第一章:他至少得是罗马帝国时期的人。 一眼望去,是无尽的雪地,风刮得很紧,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乱舞。 黑朗惊恐的在这雪地奋力狂奔着,但是雪层实在太厚,每踏出一步都深陷其中,所耗费的体力是平地的数倍。 一群冰原雪狼正不紧不慢的远远的跟在他的身后,它们的双目中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辉,眼中带着如这雪原一般刺骨的冷厉与贪婪,它们已经饿很久了..... 它们很有耐心,不会浪费一点体力,不会去冒不必要的风险,静静等待着猎物逐渐的失去体力,那么它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获得食物。 但要是因此觉得它们的战斗力不强,那锋利的牙齿跟配合默契的狼群撕咬,将会教会每一个自大的人学会敬畏。 它们是这片雪原食物链中毫无疑问的顶端。 黑朗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里,他已经没有了体力,身上的衣物也已经无法阻止他体温的流逝,他倒在雪地中,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他似乎并不甘心,死死的抓着雪地,浑身颤抖着想要再次爬起来,但是身体沉重的像是绑上了铁块,根本无法爬起。 他终究是一个人类,无法对抗自然的力量。 四周的狼群也在此刻加快了步伐准备靠近,它们眼中的饥饿几乎要喷涌而出,零碎的步伐,宛如死神的脚步。 “咚~咚~” 也就在这时,大地的震颤,从远方逐渐传达至他的身体,黑郎努力的抬起头,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四周逐渐围上来的狼群显然多了些许不安,它们焦躁的来回走动。 一个比它们还要可怕的东西正在靠近…… 最终,随着狼王的长嘶,它们放弃了这个跟随了许久的猎物,向着远方逃窜..... 黑朗微微张大了瞳孔。 伴随着烟气喷涌,一头笼罩在暴雪下的巨兽在他眼前逐渐展露身型,好似由一堆木头与铁强行拼凑的东西,毫无美学可言。 不说是否能动起来,这样的结构能够维持形体就已经非常不可思议了。 前端是一张巨大的钢铁笑脸,里面有着机械组成的红色舌头。 下方则是四条有些像是鸡爪一样的机械足交替前进,机械足相比于它所支撑的东西而言很是纤细,让人不由得担心是否能支撑上方的庞然大物。 整个城堡维持在了一种即将倒塌却又十分稳定的感觉。 黑朗也在此刻想起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在他所居住的城镇中,流传着一个传说。 在北方极地雪原中,有着一位神秘的巫师,他长相英俊,魔力强大,生活在一座古怪的城堡中,会摄取美丽少女的心脏为食。 但没有人见过这个传说的主人公,因为他居住在北方极地,一个绝望而冰冷的雪原,一个吞噬了无数冒险者生命的死地。 城堡停靠在他的身旁,并且打开了大门,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进入。 台阶往上是一扇打开的大门,黑朗能看见里面那温暖的火炉以及里面的食物。 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让他从雪地上爬了起来,他走入了那个房间,随着他的进入,身后的那扇门也自动关了起来。 相比于外界的寒冷,这个房间温暖、舒适, 开门进来走上一段不长的阶梯踏上木制的地板,房间里的腐朽味很重。 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这房间中的壁炉了,橘红色的火焰在炉膛上熊熊燃烧着。 看炉膛的构造,它还应该还同时做为厨台使用。 不过,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坐在火焰前的那个男人。 他身披大衣,有着一头浓密的短发,静静的烤着火。 高挺的鼻梁倒映着火光,像是涂上了一层薄薄的釉。 “您好。”黑朗试探性的问出声,“我叫黑朗,谢谢你救了我。” 那人并未回头,而是沉寂了片刻,道。 “不用谢,我不过是路过罢了。” 他抬起手指了指一侧的红色沙发道。 “坐下烤烤火吧,你的身体很僵硬。” 黑朗反应了过来,略显紧张的坐在了沙发上,沙发看上去放置很久了,颜色很暗沉,还有一些斑驳的黑点。 而那人则向着那团火焰中添了一根柴火。 窗外飞雪开始逐渐转变为了暴雪,狂风呼啸着,像是火冒三丈般拍打着窗户,些许冰晶在窗外凝结,但内部却温暖如春。 火焰燃烧着柴火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以及心中的惊恐。 那人继续开口道,“你是来这片雪原探险的吗?” 黑朗这才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慌忙从沙发上起身,跪趴在了那人的面前,激动的喊道。 “尊敬的巫师大人!我....我想请您帮我一个忙。” 那人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但还是道。 “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什么巫师。” 但黑朗又怎么会相信,他继续低下头道。 “我知道要付出什么代价,我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您大可以将我的心脏拿走!” 那人的表情更显懵逼了,不过好在黑朗根本没抬头,所以也没看见他这表情。 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接受了这个设定。 顿了顿,他继续道。 “所以,你冒着生命危险独自穿越雪原,就是为了来求我帮你?” “是!”黑朗将头抵在地面上,浑身因恐惧而颤抖着,“我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办法了,那个人是贵族,势力太庞大了。” “听上去,像是个老生常谈的故事。” 那人思考了片刻,继续问道,“我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一问你,如果你能给我回答的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黑朗抬起头,眼中冒出希冀的光芒。 “好,您问,您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 “这片雪原,是隶属于哪个国家的,有没有国王,没有的话,又是以什么样的政体存在? 世界其余国家又是什么情况?” 一连串的问题令黑郎有些疑惑。 倒不是太难,而是太基础了。 即使是北方偏远小镇的人都至少知道自己国家的名字,知道一些基础的历史。 但是,在传说中,绝大多数的巫师都是学识渊博的人,眼前这个人的气质以及举止,也绝对不是一些没有受过教育的文盲。 亦或者.... 黑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您.....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没多久,我也是刚来这里。”那人道。 没多久.... 黑朗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因为关于雪原法师的传说,至少在他的城镇中流传了三五年了。 而三五年,对于眼前之人来说则是“没多久”,那只能说明,他的时间尺度与人类的时间尺度并不相同。 他过去应该在某个地方隐居了很久,甚至有可能活了几百年了,黑朗猜测道。 顿了顿,他开始解释道。 “这片雪原不适合人类居住,几乎是无人区,没有所属国家。 但再往南一些,就是我居住的小镇罗米尔了,隶属布里塔尼亚帝国。” “布里塔尼亚?”那人低声轻喃,他还真知道这个名字,或者说,应该绝大多数人都熟悉它的另一个读音:‘不列颠尼亚。’ “我记得这个名字,是罗马帝国对不列颠岛的意大利语称呼。” 黑朗看着那人,心中想着果然。 罗马帝国.... 他至少得是罗马帝国时期的人。 那这样的话,他应该有.....一千多岁了吧..... 黑朗的心中微凛,继续解释道: “现在是古罗马帝国了,罗马帝国已经灭亡很久了,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来自于那里。 而且,布里塔尼亚帝国跟不列颠尼亚岛甚至都已经不是一个地方了。” 第二章:编织命运 如你们所猜测的那样,黑朗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名字叫做夏亚,是一个穿越者。 夏亚觉得这估计是老天给他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整天向神祈祷发财,但回应他的只有他的花呗还款提醒。 自己天天开玩笑喊的躺平、摆烂、润、重开,全特么给他实现了。 而且还润的如此彻底。 从黑朗的口中,夏亚大概对这个世界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他应该是穿越到了一个平行时空中。 这里的一部分历史与地球重合,比如罗马帝国是存在的,但有一定的差别,因为罗马晚灭亡了几年。 世界陆地版图也变大了不少,美洲大陆跟亚欧大陆是有陆地连接的,大西洋的面积应该少了不少。 也因为美洲大陆跟亚欧大陆的连接,这片土地被殖民的时间要更早。 这个布里塔尼亚帝国就是外来殖民者在美洲大陆上建立的,差不多有三百个通辽那么大,应该把大半北美都纳入了。 但据他所说,这还不是国土最大的帝国,还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国家。 而时期,则大概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初期,不过要比地球早上几十年,大概是十八世纪初。 夏亚默默颔首,对着黑朗道。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不胜荣幸。”黑朗道。 “跟我说说吧。”夏亚静静注视着黑朗,“你的故事。” 黑朗抬起头,激动的有些难以言喻,他稍微缓和了一下心情,开始讲述起了他来找夏亚的原因。 夏亚在听见黑朗说过这个时代的背景以后其实就有了心理准备。 在历史上,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算是一个比较黑暗的时期了,仅次于中世纪。 中世纪才刚刚过去,贵族的压迫还未曾消失,一个新的压迫阶级出现。 贵族把握着大量的土地,被改造成工厂的土地只会是少量的农民的土地。 这些土地被改造成了工厂,排放的污水污染了田地,充满有害物质空气侵蚀着农民的健康。 农民失去了土地只能成为工厂的工人。 但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劳动保护法案,以及各种工人权益跟工会,他们成为了时代的牺牲者,做着最累的活,赚的最少的工资,但却连基本生活都无法维持。 不过,令夏亚意外的是,这人并不是工人,而是工厂主的儿子,他的工厂赚取的利润引起了当地贵族的窥视。 贵族动用了军队,以莫须有的罪名查抄了他家的工厂,杀了他的父母,抓了他的妹妹,而他则因为在外读书逃过一劫。 “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复仇?”夏亚平静的说。 黑朗将头埋的很低,他咬着牙。 “我可以为之付出一切。” 夏亚低着头注视着他,心中思绪流转,片刻后,他道:“我可以帮你。” 黑朗抬起头,眼中露出希冀。 而夏亚则继续道。 “不过,你需要做出选择。” “选择?”黑朗皱起眉头。 “你是要目的达成的时间稍微长一些,但今后不但会拥有庞大的财富,还有拥有所有人尊敬畏惧的势力跟地位。 还是要时间短一些,但可能这辈子都要隐姓埋名,活在面具下。” “我选择后者!”黑朗毫不犹豫的说。 夏亚有些意外的扬眉,“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我的妹妹还在他的手里!”黑朗眼神坚定的说。 夏亚颔首,“家人确实很重要。” 他看向黑朗,接着,缓缓的抬起手,低声轻喃着。 “那么....就接受我给你的这份命运吧....”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黑郎感觉他就像是一位充满威严的法官,坐于高位,宣判着他的命运。 淡淡的光辉自他手中脱离,钻入了黑朗的身体中。 黑朗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多了很多的记忆,眼前这位神秘的巫师成为了自己的老师,教授了自己很多的知识,潜行、暗杀、攀爬....自己也变的非常强壮。 他站在原地,眼中产生了些许恍惚,在虚假与真实之间挣扎。 “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夏亚收回了手接着走上了楼,大概过了几个小时,他走了下来,手上拿着一件带兜帽的衣服跟一个做工精巧的武器。 “穿上这件衣服,兜帽戴上时,会降低你在人群中的存在感,而武器,你应该明白怎么用。” 黑朗颔首,接着郑重的接过了那两样东西。 “现在,离开这里吧。”夏亚道,“命运会指引你的。” 黑朗沉默片刻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夏亚重新坐在了火炉前的椅子上,面向火焰道,“你的代价,已经支付过了……” 黑朗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说完,黑朗就走下了楼梯,接着,身后传来了夏亚的声音。 “旋动门把手。”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黑朗还是听从了他的话旋动了门把手,随着叮铃一声,挂在门上的四色转轮转到了黄色。 接着,他缓缓的打开门。 眼前的一切,让他的瞳孔略微收缩。 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雪原,而是宁静的城市街道。 似乎是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整个城市笼罩在一层雾气下,蒙蒙胧的,凹凸不平的青石砖路上浸润着的水渍在煤油路灯下泛着微光。 街道上的人们行色匆匆,人来人往。 “这里是....皇都!?”黑朗失神轻喃。 虽然他对于巫师具有的能力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这种眨眼间就跨越数百公里的伟力,还是让他的内心久久难以停息 “啪嗒~” 大门自动关闭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头看了看大门,又看了看这条熟悉的街道。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清楚那个所说的命运的指引究竟是什么。 但此刻,他的心中已经多了一些底气。 想着,他重新迈开步伐向着街道尽头走去,最后消失在了雾气中..... “原来这里是皇都吗?” 夏亚透过窗外静静的看着那繁华的都市,低声轻喃着。 皇都自然是指皇帝所在的都城,也就是一国的首都。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所处的位置就是黑朗走过的雪原。 不同于黑朗的事先准备,在当时,自己几乎一无所有,没有任何装备,甚至还穿着短袖,所以结果自然也可想而知。 不过,就在他即将成为雪原上的一块新的冰雕时,他遇到了一个人。 那人说着“这是命运的选择”,然后就询问自己想要什么。 夏亚当时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只能根据自己内心最渴望的东西许愿。 他说他想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希望在火炉边烤着火。 然后,他就获得了这个城堡。 夏亚静静注视着眼前燃烧的火苗,他的思绪,也随着火焰的燃烧回到了过去,那是差不多一天前。 自己第一次进入这座城堡的时候.... ..... “你可以叫我....命运。” 依旧是那座城堡内部,不过此刻,坐在炉膛前的不是夏亚,而是一位老者,他佝偻着身子,身披长袍,背对着夏亚。 “命运?”夏亚皱起眉头。 “你相信命运的存在吗?”名为命运的老者开口道。 夏亚思考了片刻道,“或许吧,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注定享受荣华富贵,而也有的人奋斗一生,或许也只能蜗居一隅。 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生来就注定的,人类所无法改变的东西。” “有趣的回答。” 老者轻喃,他的嘴角似乎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无法改变的,叫做定数,而相反,能改变的,叫变数。 定数是命,变数是运,二者结合,才能被称之为命运。” “你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老者继续道,“你的身上,存在变数,但却没有任何定数,这意味着,这个世界的命运线中,并不存在你。 你没有源头。” 夏亚沉默片刻开口道,“您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老者摇了摇头,“命运最为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不确定性,它选择了你。” 顿了顿,他道,“从今往后,这个地方就属于你了,它可以带你走出这片雪地。” 夏亚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 “熟悉这座移动城堡吗?”老者平静的说,“这是我根据你内心深处所认为的,最温暖的房子具现出来的造物。” 这下,夏亚也终于想起了这座房子究竟为何会如此熟悉了,他源自夏亚过去看过的一个动漫电影,名为《哈尔的移动城堡》。 “那么,代价是什么?”夏亚问道,他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白吃的午餐。 老者转过头,他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褶皱的脸皮耷拉在他的脸上,但那双眼眸却很明亮且睿智。 “我要你,接替我的位置。” 夏亚皱起眉头,“什么位置?” “很久以前,人们将我称之为命运编织者。” “命运还需要编织吗?”夏亚有些疑惑的说。 老者笑了笑,他抬起手,一道光点被打入了夏亚的脑海中。 刹那间,夏亚的瞳孔收缩成了一点。 他的视角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大,空间、时间,最终扩大到了一个无比广袤的视角。 他看见了一颗巨树,树木自遥远的过去为起始向着未来无限延申,定数与变数交织成了枝干,这是一颗命运之树,也是时间之树。 夏亚看见了很多人的命运,看见时间在命运之树上的流逝。 他忽然意识到。 从物理学的角度上来说,宇宙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或者说,根本就不需要时间。 宇宙是由无数的基本粒子组成的,人类认知中的时间的表现,就是基本粒子的运动、熵增。 只是人类无法对事物的流逝,对衰老做出解释,所以就冠以了时间的概念,形成了如今的世界观,延申出了过去、现在、未来三种时间观。 命运也是如此,命运的概念诞生于生命中。 无数生命的变数与定数交缠汇聚成了命运之树。 所以如果,生命的灭亡,命运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命运虽然没有意识,但却有延续本能。 它需要编织者的存在保证命运的延续,换句话来说,就是保证生灵的延续。 但编织者不是救世主,而是负责....编织救世主的命运。 第三章:无心之人 “我将命运的力量给了你,但是以现在的你这凡人的身躯,还无法掌控这股力量,所以,我简化了它,它会帮助你掌控这股力量的。” 夏亚注视着老者,“为什么要找继任者?” “因为,我就要死了。”老者低声轻喃。 夏亚皱起眉头,“能编织命运的存在,也会有死亡吗?” “对于人类来说,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但对于永生者来说,死亡,是莫大的恩惠。” 老者失神轻喃。 “正是因为有限的生命,人们才会去追寻活着的意义。 无论是享乐还是痛苦终有一个尽头,在尽头来临之后,剩下的,也就只是无尽的空洞了....” 说完,名为命运的老人看向夏亚,笑道。 “为了让你成为这个房子的主人,我将他原本主人的命运给了你。” 夏亚一愣,但随后,他抬起手搭在自己的心口上,那里原本鲜活跳动的心脏此刻消失不见,脑海中,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他的知识。 他看向不远处炉灶上的火堆,橙红的火焰中,一颗心脏正在其中沉睡。 “你与火之恶魔、星之子签订了契约,你将心脏给了它,而你,也成为了它的主人。 你拥有了庞大的魔力。 不久之后,会有一位受到诅咒的女孩来到你的城堡中。 因为一位于荒野中游走的女巫想要找到你,所以诅咒了她。” “继承了他的命运,人际关系也要继承吗?我都不认识她。”夏亚吐槽道。 “世界的不同,情况的不同,命运也会以不同的方式进行呈现,而其中,又有变数做为影响。” 老者的声音苍老而沉稳,耐心的为夏亚诉说着诸多细节。 “在这个末法时代,魔法之类的东西已经不存在了,按照常理,即使你拥有这一命运,也无法拥有这一切。 你只会遇到一栋普通的老房子,然后遇见一个运气不那么好的的女人。 这段命运并不来自这个世界,也不是针对性编织的,而是来自于你脑海中的故事,至故事的开头至结尾。 由于背景的缺失,它存在许多逻辑性的错误。 我用命运之力填补了这种错误,它具现出了这座移动城堡,在这个即将进入末法的世界中具现出了你的魔力与魔法,以及其余的一些东西.... 以能让这段命运完美的按照编织的那样运行。 这是命运之力的应用之一。 但是,消耗也要比一般的编织命运要多一些。 至于其他的用法,你以后自然会学会的。” 顿了顿,老者继续道。 “因为失去了心脏,你也失去了人类的情感,失去了善恶。 而且,也因为与恶魔签订了契约,随着你的魔力的使用,你会有魔王化的风险。 但在之后,你会被那个女人救赎,重新找回自己的感情。” 他目光深邃的低声轻喃。 “无论是否有这个契约,在成为编织者后,漫长的生命终究会让你失去人类的情感。 这是一种悄然无声的流逝,当你惊觉的时候,已然追悔莫及。 所以,我让你提前感受这一切,也给了你一个找回的机会。 但命运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是否要找回自己的感情,要看你自己的选择。 这是一场,我给你安排的考试。” “没想到来到这里也逃不开考试。”夏亚吐槽道。 “在即将到这个城堡的那个女人身上,我会给她融合另一个命运。 她会因为被巫女诅咒而来到你这里,而她过去待的国度,也会因为她的失踪,提前引起一场庞大的战争。 这场战争将波及世界,持续漫长的时间,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死。” “因为一个人的失踪,引发一场世界大战?”夏亚的表情有些微妙。 “有这样的例子,不是吗?”老者道,“比如特洛伊战争中的海伦,人类中最美的女人,斯巴达的王妃。 因为爱神的力量爱上了特洛伊的王子帕里斯,并且跟他私奔。 从而导致了千船齐发,开始了长达十年的特洛伊战争,并且导致了特洛伊的毁灭。” “所以走的是红颜祸水的路线吗。”夏亚低声轻喃。 顿了顿,夏亚抬起头道:“你想让我阻止这场战争?” “是否阻止,由你自己来做选择。”老者道,“你所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会将人类命运导向不可知的未来。” 夏亚挑眉颔首。 “我还有一个问题,在剧情中,荒野女巫最后是被哈尔的老师莎莉曼解决了。 这人你也具现出来了吗?” “我可以这么做。”老者道,“但那会消耗更多的命运之力,而且我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必要。 我说过了,命运虽然有定数的部分,但也有变数,在现实中,剧情不会完美的根据设定运行。” “也就是说那个女巫要我自己解决了?”夏亚道。 “或许,会出现其余的变数也说不定。”老者低声轻喃。 “那么....祝你好运吧。” 命运老人缓缓的抬起头,眼神迷离的看着天花板,像是在看着自己那过往的人生。 “还真是....漫长的旅途啊.....” 接着,在夏亚的注视下,老者逐渐的化作了无数的金光逐渐的消散在了夏亚的面前。 他有些无言的看着这一切,他不知道老者是离开了,还是,如他所言的那样,彻底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他知道的是,自己今后,或许不会再见到他了... 。。。。。 第四章:命运 “你怎么了?夏亚。” 一侧传来的声音将夏亚从回忆中拉了出来,那是炉膛上燃烧的火焰,冒出了一双眼睛跟一张嘴巴,正疑惑的看着他。 那也正是老者口中的火之恶魔—卡西法。 “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夏亚说。 “你给了他什么命运?”卡西法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个.....来自文艺复兴时期的刺客。”夏亚低声轻喃。 他倒不是因为可怜黑朗给他的命运,毕竟他的心已经不在他体内了。 他对于命运的掌控会在命运的编织中逐渐变强,这对于他来说是有益的,所以他倒是不介意来一个“举手之劳”。 夏亚给黑朗套上的命运使用的这个模版来自刺客信条系列中的艾吉奥。 他的家人同样被某个大势力所害,最终完成了复仇。 夏亚觉得他的故事与黑朗的故事有一定的相性,所以做了融合。 那名为命运的老者确实为夏亚简化了命运之力的使用。 若是直接从零开始编织命运,会耗费很庞大的精力跟时间,需要考虑很多变数的存在。 像编织一个他刚刚给黑朗的命运,以他现在的能力,起码要花一年到两年的时间。 老者直接给夏亚做了一个简单的懒人系统,只要输入各种要求,就会替他完善这些东西。 这可以让他直接套用自己记忆中的各种故事人物的命运,会更加方便一些。 这个模板的人物之所以可以复仇成功,是因为他所经受的刺客训练以及他身上流淌的特殊血脉。 而他所经受的刺客训练是来自于他的叔叔。 夏亚有两个选择,那就是使用命运之力让他存在一个刺客身份的叔叔,让他去教他这些技巧。 但这无疑是拜登咖啡里放泻药,多此一举。 所以,夏亚让自己承载了这一命运,由自己负责教授他这些刺客知识。 但是夏亚显然是不会这些刺客技巧的,而这就需要命运之力具现出来。 不过,让自己拥有这些记忆并且教授给黑朗,会浪费一些不必要的时间。 所以,夏亚将这一份命运之力直接作用在黑朗身上,也就是黑朗多出来的那些记忆。 夏亚仍不会那些刺客技巧,他的存在,则是给这份“记忆”一个合理的“解释”。 夏亚现在能调动的命运之力并不多,为了节省消耗,他用自己的魔法制造了刺客服跟袖剑,也就是他刚刚交给黑朗的东西。 哈尔时常帮皇室制造一些魔法道具,所以他继承了哈尔的命运后,制作这些东西并不难。 只要在原有的衣服上施加一个气息隐匿咒就可以了。 袖剑的图纸他也通过命运之力知晓了,所以耗费一些铁利用炼金术就能制造出来了。 除此之外,刺客血脉他也没具现完全。 因为在模板的世界观并不是纯粹的中世纪。 它的大背景中,是拥有超古代文明的。 在这个世界观中,人类的那些希腊神话、北欧神话讲述的都是这个文明的故事。 在剧情中,人类就是由这个文明的人创造的,还有里面诸如可以控制人心的金苹果等都是他们创造的。 所谓的刺客血脉,其实就是这个文明的血脉,鹰眼就来自于这种血脉。 这些东西若是都具现出来,消耗倒是其次,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变数。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没有圣殿骑士,没有兄弟会,这份命运究竟会将他的命运导向何处,就连现在的夏亚都无法百分百的确定。 毕竟只是一个模板。 “很厉害吗?”卡西法问道。 “这就得看你对于厉害的定义了,对于普通人来说,他是厉害的。”夏亚说。 “他的敌人好像不是普通人吧,都有枪。”卡西法说。 “这个时代的枪还不用太担忧。” 一边说着,夏亚走向了身后的桌子。 “它还缺一场足够残酷的战争。” 这个时代的枪械大多是一些燧发枪,命中率低不说,还无法连发,而且还容易走火,伤害也低。 餐桌上摆放着一个盘子,而盘子上则是切了一半的吐司面包,这是他获得这个城堡的时候就有的食物,本来还有一些培根跟鸡蛋的,夏亚在之前吃完了。 正当他准备拿起一侧的刀叉切下一块当作今晚的晚餐时,却发现,上面此刻正爬着一只非常大的蟑螂,两根触须摇摆着,似乎是在向夏亚打招呼。 夏亚的面色略显一滞。 桌子另一侧摆放了一些碟子,几乎所有的碟子上都有着厚重的油污,包括刀叉也是,看上去很久没有清理过了。 他抬起头看向四周,这房间不大,虽然有些昏暗,但是还是能看见一些蜘蛛网跟陈年堆积的灰尘。 夏亚看向一侧阴暗角落,在他的家乡,有一句俗话:当你看见一只蟑螂,暗处的蟑螂可能已经多的挤不下了。 他丝毫不怀疑,里面应该藏有相当庞大数量的蟑螂、老鼠以及蜘蛛这些喜阴的生物。 “倒也不必具现的这么清楚。”夏亚吐槽道。 他继承的这个命运的原主人就是这样一个在外精致,但在内则不修边幅的人,这还只是这座城堡的冰山一角。 夏亚虽然不算洁癖,但也不算邋遢,对于他来说,这座城堡的卫生情况,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所能忍受的范畴了。 夏亚叹了口气,抬起手,那面包连带着那只蟑螂一同飞向了火焰,卡西法张开火焰组成的血盆大口将其一口吞下并且咀嚼着,发出吧唧声。 接着,夏亚将小刀放在桌子上,他已经胃口全无了。 “这城堡确实得要一个清洁妇了。” “但是找清洁妇要钱,你有钱吗?”卡西法说。 夏亚颔首,“确实是个问题,食物也要钱,城堡没有食物了。” “你应该向那个家伙要一点报酬。”卡西法说。 “他的报酬,我之后会去收取的。”夏亚道。 “不然你直接变些钱去花吧。” “那些只是障眼法,等上面的魔力消失了,也就成为废纸了。”夏亚道。 “那有什么关系?”卡西法说。 夏亚看着卡西法,平静的说。 “想要使用魔法,就得遵守魔法的规则,就如你我的契约一样。 人类的世界也是这样,想要在人类的社会中生活,也得遵守某些约定俗成的规则。” “你还挺善良的。”卡西法说。 夏亚抬眉颔首,“虽然确实如此,但这倒是与善恶无关,魔法的滥用会导致魔法的失控,人性也是如此。” 卡西法熊熊燃烧着,噼里啪啦的说,“你好像懂很多,完全不像是你这个年纪的人。” “你见过很多人吗?”夏亚笑道。 “至少,在我所拥有的记忆中是这样的。” 夏亚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解释。 当你高考的分数足够高,高到可以触及一些三位数的学校的同时,又足够低,低到那些学校中的任何一个热门学科都无法触及时,就会接触到一些冷门的学科。 比如夏亚学的社会学。 社会学一共七个祖师爷,其中四个是富二代,两个衣食无忧,看见这个大概就知道这是个什么学科了。 虽然天天学马列但跟体制内关系不大,就业前景等于没有,唯一的好处就是学的多,见识广,能说会道。 夏亚透过窗户看见窗外的街道,皇都才刚刚度过一场严寒,一场小雨过后,流过城市的微风中带上了些许冷意,街道上的人们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加快的脚步想要跑回温暖的家。 面前火炉燃烧的火焰抵御着想要钻入窗口的寒意。 他思考了一下,拿起了一侧的大衣走向楼梯。 “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做什么?”卡西法问道。 “去外面吃个晚餐。”夏亚说。 “但你不是没钱吗?” “我有魔法,不是吗?”夏亚揶揄道。 “我想,皇都那些善良又富有的贵族老爷,应该不会忍心将我这个帅气又可怜的异乡人拒之门外。” 卡西法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懂你们人类,但这就是你的“遵守规则”吗?” “规则,也是在吃饱的前提下制定的。”夏亚一本正经的说。 “而且,这些贵族老爷就是一群喜欢违法规则的家伙,违反规则总是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比如给你提供一顿晚餐?”卡西法吐槽道。 “记得别让别人进来。”夏亚笑道。 “放心,没我的允许,就是荒野女巫都进不来。”卡西法自信的说。 “也只有那个人在找我了。”夏亚低声轻喃。 随着啪嗒一声,大门随之紧闭,他抬起头,看着这异国的街道,刚刚下过一场小雨,城市巷道中雾气朦胧,但即使如此,空气中也游荡着一股淡淡的煤油味。 夏亚的眼中产生了些许恍惚,此刻,他也终于有了一些自己已经穿越的实感了。 虽然确实有出来觅食的意思,但刚刚那些话自然是逗卡西法的,他出门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跟着黑朗。 他这是第一次编织命运,他需要通过观察来确认命运之力的运行方式。 由于已经入夜,街道上的人流很少,偶尔能看见一两辆马车前行,煤油灯带来的光线很昏暗,在雨后雾气的笼罩下能见度就更低了。 寂静的城市裹挟着寒意,令人直起鸡皮疙瘩,让人不由得想起一些“开膛手杰克”之类的老伦敦传说。 但接着,夏亚感到好笑摇了摇头。 虽然才刚来这个世界,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里好歹是皇都,即使治安再怎么不好,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偶遇什么刑事..... 夏亚的笑容一滞。 街道的尽头,两个衣着邋遢男人正缓缓的向着他这边走来,来到了夏亚的面前,他们的手上把玩着一把小刀,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鼻而来。 他们目露凶光,压抑着声音凶狠的对着他道。 “别出声,跟我们一起去巷子里。” 夏亚十分配合的耸了耸肩。 也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凌厉的呵斥声。 “喂!你们在做什么!?不怕秘察厅吗!?” 两人听见这话,有些不悦的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因为刚刚下的一场小雨以及陡然间的降温,所以街道上都没什么人,不过在街道的尽头,一辆看上去颇为精致豪华的马车正停靠在街头。 一位侍女装扮的中年妇女正站在马车旁看向这边,马车旁还有一个身形壮硕的马夫。 两人的面色变了变,原本的醉意也在那一瞬间一扫而空。 在皇都,有这样配置的不是贵族就是高官,而无论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几乎是没有犹豫,两醉汉慌张的跑开了,步伐踉跄。 夏亚思考了片刻,缓步走向了那辆马车。 “非常感谢您的仗义直言,女士。” “不用谢我,谢我家小姐吧,是她让我帮你的。”那侍女道。 闻言,夏亚看向马车,很快,马车内传来一道声音,像是易碎的琉璃一般,通透但却脆弱。 “以后出门小心些,最近这几年,皇都这种无所事事的混混越来越多了。” “您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吗?”夏亚问道。 马车内的人沉默稍许,接着道,“你是外地人吧?来皇都找机会?” “是。”夏亚应道。 “这些在街上游荡的人,几乎都是外地来皇都找机会的,奉劝你一句,离开这里吧,若是有田地,就守好自己的田地吧。” 说完,那女仆从身上掏出了一个怀表,看了上面的时间,接着,她便在马车旁边低声道。 “殿下,宴会要开始了。” “走吧。”马车内的人开口道。 马夫用手中的鞭子拍了拍马,骏马长嘶了一声踏步向前,随着马车的移动,马车上的帘子晃荡了一下。 夏亚静静的看向马车离去的方向,但忽的,他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猛的向后退了一步隐藏在了房檐的阴影下。 在街道的对面,两个穿着马夫的服装的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他们的眼睛被眼罩蒙上,很是怪异。 很快,他们锁定了那正在离去的马车,缓缓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两个并不是人,那是魔法,或者说,荒野女巫的魔法。 “你在看什么?夏亚。”卡西法的声音在夏亚的内心深处响起。 “我在看.....命运。”他轻喃。 第五章:三皇女 “那女人似乎被荒野女巫盯上了,你要去救她吗?” 夏亚摇了摇头:“定数,是指无法轻易改变的东西,命运,是捉摸不透的。 神话中,想要避免预言应验反而导致自己去应验预言的事情并不少。 无需做多余的事情。” “那城堡以后要多一个人吗?” “谁知道呢,顺其自然就好。” 夜色越发浓重了,街道上几乎不见一个活人,但行走于黑夜中的夏亚,却与那四周的寂静极为相衬 虽然黑朗已经离开了许久,但凭借着他对于命运之力的感知,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 经过几个巷道,他看见了他想要找的人。 黑朗已经穿上了自己给他的衣服,借着浓雾与夜色在这城市房屋间跳跃,宛如夜间的死神。 夏亚将双手背在身后,气息隐秘咒叠加在身上,他往前轻踏出一步,从地上飞了起来,看向他所移动的方向。 他很快就锁定到了远方的一栋占地广袤的别墅,应该有几千平,别墅外的草场庭院就更加广袤了,甚至可以骑着马肆意奔腾。 那里似乎在举办什么宴会,许多看上去就很华贵的马车停靠在门口,上面下来了一些穿着华贵的妇人,还有一些穿着军装的人。 有趣的是,之前跟夏亚有过一面之缘的马车,也同样在那宅子旁停靠。 “说起来,好像也确实听那个人说过,什么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夏亚低声轻喃,“这些人,应该就是布里塔尼亚的上流阶级,那这样的话,导致黑朗家破人亡的贵族,或许也在这里面。” “他是知道了什么吗?”卡西法问道。 夏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落在了那别墅的附近,用魔法对自己做了一个伪装,自己身上的衣物在变化,变成了一件适合参加宴会的黑色礼服。 接着,便径直的走向了那别墅的大门。 “先生,请出示您的请柬?”门口的侍者拦下了夏亚。 而夏亚则转过头看向那侍者,“你不认识我?” 侍者一愣,接着,就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回想着眼前这人究竟是哪一位贵族,但随后,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他的眼眸很深邃,漆黑的瞳孔中隐约有一团火焰在闪耀。 侍者的眼神逐渐恍惚,忽的,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说。 “我记起来了,您是南方的伯利克子爵,请进。” 他抬起手,热情的示意夏亚进入。 而夏亚则笑了笑,缓步的走进了大门。 跟在夏亚身后的那些达官贵人丝毫不觉得这一幕有什么不妥,只当是这场宴会主办方的好友。 “这布里塔尼亚帝国上层阶级的成分还真复杂啊。”夏亚看了看四周。 白的、黄的,黑的,世界三大肤色的人种基本上都有,还有一些少数人种。 虽然国名跟不列颠有关,但老伦敦米字旗的人却不多。 不过夏亚对此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对于夏亚的吸引力还不如一侧的自助餐桌,侍者正往上面摆放着各种甜点跟不同的食物。 夏亚像是自来熟一般拿着一侧的公用蛋糕刀给自己切了一点蛋糕装盘,然后用刀叉送入自己的口中,点了点头。 “嗯,这一趟倒是没白来,不愧是贵族宴会。” “好吃吗?”卡西法好奇的问道。 “还行,味道不错,是咸味的蛋糕。” “咸的蛋糕?”卡西法有些新奇,“怎么做的?” 夏亚好奇的用刀叉扒拉了一下,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包裹着奶油的虾仁。 “应该是一种面包蛋糕,面包做夹层,鲜虾仁做夹心,面上涂满芝士的咸味黄油面包蛋糕。” 众所周知,对于甜品最好的评价就是“不太甜”,在夏亚那个时代,各种商家对于甜味剂的添加是一年比一年肆无忌惮,已经超出人类对于甜味的认知了。 这种蛋糕简直是甜品界的一种清流。 “也给我带一份尝尝!”卡西法兴奋的说。 “那也太不体面了。”夏亚说。 在夏亚跟卡西法闲聊的时候,一侧的两个贵族妇女的交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帕纳刻亚公爵的府邸可真气派。” “那可不,听说是索耶大帝赐给帕纳刻亚家族的,有十五英亩呢,我们这也是托了三皇女的福。” “为啥是托三皇女,这不是帕纳刻亚公爵儿子的百日宴吗?” “百日宴哪里能请的动这么多贵族,北方跟南方的贵族都来了,真正的主角,是那个。” 其中一个贵妇指向了不远处,夏亚也顺着她的指头看向了远方,那是一个穿着军装,站姿笔挺的日耳曼人,样貌很典型,金发碧眼,外眼睑略微下垂,眼窝内陷,即略微的三角眼。 “那是谁?好像从未在皇都见过的样子?” “那是西法兰帝国的裴迪大公的儿子,恩斯特,西法兰帝国的皇帝无子,裴迪大公几乎是唯一的法定继承人,他又是长子,就是西法兰帝国未来的皇帝!” “那这又跟三皇女有什么关系?” “诶呀你,怎么这么笨,一男一女,男未婚,女也未婚,还能是啥关系。” 那贵妇微微张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联姻?” “南边的那些家伙一直想收回故土,帝国迫切的需要西法兰帝国的帮助,所以就有了这一次的联姻。” “乖乖,一次相亲宴就来这么多大人物。” “这不也刚好是帕纳刻亚公的儿子百日了吗,老来得子,人家也刚好借着这机会大办一场。” “不过话说回来,我记得三皇女不是盲女吗?这位恩斯特王子又是怎么会看上三皇女的?” “人家虽然是盲女但是漂亮啊,听说三皇女是三位皇女里最美的一个,宫里的人都说是美神维纳斯转世呢。 而且听说恩斯特王子过去跟三皇女见过面,一见钟情呢。” “原来如此。” “这些大妈的情报获取能力无论是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地方,都那么强阿。”夏亚低声感慨道。 接着,他就听见其中一位妇女兴奋的说。 “你们看,三皇女来了!” 第六章:这既是因果 闻声,夏亚看向了他来时的门口。 一位身穿黑色丝绸裙子的女人在侍者的搀扶下向着这边走来,裙子上点缀有蕾丝跟绸缎镶边,穿着一双侧面带松紧的黑色绒面长靴,披着蕾丝披肩。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她上半张脸被做工精致,带有浮雕的金属眼罩遮蔽,说是眼罩,但夏亚觉得更加像是某种遮蔽额头跟眼睛的冠冕,设计的很漂亮。 夏亚过去心还在的时候,其实是对欧美人并不感冒的,但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有一部分的东亚血统。 因为那一头绑成马尾的黑发很显眼,她的皮肤也不像其余的欧美人那样毛孔粗大,反而很细腻,白皙如凝脂,下颌骨不明显,下颌缘线条很流畅,温润如玉。 不过也有一些欧美人的特征,比如高挺的鼻梁。 似乎并未化妆,不过用口红简单的勾勒出了一抹红唇,尽显高贵。 虽然并未展露出全脸,但仅仅只是这半张脸,就会觉得眼前之人一定是一个美人,特别是她身上散发的贵气,宛如王冠之上最璀璨的红宝石。 遮蔽了眼睛的面罩给人带来一种残缺的美感,如断臂的维纳斯。 虽是盲女,但是走路却没有丝毫畏畏缩缩的样子,而是自信且得体。 真不愧是拿红颜祸水剧本的人,夏亚心中感慨道。 如果是过去的夏亚的话,面对这样的女人估计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但是现在的他..... 在四周的人都将视线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时,夏亚默默的走到餐桌旁给自己加了一片火腿肉。 那咸味蛋糕确实开胃。 加完火腿后,卡西法的声音从他的脑海中出现。 “那个女人似乎就是刚刚在街上那辆马车里的。” 夏亚倒是并不意外,他平静的说,“我们之间的命运线已经重合在一起了,今后或许还会再见到的。” “我有些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引起一场波及世界的战争?” “一场世界大战,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个人而产生。” 夏亚将那火腿送入口中,满足的点了点头,这个时代可没那么多的科技与狠活,火腿里那都是真肉阿。 他继续道。 “但只要是人存在的地方,就会有矛盾,由人组成的国家更是如此,国家的矛盾不会像人一样可以被快速解决,也不会被轻易遗忘。 它会堆积起来,如同堆积起来的一个个火药桶,只要往里面丢一把火,这些火药桶就会被瞬间引爆。 一个人或许无法导致一场战争,但她可以做为一根导火索,一根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亚看向这位三皇女,那位叫恩斯特的王子见到他的到来,直接径直走向了她。 “以这位三皇女的身份,以及她所牵扯到的人,做为一根导火索是足够了的。” “命运真是残酷啊。”卡西法感慨道。 “命运向来都是残酷的,它永远会给人无法选择的东西,但它也同样是公平的.....” 说着,夏亚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别墅的顶端,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中,黑朗穿着夏亚给他的刺客服,站在那里俯瞰整个庭院,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注视着笼罩于黑夜中的黑朗,继续道。 “无论多少,它都会给予人们做出选择的机会。” 顿了顿,他又道:“看起来,他想要找的人,确实在这里。” “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期,等他的目标落单的时候。”夏亚道,“以他的能力,想要暗杀一个人并不难,下毒亦或者直接刺杀都可以。 但问题还是在于,他的妹妹还在他的手中,他想要从那个人的身上获得这些信息,也就是会有审问这个环节。” 忽的,夏亚看见黑朗离开了那个位置。 夏亚看了看四周,很快就锁定了一个贵族,他穿着华丽,长相瘦削,眼眶有些凹陷,是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侍者的簇拥下进入别墅中,看起来,应该是准备去上厕所。 “他好像离开了。”卡西法的声音从夏亚的心底响起,“他找到机会了吗?” 夏亚沉默着,没有言语。 于此同时,宴会厅中响起了柔和的音乐,应该是舞会开始了,一些贵族带着自己的妻子在草地上随着音乐起舞,是一种英式的宫廷古典舞。 夏亚没有参与,而是默默的从一侧的侍者手中的托盘里拿过了一杯香槟,轻泯了一口,接着,他看了看酒杯中剩余的香槟道。 “他出不来了。” “什么?”卡西法有些疑惑。 “我们那位刚认识的朋友。” 夏亚轻晃着手中的酒杯道,“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审问完,并且杀完人出来了。 但是他并没有,想来是审问出现了僵持,他打晕了人,想要将人带出去继续审问。 但带一个人离开,可要比他自己离开要难的多。” 夏亚看了看四周,能清楚的看见许多巡逻的卫兵,甚至是那些穿着侍者服的男女,看上去似乎都经过某些特殊的训练。 顿了顿,他自言自语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等舞会结束,等到他离开这里再下手,他过于急切了。 时间拖的越久,侍者就越会容易发现不对劲。” “那他该怎么出去?”卡西法问道。 “那就要等到一个,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某个东西吸引的时机了。” “你要帮他吗?” 夏亚思考了一下道。 “第一次投资就失败的话,是会影响后续投资的运气的。 不过,按照我给他的命运,他应该会化险为夷才对.....” 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我承载了其导师的命运,或许也成为了命运的一环..... 不,或许,还有另一个命运在其中起到了作用,包括于我今晚出现在这个晚宴上。” 夏亚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坐在一张搬到庭院中的沙发上的三皇女,她的双腿并拢侧向一边,双手放在腿上,姿态很优雅,一看就知道受到了很好的教育。 “这,即是因果。”他轻喃。 她的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糕点跟红茶。 那位恩斯特王子就站在她的身侧,对着她低声细语。 虽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不过看那位皇女略显向下的嘴角,似乎有些不耐烦。 “阿莉西亚。”恩斯特柔声道,“要跟我一起去跳支舞吗?” “谢谢您的邀请,恩斯特殿下,但我的双目无法视物,恐怕跳的不好。”阿莉西亚说。 “那没事,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在这里坐着”。 恩斯特笑道,接着,他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过了一杯红茶,“你可以试试我带来的红茶,是我父亲去东方访问的时候那里的官员送的。” 阿莉西亚接过红茶,轻泯了一口,接着就放回了一侧,颔首道:“口感细腻,有回甘,很好喝,谢谢。” 恩斯特笑了笑,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不过也在此刻,在他逐渐凝滞的目光下,一位陌生人从不远处径直走了过来。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但目的很明确,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一头漆黑的半长发被简单的束在了脑后,黑色的双眸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深邃,透着如夜般的静谧与神秘。 我没见过他,恩斯特心想。 不过,在他的这个想法冒出后没多久,他就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并且在阿莉西亚面前站定。 他将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转一圈,同时右脚脚尖朝左脚边踏地,优雅的行了一个摆手礼,欠身道。 “尊贵的皇女殿下,我能有幸与您共舞一曲吗?” 皇女有些错愕的抬起头,四周那些贵族的目光也在此刻齐齐转向了他。 第七章:我则恰恰相反 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清楚这场宴会的真正目的,所以此刻,那个男人的举动,在他们的眼中看来,简直胆大包天。 “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好像是南方的贵族。” “跟阿莉西亚一样的黑发,不知道是有古罗马血统还是古希腊血统,亦或者是东亚人?” “现在是在意血统的时候吗?这个南方来的土包子到底知不知道规矩? 希望恩斯特王子不会因此生气。” 人们低声议论着,一时间,这个男人成为了整个宴会场地的焦点。 阿莉西亚蹙起眉头,接着,鼻尖就闻到了一种淡淡的气味,是火炉中木头焚烧后的灰烬的气味。 这气味....之前似乎在哪里闻过。 她抬起头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不知为何,一种未知的冲动让她轻轻颔首。 “咳咳!!” 一个妇女被酒水呛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除了柔和的音乐之外,整个庭院甚至有些安静。 但紧接着,就见三皇女沉默了片刻,她的素手一抬搭上了那个陌生男人的手,两人就这么缓步来到了这个庭院的中心。 在短暂的寂静后。 四周人的视线虽然仍忍不住瞥向这边,但他们也知道此刻若是一直注视着这里,会使得气氛变的更加诡异,所以也随着音乐一同起舞起来。 那是一种简单的圆舞曲,就是双方搂着,跟着音乐你退一步,我进一步,夏亚比较庆幸自己是会的,而如果是小步舞或者是宫廷舞的话,那就有些头疼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圆舞曲的流行出现之后受到了很多出于种种目的的反对和阻碍。 除了教会说它因男女持抱近、动作旋转过快而不道德、不文明,甚至粗俗邪恶、不堪入目外,还被原来靠教授小步舞和其它宫廷舞为生的人们视其为眼中钉、肉中刺。 圆舞曲的简单易学和自由舒畅的特点,吸引了广大的舞者,常常只要在一旁观看一会儿就能学会。这种舞无需像小步舞那样,非掌握大量复杂的花样才能登场。 而在当时保守的带嘤,圆舞曲甚至被不少人恨之入骨,惧之如虎,甚至说它是一种瑟情舞。 当然,随着时代的进步,到后来,这种圆舞曲反而变的“高雅”了起来,在当时的西方,邀请女性跳舞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不过确实是有交际的意味在里面。 这个世界的历史不太一样,但显然,圆舞曲应该流行的比较早。 夏亚轻轻的抓着这位皇女的手,搂着她的腰,透过衣物感受到的紧绷的肌肉,显然,自己这位舞伴有些局促,她一直低着头沉默着强装镇定。 夏亚笑道。 “虽然您的双目无法视物,但舞却跳的意外的好呢。” 三皇女沉默了一下道,“音乐,是我为数不多能享受的快乐之一。” 顿了顿,她道,“我们,是不是遇到过?” “您的记忆力也很不错,”夏亚赞赏道。 阿莉西亚回忆了一下说,“是刚刚在外面的街道上?” “我这个人向来不欠人情。”夏亚笑道。 “你觉得这是在帮我?” “不是吗?您看上去对那位王子殿下很不耐烦。”夏亚抓着她手带着她转了一圈道。 “那你知道,他在不久之后,或许就将成为我的未婚夫了吗?” “我在享用美食的时候旁边有两个妇女,在十五分钟内,我知道了你们这些布里塔尼亚贵族很多八卦。” 夏亚揶揄道。 “比如,我知道帕纳刻亚公的第一任妻子出轨了她的侍卫,好像还有了一个孩子。” “帕纳刻亚公跟那位夫人,都是被名为家族的牢笼束缚的笼中鸟,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他们的婚姻,从开始,就是一场悲剧。”阿莉西亚轻喃。 她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道。 “既然如此,你竟然还敢来邀请我跳舞?” 夏亚笑了笑,“我想,这位未来西法兰帝国继承人的度量,应该没有这么小吧?只是跳一支舞而已。” “你可以看看他现在的表情。” 夏亚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他扬眉颔首道。 “他看上去像是要吃了我。” 夏亚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调侃,这搞怪的语气,令她有些忍俊不禁。 但顿了顿,她接着道。 “能进来参加这场宴会的,不是高官,就是贵族,甚至,一般的贵族都没有资格进来。 但你若是其中之一,刚刚在外面,就不可能一个护卫都没有。 你究竟是谁?” “我是一个,进来蹭席的流浪者。”夏亚说。 “这里的咸味蛋糕很好吃。”他评价道。 “宴会的糕点师,是帕纳刻亚公为了这一次的宴会亲自去皇宫请来的,很少有人会注重宴会上的食物,也只有他会在意这些细节了。” “听上去他对这一次宴会很重视。”夏亚说。 “是啊,毕竟....要接待来自外国贵宾。”阿莉西亚低声轻喃。 顿了顿,她道,“很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你的请求,将你牵扯了进来。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入的宴会,但我劝你舞会结束后还是快点离开吧,离开皇都,不然的话,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因为我刚刚用了魔法。”夏亚平静的说。 阿莉西亚自然是认为夏亚在开玩笑,她笑道,“我刚刚确实像是中了魔法。” “你似乎并不喜欢这一切。”夏亚注视着她,“那为什么....不反抗呢?” 皇女的下颌微收,沉默了片刻,继续道。 “我们都在命运之海上孤帆起航,无法控制它的方向,只能任由波浪起伏,将我们带向未知的远方。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注定无法改变的事物。 人们总是要学会接受命运。” 阿莉西亚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起伏,她早就接受了这一切。 夏亚笑了笑,“你的外表看上去很年轻,但内心却已经七老八十了。” “我不过是提前明白了这一切,并且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跟精力,也让所有人都能省心。” 音乐也在此刻停止,四周跳舞的人,包括夏亚跟这位三皇女都停了下来,夏亚注视着她,继续开口道。 “我则恰恰相反。” 阿莉西亚抬起头,虽然上半张脸都被那像王冠一样的华丽面罩遮蔽,看不清她的表情,那微抬的下巴却能让人看出她心中的疑惑。 “我认为,命运并非是绝对的,无论波浪将我们带往何方,第二天的曙光终会如约而至。” 夏亚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 “很高兴认识你,皇女殿下。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 夏亚。” 说完,阿莉西亚能感知到眼前之人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向后退了一步,在她的心中滑过了一条短暂的白线。 但也是在那瞬间。 他消失了..... 气味、声音,任何能探知到他存在的东西,消失在了她的世界中... “阿莉西亚,你没事吧?” 恩斯特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担忧而急切的问道。 阿莉西亚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 “刚刚跟我跳舞的那个人呢?” “不知道,刚刚好像走到人群里,一眨眼就不见了。”恩斯特看了看四周说。 阿莉西亚皱起眉头,但很快,她就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从别墅内部传来,还有隐隐约约惊恐而颤抖的呼吸声。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大吼。 “不....不好了,奥斯侯爵不见了!!!” 第八章:勃艮第 今夜的皇都注定是不平静的。 乌云笼罩了夜空,不见星月,漆黑的夜晚让这座被雾气笼罩的城市更加朦胧了,只有点点煤油路灯的灯光照亮了街道,在微风中摇曳着。 住在街道对面,年幼的艾布思好奇的透过窗户看向街道对面的别墅,两三米高的围墙以大门为中心向着两侧蔓延。 四周,包括他所居住的房子都是别墅主人的产业,他的母亲就在别墅内部工作,是一位侍女。 艾布思的房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围墙里面。 当然,围墙后还有广袤的草地,真正的别墅距离他很远,但在这里,他还是能依稀的看见庭院的宴会。 听他母亲说,那是帕纳刻亚公儿子的百日宴席,会有很多贵族到场。 他刚刚已经见到了,他从未见过那么多漂亮衣服跟华丽的马车。 “嘀嗒~” 原本停歇的雨水再一次的落下,之前的休息似乎是为了下一次蓄力。 豆大的雨点从天空落下,如黑色的血滴弥漫开来,雨水中,一个人的存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身体修长,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遮着一把黑伞,缓步在人行道上漫步,雨伞遮蔽了他的面容,在朦胧的雾气与黑暗中,显的那么的不真实。 深夜的布里塔尼亚皇都本身就很少有人在外面,在这帕纳刻亚公的私人街道上就更加奇怪了。 “嘟嘟嘟!” 刺耳的警笛长鸣,一队穿着特殊制服,背后扛着长枪的秘察正从街道的另一头井然有序的小跑了过来,看起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与那个男人擦肩而过,径直的跑入了身后的别墅中。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那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艾布思皱起眉头,即使是年幼如他,此刻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但紧接着,当他从那些秘密警察的身上回过神来看向那个黑衣男人的时候,却对上了那人的双眸。 他就站在街道对面,面向着他,黑伞微微抬起,露出被伞遮蔽的脸,那是一个东亚男人,有着黑色的短发,但是在黑暗与雾气的笼罩下,他的样貌很朦胧。 最为令他印象深刻的,还是那双棕黑色的眼眸,即使在黑夜中,它也依旧明亮。 在艾布思的注视下,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然后抬起了食指,放在了嘴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一种没由来的恐惧突然蔓延上他的心灵,他有些激动的喊道。 “爸爸!爸爸!” 没过多久,大门被快速打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怎么了?艾布思。” “刚刚.....” 艾布思回过头来,却发现刚刚那个黑衣的男人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他刚想回忆起那个人的样貌,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半点细节都没有。 “怎么了?”那男人柔声问道。 艾布思刚想说什么,脑海中却浮现了他的禁声的动作。 “没......没什么,我刚刚做噩梦了。” 在他们交流间,他们所处的这栋房子的屋顶,夏亚就那么立于屋脊上,撑着雨伞,静静的俯瞰着不远处的别墅。 “这孩子的灵觉很强。”卡西法说。 夏亚也不可置否,他的眼眸低垂,“虽然只是一个不消耗魔力的障眼法,但能看穿,确实有一些天赋。” 顿了顿,他道,“但可惜,生错了时代.....” “你可以教教他。” 夏亚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四周,不只是那些警察,一些军队甚至也在往这边赶。 在这个时代,侯爵是边疆的总督,负责守国门的,相比于公侯伯子男中的其余四个爵位,侯爵的数量是最少的,所以重要性也毋庸置疑,也主要是因为怀疑是敌国有别的目的。 不久之后,整个皇都应该都会被封锁。 而这一切与夏亚无关,反正他参加宴会使用也不是他的脸,这把火也烧不到他身上,况且,带走奥斯侯爵的又不是他。 他默默的抬起脚,往北方飞了几百米,在一处更加隐蔽的巷子中落下,然后在一栋老旧的木筋房子前站定。 巷子很狭窄,只能勉强进入一辆马车,雨水顺着砖瓦屋檐流淌而下,形成雨帘。 这里并不是正门,而是后门,夏亚走到了这栋楼那因老旧而湿气而变黑的雕花木门,木门是上锁的,外面无法打开。 他轻轻一挥手,随着咔嚓一声,木门向着他打开,露出后面那向下的阶梯,随着夏亚的进入,大门也随后关闭。 这里应该通往地下室。 黑朗刚刚就带着那位奥斯侯爵进入了这里,他过去应该是在皇都读的大学,所以自然在皇都有住的地方。 地下室应该是用来贮存土豆的地方,所以装修一般,四周都是石砖,倒是有一种地牢的感觉。 由于贮存土豆的地方需要干燥,所以这里的排水做的不错,即使是外面暴雨,这里除了寒冷以外倒也不怎么潮湿。 “我妹妹在哪!!?” 楼梯下传来了黑朗那压抑着怒火的吼声。 夏亚缓步走到了这贮存室的门口,火把燃烧的昏暗光辉成为了这贮存室唯一的照明。 贮存室不大,只有两个人,穿着潜行服的黑朗正抓着奥斯侯爵的衣领,此刻,这位侯爵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风光,灰头土脸,脸上有淤青,嘴角也都是鲜血。 两人都未曾发觉夏亚的到来。 这位奥斯公爵的眼中却没多少恐惧,他咧开嘴角。 “我记起来了,你是黑朗·莫尼克,莫尼克家族的二儿子,在皇都上学,当初我派人来找你的时候,你已经前往雪原了。 当初真应该再派一些人,永绝后患。” “我没时间跟你废话!”黑朗怒道,“告诉我,人在哪!?” “你觉得,我跟那些蠢货一样吗?”奥斯侯爵咧嘴一笑道,“我杀了你全家,告诉了你妹妹的位置,你会留着我吗?” 黑朗忽然冷静了,他松开了抓住他衣领的手,有些焦躁的在这贮藏室内走动着。 而奥斯侯爵则从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衣领,继续道,“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知道你妹妹行踪的人,只有我。 我在皇都的大宴上被绑架,这不是小事情,整个皇都都会因此而动荡,所有的秘密警察,甚至是军队都会出动搜寻我。 你这个地方算不上隐蔽,所以,被找到也是时间的问题。 这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我想,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黑朗回过头,静静注视着他,面容笼罩在兜帽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将我交给皇都的人,然后,我告诉你妹妹在哪里。” “你觉得我是蠢货吗?”黑朗反问道。 “你没有选择。”奥斯道。 “不,我有选择。” 黑朗转过头看着奥斯,他踢了一下一侧摆放在地上的铁桶,一些密集的吱吱声从铁桶中传来。 “我在皇都学的是医学,所以,我养了不少解刨用的白鼠。” 黑朗提起铁桶,放在了奥斯侯爵的脚下。 “在几个世纪前,有一种刑法,你听说过吗?” 黑朗凝视着奥斯。 “将几只老鼠放入一个铁笼内,笼子内只有一个出口,也是老鼠们唯一的逃生之路,行刑者用受刑者的腹部堵住这个口,然后加热笼子。 无论方式如何,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饥饿的老鼠在明火刺激下愈加兴奋,只能尝试从唯一的出路逃出去:它们必须咬开受刑者的腹部溜走....” 奥斯缓缓的低下头,铁桶中,有大概十几只老鼠挤在一起,互相攀爬,想要尝试爬出铁桶,不过桶壁实在是过于光滑了,那爪子滑过桶壁产生的吱呀声,吱吱的叫声以及那飘荡的鼠尾,令他的寒毛倒竖,直起鸡皮疙瘩。 他的脸上失去了过往的从容,轻轻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的说,“不....不,你不会这么做的,你妹妹还在我的手里。” “可你不打算告诉我,不是吗?”黑朗凝视着奥斯,注视着他的双眸,“我的时间有限,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会杀了你,然后自己去找我妹妹。 我可以保证,你死的绝对不会太轻松。” 奥斯咬着牙,死死的盯着他。 黑朗一言不发,他直接抓起奥斯将他按在了一侧的平台上,让他平躺着,并且用绳索将他死死的束缚了起来让他根本无法挣扎。 看着他的动作,奥斯也有些慌了,他随即开口道。 “你要做什么?等等!我们可以再聊一聊。” “我妹妹在哪?”黑朗问道。 “她....她在.....” 看着奥斯这明显拖延时间的动作,黑朗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他撩起他的衣服,拿起一侧的铁桶直接倒扣在他的肚皮上。 感受着那十几只老鼠掉落在肚皮上,与他进行着亲密的接触,奥斯侯爵的身体在那瞬间紧绷,整个人像是灵魂炸裂一般挣扎着,直接发出了刺耳的喊叫声。 “不...拿走,快将他们拿走!” “告诉我!”黑朗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我说,我说!”奥斯声嘶力竭的喊道。 他这种养尊处优的贵族大多都有一些洁癖,不说加热铁桶了,就是跟这些老鼠接触都是极大的精神冲击。 黑朗将铁桶一斜用了一个巧劲,在老鼠没跑出去的情况下将其移开了他的肚子。 奥斯喘息了一会儿,用怨恨的眼神看着黑朗,顿了顿,缓缓开口道。 “你妹妹不在我手里。” 黑朗皱起眉头,不过还好,没等他发作,奥斯就继续开口道。 “几个月前,一群自称来自莱茵河畔的神秘人找到了我,要我帮他们寻找一些“勃艮第”人.....” 在一侧一直静静听着这一切的夏亚的眼中露出了些许饶有兴致。 第九章:降临魔法 “所以,你们找上了我们家?”黑朗皱眉道。 “不是所有的勃艮第人都符合他们的要求,而刚好,你的妹妹被选上了。” “他们要我的妹妹去做什么?”黑朗追问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根据我的调查,他们在莱茵河流域存在了很长的时间,是一个很古老的组织,甚至在教廷中都有一定的势力。 似乎....在寻找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宝藏,你妹妹,似乎刚好是开启这个宝藏的钥匙。”奥斯说,“不过,他们还未曾确定那个宝藏的位置。” 顿了顿,他不屑一笑道,“应该是群自以为是的疯子。” “既然如此,你还帮助他们?”黑朗压抑着怒火反问道。 “虽然他们神神叨叨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确实有一些特殊的力量,那些天,我时常被噩梦困扰,难以入眠,而他们为我举行了一个仪式,第二天我就睡了一个好觉。 而且,他们还给了我一个我无法拒绝的筹码,我还能借此吞并你们的工厂,为什么不呢?” ..... “事情突然就复杂起来了。”卡西法的声音在夏亚的脑海中响起。 “是啊。”夏亚低声轻喃。 “但你似乎并不意外?” 夏亚沉吟了片刻道,“我所给他的命运使用的模板名为“艾吉奥”,在这个模板中,他所处的名为兄弟会的组织与另一个名为“圣殿骑士”的组织争斗了数千年。 而艾吉奥的家人之所以会死,真正的幕后黑手也是那些圣殿骑士,而且,有趣的是,那些圣殿骑士同样在寻找某些东西。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你的意思是,是命运之力创造了这个组织?”卡西法问道。 而夏亚则摇了摇头,“虽然,因为还未适应这种力量的原因,我对于离开我之后的命运之力的运行方式暂且不清楚,但力量使用了多少,我还是清楚的。 那点命运之力,还无法具现出那样一个存在久远,甚至是有些势力的组织。” “你的意思是.....” “这个组织,或许原本就存在了。”夏亚说。 “或许在过去,黑朗的仇人只有一个,就是这位奥斯侯爵,他与那个组织之间或许永远不会有交集。 也或许,这个组织虽然接触了奥斯侯爵,但他们看上的也根本就不是黑朗的家族。 虽然这些细节暂且未知,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是命运之力,让原本无关联的二者产生了联系。” 卡西法沉默了一下,“那看起来,我刚刚的感觉应该不是错觉。” 夏亚闻声抬起头,看向此刻的奥斯,“你也察觉了吗?” “嗯。”卡西法回应道。 “这家伙的体内,被埋了颗种子.....一种,古老的降临魔法.....” ..... “咚咚咚!” “有人吗?开门!” 夏亚身后的楼梯上的那扇门传来沉重且急促的拍门声,拍的很粗暴,而且很杂乱,听上去是很多人在拍,显然,那是官方的人。 这个地窖只有一个出口,所以此刻,黑朗已经被包围了。 “他们来了。”奥斯看向黑朗,“看起来,你选的这个地方,离的有些近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你已经无路可逃了,但你还要救出你的妹妹,我想,我们可以合作,放了我,我可以让这些人放了你,而且还可以为你联系上那个组织。” 黑朗没有说话,他头戴兜帽,整张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这让奥斯侯爵心中没由来的一沉,浓重的不安笼罩了他的心头。 “你没得选。”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跟我说这句话了。” 楼梯上方接连传来了沉重的踹门声,不过好在地窖的大门还算结实,但也没几分钟了。 但黑朗看上去并不慌张,他缓步在奥斯的身侧站定。 “你们这些贵族的傲慢,我也不是第一次领教了。” 说着,他抬起手,在奥斯的心口上空悬浮。 “我会自己去找到她。” 奥斯侯爵的表情逐渐激动,他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没有我,你根本不可能找到那群人!” 扑哧~ 黑朗的手指轻抬,一根利刺在那瞬间从他的袖口突刺而出,刺入了奥斯侯爵的心口。 奥斯猛的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只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会有痕迹,没有谁可以做到完美隐藏,更何况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 只要有痕迹,我就一定能找到。 至少,可以确定的是,我妹妹还活着,而且现在很安全。 我还有时间。” 黑朗靠近奥斯,在他耳边低声道,“从你进入这个地方的那一刻开始,你同样没有任何选择。” 奥斯没有回答,他已经彻底没了呼吸,他瞪着眼睛,好似完全不相信自己会死在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那一双眼眸中的眼白被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墨水般的黑色吞噬,眼眶中只剩下了无尽的黑暗..... 不过黑朗此刻并未注意到奥斯的异样。 彭! 随着一声巨响,随着大门被踹开的声音,黑朗右手一抬,将袖剑收入了袖口,接着,轻轻跃起,双手撑在了角落两侧的墙壁上,整个人隐藏在天花板的阴影中。 接着,在入口处,一群穿着制服,手持燧发枪,不知道是警察还是军队的人涌了进来。 在看见被绑在架子上,穿着华丽,但胸口被鲜血染红的人后,所有人的面色都变的极其难看。 “奥斯侯爵!” 在短暂的寂静后,其中为首的秘密警察直接走了上去,伸出手按在了奥斯的脖子上检查起了脉搏。 接着,他对着身后的那些警察摇了摇头。 所有人的心在那一刻沉了下来,这倒不是他们多关心奥斯侯爵,一位侯爵死在他们的辖区里,无论是不是因为他们,这里的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 其中一个跟那个警察年纪差不多大的警察走上前,低声道。 “马克,怎么办?” 马克没有回应,而是对着其余的警员厉声道。 “尸体还是热的,凶手行凶的时间应该没多久,继续搜!凶手肯定在附近!” “是,督察!” 这些警察就准备转身离开这里,继续去搜寻凶手,不过接着,他们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一个接着一个的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这位督察的身后。 他们的面色苍白,呼吸几近停滞,眼中毫不掩饰惊恐。 马克有些疑惑,但接着,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身后汹涌而来,他身体在那瞬间紧绷。 在短暂的寂静后,马克的有些略显僵硬的缓缓转过头。 在那瞬间,他的瞳孔收缩成了一点,浑身的寒毛全都竖起。 就见那架子上,原本已经彻底失去生息的奥斯,此刻正缓缓的起身.... 他的头跟四肢无力的后垂着,上半身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缓缓抬起,嘴巴大张,看上去没有任何生气,更像是一具可以活动的尸体。 而四周的血液,竟然正向他的心口汇聚.... 整个贮藏室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看见这一幕,隐藏在上方角落的黑朗的眼神瞬间凝滞,而一直隐藏在暗中观察这一切的夏亚,也露出了一个玩味的表情,他调侃道。 “那个老家伙说,现在是末法时代。” “但这是“命运”,不是吗?” 夏亚没有接话,而是开口道:“说起来,你认识这东西吗?” 卡西法回忆了一下道:“好像有些印象....” 第十章:你怎么可能来的了人间? 绑在奥斯身上的绳索在这种缓慢的起身中被轻易崩碎,最终,他在架子上坐直,面向了那些警察,耷拉的头颅也缓缓的摆正,垂落的手臂似乎也恢复了控制权,轻微的动了动。 最终,他坐直了身子,并且面向了那些警察。 随后,他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眸中没有眼白与眼黑,只有一片漆黑,像是由无数的黑血组成的一样。 在人们的注视下,那“奥斯”侯爵微微转动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骨骼脆响,接着,发出了一种沙哑且低沉的嗓音。 “终于上来了,在这个时代想要进入人间,可真是难啊。 那些家伙没一个有用的。” “奥斯....侯爵?” 一个年轻的警员试探性的问了问,甚至准备上前,但是被马克拦下了。 “别过去,他有些不对劲。”马克面色严肃的说。 他完全可以负责任的确定,刚刚的奥斯侯爵,绝对已经是断气了的,那种伤势,也绝对不是人可以活下来的,眼前的这种死而苏生的场面,完全超出了他所能认知的范围。 但好在他们是秘密警察,见过很多穷凶极恶的杀人案件,所以胆子也比较大,不然的话,刚刚他们就已经逃跑了。 “奥斯...侯爵?”那东西低声道,“侯爵吗,听上去身份不低,那些家伙倒也没那么废物。” “你是什么东西?”马克压下心中的恐惧问道。 “奥斯”闻声缓缓的抬起头,看向了四周的警员,“就是多余的人多了些。那么.....” 他的嘴角向着两侧扬起,勾起了一个非人的角度,异常狰狞,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能请你们去死吗?” 在那瞬间,马克的心瞬间低到了谷底,没有任何犹豫,他对着身后的警员命令道。 “他不是奥斯侯爵,开枪!!!” 马克在这些人中的威望似乎很强,所以即使他命令他们去攻击一位侯爵,他们也毫不犹豫的抬起了手中的燧发枪对准了那奥斯侯爵。 不过,也就是在燧发枪抬起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对上了奥斯侯爵的双眸,那双漆黑的眼眸好似深渊的凝视.... 他们恍然惊觉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动不了了。 在那一刻,他们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属于自己,无论他们的大脑如何向身体传达命令,他们都无法有任何动作,他们像雕像一样立在了原地。 这种未知的力量,让他们心中的恐惧到达了极致。 一些年轻的警员已经在哭泣了,值得庆幸的是,眼前的这个存在,至少还给了他们哭泣的权力。 在马克的注视下,奥斯侯爵轻轻抬起手,轻打了一个响指。 连带着他在内的所有警员有了动作,他们掉转了手中的枪头,对准了身侧的同伴。 马克死死的咬着牙,心中怒吼着想要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甚至因此而颤抖了起来,但那根本无济于事。 他的枪此刻正对着自己十几年的同事。 “彭!彭!” 两声枪响同时响起,两个警员抵抗不住那种力量,扣动了扳机。 两人的胸口同时迸出血花,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马克的双目通红,心中在呐喊着,但他知道,下个,或许就是自己了。 他那颤抖的手指,也同样移动到了扳机上。 但忽的,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马克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好像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他努力的将按在扳机上的手指拿开,努力的扭过头看向奥斯侯爵。 这东西似乎是发觉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些许饶有兴致的看向了人群的身后,他们进来的楼梯口处。 “没想到,还有只比较特殊的老鼠藏在这里。” 马克看向楼梯口,那里空无一人,但随着他的眼中一阵恍惚,一个披着黑色长袍的人突兀的出现在了那里。 黑色的双眸在黑夜的映衬下格外深邃,透着如夜般的静谧与神秘。 一直隐藏在墙角的黑朗几乎是在那瞬间认出了夏亚。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存在于这里,但他刚刚悬着的心在此刻稍微有了一些缓和。 他所拥有的能力可无法面对这种超自然的东西。 在刚刚,他甚至担心自己无法逃出去,连呼吸都不敢多大声。 他知道自己下面这个东西早就已经发现自己了,只不过对自己不屑一顾,没有理会自己罢了。 “不错的障眼法。”奥斯评价道,“我本来以为,在这个时代的现世,已经不会有你这样的人了。 我找的那些人,就连这种障眼法都弄不好。” 夏亚静静注视着奥斯,心中同时在跟卡西法交流着。 不过,在那个奥斯看来,这种沉默是一种对他的挑衅。 奥斯的嘴角略微向下,有些不悦。 “你们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又傲慢啊,不过,像你这样的灵魂,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个了.....” 说着,他缓缓的咧开嘴角,在人们的注视下,奥斯侯爵缓缓向前倾,一团黑雾从他的身体中涌出,那是一个正在狞笑的恶鬼,它穿过了所有人,径直的钻入了夏亚的身体中。 奥斯侯爵就那么低垂着头,像是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整个贮藏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那些秘密警察依旧不能动弹,手上的枪械仍旧对准着自己的同伴。 他们努力的转过自己僵硬的脖子,注视着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神秘人。 他依旧站在原地,也同样紧闭双目,一动不动。 看见这一幕,这些人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再一次的被浇灭。 在这些人看来,这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显然像他们一样被那个怪物的力量控制住了。 他们开始尝试自救,努力的挣扎着,身体像是冻僵了一般一点一点的移动着,脸部因为用力而憋的通红。 他们正在于那恶鬼的力量争斗,而在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夏亚的意识世界中,同样存在着一场争斗。 夏亚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站在一块玄武岩上。 四周是流淌的岩浆,炙热的高温扭曲着空气,散发着浓重的硫磺味,厚重的火山灰遮蔽天日,整个天空黑压压的一片。 远方的火山仍在喷涌着,而脚下的岩浆,看上去也即将将他吞噬。 在他的前方的上空中,一个王位漂浮在那里。 那东西就坐在上面,翘着二郎腿,右手拖着脸,居高临下的俯瞰着自己,依旧是奥斯侯爵的样子,这说明他本身没有一个固定的形体。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人类。”奥斯道。 “梦境。”夏亚说。 “看起来,你的见识倒是挺广。”奥斯饶有兴致的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梦魔,或者说....梦魇。” 奥斯缓缓的咧开嘴角,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那你应该知道,在我所创造的梦境中,无论你现实中有多强,在这里,你的命运,将受到我的主宰。” 夏亚抬起眉毛,玩味的说,“命运,可不是那么容易主宰的东西。” “呵。”那东西不屑一笑,“人类,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我在现世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帮手,如果你现在跪在我的脚下,俯首称臣,我或许可以考虑饶恕你的不敬。” “如果我不呢?”夏亚饶有兴致的看着奥斯。 “那么,你就要考虑考虑陷入永夜了。”奥斯眼神冷漠的说,接着,他抬起手,轻打了一个响指。 但下一刻,他的表情逐渐错愕,因为随着他的控制,整个梦境世界没有任何的变化。 “你有没有想过....”夏亚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奥斯错愕的看向下方的那人,他正注视着自己,眼神没有任何波澜。 而他的话语,则仍在继续。 “这个梦境,不是你创造的呢?” 奥斯的眼神瞬间凝滞,在接着,他就感到了后背传来了一种被火焰炙烤般的灼热,他感觉到了一股惊人的魔力。 他的身体,在那瞬间僵硬。 他有些僵硬的缓缓转过头,就见他的身后,一个身高数米,由青蓝色的火焰组成的火之恶魔正漂浮着,俯视着他。 他的嘴角咧开,眼角上扬,露出与他之前一般的狞笑..... 依旧在贮藏室中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的那些秘密警察的耳边,听到了一声刺耳无比的尖叫声。在那瞬间,那股束缚在他们身上的力量消失了。 接着,他们就看见那个神秘人的身上,那道由黑色烟雾组成的恶鬼跑了出来,重新钻入了奥斯的身体中。 原本死寂的奥斯侯爵猛的呼吸了一口抬起了头,而这一次,看向夏亚的眼神不再是不屑与高高在上,而是,恐惧。 “不....不可能。 你不是人.... 你这样的....你这样的存在.....怎么可能来的了人间!??” 第十一章:传言 没等马克等人反应过来,奥斯就直接化作了一团黑烟穿过了这些警察,冲向了楼梯口,夏亚抬起手从越过自己的黑烟中抓住了一道黑影,但是黑烟却并未因此而消散,而是继续冲上了楼梯。 卡西法的声音在夏亚的脑海中响起,“快追!让梦魇跑了很麻烦的。” 夏亚没有犹豫,直接追着那些黑烟飞出了这个贮藏室,而在那些警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另一个黑影从屋角跳了下来,迅速的穿过了人群,也跟着他们跑离了这里。 一时间,整个贮藏室中就只剩下了这些秘密警察,一些秘密警察腿脚一软,直接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 马克的身体也微微一松,忽的,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了地上倒着的几个同事,他们的身体已经被鲜血染红,但还在出气,燧发枪的威力并不大。 他连忙对着四周的警察喊道。 “快!给他们止血!将他们送到医院去!” 四周的警察反应了过来,顿时手忙脚乱的开始为自己的同事止血,处理伤口。 那个跟马克差不多年纪的警察靠近了他,压低了声音道。 “马克,现在这情况,我们该怎么跟上头说?” 马克皱眉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的一片狼藉,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叹了口气道。 “如实上报吧,现在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够处理的范畴了。” 现在这个时代,自然科学还没那么发达,唯物主义者几乎没有,仍旧存在许多神秘的传说,虽然大多是一些艺术加工后的以讹传讹。 但这些警察对于这种超自然事件的接受程度还是很高的。 那警察凝重的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有突然出现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连那样可怕的东西都恐惧他。” 马克沉默片刻道,“只能希望上头有一些人能知道一些实情了。” 那人点了点头。 对于马克这些底层的警察来说,他们很清楚,那些掌控着布里塔尼亚绝大多数权力与财富的上层人心中,埋藏着许多可怕且重要的秘密。 他们丝毫不意外这些人知晓今晚这件超自然事件的真相。 不过显然,魔法已经与这个世界脱节太久了。 即使命运的力量将它重新带到了这个世界,这些与命运无关的人,也不大可能接触过神秘。 ..... “情况怎么样了?奥斯侯爵找到了吗?” 一位侯爵失踪,生死未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其余的贵族自然也不可能继续参加宴会。 阿莉西亚也回到了皇宫里自己的寝宫中,似乎是因为她的双目无法视物,所以房间很简洁,做了很多的适盲设计。 她坐在窗边,询问着面前刚刚打探完消息的女仆。 在刚刚,皇后区的秘察厅的厅长正在向内政部长做案件报告,而她则刚好在旁边。 那女仆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接着,她道:“根据哈古斯厅长的说法,在奥斯侯爵失踪后,他就开始组织手下的警察封锁了整个皇都,并且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 最终在距离案发地点六百多米的地方,找到了奥斯侯爵的踪迹,但是,他们到达的时候,奥斯侯爵已经死了,胸口被利器刺穿,凶手不知所踪。” 阿莉西亚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本来到这里这还只是一件普通的凶杀案,只不过死去的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但是,随着后续女仆的讲述,情况就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在那些秘密警察准备继续全程搜捕寻找凶手的时候,奥斯侯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复活了。” 阿莉西亚蹙起了眉头,“复活?” 女仆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明显的恐惧,“根据目击者马克督察的说法,更像是被恶灵附身。 他说,那东西要比他们见到过的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都要邪恶与可怕,并且还拥有着邪恶的巫术。 所有的秘密警察在看到他双眸的那一刻,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像提现的木偶一般被他操纵。 操纵着他们将枪口对准他们自己的同伴,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后来呢?”阿莉西亚有些急迫的追问道,“那些秘察怎么样了?” “后来出现了一个神秘人。”那女仆道。 “神秘人?” 不知为何,阿莉西亚想起了在宴会上出现过的那个家伙,那个绑架奥斯侯爵的最大嫌疑犯.... “长什么样子?”阿莉西亚问道。 女仆回忆了一下道,“黑发黑瞳,披着黑色的长袍,但具体的细节就不太清楚了。” 跟宴会上的那些人描述的差不多,阿莉西亚心想。 虽然黑发黑瞳在皇都并不具备特异性,但她心中却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就是那个人。 女仆的讲述还在继续:“那个恶灵似乎特别害怕那个神秘人,在看见他之后,大吼着“你怎么可能来的了人间?”之后,就逃走了。” “怎么可能来的了人间?”阿莉西亚的眉头微皱,“什么意思,那不是人间的人?” “不知道,但根据马克督察的猜测,应该是要比那恶灵更加高等的可怕存在。” 阿莉西亚陷入了沉思,接着,她道:“这个神秘人是好的还是坏的?” “不知道。”女仆摇了摇头说,“但根据马克督察的说法,可以确定,神秘人跟恶灵应该不是一伙的。 根据他的推测,幕后之人之所以绑架奥斯侯爵,或许就是为了能让那个恶灵占据奥斯侯爵身体,以奥斯侯爵的身份在布里塔尼亚上层活动。 如果那时所有目击这一切的人被灭口,那么他们的这个计划几乎是必定成功的。 但神秘人的出现,拯救了当时在场的所有秘察,这个阴谋自然也就被击破了。” 阿莉西亚沉默了下来,她想起了当时在舞会时,那个男人说的要还自己一个人情。 当时,她还以为这就是他随口一说。 但是现在想想.... 他或许并不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绑架奥斯侯爵的可能也不是他。 他一早就知道了这个阴谋,并且在那静待一切,破坏这个阴谋。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就他所拥有的力量,那两个流氓根本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人情这一回事了。 亦或者……他当时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故意接近自己? 他的目的.....是我? 阿莉西亚轻轻抿了抿嘴唇,将脑海中逐渐纷杂的心绪抛之脑后,继续问道。 “内政部长是怎么处理的?” “他起初是并不相信这个报告,大骂了哈古斯厅长一顿,但医院里现在就有四个秘察在躺着,这些不会是假的。 然后,他就去教堂请来了巴赫主教,现在他们还在聊呢。” “倒也不意外,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总是绕不过教廷,但是.....他们真的能解决这种事情吗?”阿莉西亚低声轻喃。 “应该.....可以吧?”女仆有些不确定的说。 教廷的历史要比布里塔尼亚要悠久的多,在布里塔尼亚人心中的地位也不一般。 “再伟大的艺术品,也终究会被岁月抹去光泽,传承亦是如此,布里塔尼亚的教廷虽然仍旧信仰那位至上的主,但却也说不上是正统。” 阿莉西亚平静的说着,她沉吟了片刻,继续道。 “以神圣的旗帜编织的谎言,也格外容易让人信服。” 女仆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她有些不太理解这位皇女的意思。 “如果教廷没办法处理的话,那就只能依靠巫师了.....” 忽的,女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道:“说起来,您听说过那个传言吗?” 第十二章:诅咒 阿莉西亚有些疑惑的抬起下巴,“什么传言。” “在北方,奥斯侯爵的辖区传过来的,听说在极地雪原中,游荡着一座神奇的移动城堡,城堡中居住着一位拥有魔法的巫师。 他长相英俊,魔力强大,会摄取美丽少女的心脏为食,听说那个小镇里,有好几个女孩都被夺走了心魄呢。” 阿莉西亚蹙眉道:“这些少女的家人有报案吗?” “不知道,但传言是这么说的。”女仆道。 阿莉西亚的眉头稍微舒展,“好了,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女仆颔首,她对着阿莉西亚行了一礼,接着,便小心翼翼的退离了这里。 阿莉西亚默默的从位置上起身,摸索着想要回到自己的床上,但接着,她明显的感觉到房间中多了一个人。 她面向了自己感觉到的地方,那里是这个寝宫的阳台方向。 她微微皱起眉头道。 “还有什么事吗?” 但紧接着,她就闻到了一股无比刺鼻的气味,像是混合了一百种香精的香水,她的嗅觉很灵敏,所以皇宫内几乎所有的女仆都不会用香水。 这个人不是女仆,几乎是瞬间,阿莉西亚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心也在那一刻紧绷了起来。 “你是谁?”阿莉西亚皱眉问道,“请你立即离开,否则的话,我就要喊人了!” “他们听不到的。” 那人开口道,不出所料,是一位女性,声音很悦耳,但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这里的布置可真简单,完全不像是一位帝国的皇女该住的地方,你在皇室不受待见吗?” 阿莉西亚能感觉到那个人正在逐渐靠近自己,一边走,还一边用趾高气扬的语气评价着她的房间。 很快,她站到了自己的面前,并且,在完全没有触碰到自己的情况下,她那如王冠一般的华丽眼罩自动脱落了下来。 那人伸出了手,抬起了自己的下巴,似乎是在打量着自己的脸。 片刻后,她再一次出声道。 “真张令人嫉妒的脸,难怪会吸引到那个男人。” 阿莉西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刺鼻的香气熏的她有些晕眩,除了她跟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外,四周几乎寂静无声,寂静的让人心慌。 “女士,我想,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此刻,她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女人跟那个出现在宴会上的神秘男人应该有一些关系,而且,极可能也拥有着一些神秘的力量。 “误会?”那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身上沾满了他的气息,我可不会认错。” 阿莉西亚沉默片刻道,“你要做什么?” “我是来给你一个教训的。” 那女人道,“我要让你明白,惹怒荒野女巫,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听着女人这近乎宣判般的语气,纵是阿莉西亚,此刻心中也有些恼怒。 “明明是你们找上的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似乎是因为恐惧,她的声音正在逐渐变的奇怪。 “要怪,就怪你张的这张脸吧。”荒野女巫道。 顿了顿,她继续道:“嗯,这才是你真正的样子。” 顿了顿,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哦对,你看不见,这可少了一些乐趣。” 她似乎是施展了什么魔法,阿莉西亚只觉得过去遮挡在自己眼前的黑幕被人拉开了,她的大脑开始处理起了眼睛传达来的画面。 四周的一切,不再只仅限于声音与气息的传达....她能看见东西了。 她看见了自己住了快二十年的房间—正如那个女人所说,确实有一些简单与朴素。 很快,她就看到了刚刚与自己交流的那个女人。 她穿的很华丽,手肘上搭着一条貂皮的披肩,身上的黑裙镶满了钻石,闪闪烁烁,特别是她头上顶着的硕大的帽子,货真价实的上色鸵鸟翎子,映照出钻石扑闪扑闪的粉色、绿色和蓝色,但是看起来又似乎仍是黑色。 除了衣着的雍容华贵以外,她的脸盘也打扮的相当精致漂亮,栗棕色的头发显的她很年轻。 “记得给夏亚传个话。” 荒野女巫开口道。 “告诉他,我会找到他的。 还有,不要将你所中的魔咒告诉任何人。” 说完,她就离开了,就跟那个男人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了一侧的钟表宛如丧钟一般来回摆动着。 很快,阿莉西亚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将自己的双手放在脸上,她摸到了松松垮垮,皱巴巴的褶子。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也布满了皱纹,而且枯瘦如柴,手背青筋暴露,指节跟小丘似的隆起。 她被黑色的裙子拉到腿上,低头看了看干瘪衰老的脚踝和把鞋子撑的凹凸不平的双脚,这是一双九十岁的脚,如假包换。 阿莉西亚发现自己不得不蹒跚着才能走到那钟表下的玻璃前,玻璃中是一张略显慌张的脸,一张....憔悴的老妇人的脸,面色枯黄,白发稀疏,那双眼睛还有些浑浊,从镜子里瞪着她,还有些渗人。 慌张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或许是因为她过去那青春靓丽的样子自己本就没见过多少。 “别担心,老东西。” 阿莉西亚看着玻璃前的老人道,“你看起来还挺健康的,应该还能活很久。” 她有些蹒跚的走到了床边坐下,开始思考起了自己现在该怎么做。 皇宫肯定是不能待了,皇都刚刚经历了奥斯侯爵被恶灵附身的事情,她这副模样,要是被人怀疑是被恶灵附身,这副老骨头可经不起那些所谓的除灵仪式。 但是....她该去哪里呢? 阿莉西亚自己都有些惊讶于自己的平静,她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处境,这或许是因为,她不用再继续自己过去的命运。 她想,那位恩斯特王子应该不会喜欢自己现在这样子吧。 当然,她肯定是要去想办法解除自己这诅咒的。 忽的,阿莉西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从床上下来,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回走动着。 巫师的诅咒,自然要交给巫师去解决,阿莉西亚想起了刚刚那位女仆跟她说的那个传言。 失踪的是奥斯侯爵,而这个传言又刚好从奥斯侯爵的管辖地传来,阿莉西亚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她有预感,自己或许会再一次的遇到那个男人。 让我想想,这件衣服就很合身,应该是魔法的原因,我需要带一些钱跟吃的,那里听说很冷,我还得带上我的大衣跟披肩。 想着,她走向了衣柜,每一个关节都随着她的动作吱吱作响,阿莉西亚不得不弓着身子慢吞吞的走着。 她挺庆幸自己是个还算硬朗的老太太,她没有感到虚弱或者是不舒服,只是身体有一些僵硬。 她步履蹒跚的从衣柜中拿起披肩,将她裹住自己的头跟肩膀,人老了可不能受寒。 然后,她又将大衣装在了一快蓝布中,接着她走到梳妆台上,拉出抽屉,从中拿出了一个十字形的胸针,上面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在煤油灯下泛着红润的光泽。 找个当铺用这个应该能换不少钱,阿莉西亚心想。 确认没有其余的东西要带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大门..... 第十三章:死神 “能再跟我说说吗?” 夏亚负手漂浮在半空中,追寻着自己在那梦魇上设置的标记,对着卡西法问道。 “那个东西的具体情况。” “没啥好说的,一个普通的梦魇而已,一般在梦境中活动,吸食人类的精力。 虽然在梦境中活动,但梦境的主宰是睡神,不是梦魇,他们对于梦境的控制力也有限,喽喽级别的东西。 不允许出现在现世,被归类为类似于恶魔的东西,但实际上跟恶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恶魔是存在的,地狱,也是存在的,甚至于神,也同样存在?”夏亚敏锐的注意到了其中的问题。 “不太清楚,不过我的记忆中,是存在的。”卡西法说,“我就被归类为了一种恶魔,不过好像不太好上来。” 夏亚陷入了沉思,“命运之力的具现,会将你的存在合理化,那么....究竟是你被归类为了这个世界的世界观下的地狱恶魔,还是为了合理化你的存在,创造了整个恶魔神话体系?”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倒是丝毫不意外。”夏亚说。 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的天穹,黎明初升,淡淡的阳光透过云雾挥洒在这座城市上,城市的街道仍在薄雾和露水中憔悴的昏睡着。 街道上的路灯,隐约的描绘出雾中街景,正伸着懒腰的城市,逐渐的脱离了水彩画般的市容。 “这只恶灵的出现,似乎与黑朗无关,它并未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也没给他带来任何的帮助。”夏亚说。 “你的意思是,这只梦魇是因你的命运出现的?” “应该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 夏亚转过头,眺望远方,在密集的房屋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庭院格外显眼,里面有山丘,有溪流,甚至还有森林。 广袤的庭院中间,一栋无比华丽的宫殿屹立着,那里应该就是布里塔尼亚的皇宫。 他没有再言语,而是转过头飞继续追逐着标记的方向飞了过去。 “准备一下,卡西法,城堡,可能要来客人了....” “在那之前,你能在今天晚上回来吗,你给我添的柴火快烧完了。” “放心,在我死之前肯定会赶到的。”夏亚说。 很快,他飞出了城市,落在了皇都郊外的丛林中,这里是标记最后显示的地方。 树木并不密集,但是有很多的灌木,所以一时半会还真看不见人在哪,夏亚的视线在四周找寻,感受着魔力的气息。 很快,前方灌木的动静吸引了夏亚的注意力,灌木耸动中,浑身是伤的奥斯侯爵就冲了出来。 夏亚看见了他,而他自然也看见了夏亚,他的面色先是一滞,但接着,便是惊恐且绝望。 他想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但接着,在他的身后,一条漆黑的铁链冲了出来,锁链像是有灵魂一般,迅速的缠绕在他的身上,将他从下到上包括嘴巴都捆的严严实实。 接着,一团黑色的雾气在奥斯的身侧缓缓出现,最后组成了一道人影。 那人身披黑色带兜帽的长袍,将整个人笼罩在内,脸上则戴着一个很狰狞的骨质面具,他的周身黑气缭绕,死气沉沉,宛如勾魂的阴间使者。 他看了看地上的梦魇,又看了看在不远处站着的夏亚,开口道。 “谢谢,这种梦魇抓起来非常麻烦,我已经追了他一路了。” 他的声音意外的年轻,听上去就像是二十多岁的少年。 “不用谢,其实我也在追他。”夏亚说。 他有些意外的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夏亚,“所以,他身上的伤是你弄的对吧?” 夏亚点了点头,接着,他反问道:“弄伤他,我会有什么麻烦吗?” “这倒没有,我应该谢谢你,这给我节省了很多不必要的时间。”那人道。 他将兜帽撩下,并且将骨质面具抬到脑袋上,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黑发黑瞳,不过不是东亚人,鼻根很高,鼻梁长而且凸曲,鼻尖向下,有些像是地中海人种,看上去很年轻。 “你是巫师吧?” “差不多吧。”夏亚说。 他有些好奇的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夏亚,“我在人间还是第一次见到巫师,我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你这样的人了。” “你的出现,也让我很惊讶。”夏亚说,“能告诉我你是什么吗?” “死神。”那人道,“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塞巴斯。” “死神?”夏亚抬起眉毛,显的更加意外。 他也上下打量了一下塞巴斯,调侃道:“那你的镰刀呢?” “那是正式死神才有的东西。”塞巴斯说,“我只是见习死神。” “见习死神?”夏亚更加好奇了,“死神还有很多个吗?” “过去是只有一个的。” 塞巴斯如实说道,或许是因为夏亚帮了他一个忙,所以他回答的也很耐心。 “但是,人类的数量在一天天的增长,死者的数量也在增长。 一位死神已经远远不够,所以,祂建立了筛选机制,将一些有天赋的灵魂收编,并且教导他们,赐予他们“死神”之名,来分担祂的一部分责任。” 大概....就是类似于鬼差一样的东西。 夏亚摸着下巴道:“所以,“死神”对于你们来说,更加像是一种“职位”,你们并不是真的神,对吗?” 塞巴斯点了点头,一侧的梦魇还在挣扎,他一脚踩在那梦魇身上,伴随着锁链交击的声音,将锁链收的更紧了。 他继续道:“更为准确一点,我们应该算是半神,真正能被称之为真神的死神,永远只有一个。” 夏亚颔首,他看向塞巴斯脚下的梦魇,“你们除了负责接引死者之外,还负责管理地狱的恶魔吗?” 塞巴斯也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东西道,“梦魇严格意义上归属睡神大人管理,但是睡神并不干涉人间的事情,而且,梦魇侵占了人类的身体,本质上,也同样干涉了“死亡”,所以归属我们管理。” 睡神?死神? 夏亚心中嘀咕着这两个神名,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一个神系同时有这两位神。 “你们的那位最初的死神,名字是不是叫做塔纳托斯?”夏亚道。 听见这个名字,塞巴斯先是一愣,但随后,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第十四章:死者之书 “带你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个人到底教了你什么?”赛巴斯的语气有些无奈。 “所有真神的真名都是不能轻易直呼的,祂们都会有感知,若是祂们认为你对祂们不敬,是会受到惩罚的。” “这样吗....”夏亚恍然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下次会注意的。” 塞巴斯的眉头舒展,继续道:“不过好在现在死神大人也在沉睡中,祂也不会因为你呼唤了他的真名而苏醒。” 顿了顿,他又有些疑惑的说,“但是....那位大人的真名,甚至就连死神内部都很少有人知道,你又为什么会知晓?” “以前神话听的比较多。”夏亚如实道。 看起来,他说的名字是没错的,他们口中的死神跟睡神,应该都来自于希腊神话。 “神话?”塞巴斯更加疑惑了,他实在想不起有什么关于死神的神话。 死神过去在神系中的地位并不高,并且被许多人恐惧,自然不会有什么神话流传下来。 “那其余神呢?”夏亚又继续问道。 “诸神是依托于概念存在的。”赛巴斯道,“因为一些多方的原因,因为新的神系崛起,也因为人类文明的进步,世界逐渐被解析,人们逐渐的失去对神的敬畏。 诸神的力量随着时代的进展越来越弱,一些神死去了,而另一些神则陷入了永久的长眠中。 但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东西的概念是只要人类还存在,就不会消失的。” “死亡跟睡眠。”夏亚说。 “你很聪明”塞巴斯赞赏道,“死亡与睡眠两位大人在新的时代被赋予了更高的使命,死亡管理死者的秩序,而睡眠则管理梦境的秩序,平衡虚幻与现实。” 夏亚点了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不用谢,只是一些基础的知识而已。” 塞巴斯说,他看着夏亚,认真的说:“在我成为死神的这几十年中,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巫师的存在。 甚至是我的一些前辈,也都没见过巫师。 我听过我的一些更古老的前辈描述过你们的能力,你们当中的一些人甚至可以玩弄灵魂,而这则是我的职责范围。 如果你不知道这些基础的知识跟规矩,反而会对我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你可以现在就解决这个麻烦。”夏亚饶有兴致的说。 不过塞巴斯则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的力量,也不知道能否能击败你,如果能的话,或许可以一劳永逸,但如果不能,我就会平白无故多出一个麻烦。 而且,你可能会有老师,即使我能杀了你,也可能招来麻烦。 而现在的我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与矛盾,我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风险。 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加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我的使命感并不强,对于我来说,“死神”只是一个职业,但我也不想丢了这个工作。 你给我一个方便,我也可以给你一个方便。” “你倒是活的很通透。”夏亚笑道,“我叫夏亚,就住在皇都,道尔街221B,很高兴认识你。” 塞巴斯也笑了笑,“我接下来要将这家伙带到地狱去接受审判,有时间,我一定会上门找你喝喝酒。” 夏亚抬起眉毛,调侃道,“被死神找上门貌似不太吉利。” “我在皇都有一家店,大多数时候我都会在那里,科尔街122c。” 塞巴斯道,他一手抓着锁链的一头,脚踩在那梦魇身上,同时另一只手抬起,一本古朴的羊皮书出现在他的手中,羊皮书如同鸟儿振翅一般自动打开,他看着书上的文字,对着那梦魇念道。 “梦魔哈古勒斯,你已经违反了地狱管理条例第三条,私自进入人间,以及第三十二条,侵占人类的躯体。 你将被带回地狱,受到审判,并且予以最严酷的惩罚!” 奥斯微微张大了眼睛,他的双眸中显然多了一些惊恐,剧烈的挣扎着,但是很快,那锁链就继续蔓延上了他还露在空气中的上半张脸,整个人被锁链捆版的如同木乃伊一般。 “那是什么?”夏亚看着他手中的书有些好奇的问道。 “死者之书。”塞巴斯说,“命运三女神赐予死神的神器,当然,我手中的这个只是副本,真正的原典在那位大人手中。 附近所有即将死去之人的名字都会出现在这本书上,还会附带地点,而我只需要根据上面的信息去引导灵魂就可以了。 并且同时,上面可以查到所有人的寿命、名字、一生的经历等等,甚至是恶魔都能查到一些信息,当然,真名是查不到的。 只有真神或者其余的一些特殊的存在,才无法查到。” 夏亚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那本书,书页上是三位女神紧闭双目,看上去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命运三女神了。 大概....是类似于生死簿一样的东西,夏亚心想。 “那能查一查我吗?”夏亚问道,“我想知道我能活多久。” “这....”塞巴斯脸上露出了些许为难。 “不行吗?”夏亚问道。 “死神在现世活动,也总是难免会交一些人世的朋友,所以也不是没有死神将死者之书给凡人观看。” 塞巴斯严肃的说,“但是,每个人都恐惧死亡,在知晓了自己或者最重要的人的死期的时候,总是会有想要改变这一切的想法。” “以前有人这么做过吗?”夏亚饶有兴致的问道。 赛巴斯点了点头,“最后的结果并不美好。 所有显示在死者之书上的名字,都已被命运宣告了死期,这是定数。 所有尝试反抗命运的人,必定要付出代价。 那个被干涉了死亡的人虽然确实多活了一段时间,但到他死的时候,一个本不该死去的人因他而死。 就是那个干涉他死亡的人。 甚至就连将信息泄露出去的死神,都受到了影响。” 因果吗…… 夏亚心想。 这倒是跟他从老者那获得的知识没什么两样。 种因得果,逆转既定死亡这么大的因果,必然得付出同等的死亡。 命运有定数,但同样存在变数。 那人既然多活了几年,那么命运其实已经被改变。 只不过出手改变命运的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罢了。 如果是能付的起代价的人出手改命运,或许就是另一种结局。 但能付的起代价的,或许只有神之类比人类更加强大的存在。 但改变人类的命运对于神来说毫无意义。 而神,则同样付不起改变神明命运的代价…… “既然是这样,那就算了吧。”夏亚说,“也不是什么非要知道东西,而且我觉得我应该能活很久。” “确实,巫师一般都很长寿。”赛巴斯点头道。 “那么,我就先走了,我还有事。”夏亚说。 塞巴斯点头道,“我也要送这梦魇下冥府。” “记得来找我喝酒。”夏亚笑道。 说着,夏亚也转身飞离了这里。 赛巴斯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注视着夏亚离去的背影,忽的,他摊开了手中的死者之书,对准了逐渐远去的夏亚。 手中的死者之书如同鸟儿振翅一般快速翻阅,它正在书中检索着夏亚的信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人世见过巫师了,所以,对于夏亚的经历,他也非常好奇。 起先,塞拉斯的表情很从容,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表情从平静,到疑惑,到懵逼.... 五分钟过去后,他看着手中仍在检索的书,表情已经完全失去了之前的从容。 他的喉结动了动,重重的咽了口唾沫,猛的抬起头,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夏亚离去的方向。 他从未见过死者之书检索一个人要这么久。 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死者之书中根本没有关于眼前之人的记载。 而只有真神级别的存在,才无法检索到.... 塞拉斯想起了之前夏亚的一言一行。 “你们的那位最初的死神,名字是不是叫做塔纳托斯?” 直呼死亡之名,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敬畏、恐惧,只有不以为然跟淡漠,像是在称呼一个许久未见的晚辈一样。 他之前原本以为这只是那个巫师的无知,但现在想想....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知晓死亡的真名的? 说起来,巫师已经有数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这些年来,神秘正在迅速衰弱,根本没有巫师生存的土壤,出现新生巫师就更加不可能了。 此刻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巫师,简直太过诡异了。 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巫师”,可能是数百年前活到现在的,甚至更早..... 不,死者之书查不到,他不可能是巫师,是要远比那可怕的多的存在。 塞拉斯的汗毛微微倒竖,直接带着那梦魇化作了一团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第十五章:冥府 “死者之书能查的到你的名字吗?”卡西法说。 夏亚漂浮在空中,静静眺望着刚刚他与死神遇见的地方,低声轻喃。 “他已经查过了.....” “什么?”卡西法有些疑惑的问道。 夏亚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今天收获不错,知道了关于这个世界不少东西,还认识了一位新朋友。” “你接下来要回来吗?”卡西法问道。 夏亚抬起头,看着高挂于天穹的太阳,“还有些时间,最后再去见见那小子一面吧。” ...... “呼~” 塞巴斯长舒了一口气,回到冥土塔耳塔洛斯总是令人感到安心,这里是他的大本营,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看了看四周,这是一座与人间十分相似的小镇,木制的连排房屋,青石路面,甚至还有路灯照明,一些马车在街道上来往,只不过多了些氤氲的雾气缭绕。 街道上的人们的气色也有些不太好,苍白的像是僵尸,一些跟他一样披着黑色长袍的人在街道上行走。 “塞巴斯,你现在应该在人间值班吧,怎么回冥土了?” 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塞巴斯转过头,一位穿着洛可可风格的西服的男人站在他的身后,手上抱着一些文件,看上去三十岁左右,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衣服也一点褶皱都没有,看上去很精致。 “唐卡先生。”塞巴斯对着他恭敬的行了一礼,显然,眼前这人的级别比他要高。 接着,他指了指自己肩膀上扛着的梦魇道,“我在人间抓了只梦魇,带回来接受地狱的审判。” “人间抓的梦魇?”唐卡微微张了张眼睛,随后看向塞巴斯肩膀上的东西,“这可少见,塔尔塔洛斯已经有两百年没遇到过有东西跑出去的情况了。” “我当时也很惊讶。”塞巴斯说。 “它在人间应该有接应的人。”唐卡思考了一下道。 顿了顿,他道,“不过,生者的世界不在我们的管辖范围内,让审判所的人好好审审,然后监视就好了。” “是,我明白。”塞巴斯点头应道。 接着,他有些好奇的看着唐卡夹着的那些文件,“您要去做什么?” “别提了。”唐卡叹了口气道,“大死神苏醒了。” 塞巴斯有些错愕的看向唐卡,他们所说的大死神,就是那位真正的死神。 “大死神不是已经沉睡了有近三百年了吗?怎么会在今天突然苏醒?” “我也不知道。”唐卡摇了摇头,面色凝重的说,“但根据大死神的说法,祂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祂。” 塞巴斯忽的想起了夏亚之前直呼大死神之名的模样,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不会这么巧吧.... “是谁?”塞巴斯问道。 但唐卡则摇了摇头,“大死神说祂也不知道,但是,祂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宿命感,让祂想起了过去被命运三女神呼唤时的感觉。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大死神现在很焦虑,祂觉得那个存在呼唤祂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所以,祂现在让我将这三百年间发生过的所有重要的事件的资料带给祂查阅。” “那数量可不少。”塞巴斯说。 唐卡再一次叹了口气,顿了顿,他注意到了塞巴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吗?” “没什么。”塞巴斯摇了摇头说,“那我就将它送去审判所了。” 在底层混迹了这么多年,塞巴斯深知一个小人物的生存之道,那就是不该管的事情别管,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 大死神他惹不起,那个存在他也惹不起,最好的就是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唐卡点了点头,“那就快点去吧。” 说着,唐卡就抱着那些文件走向了街道尽头。 目送着唐卡的逐渐远去,一直沉默的塞巴斯则长呼出一口气,他也迈步走到了城镇中的无人的角落,他将肩膀上的梦魇丢在地上,同时控制着锁链缓缓的退下,露出了梦魇的头。 在被解开了头部的束缚后,梦魇不停的扭动着脑袋,对着塞巴斯怒吼道。 “你这个蠢货!你们这些死神都是瞎子吗!? 刚刚你见到的那个巫师,养了一头恶魔!恶魔! 他也违反了规则,你也应该去抓他!” 塞巴斯一手抓着锁链,一脚踹在了他的脸上,怒斥道。 “闭嘴!你这只无知的虫子。 你以为你遇到的那个人是什么!?” 那梦魇一愣,“那人不是巫师?” “呵。”塞巴斯看着这梦魇,鄙夷的一笑,“死者之书上没有他的名字,你觉得他是巫师?” 梦魇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失神轻喃,“不....不可能,如果是这样,我怎么可能从这种存在的手下逃脱? 除非....” 忽的,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开始闭上了嘴巴,一言不发。 塞巴斯敏锐的注意到了这梦魇的沉默立即追问道。 “除非什么?” 梦魇依旧沉默不语。 塞巴斯思考了一下,忽的,他的眼中闪过刹那的微光,“除非,那人是故意让你被我抓到冥府的,对吗?” 梦魇没有回答,但塞巴斯却越想越觉得合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梦魇,低声轻喃。 “你身上,有他想传达给冥府的信息,或者说....你身上,应该还有其余的秘密。” 塞巴斯低下头,看着依旧沉默的梦魇,不屑的笑道:“你可以沉默,但审判所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说着,他抬起手,锁链重新将他的头缠绕了起来,他再一次的扛起这梦魇走向了城镇的一角。 第十六章:客人 对于在冥府发生的事情,以及那个死神的脑补,夏亚自然是不知晓的。 在布里塔尼亚皇都往港口的乡间小道上,一辆辆马车排成长队驶向远方,看着马车上满载的货物,显然,这是一支商队。 而在其中一辆马车上,穿着夏亚给予的刺客服的黑朗正坐在座位上,默默的啃着一块黑面包,静静注视着远方的黄昏。 夕阳西下,璀璨的金色光辉染黄了整个天穹,有些莫名的萧瑟。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身侧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黑朗一个激灵,但待他看清楚来人后,他稍稍松了口气。 “先生。” 夏亚就那么静静的坐在他的对面,他究竟是如何出现的,黑朗完全没有任何感知,不过,他对此倒是并不意外。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 “奥斯侯爵说,那个组织在莱茵河畔,所以,我打算先坐船去莱茵河调查。” “对方是一个组织。”夏亚说,“而你只有一个人。” “我知道。”黑朗道,“所以,我打算同样建立一个组织,用您教授给我的知识来培养一批人。 我不只是想要找回我的妹妹,在我的袖剑刺入奥斯胸膛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想法。” 黑朗抬起头看着夏亚,认真的说:“这些贵族掌控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权力,还有土地。 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但也正因如此,名为欲望的恶魔在他们心中无限膨胀。 我所遇到的事情,不是个例,我在皇都读书的这些年,见过太多了。” 顿了顿,他自嘲道,“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种事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而且.....这么无力。 布里塔尼亚的贵族,已经成为了寄生在这个国家血管上的吸血虫,贪婪的吸食着这个国家与人民的血液。 我在想,我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可以遇见您,可其余人遇见这种事情,又该依靠谁呢? 又有谁,可以给他们公平与尊严呢? 律法吗?” 黑朗不屑一笑,“所谓的律法,不过是这些贵族老爷手中的工具罢了。” “所以,你想要成为这个人?”夏亚饶有兴致的说。 “不是我,是“我们”。”黑朗认真道。 “我知道我们或许无法拯救所有人,也无法做到最好,但至少,能在这漆黑的长夜中,点起一盏让迷途之人再次升起前行勇气的灯火。 让善者不再哭泣,让恶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直至黎明的到来....” 夏亚低垂着眼眸,缓缓念出了一句箴言。 “行于黑暗,侍奉光明,万物皆虚,万事...皆允。” 黑朗一愣,片刻后,他兴奋的说道。 “这就是我的想法!这就是我想要建立的这个组织的核心理念!” 他看着夏亚,激动的说。 “先生,您的智慧,简直犹如大海一般浩瀚无垠。” 夏亚并未因为黑朗的恭维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继续问道。 “这个组织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吗?” 黑朗颔首,“所有加入这个组织的人,必定会是一群志同道合人,我们会是兄弟,是朋友。 所以,我想以“兄弟”为名,叫做“兄弟会”。” 夏亚的眼中闪过刹那的微光,低声轻喃,“不错的名字。” 看着低垂着眼眸的夏亚,黑朗忍不住问道,“先生,那个东西,是不是跟那个组织有关?” 黑朗说的自然就是在地窖中发生的事情了。 如果对方真的拥有一些神秘的力量,那么仅仅凭借他所拥有的知识,即使他口中的组织成功创立,也根本无济于事。 夏亚点了点头,“算是有关系吧。” 黑朗的面色变了变。 “那……” 他往前探了探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却刚好对上了夏亚的视线。 在那瞬间,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了虚无......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那双眼眸虽然与自己对视,但看的却并不是自己。 而是.... 他的命运..... 在黑朗恍神间,夏亚的声音继续传来。 “这样的事情,你今后应该不会再遇到了。 你所面对的敌人,将仍旧是血肉之躯。 你手中的袖剑,足以捍卫你心中的信条。” 黑朗没有去询问眼前的这个存在这么说的依据是什么。 他知道,眼前的人没有任何理由欺骗自己。 “很高兴看见你没有迷失在仇恨的深渊中,而是找到了新的方向。” 夏亚缓缓的起身笑道。 “那么,祝你好运吧,我们以后还会再见的……” 说完,他便缓缓的消失在了马车中,留下了沉默不语的黑朗.... 在离车队不远处的山坡上的一颗苹果树下,夏亚的身影缓缓出现,他静静注视着商队的远去,感慨道。 “命运啊,真是可怕的东西。” “你确定那个组织是他能对付的吗?”卡西法说。 “命运会让他们二者势均力敌的。”夏亚低声轻喃。 他默默的抬起手,金色的光点在他的手掌上环绕,宛如光的精灵一般灵动,那是他种下的种子结的果。 寄宿在黑朗身上的命运之力随着宿命的应验会逐渐增长,他回收了一部分,不过黑朗的命运还未曾走完,所以他还会有后续的收入。 这,即使他所收获的“报酬”。 夏亚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光点,心中有些好奇的想着。 顺从命运会获得增长,但如果,忤逆命运呢? 不过,他并未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太久,反正今后有的是时间去尝试。 随着命运之力的回收,他倒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他的脑海中多了很多记忆,那是黑朗所会的所有的技能,他的命运之力所具现出来的各种潜行、暗杀等刺客技巧。 随着命运之力的回收,这些被具现出来的东西跟着一起回来了。 当然,这更像是一种副本回收,黑朗所拥有的技巧跟能力并未因此消失。 这倒是挺方便的,夏亚心想。 命运之力对于他的力量并未有明显的直接加成。 他要是想要获得更强的力量,就得用命运之力转化,但这会因此沾染因果,就如他此刻虽然拥有了魔法,但却要背负这名为“哈尔”的命运一样。 而这种模式的好处就是,他在获得命运之力具现出的力量的同时,不会担忧因此背负“命运”,因为命运已经让别人背了。 虽然从黑朗身上获得的技巧绝大多数对于夏亚来说都没用,不过其中有一个东西倒是挺有趣的.... 随着他的意念,一个特殊的感官被他调用。 在那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变的完全不一样了,脚下的绿草,身侧的苹果树,不再郁郁葱葱,而是变成了暗淡的灰色。 但有一些东西却变的格外显眼,比如马路上的车轴印,比如远方马车上的黑朗,他感觉自己多了一双眼睛,整个世界以另一个更加清晰的角度展现在他的眼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刺客信条中的鹰眼,一种非常实用的特殊能力,也是刺客信条中为数不多的超自然能力。 它也被维京刺客们称作奥丁之视,而古希腊人则把它称作雅典娜之视,是特定血统的人类所具有的第六感,它可以阅读周围一切的情感与意图。 甚至可以看见许多肉眼无法看见的痕迹,同时还可以忽视各种障碍,辨别敌我,锁定目标。 每个个体的不同,鹰眼视觉的能力似乎也有一些差别。 夏亚对它的评价是:非常实用,甚至一般的侦察魔法都没它好用。 不过夏亚更加好奇的是,他似乎并未用命运之力具现出这种力量,但又为何出现在黑朗身上..... 他思考了一下鹰眼视角的背景,这种力量是人类被伊述创造的结果。 尽管每个人都具备这种潜质,但那些曾与自身创造者交合的人类后裔拥有更多启用这种感官的必要基因,因而更有可能展现这种能力。 命运之力想要让一个人获得鹰眼这种能力其实并不难,也不一定非要具现出“伊述”这种背景。 但若是缺少了相应的背景,在不可知的未来,命运运行的中途是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类似于“bug”一样的东西,从而导致命运无法运行下去。 所以,若是编织一段命运。相应的“背景”越完善越好。 这也是夏亚不具现鹰眼的具体原因。 所以反之,若是原本就有相似的背景,命运之力的运行以及具现也就更简单。 在刺客信条中,伊述就是神话中的神,而在这个世界中,神也是存在的,所以这一背景似乎重合了。 当然,二者的战斗力或许并不能相提并论。 而且巧合的是,从奥斯的口中可以得知,黑朗似乎也具备某种特殊的血脉。 勃艮第人..... 夏亚回忆了一下,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不过实在想不起来,夏亚也就并未在此纠结。 这血脉也或许并未起到作用,因为这个世界的人类说不定就是神造的。 而无论是满足了哪一种条件,在这种现成的背景下,命运之力根本无需消耗多少,就足以让黑朗拥有鹰眼。 说起来,黑朗常年在外读书,见过奥斯侯爵的概率不大,能一眼认出奥斯侯爵,说不定也正是鹰眼起到了作用.... 随着他将自己的猜想跟老者给予的知识互相印证,夏亚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对于命运之力的运行方式又多了一些比较清晰的认知。 “夏亚。” 卡西法的声音打断了夏亚的思绪。 夏亚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就听见卡西法道。 “你说的那个客人,好像来了.....” 第十七章:寻找巫师 离开皇宫还是很简单的,做为一个帝国最重要的领导者所居住的地方,内部是肯定有一些只有皇室成员知道的密道的。 阿莉西亚并不是从小就眼盲,在小时候,她时常会通过皇宫内的密道跑到外面去玩以及跟那些女仆玩一些捉迷藏游戏。 幸运的是当铺老板起的很早,不用让她在寒风中苦等,小老太太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胸针不出意外也当了不少钱,皇都里识货的当铺还是不少的,要是些乡下地方,这么大的红宝石估计很容易被认为是假货。 虽然她看不见,但身为皇室,她还是有专门的造型师的。 这胸针因为佩戴起来不太好看,被她的造型师永久的封印在抽屉好几年了,没什么人见过,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卖完胸针,阿莉西亚又买了点面包跟水,将他们一起裹在一个灰色的包裹中,她的运气不错,路上没遇到什么流氓强盗,她现在这样子可吓不退那些人。 有钱了,什么都好办,她包了一辆马车,让他们送自己前往罗米尔镇。 奥斯侯爵的管辖地距离皇都其实并不远,马车走八个小时基本上就能到了,也就是一百公里左右。 是的,皇都的维度很高,距离那个冰天雪地的雪原其实也才一百多公里,冬天非常冷,不过皇都的地理位置可不是瞎选的。 它距离大海近,但又不会太近,在湾区附近,那里有一个帝国最大的不冻港,东北方有两个连绵不绝的山脉,它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可以抵挡来自东方的敌人。 身后就是平原,易守难攻,海陆交通便利,最优秀的是,这几百年来,基本上没发生过什么大的自然灾害,除了冷点,几乎是完美的首都。 其实南方有一个地方也不错,就是南方有一个布里塔尼亚帝国的宿敌,距离敌人太近,过于危险了。 城镇虽然不大,但很美,罗米尔镇在两个山脉的唯一的一个缺口处,换句话来说,如果东方有军队进攻布里塔尼亚,这里就是前线,所以,奥斯侯爵的身份是很重要的。 她并未在城镇停留多久,她穿过了集市,跨过了小桥,来到了乡间的小道上,期间她向路上询问了关于那巫师的事情,他们几乎是一致的告诉阿莉西亚,那个人就在北方的雪原上。 今天的太阳很舒服,春日温暖的阳光令大地逐渐的复苏,脚下的草地郁郁葱葱,长的很不错,阿莉西亚发现,虽然她变成了一个小老太婆,但视力还算可以,也能一路欣赏山楂花丛的景色跟气味。 她在失明后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彩色的世界了,对于她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 “那家伙倒是做了一件好事。”阿莉西亚嘀咕道,“嗯,但是账以后肯定还是要去算的。” 人老了之后就是喜欢自言自语。 不过逐渐疼痛的后背令她有些无暇欣赏美景。 “我要需要一根拐杖。”阿莉西亚说。 她继续往前走着,尝试在灌木中找寻着,希望能找到一根能当作拐杖的树枝,但忽的,身后的树篱中传来了一道声响。 先是一些吱吱的声响,接着,便是重重的沉吟声。 好像是人,阿莉西亚心想。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扒开了树丛,树丛后是一片山丘平原,有很多羊群在低头吃草,看起来这里应该是一处牧场。 而在她的不远处,一个头发跟胡子都发白的老人倒在了地上呻吟着,牧羊棒被丢在一边,看上去应该是这些羊群的主人。 她连忙上前将老人扶了起来,让他坐在了一侧的小石头上。 “要喝水吗?老先生。”阿莉西亚说。 牧羊人摸着自己疼痛不已的后背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老妈妈。” “老妈妈?”阿莉西亚有些不太开心说,“你不也是老家伙吗?” 牧羊人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阿莉西亚,“哦,您误会了,虽然我看上去很老,但我今年也才六十多岁。” 阿莉西亚刚想反驳自己今年也才二十多岁,但是忽然想起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好吧,她现在看上去快九十多了,对于他来说,还真是“老妈妈”。 阿莉西亚哼哼了两声,没有再说话。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怎么会倒在地上?” “嗨,别提了,抱了下羊羔子,被它妈妈撞了一下,这畜生护犊子起来,比人还厉害呢。”牧羊人说。 “那你的儿子呢?怎么不让你儿子来放牧?”阿莉西亚好奇的问道。 牧羊人锤了锤自己有些酸痛的大腿,叹了口气,“死了,年前生了场大病,卖了好些只羊也没治好。” 阿莉西亚沉默了一下,接着也叹了口气,“我可能也要孤独终老了。” 牧羊人闻声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老妈妈,太阳快落山了,你是打算去哪?你该不会是打算天黑前赶到山上去吧?” “去山顶看看日落,很有意思不是吗?”阿莉西亚半开玩笑的说。 “你不是说真的吧?”牧羊人有些诧异的说,不过接着,他道,“山上有我的一间牧羊小屋,如果您来不及下来,可以去那里住住。” 说着,他将一侧地上的一个手杖捡了起来,递给了阿莉西亚。 “您看上去比我需要这个。” 手杖的做功很不错,上面还雕刻着一只鸟头,拿在手里手感很舒服,特别是高度也很好,就像是专门为她定做的一样。 “谢谢,帮了大忙了。” 牧羊人笑了笑,捡起牧羊棒,顺着树篱走向了自己的羊群。 看着牧羊人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手杖,阿莉西亚自嘲道。 “人足够老的好处就是,六十多岁的老头也得对我“尊老”。” 她开始继续上山,不一会儿,灌木丛消失了,露出了光秃秃的山脊,上面是帚石楠高地,再往上是一片陡峭的山坡,长满张牙舞爪的黄色野草。 阿莉西亚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走着,不一会儿,她的一双老腿也开始疼了起来,背和膝盖也开始疼了。 她没力气嘀咕了,只是气喘吁吁的继续走着,但怎么也看不到牧羊人说的牧羊小屋,知道太阳落到了太平线下,她瘫倒在一块石头上,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第十八章:城堡 那块石头刚好位于一处岬角,这让阿莉西亚来时的路一览无余。 夕阳下,山谷的壮丽景色在她的脚下延申:田地、墙垣、树篱、蜿蜒曲折的河道,以及在树丛中金光耀眼的宅邸,一直到远处的青山。 小镇就在她的脚下,她能俯瞰到小镇的主要街道,还能认出集市广场。 “根本就没走多远阿。”阿莉西亚沮丧的对着她的拐杖说,“你说,你的主人要是就是巫师多好。” 在刚刚,她甚至真的以为那个老头就是巫师,亦或者别的一些神奇的东西,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在她想要拐杖的时候就有一个人给她送来了一根拐杖。 而且神话中牧羊人通常都不是普通人,耶稣就自称自己是牧羊人,他长的也很像,自然卷的,花白的半长发,还有长长的胡子。 神话故事中不都是那么演的吗。 有神奇力量的人伪装成弱者遇到麻烦,来考研一些人是否会伸出援手,最后给予奖励。 但显然,这都是她的幻想,那只是一个普通人,她所获得的也只是一个拐杖而已。 由于靠近雪原,太阳落山后,气温下降的很快,石头上的凉意阵阵,还有冷风扑面而来,这让她下意识的裹紧了自己的衣服。 但四面八方冲来的冷风令她有些无处可躲,这让她有些后悔,她还不如待在皇宫里呢。 驱魔仪式就驱魔仪式,这也比在这里冻死强。 而且,万一他们真的信了自己就是真的阿莉西亚,说不定还会派军队来找这里的魔法师,根本不用她亲自来。 但是显然,这只是一个如果,她已经离开皇宫了,现在要是回去,就更加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外来的老太婆是皇女了。 “希望那小屋里有一把舒服的椅子跟生火的炉子。”阿莉西亚嘀咕道。 此刻,她脑海中对于这两个东西的渴望极其强烈,脑子里不禁还想起了无边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的野狼或者别的什么。 但她没办法再回去了,现在下山就已经是半夜了,还不如继续往前走,说不定那牧羊人小屋就在前面了。 阿莉西亚叹了口气,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浑身酸痛,身为一个娇身惯养的皇女,没什么比此刻更加糟糕了。 “难怪那么多皇帝希望追求不老药,人老了竟然能这么痛苦。” 她一边喘着气,一边艰难的往山上走着。 夜幕很快降临了,帚石楠高地呈现出蓝灰色,冷风更加刺骨。 阿莉西亚听见了自己的喘息声跟自己腿脚的嘎吱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觉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 她感觉大地正在颤抖,像是有什么大东西正在靠近。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一个庞然大物正在缓缓靠近,那是一个....造型非常怪异的东西,响声隔着荒原向她袭来。 那绝对是自己见过的最丑的东西,各种杂乱的垃圾拼凑在一起,好像下一刻就会倒塌,巨大的笑脸非常可怕。 阿莉西亚愣在原地,城堡很快就从她的头上走了过去,黑色的烟雾从城堡的上方冒了出来。 她没有感到多害怕,她脑海中最强烈的想法就是,这浓重的黑色烟雾意味着里面有一个很温暖的火炉。 “看起来我们找到它了,伙计。”阿莉西亚对着手中的拐杖说道,“这巫师应该对我这个老婆子的灵魂不感兴趣。” 她有些豁出去了,挥舞着手中的拐杖,颤颤巍巍的对着那城堡喊道。 “停下!” 令她感到欣喜的是,城堡竟然真的停在了距离她几十米外的地方,她蹒跚而轻快的向城堡走去。 凑近了看,这城堡更丑了,它实在是太高大了,而且奇形怪状的,夜幕太黑了,她看的并不清楚。 但即使如此,这也没把她吓退,她的脑子里都是炉子跟舒适的椅子,她很快就找到了入口,就在这城堡的后面。 不过,她的手无法触及,一堵隐形的墙将她挡在了外面,她用拐杖戳了戳,根本进不去。 她有些着急了。 “请开门。”她喊道,“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传达给里面的巫师!” 但大门依旧不为所动,忽的,大地开始震动,城堡又一次的动了起来,那扇门嘎吱作响。 “别这样,快开门!” 她踉跄的追赶着,好不容易才将一只脚踏上门前的台阶,接着,她又跳了一次。 城堡在崎岖的山路上加速前进,门框摇摇晃晃嘎吱作响,阿莉西亚丝毫不意外城堡是倾斜的,它没有当场散架就是一个奇迹了。 这一次,大门奇迹般的打开了,她看向门后,房间内看上去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主人在不在家。 许多可能是和巫师有关的东西悬挂在横梁上,比如一些用线穿起来的洋葱,亦或者奇怪的根茎。 还有一些一看就和魔法有关的皮革封面的书,还有一些陈旧的瓶子,最吸引它的还是左侧的壁炉。 炉膛里有小小的火苗在燃烧,比起外面喷的那些浓烟,这火苗小的可怜,像是快要熄灭了一样。 明亮的炉火烧的红红的,橘色的火焰在木柴上摇曳着,特别是旁边有一张带坐垫的椅子。 阿莉西亚的眼睛直接亮了起来,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危险,直接冲了上去坐在了那椅子上,舒服的靠在靠背上, 温暖的炉火给她驱散了寒冷,缓解了她的疼痛,椅子支撑着她的背,现在要是有人想要赶她出去,除非杀了她。 大门自动关闭,阿莉西亚在回过神来后忽然意识到,虽然城堡在移动,但在城堡内,一点都感觉不到震动跟摇晃,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传进来。 这就是魔法吗。阿莉西亚心想。 她身侧的篮子有一些木柴,她伸出关节作响的手臂添了几根柴火,火苗很争气,整个屋子很快就亮堂了起来,房间不是很大,她很快就注意到了屋子一侧的楼梯。 那巫师会在上面吗? 不过她可不想离开这张舒服的椅子,她将关节突起的脚放在炉膛边,头靠在椅背上,这样让她更舒服点,可以让她看着面前燃烧的火焰,想着今后该怎么办。 就是火焰中想象出来的一张脸让她有些分心。 “你的嘴巴可真吓人,伙计,不过你的眼睛很可爱。”阿莉西亚嘀咕道,她可以想象到那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她注视着火焰,继续自言自语道。 “那巫师应该在楼上吧.....他会解除咒语吗? 不知道咒语破除后,他会不会把我的心脏吃掉....” “我想他应该不会。”火焰说道。 火焰,说话了! 阿莉西亚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火焰的脸,貌似不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第十九章:晚安 “你是什么?” 阿莉西亚有些意外于自己此刻的平静,人老了的好处就是,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火魔,你可以叫我卡西法。”卡西法说。 “你说你是....恶魔?”阿莉西亚注视着面前的火苗,面色有些古怪。 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被轻视了,卡西法有些不太服气的让自己烧的更旺了些,木柴被它烧的噼啪作响。 “我是被契约束缚在这里了!无法离开这里半步。” “那看起来我们两个很像,都是魔法的受害者。”阿莉西亚说。 炉膛内的噼啪声变的稍微轻快了些,卡西法继续道。 “你身上的魔咒很古老,也很强大。” 听见这话,阿莉西亚如梦初醒,“你看出来了!?” 她的声音下意识的加大,急切的问道,“你能解开这个魔咒吗?” 火焰沉默的燃烧了一阵,那双眼眸正仔细的打量着阿莉西亚。 “不是很好解,很复杂,我需要研究一下。” “大概要多久?”阿莉西亚问。 “得花一点时间。”它注视着阿莉西亚,眼中闪过刹那的狡黠,“我们,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如果你同意破除束缚我的契约,我就解开你的咒语。” 阿莉西亚沉默了下来,跟恶魔做交易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她从小到大听到过的所有故事都这么告诉她。 “你还要犹豫什么呢?”卡西法道,“你难道想永远保持这个模样吗?” “人总要经历这个阶段,不是吗?”阿莉西亚道。 “但他们已经充足的享受过青春,但你没有。”卡西法道,“这魔法起码让你的寿命减少了六十岁年。” 阿莉西亚面色凝重的颔首,“这我倒是并不意外。” 她看着卡西法,忽的,她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那个问题,“你这个契约,是跟谁签订的?” “夏亚。”卡西法说,“巫师夏亚。” 果然是他,阿莉西亚心想,不知为何,她那有些不安的内心平静了下来,这或许是因为她不用再去面对未知。 她再一次看了看四周。 那么....这里就是他的城堡了。 “我不但被困在这里,动都动不了,而且还要承当整个城堡的魔法。”卡西法的声音变的有些呼哧呼哧的,“我必须得费心细隐藏他的存在,维护城堡,令它移动,甚至就连加热洗澡水这种事都要我去做。” “听上去很可怜。”阿莉西亚说。 “是非常可怜!”卡西法强调道,“我被剥削了。” “你可是恶魔,所有故事里都是恶魔剥削人,还从来没有人剥削恶魔的事情。”阿莉西亚调侃道。 虽然她仍旧有些不太相信,但这不妨碍她觉得这很好笑。 “他是个很狡猾的巫师。”卡西法说。 阿莉西亚沉默片刻,她仔细的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可以破除我的诅咒的话,我或许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成交!”卡西法兴奋的说,那张脸随着火焰旺盛而拉长,“你破开我的契约,我就可以立马解除你的诅咒!” “你得告诉我怎么破除契约。”阿莉西亚说。 卡西法的眼睛对着她眨了眨,然后转移了视线,“就如同你不能泄露你身上的诅咒一样,我们的契约也有保密协议,我无法违反契约。” “你在耍我吗?”阿莉西亚说。 “如果你仔细观察、聆听,就能找出答案。”卡西法劈里啪啦的说,“相信我,这对于你我来说都有好处。” 它说的很诚恳,阿莉西亚倒也勉强相信了它。 “那看起来,我要留在这城堡里了,但那个人会让我留下吗?” “我们可以慢慢想。”卡西法说,“夏亚很随性的,而且乐于助人,前不久他就救了一个在雪原上快被冻死的可怜家伙。”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在城堡里吗?”阿莉西亚问道。 “不在,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很好。”阿莉西亚点头道,“那你快点想想,最好在他回来之前想到。” 她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等待他的思考,面前的火焰燃烧着,它在思考的时候很沉默,除了火焰燃烧柴火发出的劈里啪啦的声响之外很安静。 这种白噪音令她有些昏昏欲睡,她不知道这是不是魔法,特别是最后,卡西法开始吟唱起了一种未知语言的歌谣,很宁静,她几乎是毫无防备的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咔嚓一声,大门缓缓打开…… 夏亚从门外走了进来,他有些疲惫的将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放到了一侧,接着,坐在了另一侧的红色沙发上,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静静的注视着在自己椅子上沉睡的小老太太,没有言语。 “我将你让我说的话都告诉她了。”卡西法说,“她真的能破解我们的契约吗?” “永远不要去质疑命运的选择。”夏亚低声轻喃。 他有些好奇的看向卡西法,“她是怎么进来的?” 卡西法是无法一眼看出这个老太太就是阿莉西亚的,他的感知力还没有那么强。 “不知道,她在外面一喊停下,城堡在那瞬间就不受我控制了,好一会儿才恢复,然后她也莫名其妙的就突破了我的防御,是因为命运吗?” 夏亚思考了一下,他摇了摇头,“命运不会以这种方式显现。” “你的意思是.....” “这份命运所使用的模板是有小说跟电影的区分的,在小说中,女主角是拥有魔法的,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 而在电影中....” 夏亚沉默了一下,他回忆了片刻道,“也应该是有的,只不过碍于篇幅,并未特地的提及。” 卡西法张了张眼睛,好奇的看向阿莉西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她的魔法就是....” “言灵。”夏亚轻喃。 “天生就有这种能力,她的天赋可不低。”卡西法说。 夏亚思考了一下道:“她是皇族,或许她的祖先是一位非常强大的魔法师,否则的话,也不会创造出这样庞大的帝国,这让她的血脉中流淌着神秘。 也正因如此,她被选定承载了这一命运.....” 他抬起头,静静注视着,阿莉西亚的侧脸,随着她陷入沉睡,她的身上的诅咒展露出了另一个姿态。 随着一侧摇曳的火光倒印着,她的皮肤重新变的光滑红润,一头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即使此刻她的睡姿并不是很雅观,但也依旧难掩她的艳丽。 之前在宴会上,那如王冠一般华丽的面罩遮蔽了她的大半张脸,虽然确实给她带来了一种神秘感,但也掩盖了她的大半光华。 “这应该是一种心相具现的魔法。”卡西法说,“她的内心有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苍老。” 夏亚点了点头,“但不只如此,它还有第二层。” “很棘手。”卡西法说。 夏亚笑了笑,“只是现在棘手而已。” 他从沙发上起身,同时将一侧的大衣拿起,轻轻的披在了阿莉西亚的身上,低声道。 “晚安,做个好梦。” 接着,就转过头走向了楼梯...... 第二十章:早上好 当第二天的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挥洒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阿莉西亚有些迷茫的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了,只剩下了玫瑰色的木炭和白色的灰烬,接着,她就发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 阿莉西亚直接清醒了,她快速的想要从座位上起身,但骨骼发出的咔嚓脆响令她僵立在原地。 一种从下至上的疼痛蔓延全身,她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重新坐了回去,她现在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二十多岁时的自己了。 她抬起骨节突出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着那耷拉着的脸皮跟皱纹,心情简直糟糕透顶了。 她看向火堆,看着快要熄灭的炉火,有些慌张的从一侧的篮子中又添了些木柴,接着又耙去了一些炉灰。 不得不说,这座城堡的主人真的是过于懒散了,这炉膛上积攒的炉灰要是当肥料用都够种好几亩地的了。 随着新的柴火的添加,橘红色的火苗从柴火间燃烧了起来,小小的、卷曲的,接着,从缝隙中蹿出了一张脸。 “早上好哇。”卡西法热情的说,“昨天晚上睡的好吗?你其实可以睡旁边的沙发,那更舒服点。”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希望你能早点说。”阿莉西亚道,“我现在身上痛的站都站不起来。” 接着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色大衣,“这是谁的衣服,又是谁给我披上的?” 虽然问了这个问题,但阿莉西亚心中已经有答案,她的嗅觉还是很灵敏的,这件衣服上的那个气味的主人在前天晚上还跟她跳了一支舞呢。 “他回来了吗?”阿莉西亚在意的问道。 “在你睡着的两个小时后。”卡西法说。 阿莉西亚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一下身后的楼梯,见没人下来后,她低声对着卡西法问道。 “对于我的不请自来,他有说什么吗?” “放心,我可是火魔!就算是看在我卡西法大人的面子上,他也会让你在这住一晚的!”卡西法熊熊燃烧着,自信的说。 “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阿莉西亚调侃道。 “咳咳。”卡西法咳嗽了两声道,“再怎么说,契约是双向的。” “所以到底他给了你多少,才能这样使唤你?”阿莉西亚好奇的问道。 “你知道的,我不能说。” 阿莉西亚有些无奈了叹了口气,“真是令人讨厌的魔法。” 她努力的从座位上起身,浑身嘎吱作响,她蹒跚的走向昨天晚上自己从未在意过的窗户。 让她感到惊奇的是,窗外不是罗米尔小镇,而是一个港口城市,她看到了一条斜斜的,未经铺彻的街道,以及街道两侧相当简陋的房子,以及屋子后露出的,高高耸立的桅杆。 在更远的地方,还能看见波光鳞巡的海面,海面上,许多渔船正在航行着。 “这里是哪里?”阿莉西亚有些惊奇的回过头看向卡西法。 “南方的一个小镇,叫鹰角,也是这个城堡内部结构以及我的本体真正所在地。” “好吧。” 在经历了昨天一整天后,她对于这种事情已经免疫了,她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了这个地方。 要比她想象的要小一点,天花板上低坠着黑色的横梁,当然,这可能是因为楼上的空间更大一些。 晚上来的时候因为太暗了没仔细看,现在一看真是脏的吓人,除了炉膛里堆积的炉灰之外,地上的木板沾满了油污,滑腻不堪,房梁上挂着满是灰尘的蜘蛛网。 阿莉西亚随手擦了擦一侧的桌子,手指上就沾满了灰尘,她瞥了一眼火炉左侧的水槽,盯着里面粉红色混着灰色的黏液,以及上方水泵滴下的黏液,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说实话,她在过去对于夏亚的印象是:神秘、优雅,很绅士,看那荒野女巫为了他来诅咒自己的样子,魅力应该也很大。 但现在,这个形象稍微有一些动摇了,她想起了卡西法说的夏亚是一个很随性的人。 那看起来,这个随性应该跟懒散有一点沾边了..... 阿莉西亚再一次的看了看楼梯,那人依旧没下来,阿莉西亚也没有上去找他的意思,她走向门口,想要去外面看看。 她长这么大,其实还从未见过大海呢,她站在门边,小心翼翼的打开大门,不过显然,她并不熟悉这扇门的打开方式,旋动了一下门把手,随着叮铃一声,门上的四色转盘转向了绿色。 大门缓缓打开,她有些迷茫的望着眼前的缓缓移动的山景,看着帚石南随着城堡的移动从门下扫过,感受着山间的清风吹拂过她的发丝,听着城堡的移动发出的轰隆声跟咔嚓声。 她再一次的关上大门,尝试着旋动门把手,接着打开,港口小镇的模样出现在她的面前。 面前的房子走出一个妇女,正尝试将灰尘扫向街道,屋子后面,一面巨大的船帆正尝试升上桅杆,惊起一片海鸥,它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翱翔着。 那么黄色是什么? 带着好奇,阿莉西亚再一次的尝试了之前的动作,淡淡的煤油味混合着湿气,街道上造型精致的马车、富人在街道上穿行,街道两侧的街道也要比鹰角镇更加高大、华丽。 阿莉西亚虽然在大多数时间都在皇宫内活动,但她对于皇都街道的气味还是很熟悉的,所以,几乎是瞬间,她就认出了这是哪里了。 “这是间巫师的城堡。”阿莉西亚自言自语道。 啪嗒啪嗒~ 身后传来的缓慢的、脚踩在木板上发出的下楼声,阿莉西亚下意识的转过头。 楼梯上下来一个人。 他的身材很高挑,一头漆黑的凌乱的中发,睡眼朦胧的黑色双眸,透着静谧与慵懒,他也看见了自己,他随意的靠在楼梯的护栏边,嘴角略带笑意的开口道。 “早上好,不请自来的客人。” 阿莉西亚沉默了片刻,也回道。 “早上好。” 第二十一章:打扫 夏亚要比阿莉西亚想象的要年轻的多,不过跟她想象的一样,确实很好看。 夏亚过去的底子就不错,或许是因为继承了命运之力,也或许是因为,他所继承的这个命运的主人公本就是一个小白脸,他的皮肤状态更好了,牙齿更白了,五官更协调了。 没了心之后接近无欲无求的心态让他的气质也变的沉稳神秘了起来。 夏亚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从橱柜中将烧水的铜壶拿了出来,在水池上接了些水,放在了卡西法的身上。 接着,他又看向阿莉西亚,打量着他,脸上带着些许好奇。 “我是不是见过你?” “没有,我们从未见过。” 阿莉西亚面不改色的撒了个谎,某种意义上其实也不算是谎言,毕竟她确实没“见”他,而且她现在也跟过去不一样了。 她并不想让眼前的人知道自己就是那舞会上的皇女,这与秘密啊,心脏啊什么的无关,反正就不想让他知道。 “那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夏亚继续问道,他将一侧的煮沸的铜壶从火上拿开,并且给自己倒上了一杯热水,放在一侧等待降温。 “昨天晚上只是借宿一下。”阿莉西亚如实道,“你的魔法小火很尊重老人,它看我可怜就收留了我。” “是吗。”夏亚看了卡西法一眼。 “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必须要在这里长住一下。”阿莉西亚认真道。 夏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为什么?” “你就没有任何察觉吗?孩子。” 阿莉西亚的声音沙哑而苍老,放缓自己的语速,努力的将自己装成某个年老而有智慧的长辈,事实上即使她不装也是像的。 走到了一侧的工作台,伸出满是褶皱的手在桌面上擦了擦,接着,就将满是灰尘的手指拿给了夏亚看。 “你看,你这里已经脏到根本无法住人了。” 夏亚看了看四周,接着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有一点,所以,你想说什么?” “你这里需要一个清洁妇!”阿莉西亚说。 “你很会打扫吗?”夏亚看着阿莉西亚说。 “你可以试用我一个月!”阿莉西亚自信的说,“我可以不收工钱!” “听上去很不错。”夏亚道。 “那可太不错了。”卡西法在一侧笑道,“夏亚可付不起你的工钱。” 阿莉西亚闻声有些好奇的问道,“巫师还会缺钱吗?” “我刚到这里不久。”夏亚道,“还没有这个国家的货币。” 阿莉西亚忽然想起之前在寝宫的时候听那侍女转述的事情。 刚到这里不久.....说的该不会是刚到人间不久吧..... 他到底是什么,奴役了一个恶魔,该不会也是恶魔吧.... 吃心脏也像是恶魔会做出来的事情。 阿莉西亚觉得自己已经距离真相很接近了。 不过这倒是让她多了一个留下的筹码。 她继续开口道:“这样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们,我有很多钱。” 夏亚抬起眉毛,继续抬手中的水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轻泯了一口,没有言语。 “人老了,还没有孩子,总是会攒下些养老钱,不是吗?”阿莉西亚扬眉道。 “你的意思是,你不但会给我打白工,还会给我钱?”夏亚揶揄道。 “你要明白,孩子。”阿莉西亚老气横秋的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钱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东西了,但人总是要自我实现。 比如我,就很喜欢打扫,说实话,你这里真是我见过最肮的屋子了,所以我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夏亚颔首,“很不错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留下了?”阿莉西亚高兴的说。 “我不喜欢做选择,不过你要是想留下的话,我也不会赶你走。”夏亚道。 阿莉西亚轻轻松了口气,如果这还留不下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找什么理由了。 不过,高兴并未持续多久,她的肚子就咕咕的叫了起来,昨天走了那么长的路,就吃了一些面包,现在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她看向夏亚,“我想,你们应该不会吝啬于为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太提供一顿早餐吧?” 夏亚起身,走向了一侧的橱柜,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带着餐盘盖的餐盘,放在了桌子上,将盖子拿开,里面是一块切好的蛋糕,正是夏亚在宴会上吃的那种。 是的,他还打包了。 虽然蛋糕的保质期短,但这才隔了一天,城堡内部也不是很热,所以还是可以吃的。 “吃吧。”夏亚道。 “谢谢。”阿莉西亚蹒跚的走到了桌前坐下,而夏亚则递给了她一把叉子,那是他用的,唯一一把洗过的叉子。 虽然舟车劳顿,饥肠辘辘,但她的吃相也依旧很得体,有一种难掩的贵气。 享受完美食,阿莉西亚放下叉子道。 “很好吃,就像是皇宫里的糕点师做的一样。” 因为就是皇宫里的糕点师做的,夏亚心想。 “这里的扫帚在哪里?” “现在就要开始了吗?”夏亚笑道。 阿莉西亚撸起袖子,露出自己那皮包骨头的苍老手臂,“我现在可是干劲十足!” 说实话,她眼盲了这么久,对于居住环境其实并不太看重,但做为在皇宫中居住过的人,那随便走动都能荡起的灰尘实在是让她难以忍受。 一想到今后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里打扫干净。 她在小时候还是打扫过的,虽然是皇女,但在八岁前一直都居住在皇宫外。 当时她的父亲跟皇室闹了些矛盾,具体是因为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反正应该也是一些老生常谈的故事。 当时她住的房子,其实比这个大不了多少,那段时间,是她最快乐的时候。 她把一块旧布条绑在自己稀疏的白发上,又做了个简易的口罩,将脸蒙上,然后从扫帚柜里找出一块旧桌布当围裙。 她今天打算先把一楼打扫了,房间不大,花不了多少时间。 她从水池上接了一桶水,然后拿起扫帚就开始干活。 城堡真是脏的吓人,随着扫帚的清扫,整个房间内灰尘飞扬,卡西法被呛的剧烈的咳嗽着,他向夏亚抱怨道。 “喂!夏亚,你就不能让她动静小一些吗?” “永远不要在一个女人兴致昂扬的时候打断她。”夏亚说。 接着,他就从一侧的工作台上的书堆中挑出了一本书,无视了一侧被灰尘呛的不停咳嗽的卡西法,走上了楼梯.... 第二十二章:塞巴斯 “嘿!阿莉西亚,我觉得,这里还不需要打扫,你可以直接去二楼,扫他的房间!”卡西法大声的喊道。 不过阿莉西亚显然没有心思理会他。 正在打扫的时候,门外穿来了砰砰的敲门声,卡西法高高的燃烧了起来喊道。 “皇都的门!” 但随后,他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一团火星溅了出来。 阿莉西亚从扬起的灰尘里瞥了一眼,大门随着叮铃一声自动打开..... 门后是一个一身黑的年轻人,一头漆黑的中长发简单的束在了身后,额头上有一个不易察觉的伤疤,看上去有缝合的痕迹,手上则提着一个袋子,戴着一个高帽子。 虽然此刻四周灰尘飞扬,阿莉西亚也能从空气中闻到一种死人味。 如果夏亚此刻在这里的话,应该可以认出这个人就是不久前见过的那个见习死神,塞巴斯。 卡西法显然也是认识他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放他进来。 “你好。”塞巴斯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轻轻擦了擦因为空气中飘荡的灰尘而有些痒的鼻子。 他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房间,又看了看那个正在打扫的老人。 “看起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如你所见。”卡西法对着他开口道,“这个疯婆子正在发疯呢。” 塞巴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炉膛上的卡西法,他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是一个恶魔,不过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恶魔,应该很稀少。 不过他早就从梦魇的口中得知了这栋屋子的主人饲养了一只恶魔,这没什么,一些实力强大的人总是喜欢饲养一些奇怪的宠物。 就比如过去的冥王就饲养了一只地狱三头犬,相比于那东西,这团火焰可可爱多了。 “夏亚大人在这吗?”塞巴斯问道。 “在楼上呢,估计在看书。”卡西法说,“你可以上去找他。” “可...可以吗?”塞巴斯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没有特定习俗,但像这种格局的屋子,二楼一般是只有亲戚朋友才能上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可以?”卡西法有些奇怪,“你不是要找他吗?” “对对对。”塞巴斯连连点头,接着便走进了这个房间。 他看向阿莉西亚,能在那位大人的屋子里的,都不会是普通人,所以,他丝毫不敢怠慢,而是恭敬的对着她点头道。 “您好,我叫塞巴斯。” “我叫阿莉西亚。”阿莉西亚点头道。 “这么一大早就起来打扫卫生,您真勤奋。”塞巴斯恭维道。 “没办法。”阿莉西亚叹了口气道,“你不能指望一团火跟一个让这里变成这样的人打扫卫生。” 塞巴斯抬起眉毛,因为有些过于拘谨了,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片刻后,他尴尬的笑道。 “那我就先上去了。” 接着,就走上了楼梯。 阿莉西亚好奇的看着塞巴斯走上楼梯的背影。 “卡西法,他也是巫师吗?” “不是。”卡西法说。 阿莉西亚略微松了口气,自从遇到荒野女巫后,她就对于巫师就有些心理阴影了。 而且,待在这个人身边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当然,夏亚虽然也是巫师,但他是个例外。 但随后,她就听见卡西法道。 “是死神。” 阿莉西亚愣住了,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卡西法。 “什....什么?” “我觉得我的英语很标准。”卡西法说。 “是我听过的那个吗?”阿莉西亚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卡西法劈里啪啦的笑道,“如果你没认识第二个死神的话。” 阿莉西亚有些慌张的说,“是来带我走的吗?” “你觉得呢?” 阿莉西亚回忆了一下刚刚见到那死神的样子…… 提着东西,表情拘谨且忐忑,不像是来收割灵魂的。 更像是拜访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一样。 说起来他一开门就问了夏亚在哪,还用“大人”这种称呼..... 阿莉西亚回想起刚刚塞巴斯对自己那恭敬的样子。 她很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于她的恭敬,所以刚刚她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对劲。 但现在想想,这里不是皇宫,自己也已经不是那个高贵的三皇女了,只是一个又老又驼,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太婆。 那个人之所以会对自己这样,只可能是因为夏亚。 想到这,阿莉西亚有些忍不住的问道。 “夏亚,到底是谁? 为什么就连死神这种存在都对他这么敬畏,他真的是巫师吗?” “你可以自己上去问问,不过他大概率不会告诉你。”卡西法说。 不知为何,阿莉西亚的心情忽然糟糕了起来,她将这种烦躁发泄在了打扫上。 她从水槽里洒水降尘,于是卡西法退缩了起来,她又开始大力的扫起了地,所有的蜈蚣、老鼠、蜘蛛、蟑螂随着她的动静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阿莉西亚倒也不害怕,她用扫帚敲着地板,大声喊道,“你们这些脏东西,给我全都滚出这里!” 她将那些垃圾、灰尘往门外扫去,飞扬的灰尘让卡西法再一次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卡西法缩在炉膛里喃喃道,“命运啊,真是可怕的东西.....” 楼下的动静,楼上是听不到的,夏亚施展了一个隔音的魔法。 塞巴斯小心翼翼的走上楼,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夏亚。 楼梯上是一条不长的走廊,大概有三四个扇门,右侧的一扇门是打开的,能看见一个不大的阳台。 透过大门,青山绿水在他眼前缓缓移动,不,或者说,那像是整个屋子在移动一样。 塞巴斯听到了某种巨物在移动的轰鸣声。 外面绝对不是皇都,塞巴斯心想,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那样的存在,扭曲空间这种事情自然轻而易举。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想来的,但一想到他的辖区里有这么一个存在就有些睡不着觉。 为了今后的工作顺利,他还是觉得得来拜访一下,打声招呼,也就是俗称的“拜码头”。 而在那阳台上,夏亚坐在一张椅子上,慵懒的靠着靠背,些许金光挥洒在他的脚下,借着阳光,静静的看着一本古朴的魔法书。 似乎是察觉到了塞巴斯的到来,夏亚合上书,看向他..... 第二十三章:大人物 “夏.....夏先生。”塞巴斯对着夏亚欠身行了一礼道。 “怎么变的那么拘谨了?”夏亚笑道,“上一次见面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很讲礼貌。”塞巴斯尴尬的笑道。 塞巴斯从楼梯口走了上来。 “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亚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来拜访一下您。” 说着,塞巴斯就将手中的手提袋递给了夏亚。 “这是酒神酿造的美酒,自从酒神失踪以后,祂酿造的酒就成绝品了,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托关系才从冥府买到的。” 夏亚接过了手提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洋葱形状的玻璃瓶子,瓶子里的液体在阳光下散发着宛如红宝石般的光泽。 他抬起手打开了塞子,随着“啵”的一声,一股浓郁的酒香从中逸散了出来,整个灵魂都因这香气从上至下的通透了起来。 塞巴斯在一侧重重的吸了一口气,露出了迷醉且享受的神色。 夏亚将塞子塞了回去道,“很贵重的礼物,但很抱歉,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跟它相匹配的回礼。” 闻言,塞巴斯一愣。 这种存在会给不起跟这酒相匹配的回礼吗? 怎么可能!? 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说实话,在进来之前,塞巴斯一直在忐忑夏亚是否会收下自己的礼物。 毕竟对于这种可能从神代活到现在的存在来说,更珍贵的酒可能都喝过。 但这已经是他所能拿出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而此刻,夏亚的反应则与他所想的截然相反,一句“没有什么可以跟它相匹配的回礼”,拔高了这个礼物的珍贵性,也给足了自己面子,消除了他心中的忐忑。 塞巴斯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虽然这个存在如真神一般,但却没有任何神的傲慢。 就如同古时的贤者,谦逊、睿智,待人真诚且温和。 在感慨之余,塞巴斯连忙顺着夏亚的话道。 “不用不用。” 接着,他笑道:“托您的福,我最近已经转正了,还拿了一笔奖金。” 夏亚饶有兴致的问道:“是因为抓了那头梦魇?” “是的。”塞巴斯说,“冥府已经有几百年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了。” “是吗....” 夏亚笑了笑,但没有再继续言语。 顿了顿,他看了看手中酒,“葡萄酒打开后,好像要快点喝完。” 他看向塞巴斯,笑道,“要一起把它喝了吗?” “您现在就要喝了它吗?”塞巴斯张了张眼睛说,“其实您可以不用着急,这这酒至少几百年都不会坏。” “酒不拿来喝,难道拿来观赏吗?”夏亚调侃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塞巴斯忍不住道,“我的意思是,您可以等一些特殊的好日子,亦或者高兴的时候喝。” 刚说完,塞巴斯就反应了过来。 这酒对于眼前的存在来说,或许并不如他认为的那样珍贵.....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夏亚抬起了手,示意他看看四周。 “现在难道不是一个好日子吗?” 闻言,塞巴斯好奇的迈了几步,走进了阳台,他也这才看见整个城堡的全景,一个移动的巨大魔法造物。 他又看了看眼前掠过的山景。 森林覆盖的高原,层层叠叠的山岩,茂密的丛林雾一样弥漫山峦之上把山谷遮掩的若隐若现,五彩斑斓的秋,百花怒放的春,大自然像一位粗心的画家,在这里打翻了调色板——将各种颜色融为一体。 远眺雪山,白皑皑的,又似乎是透明的,美不胜收。 但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他们即将到达的目的地,那是一片高原之上的大湖。 云雾,似远非远,似近非近,阳光透过云雾照到湖面上,宛如水墨画一般的美景,但接着,一阵微风拂过,撕开云雾,水波荡漾下,阳光挥洒至湖面,波光粼粼。 由于辖区的原因,塞巴斯终日所见的都是林立的城市房屋跟石砖铺就的街道,虽然仍旧美丽,但同样的风景看久了总是会感到厌倦。 像这样的自然景色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夏亚的声音在一侧传来。 “命运是难以揣测的,幸福和意外,你永远也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到来。 或许下一刻,这酒就会掉在地上摔个粉碎,又或者,我获得了更好的美酒。 在它还在我手中的时候,在它还是最好的时候,就喝了它吧。 对于多数凡夫俗子来说,这世上没那么多好日子,但对于我来说,一个温暖的晴天就够了。” 当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一回,总是会变的成熟些。 在从雪原上被那老头救回来后,夏亚就变的相当佛系了,没了心以后加剧了他这种状态。 他现在的人生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躺平,一切顺其自然,及时行乐。 赛巴斯回过神来笑道,“您说的对,没有什么比美景更加相衬美酒的了。” 顿了顿,他思考了一下,接着遗憾的说,“虽然我很想与您在这样的美景下享用美酒,但很遗憾,我接下来还要去收割灵魂。 今天的工作有些多,还要去带一个大人物。” 接着,他自嘲道,“我想,不只是凡夫俗子,死神也是一样的。” 夏亚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对您来说倒也没有必要隐瞒。” 塞巴斯沉吟了片刻,郑重的念道。 “布里塔尼亚帝国第三任皇帝,摩瑞亚·布里塔尼亚。” 夏亚眼睛微微张了张,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沉默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了楼梯口。 似乎是想透过楼梯口看见楼下那个正在卖力打扫的妇人..... 第二十四章:找少女约会? “很震惊,对吧?”塞巴斯笑道。 “摩瑞亚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他一死,怕是整个布里塔尼亚都要动荡了。 也不知道谁会继承这个皇位。” 沉默片刻后,夏亚问道,“这位皇帝今年多大了?” “六十三。”塞巴斯说道,“不过以前遇到过刺杀,之后身体就一直不是很好,听说因为三女儿失踪了,一气之下就晕了,按照死者之书上的说法,今晚就不行了。” 说着,他抬起头,就见夏亚正静静的目视远方的大湖,看着水天一色,碧波荡漾,一言不发。 “夏先生?”塞巴斯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随后,就听见夏亚低沉的感慨道。 “命运啊,真是残酷的东西。” 塞巴斯认可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你介意别人旁观你收割灵魂吗?” 夏亚的忽然开口,令塞巴斯一愣,但想了想道,“原则是上是不可以的。” 接着,他试探性的问道,“您要跟我一起去吗?” “我有些好奇你们死神的工作。” 夏亚摇了摇手中的酒,低沉的说。 “况且,生离与死别,是最好的下酒菜,不是吗?” 赛巴斯思考了一下道:“原则上,我们收割灵魂,是不能让生者看见的。但如果是您的话,应该没问题。” “现在就去吗?”夏亚问道。 塞巴斯点头道,“下一个死者在二十分钟后。” “时间很紧啊。”夏亚缓缓的从椅子上起身,“那就走吧。” 两个人一起走下了楼梯,此刻房间内的灰尘已经不如刚刚那么多了,肉眼可见的顺眼了许多。 阿莉西亚正拿着一把自制的加长的扫帚清扫天花板的蜘蛛网,卡西法在一侧抱怨道。 “别赶走那些蜘蛛!它们会吃苍蝇!” 阿莉西亚将清扫出来的垃圾全都堆在了卡西法的身上让他焚烧,几乎将它淹没了,它此刻正努力的从夹缝中探出头来。 现在这个时代,化工产品并不多,城堡内的垃圾大多是一些碎木块、纸袋还有一些碎书和食物残渣之类的东西,而且卡西法也不是普通的火焰,不用担心什么有毒气体。 “夏亚!”见到夏亚下来,卡西法像是见到救星一样,“你快管管她,我要被她弄熄火了!” 夏亚走到火炉前,用火钳将一些垃圾扒开了一点,给卡西法露出了一个喘息的空间。 “卡西法很脆弱,记得别让它熄灭了。”夏亚对着阿莉西亚道。 阿莉西亚看着穿上大衣的夏亚,问道,“你要出门?” “去办一些事情。” 阿莉西亚颔首,没有再继续言语。 “你不好奇我们出去做什么吗?”夏亚揶揄道。 “死神跟巫师一起出门办的事情我可不想知道。”阿莉西亚一边打扫,一边道,“虽然我半只脚已经踏入坟墓里了,但我还不想那么快踏入另一只脚。” “别担心,女士。”塞巴斯道,“你还会活很久。” 阿莉西亚杨起眉毛道。“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但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格外有说服力。” 塞巴斯脱下帽子,对着阿莉西亚行礼道。 “那么再见,女士。” 阿莉西亚的面色一僵,她道,“我这个又老又驼的老太婆也没什么好见的,再见就不用了。” 塞巴斯一愣,但随后,他反应了过来笑道,“您真幽默。” 伴随着叮铃一声,夏亚打开了门,塞巴斯则对着阿莉西亚再一次点了点头后,就跟着夏亚走了出去。。 阿莉西亚有些疑惑的透过窗户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她喃喃道。 “卡西法,他们要去做什么?” “你不是不好奇吗?”卡西法在一侧劈里啪啦的说。。 “是不好奇,但不妨碍我问一问,不是吗?”阿莉西亚说。 “那你刚刚不问。”卡西法吐槽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出门的话倒还能猜猜是不是去找美丽少女约会,但现在是两个人。” “找少女约会?”阿莉西亚张了张眼睛,她继续问道,“他以前经常去找少女约会吗?” “以前?”卡西法的话语顿了顿,炉膛内的火焰摇曳了一下,陷入了回忆中。 “如果你说的是我记忆中的“夏亚”的话,那么确实是的,不过一旦少女真心爱上他,他就会立马失去兴致。” 卡西法没有说的是,他与现在的夏亚相处的时间其实也不过才几天而已,而他记忆中的“夏亚”还有另一个名字,那就是“哈尔”。 由于失去了心脏,随着时间的增长,哈尔的内心逐渐的被孤独与空洞吞没,为了填补这种空洞,哈尔从未放弃过寻求自己的真爱。 不过也正如卡西法所说,也因为失去了心脏,他无法真正的投入一段感情。 所以,他时常会被一些被他抛弃的女孩纠缠,而为了摆脱这些麻烦,他就让自己的徒弟去散步关于他的谣言,也就是那夺取少女心脏的传说的由来。 这是小说中的内容,在电影中并没有特地提及,但是在开头则仍旧展示了这一流言。 阿莉西亚陷入了沉默。卡西法的火苗往前探了探看了看她的表情。 “你怎么了?” 但接着,她就看见阿莉西亚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起了一把刷子,提着水桶走向了卡西法的炉膛。 卡西法的面色瞬间僵住了,火苗下意识的向后退了退。 “等等!你要做什么!?” “别!别刷墙上的煤灰,那不是脏东西!那是岁月的见证!是我在这里努力过的证明!” 第二十五章:吸血鬼 “您吃过早饭了吗?” 在距离屋子只有一个街道的地方,塞巴斯带着夏亚坐在了一家餐馆外放置的椅子上,两张椅子配一张桌子。 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玻璃花瓶,花瓶中的插花一看就是新采的,散发着宜人的香气。 这里是一处大街道的十字路口,拐角的地方有着一块比较大的空地可以放置桌椅。 说是餐馆,但实际上没多大,只能放下一个厨房,内部桌椅根本放不下几个,也正因如此,才会将桌椅放在外面来。 厨房是开放式的,即使是坐在外面依旧能看见里面穿着厨师服的厨师在串着肉肠,并且放置在一侧的烤炉上烘烤。 这在这个时代倒是非常新鲜的,或许也正因如此,这里的生意还不错。 “不过就算吃过了也没事,您一定要尝尝这里的肉肠,老板亲自烤的那种。”塞巴斯热情的说。 一侧脸上挂着笑容的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分别递给了夏亚跟塞巴斯一份菜单。 “请两位看一下,需要什么告诉我。” 塞巴斯显然已经轻车熟路了,甚至都没有接过菜单,而是直接道。 “给我来一份a套餐。” “好的,需要茶饮吗?”服务员问道。 塞巴斯思考了一下,“给我上一杯红茶吧。” 服务员拿着笔在写字板上书写着,接着又看向夏亚。 “跟他一样。”夏亚说。 “好的,由于我们是现烤的,所以请稍等十分钟。” 服务员欠了欠身,接着就走向了一侧的桌子。。 “你要带走哪一个?”夏亚好奇的问道。 塞巴斯的嘴角挂起一抹浅笑,“您觉得呢?” 夏亚看了看四周,“至少这四周我是没见到有什么人脸上有死相。” “还没到呢。” 塞巴斯说,他看向了这条大街道的尽头,夏亚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在那里,一群穿着制服的人正从一家服装店中走了出来,跟秘密警察的服装不同,秘密警察的服装是深蓝色的,接近黑色,很深沉。 而这群人的则是深绿色的,虽然很像军装,但没有帽子,为首的中年人有些发福,不过长的倒是白净,四周店面的人似乎很敬畏这一批人,都不敢直视,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一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这家早餐店的门口,用审视的眼神扫了一下这家店的四周。 于此同时,厨房内一位三十岁左右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挂着笑脸哈着腰走了出来。 “瑞克局长,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厨师服的男人是这家店的老板,哈特·瓦伦丁。 “不要紧张,我就是来看看。” 被称之为瑞克的发福男人脸上挂着十分和煦的笑容,像是个非常亲民的官员。 “这条商业街是市长非常重视的,而我做为皇后区商业管理局的局长,自然要担起责任。” “是是是,您说的对。”哈特陪着笑脸应和道。 瑞克似乎很满意这种态度,他继续和蔼的问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托您的福,还行。”哈特说。 瑞克点了点头,但接着,一侧穿着制服的人员走了过来道, “老板,泔水桶不能放在门外,知道吗?” 瑞克微微眯了眯眼睛。 哈特也一愣,接着,他慌张的说,“我马上处理,马上处理!” “按照最新的街道管理处罚法案,罚款两磅银。”那人穿着制服的人说道。 “什么?两磅银!?”哈特有些着急的看向瑞克,“局长,我只是暂时放在这里一下,厨房没地方放了,你们要是不来,我也马上就倒了!” 瑞克似乎很为难,他犹豫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 “哈特啊,这是规矩,规矩制定出来就是要遵守的,如果我这一次给你免了,别人怎么办?这不公平,知道吗?” 哈特的面色有些难看,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挤出一个笑容道,“是,我明白了....” ..... 刚刚那个服务员走了过来,给夏亚跟塞巴斯倒着红茶,不过显然,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 而是看着不远处那些人。 夏亚能明显的听到他的那带着怨气的嘀咕声。 “一群吸血鬼。” “你叫什么名字?” 一侧突然传来的声音惊的那服务员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水壶的壶嘴将水杯碰倒,茶水洒了一桌,不过好在并未溅到夏亚身上。 那服务员有些慌张的从身上掏出一张布擦拭着桌子上水渍。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将茶杯扶正,重新倒满了茶。 “没事。”夏亚安抚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服务员反应了过来,“您叫我海克就可以了。” 夏亚点了点头,他看向不远处的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员,好奇的问道,“你刚刚称呼他们为吸血鬼?” 海克微微张了张眼睛,接着就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先生....我....我....”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夏亚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这些人经常来吗?” 海克沉默了片刻,接着,他叹了口气道。 “如果只是经常来的话倒还好,他们每次来,就用各种理由让我们交钱。” 似乎是夏亚温和的话语让他暂时放下了戒心,开始向两人倾倒起了苦水。 “前天刚交的治安管理费,昨天就让我们交市容管理费,我们这些桌子在这外面摆了这么多年了,前不久就突然让我们支付公共用地的租借费用。 您知道刚刚罚了多少吗?两磅银!那都是我两周的工资了。” 夏亚点了点头,“确实太多了。” 海克叹了口气道,“现在也只能慢慢等了,再等两年,现在的市长也就退休了,说不定情况就不一样了,实在不行,我们也只能搬走了。” “市长退休这位瑞克局长也会下去吗?”夏亚拿起一侧的红茶杯问道。 “您是不知道。”海克压低了声音说,“现在的市长是他的舅舅,不然的话他也不敢这么嚣张。 这附近过去有家服装店的老板一直不交罚款,就在去年,他的人直接把那服装店给砸了,所有衣服全都被没收了。” 他转过头看了看四周,确认那群人已经远去后继续道。 “那老板一直想要向皇帝陛下告状,天天守在皇宫外,但就在几个月前,他们一家三口都死在了自己家里,听说是因为烧炭取暖中毒死了。 但这里人都知道,这肯定跟瑞克有关系。 他这些年做的恶事可不只是如此,手里有好几条人命,好多年轻的女孩都被他祸害了。 听说有好多人写了匿名的举报信发给皇宫,但都被他舅舅压下来了。” 夏亚点了点头,他倒是并不意外这一点,人类社会本就是一个关系社会。 他也不意外会出现这样的官员,即使是打扫的再干净的房间,在肉眼无法看见的地方,也依旧藏污纳垢的可能。 他比较意外的是,皇都出现这种情况。 用古人的话说,这里就是天子脚下。 连自己眼下的污垢都无法看见,很难想象其余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这个帝国的腐朽程度,或许超乎他的想象。 这些东西暂时与夏亚无关,但未来的那场战争若是真到了需要他裁定命运的时候。 他的所见所闻,将决定着这个国家的命运最终该导向何处..... 夏亚没有言语,只是抬起面前的茶杯,吹走上面飘荡的热气,轻泯了一口红茶。 那服务员似乎还想说什么,这店的老板就开始喊起了海克的名字,叫他去收拾一下泔水桶。 海克应了一声,就走向哈特那边,他侧耳跟那老板说了什么,接着就提着泔水桶离开了。 那老板看了一眼夏亚这边,然后就走进了店面中,几分钟后,他拿着两个装了许多食物的盘子走了过来放在了夏亚的桌子上。 盘子里应该就是他们点的“a”套餐了,有肉肠,也有荷包蛋,还有一些淋上了酱汁的烤蘑菇。 最为诱人的还是里面的肉肠了,又大又饱满,肠衣在清晨的光照下泛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我们的服务员说过了,很抱歉先生,他有些年轻,做事也比较容易分心,我之后会去教训他的。” “不用。”夏亚笑道,“反正也没倒到我身上不是吗?” “非常感谢您的大度。”哈特欠身道,接着,他有些疑惑的看着夏亚对面拿空无一人的位置,“我记得,您旁边不是还有一位朋友吗?” “哦,他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夏亚说。 第二十六章:命运 哈特看了看桌子上摆着的两盘食物,“可这些东西怎么办?” “放心,他事情做完就回来了。”夏亚说。 哈特点了点头,接着,他感慨道,“您这位朋友工作真努力,点好的餐都没时间吃。” “是啊。”夏亚应和道,“本来今天想跟他一起喝酒的。” “不过倒也正常,这些年皇都的工作是越来越难找了,竞争也激烈。”哈特说。 夏亚正拿着刀叉享用着面前的美食,听见这话,他好奇的问道,“皇都的工作很难找吗?” 哈特抬起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夏亚,而夏亚也在打量着他。 这位老板留着一个很精致的八字胡,带些上流人士的贵气,不过更像是某些贵族的管家,或许是因为这些年多了很多烦心事,额头上多了很多的抬头纹。 他浅笑道,“看您的穿着跟气质,您一定是那种家境不错,无需工作的人吧?” 没等夏亚回答,他就继续道,“最近这些年,皇都来了不少外地人,他们工作勤快,而且过去大多都是种地的,身强体壮,关键是总是喜欢通过降低工资的方式来获取工作。 那些大老板当然会更加喜欢把工作给这些人。” 夏亚抬眉颔首,“真实。” “您这位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哈特好奇的问道。 夏亚思考了一下道,“不太好解释,不过他的工作还是要带些技术的,所以也不怕被外地人替代。 而且他的单位不错,有固定的客源。 算是事业单位,转正后就很难被开除,就是工作的时间不确定,有时候忙,有时候很清闲。” “听上去还不错。”哈特点头道,“这年头,有一个稳定的工作就很好了。” “赚个辛苦钱。”夏亚笑道。 说着,他用刀叉切了一块肉肠放入嘴中,浓郁的肉香在嘴中绽放,油脂丰富的同时,还带有一种恰到好处的嚼劲,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非常不错。 难怪塞巴斯这么热情的向自己推荐,确实值得来吃一次。 “嗨,谁不是呢。”哈特感同身受的说。 他看了看厨房,接着道,“我还要去忙,就不跟您在这闲聊了,祝您这位朋友工作顺利,客源不断。” 夏亚面色古怪的抬起了一边眉毛,但还是回道。 “借你吉言。” 不过哈特并未立即离开,而是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视线此刻正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店面,刚刚离开的这里的那支队伍此刻已经到了另一个店面中。 那是一家花店,花店老板是一位妇女,她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眼角含泪的跟那群人说着什么,不过距离太远了听不清,但看起来,似乎是在哀求着什么。 怀中的孩童在嚎啕大哭,但与她母亲争执的人却在微笑。 哈特的手搭在桌子上,死死的攥紧桌布,一言不发。 “你相信恶有恶报吗?”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哈特的思绪。 他转过头,就见刚刚跟他聊天的那位先生靠着椅背,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茶托,正静静注视着自己,等待着他的回答。 “恶有恶报?”哈特有些疑惑。 “这是佛教的说法。”夏亚道,“意思是做恶的人,最终都会受到来自上天的报应。” 哈特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他苦涩一笑,“先生,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会想那么多。 我只想赚些小钱,养活我的家人跟我的员工,让他们可以养活他们的家人。” 夏亚点了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继续道。 “我是相信的。” “您相信什么?”哈特问道。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某种天理,定善恶公理,因果报应。”夏亚沉稳的说,眼中则带着些许若有所思。 至少,这个世界是有的。 “您说的真深奥。”哈特尴尬的笑道,“您应该是学哲学的吧?” “差不多吧。”夏亚说,“反正都是找不到工作的专业。” 哈特继续道:“虽然有些东西听不懂,但您的意思我是知道的。”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年轻人,从小生活优越,没遇到过什么困难,被家里人保护的很好,从来没见过这个社会的黑暗面,所以也就会有很多天真的想法。 他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那群人,低声轻喃,“等您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有许多事情,不会如您想象的那样美好。 这个世界上,好人得不到好报,而坏人走到最后的事情,太多了....” 夏亚默默的饮了一口红茶,没有再继续开口。 而哈特也转过了身,准备进入厨房。 “局长!局长小心!” 一侧传来的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转过头,就见不远处,那位瑞克局长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摔在了地上,一只鞋子都被甩到了一侧。 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员随即上前将瑞克扶了起来,然后捡起了鞋子放在了他脚边。 瑞克吃痛的摸着他的胯骨,骂骂咧咧的将将脚放入鞋子中,不过显然,他太胖了,没办法弯下腰去扣鞋跟,所以他就将脚向后抬起,尝试提上鞋跟。 不过这种金鸡独立的动作对于他的体重来说显然是高难度的,他有些难以维持平衡,向着一侧倾倒,他的一只脚向着左侧跳了几下,尝试着维持平衡。 但是显然,这根本无济于事,他的随行反应了过来想要上前去搀扶,但是已经晚了。 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后脑勺也结结实实的磕在了街边人行道的尖锐边缘。 即使是在这里,哈特都能听到那种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的声响。 鲜血混合着一些其他的液体,从瑞克的后脑勺下不断流出,流入一侧的散发着恶臭的水沟里。 许多人都目睹了这一幕,而那些商业管理局的人也直接愣在了原地。 整个街道一片寂静。 在几秒的反应时间后,惊慌且声嘶力竭的声音从那些人中传来。 “局长!” “快!快送医院!” “止血!先止血!” 人们手慢脚乱的将瑞克围住,尝试着各种方法想要救援。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后脑勺着地的伤势,能救活的概率几乎等于没有。 瑞克,死了? 哈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感觉有些荒唐。 他幻想过很多次瑞克受到应有报应的模样,比如新的皇帝上台,大力整治皇都腐败,又比如他的靠山下台,他也被新的势力清算。 但他从未想过是这样的。 一个....单纯的不能再单纯的意外? 不知为何,哈特忽然想起了刚刚跟夏亚的对话,下意识的看向了夏亚。 所有人都在震惊于眼前一幕,但他却依旧从容,好似对此并不意外。 他的双手拿着刀叉,优雅的享用着早餐,在这慌乱的环境中,他的刀叉与铁盘交击的声音格外的明显。 似乎是察觉到了哈特在看他,夏亚拿起一侧的餐布擦了擦嘴,接着对着他感慨道。 “命运,真是难以揣测的东西啊,对吗?” 第二十七章:不是巧合 虽然夏亚早已经知晓了结局。 但这一幕倒是与他无关,从始至终,他都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瑞克这个名字,早已经写在死者之书上了。 不过显然,这位名为哈特的餐馆老板并不相信。 “啊,做好了吗?” 塞巴斯从一侧走了过来,打断了此刻有些凝固的气氛。 他自然的坐在了夏亚对面,似乎是没发现一侧的哈特,而是拿起了刀叉切下了一点肉肠放入嘴中,接着满足的点头道。 “嗯,就是这个味道。” “工作怎么样?”夏亚问道。 在夏亚的视角中,他并未看见塞巴斯,而是看见了一条黑色的锁链从巷子中飞出伸入了瑞克的身体中,将他的灵魂拖出身体,并且拖入了巷子里。 “还行。”塞巴斯没有抬头,而是拿着刀叉处理着面前的食物,“就是客人不是很配合,不过我也习惯了。” 说完,他这才注意到了一侧站着的哈特,他的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有什么事吗?” 顿了顿,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 “哦哦,一共多少钱?” 哈特回过神来,连忙道,“这单免了。” “嗯?”塞巴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夏亚。 “刚刚这里的服务员不小将我的红茶弄倒了。”夏亚说,“不过也没倒到我身上。” 塞巴斯恍然,对着哈特笑道,“你们这的服务真不错。” “两位....满意就好。”哈特讪笑道,不过笑容略显僵硬。 接着,他欠身道,“那么我就先去工作了,祝两位用餐愉快。” 塞巴斯点了点头,哈特便转身离开,但眼角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撇向这边。 不过,哈特没有任何去询问夏亚跟刚刚那一幕是否有关系的想法。 能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地方开这么多年店,足以证明他是一个聪明人,而做为一个聪明人,最该明白的一点就是,不要多话。 “我以为你要去的更久一些。”夏亚说。 “嗨,能花多少时间,又不需要亲自下去,把人送下去后下面自然有人交接。” 塞巴斯一边解决着面前盘子中的食物,一边道。 顿了顿,他继续笑道,“您是不知道那家伙有多可笑,还想用他一半的钱来换他的命。” 他鄙夷的说,“到死都还想留住自己钱,真是无可救药蠢货,所有钱都给我还差不多。” 所以是给的不够吗,夏亚心中吐槽道。 接着,夏亚问道,“他在下去冥府之后会遇到什么?” 塞巴斯扬起眉毛看向夏亚,他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冥河跟冥河摆渡人您听说过吗?” 夏亚点了点头。 “在我将灵魂送下冥府后,冥河摆渡人会将载着灵魂度过冥河,到达一片广阔的灰色平原,我比较喜欢称呼它为长春花之地,不过有一些人喜欢称呼它为真理田园。” 塞巴斯认真的说,“说实话,相比于后续程序来说,这是我觉得最难受的地方。” “喔?”夏亚有些饶有兴致,“环境很恶劣吗?” “倒也说不上恶劣,那只是一个过渡的平原,到达平原后人们会排队接受审判所的审判。”塞巴斯说,“但问题是,人太多了,而审判所的人太少了。” 塞巴斯过去似乎在那里待过,所以讲述这些的时候,脸上有些心有余悸。 “您可以想象您见过的场面最大的庆典,一个地方挤满了上百万人。 再想象天黑了,一点光亮都没有,完全发不出一点声音,没有人群中此起彼伏的人浪。 低语的人群在黑暗中乱逛,等待着一场永远也不会开始的庆典。” “嗯....”夏亚凝重的点了点头,“听上去确实很难受。” “我在那该死的地方待了两百年!” 塞巴斯骂道,“审判所的那群杂种只想着如何维护自己的权力,从来不想着稍微提高一下他们那便秘一样的效率!” 塞巴斯深呼吸了一口气,“抱歉,先生,我有些失态了。” “理解。”夏亚道。 塞巴斯继续道:“后面的程序就简单了,当死者的灵魂受审之后,有罪之人根据他们的罪行在痛苦之所接受轻重不一的惩罚。 而那些无罪的人们将可以在极乐境过着衣食无忧、载歌载舞的幸福生活,直到他们自己不想活了选择轮回,开始新的人生。” 顿了顿,塞巴斯又补充道,“哦对了,如果轮回三次都能进入极乐境,那么就能进入神圣群岛,那里是英雄的居所。” 夏亚点了点头,“听上去跟其余几个神话的冥府差不多。” 无论是他老家那边的六道轮回,还是十八层地狱,亦或者是埃及神话中称量心脏重量以及来世的传说,本质上都是惩恶扬善的逻辑。 【他还去过其余几个神系的冥府!】 塞巴斯的心中泛起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则没有任何的变化。 虽然他成为死神的时候,神代早已经终结了不知道多久了。 但他还是可以从许多前辈口中获悉那时代的一些情况。 神权与信徒的争夺是不死不休的。 所以,各个神系之间的关系绝对说不上好, 祂们对于异域的神进入自己的神域非常敏感,更别说对于任何一个神系来说都相当特殊的冥府了。 而眼前的人,不但进入过冥府,甚至还不止一个.... 这即使是真神都不可能做到的。 “怎么了?” 看着一直沉默的塞巴斯,夏亚有些疑惑的问道。 “没,没什么。”塞巴斯拿起一侧的餐布擦了擦嘴,“您吃饱了吗?” “差不多。”夏亚说。 “那就跟我去下一个地方吧,这一次要接挺多人的。”塞巴斯说。 “是什么意外事故吗?还是天灾?”夏亚问道。 “等您到了就知道了。” 在闲聊间,两人一起从椅子上起身缓步离开了这里。 在厨房内的哈特一直用余光目视着他们的离去,宁静的城市街道上,他们就那么缓步前行着,除了与四周行走的人相比,没有用任何的奇特的地方。 就好像只是这座城市中的两个普通人。 是巧合吗? 哈特回想着那人一言一行,以及他最后跟自己说的话,他摇了摇头。 不是巧合。 第二十八章:医院 夏亚跟塞巴斯没有走出多远,在拐了几个街区后,他们来到了一栋有院子的绿顶房子外。 房子有两层,房屋的一面则做了许多拱形,露出里面的开放式走廊,能够看见一些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员在其中行走。 屋顶则竖立着一个很显眼的十字架。 门口的门柱上挂着一块竖牌,上面写着“皇后区中心医院”。 “估计这里的医生都没我来这勤快。”塞巴斯看着那医院上的牌子吐槽道。 “这里的庸医总是能给我带来很新的体验。” “很离谱吗?”夏亚好奇的问道。 这里应该是官方设立的医院,如果这里的医生都不靠谱的话,很难想象其余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昨天我来这带走的一个人,您猜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塞巴斯问道。 夏亚摇头笑道,“我可没有死者之书。” “流血流死的。”塞巴斯说,“这医院有一种治疗方法,在前臂或颈部切开静脉或动脉放血,从瘟疫和天花到癫痫和痛风,啥病都能放血。 其实如果不来医院,那家伙起码还有十年左右的寿命。” 夏亚点了点头,他倒是并不意外,毕竟这个时代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初期,虽然提前了几十年,但整体水平大概处于十八世纪左右。 这个时期的西方医学的治疗手段大多只有三种,灌肠、放血以及催吐,而他们吹捧的药物大多是硫磺、硝石、汞、铅这些东西 一直到工业革命的成果逐渐展现,并且抗生素跟细菌被人发现后,才逐渐有所改变。 但放血疗法一直到十九世纪中叶才逐渐走向没落。 “相比于去医院,人们更加相信一些巫医的偏方。”塞巴斯调侃道。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进了医院,不同于夏亚过去去的那些医院一样有着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而是一些味道很重的草药味,非常刺鼻,花香味中混合着血腥味。 这里的环境也说不上是干净,木筋结构的墙体上有一些斑驳的黑块,不知是草药染的,还是其他的什么。 夏亚甚至看见了蜘蛛网,显然这里的清理人员并不常管天花板的事情。 一些穿着黑袍来往的不知是医生还是护士的医院人员的衣物上也能明显看见一些血迹跟草药的痕迹,看上去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这个时代应该已经有人开始发现微生物的痕迹了,不过显然,并未有人将这种知识应用在医学上,消毒手段并不完善。 这些医生身上的血迹,或许还被人视作是经验丰富的象征。 廊道中传来隐隐的抽泣声,不远处的病房外,一位二十多岁的少妇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掩面哭泣。 病房内也传来了哭泣声,在那淡淡血腥味的衬托下,显的格外压抑。 不过来往的那些黑袍人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完全无视了那哭泣的人,冷漠,平静。 夏亚看着这些人,略带玩味的说,“塞巴斯,我觉得这些人要比你像死神。” “确实,我杀的人可没这些人多。” 塞巴斯不可置否的说,他低了声音在夏亚耳边道。 “我听过一些小道消息,只要花个20镑银,连一节课都不用上,就能获得布里塔尼亚最有威望的大学、研究机构为你开出的医学学位或者行医证明。 当然,真实度有待考证。” “这种传言能流传出来,某种意义上就已经很离谱了。”夏亚说。 这意味有相当一批人相信了这种传言。 塞巴斯笑了笑,“那么我就先去工作了。” 夏亚颔首。 不过令夏亚感到意外的是,塞巴斯并未直接进入病房,而是径直的走向了那位正在哭泣的少妇,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面巾递给了她。 少妇缓缓抬起哭的红肿的双眸,有些迷茫的看着塞巴斯,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面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谢谢。” 塞巴斯叹了口气,抬起手拍了拍少妇的肩膀。 “节哀,人生在世总要经历一次死亡,况且他已经六十二岁了,算长寿了,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我知道....可是....可是” 少妇的眼眶再一次红了,她用面巾捂住脸,抽泣着道。 “我以为他还会再陪我们几年。” “命运就是如此。”塞巴斯说,“但他的死亡,只是肉体的死亡,你们与他相处的所有记忆都是不会消失的。 只要你们还记得他,他就永远活在你们的心中。” 塞巴斯的话似乎很具有说服力,少妇擦了擦眼眶,看着他道。 “谢谢您的安慰,您真是一位绅士。” 夏亚这才确定塞巴斯并不是来收割的并不是这位少妇的灵魂,而确实是在安慰他。 他是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怜香惜玉的,他心想。 接着,夏亚就听见塞巴斯道。 “你们现在应该收拾情绪,想着如何办理他的葬礼,让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程,走的体面且有尊严。” 少妇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接着,她的脸上露出些许迷茫,“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塞巴斯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卡片,然后递给了少妇。 “这是我的名片,您可以看一看。” 少妇好奇的接过了名片,夏亚也使用魔法看向了那名片上写的字,他的表情,几乎是跟少妇同时凝滞住了。 上面写着: 【塔洛斯葬仪服务店】 【经营范围:棺材、骨灰盒、停尸整容、葬礼定制....】 【地址:科尔街122c】 【塞巴斯·提亚提特】 “我为这家医院的很多客人提供过服务。”塞巴斯的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欠身道,“他们都给了我很好的评价。 本店有很多档次的葬礼服务供您挑选,保证让您的亲人走的风光且体面。” 少妇的脑袋有些懵,她无法从刚刚那位说话温和有阅历的绅士中回过神来,并且跟眼前这个葬礼店推销员联系上。 她捂了捂自己的脑袋,“我....我考虑一下。” “塔洛斯将永远欢迎您的到来。”塞巴斯欠身行了一礼道。 接着,他就走进了一侧的病房,不过那位少妇似乎并未发现。 几分钟后,塞巴斯从病房中走了出来,来到了夏亚面前。 “所以,你说的在皇都开的店就是殡葬服务店吗?”夏亚道。 “对啊。”塞巴斯疑惑的说,“很奇怪吗?” “不,非常适合你,或者说...” 夏亚调侃道:“没什么比死神开的殡葬服务店更有竞争力的了。” “即使是死神,也是要吃饭的嘛。”塞巴斯笑道,“我在冥府赚的工资在现世花太亏了,但是我在现世也是需要消费的,所以只能靠我自己赚。” 他煞有其事的说,“您是不知道,这家医院虽然庸医居多,但治疗费用是真的不低,能在这里住的起院花的起钱治病的。 一般都不会吝啬于办一场盛大的葬礼。” 夏亚抬眉颔首。 他们在这家医院中待了很长时间,正如塞巴斯所说的那样,这家医院的死亡率是真的不低。 夏亚觉得,在这个时代,与其问人死于什么病,不如问人死在哪个医生手上。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从医院中出来。 “倒也不是每次都死这么多人。”塞巴斯面色古怪的说,“只是今天那位海伦斯医生格外的有活力。” 这个时代的外科手术自然没有现代社会那么精密,最主要的就是截肢手术了。 但截肢过程中的大出血、疼痛、伤口感染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因为这个时代没有麻醉技术,没有消毒技术,没有抗生素,甚至不知道输血,所以这里的医生只管切不管治。 他们的流程通常是先把病人敲晕,用锯将坏腿快速切掉,病人尖叫着醒来。截肢完毕,医生再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按在伤口处,以使血液迅速凝结。 医生做手术也不靠手术刀拿的稳,只看“速度”。 截肢时,拖拖拉拉的,不是把病人疼死,就是出血过多,血容量不足休克死。 当然,还有伤口感染死的。 总之,必须得赶在病患清醒前完成手术。 这位海伦斯医生就是一个有名的快刀手,不过他今天的刀有些太快了。 一刀净利落地切下了病人的下肢,由于用力过猛,顺带切下了病人的一个蛋,以及助手的两根手指。 还有现场观摩手术的一位观众因为目睹了这血腥的一幕吓的休克致死,病人次日死亡。 听塞巴斯的说法,他的助手也会因为手指被切感染死亡。 夏亚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场手术死三人的情况。 当然,这只是因为受到了时代的限制。 这位血手人屠....咳咳,医者仁心的海伦斯医生还是很尽职尽责,为了救人,从昨天开始就不眠不休的连做了十三台外科手术,成功从死神手里抢救下了三人。 “还有吗?”夏亚问道。 “只剩最后一个了。” 塞巴斯转过头看向远方。 那是皇宫的方向..... 第二十九章:摩瑞亚 夏亚两人离开医院没多久,皇都的天空就被乌云笼罩,铅灰色的天空下,整个大道都淹没在了浓浓的水汽中。 皇宫也被灰色的水帘覆盖着,仿佛伫立在浓雾中,整个皇都都笼罩在阴沉的气氛下。 摩瑞亚的房间在皇宫的东侧,在皇帝处理政务的椭圆形办公室的左侧,开门就能进去。 这个房间相比于阿莉西亚的房间就比较符合皇室的气派了,面积一百多平方米,地上铺满了短绒的名贵地毯,就连墙壁都是天鹅绒的。 里面摆放的家具都是有名的大师定制的,仅仅只是使用的木料都价值不菲,天花板吊顶金光璀璨,围帘都是带着光泽的缎面面料。 画像显然出自顶尖的画师之手,所有的细节都一丝不苟,就跟照片一样,画像中是一个女人。 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穿着一件大裙摆的青色长裙,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倾向一侧,双手放在大腿上,优雅、端庄。 她的长相跟阿莉西亚很像,不过相比阿丽西亚,她的样貌要更加贴近东方一些,多了一种温润感。 “那是摩瑞亚的妻子,安雅。”塞拉斯道。 在这间卧室的一角,夏亚跟塞拉斯正坐在一张三足桌的两侧,桌子上摆放了一些宫廷点心,是塞巴斯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 夏亚认得其中一个糕点,他过去曾经吃过,叫拿破仑蛋糕。 不过跟拿破仑其实没有关系,只是一些谐音方面的误传。 这蛋糕的法文名为Mille-feuille,即有一千层酥皮的意思,所以它又被称为千层酥。 他只吃过一次,因为实在是太贵了,起酥工艺很复杂。 夏亚拿起了一个拿破仑仔细的看了看,跟他过去吃的有一些差别,不过酥皮之间的夹层仍旧很丰富,不仅有鲜奶油,还有吉士酱。 他尝试着放入口中咬了一口,香酥松化的酥皮被咬开,接着,他就尝到了里面鲜奶油跟吉士酱的嫩滑,奶香在其中绽放,多种层次的味道在他的味蕾上先后展现,甜度也适中。 失去心脏之后,食欲算是他为数不多还存在的欲望了。 夏亚从拿出了之前塞巴斯送他的酒,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两个玻璃高脚杯。 他打开了葡萄酒的塞子,将酒倒进了杯子中,在玻璃杯的衬托下,酒水散发着如玫瑰花般姿色醉人的桃红。 他将其中一个装着酒的杯子放在了塞巴斯旁边。 浓郁的酒香随着呼吸进入鼻腔,仅仅只是闻着就让人陶醉了,神明酿造的酒,确实跟一般的酒不一样。 夏亚提着酒杯往塞巴斯那里伸了伸示意干杯。 但塞巴斯则没有动作,他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装着葡萄酒酒杯,脸上出了明显的挣扎,接着对着夏亚无奈的笑道。 “先等我将最后一单做完吧,以前有个死神就是喜欢在工作的时候喝酒,然后捅出了大篓子。” 夏亚抬眉颔首,“确实应该这样。” 他拿回酒杯,自己轻泯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在唇齿间绽放,舌尖上的每一个味蕾都在雀跃着,那不只是身体上的享受,更加是灵魂与精神上的通透。 即使已经进入腹中很久了,那残留的余香也依旧在唇齿间游荡。 酒精度数对于他来说还算承受的范围内,酒这种东西不是度数越高就越好的,还与其余的制作工艺有关,也有一些低度数的酒水有不少人喜欢的。 夏亚一边回味着这红酒,一边看向这卧室的另一角。 是的,这房间内还有不少人,床上躺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的老者,看上去已经在弥留之际,不过似乎还有一些执念在支撑着他。 显然,这应该就是塞拉斯口中的,布里塔尼亚的皇帝,摩瑞亚了。 即使是这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超庞大帝国的主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四周围着不少人,有穿着黑色长袍的医生,也有一些穿着华丽年龄不一的贵族男女。 不过他们都没有发现在这个卧室的角落中,有两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人正一边享用糕点,一边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就连那葡萄酒散发的酒香,他们也完全闻不到,好似有一道空气墙,将二者分割成了两个维度一样。 一位美丽少妇正坐在床边,一手手抓着那濒死老者消瘦的手掌,一手拿着纸巾擦拭着眼角不停冒出的泪水。 她的外表很年轻,脸上没有一点皱纹,但是眼神跟气质却很成熟,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烫了一头很多欧洲贵妇都会留的罗马卷,穿着一条米黄色的长裙。 “那是摩瑞亚的大女儿,伊莎贝尔。”塞巴斯介绍道,“帝国第一顺位的继承人,她旁边那个金发的男人,是他的丈夫,法洛斯,是个没落王室的王子,放弃了王位,入籍了布里塔尼亚。” 夏亚点了点头,也在这时,一侧的大门突然打开,另一位更加年轻一些的女人踉跄着跑了进来。 她的长相跟那个伊莎贝尔很像,只不过头发更长一些。 “父亲,父亲!” 那女人见到摩瑞亚这样子,哽咽的喊道,她坐靠在床边,抓住了摩瑞亚另一边手低声抽泣着。 “我回来了,父亲。” “那是应该是他的二女儿吧?”夏亚问道。 塞巴斯点了点头,“叫尤金妮娅。” 顿了顿,他继续道,“这几年,这皇帝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他的两个女儿,还有他的弟弟,以及背后的各方势力,都在乘着这个机会互相争夺着权力。” 夏亚点了点头,这应该就是,瑞克这种人出现的原因了..... 摩瑞亚那双浑浊的眼眸转过头,但并不是在看那女人,而是看了一眼她来时的门,大门仍微开着,不过已经没有人再进来了..... 伊莎贝尔似乎是知道摩瑞亚在想什么,开口道,“您放心,父亲,无论是全皇都的秘密警察,还是周边的军队我们都动用了。 明天我们就发布公告,全皇都...不,全国范围发布悬赏,动员民间的力量。 只要她还在布里塔尼亚,那么阿莉西亚就一定会被我们找到。” 她的丈夫法洛斯也在一侧开口道,“阿莉西亚是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如果是因为皇位纠纷,亦或者其他的什么。 她大概率会在之后被当作威胁我们的筹码,所以,在他们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她应该是安全的。” 摩瑞亚依旧没有言语,他的视线从那大门身上收回,他努力的深呼吸了几口气,面色也红润了些许。 他注视着面前的画像,目光深邃,似是在回忆往昔,接着,他缓缓开口道。 “阿莉西亚刚到皇宫的那段时间,很不喜欢皇宫内的礼仪课。 所以,经常想各种办法来逃课..... 装病、亦或者是藏起来.... 但都没用...” 他的声音沙哑而虚弱。 “后来……她天天找我哭诉,我就把皇宫里几个密道的位置告诉了她。 我小时候经常用那密道跑出皇宫玩,为此,受到了很多责骂。 但她...可比我聪明多了,每次只出去几个小时就回来。 这让那些女仆,都以为是阿莉西亚殿下在捉迷藏上,有什么特殊的天赋。” 摩瑞亚咧开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顿了顿,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不过有一天还是被发现了。” “她失踪了很久很久..... 我派出去在皇宫外守卫她的人也确认她已经进入了密道,但无论是皇宫还是密道.....都找不到她。 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很多人去找,就是找不到。 你们猜最后她是在哪被发现的?” 摩瑞亚笑了笑,不过接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稍微缓和了一下,他继续道。 “就在密道的一个很难看见的角落,她睡着了。 全皇都上下有几万人在找她,为她着急,但她就在那呼呼大睡。 后来,我跟阿莉西亚一起被你们的母亲狠狠臭骂了一顿。” 伊莎贝尔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场景,脸上也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但接着,她就听见摩瑞亚继续道。 “但她现在.....估计连密道的入口在哪都找不到了.... 又把她弄丢了,你们的母亲,应该又要骂我了。” 伊莎贝尔抬起头,摩瑞亚正失神的看着对面,她转过头,就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画像。 她的眼眶再一次的红了,低着头,沉默不语。 “当初那杯牛奶,是给我喝的。”摩瑞亚的声音很虚弱,“瞎的,也应该是我才对。” “不关您的事,那明明是那些妄想弑君的逆党做的!”尤金妮娅激动的说。 “不,就是因为我。” 摩瑞亚目视着画像,眼神迷离,似乎是在想象着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我没有回到皇宫,继承这个皇位,卷入这个无尽的漩涡中。 或许,她也不会失明,而你们的母亲,或许也不会死。 或许阿莉西亚也不会失踪,生死未卜。” 他自嘲一笑道。 “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如果啊.....” 忽然,他再一次的剧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的格外激烈,像是要将肺咳出来一样,接着,一口黑红色的鲜血吐在了杯子上。 “父亲!”尤金妮娅激动的喊道。 摩瑞亚死死的抓着尤金妮娅跟伊莎贝尔的手,他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瞪的老大,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但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颤抖的嘴唇努力的扯出几个音节,但已经听不清楚了.... “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父亲。”伊莎贝尔哭着回应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清楚了。 摩瑞亚看着不远处的画像,那双充满执念的双眼也彻底失去了神韵,嘴巴微张着上下闭合,脸上失去血色,像是一根枯槁的树枝,充满死气。 伊莎贝尔跟尤金尼亚一直呼喊着父亲,一直喊着,边哭边喊。 但是,他已经不再回应了... 第三十章:选择 “真不愧是酒神酿的酒,就仿佛让人身处硕果累累的葡萄园中一样。” 耳边,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摩瑞亚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酒香,整个灵魂到精神都因此而通透。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就看见了熟悉的环境,自己的卧室中。 不过此刻自己不再躺在床上了,他顺着酒香,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夏亚跟塞巴斯。 他们一个穿着黑色的死神长袍,而另一个则披着黑色大衣,各自手上都拿着高脚杯,玫红色的酒水在其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酒香应该就是从那酒杯中传来的。 刚刚说话的是塞拉斯,显然,他依旧无法拒绝那红酒的诱惑。 摩瑞亚可以肯定,自己从未见过两人,而且就这两人那奇怪的穿着,显然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多年来遭遇数次刺杀的经验让他大声的喊叫了起来。 “卫兵!卫兵!” 但是显然,没有人回应他。 他看向自己的床,看着四周围着面色沉重的人,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看着自己的女婿法洛斯,激动的喊道。 “法洛斯!快去调动卫兵!” 他没有回应,这让摩瑞亚更加烦躁,他对着四周的人喊道。 “你们都是瞎子吗!?就在这里,这里有两个陌生人你们没看见吗!!?” 他转过头看向自己的女儿,接着,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自己”。 身形枯槁的像一根干瘪的黄瓜,毫无生气。 摩瑞亚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正趴在自己身上痛哭,低声诉说着什么,之前的记忆,也逐渐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我....死了? 摩瑞亚看了看自己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忽的,他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的转过头看向了坐在角落的两人。 塞巴斯也抬起头看向他,对上了摩瑞亚的视线,他的嘴角扬起一个不知意味的弧度。 “看起来,你已经意识到了。” 他将酒杯放在一侧的桌子上,接着缓缓起身,走向摩瑞亚,骨制面具出现在他的脸上,那黑色的长袍也随着他的走动摇摆了起来。 此刻,无论是谁见到这一幕,都能意识到走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摩瑞亚·布里塔尼亚,你的时间已经到了,跟我走吧。”塞巴斯道。 摩瑞亚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了对于死亡与未知的恐惧。 “等等!先生,我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在自己想要死的时候死去。”塞巴斯平静的说。 “每个人死前都会有遗憾,但死亡对待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即使你是皇帝,也是如此。 最后再看一眼你的家人,然后跟我走吧,摩瑞亚,不要废话了。” 摩瑞亚转过头,看向了两个正在哭泣的女儿,沉默了下来。 “如果你是放不下你那失踪的三女儿,那你大可以不用担心。” 一侧传来的声音吸引了摩瑞亚的注意力,他看向了两人中的另一个人,他仍坐在椅子上,拿着酒瓶给空了的高脚杯又倒了些酒。 摩瑞亚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激动的说,“您知道她在哪?” “算是吧。”夏亚说,“她只是有些运气不太好,但她是自由的,没有被谁绑架,也没有被谁胁迫,至少现在,她很很安全。” 他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双眸静静注视着那摇晃起伏的玫红色的酒水,低声轻喃。 “或许,未来也是。” 他抬起头,看着摩瑞亚,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不知意味的思绪。 “相比于她,我觉得你可以担心担心你的两个女儿,她们未来所要面对的东西,可要比她将来要面对的东西残酷的多。” 摩瑞亚看着夏亚的双眸,心,也在此刻沉到了谷底,他继续问道。 “她们会面对什么?” “战争。” 夏亚倒是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一场,波及世界的战争,无数人的生命会被战火无情的剥夺。 这个世界的权力,也将在这场战争中重新洗牌。 无论是王权,还是皇权,都无法置之度外。” “战争!?” 这下,轮到塞巴斯站不住了,他追问道。 “您说的是真的?” 人世间的绝大多数事情,都与冥府无关,但战争不一样,战争就意味着死亡,大量的死亡。 因为人口的逐年增长,现在的冥府所能容纳的灵魂数量已经到达了一个高峰。 若是短时间内迎来大量的死亡,那么冥府的系统无疑会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夏亚默默的抬起酒杯轻泯了一口红酒调侃道。 “你可以选择不信,命运自然会给出最正确的答案,不是吗?” 赛巴斯的面色逐渐凝重,“我明白了.....非常感谢您的提醒,夏先生。” 他丝毫不意外有人可以预知未来,在希腊神话中,有不少关于预言的传说。 提醒? 夏亚微微抬起了一边眉毛,但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喝了一口酒,他很快就想明白了为啥赛巴斯会这么说。 战争中会死去大量的人,应该会与冥府有关。 不过他刚刚就真的只是想要回答摩瑞亚的问题而已。 毕竟他又不知道冥府可以容纳多少灵魂。 摩瑞亚也在一侧陷入了沉思,他低声轻喃着,“南方一直觊觎着布里塔尼亚的领土,我死后,皇权的争夺不会平静,布里塔尼亚必定会陷入混乱,那时,战争,是非常有可能的。” 他其实也有所预感,所以,他原本想着让阿莉西亚与恩斯特联姻,以布里塔尼亚帝国与西法兰帝国的军力,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什么国家能击败这种联盟。 而且,也可以让阿莉西亚远离皇位争夺的泥潭,这是对于布里塔尼亚,对于她来说,最好的选择。 但命运,总是不会让人如愿。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塞巴斯,“大人,看您的样子,这场战争对于您来说应该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塞巴斯回过神来,略有些不耐烦的看向摩瑞亚,“无论你说什么,你的死亡都已经是不可逆的了,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摩瑞亚看着塞巴斯渴求道,“我希望您能帮我一个忙,我在皇宫外,其实还有一个儿子。” “喔?” 闻言,夏亚饶有兴致的问道,“私生子吗?” “不。”摩瑞亚摇了摇头,“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他是安雅的孩子,但是从小就被我送出了皇宫,皇宫里有人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很多年以前,阿莉西亚其实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在三岁的时候掉到湖里溺亡了,我一直认为,那不是意外。 所以,为了保护他,即使是我的三个女儿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他抬起头,看着两人,“相比于女性,无论是皇族还是议会都更加希望一位男性继承皇位,所以虽然伊莎贝尔是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但她想要继承皇位也依旧会有很多阻碍。 但如果我有一个儿子,结果就不同了,他会获得皇族与议会的支持,将会是毫无疑问的新君。” 夏亚点了点头,欧洲跟东方的情况还是不同的,因为宗教制度,皇帝只能娶一位妻子,而那时候医疗并不发达,孩子很容易夭折,生孩子也不容易。 所以女性也同样拥有继承权,本质上是子嗣少,以及宗教势力过于强大的原因,不得不接受女性继承,布里塔尼亚自然也延续了这一法律。 这不代表欧洲在那时候就男女平等了。 过去的国王是宗教的傀儡,所以是男是女继承王位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支持宗教就可以了。 但布里塔尼亚不是王国,是一个比罗马还要庞大的帝国,皇权强大到甚至压过神权,情况就不同了。 这是所有世袭制的必然结果。 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不会允许外人来瓜分自己的蛋糕。 “我相信布里塔尼亚的军队,足以守卫这个国家。”摩瑞亚认真的说,“但前提是,布里塔尼亚的内部保持稳定,而我的儿子,则可以带来这份稳定。” 顿了顿,他补充道,“前提是,他活着继承皇位。” “你的意思是,我还得保护你的儿子了?”塞巴斯不悦的说,“你以为我是谁?” “我不是这个意思。”摩瑞亚低着头说,“我只是,称述事实罢了。” 塞巴斯陷入了沉默中,他在权衡其中的利弊。 夏亚也静静注视着摩瑞亚,心中同样思绪流转。 若未来真到了需要他裁定命运的时候,他需要一个,或者几个人来承载他所编织的命运…… 这个孩子,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三十一章:亚瑟 “他在哪?” 一侧突然传来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转过头,看向了仍坐在位置上的夏亚。 摩瑞亚反应了过来,高兴的说,“您愿意帮这个忙?” 身为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者,基本的察言观色他还是会的,从刚刚他就发现了。 相比于他身侧的这位死神,坐在椅子上的这位的地位显然更高。 虽然他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的是,如果眼前这个存在愿意帮忙,那么他的几个孩子,或许都能得救。 “如果,你愿意将你儿子的命运交给我的话。”夏亚低声轻喃着,语气中带着一种不知意味的深意。 摩瑞亚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沉默片刻后道,“无论您想要做什么,请让他们活着,我会给您我所能给的最好的报酬。” 夏亚笑了笑道,“你的报酬,已经支付了。” 而摩瑞亚则继续道,“在我睡的那张床下,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有一个箱子,您将那个箱子带走吧。 里面有一张地契,那是一个小半岛,今后,它将属于您了。 而里面还有一些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夏亚道。 “它并不珍贵,请帮我转交给阿莉西亚。 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不会有任何异议,以您的意志为主。 但如果....如果您刚好遇见了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因为一些顾忌而不知如何开口,有些紧张的不停的摩梭着手指。 “不用那么紧张。”夏亚抬眉笑道,“相比于你给的这个报酬,这可真就是举手之劳了。” 他儿子的事情对于双方来说都有好处。 所以对于夏亚来说,他等于是转交一个东西就获得了一座半岛,而且转交东西的对象就在自己家里。 要是早几年,夏亚听到这种事情是会将它归类为电信诈骗的。 摩瑞亚有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他知道以眼前这个存在的身份,是不屑于欺骗自己的。 他重重的对着夏亚鞠了一躬,他的腰弯的很低,几乎呈现九十度。 夏亚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抬起酒杯轻泯了一口。 即使对于他来说,对面或许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但身为一个帝国的皇帝,他已经为了自己的孩子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 等夏亚走出皇宫的时候,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空不见星月,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汽,昏沉的雾气弥漫,隐约看见街灯火光在浓雾中摇曳。 他刚来皇都的时候就发现了,这里的建筑物又高又密集,形成了一种“峡谷效应”,尘雾跟烟气也因此难以消散,所以时常起浓雾。 工业革命才刚刚开始,产业迭代需要时间,所以这些事情对于环境的污染是不可避免的。 再过几年,这座城市的浓雾问题只会更加严重,而且那时候的雾气中,就不只是水汽了。 塞巴斯带着摩瑞亚一起进了冥府,根据他的说法,他要做些准备。 他的死者之书只能显示近期死亡的死者,以及针对性的查询资料,所以无法预知到未来的那场战争。 但是,身为原典的,也就是真正的死神手中的死者之书就不一样了,死神也会对死亡有所预感,所以,祂一定也知晓了什么。 他无需通知冥府,但在这样的大事件下,冥府估计也不会照顾到他这样的小人物,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从皇宫出来走过几个街道,夏亚就来到了一处带围栏的房子前,乍看上去有些像是学校,不过要比一般的学校小一些。 大门上的牌子上写着,【蓝天福利院】。 夏亚径直走了进去,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面积很大,有很多绿植,空气也不错,特别是内部的装修,也很精致。至少很干净。 皇室应该有定期为这福利院提供资金。 夏亚走过廊道,昏暗的廊道内,只有一个房间是亮着的,房间很空旷,放了很多玩具,里面有很多年龄不一的孩童在一起玩耍。 有一个孩子坐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玩着拼图,一头橙红色零碎中发很是显眼。 四周其余人的头发要么是金色的,要么是黑色的,但橙红色的头发只有他一个。 那就是他此行的目标。 .....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闻声缓缓的抬起头。 就见自己的身侧不知何时站了一个陌生的成年男人,正低头审视着他。 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且静谧,任何人都无法从这双眼睛中看出任何情绪。 他看了看四周,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就连在场的那些福利院的员工好像都没看见这个人一样,自顾自的跟自己的同事交谈着。 “你是谁?”他道。 “你可以叫我,夏亚。”夏亚说,“你父亲,将你的命运交给我了。” “我的父亲?”他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父亲。” “每个人都有父亲。”夏亚说,“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有来处,只不过,你跟这四周的其余人一样,他们并未出现在你们的人生中。” 那孩子抬起头,深绿色的眼眸透着森林般的静谧。 “他还活着?” “他死了,就在几个小时前。”夏亚道。 那孩子没有言语,他的眼皮低垂,低着头继续默默的玩着拼图。 “你很孤僻。”夏亚说,“也不喜欢展露自己的情绪,这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了看四周,“这也是你在这里没有朋友的原因吧?” “我不需要朋友。”他低着头说,“他们都太幼稚了。” 夏亚静静注视着他,低声道。 “你有很多东西要学。” 顿了顿,他道,“你还有三个姐姐,想见到她们吗?” 闻言,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缓缓的抬起头看向夏亚。 “你相信我吗?”夏亚笑道。 “你是好人。”他说,“至少对我没有恶意,我的直觉一直都很准。” 他的表情很认真,那双深绿色的眼眸给人带来一种洞穿人心感觉。 夏亚没有言语,他姐姐天然就会魔法,虽然是因为命运的原因,但与她有着血脉联系的这孩子有一些特殊的能力倒也很正常。 他看了看四周。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在这里不受欢迎的原因了。” 这孩子的能力,应该不是读心术,而是对恶意与善意比普通人更加敏锐一些。 但是显然,这很容易与读心术混淆,而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会读心的人在自己身边的。 “看起来,你对这里也没什么留恋的地方。”夏亚说,“这很好,省了我很多麻烦。” 他温和一笑道,“跟我走吧,孩子。” 他低着头思考了一下,默默的将最后一块拼图拼了上去,接着问道。 “你手续都办好了吗?” “什么手续?” 他有些无语的看着夏亚道,“收养手续阿,你不办手续怎么带我走?” “我想,我带你走,她们应该不会拦我。”夏亚笑道。 说着,夏亚向门口的方向摆了摆头,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他有些将信将疑的起身,跟着在夏亚身后。 如他所说的那样。 四周没有一个人的视线留在他们身上,对于四周的人来说,他们两个,就好像是这房间里并不存在的隐形人一样。 虽然他早就习惯了被人无视的感觉,但这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他回过神来,看着夏亚的背影忍不住道,“你做了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夏亚背对着他,一边走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 “弗雷迪(Friday)。”他道。 “星期五?” 他点了点头,“这是我来这里的那一天,所有人也都这么叫我。” “但这可不像是一个名字。”夏亚说,“我给你起一个新的名字吧。” 这孩子似乎也不太喜欢这个名字,问道,“什么名字?” 夏亚思考了一下,接着,他伸出食指在虚空中点了一下。 “有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男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微光闪烁,缓缓开口道。 “以后,你的名字就叫.... 亚瑟。” 第三十二章:鱼汤 “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声音吸引了阿莉西亚的注意力,随着叮铃一声,门框上的四色转盘就转变为了黄色。 那是皇都的门,阿莉西亚心想。 卡西法没有喊,她的心中大概就已经猜到是谁回来了。 大门缓缓打开,不出所料的是,夏亚就站在门后,他缓步走上台阶,看了看四周。 相比于早上离开的时候,这个地方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所有边角的灰尘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天花板也没了蜘蛛网,那些凌乱摆放的魔法书整齐的叠在了工作台上。 由于清理了很多垃圾,整个空间也变的宽敞了许多。 “顺眼了很多啊。”夏亚说。 “仅仅只是“顺眼”吗?”炉膛上的卡西法有些有气无力的说。 他指着自己身后的墙,“你看看,她连墙上的煤灰都给我刷干净了,甚至还刷上了新的白漆。” 夏亚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接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好香啊,你做了什么吗?”他问道。 阿莉西亚抬起手,将桌子上放置的铁锅的盖子打开,浓郁的香气随着热气弥漫在这个房间中。 “鹰角镇隔壁的福斯特夫人送了我两条海鱼,是他丈夫今天钓到的。”阿莉西亚说。 顿了顿,她道,“那是个好人。” 夏亚靠近那铁锅,锅里的是满满的一锅鱼汤,汤汁浓白,仅仅只是那钻入鼻腔的香气,就知道它的味道一定鲜美无比。 “你还会做饭吗?”夏亚有些意外的说。 “她强迫我做的。”卡西法在一侧抱怨道,“这个女人太粗鲁了,夏亚。” “我母亲教我的。”阿莉西亚完全没有理会卡西法的意思,而是转移话题道,“她是东方人,有一手很好的厨艺。” 说着,她就注意到了夏亚进来的地方,上来了一个陌生的孩子,橙红色的中发在一侧卡西法散发的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他此刻正死死的盯着卡西法,显然,他对于一团会说话的火焰非常的震惊。 不知为何,阿莉西亚总觉得这个孩子有一些熟悉的地方,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孩子叫亚瑟,在刚刚,他成为了一个孤儿。”夏亚道,“接下来,他可能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我还没同意叫这个名字呢。”亚瑟低声嘀咕道。 “哦,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阿莉西亚同情的说,她同样失去过亲人,所以对此完全能感同身受。 但接着,她有些狐疑的看着夏亚,“不过,你有这么好心?” 夏亚笑了笑,“我什么时候给了你我不好心的错觉?” 他揶揄道,“我要是不好心,在昨天晚上你不请自来的时候,我就该把你赶出去了。” 阿莉西亚哼哼了两声,但没有言语,这一点她倒是没法否认。 那些被他吃掉心脏的少女可无法站出来作证。 但接着,她就听见夏亚自顾自的说道,“不过他亲人倒是给了我一座面积很大的半岛做为报酬。” 看着眼前一脸果然如此的阿莉西亚,他有些好笑的说。 “先吃饭吧。” 他坐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示意亚瑟也一起坐下,他看着面前的鱼汤道。 “就只有这鱼汤吗?” “我又不知道你晚上有没有回来。”阿莉西亚说,“而且你能指望一个打扫了一天卫生,浑身腰酸背痛的九十岁老太太做一整桌菜吗?” “有道理。”夏亚说。 “晚上就不要吃那么多了,对胃也不好。” 阿莉西亚拿起一侧的勺子,给夏亚、亚瑟还有自己都盛了一勺汤,带上了些许鱼肉。 夏亚过去住的地方离海边很远,所以吃的大多都是淡水鱼,还是第一次吃海鱼。 海鱼相比于淡水鱼来说,鱼肉没有小鱼刺,吃起来没有顾忌,而且肌肉弹性比淡水鱼要好的多,肉质更加嫩滑,不过实际上差别不大。 但是没有鱼刺这一点真是深得夏亚的喜欢。 做为精华的鱼汤更加不用多说,鱼本身从钓到到下锅只有几个小时,相当新鲜,而且炖了很久了,炖成了浓白色,味道更是鲜美无比。 在夏亚细细品尝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亚瑟就已经咕噜咕噜将鱼汤喝的一点不剩了。 因为喝的太快了,将里面的一些气体挤了出来,最后还“哈”了一声。 他的眼睛发亮,将手中的碗递给了阿莉西亚。 “我还要一碗。” “好,好。”阿莉西亚似乎很高兴自己做的东西被人肯定,就提着勺子,又给亚瑟装了一碗。 亚瑟接过碗,又继续拿着勺子狼吞虎咽了起来,阿莉西亚摸了摸他的头。 “慢点吃,吃快了对胃不好,你以前待的地方经常吃不饱吗?” “没你做的好吃。”亚瑟说。 阿莉西亚笑了笑,不知怎么的,她总是觉得这个孩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好吃你就多吃一些,我煮了很多。” 亚瑟沉默了一下,他停下了喝鱼汤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阿莉西亚。 她此刻正笑着看着自己,眼睛都笑着眯了起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褶皱因此更加明显了,很是慈祥。 亚瑟怔了怔,回过神来的他鼻子抽动了一下,很快就继续转过头继续吃起了鱼肉。 桌子被阿莉西亚打扫的很干净,还铺上了白色的桌布。 一直关注的亚瑟的阿莉西亚看见桌布上出现了两个小水渍,而他并未在喝鱼汤。 她借着灯光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发现他的眼眶有些微红,脸上也有一些不易察觉的泪痕。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默默的吃着鱼肉。 “你怎么哭了?”阿莉西亚关切的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显然,好吃到哭了。”卡西法在一侧咧着嘴笑道。 “我没事。” 亚瑟想抬起手擦擦自己眼角的泪水,一张纸就递了过来。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递纸的夏亚,默默的接过了纸,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哽着喉咙道。 “谢谢。” “忍住哭泣是很难受的事情。”夏亚静静注视着他,“也不是你这个年纪该学会的。” “我跟其他人不一样!” 亚瑟抬眸看着夏亚,微红的眼眶中迸着火星,面色通红,下唇微微颤抖着,像只炸毛的流浪猫。 “我从不软弱。” 夏亚倒是并不在意,他笑问道,“你觉得,哭泣,代表着软弱吗?” “难道不是吗?”亚瑟反问道。 而夏亚则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曾哭泣过,无论是战场上悍不畏死的英雄,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们都会哭泣。 只不过,他们学会了隐藏,在合适的时候流出自己的眼泪。 它虽然不代表坚强,但也不代表软弱。 每个人都有表达悲伤的权力,如果你永远不会哭泣,那并不代表你就强大了,那只能说明你已经麻木了。 真正的坚强,是在哭泣之后依旧勇敢,含着泪也依旧前行的人。” 看着沉默下来的亚瑟,夏亚继续笑道。 “软弱并不在你的眼泪上,而是在你的心中。 只有直面软弱,你才能战胜软弱,而哭泣,则正是这个过程。 你不愿哭泣,只能说明你在惧怕软弱。” 亚瑟没有回应,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桌子上的水渍越来越多了,一些甚至滴进了鱼汤里。 他那瘦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发出声音。 阿莉西亚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低声轻喃着。 “过去一定很幸苦吧?” 阿莉西亚那温柔的话语,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亚瑟抬起头大哭了起来,放声的大哭,泪水浸湿了衣襟,阿莉西亚在一侧拿着纸一直为他擦着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也因为宣泄了一次情绪,亚瑟的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 在用纸张擦了擦眼泪后,他缓缓开口道。 “你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阿莉西亚有些意外的抬了抬眉毛。 “我住的那个孤儿院的院长奶奶。”亚瑟低声轻喃着,“但她已经死了,就在去年,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 阿莉西亚静静注视着亚瑟低着头的侧脸,忽的,她笑道。 “现在,这个世界上有第二个对你好的人了。” 亚瑟微微张了张眼睛,他转过头看向阿莉西亚,她正温和的对着他笑着,虽然牙齿稀疏,脸上满是褶皱,说不上是好看。 但亚瑟却觉得有一股暖流在心中流淌着。 他的鼻子再一次的抽动了一下,转过了头,低声应了一声,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继续吃起了面前滴进了很多泪水的鱼汤。 第三十三章:搬家 今晚的雨水格外的多,窗外的狂风骤雨像是火冒三丈一般疯狂拍打着窗户,不过房间内部则依旧温暖。 卡西法燃烧产生的热量驱散着寒意,木柴燃烧散发的劈里啪啦的声响带来的白噪音也让人昏昏欲睡。 由于忙了一天,阿莉西亚睡的格外的早。 楼上的房间只有两个,一个是夏亚的,而另一个则给了亚瑟,因为阿莉西亚腿脚不是很好,所以住楼下是最好的。 夏亚在这栋楼的杂物间里找到了一张折叠床跟一张床垫,将它放在了楼梯下的拱形空间里,然后再在房梁钉上一张床单做为门帘,一个像那么回事的临时房间就做出来了。 她今天将一楼打扫的很干净,而且这里距离卡西法近,很温暖,这里的睡眠环境甚至要比楼上要好。 夏亚就坐在那张自己经常坐的椅子上,烤着火,静静思考着。 今天他经历了一整天的死亡,见证了很多悲伤与离别,这是一个非常压抑的过程,如果心里素质差的人甚至有可能会因此得心里疾病。 但是夏亚没有,反而,他平静的可怕,内心没有一点波动。 这大概归咎自己的心脏此刻并不在他身上的原因。 这并不是简单的失去了善恶以及欲望。 他的行为逻辑,依旧跟随着他失去心脏之前的那二十多年里的经历所形成的三观以及习惯。 但不同的是,他不再会因为行善而感到满足,也不会因为行恶而感到惭愧,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悲惨而感到悲伤,他失去了同理心。 虽然现在表面上看,这让他整个人的行为处事更加沉稳了些许。 但若是将整个时间线拉长,当他失去心脏之后的人生盖过那二十多年的人生的时候,他无法想象那时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庄子以‘忘’字做为到达“逍遥”的秘诀,忘我、忘情、忘物等等。《庄子》一书中,“忘”出现了八十多次。 夏亚的现在的状态,就跟庄子的“忘”很像,所以看上去有超然的感觉。 就跟许多修仙小说中的所描述的“太上忘情”的境界很相似。 但实际上,“忘”并不是“无”,许多人将二者混为一谈。 忘情也不是无情,而是“有情而无累”。 普通人要么是薄情无情,无法体味世间的温暖;要么则是深情到难以自拔,自哀自伤。 而忘情的人,有情而不为情所困,深情而不为情所伤。 庄子妻死,他却鼓盆而歌,认为妻子不过是换了一种形态陪伴自己。世间真情已属难得,却还要强求天长地久,就是妄念了。 人与人之间除了生离,就是死别。这是人的宿命。 看懂这一点,人就会豁达一些,而这种放下执着的豁达,即是“忘情”。 而夏亚现在更像是忘情与无情之间,甚至将会向“无情”靠拢,今后或许也只剩下了那个老人给予的责任。 这反而不是“逍遥”了,更像是根据某种程序运行的机械。 当然,真到了那一天,或许也是很久之后了。 夏亚默默的站起身,走向了一侧,他抬起手拉开门帘,露出了少女的睡颜。 阿莉西亚就那么躺在床垫上侧身熟睡着,穿着睡衣,盖着一床舒适的被子。 做为心像具现的诅咒,在夜晚进入沉睡之后,她的样貌也就会变回过去的样子。 乌黑的长发如云般铺散,脸上挂着白天留下的疲惫, 他的目光划过她那如蝴蝶般微憩的睫毛,还有那温润如海棠的红唇,摇曳火光勾勒着她那优越的五官轮廓。 夏亚虽然没有了心脏,但这不妨碍他欣赏美好的事物。 他抬起手,在她挂在一侧的衣服中,一张小纸片飞了出来,但没有接触到夏亚的手,而是在他的手心游荡着。 他拿着那张纸片坐在了卡西法的面前。 “那是什么?”卡西法凝视着夏亚手中的白纸问道。 它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开始念起了上面的字。 “明追流火,暗淌心泪,汝心吾物.....” “呼~” 随着卡西法的念出上面的字,纸片瞬间自燃,接着掉在了地上。 “很古老的魔法。”卡西法评价道,“而且效力很强,谁的?” “在阿莉西亚身上,你觉得是谁的?”夏亚平静的问道。 “荒野女巫?”卡西法的火苗稍稍大了些许,“那她现在不是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了?” “大概位置。”夏亚低声轻喃,“过不久,她应该就会来到鹰角港了。” 卡西法的火焰变成了蓝色,显然有些惊慌,接着,它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也有一个火魔,对吗?”夏亚问道。 卡西法陷入了回忆中,“好像是。” “火魔吗....”夏亚低声轻喃,“在小说中,荒野女巫的火魔已经失控了,反被火魔控制,但电影则没有提及。” “有这个可能性。”卡西法说,“这或许也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一定要你心脏的原因,她需要一个更加年轻的契约对象。” “你有多少把握?”夏亚说。 “她年纪大了,但是经验老道,我更年轻,也更加强壮。”卡西法说。 夏亚静静思考着着,片刻后他道,“不着急,先从鹰角港搬走再说吧。” “搬...搬家?”卡西法劈里啪啦的说,有些惊慌。 它在炉膛内的本体是非常脆弱的,没有柴火,亦或者倒一盆水都有可能要它的命,这样搬一次,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没关系。”夏亚说,“荒野女巫跟搬家,你可以选一个,不去就拉到,我是没关系。” “该死!”卡西法哀嚎一声,钻入了木柴中,如果说搬家是丢半条命的话,那要是落到荒野女巫手中,那就是真的丢命了。 “搬家不只是为了躲她。”夏亚说,“现在城堡里有三个人,总不能让阿莉西亚天天睡楼梯间吧,我又不是她的恶毒姨妈。” 顿了顿,他继续道,“时间在我们这里,拖的越久,我就越强。” 卡西法再一次钻了出来,他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搬?” “得先等我找找其余入口的位置。”夏亚说,“我想盘下一家店面,最好其中一个入口有一个很大的院子,不过后者我已经有一个选择了。” 说着,夏亚又看了一眼阿莉西亚沉睡的那张床,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放置在桌子上的那个盒子。 盒子的外形很精致,有着许多优美的浮雕,一看就是大师之作,就连材料都很名贵。 那是夏亚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也是摩瑞亚给他的“报酬”。 夏亚起身,默默的抱起了那盒子,带上了二楼..... 第三十四章:实在找不到 接下来的几天,阿莉西亚将城堡上下彻底打扫了一遍,她乐在其中,告诉自己是在寻找线索。 亚瑟也参与了其中,他很懂事,这也省了阿莉西亚很多精力。 十岁的孩子对于魔法的适应也很强,他很快就接受了这座城堡的诸多神奇之处,甚至还乐此不疲的玩了很多天那扇门。 她擦了窗户,清洗了渗漏的水槽,甚至还将楼梯刷干净了,还有浴室,说实话,她从未见过那么脏的浴室,淋浴间的杂草令她心生恐惧,浴缸的颜色更是吓了她一跳。 不知道是颜料还是什么药剂将浴缸染的五颜六色,镜子上也满是斑斑点点、横七竖八的污渍,与其说是浴室,倒不如更像是进行某种邪恶人体实验的工作间。 光是打扫这里就花费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搁板上放置的一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上面写了一些“皮肤”“眼睛”还有“头发”之类令人很难不注意的名词。 阿莉西亚起先猜测那或许是用少女的身体制作的,但仔细看看,却发现大多都是一些面霜之类的化妆品。 她回想着这些天跟夏亚相处时对他的映像,说实话,她很难将这些品种复杂的化妆品跟他联系在一起。 或者说,每每想起他将这一堆东西涂满脸上的样子,她就直起鸡皮疙瘩。 她重新将这些东西放回原地,然后擦洗干净。 这些天她在鹰角港也认识不少朋友。 阿莉西亚在皇宫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这里应该是一个非常乡下的不知名小镇。 但这里的人真是很热情。 她这样有精力的九十岁老奶奶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 本着敬老爱幼的优良传统,附近的一些热情的邻居总是会送一些小礼品过来,她去街上买菜的时候这里人也都会多送一些蔬菜以及为她打一些折。 阿莉西亚每次都会微笑着接下,不过有时也会回一些自己做的小料理,那是即使是夏亚都不止一次的赞叹东西。 她很喜欢其中一些穿起的贝壳之类的特别具有地方风情的礼物,她将这些东西用来装饰自己的楼梯下的小窝。 房间变的越来越干净了,食品柜里的蛋糕跟果酱被摆放的整整齐齐,时不时的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 这座魔法城堡,也越来越有一种家的感觉了。 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离开了这里,大概是会哭的吧,阿莉西亚心想。 在皇宫的时候,她没有一个能真正说的上话的朋友,那些女仆虽然有求必应,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将她当作是朋友的,只有尊敬。 瞎了眼之后,她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能玩的了,只是待在皇宫里,麻木的日复一日的活着。 皇宫虽然大且豪华,但那寂静的空旷却令人住的心慌。 这里虽然小,但她每一晚睡的都特别安心,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 但她知道,她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阿莉西亚总觉得那个人是认识自己的,但一直对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究竟在想什么,阿莉西亚根本猜不透,这种感觉很难受。 所以,她也将夏亚的房间留到了最后才打扫,她有些害怕,害怕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东西,打破她此刻的生活。 比如少女的心脏碎片亦或者是关于卡西法跟他的契约内容之类的。 但很快,她打消了这种顾虑,这个诅咒她是一定要破解的,她已经受够了当老太太的感觉了。 她起了一个大早,鹰角港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绑好头巾,挽起袖子,裹上围裙,准备好扫帚、水桶跟肥皂,像是上战场一样走向了楼梯。 夏亚就在那个阳台上看书,这就是他这些天一直做的事情,他坐着的是阿莉西亚在前几天买的摇椅。 那是附近一家家具店的新款,灵感来源于孩童的摇篮,很舒服。 很适合老年人坐着晒太阳,她花大价钱买下了它,准备在城堡现在停靠的大湖边坐着它晒太阳。 但是她还没坐多久,就被夏亚抢走了,他的屁股就没从那椅子上离开过,天天躺在这阳台上晒着太阳看书。 每每看着他那慵懒的样子,她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让卡西法负担这座城堡的所有强大的魔法,又将所有的日常琐事全都甩给了自己跟亚瑟。 而他则抢了九十岁老太太的老头乐,天天啥也不干的晒太阳。 她已经对这个无耻的家伙没有一点敬畏了。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他,夏亚合上了书,有些饶有兴致的打理着现在的阿莉西亚。 “要打扫我的房间吗?” “怎么?害怕我在里面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吗?”阿莉西亚叉着腰说。 “这倒是没有。”夏亚说,“不过你打扫的时候记得别动里面东西的位置,那些是用来躲避荒野女巫的魔法装置。” 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名字,阿莉西亚的呼吸略微有些停滞,虽然她早就猜到那荒野女巫跟夏亚过去是认识的,但从他口中听到,那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那是谁?”她追问道。 “一个麻烦。”夏亚评价道,“现在是大麻烦,但是未来,估计就是小麻烦了。” “那该不会是你以前始乱终弃的女人吧?”阿莉西亚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夏亚面色古怪的说。 “直觉。” 而夏亚则摇了摇头,“你相信吗?我甚至从未见过她。” “那她为什么要找你?”阿莉西亚问道,“你又为什么要躲着她?” 夏亚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侧的楼梯传来的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亚瑟正小步跑了上来,手上拿着一张报纸,激动的说,“阿莉西亚,夏亚,你们快看这报纸。 皇帝....摩瑞亚陛下.....去世了!” 啪嗒! 阿莉西亚手中的扫帚掉在了地上,显然,亚瑟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她的冲击力非常巨大,她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立即抢过了亚瑟手中的报纸,瞪大了眼睛看着报纸上的头条新闻。 她一边看着报纸,一边缓步走下了楼,将水桶跟扫帚都留在了这里。 回过神来的亚瑟此刻也察觉到了阿莉西亚的情绪有些奇怪,他慌忙的跑下楼梯,就见坐在窗边的阿莉西亚正低垂着头,捂着自己的脸。 她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轻微的抽泣声从她身上传来。 而那张报纸,则掉落在了一侧。 亚瑟有些无措,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也不敢上前去安慰。 他有些慌张的跑上楼梯。 “夏亚!阿莉西亚哭了!你快去看看!” 夏亚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他默默的起身,将手上的书放在了摇椅上。 “她为什么哭了?”亚瑟不安的说,“是因为我吗?” “不是因为你。”夏亚说。 “那是因为什么?”亚瑟追问道。 “因为离别,她失去了一个重要的亲人。”夏亚注视着他,“你能明白吗?” 亚瑟沉默了片刻道,“我能明白的,院长奶奶死的时候,我也是一直哭。” 顿了顿,他问道,“我们能做什么吗?” “帮她打扫一下房间。”夏亚说。 亚瑟回过神来,看了看地上的水桶跟扫帚,他点头道,“我明白了。” 夏亚没有再言语,而是直接走下了楼梯..... 阿莉西亚仍坐在工作台旁边抽泣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他默默的走到她身侧,从地上捡起了那张报纸,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感慨道。 “我以为需要十多天这消息才能传到鹰角港,没想到这么快。” 闻言,阿莉西亚抬起头看向夏亚,脸上带着泪痕,“你早就知道这件事?” 忽的,阿莉西亚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从夏亚的手中抢过了那报纸,看着讣告上的死亡时间,正是夏亚跟那个死神一起出去的时间。 “是你们带走了我....带走了摩瑞亚陛下?” “是死亡。” 夏亚认真的说,“只要是人,就永远无法逃脱死亡。这是人的宿命。 死神并不带来死亡,而是死亡,带来了死神,他只负责引领灵魂去往该去的地方。” 夏亚看着阿莉西亚,“他那天引导了很多人的灵魂,而这位皇帝,是最后一个。” 阿莉西亚低下头,沉默了下来,她对于自己父亲的身体,还是了解的,很多道理,她也很清楚。 但她从未想过,这一刻的到来会如此的猝不及防,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来不及.... “我跟他聊了一段时间。”夏亚说,“聊的很投缘,他给了我一个箱子,并且委托我,将箱子交给他那前不久失踪的三女儿。” 阿莉西亚抬起头,静静的看着夏亚,但没有言语。 夏亚叹了口气,“可惜,他三女儿到底在哪,我实在是找不到。” “连魔法都找不到吗?”阿莉西亚说。 “魔法也不是万能的。”夏亚说。 “箱子现在在哪?”阿莉西亚问道。 夏亚抬起手,那造型精致的箱子就缓缓的出现在他的手上。 而阿莉西亚则一直注视着那箱子。 “你好像很在意那位皇帝。”夏亚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道。 阿莉西亚收回视线,擦了擦自己眼角还残留的泪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 “我....我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好皇帝,就这么死了,太可惜了。” 夏亚点了点头,好像是相信了阿莉西亚说的一样。 “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位皇帝,在找到那位三皇女之前,这东西就交给你来保管吧。” 他将那盒子放置在了一侧的桌子上。 “交...交给我?”阿莉西亚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的房间没地方放了。”夏亚随意的说,“而且,我也实在不会是会保管东西的人,要是我来保管它,说不定哪天就找不到了。” “这一点,我倒是无法否认。” 经过这些天的打扫,阿莉西亚对于夏亚整理以及放置物品的能力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那就交给你了,我去洗个澡,卡西法,给我准备热水。” 夏亚对着卡西法道,说着,就转身走上了楼梯。 他已经很多天没有洗过澡了,现在浴室干净了,他可要好好泡泡。 “真是麻烦,一大早洗什么澡。”卡西法抱怨道,“阿莉西亚,给我加几根木头。” 阿莉西亚看了看那箱子,又看了看夏亚走过的楼梯,眼中荧光流转,但没有言语。 她默默的起身走过去给卡西法添了几根木头,然后它就呼哧呼哧的给夏亚热着洗澡水.... 第三十五章:信件 她并未着急打开箱子,因为那样的话目的性就太强了。 虽然她总觉得夏亚是特意将那箱子给她的,但她也没办法百分百的保证。 她重新走上了楼梯,安抚了一下被她吓到的亚瑟,开始继续打扫起了夏亚的房间。 打扫卫生对于她来说,也是一个宣泄情绪,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夏亚的房间倒是完全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地毯乱的像是鸟窝,墙面斑驳脱落,床上灰白色的帷幔落下了一层厚厚的灰,桌面上摆放了许多古怪的书籍,里面还摆放了很多精致的工艺品。 这些应该就是夏亚所说的魔法道具了。 说实话,说是乱的像个猪圈阿莉西亚都觉得是恭维他了。 不过这个房间倒是要比楼下好打扫,因为没有什么特别顽固的污垢,只有一些灰尘,她跟亚瑟一起加快了动作,在早上的时候就将这最后的房间攻克。 不过确实没发现什么古怪的契约以及少女的心脏之类的东西。 她还顺便洗了夏亚的帷幔,还有他那些满是灰尘的衣服,在那移动城堡外拉起了一根绳子晾晒这些东西。 因为要配合她的大扫除,城堡停靠在了一处大湖边,方便卡西法抽取水源。 这里位于罗米尔小镇跟雪原之间的山谷中,湖里的水都是雪山融水,非常干净。 阿莉西亚将被夏亚一直占着的那张椅子搬到了湖边,今天的天气很好,是个大晴天。 清澈的湖水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水天一色。 两侧则是绿茵茵的山林,远方,还能看见被白雪覆盖的山头,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色。 待她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是黄昏了,夕阳西下,金灿灿的光辉挥洒在湖面上,一阵微风吹过,轻拂她的裙摆,一如她的发丝在风中留下的弧线。 脚下的草地随风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湖面波光粼粼。 她坐在摇椅上,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盒子,在做了一段时间的心里建设后,她还是打开了它。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一个破旧的布娃娃,一串项链,以及一封未曾封漆的信件。 布娃娃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那是她父亲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而项链则是她母亲的遗物。 也是她父亲送给她母亲的,虽然价值甚至不如她随手卖掉的那个胸针的百分之一,但仍是她母亲出行最喜欢戴的。 她默默的打开信封,张开里面的信纸,上面有着颤抖的字迹。 我亲爱的阿莉西亚: 在你看到这封信件的时候,我或许已经离开你们了吧,不要感到悲伤,每个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这个阶段。 而相比于许多人来说,我其实还算长寿的了。 写这份信的时候,你已经失踪了八个小时了,我一晚上都没睡着,我的心绪很复杂。 在担忧你的安危的同时,我也觉得,我的死期或许也将到来了.... 所以我必须得写下这封信,为你留些什么。 我不知道这封信能否到你的手中,但无论是谁看到这封信,请将它交到我最爱的女儿手中.... 自从你母亲死后,你就再也未曾找我倾述过任何事情。 将所有的痛苦、悲伤,全都藏在了心底。 开始尝试着学会你过去并不喜欢的宫廷礼仪,让自己变的像一个皇女。 你的眼睛失去了光,而我,却也未曾保护好你心中的光。 或许,你也在心中恨着我吧。 恨我....害死了你的母亲。 我曾经以为我从不会后悔,但从你失踪,我的死期降至之时,我的脑海中却闪过了许多的可能。 你母亲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善良,平和,她从来都不希望当什么皇后,享受什么荣华富贵。 她只希望能与家人一起平安,幸福的活着。 而仅仅只是这个,我都无法给她.... 我常常在想,如果我们当初离开这个国家,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当初,你爷爷带着我去了一次皇都的贫民窟。 那里,都是因贵族的剥削而穷困潦倒的帝国人民,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想象的凄惨景象。 也因此,我决定改变这一切,我带着你们回到了皇宫,继承了皇位,满腔热血,自信满满,自以为可以凭借手中权力为这个国家带来变革。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这个国家的权力漩涡,要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深邃。 深邃到即使是成为了这个国家最高权力的拥有者,也依旧无法从中挣脱。 我失去了你母亲,付出了代价,但最终却也什么都未曾改变。 我的人生,是毫无疑问的失败的。 但可笑的是,如果回到过去,我或许依旧会做出这个选择。 .... 笔尖在这里驻足了一会儿,在末尾留下了一个大黑点。 .... 我总是贪心的想拥有所有。 自以为是的觉得我能够为你选择最好的命运。 为你安排的婚姻,也是如此。 我想要让你获得最好的保障,想要让你远离这个权力的漩涡。 同时,也想要让这个国家更加稳定。 但似乎....什么都没能达成.... 半个月前,西法兰帝国的那位王子即将到达皇都的时候,你跟我大吵了一架。 那是自你母亲死后,你第一次向我表露你的心声。 但我,却未曾如你的愿..... 当时,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想法,除了上面那些。 我想到了你我身为皇室的命运,我曾经反抗过,也明白反抗的代价。 相比于今后的悲剧,我想,你至少可以嫁给一个爱你的。 自那一天后,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后悔应该多倾听你的意见。 但你....已经不再理会我了..... 我想,我应该伤透了你的心。 你失踪之后,我的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无论是西法兰帝国的联盟,还是布里塔尼亚的命运。 只要你能平安,只要你能幸福与开心,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其实都微不足道。 这个国家,这个位置,已经吞噬了我跟你的母亲,我也绝不会让它再吞噬你! 如果你能平安的回来,阿莉西亚,那就去追求你想要的一切吧。 还有...对不起,我的女儿。 这是我一直想说,却始终未曾说出口的...... ...... 阿莉西亚一口气将信件的内容看完,她沉默着,就那么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颤抖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将信件重新叠了起来,放进了信封,放回了盒子里。 平静的湖面多了一两个并不明显的水波,但接着,三个、四个,无数的水波在湖面上荡漾。 水面与草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昏暗的天空乌云密布,大雨,如黑色的血滴弥漫开来。 阿莉西亚就那么坐着,沐浴在雨中,雨水拍打在她的脸上,从她的脸颊流下..... 第三十六章:你一定会闯出一番天地。 “阿莉西亚!下雨了,快回来!” 亚瑟站在门口对着阿莉西亚喊着,但是她并未回应。 他有些着急的在一楼找了把伞,就撑着伞跑了出去,但还没到阿莉西亚的跟前,阿莉西亚就摇晃了一下,向着一侧倾倒了下去。 “阿莉西亚!”亚瑟焦急的喊着。 但还未等她掉到地上,她就被人接住了,夏亚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 亚瑟也刚好跑了过来,他努力的抬起手中的黑伞,将两人一起遮蔽在雨伞下,但他却被大雨淋了一身。 夏亚看着怀中的阿莉西亚,抬起手用手背触上了阿莉西亚的额头,她的额头在发烫,面色也肉眼可见的发红,呼吸微弱而急促。 ...... 阿莉西亚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高烧不退,夏亚预估大概在三十九到四十度左右,甚至意识都有些模糊,亚瑟在一旁跟她说话,她只能给予些许含糊不清的回应。 阿莉西亚被夏亚抱回了自己的床上,用魔法带走了她身上的水汽。 亚瑟正守在床边,身侧放置着一盆三十度左右的温水,他伸出手将水盆中的毛巾拿了出来拧干,随后放在了阿莉西亚的额头上。 接着他担忧的看向夏亚。 “夏亚,她会死吗?” “废话。”卡西法好笑的说,“还有不会死的人吗?” 夏亚正坐在卡西法面前烤着火,他默默的从一侧的篮子里拿出了一根木头放在了卡西法的嘴上,接着又将刚刚接满了水的水壶放在了火堆上,然后回道。 “为什么会怎么问?” “我有些害怕。”亚瑟不安的说,“院长奶奶也是这样,然后没过几天就离开了。” 夏亚点了点头,接着道,“放心,别人我或许不知道,但她应该还会活很久。” “确实。”卡西法伸出一双火焰小手,交叉于胸前,点头道。 “虽然她已经九十多了,经历了亲人离世,又在两三度的雪山下淋的浑身湿透,而且现在发烧到意识模糊,一直不退。 但应该没事。” 亚瑟的眼眶直接就红了。 夏亚看了一眼卡西法。 卡西法往后缩了一下,将自己的嘴巴藏在了柴火堆中,只露出那双带着狡黠的眼睛。 夏亚无奈的笑道,“不到十岁的孩子可没办法理解你的幽默感。” “他刚来的时候看上去挺聪明的。”卡西法说。 亚瑟反应了过来,接着面色涨红,恼怒的喊道,“卡西法!阿莉西亚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 卡西法劈里啪啦的笑着,又缩进了柴堆里。 夏亚缓缓的起身,拿起了挂在一侧衣架上的大衣,“等阿莉西亚醒了,记得给她喝点温水。” “你要去哪?”亚瑟问道,“去请医生吗?” 夏亚回忆了一下之前跟塞巴斯一起去医院的经历..... “请医生倒是不必了。”夏亚说,“我去买些东西。” 说着,就走下了小阶梯,将转盘转到了黄色,接着走了出去。 皇都的街头依旧宁静,不过今天倒是没有下雨。 摇曳的煤油灯映照着两侧的豪宅大楼,夏亚在皇都的门面跟这些楼房比起来实在是有些寒酸了,不过他倒也不在意。 街道上能看见一些穿着燕尾服的绅士跟穿着华丽的妇女行走,相比于之前倒是热闹的不少。 虽然最近有些不太平,但皇都却也依旧展露了身为一国首都的繁荣。 不过不同的是,夏亚在街道上看见了一些陌生的军人在走动,他们背着枪,步态整齐,像是在巡逻。 政权交替本就会产生动乱,更何况是仍旧处于封建时代的布里塔尼亚呢。 所以夏亚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他并未理会这些军人,在街道上缓步穿行,来到了之前跟塞巴斯吃过的餐厅。 此刻,摆放在外面的桌椅已经被收拾起来了,一辆马车停靠在餐厅的门口,马车上已经装满了各种东西,堆了两三米高。 而那位名为哈特的餐厅老板此刻仍在往上堆着东西。 他很快就发现了夏亚的到来,停下了搬运的动作,打了个招呼。 “先生。” 这几天夏亚偶尔会来这里吃一两次早餐,闲谈之下,哈特也知道了这个神秘的年轻人就住在这附近。 夏亚看了看那堆积成山的马车,又看了看店面。 “你不打算开了吗?” 哈特叹了口气,“皇都最近发生的大事,您知道了吗?” 夏亚点了点头。 “维克托亲王在前几天也从南方前线回来了。”哈特说,“那是摩瑞亚陛下同父异母的弟弟。”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接下来的日子,皇都不会再平静了。” “你倒是一个聪明人。”夏亚说。 哈特笑了笑,“再怎么说,我也在这里开了很多年的店了。” 接着,他问道,“您需要什么吗?” “我想买一些生姜跟红糖。”夏亚说,“你这里有吗?” 哈特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去年圣诞做姜饼的时候还剩下一些....您等等,我去找找。” 说着,就走回了自己的店面中,大概过了几分钟,他拿着两个小袋子走了出来,递给了夏亚。 “就剩这些了,不知道够不够用。” 夏亚打开袋子看了看,“够了。” 顿了顿,他好奇的问道,“你打算去哪?” 哈特思考了一下,“先回我的故乡,撒西里,在帝国南方,我的侄女不久之后就要结婚了,我要去参加婚礼。” “还是开餐馆吗?”夏亚问道。 哈特无奈的笑了笑,“撒西里人人都会烤肉、烤肠,每五十米就能看见一家我这样的店面。 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远离家乡来皇都开店了。”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地方。”夏亚说。 “那是当然!” 提起的自己的故乡,哈特变的非常热情了起来。 “那是一块您去了绝对不会后悔的地方,有一眼望到头的平原,还有高耸的雪山,特别是那的峡湾,小小的一块地方,但是却能停靠无比庞大的船只。 还有那儿的牛肉,是布里塔尼亚最好的!就是皇宫还有贵族都会去那买。 那里的人也都很朴素、善良,从来都不予人冲突。” “我最近确实也有想搬家的意思。”夏亚说,“你那里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哈特似乎很高兴,“撒西里永远欢迎您。” 夏亚也笑了笑,他抬了抬手中的两个袋子,“这两袋多少钱?” “不用不用。”哈特连忙摆了摆手说,“只是一些调味料而已。” 顿了顿,他思考了一下笑道。 “如果您一定要给什么报酬的话,那就祝福我能在我的家乡闯下一番天地吧。” 夏亚并未回话,哈特有些疑惑的抬眸对上了他的眼眸。 漆黑的眼眸中,带着黑夜般的静谧与宁静,没有谁可以在这双眼睛中看出他的情绪。 片刻后,他的眉毛下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笑,缓缓开口道。 “你一定会闯出一番天地。”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很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不知为何,哈特的心中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四周笼罩着肉眼难见的迷雾,不知人生的方向。 但随着眼前之人的话语落下的那一刻。 迷雾被撕裂,他的命运,在那十字路口之外,出现了一条不知方向,但却无比笔直的康庄大道。 是的,这就是他此刻的感觉,极其强烈。 他回过神来,喉咙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是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两个字。 “谢谢。” 第三十七章:您打算干涉死亡? 伴随着两声马匹的长嘶,沉重的马车被两匹壮硕的骏马拉东,缓缓驶离这条街道。 他的家乡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还需要走一段海路,所以准备连夜走。 路途很长,路上说不定会遇到一些危险,他的妻女以及跟着他一起来皇都打拼的同乡已经带着重要的财务跟一批东西先走了。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跑的快,而他则带一些重的杂物,虽然目标大,但不是最重要的。 路上要是真的遇见的强盗,他只要配合好,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抢劫跟杀人还是两个性质的事情,大多强盗都会有衡量。 夏亚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哈特远去。 他确实给了哈特一个命运,不过不具备什么超自然力量,所以消耗的命运之力并不多。 他跟哈特并不太熟,最多只是萍水之交,这种命运的运行也是会给他一些回报的,虽然不多,但总是会积少成多。 今后看见顺眼的人,或许也会下下这样的闲棋。 “夏先生,这么巧,您也在这啊?”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夏亚转过头,就见塞巴斯从一侧走了过来,他看了看已经关上,并且写着“出租”的大大的店门。 “瓦伦丁先生离开了吗?”塞巴斯问道。 “刚走。”夏亚说。 “这样啊,可惜了。”塞巴斯遗憾的说,“本来还打算最后再来吃一吃这家店老板做的烤肠呢。” 他叹了口气说,“以后是吃不到了。” 夏亚听出了这句话中另一种意思,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 “不在我的辖区。”塞巴斯回道,他似乎并不意外夏亚的问题。 顿了顿,他感慨道,“这世界上,坏人总是活的最久,而好人却总是短命。 您还记得前几天我们在这吃饭的时候,那被那商业局局长为难的那对母子吗?” 夏亚回忆了一下,“那个花店老板?” “没错。”塞巴斯说,“她的丈夫去年因为伤口感染死在了医院,剩下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哈特知道这件事后,就每天固定向她的花店定一批花。” 夏亚想起了之前在这家店吃饭的时候,每天都能在桌子上看见的新鲜花朵。 他当时还以为那是这家店的特色。 带着花香的就餐环境确实让人心情愉悦。 “那是个好人。”塞巴斯低声轻喃,“但可惜,这个世界不欢迎好人。” “我想,我们以后应该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闻言,塞巴斯一愣,有些错愕的看向夏亚。 “您打算干涉死亡?”他问道。 夏亚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我为什么要干涉那东西?” “那您.....”塞巴斯很想问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然后他就听见夏亚道。 “你好像在想一些很多余的事情。” 他摇了摇手中装着生姜红糖的袋子。 “我家里还有一个病人在等我,我可没有那么闲,去在意一个认识不到几天的家伙的死活。” 夏亚说的这话倒是不假,命运虽然有定数,但也有变数,他也无法百分百的保证拥有了一个全新命运的哈特是否就一定不会死了。 所以他刚刚说的是“应该”而不是“一定”。 对于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小投资。 就算人死了,他还能收回些成本,最多小亏一些,他并不在意这个人的死活。 “您不打算干涉死亡就好。”塞巴斯苦笑道,“我将他的死讯提前告诉了您,您要是干涉了,我也逃不了命运的制裁。” 顿了顿,他似是不放心,补充道,“您要是想救他,可以试一试在他死后,从死神手中抢回他的灵魂,这样就不用付出反抗命运的代价了。 反正不在我的辖区内,也不关我的事。” 接着,他嘀咕道,“就是灵魂在人世待久了,会被人世的浊气污染,变成一些可怕的怪物....” 他抬头看了看夏亚,笑道,“不过您应该会有办法。。” 看着随手就卖了自己的队友,却一脸理所当然的塞巴斯,夏亚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跟他告别后,就沿着原路返回了自己的城堡。 塞巴斯目送着夏亚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或许也只是他多想了吧。 想着,他也离开了这里,准备去收割下一个灵魂..... .... “夏亚!你终于回来了!” 见到夏亚进来,亚瑟好像看见救星一样从椅子上起身迎了过来。 “你带回来了什么?” “她怎么样?”夏亚说。 “还是那样,中间醒过来了几次。”亚瑟说,“我给她喂了一些水跟吃的。” 夏亚点了点头,“能吃东西就好。” 他走向一侧的橱柜中拿出了一个铁锅,从水池里装些水放置在了卡西法身上,接着,就是将生姜清洗了一下切成块,跟红糖一起放入了锅中。 清澈的水被红糖染成了红色,生姜的辛辣气味也随着水的沸腾向着四周逸散。 “喝这个她就能好吗?”亚瑟问道。 “不会,但能让她好受些。” 生姜驱寒,红糖补中缓痛,散寒活血,刚好可以驱驱她身上的寒气。 夏亚提起锅,将生姜红糖水倒在碗里,他轻轻的吹散碗上散发的热气,用了一些魔力,让水保持在了五六十度左右。 他拿着碗走了过去。 阿莉西亚此刻已经恢复了一些意识,裹在被子里,察觉到了夏亚的到来,她抬眸看向夏亚,充满血丝的眼睛中满是疲惫。 “能起的来吗?” 阿莉西亚没有回应,而夏亚已经坐到了她的床边,他伸出了手,拖住了她的后背将她扶了起来,准备喂她喝那生姜水。 但阿莉西亚似乎是不太习惯这姿态,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挣扎着将双手从被子中拿了出来,接过了那碗水,然后放到嘴边轻泯了一口,生姜水的辛辣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虚弱的问道。 “这是什么?” “巫师的魔法药水。”夏亚调侃道,“大口大口的喝,最好多喝几碗,身体就舒服了。” 她对夏亚还是很信任的,生姜水也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她十分听话的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没一会儿就喝完了一碗。 在喝了两碗后,夏亚将表示了实在喝不下去的阿莉西亚重新放在了床上,帮她盖上了被子,然后对着亚瑟道。 “你先去睡觉吧,我在这里守着。” 亚瑟看了看夏亚,又看了看阿莉西亚,似乎并不想走。 “去睡吧。”夏亚又说了一次,“太多人在这里,她也休息不好。” 亚瑟点了点头,转身走上了楼梯。 这汤还真是有用的,喝下去没多久,她的胃就开始暖和了起来,甚至向着四周扩散。 在刚刚,除了头疼欲裂之外,她还感觉浑身发冷,那是一种从内而外的冷,即使被子裹的再紧,也依旧无济于事。 但此刻,那股在身体中扩散的暖流正驱散着体内的寒意,脑袋也似乎没刚刚那么痛了。 虽然还是难以入睡,但她的意识也清醒了不少,她伸出手,轻轻的将床帘拉开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空隙。 那个男人就坐在卡西法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火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阿莉西亚还是第一次观察他的侧脸,摇曳的火光就那么倒映在他的脸上,高挺的鼻梁上泛着反光,带着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侧脸很好看。 他一言不发,似乎是为了不打扰到自己,就连添加柴火的动作都很小声。 阿莉西亚将自己的大半张脸藏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像这样,她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她就那么一直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陷入了沉睡..... 第三十八章:哈特·瓦伦丁,死于...... 哈特此刻已经驾车离开了皇都的市区,他没选择走大路,而是走在了一条乡间的小径上。 这个时代所有的路基本上都是土路,这些天又下了这么多雨,路被弄的泥泞不堪,皇都来往的马车有多,车辙将折路弄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还是这种小路走的快一些,冬天的寒意还未曾彻底消退,哈特将外套纽扣全都扣上,领子拉的高高,抓着缰绳的手也尽量的缩在袖子里,但即使如此,夜间的寒意也依旧透过衣物深入骨髓。 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总是让人心生不安。 这个时代的治安可算不上多好,街道上遇见强盗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但他选择走夜路也是没办法的事,他若是想要回到家乡,需要走海路,但是最晚的航船也就晚上五点左右。 他要是白天去,等到了那肯定就没船了,就得在那港口住一晚上,但他这么多东西,绝对是没地方放的,等第二天早上起来,这些东西怕是就要被搬空了。 所以他必须晚上赶路,等到了港口刚好是白天,能赶得上船。 而且夜路是一定要走的,与其在后面走夜路,不如开始的时候走段夜路,毕竟这里距离皇都近,就算治安再怎么不好,那些强盗之类的也会收敛一些,不敢乱杀人。 在哈特思绪纷杂的时候,两侧的树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借着月光,他能看见树叶在晃动,但那绝不是风吹的。 哈特的心忽的紧了起来,大气不敢喘一下,只能任由马匹在这小路上缓步前行。 四周寂静一片,只有车轴碾过凹凸不平的土路发出的辘辘声,他的心脏,随着马车的前行跳动着。 忽的,一道黑影从树篱中蹿了出来,哈特的呼吸瞬间停滞。 但待他看清楚之后,却发现只是一只体型稍大一些的兔子罢了。 哈特那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接着便在心中嘲笑自己过于敏感了。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前方,也在此刻,两个冰冷的枪口正在前方静静的对着自己..... 哈特的表情没有变化,他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虽然一直在害怕路上遇到强盗,但真到了这时候,他反而平静了很多,毕竟他早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很多遍了。 他沉稳的控制马车缓缓停下,而那两个拿枪对着他的人则警惕的靠近,他们的脸上都蒙上了布,让人无法看清样貌,不过身形瘦弱,一个高一个矮。 似乎很年轻的样子,因为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看上去并不熟练,双眸中也透出些许胆怯。 见状,哈特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底气,这两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什么职业强盗,只是生活过不下去了,才选择打劫,这样的人一般只是求财,不会求命。 两强盗缓缓靠近哈特的马车,待来到他跟前的时候,为首的那个高个子用刻意装粗的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把钱都给我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哈特从怀中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丢了过去,大数目的现金财产都交给他妻儿带走了,他身上带的现金则是精心计算过的。 既不会太多肉疼,也不会太少,惹怒这些强盗。 矮个子接过钱袋,他打开钱袋翻了翻,看上去似乎很高兴。 “哥!好多钱,皇都出来的人果然不一样。” 听声音就更加年轻了,最多十几岁的样子。 高个子也撇了一眼钱袋,但很快就转了过来,枪口依旧对准着哈特,眼神警惕。 他用枪指了指哈特身后的东西。 “那里面,是什么?” “一些杂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高个子看了一眼矮个子,矮个子直接上前,开始尝试着脱下马匹的缰绳,显然,他们想要这两匹马。 哈特见状,刚想要提醒这马对陌生人不是很听话,就听见一声长嘶吼,那马头向着一侧一甩,直接将那矮个子撞在了地上。 但如果仅仅只是如此的话,还不是大问题,最要命的是,那强盗的面巾因此滑落,他的样子也被哈特瞧了个清清楚楚。 在布里塔尼亚,重罪基本上都是要施以绞刑的,而拦路抢劫,则就属于重罪之一,所以,拦路抢劫的基本上都属于亡命徒。 如果说刚刚哈特活下去的概率很大,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必死无疑。 在短暂的寂静后,哈特反应了过来,他立马将手伸到座位底下,在那里,有一把他预先留好的燧发手枪。 “彭!!!” 漆黑的暗夜中迸射出一道火星。 那两匹马受惊长嘶着带着马车向前奔跑。 高个子看了看逐渐跑远的马车,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矮个子,他的手上死死的握着燧发枪,枪口仍冒着淡淡的烟气..... 他们两个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恐惧与慌张。 这是他们第一次杀人。 不过他们没有说话,高个子拉起矮个子,两人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迅速逃离这里。 .... 马车拉着货物跑出去了好几公里才停下,哈特就那么靠在座位上,失去了意识,他的脚被缰绳缠住了,不然的话在刚刚就被颠簸甩下去了。 他的左臂上的一些衣物被鲜血染红,一些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 不知过了多久,哈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忍着剧痛从位置上起身靠在货物上,他努力的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这辆马车。 他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那粘满了血的手。 “我....没死?” “不,你死了。”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惊的他猛的转过头,白色的骨质面具印入眼帘。 一股刺骨的寒意,也从他尾椎骨直冲脑门。 那是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存在,披着一席黑色的带帽长袍,随着黑夜的寒风轻摆着,黑色的烟尘在他的衣摆周围飘荡,而他的右手上,则抓着一把散发着寒芒的巨大镰刀。 看着这副经典的模样,哈特又怎么不知道眼前这个存在究竟是什么。 他浑身颤抖着想要逃离这里,不过脚被缰绳缠住了令他无法离开现在的位置。 他有些慌乱的伸出想要将缰绳解开,而一侧的那个死神则静静的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也似乎是因为他过于慌乱了,缰绳怎么解都解不开,片刻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根本无法逃脱,绝望逐渐占领了他的心灵。 他看向死神,双眼含泪,声音颤抖的说。 “我还有妻子跟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这世界上很多死去的人都是如此。”那死神十分耐心的说,“但这是规则,没有人可以反抗规则。” 哈特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着,他抬起手,抓了住自己的头发,接着,就开始痛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哈特的心情逐渐的缓和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那死神。 “您打算什么时候带走我?” “等你彻底死去的那一刻。”死神说,“你的肺部被打穿,活不了了。” 肺部被打穿? 哈特有些疑惑的抬起手摸了摸的自己的胸口,接着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唯一的伤口:手臂被子弹擦过,甚至都没留在手臂里。 “死神大人。”哈特有些疑惑的说,“您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的胸口没有任何伤势,我只是擦伤而已。” 死神似乎也意识到了现在的哈特有些过于有精力了,肺部被打穿的人类可没办法这么跟他交流。 面具下的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继续问道。 “你是不是叫哈特·瓦伦丁?” 哈特点了点头。 “那这附近有没有什么跟你同行并且跟你同名的人吗?”死神问道。 哈特摇了摇头,“虽然我的姓名并不是那么少见,但应该没那么巧。” “那就没错了,时间到了,哈特·瓦伦丁。” 说着,他就举起了手中的镰刀,似乎是等不及了,打算直接将哈特带走。 “等等!等等!”哈特惊恐且大声的喊着,“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死者之书是不会出错的。”死神冷漠的说。 说着,他抬起手,死者之书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接着,书本如同鸟儿振翅一般迅速打开,并且显现了一些只有他才能看得懂的字。 他看着上面的字念了起来。 “哈特·瓦伦丁,死于....” 他的面色忽的停滞了下来,瞳孔微微收缩成了一点,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哈特。 第三十九章:上报 哈特似乎也察觉到了眼前这个死神的异样,他试探性的问道。 “是不是,搞错了?” “我没有搞错。”死神说。 他死死的盯着哈特,“是你出了问题。” 他随时可以翻阅自己的记忆,排除他的记忆被修改的可能性。 他可以毫无疑问的确定,他在之前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显示的信息就是,他将死于今日,死于肺部贯穿。 但是现在,上面的信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上面显示的是: 【哈特·瓦伦丁.....死于心肌梗塞.....享年72岁.....】 他成为死神的这两百多年来,从来没有见过死者之书更改的情况,那是命运的力量,不会有错。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死神问道。 “遇到了什么?” 哈特的脸上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几乎是瞬间,他就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离开皇都的时候,最后见到的那位夏亚先生..... 以及他的祝福.... “你想起什么了吗?”这死神敏锐的注意到了哈特的异样,继续追问道。 哈特反应了过来,答道,“没,我不记得了。” 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但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在自己原本的命运中,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如这位死神所说的那样,胸部被贯穿。 而他改变了这一切,换句话来说,那个人,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哈特不知道他这个恩人做的事情,是否会惹怒眼前这位死神。 但他不会做出任何可能给这位恩人带来麻烦的事情。 那死神沉默了下来,片刻后,他道。 “我明白了。” 见状,哈特忍不住问道,“死神大人,那我.....” 死神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接着道。 “你可以走了,不过....” “放心,今天的事情,我会当作从来没有发生过!”哈特连忙道,“我从来没见过您!” 那死神点了点头。 见状,哈特也顾不上右臂的疼痛,抓起了缰绳就驾驶者马车往前,这里开始的路就平坦了许多,马车也能更快一些。 他现在只想离这死神远一些,并且最好很长时间都不要再见到了。 那死神依旧站在原地,静静的注视着那马车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绪流转。 他不是没有办法让哈特开口说实话。 但他仔细想了想,死者之书从来没有过被更改的情况。 能够做到这种事的存在,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打工仔能够惹的起的。 他所能做的,只有将这件事上报,让上头来处理。 这也是他不抹除哈特关于刚刚发生的那一切的记忆的原因,他需要留下这一份记忆,让上头来探查。 想着,他就转身离开了这里,他要去确定一些东西。 他径直前往了皇都的科尔街,这是一条比较冷门的街道,两侧的房屋大多是住宅商用一体,但是很多店面都是空的。 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这条街道路口的一家店面,店面挂着一个大大的黑底白字的招牌,贴着白色的纸花,店面昏暗,仅仅只靠一些白色的蜡烛提供光亮。 柜台上摆放着各种不同款式的骨灰盒,一些棺材或竖着或平的摆放。 站在门口,能明显的闻到一种淡淡的死人味,还能看见一个停放的棺材中躺着一个人,他双手十指交叉放置在小腹上,双目紧闭,睡的很安详。 那死神直接走上前踹了踹那棺材,“醒醒,塞巴斯。” 塞巴斯睡眼朦胧的睁开双眼,有些迷茫的转过头,待看清楚来人后,他瞬间变的清醒了许多,从那棺材里起身道。 “巴鲁大人。” 显然,眼前这位死神是他的前辈。 “你认识哈特·瓦伦丁吗?” 听到这个名字,塞巴斯的心跳微微慢了半拍,他想起了几个小时前听那位先生说的那些话.... 回过神来,他试探性的问道,“他怎么了?您没能带走他的灵魂吗?” 巴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起来,不是我出了问题。” 听见这话,塞巴斯继续追问道,“发生什么了?” “你可以现在用死者之书查一查这个名字。”巴鲁看着他道,骨质面具掩盖了他的表情,但是谁都能从这话语中听出其中的凝重。 带着疑惑,塞巴斯抬起了手,死者之书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上,接着,就开始根据名字查阅起了关于这人的资料。 【哈特·瓦伦丁.....死于心肌梗塞.....享年72岁.....】 在信息显现的那一刻,他的瞳孔猛的颤了颤。 “死者之书被更改了。”巴鲁语气凝重的说。 他抬起头看向塞巴斯,他还在发愣,怔怔的看着死者之书。 “塞巴斯?”巴鲁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塞巴斯回过神来,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巴鲁,“这怎么可能!?” 于此同时,他的内心世界也同样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本以为那个人就算想要救下那个哈特·瓦伦丁,应该也只会选择抢走灵魂。 毕竟这也是最保险,最经济实惠的办法。 但是没想到.... 他确实没有干涉死亡,更加没有从死神手中抢夺灵魂.... 而是.....直接修改了命运。 塞巴斯有些难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这就好像是一场跳高比赛,一个运动员特别矮,几乎必定是最后一名,一群人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要让他获得名次,或是打算用兴奋剂,或是加强训练。 而夏亚,直接修改了规则,让跳高比赛变成了比矮比赛。 一种绝对的降维打击。 “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去冥府。”巴鲁说,“一起将这件事上报,我们两个人一起,也比较有可信度。” 塞巴斯沉默了一下,道,“好,我跟你去。”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他可以推脱的了的,就算他不去,等巴鲁一上报,也会有人来问他。 说着,两人就化作了一团黑烟,一同离开了这里.... 第四十章:西西弗斯 死者之书被修改,在死神这些群体来说,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在巴鲁跟塞巴斯将这件事上报之后,冥府工作的人员就开始一层层往上出传递,没有人敢处理这种事情。 最终,消息上报给了不久前刚从长眠中苏醒的大死神,也就是最初的死神—塔纳托斯。 塔纳托斯跟他的弟弟过去在希腊神话中地位不是很高,只是冥王的两个从神,甚至连像样的宫殿都没有。 一直到希腊诸神陷入永眠后,他掌管了地府,就在塔尔塔洛斯建立了一座很庞大的城堡,由于是后建立的,所以跟布里塔尼亚的建筑风格很像,是一座巴洛克风的城堡。 而城堡左侧的塔楼内的椭圆形办公室中,塔纳托斯此刻就坐在办公桌前,微皱着眉头看着面前跪在自己地上的两个低级死神。 那是一个经典的希腊人的形象,黑发黑瞳,五官立体,特别是那挺直的鼻子,那是经典的希腊鼻。 祂身披着与他们一样的黑色长袍,不过身后有一对黑色的翅膀。 塞巴斯跟巴鲁呈现五体投地状面对着塔纳托斯,微微颤抖着,不敢说一句话。 他们两个都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死神。 整个宫殿内寂静一片,而不久前跟塞巴斯打过招呼的唐卡,则抱着文件站在大死神的身侧。 “你们说的,是真的?”塔纳托斯凝重的追问道,“死者之书被更改了?” 祂的声音很沉稳,说的是一种古老的希腊语,但所有人都能听得懂,无论会不会这种语言。 巴鲁抬起头,“您可以探查我们的记忆,或者....或者我们可以把那个哈特带回来审问。” 塔纳托斯回过神来,有些头疼的抚了抚自己的额头,他沉默片刻,对着那两个小死神摆了摆手。 “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塞巴斯跟把鲁互相对视了一眼,谁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些许惊讶。 他们原本来宫殿之前,对于大死神的反应做出了两个假设,要么就是不相信他们所说的。 要么就是暴怒的下令彻查这件事,毕竟虽然直接更改死者之书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粗暴了,但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干涉了死亡。 这算是在挑衅冥府。 但他从来没想到,大死神会是这种反应。 好像相信了他们,但是....却如此平静。 不过这种事情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够询问的了,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他们十分听话的起身,从这个办公室中退了出去。 “我算是明白,我到底是被什么叫醒的了.....” 塔纳托斯转过头,目光深邃的看向窗外,那是一片火红的岩浆炼狱,无数恶魂在其中哀嚎,入目皆是焦土。 唐卡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但没有说话。 整个办公室寂静无声,良久之后,塔纳托斯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祂过去,其实遇到过这种事情。 祂其实并不是没有在人间留下什么传说。 在《荷马史诗》中,有这样一则十分著名的故事,名为《西西弗斯》 在记载中,西西弗斯是人间最足智多谋又机巧的人,他是科林斯的建城者和国王。 当宙斯掳走河神伊索普斯的女儿伊琴娜,河神曾到科林斯找寻其女,知悉此事的西西弗斯以一条四季常流的河川做为交换条件告知。 由于泄露了宙斯的秘密,宙斯便派出死神要将他押下地狱。 没有想到西西弗斯却用计绑架了死神,导致人间长久以来都没有人死去,一直到死神被救出为止,西西弗斯也因此被打入冥界。 在被打入冥界前,西西弗斯嘱咐妻子墨洛珀不要埋葬他的尸体。 到了冥界后,西西弗斯告诉冥后珀耳塞福涅,一个没有被埋葬的人是没有资格待在冥界的,并请求给予三天告假还阳处理自己的后事。 没有想到,西西弗斯一看到美丽的大地就赖着不走不想回冥府去了。 直到其死后,西西弗斯被判接受推石上山的惩罚。 他要把一块大石头推到山顶的另一边,但是由于石头的重量使他每次推到山顶的时候,石头都会再滚下来,西西弗斯只能不断地重复。 这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故事。 许多人,甚至是一些神都不知道的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塔纳托斯曾经遇到过一个人,一个老人。 那是一个毫无神性气息的凡人,当时所有的希腊神对于凡人都是不屑一顾的,对于诸神来说,凡人不过是地上的虫子。 祂当时也是那样,也因此冒犯了那位老者。 他说,他要给予自己一个惩戒,要让祂认识到凡人的力量。 当时祂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不屑,直到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西西弗斯的事情。 神被凡人绑架? 而且还是对于凡人来说最为可怕的死神!? 这无论是在凡人还是神明听来都是无比离谱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祂成为了神界的笑柄,成为了希腊神系中一个无能的小丑。 直至现在,这件事对于塔纳托斯来说都是祂这一生中最大的耻辱。 这也是为什么祂在掌控冥府的权力后,祂会选择删除关于这件事的一切记载。 在被那凡人囚禁的那些年,祂也知道了一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一些,即使是诸神,都难以想象的可怕力量。 祂信了,但是包括宙斯在内的希腊十二主神不信,甚至一直在嘲笑祂的无能。 然后,祂们陷入了永眠。 而祂,则成为了冥府的主宰。 祂沉默片刻,开口道。 “传令下去,通知所有包括见习死神在内的死神。 今后再遇到类似死者之书被更改的事情,不要再上报了,当作无事发生。” 唐卡没有任何疑惑的欠身答道。 “是。” 接着就退离了这件办公室。 而塔纳托斯也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的是那个存在的话,他想隐瞒,没有人会察觉到他的存在。 而现在这样,显然不是他做事的风格。 塔纳托斯想起了之前将自己从睡梦中唤醒的那道声音,祂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的从座位上起身。 是了,一定是这样。 这应该是他故意暴露给自己的,他有什么信息要传达给自己。 看起来,自己有必要去人间走一趟了..... 第四十一章:买菜 休息了两天后,阿莉西亚的身体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是依旧没什么力气,不过城堡内的食物吃完了。 所以,采购工作就交给了夏亚跟亚瑟。 走出门,鹰角镇又是一个大晴天,和煦的阳光撕破白云挥洒而下,将这个滨海小镇照射的金光璀璨,远方的蔚蓝大海在海风的吹拂下波光粼粼。 自从夏亚刚来这里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座小镇的天气似乎每天都很好,很少看见阴天。 夏亚转过头,视线沿着这个小镇坡道往上,在远离城镇的山坡上,能看见漫山的葡萄藤,整齐的排列。 不过这些葡萄并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拿来酿酒的,虽然甜度很高,但酸度也很高。 温暖湿热的气候以及充足的水源让这座小镇成为了一个种植葡萄的好地方,山坡以及树木也可以很好的抵挡来自西风带的风。 这座小镇的虽然靠近大海,但支柱产业其实是葡萄酒而非捕捞业。 因为这座小镇的港口是一处深水港,被布里塔尼亚的军队做为了军港使用,因此禁止了许多大型捕捞跟置网,不过钓鱼是允许的,而且稍远一些的地方也是可以捕捞的,所以鱼也很便宜。 面前的大门打开,一位妇女拿着扫帚将里面的灰尘扫向街道,看见夏亚身侧的亚瑟,就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小亚瑟,你奶奶呢?” “她病了。”亚瑟说,“有些不太舒服。” “噢,那可太糟糕了。”那妇女低落的说,“明明她前几天还那么有活力呢。” 顿了顿,她又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 “不用了,她今天好的差不多了。”夏亚开口道。 闻言,那妇人抬起头看向夏亚,她仔细的打量着夏亚,接着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是....” 夏亚这些天主要的活动场地在皇都,其余时候一般都是在阳台上晒太阳,很少出鹰角镇的门,所以这里的人对他并不熟悉。 顿了顿,她恍然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阿莉西亚婆婆的儿子吧!” “是的,我叫夏亚。”夏亚面色如常的点头道。 “我就知道!”那妇人高兴的说,“没想到她还有一个这样帅气的儿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刚到。”夏亚说,“我们之前是住在皇都的,但是皇都那环境,实在太差了,煤烟味重,而且冬天太冷了,不太适合老人生活。 所以我就在这买了栋房子,让她先搬过来。” “这样啊。”妇人感慨道,“我之前还想着,年纪这么大的老太太自己一个人打扫这么脏的房子,想着应该是子孙不孝顺,怪可怜的。 没想到,她竟然有一个这么孝顺的儿子。” 夏亚叹了口气,“我原本想着请两个人打扫这房子的,但估计老人不舍得花钱,就瞒着我自己来了。” 妇人恍然,感同身受的说,“是啊,有些老人就是这么固执,我母亲去世前就是这样,她们还以为自己还年轻嘞。” “这不,累病了吧。”夏亚无奈的说。 “老人病好了可得好好补充一下营养。”妇人说,“等下我让我老公给你们送条鳕鱼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夏亚笑道。 “诶呀,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嘛。”妇人说,“而且这里靠海,鱼可比在皇都便宜嘞。” 夏亚笑了笑,也没继续推脱她的好意,他掏了掏自己的衣兜,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物件,递给了这位妇人。 “那这个就送给您吧,做为谢礼。” 妇人好奇的接过那物件,那是一个红色的手绳,绳子上绑着一个小铃铛,做工很精致。 “这是我做的小玩意。”夏亚说,“在东方,它寓意着健康、平安和万事顺利。” 妇人看上去很高兴,挂着笑容道,“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夏亚对着她点头示意,接着,就带着亚瑟顺着这个斜坡往市集的方向前去。 那妇人目送着夏亚离去的背影,抚上自己微红的脸,感慨道,“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 ..... “那位,应该就是前几天送我们鱼的福斯特夫人吧?”夏亚问道。 亚瑟点了点头,“她丈夫是市场卖鱼的。” 顿了顿,亚瑟忍不住道,“院长奶奶说,说谎是不对的。” “善意的谎言有时候还是很有必要的。”夏亚一本正经的说,“不然难道告诉她我是个巫师吗?” 亚瑟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在他们说话间,他们也来带了这座城镇的市集,那是一条沿着海岸的延申的路,左侧是连排的房屋,那是一间间的店面,而右侧则靠海,不过也有许多摊贩在那里摆摊。 似乎是因为有一个港口的原因,物件也很丰富,不只是鱼,还有许多本地没有的产物。 亚瑟看着夏亚买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零件,一些铁丝、皮革之类的东西,他疑惑的问道。 “我们不是出来买食材的吗?” “是啊,今天中午就做醋溜铁丝跟爆炒皮革。”夏亚认真的说,“这是巫师套餐。” 他看向亚瑟,揶揄道,“你不是一直想当巫师吗?” 亚瑟的面色有些苍白,“我觉得,我今天中午应该不饿。” 夏亚轻笑了两声,“虽然你能辨别善恶,但是却无法辨别谎言呢。” “你刚刚是在骗我吗?”亚瑟反应了过来。 “我觉得,即使是巫师,也应该不会喜欢吃这种东西的。”夏亚说,“这些,是做千里飞靴的材料。” “千里飞靴?” 亚瑟将刚刚那个玩笑抛在了脑后,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这个词汇上。 “是做什么的?”他有些兴奋的问道。 他对于这些事情很感兴趣,这段时间一直在哀求夏亚教他魔法。 夏亚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忽的,他猛的向后退了一步,顺便拉着懵逼的亚瑟转向了一个鱼摊。 “别出声。”夏亚低声道,“也别转头。” 亚瑟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僵立,虽然眼睛没动,但眼角的余光还是好奇的撇向了一侧。 他的感知力很强,几乎是瞬间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在来往的人群中,有两个十分特殊的“人”正四处观望,寻找着什么,他们的身高很高,穿着很华丽的车夫服,戴着眼罩,皮肤也不像是正常人,更像是橡皮材质,不过四周的人都没有察觉。 随着他们的缓缓靠近,亚瑟的身体也越发僵硬,呼吸都稍微有一些停滞了。 不过好在,那两个橡皮人并未发现他们,在快到达这里的时候,似乎是被什么吸引了,转身离开了这里。 夏亚静静的凝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沉默着,没有言语。 “那是什么?”亚瑟问道。 “荒野女巫的仆从。”夏亚低声轻喃。 夏亚对此倒是并不意外,从阿莉西亚来到城堡的那一刻开始,荒野女巫的到来就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荒野女巫!”亚瑟微微张大了眼睛。 夏亚有些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认识她?” “阿莉西亚跟我说过。”亚瑟紧张的说,“她说那是一个超级大坏蛋,” 夏亚点了点头,忽的,他道。 “中午吃茄子怎么样?” “什....什么?” 亚瑟有些不适应夏亚这种跳脱的节奏,他忍不住道。 “我们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在意荒野女巫吗?” “那中午就不吃饭了吗?”夏亚一本正经的说,“吃饱饭才有力气对付坏蛋不是吗。” 亚瑟的嘴角微微一抽,吐槽道,“阿莉西亚说你这个人没心没肺的,看起来果然是这样。” “那你吃不吃茄子?”夏亚又问道。 “不吃!”亚瑟摇头道,“茄子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吃的东西了。” “好。”夏亚点头确定道,“既然你这么想吃,那今天中午就吃茄子了!” 亚瑟一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气急的说,“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不想吃!” 不过夏亚已经拉着他去蔬菜摊买茄子了.... 第四十二章:红绳 “怎么买了这么多杂物?” 阿莉西亚穿着睡衣,仔细的翻着放置在桌子上的食材,茄子、牛肉、这个时代没有冰箱,所以最好当天买当天吃,买的东西不多。 所以食物只占了一部分,绝大多数都是夏亚买的材料。 “那是做千里飞靴的材料。”亚瑟解释道。 “千里飞靴?”阿莉西亚皱起眉头,“那是什么?” “穿上他,就可以一步跨越五公里。” 夏亚从楼梯上下来,手上提着一个大铁桶,里面也装着一些材料,千里飞靴也是小说中出现过的魔法道具。 哈尔为皇室做了几千双这东西,制作难度并不高。 “为什么要做这东西?”阿莉西亚问道。 她的表情并不惊讶。 相比于那扇一眨眼间跨越几千公里的大门,这种跨越几公里的靴子对于她来说已经不值一提了。 “我们刚刚遇到荒野女巫了!”亚瑟说。 阿莉西亚的瞳孔微微缩了缩,“荒野女巫?在鹰角?” “是啊。”夏亚低声轻喃,“这个,卡西法的本体所在地.....” “你不是用了很多魔法道具遮掩了吗?”阿莉西亚皱眉问道,“我也没动你房间里的东西阿,她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夏亚抬眸看着她,“从你来到这座城堡的那一刻开始,这座城堡的位置其实就已经暴露了。” 阿莉西亚微张了张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却说不出来,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之前荒野女巫跟她说的话。 “告诉夏亚,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她之前其实还有一些疑惑,为什么荒野女巫会无缘无故的找上自己。 但现在,似乎一切都可以解答了。 原来....自己是一个诱饵.... 一个让她确定夏亚位置的诱饵。 可她又怎么确定自己就一定会找到夏亚? 阿莉西亚心情很是纷乱,而且此刻,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 她下意识的抓了抓衣摆,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看向夏亚。 “你,都知道了?” 夏亚点了点头,“你身上的诅咒,我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荒野女巫会这种诅咒。” “还有呢?” 阿莉西亚看着他,抿了抿嘴唇,面色发烫,眼中噙着泪,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几天自己一本正经装老人的样子。 记忆中夏亚所有的眼神、反应,此刻似乎都变成了嘲弄。 “还有什么?”夏亚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阿莉西亚沉默了下来,片刻后,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没什么。” “什么?阿莉西亚,你被诅咒了?” 亚尔显然没有发现两人此刻有些古怪的气氛,而是焦急的问道。 “你中了什么诅咒?” “我中....” 阿莉西亚张开嘴,想要诉说着诅咒的内容,但一股外力直接封住了她的嘴巴,无论她如何努力的想要说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无法透露任何关于诅咒的事情。”夏亚说,“这也是诅咒的一部分。” “真是可恶的家伙!”亚瑟抓紧了拳头,有些义愤填膺,“果然是个大坏蛋,阿莉西亚这么好的人她也欺负!” 他看向夏亚,“夏亚,你一定要教训她!” “他要是能教训她,也不会一直躲着了。” 阿莉西亚不再尝试倾述关于诅咒的事情,而是坐在一火炉前的椅子上。 “倒也不是不能,不过不是现在。”夏亚平静的说。 “所以,你做这鞋子是打算跑吗?”阿莉西亚说。 “是搬家。”夏亚说,“我们有三个人,但是房间只有两个,房子太小了,我们要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搬去哪?”阿莉西亚问道。 “我还没确定,所以要去找一找,还要找一找其余入口的位置。” 夏亚看了看亚瑟跟阿莉西亚,笑道。 “你们喜欢住什么样的地方?” 阿莉西亚跟亚瑟对视了一眼,接着,阿莉西亚继续道。 “我们好像在讨论荒野女巫的事情。” “我们就是在讨论荒野女巫的事情。”夏亚认真的说,“卡西法的位置暴露了,所以我也必须得转移它,不是吗?” “你们要是不提条件,那我就自己选了。”夏亚笑道。 阿莉西亚沉默了一下,道,“我想去一个有海的地方。” 夏亚点了点头,“听上去很好找。” 那位摩瑞亚皇帝送的那个半岛他还没去看,那个地方应该还不错。 他看向亚瑟,“那你呢?” 亚瑟思考了一下,接着兴奋的说,“我想要去一个有草原的地方,我从小就在皇都,还从来没有见过平原呢。” “还行,不难。”夏亚思考着说,“我还打算盘一家店,就是不知道开什么,餐馆怎么样?” “太累了。”阿莉西亚说,“开餐馆的话早上四五点就得起来准备食材了,除非你请人来做。” 夏亚点了点头,“算了,等搬完家再说吧。” 接着,他看向阿莉西亚,从身上掏出了之前给那位福斯特夫人的一模一样的红绳递给了她。 “这个给你,上面有魔咒,戴上它,身体就会舒服点了,而且以后也不会再生病了。” 不过阿莉西亚并未接过红绳,夏亚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她。 她正出神的凝视着夏亚手中的红绳,没有言语。 “怎么了?”夏亚问道。 她抬起头,看着夏亚,眼中闪烁着不知意味的光辉,“我记得,你是东方人吧?” 夏亚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送人红绳的寓意是什么吗?”阿莉西亚问道。 “健康、平安和万事顺利,”夏亚说,他有些疑惑的问道,“还有什么吗?” “没有,你说的没错。” 阿莉西亚接过了夏亚手中的红绳道。 她的母亲就是东方人,阿莉西亚听她说了很多关于东方的事情,比如红色,这个对于东方人来说非常重要的颜色。 在东方的传说中,有一个掌管姻缘的神,就是用一根红色的绳子来牵男女的姻缘的,所以,也有爱情的意思。 当然,阿莉西亚知道夏亚没有那个意思。 她将红绳穿在了自己的右手上,上面挂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那浑身酸痛的身体变的轻松了很多,就连呼吸都顺畅了一些, 这个小东西上的魔咒很有用处,她将手臂翻转,故意让铃铛发出声音,她看着红绳,不知为何,嘴角挂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看上去心情很愉悦。 亚瑟在一旁死死的盯着阿莉西亚,忽然道。 “阿莉西亚,你好像变年轻了。” 阿莉西亚扬起眉毛,“是吗?” 亚瑟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看起来这东西确实有点用。”阿莉西亚看着那绳环说。 “那今天中午的饭就交给你了。”夏亚说,“我还要抓紧时间把靴子做出来。” 阿莉西亚知道现在的情况有些急迫,所以也没有多说,对于她来说,做饭是一种很愉快的事情。 夏亚坐到了一侧的工作台上,开始使用那些材料制作起了千里飞靴。 不知过了多久,一侧的大门忽的响起了敲门声。 随着敲门声的突然响起,除了夏亚埋头制作道具的声音之外,整个一楼安静了许多。 在得知了荒野女巫已经到达这里后,除了夏亚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之外,阿莉西亚跟亚瑟都有一点紧张。 不过接着,卡西法开口道。 “去开门吧,要真是荒野女巫我会预警的,放心,她进不来。” 亚瑟缓步走了下去,然后打开了门。 门后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女的自然就是他们之前见到的福斯特夫人,而男人则穿着一件背带裤,身形略显发福,很高大,脸也很圆,胡子拉碴,不过看的很顺眼,很老实。 “福斯特先生,福斯特夫人。”阿莉西亚认出了两人,疑惑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福斯特先生笑着提起了手中的一只大鱼,而福斯特夫人则在一旁开口道。 “我们是来送鱼的。” 阿莉西亚点了点头,觉得应该是夏亚向他们预定的,便问道。 “多少钱,我拿给你们。” “不用不用。”福斯特憨厚的笑着,“听艾琳说你病了,这鱼是专门送给你补充营养的。” 艾琳应该是福斯特夫人的名字。 “而且你们的报酬,已经给过了。”福斯特夫人含笑道。 说着,她就抬起了手,随着铃铛轻响,阿莉西亚就看见了挂在她手上的,跟她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红绳。 她的眼神,也随之凝滞..... 第四十三章:半岛 “您是不知道。”福斯特夫人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您儿子送给我的这个幸运手环真灵验。 戴上这个手环后,我就有些不舒服,然后就去找了我认识的一个医生。 您猜怎么着?” 她的话语顿了顿,兴奋的说,“我怀孕了!” 福斯特先生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我跟艾琳结婚三年多,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但一直没成功。 您搬过来没多久我们就成功了,您就是我们家的幸运星。” 阿莉西亚回过神来,将视线从那红绳上转移,也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道。 “都是你们的善良给予你们的回报,我们没帮上什么忙。” 阿莉西亚的话语令两人更加高兴了,脸上的笑容也更甚,福斯特先生将手中的鳕鱼交给了亚瑟。 然后道,“我还要去准备酒神祭的要用到的材料,就不多叨扰你们了。” 阿莉西亚点了点头。 接着亚瑟也缓缓的关上门,那条鱼很大,亚瑟必须得抱着才能拿的动,如果竖起来,快有他一半高了。 他也不怕鱼腥,就那么紧紧的抱着那条大鱼走上楼梯,高兴的说。 “阿莉西亚,你打算怎么做这条鱼?” 阿莉西亚没有理会亚瑟,她的脸是绷着的,看上去并不是很开心。 她转过头,看向了一直在工作台前埋头苦干的夏亚, 似乎是感觉到了背后散发的寒意,夏亚也抬眉转过头,对上了阿莉西亚那并不友善的视线。 她的眼神很锋锐,饶是夏亚都有些不自在了起来,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视线。 夏亚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她了,只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 “我觉得,她怀孕,应该跟我没什么关系。” 阿莉西亚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的转过头接过了亚瑟手中的鱼,开始处理了起来,红绳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 卡西法目睹了一切,它伸出火焰小手,双手环抱于胸前,像个小人一样感慨道。 “女人心,真是比命运都要难以揣测啊。” 不过下一秒,它的头上就压下了一张平底锅,将它的脸压的无比扭曲。 夏亚耸了耸肩,将桌子上的“靴子”拿了下来,“我去试试飞靴,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了。” 闻言,阿莉西亚也跟亚瑟转过了头,看向了那“靴子”。 “你说这是.....靴子?” 说实话,相比于靴子,阿莉西亚觉得那更加像是一个压扁了的锅,像水桶一样,只是有地方可以穿进去而已。 “魔法道具就不用在意什么好看了不是吗?” 似乎也是觉得这双靴子的卖相实在不咋地,夏亚在一侧找补道。 阿莉西亚笑了笑,她没有再言语,只是继续做着菜。 夏亚耸了耸肩,将门把手转到黄色,然后将一只靴子放置在了门口,实际上千里飞靴只需要穿一只就够了。 他将一只脚伸入了鞋子,接着拿出了之前从那盒子里拿出的地契,对比了一下他不久前从皇都买到的地图。 差不多距离皇都一百多公里左右,也就是二十多步。 夏亚用那双穿着正常鞋子的脚转过身,对准了那半岛的方向,接着,提起了穿着千里飞靴的脚踩了下去。 “嗖!” 四周的风景在他的身侧一闪而过,快的只剩下了一片模糊的影子。 灰绿色的是土地,灰蓝色的是天空,风在疯狂的撕扯着夏亚,不过还好,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个时代的地图测量自然不会那么准确,所以不出意外的走偏了一些,直接飞到了海上。 不过还好,夏亚是会飞的,他漂浮在汪洋大海上,很快就发现了地契中的那块延申进海中的小型半岛。 三面环海,与大陆连接的地方被一群蔓延的山脉阻隔,只有边缘靠海的地方有一条小路,应该是人为开凿的,不过通马车是够了。 在外面的视角中,这个半岛是完全不存在的,很有安全感。 夏亚觉得,要是在这里建造一个堡垒,食物充足的话,守几个月完全不是一个问题。 他可以用设一个简单的障眼法,将唯一的一条路也给伪装起来,或者直接堵上,反正以后用这条路的机会也不会太多。 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下方一大片平坦广阔的草地。 向西一直延伸到那座与海相接的山脉脚下,中间间或有着几处平缓起伏的丘陵,也全部被绿色的草地覆盖着,小片的树丛和高大的树木零星点缀其间。 目测这半岛的总面大约应该有五十到六十平方公里。 地形环境非常完美。不同于普通庄园和农牧场,通常只有一种地形。 这里不光有广阔的牧场,还有着森林,山地和一个清澈的小湖泊,而且,本就坐落在海岸边的这片土地,三面环海,拥有一片美丽的金色海滩。 完全就是一块独立的小领土。 说起来,来自大西洋的台风一般是自南往北,这些山脉也能很好的为这半岛遮蔽风雨,安全性也有保证。 这地方倒是可以一下子满足阿莉西亚跟亚瑟的需求,夏亚对于这里的风景也同样很满意。 他落在半岛上,将千里飞靴脱下,也将正常的鞋子脱下,赤足漫步在这半岛上,感受着海风轻抚,春暖花开。 越靠近山脉的地方地势就越高,而在最高点,也是一山脉脚下,一栋小别墅伫立在那里,不过此刻由于海风的侵蚀,小屋略显破败。 夏亚围绕着那屋子转了一圈,确认了一下屋子的状态,应该还是可以住的。 房子下有一条小路,通往一处平静而美丽的海滩旁,有许多高大的棕榈树,在海滩上投下一片片清凉。 这里倒是一处不错的私人海滩,安全,静谧,不会受人打扰。 他站在这个地方,可以将整个半岛的风景尽收眼底。 清晨外出,向东迎着朝阳,下山奔向广阔的草原;傍晚归来,迎着天边柔和的晚霞,翻山而上,路的尽头是大海和夕阳。 没什么比这更加美好的事情了。 这应该是摩瑞亚过去买来度假或者养老的地方,但是显然,他很久没来过了。 第四十四章:你看上去要比过去年轻的多 房子虽然破旧,但用魔法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夏亚并不会哈利波特那种宛如时间回溯一般的修复咒,不然的话,应该一瞬间就能修好。 唯一的遗憾估计就是距离水源太远了,而且还是高处,引水也不好引,不过这些倒是可以交给卡西法, 也不知道将这房子设计在这里的人是怎么想的,估计是为了风景舍弃了许多东西。 忽然的,夏亚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往房子后走了几步,他看见了一些被杂草掩盖的木质水槽。 水槽联通这房子以及身后的一小片森林,不过因为年久失修,有几段水槽掉在地上,被海风腐蚀的千疮百孔。 夏亚顺着水槽进入森林,树木很高大,但并不茂密,走了几十步,夏亚就来到了山壁下。 这里被人为开凿出了一个山洞,由于被树木阻挡,这里的水槽也十分完整。 夏亚进入山洞,空间不大,温度要比外面低了许多,最为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山洞深处的一个水车。 水车下有着一汪泉水,不停的翻涌着,像是沸腾的水一样。 夏亚靠近泉水,将手伸进去探了一下,却发现水的温度很低。 那这种“沸腾”状又是怎么形成的? 夏亚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他俯下身,用双手做盆装了一些水,轻泯了一口。 入口清凉,但随着水中的某些东西刺激到味蕾,他感受到了一种跳跃感与轻微的灼烧感以及苦涩感,不过接着便是回甘。 有一种在喝碳酸饮料的感觉。 所以夏亚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沸腾”状是怎么来的,那是二氧化碳带来的气泡翻涌。 而二氧化碳则来自于碳酸氢钠,它易溶于水。在潮湿空气或热空气中会缓慢分解,产生二氧化碳, 这是一种天然苏打水。 许多人对于苏打水的印象,一般就是一种人工制作的碳酸氢钠溶液,或直接在饮用水及饮料中冲入二氧化碳使其达到饱和的一类饮品。 但很多人并不知道的是,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天然苏打水。 通过降水、凝结水渗入到深层地下。 在特定地质结构和特殊水地质条件下,经过漫长的地质年代。 在有压环境下长时间的深层循环、自然净化、溶滤、离子交换富集等综合作用。 将周围岩层中的碳酸氢纳、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转移到水中,形成的既干净、安全、无污染,又富有营养的健康好水。 这个地质时间是以千万年为单位的。 环境、地质和时间三大要素,缺一不可。 所以天然苏打水是大自然漫长变迁过程的珍贵“遗产”,是不可再生的珍惜资源。 天然苏打水富许多矿物质和微量元素,这些微量元素呈离子状态,更易被人体吸收; 有理想的PH值,天然苏打水的酸碱性值呈弱碱性,对传输氧气,调节新陈代谢,排除酸性废物和预防疾病是非常必要的。 在夏亚过去待的那个世界中,全世界也只有五处天然苏打水产地。 在那个世界中卖的很火的“巴黎水”就是一种天然苏打水。 他当时就是因为想知道这水为啥卖这么贵,才去查的资料。 “这皇帝倒是挺会享受。”夏亚轻喃。 也难怪他会特地将这地方的地契藏起来了。 虽然他对于水质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但这里有这样一口珍惜的泉水倒是意外之喜。 他走出了山洞,在房子中设置了一下坐标,接着再一次的将千里飞靴穿上。 接下来,他打算去哈特口中的撒西里,那里的牛肉他还是很感兴趣的。 他打开了地图,比对了一下方向,再一次的踏出脚步,狂风撕扯着他,四周的风景在迅速掠过。 这一次去的就比较远了,大概走了二三十步,又一次的走偏了,不过还好,就算走偏了最多也就几公里的差异,他飞一会儿就飞到了。 其实夏亚也会那种类似于哈利波特中的幻影移行,在哈尔的世界观中,那叫移形换位。 但移形换位需要有明确的“目标”,肉眼可以看见目的地的短程的话好说,远程的话必须得去过才行。 不然的话会发生一些不可知晓的意外,类似于哈利波特中幻影移形的后遗症。 他缓缓的落在这座小镇的高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地方跟皇都、鹰角镇就又是另一种风景了。 小镇很美,有很多木屋,他们造型整齐,井然有序。木屋顶皆是陡峭紧窄的三角形状,涂着红黄蓝绿几种颜色,狭长的窗户使木屋更显纵深,十分具有异国风情。 还有着大片的起伏不一的平原,森林,许多牛羊在那低头吃草,一直蔓延到远方山脉。 山脉之上白雪皑皑,山下则是绿草茵茵,两种景色形成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击。 如果不是峡湾的话,这座被山脉包围的城市或许将会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外桃园。 不过峡湾的存在也让这里成为了一处富饶的土地。 峡湾是冰川与海洋共同作用的结果,数万年前巨大的冰川切割海岸边的大地,形成一道道槽谷。 而当冰川消融后,海水倒灌进槽谷,便形成了峡湾。 站在小镇上看向峡湾,蔚蓝的海水被山脉切割,有些像是一个长些的湖,由于视野的遮挡,没有人会想到,这“湖”还链接广袤的大海。 也没有人会想到,这大湖所能容纳的船只数量跟大小,将会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 就如哈特所说的那样,小镇上到处都能看见烤肉店,站在街道上都能闻到浓郁的肉香。 或许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的原因,来自东方的贸易船只通过地中海以后,会在这里停靠补给,所以这里有很多的香料。 他对这里很满意,接下来就是找个熟人给他安排一栋房子了。 夏亚在这里的熟人大概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都认识的哈特了。 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他的命运。 看起来,他应该是逃脱了自己的死劫,并且成功回到了家乡。 追寻着命运的指引,他找了一家烤肉店坐下,依旧是露天的环境,不过相比皇都来说无论是空气还是风景都好太多了。 他倒是不着急找到哈特,而是点了一块牛排,做为今天中午的午餐。 在他等待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但是他却能清楚的知晓意思。 “你看上去要比过去年轻的多。” 第四十五章:大死神 夏亚抬起眉毛,而不知何时,他的对面,就坐上了一个陌生人。 黑发黑瞳,希腊鼻,长相气质都不普通。 说实话,如果是在另一个世界,这种陌生人突然过来以一种熟人的语气跟他说话,夏亚一般会认为这是一种新型诈骗。 但是显然,就凭刚刚这人说的那神秘的语言就足以证明他不是普通人。 夏亚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人屈指可数。 他认识的真正意义上拥有特殊力量的人就更少了。 那个老者算一个,塞巴斯算一个,荒野女巫也勉强算一个。 关系网简单,梳理起事情来也就简单了。 能让眼前这个拥有特殊力量的人将自己认成是另一个人的原因。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老者那条线了。 夏亚接替了老者的位置,被错认成是老者也很合理。 而且,他也说了,他要比他过去所见的更加年轻,这就更加佐证了这个猜测。 眼前的人应该是老者的旧识,但应该不太熟,不然也不会认错。 在这个末法时代,魔法师之类没有正规单位的存在应该不多,排除命运的影响。 夏亚更加倾向于眼前之人来自于正规单位,可以往冥府的方向去猜测。 而能够以这种语气来跟“命运”交流的,怎么说也该是神明之类的存在。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要么是那位真正的死神,要么,就是睡神。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如果塞巴斯在这里的话,或许就会认出眼前之人就是他之前见到的那位大死神,塔纳托斯。 夏亚默默的拿起了面前的茶水轻泯了一口笑道。 “这位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祂注视着夏亚,于此同时抬起手。 哈特缓缓的出现在了他们的身侧,不过此刻他的双眸失神,看上去像是失去了自主意识。 “他没事,等我离开,他就恢复意识了。” 看着打量着哈特的夏亚,塔纳托斯开口道。 “我在他的记忆中搜寻到了你的样貌跟名字。 死者之书上又找不到你的存在,你不是他,又是谁?” 原来,是因为哈特,夏亚心想。 他提出了死者之书,夏亚也正式确认了祂的身份。 应该是因为他给予的命运导致哈特改变了既定的死亡,而身为死亡的死神自然会有所察觉。 虽然这归咎于他对于死者之书的情报上的缺失,但这也是他的失策,他还没打算那么快暴露到某些东西的视角内。 “你要是想躲,没有人能找得到你。” 塔纳托斯继续道,“你是故意在这等我的,对吧?” 不,我只是想在这吃个午饭,夏亚心想。 但是夏亚显然不能这么说。 眼前这个神的虽然一直想以一种平等的姿态与自己的交流,但是他依旧能从祂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忌惮,甚至是恐惧。 这份忌惮显然来自那位老者。 他要是说自己不是祂想的那个人,这份忌惮,或许就会变成一些不太友好的东西。 毕竟事实上,夏亚现在并不强,至少对于神而言,自己很弱小。 “我从不会故意等谁。”夏亚笑道,“是命运,让你我在此相遇。” 模棱两可的话可以给夏亚很大的主动权。 塔纳托斯没有言语,祂抬起手,一个像镰刀一样的钥匙出现在祂的手上,祂将钥匙丢给了夏亚。 “我已经传令下去,所有关于死者之书更改的事情,都不用理会。 以后,不会有死神去打扰你。 这把钥匙,可以让你自由出入冥府,你要是想找我,就用这个来召唤我。” 顿了顿,祂道,“以后,不要再喊我的真名了。” 虽然两种方式都可以呼唤祂,但对于塔纳托斯来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假设说祂在一间房门紧闭的房间里睡觉,而这把钥匙则可以敲响祂的房门叫醒祂,而祂只要予以回应然后出门就好了。 而夏亚呼唤祂的真名就是更加粗暴的闯进门,然后一脚把祂踹醒。 最关键的是,祂根本无法确定呼唤祂真名的夏亚究竟在何处。 也就是将祂踹醒后人就不见了,要靠祂自己去猜人家为什么要把祂踹醒。 夏亚接过了那把镰刀状的小钥匙,仔细的打量着,他点头评价道。 “做的很精致。” 塔纳托斯注视着夏亚,“你已经数千年没有出现过了,我不知道你现在出现究竟想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 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塔尔塔洛斯都可以配合。” 夏亚继续喝了一口茶。 这位大死神似乎并不清楚他,亦或者说“他们”的真正身份。 否则的话,祂也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因为,没有谁能轻易反抗命运。 即使是那变数,某种意义上也同样是命运的一部分。 不存在什么“配合不配合”,因为,当命运的齿轮转动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没有选择。 “你似乎想的有些多了。”夏亚的脸上挂着笑容道,“我只是在这吃个午饭罢了,仅此而已。 至于未来如何,我想,命运应该会给出答案,不是吗?” 顿了顿,夏亚抬眸看向他道,“你要留下来一起吃吗?我可以再给你点一份。” 塔纳托斯静静的凝视着他,没有言语,祂缓缓起身,接着,便化作了一道黑烟消失在了原地.... 注视着这位大死神消失的地方,夏亚抬起眉毛,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起初,他以为这位死神是来质问他为何干涉死亡的。 但是后来他发现,与其说是质问,不如更像是来表忠心的。 祂的骨子里有着身为神,身为原始神之一倪克斯之子的骄傲,有着如狼一般的桀骜不驯。 但此刻在他的面前,却表现的像是一只已经被驯化过的狼。 当然,夏亚知道,这不是他驯化了祂,而是他的那位前辈。 他不禁有些好奇,那个老头究竟对这位死神做了什么,会让祂对自己如此敬畏。 不过显然,现在的他,是无法知晓的。 他将那小镰刀拿在手中静静把玩。 他倒是没想到只是出来吃个午饭就获得了一只召唤兽。 当然,这只召唤兽他是无法轻易召唤的,因为召唤的次数越多,就越容易被祂发现自己的底细。 但在他彻底掌控那老人给他的力量之前,只要用合适的方法利用,这会是一件不错的底牌。 随着大死神的离去,一侧失去意识的哈特的双眸也缓缓的恢复了神韵。 在他还有些疑惑与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夏亚。 第四十六章:桑尼 他的眼睛一亮,接着高兴的说,“夏亚先生。” 但很快,刚刚的记忆就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一位跟他之前见到的那个死神气质很像的存在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并且向他询问关于之前他遭遇的那些事情的细节。 本着不给夏亚添麻烦的逻辑,哈特也同样刻意隐瞒了夏亚的存在,接着他就失去了意识。 他回过神来,连忙道,“夏先生,刚刚.....”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长的很像古希腊雕塑的人的话,他已经离开了。”夏亚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你应该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人了。” 夏亚从容的语气也缓和了哈特的心情。 他略微松了口气,他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认为是麻烦的一件事,对于眼前这个存在来说,好像微不足道。 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这个存在究竟是谁,为什么连死神都不畏惧。 不过显然,以他的性格,他是不会问的。 他忍不住道,“您又救了我。” “祂没什么恶意。”夏亚说。 顿了顿,他有些好笑的说,“我什么时候救过你?” 说话间,夏亚点的牛排也被侍者搬了上来,放置在了夏亚的面前,散发着十分诱人的肉香以及淡淡的柠檬香。 夏亚拿起刀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看了看哈特左臂上缠绕的绷带。 “你受伤了?” “嗯。”哈特点头道,“从皇都回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个强盗,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顿了顿,他看向夏亚,“托您的福。” “我没做什么,只是你自己运气好罢了。” 这话夏亚说的倒是没错,命运中的变数还是很多的,或许因为夏亚更改了他的命运,从而导致他能死里逃生。 但能怎么活下来,夏亚是无法保证的。 直接断掉一只手臂,亦或者是下半身瘫痪都是有可能的,毕竟是能导致他死亡的劫难。 但他只是擦伤,这只能说明他运气好。 夏亚切下了一块牛排送入了口中,牛肉的油脂很丰富,口感滑嫩,没有什么难嚼的筋膜,在口中稍微咀嚼一下就化开了,但是却完全没有肥腻感,肉香浓郁,肉汁四溢。 这牛肉即使什么调料都不放,都能很好吃。 他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这里的牛肉确实好吃。” 他抬起头看向哈特,“我有一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哈特一愣,但接着,脸上就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没有什么比能帮上恩人的忙更令人喜悦的事了。 “您要我做什么?只要是我能做的,我一定会尽力完成!” “没那么夸张。”夏亚继续解决着面前的牛排,“我想搬到这边来,你是本地人,应该比较熟悉这里的人。 帮我找一栋准备售卖的房子吧,当然,我会付钱的。” 哈特思考了一下,“您有什么要求吗?” “住的舒服就可以了。”夏亚说。 哈特点了点头,接着笑道,“我一定会为您找一栋撒西里最好的房子!” “事先说好,太贵的房子我可买不起。”夏亚说。 他们住的房子实际上也只是一栋而已,其余的房子只不过是外在的表象,只是一扇门罢了,不需要多豪华。 “您就放心交给我吧!”哈特自信的说。 夏亚点了点头,这个哈特看上去算是比较靠谱的人,交给他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跟哈特又稍稍聊了一会儿,还顺便跟着他去当地的牛肉贩子那买了一些上好的牛肉准备给家里的那几个也尝一尝。 接着,他又回了皇都,想要开店的话,还是要去皇都开店合适。 虽然现在正值皇权交替,但总会结束。 未来可是有战争的,皇都也是一个国家中最安全的地方。 被哈特照顾的那对孤儿寡母似乎有将店铺转让的意思,她丈夫的抚恤金发下来了,加上她们家之前赚的钱以及店铺的转让费用,足以让她们在乡下过上不错的生活了。 不过还需要考虑考虑开什么。 他并不指望开店能赚什么钱,金钱对于他这个长生者来说只是一个数字,他只是得给自己找一些事情来做,以消遣漫长的时间罢了。 毕竟他总不能天天坐着老头乐晒太阳吧,城堡里被老人一同具现出来的魔法书也终究有看完的一天。 所以,赚钱的店倒是其次,主要是省心以及有趣。 做完这一切,等夏亚回到城堡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 “她们出去了。”卡西法说,“在城堡那边。” 夏亚将从撒西里买来的牛肉放在一侧的桌子上,打开了通往城堡的门。 此刻城堡已经不在那片大湖那里了。 荒野女巫一直在尝试锁定城堡的位置,在阿莉西亚发烧的那天晚上,夏亚就让卡西法开往了东方。 走了几天几夜,现在他们差不多已经出了布里塔尼亚帝国了。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不在北美洲,也不在欧洲,而是北美洲跟欧洲连接的土地。 在夏亚过去所待的那个世界中,这地方应该是属于大西洋的。 一眼望去,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绿草茵茵,微风拂面,不过春天才刚刚到来,一些草地还没有完全变回绿色,一些矮树跟灌木也都是还是光秃秃的。 不过也依旧是一副万物复苏的美景。 阿莉西亚搬着她那张老头乐坐在一个小丘上,腿上盖着灰布,乐呵呵的看着不远处的亚瑟。 亚瑟正在兴奋的在那草原上奔跑着,而在他的身后,不知道是小猫还是小狗一样的小动物在后面跳跃着追逐他。 一人一兽似乎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一般在玩耍着。 阿莉西亚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夏亚,她喊了一声亚瑟,示意他准备回去。 亚瑟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望城堡门口,就转过头托着那小家伙的腋下将它抱了起来。 他小跑着来到了城堡门口,有些兴奋的举着手中的动物对着夏亚问道。 “夏亚,我可以养它吗?” 夏亚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东西的样貌,长的很像猫,但是要比猫壮很多。 他面色古怪的看着亚瑟。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小猫啊。”亚瑟疑惑的说,“难道不是吗?我看跟孤儿院的那只很像啊,阿莉西亚也觉得它是猫。” 她当然觉得像了,前不久她还是个盲人呢,夏亚心想。 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就是动物世界,所以对于这东西还是认识的。 这是一只幼年狮子,不过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在亚瑟那期待的眼神中,夏亚看了看四周,像这种小狮子一般都是跟着狮群的 但是显然,四周不像是有狮群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卡西法操纵的城堡吓跑了。 这是一只跟狮群走散的小狮子,这样的幼崽独自在野外基本上是活不下去的。 “照顾一只动物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夏亚说,“你确定你做好准备了吗?” 亚瑟低下头,那小狮子也抬起头看向他,两个小家伙互相对视了一眼。 接着,他抬起头,眼神坚定的对着夏亚说。 “我可以的!” 夏亚点了点头,“它叫什么名字?” 听见这话,亚瑟的眼睛直接亮了,他兴奋的说出了他一早就给他起好的名字,“它叫桑尼!” 夏亚看了看那小狮子,动物的成长速度都是要比人类快的,像这样的狮子,一年左右就能长到豹子的大小,如果是一些特殊品种的话还能更大。 “幸好,我们未来住的地方也不小。”他说。 第四十七章:酒神祭 让孩子养只小动物还是可以很好的培养同理心的,做为可能的未来的君主,同理心是很有必要拥有的东西。 除了养的动物稍微大了一些以外,没什么坏处。 “嗯!这牛肉好好吃!” 亚瑟拿着刀叉狼吞虎咽的解决着盘子里的牛排,刀叉撞击瓷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相比于亚瑟,阿莉西亚就优雅很多了,她正襟危坐,一手拿刀一手拿叉,小口小口的吃着。 “这是从撒西里带回来的牛肉吧?”阿莉西亚说。 夏亚点了点头,“你去过?” “没去过,但吃过这牛肉。”阿莉西亚回道,“你打算搬到那边去?听说那地方挺漂亮的。” 夏亚笑了笑,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窗外的吵杂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转过头看向窗外。 此刻的大门在鹰角镇,透过窗户,能看见街道上来往的人流,相比于过去的这个时间,街道上多了很多的人。 有本镇的,也有很多来自外地的陌生人,里面还有一些的衣着相当华丽,就像是皇都的贵族一样。 穿着脚夫服装的年轻人搬着一箱箱的酒往坡道上方走。 “夏亚!快看,好大一条船!” 亚瑟在一旁惊呼着。 只见在对面的房屋后面的大海上,一艘硕大的木制帆船停靠在港口边,它有着巨大的弧形船尾,以及船首的巨大斜桅。而它在前桅及中桅装配了数张横帆,后桅则配上一面三角帆。 目测吨位应该有六百吨以上,铁木混用,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种船是非常有冲击力的,一块又长又大的木板连接了船只跟港口,上面的脚夫正一个又一个的搬运着货物。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人?”夏亚道。 “因为酒神祭要开始了。”阿莉西亚在身后说。 “酒神祭?”夏亚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有听那个福斯特先生提起过。 “那是什么?” “你也可以叫它狄俄尼索斯节。”阿莉西亚说,“是古希腊罗马宗教中,为酒神巴克斯(狄俄尼索斯)举行的任何一个节日。 早在古希腊的时候这个节日就存在了,每年3月为表示对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敬意,都要在雅典举行这项活动。 人们在筵席上为祭祝酒神狄奥尼索斯所唱的即兴歌,称为“酒神赞歌”。 二月份底是安塞斯特里昴月,这个节日的第一天为发过酵的熟酒开瓮仪式。 第二天为水罐节,人们在公开的筵席上喝新酒打赌; 人们在这一天还举行秘密的献祭仪式--最高的行政长官要将自己的妻子献给酒神狄俄尼索斯。” 夏亚面色古怪的扬起了一边眉毛。 “不过这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结婚仪式。”阿莉西亚说。 “然后第三天是烧锅节,人们在这一天要摆出一锅烧熟的蔬菜,献给冥王和所有死者的亡灵。 最后是伊拉菲波利昴月也就是三月初,人们在这个月里举行大酒神节。 男孩子们举行游行歌舞。日落时分,人们就在躺椅上畅饮。 人们还不惜耗费巨资为广大观众表演多场悲剧和喜剧,政府将请所有人尽情的喝酒吃肉,从而将节日的气氛推向最高潮。 虽然希腊跟罗马都已经灭亡,但欧洲包括布里塔尼亚都是罗马的传承者,也有一些城镇都会过酒神节。 鹰角镇也是,而且很有名,许多贵族跟商人都会来这里参加,每年的酒神节,鹰角镇都会售卖出大量的葡萄酒。 但是前两年被禁止了。” “这么有趣的节日,为什么要禁止啊?”亚瑟问道。 “因为节日当天喝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耍酒疯的人也在这样的基数上暴涨,每年酒神节几乎都会有暴力事件发生。”阿莉西亚说。 “这是我听福斯特夫人说的,不过这几年鹰角的酒卖的不是很好,在城镇乡民的要求下,今年重新开始了酒神祭。” 亚瑟的眼睛张的老大,目光如炬。 “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是烧锅节。”阿莉西亚说,“明天就是大酒神祭了。” 顿了顿,她道,“不过我们也没有办法参加,街上有荒野女巫不是吗?” 阿莉西亚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无情的浇在了亚瑟的头上,熄灭了他此刻的兴奋令他瞬间变的沮丧了许多。 接着,他有些恼怒的说,“这个该死的荒野女巫!真是个大坏蛋!” 他怀中的小狮子似乎也察觉到了亚瑟的愤怒,它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自己那锋利的牙齿,发出了一声奶凶的吼叫。 “嗷呜!” 阿莉西亚有些奇怪的看着桑尼,“这真的是猫吗?为什么叫声这么奇怪。” “等它长大了就不奇怪了。”夏亚说。 “长大?”阿莉西亚有些错愕的说,“这猫还没成年吗?” “一些猫的体型会比较大不是吗?”夏亚说道。 阿莉西亚点了点头,“这倒是,我听说缅因猫最大的有一米多长呢。” 听见自己的猫还会长大,亚瑟看了看盘子里还剩下一点的牛排,他用叉子插着喂给了小狮子吃,低声道。 “你要多吃一点,快点长大啊。” 看着这一幕,夏亚笑了笑,选撒西里倒是选对了,那里的肉很便宜,毕竟是以畜牧业为主的。 今后要养这头狮子要买的肉可不少。 今晚的鹰角镇不复了往日的宁静,变的吵杂且热闹了起来,节日的气息日渐浓郁。 对于这个城镇的人来说,酒神祭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足以比拟春节了,所以每家每户的人都会出来帮忙准备。 今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不过这节日的喧嚣似乎与城堡无关。 等到第二天早上他们起来的时候,整个街道直接就变了样子,街道上方被挂上了彩带灯笼。 靠海的主街道上的商铺地摊全部收摊,不说鱼了,就连一根鱼骨头都见不着。 街道上挤满了人,甚至有一些都挤到了城堡的门口,吵杂的声浪阵阵。 亚瑟抱着小狮子靠在窗户边,努力的贴着窗户想要看到主街道上的风景。 在那边,一群赤裸着上半身,浑身肌肉,有着古铜色皮肤,穿着古希腊制式的战裙的年轻人坐在游行花车上手持剑盾互相拍打发出声音,咚咚的敲击声配上战鼓,让人仿佛看见了一千多年前的温泉关上斯巴达人的英勇。 后面还跟着几辆花车,上面是一些衣着特殊的舞女在跳舞。 然而这还是这场节日的开胃菜。 在花车游行的尽头,北边的平原沼泽地上,那里摆满了食物跟美酒,那将会是一场彻夜的狂欢。 第四十八章:一饮而尽!!! “你很想去吗?” 亚瑟转过了头,夏亚就站在他身后,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大衣配一双靴子。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去。”他说。 闻言,亚瑟微微张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 “真的吗?” “城镇现在的人很多,人多了,也就更加容易浑水摸鱼了。”夏亚说。 凑热闹可是源自他血液里的种族本能,这种大节日他怎么可能会错过。 叮铃。 伴随着四色轮盘的铃声,大门打开,阿莉西亚从皇都的门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些蔬菜跟肉。 她开口抱怨道,“皇都的物价也太贵了。” “阿莉西亚!”亚瑟激动的说,“夏亚说我们可以去酒神祭了!” 阿莉西亚有些疑惑的看向夏亚,“可是,荒野女巫怎么办?” “所以我们要伪装一下。”夏亚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她的样貌就在两人的注视下开始变化。 头发变的更长了,被束带简单的束在了脑后,脸上也多了一个打理的精致的八字胡,整个人长的像是三十多岁的中年绅士。 夏亚抬起手,使用魔力在阿莉西亚上点了一下,她身上的衣物也开始迅速的变化,变成了一条灰色的长裙。 头发变黑了,脸上的皱纹也少了许多,变成了一个四十岁左右,风韵犹存的妇女。 看着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的两人,亚瑟有些兴奋的喊道。 “我呢我呢?” “荒野女巫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变?”夏亚说。 “啊....” 亚瑟驼下了背,弯下了脖子,沮丧的应道。 “又不是什么化妆舞会,变装做什么?”阿莉西亚好笑的说。 夏亚笑着转动了门把手,街道上人潮汹涌的声浪从外面传来。 “走吧。” “你们又要丢下我一个恶魔在家。”卡西法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毕竟我们也没办法带你走不是吗?”阿莉西亚说,“放心,卡西法,我们很快回来。” 卡西法哼哼了两声,没有回应。 花车游行他们是参与不了了,汹涌的人潮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但是狂欢他们还是可以参加的。 好在他们已经来这里了几天,所以对于这里的路还算熟悉,能够直接越过人流走到沼泽地。 他们在小巷中穿行,不过花车游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所以此刻夜幕已经降临。 他们继续向前,穿过街道,灯火通明的城镇逐渐的被他们抛在身后。 夜色渐浓,沼泽地阴冷潮湿,散发着泥土与盐的气息。 在月光与银河的照耀下,海水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海水发出轻柔的莎莎声向后涌去。 一望无际的平原在他们的面前展开,夏亚看不清,更多的是一种感觉。 他看到了淡白色的迷雾和水潭上苍白的微光,水洼一个连着一个在远处形成一个浅浅的天际线。 他们被巨大而辽阔的天空笼罩着,银河就像从沼泽地里升起的一团雾气,星星在里面闪烁。 沼泽地虽然叫沼泽地,但靠近城镇的地方还是安全的,真正能吞人的沼泽,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 在不远处一块巨大的空地上,灯火通明,许多火把被插在了边缘,空地上铺满了长长的布,布上则满是各种食物,以肉类居多。 筵席就是指坐在地上的宴会。 中间的空地上,许多木头被搭建成了一座小塔。 一箱又一箱的美酒被搬到了这个场地上,夏亚还看见了昨天见到的福斯特先生。 他一边将酒桶搬到指定的地方,一边对着不远处坐在布上休息的老人聊着天。 “福斯特叔叔!”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福斯特转过头,就看见了亚瑟。 “呦,亚瑟,你家里人呢?” “他们没来。”亚瑟说。 “你一个人来酒神祭?”福斯特皱眉道,“这可不是小孩子一个人可以来的地方。” “我跟他们来的。”亚瑟指了指夏亚跟阿莉西亚,“他们是我的亲戚,特意来参加酒神祭的。” 福斯特对着夏亚跟啊莉西亚点了点头,“你们好,我叫福斯特。” “我叫亚连。”夏亚说。 “我叫西亚。”阿莉西亚说。 夏亚看了看身后那堆成上的酒桶道,“你们很幸苦啊,我昨天就看见你在搬了。” “这里的酒庄老板会付我们工钱的。”福斯特憨厚的笑道,“毕竟我马上要有孩子了,总是要为他多赚些钱。” “说起孩子。”福斯特指了指身侧的老人,“他叫汉克,你们是从皇都来的吧?老汉克的儿子也在你们皇都自然学院读书呢。” “自然学院?”阿莉西亚有些意外的抬眸,“那可是仅次于贵族学校的学校呢。” 汉克没有说话,只是乐呵呵的笑着,看上去他也对于自己这个儿子很是骄傲。 他看上去六十岁左右,头发乌黑,穿着破旧的白衫,身上都是汗水,脸上是被太阳晒出的黑色,咧开的嘴巴里发黄的牙齿很稀疏,笑的很质朴。 “但是,皇都读书不便宜吧?”阿莉西亚说。 “是啊。”福斯特说,“你看老汉克,今年才五十多岁,就跟六十多岁的人一样,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工作了,到晚上十二点才回去。 自己不舍得吃好的,衣服也不常换,一有钱就托人给儿子寄过去。” 顿了顿,他道,“不过今年他儿子就回来了,自然学校毕业的,最差也可以去教会工作,那以后可就不愁吃喝了。” 阿莉西亚点了点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也就还行吧。”老汉克扬眉道。 “瞧你得意的。”福斯特笑骂道,“我的儿子或者女儿以后一定也能考上自然学院。” “那你可要早点攒钱了。”汉克说,“也不会像我这么累。” 在他们闲聊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火把穿过他们走向了中心,那是这座小镇的镇长罗杰特,旁边跟着的那个妇女就是他的妻子。 她的年龄也很大了,发福的很严重。 或者说,如果用更加残酷一点的比喻的话就是,一头成年猪或许都没这位吨位大。 夏亚觉得,酒神应该不会喜欢跟她结婚的。 罗杰特手持火把,丢入了中间用木头搭建的塔楼中,木楼中事先被洒上了油。 在那瞬间,巨大的火柱冲天而起,。 火光照亮了这片沼泽地,照亮从城镇中赶来的人们的脸。 原本空旷的平原变的拥挤。政府将宴会场地选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人实在是太多了。 随着篝火被点燃,这也预示着,狂欢要开始了。 福斯特赶紧拉着他们来到他早就占好的位置上坐下,虽然布很大,人可以随便坐,但人更多,所以要是不想坐在沼泽地里脏了屁股的话,提前抢好位置是最佳的选择。 福斯特十分热情的从一侧拿了几个木制大酒杯,从每隔一段距离都放置的酒桶中装满了葡萄酒,递给了阿莉西亚跟夏亚。 福斯特夫人显然没有来,她刚刚怀孕,不适合来这种地方。 宴会刚开始还很安静,人们享用着城镇提供的美食跟酒水。 但接着,悦耳的音乐声从四周传来,刚刚在花车上的演奏团来到了这里,里面苏格兰风琴跟爱尔兰哨笛声格外明显。 那群刚刚在花车上,穿着像是斯巴达战士跟山林水泽女的男女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走了出来,开始演唱起了今年的酒神赞歌。 节奏非常欢快,他们载歌载舞,走到人群中,挥舞着手示意四周的人们跟着他们一起歌唱。 人们已经喝了不少酒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他们也跟跳了起来,唱了起来。 随着逐渐四溢的酒香,宴会也在逐渐躁动。 “就这样醉去吧,像狄俄尼索斯一样 一手是酒杯,另一手是酒神杖 透明的水晶酒杯中,水光盈盈的便是艺术 艺术便是酒,饮下醉倒吧 绝对没有所谓一口气吐出的声音 直到太阳升起为止! 直到困意袭来为止!” 再次歌唱 再次饮下 我们得到重生!” 欢快的歌声跟逐渐沸腾起来的宴会感染着亚瑟跟阿莉西亚。 他们也开始兴奋了起来,跟着人群一起唱着,雀跃着。 歌声来到了高潮。 歌者兴奋而热烈的喊着。 “生活的痛苦!” 在这个城镇里生活的人十分默契的高举了手中的酒杯,共同大喊道。 “一饮而尽!” 接着便喝下了手中的酒。 歌者继续大声喊着。 “离别的悲伤!” 这一次,来自外地的人也学会了,一起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兴奋的喊道。 “一饮而尽!” “一切的苦难!”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在夹杂着欢呼声中,人们一起激动而热烈的大喊着。 “一饮而尽!!!” 夏亚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筵席在这一刻到达了高潮,音乐声连绵不绝,人们随意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使用自己最擅长的舞步肆意宣泄着情绪。 欢呼声更是此起彼伏,甚至几度盖过了音乐,不过他就喜欢这种闹中取静的感觉。 他原本以为酒神节只是一场普通的庆典宴会而已,但听着四周的人的欢呼声,以及那歌词。 夏亚觉得,酒神祭对于这个城镇的人来说,应该具有某种特殊的精神意义。 “你跟其余人有些格格不入。” 闻声,夏亚转过了头,说话是一个六七十岁的瘦弱陌生老头,衣服比那位搬运工汉克还要破旧,像是一个乞丐。 他就坐在夏亚的旁边,慵懒的背靠着一个大酒桶,面色微红,看上去已经微醺了,但眼神很明亮。 “我比较喜欢一个人安静。”夏亚说。 但老头却摇了摇头,“不,不是的,你的内心要更加空洞。” 在夏亚的鹰眼视角中,四周的所有人都是暗淡的,但唯有眼前这个老人,是一片无比璀璨的金色。 玄奥的流光在他的周身流转,宛如地上星辰。 夏亚在另一个存在的身上也同样见过类似的金色,他的名字叫做:塔纳托斯。 夏亚眼中闪过些许微光,但并未言语…… 第四十九章:狄俄倪索斯 “没有心可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快乐,都需要心来感受。” 老者将一只右腿曲了起来,换了一个更加惬意的姿势。 “你甚至连酒都不喝,就更加没有乐趣了。” “喝过更好喝的酒之后,自然就不会想着喝这些酒了。”夏亚说。 “噢?”老者转过头,饶有兴致的看向夏亚,“你喝过什么酒?” 夏亚也找了一个酒桶靠坐着,注视着他道。 “酒神,狄俄倪索斯酿的酒。” 老者明显一愣,但接着,他就大笑了起来,笑的很开心。 “那你一定好好醉了一场吧。” “这倒是没有,我喝的不多。” 但老者则抬起了一根手指摆了摆,认真的说,“酒神所酿造的酒都是会醉的,不会醉的酒,那一定不是酒神酿造的。” 夏亚饶有兴致的说,“这么绝对吗?” “你知道,酒神为什么还是戏剧之神吗?”老者说。 “为什么?”夏亚十分配合的回道。 “由于赫拉的嫉妒与迫害,狄奥尼索斯一直过着漂泊的日子。逃亡和流浪的日子虽然很痛苦,但也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快意、刺激、陶醉和狂迷。 而为他带来这些的,就是酒。” 他看向四周那欢庆的人群,愉悦的说,“人生是幕悲剧,最大的悲剧就在于它的没有终极根据。 人的诞生与存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但生命敢于承担自身的无意义而并不消沉衰落,这正是生命的骄傲! 而醉酒就是这样的体验,它直视痛苦,但却在痛苦中获得欢乐,获得悲剧性的陶醉。 抛弃传统束缚回归原始状态,人类在消失个体与世界合一的绝望痛苦的哀号中获得生的极大快意。 这就是喝酒的乐趣啊!” 老者的脸上的醉意更加浓厚了,“狄俄倪索斯是绝对不会做不会醉的酒这种无趣的东西的!” 夏亚也在看着四周欢庆的人们,他回想着刚刚人们在一起歌唱的那么一幕,他现在倒是可以理解老者话语中的意思。 它不是悲观主义,因为它赞美生活,它也不是乐观主义,因为它接受痛苦。 跟庄子的逍遥游很像,忘记一切,享受人生的乐趣,走向内心,追求自由以及超越。 虽然老者未曾明说,但他也理解了酒神为什么同时也是戏剧之神了。 这种精神用一句话来总结就是:笑看一切悲剧。 “去吧,去狂欢吧!” 老者咧着嘴角,满面红光的说,“即使是无心之人,亦可享受酒神祭的喜悦!” 夏亚感觉一股力量推着他进入到了狂欢的人群中,手上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杯葡萄酒。 阿莉西亚也在人群中,她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掉了,赤足踩在这湿润的土地上,兴奋的蹦跳着,手上高高举着酒杯,大声的呼喊着。 亚瑟被几个穿着像是山林水泽女的舞女纠缠上了,她们抓着亚瑟的手,带着他绕着篝火跳舞,他似乎也乐在其中。 他默默的举起手中的酒水喝了一口,浓郁的酒香在他的口中绽放,令人有一种想要一直喝下去的冲动。 跟他之前喝的那个塞巴斯给他的酒神酿造的酒一模一样。 那个老者的身份,似乎也呼之欲出了..... 根据塞巴斯的说法,绝大多数的诸神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但仍旧有一些神还活着,其中,还包括了那位失踪的酒神,狄俄倪索斯..... 夏亚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很快就察觉到了跟之前喝的那酒的不同,它的后劲要更大,这会他已经有一些目眩了。 但精神上却不知为何格外的愉悦。 阿莉西亚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侧,拉起了他的手,她满面红光,酒气扑鼻,嘴角挂着不由自主的笑容。 皇宫内是一个很压抑的地方,在那里,阿莉西亚甚至无法轻易的表露自己的情绪。 这种情绪的束缚被释放出来之后也会变的格外的汹涌。 “一起来啊!夏亚!” 她将夏亚拉进了人群,兴奋的欢呼着,跟着人群一起原地蹦跳着,大声的尖叫,嘶吼。 夏亚被她拉着也参与进了这狂欢中,他的视线留在欢快蹦跳的阿莉西亚身上。 如果说,他初次见到的阿莉西亚是一朵高岭之花,生人勿近,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气。 而此刻的她,就像一朵刚刚盛放的红玫瑰,热情似火。 似乎是察觉到了夏亚的视线,阿莉西亚也看向夏亚,与夏亚的双眸对视着。 看着他那相比于四周的歇斯底里来说宁静许多的脸,大量的多巴胺在她的脑海中释放,动摇着她的理智。 “夏亚!” 她兴奋的,大声的喊着夏亚的名字。 “我爱你!!!” 夏亚微微抬起了眉毛,嘴角扬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但没有接话,他静静注视着她,透过那层伪装看着她那最为深处的灵魂。 片刻后,他带着调侃的意味道。 “你说什么,我有些听不见!” 因为四周实在是太吵了,夏亚还下意识的加大了声音。 “我说...” 阿莉西亚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用最大的力气喊道。 “我爱你!!!” 四周的人流似乎也因为这突然的喊声安静了一会儿,但很短暂。 接着,便是更加热烈的欢呼声跟尖叫声。 “噢噢噢噢!!!!” 阿莉西亚也兴奋的喊叫了起来,挥舞着手中的酒。 夏亚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浅笑盈盈,如夜般静谧的眼神中也带着丝丝笑意, 狂欢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的太阳升起,不过夏亚等人回去的要更早一些,因为阿莉西亚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酒醉倒在了夏亚身上了。 狂欢的后半夜,夏亚无比清楚的明白了这种节日为什么会被禁止了。 人们毫无节制的发泄着自己的情绪,释放了一切的枷锁,在获得喜悦的同时,也会释放出内心的欲望与黑暗。 狂欢的后半夜简直就是混乱的代名词。 当然,城镇的人很有经验,所以附近还是有一些没有喝酒的管理者在维持着治安。 酒神精神虽然跟逍遥游很像,但它具有自毁的欲望,更加放纵与癫狂。 在夏亚将亚瑟从那些舞女堆中解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一脸迷茫的顶着满脸的口红印了。 确实入如福斯特所说,这里确实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 醉酒虽然确实可以宣泄心中的情绪,但另一方面,只要不是喝到神经麻痹的程度,这些醉酒的记忆实际上都会留存于她们的脑海中。 许多所谓的醉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只是不愿去回想罢了,而且有时候,人们对于自己醉酒时的记忆甚至会无比的清晰。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阿莉西亚就证明了这一点..... 第五十章:找到你了 “夏亚,阿莉西亚怎么了? 都十点多了怎么还蒙在被子里不醒啊。 怎么叫都不醒,是不是之前的病还没好?” 亚瑟站在夏亚的门口有些担忧的说,自从跟他最亲的孤儿院的院长死了以后,他就对死亡非常恐惧,所以总是担忧阿莉西亚的身体。 夏亚此刻正坐在工作台前摆弄着什么,放置了一些他从皇都买来的酒,一些进口的朗姆酒,还有一些蔗糖之类的东西。 “她没事。”夏亚一边忙活着手上的东西,一边说,“有一句话你听说过吗?” “什么?”亚瑟问道。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夏亚调侃道。 “你是说阿莉西亚在装睡吗?”亚瑟有些疑惑的说,“她为什么要装睡啊?” “人总是会有想要多睡一会儿的时候不是吗?”夏亚说。 亚瑟点了点头,“那她什么时候起来?” “等她.....跟昨天晚上的自己和解吧。” 夏亚低声轻喃,说着,他已经将自己想要调制的东西做好了,他拿起面前的装着他调制的饮料轻泯了一口,接着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一挥手,桌子上的所有工具跟酒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和解?”亚瑟更加疑惑了,“她昨天晚上有做什么事吗?” 不过夏亚已经穿过他走下楼了,没有回答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桑尼正从楼梯下跑上来,对于这头狮子幼崽来说,楼梯似乎有些高了,爬的略显吃力。 看见夏亚下来,它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夏亚,期待他将自己带上去,但是夏亚直接无视了它。 他拿起来一侧挂在楼梯口大衣,对着楼梯下帘子内的阿莉西亚道。 “我要出去一下。” “哗啦~” 帘子被拉开,帘子后的阿莉西亚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蓝宝石一般的眼眸给人带来一种安静沉稳的华丽感。 这还是夏亚第一次仔细的观察她的眼睛。 “昨天晚上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夏亚有些“疑惑”的看向她,“昨天晚上我们不是一起去的宴会吗?” “我说的是....”阿莉西亚咬了咬嘴唇,“昨天晚上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多少?” 夏亚微微皱起眉头,摆出了一副努力回想的样子道。 “当时声音太吵了,我也没怎么听清,你说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要不然你再跟我说一遍吧。” “没,没有!”阿莉西亚连忙道,“不重要,一点都不重要!” 夏亚略带深意的笑了笑,“这样吗.....” 他转过身,“那我先走了。” 随着大门啪嗒一声,确认了夏亚已经离开的阿莉西亚将帘子重新拉了回去。 她将自己的四肢蜷缩了起来,整张脸都埋在了被子里,耳朵更是通红发烫。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坐在火炉上的卡西法目睹了这一切,它看了看门口,又看了看一侧的帘子,它有些疑惑的歪了歪眼睛。 人类啊,真是难懂的东西。 ..... 夏亚走出去的是鹰角港的大门,他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就了解到了那位老者的身份,或者说,老者在这座小镇的身份。 他在东海岸边乞讨,人们对于他的印象是,一个整日醉酒的酒鬼,所有乞讨来的钱最终都会拿去买酒。 他每日基本上都在一个地方躺着晒太阳,所以夏亚几乎是没多久就找到了他。 他躺在墙角,闭目小憩,依旧是那一身的酒气,脸颊微红,一副微醺的状态。 “我觉得,我有一些观念跟你不一样。”夏亚说。 老者缓缓的睁开双眼,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你说的没错,人生确实没有什么意义。”夏亚道。 “人类存在的历史,追溯到久远之时,或许只有区区几十万年,但天上的漫天星辰,却已经存在几十亿年了,人类对于宇宙来说,只是微不足道尘埃罢了。 总有一天我们会被人,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顿了顿,他继续道。 “但是,在这样的现实下,人们所过的每一天,反而更加珍贵。 或者说,活着,就是人生的意义。 因为有限的生命,人们才会去追寻生的意义,追寻的过程本就是意义的一部分。 我明白你的意思,赞美生活,接受生命的反复无常,以放纵的姿态面对一切悲痛。 但我想,生命的美好绝对不只是放纵,喝酒的乐趣,也应该不只是醉酒。” 夏亚抬起手,一个玻璃杯出现在他的手上,液体自玻璃杯中自动涌出,他将那杯子递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了酒杯,轻泯了一口酒,口感清凉,爽口,甜中带酸,给人清澈的感觉,他的眼睛微亮,看着手中的酒杯道。 “这是什么?” “一种混合酒,我将它称之为鸡尾酒。”夏亚说。 这酒都是从皇都中买来的普通酒,自然是不能跟酒神酿造的酒比的,但是,这背后所代表的创新与想象之美却是共通的。 老者似乎对这酒很感兴趣,他再一次的喝下了一口酒道,“有淡朗姆酒的味道,薄荷让整体变得爽口,青柠与酒味碰撞十分亮眼。 还有一种我从未尝过的味道,微小的气泡在口腔中爆裂,简直是神来之笔,很有趣。” “那叫苏打水。”夏亚扬眉道,“我的独家秘方。” “有趣,太有趣了。” 老者目光灼灼的看着那酒杯,“不同的酒跟一些东西混合起来,竟然会有这么有趣的口感。 你发明了一种新的酒。 将来自不同地方的酒融合在一起,产生了全新且有趣的体验,真是艳丽而又自由的酒啊。” 他抬起头看向夏亚。 “你应该不只会做这一种鸡尾酒吧。” “我会很多种配方,这只是其中一种,我将它起名为“莫吉托”。”夏亚说,“这还不是最好喝的。” 当你学的专业不好找工作的时候,总是会被逼着学会一些其余的技能,调酒就是一项。 “我似乎能理解你的意思了。” 老者将酒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这酒给我带来了一种醉酒之外的愉悦,如变换的四季,难以捉摸的少女心。” 老者静静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睿智的光辉,“能教教我吗?还有你说的那种水,我也很感兴趣,像是有精灵在口腔中跳跃。” 夏亚思考了一下道,“我想要开一家酒吧,就卖这种酒,但还差一个调酒师....” “你想聘请我?” 老者缓缓咧开嘴角,自嘲道。 “聘请一个只会喝酒的乞丐吗?” 夏亚露出一抹浅笑,目光流转,“我觉得,请你来,我的酒吧应该至少不至于亏钱。 而且你看上去也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我可以将我所会的配方都教给你,为你提供无限量的苏打水。” 老者点了点头,低声轻喃着。 “还真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筹码啊......” 顿了顿,他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做,不过,在你的店开业之前,我会回来的。 对了,你卖的那些酒的货源应该还没去找吧?” “还没。”夏亚说。 “那就不用去了,等我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他说。 夏亚笑道,“期待您的到来,狄俄倪索斯先生。” “那个名字我早就不用了。”老者说,“现在,我只是一个在这时代苟延残喘的流浪者,你可以叫我,塞默勒。那是我的来处....” 说着,他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向着巷子的尽头走去,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好像还是坡脚。 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一个残疾的乞丐曾经会是一位强大的神明。 夏亚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个时代的落幕。 他原本没有打算邀请这位来当他的调酒师,甚至就连开酒吧的想法都是刚刚出现的。 他之所以调制一杯鸡尾酒来给这个存在尝一尝,也是受到了昨天酒神节影响,而且刚好前不久发现了一处天然的苏打水泉眼,就手痒想试一试。 相比于给阿莉西亚跟亚瑟喝,自然是要给懂酒的人喝。 当然,他主要是来交朋友的。 毕竟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交到一些厉害的朋友总没有坏处。 他刚刚说“还差一个调酒师”的时候,其实后面还有一些话,大致意思就是等他招到一个合适的人,在教这个调酒师的时候他也可以一起来学。 但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这位酒神就把话接了过去,而夏亚自然得要顺着他的话说了。 倒是真的没想到能成功。 对于他这个层次的存在来说,俗世的一些东西应该已经微不足道,而是追求一些更加纯粹的东西,他的鸡尾酒刚好触及到了这一点。 夏亚倒是不担心他中途离开,毕竟这个时代是没有鸡尾酒的,做为被市场实践过的饮品,它火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本。 而且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 目送着老者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夏亚笑了笑,接着便走着原路准备返回自己的城堡。 他走过了几条小巷,穿过街道,忽的,他停下了脚步。 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接着抬起头看向了一侧的房屋的楼顶。 在那里,一位头上顶着硕大帽子的女人正注视着他,缓缓的咧开了嘴角。 “小夏亚,我可算是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