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侍奉部?援助部! “所以,我想要成立侍奉部。”
  办公室里,平冢静夹着没有点燃的香烟过手瘾,目光有些古怪。
  姿容秀丽,体态端正的少女在她身前提出诉求,学生制服的衣角都干干净净,带着一丝不苟的纯洁,格子裙轻贴着大腿,边缘溢出青春的气息,一双长筒袜攀附修饰着笔直双腿,直到没入小皮鞋里。
  柔顺的过肩黑色长发显得颇为知性,两侧鬓发绑有红色蝴蝶结丝带,平添几分可爱,明亮的黑眸带着严肃认真,笔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师,没有丝毫闪烁和躲避,既不顾左右而言他,也不躲闪敷衍。
  “简单来说……”
  夹着女士香烟的手靠近头侧,大拇指蹭了蹭额角,平冢静再度确认道:“你想要建立一个以帮助他人为目标的社团?雪之下同学。”
  “是的,老师,有什么疑问吗?”
  “这个……从规章上来说,有点问题。”
  “总武高并不限制高一学生开办社团,前提是需要得到老师的认可和担保……老师是觉得我有什么地方还不够吗?”
  “不不不,我很认可你,而且作为入学考试第一的优秀学生,对于你的社团申请,校方也不会是阻力。”
  平冢静咳嗽一声,说道:“问题在于,一个学校不会有两个足球部啊……”
  “也就是说已经存在一个类似的,以解决他人困难为方针的社团?”少女轻蹙眉头,手背抵着下巴,“学生间的金钱交易,不太好吧?”
  平冢静连忙摆手:“如果是金钱交易,我可不会给他担保。”
  “不求物质上的回报?那申请建立社团的理由是什么?”
  平冢静:“让世界变得更加有趣……别这么看我,申请理由就是这个。”
  少女:“用奇怪的理由建立奇怪的社团,作为学生的本职应该是学习吧?可疑。”
  “啊哈哈……”平冢静微妙地笑了两声,“他成绩也不错哦,入学考试第二名。”
  少女:“是吗?那个社团叫什么?”
  平冢静:“嗯……援助部。”
  少女的目光,多出几分是否应该报警的狐疑。
  “哎哎!别这么看我啊!我可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哦!你的侍奉部也在名字上也是半斤八两吧……咳咳,一起去援助部的活动教室看看如何?认可的话就直接加入吧,反正都是一样的想法。”
  平冢静哈哈笑道:“志同道合是好事哦。”
  少女冷静道:“我才不要加入那种可疑的社团,参观也免了,既然申请建立社团的理由不同,那就是两个不一样的社团,并且没有在代表学校参赛等方面有冲突,不存在纠纷问题,并且也没有使用器材方面的资源冲突,所以符合规矩。”
  “嗯?难道是畏惧和自己抱有同样想法的人可以做得更好,所以干脆就不想见面吗?”
  平冢静露齿一笑,自顾自地感慨道:“我懂我懂,有时候正因为做着一样的事情,却又天差地别的结果,才会深刻体验到毫无辩驳余地的差距。”
  “真是无聊的激将法……”
  少女微吸一口气:“但我接下了。”
  ……
  ……
  援助部,明晃晃的字样贴在门牌上,半推半就来到活动教室前的雪之下雪乃,将目光从充满可疑气氛的门牌上收回。
  太可疑了,从社团成立理由再到社团名字都显得可疑。
  “白影同学,我带人过来啦!还是超可爱的美少女哦!”
  平冢静大咧咧地拉开门走进去。
  “老师,敲门是礼仪,请不要做出这么粗鲁的动作,还有你的话让我感觉这里更可疑……”
  雪之下雪乃跟着走进去,语气无奈地说教间,声音和动作不由一顿。
  空置出来的教室后面,堆积着座椅板凳,讲台和前半部分则是被清空出来,打扫得干干净净,课桌和几张椅子贴墙整齐摆放,教室内唯一的人则是侧身靠在窗边,眺望着楼外的校园。
  黑色的碎发显出些许层次感,干净而整洁的校服解开领口一颗袖子透气,在身体靠窗的动作之下,显得几分如窗外黄昏般倦怠温和的慵懒,他望着窗外,留给门口的侧脸格外明媚,黑色的眼眸浸染黄昏余晖,看不出应有的色彩,剪得修正的指甲,轻轻抵着脸颊,便多出几分忧郁的神秘。
  日暮的光撞碎在他身上,洒在教室里,他的眼睛里,如最豪放又最优雅的画师,在旁人错愕的肆意泼洒颜料间,勾勒出令人惊叹的细腻。
  听闻旁人的闯入,少年转过身来,美好的眉眼打开,苍凉的忧郁感自然地流失,嘴角轻轻扬起,得体而礼貌的微笑里,清亮的嗓音恰好到处,晕染出宾至如归,那目光中流露出的惊讶和惊喜,又像是久别重逢。
  “可爱的你是第一位,今天享受七折优惠。”
  “……”
  雪之下雪乃后退一步。
  “等等——!”平冢静逮住转身的雪之下雪乃,“雪之下同学,不是说要参观的吗?!”
  “放心吧,在学校里推动金钱交易的老师,我一定会举报你的,请不要继续丑陋地挣扎。”
  “误会!是误会!”
  平冢静头疼地看向少年,咬牙切齿地问道:“白影同学!你给我解释一下!该不会你真收钱了吧?!”
  “打工习惯,刚才走神了,还以为是店里来了客人。”
  白影说道:“那位同学,无需慌张或是惊讶,虽然这个社团的名字很奇怪,给社团担保的不良老师很奇怪,但我一点也不奇怪,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
  平冢静瞪眼:“我很可疑?”
  “第一天入校的新生,带着对新生活的渴望和好奇,走在学校角落中观察学校,发现了靠着墙的美丽皮囊,皮囊抽着烟,吞云吐雾,但再多的尼古丁,也无法填满空虚,于是伸手一拳砸在无辜小树上,试图转移自己的痛苦……”
  “受害者迫于暴力而弯腰的瞬间,一缕哀叹,一丝悲鸣,一腔怒火,一声无可奈何。”
  “它大概是死了吧,凶手惊讶,慌乱,错愕,抬头看到路过的我。”
  白影用仿佛诵读散文的语调描述着那初见光景,同事伸手从墙边拉过三张椅子和一张桌子,在桌子后坐下。
  雪之下雪乃惊讶地看着平冢静:“老师,看来我应该更新一下对您的印象。”
  平冢静默默错开目光,苍白无力地辩解道:“那、那是个意外……我赔了钱的……说到底相亲什么的……总之这种事情要辩证地看待……”
  然后是什么‘我为什么嫁不出去’‘那是他的夸张修辞,修辞懂吗?夸张懂吗?’‘单身又不犯罪!怎么会可疑!’之类听不懂的话,搞得气氛一下子就中年单身女性危机起来。
  “请坐,我叫白影,援助部部长,外国转校生——你有什么困难吗?本人必将全力以赴地提供帮助。”
  少年平和微笑,伸手朝少女示意。
  雪之下雪乃观察了一下,椅子清理得很干净,于是伸手压住身后的裙摆,坐了下来,自然而然如青松般做得笔直,双手叠放在大腿上,开口道:“我不是来求助的……”
  “当然,我们只是聊聊天。”少年从善如流,“比如聊聊学习,吐槽一下老师和家里人,放轻松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
  “雪之下同学是来加入你的。”
  平冢静·灰白勉强开口道:“她想建立一个类似的社团,我推荐她先来这里看看……”
  “我叫雪之下雪乃,一年级J班,严格来说,我是来考察这个可疑社团的,不是来加入的。”
  雪之下雪乃修正了一下说法。
  考察?想建立一个类似的社团?
  简单来说,是同行呢。
  目光掠过对方的身姿,在那双手上稍微停顿了一下,少年坐正身体,热情的笑容淡去,声线一转变得雄浑沉重:“既不是来求助的,也不是来加入的,那就是来踢馆挑刺的。”
  “你这么想也可以。”
  雪之下雪乃看了眼平冢静。
  平冢静复活过来,靠窗摸出烟:“他以前演过戏剧,挺擅长各种奇奇怪怪的声线。”
  原来如此。
  雪之下雪乃问道:“你的援助部,至今为止完成了多少次委托?”
  “本以为你有何高论,未曾想如此肤浅,至今开学一月有余,学生们尚未消磨新环境的好奇心,也未遇上多少需要向他人求助的困难,我当然无法完成不存在的求助,以后若我这援助部也这么未有一事,便说明学校内少有困苦之人,更是好事!”
  白影简单表达了一下未来可期,旋即反击道:“开学之初,我便申请建立援助部!时隔月余,雪之下同学才向老师提出要成立帮助他人的社团,想来或是优柔寡断,或是心血来潮,如此态度也想与我同台竞技?!”
  雪之下雪乃说道:“要想帮助他人,更要先明确自己,若是连自己的想法都没能确立,怎么解决他人的问题?我正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心创立侍奉部,反观白同学如此单刀直入,入学便说要以帮助他人为目标,不禁令人深感可疑。”
  白影正气凛然道:“我小学开始就偶尔参加志愿者活动,当班长协助老师调节同学纠纷,决心早已下定,十余年来始终如一,你的怀疑合情合理,却让我感到可笑。”
  看来针对这一点展开的讨论只是浪费时间了。
  两人针尖对麦芒地同时进入下个阶段。
  平冢静将窗户开大一点,探头吐烟,感觉气氛还不错。
  吵点好,吵点好啊,争吵然后和解是年轻人的特权。 第二章 图穷匕见 “白同学,让世界变得更加有趣,这是你随便写的理由,亦或者援助部的主旨?”
  雪之下雪乃微笑间,将话题深入根本。
  理由!
  世上没有毫无缘由之事,从天体运动到蚂蚁搬家,体现自然规律!人类社会也是如此,很多时候觉得毫无逻辑之事,只是其中的逻辑与情报被隐藏了起来,因此在许多人眼中才显得莫名其妙!
  哪怕是帮助他人的行为,也必然拥有某种理由——大到可以是自然而然对于社会普世价值观的深度认可和行为,小到可以是自身得到过帮助,因此萌发这类念头!
  正确的理由,正确的逻辑,正确的方法,才能引导出帮助他人的正确结果!
  白影反问道:“雪之下同学,你觉得有趣的定义是什么?”
  雪之下雪乃想了想,回答道:“积极,趣味,变化,生动,可以是事物,也可以是事件。”
  “没错。”
  白影随手打了个响指:“帮助他人,让花朵开出自己的颜色,让水流跃动出音符,让阳光黑夜各有魅力所在,让世界变得更加有趣,这就是本社团的活动方针。”
  “言语浮夸,暧昧不清,逻辑跳跃,动机抽象。”
  雪之下雪乃锐评道:“白影同学的说辞和理由,未免太过轻浮,意义不明,能请你好好说话吗?”
  “越复杂和弯弯绕绕的言语想法,只会让人的思考陷入泥潭,人本就是追求着简单的目标,所以有趣二字足以概括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希望,对当下的认可。”
  白影轻哼一声,邀战道:“雪之下同学又有何高见?让我听听你的好好说话。”
  雪之下雪乃光明正大地接下疑问:“富有之人本着慈悲之心救济贫困者,人们将其称为志愿者——例如对贫困地区进行经济扶持,特产开发,为流浪汉提供饭菜,为受到天灾的地区提供援助,当然也包括修正某人过于跳脱现实的逻辑,这就是我的想法。”
  “这算不上理由!”
  白影提出异议:“这是说你的行为定义,行为定义不是理由!”
  “我还没有说完,抓住他人话语进行断章取义进行攻击,就像是饥渴难耐,上蹿下跳的猴子一样。”雪之下雪乃没有动摇,“弱者才会放弃正面辩驳,选择局外招数。”
  “我们讨论的是理由,这可是踢馆之战!”白影说道,“不围绕中心的论证,毫无意义!”
  雪之下雪乃反问道:“难道白影同学看推理小说,会先翻到谁是凶手那一页吗?”
  白影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那难以理解的无趣癖好暂且不提——”
  雪之下雪乃:“我很可爱。”
  白影点头道:“哦,我也很帅。”
  “嗯……原来这就是他人看到某个人自夸时的心情,也就是贬义上的自恋吗?对此我会认真思考反省,确实感觉有点恶心。”
  雪之下雪乃自省间仍不失战意,继续说道:“小学时我的室内鞋被其他人藏了五十多回,因为太过可爱的缘故,遭到了所有人的嫉妒和排挤,每天只能将室内鞋和竖笛带回家,十分辛苦。”
  白影目光微动,忽然怀柔道:“一个小学生就要面对这种事情,确实挺辛苦——更辛苦的是你现在还记得,不容易吧?”
  “嗯……?”
  雪之下雪乃有点诧异对方没有继续攻击,她将打好的腹稿吞回去,继续说道:“那种事情也没办法,毕竟没有人是完美的。能力不足,性格软弱,脾气丑陋,于是嫉妒并排挤他人,越是优秀反而越是难以生存,我觉得这种事情很不对,很奇怪,是错误的。”
  “所以我要建立侍奉部,改变每个人,改变这个世界——这就是我的理由。”
  平冢静靠着窗,默默抽了口烟,心中叹气……一个高中生说要改变世界,未免显得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能理直气壮地这番话说出来,最奇怪的还是对方很认真,作为学生也称得上优秀,但问题就很大。
  雪之下雪乃微微扬起嘴角,注视着白影。
  要嘲笑吗?要驳斥不切实际吗?要陷入疑惑然后否定吗?
  对于正常人而言,这是乍听之下就很奇怪的想法和逻辑——以帮助他人为目的?闲得慌。为了改变世界?吃点花生米。因为被其他人排挤萌生帮助他人的念头?同情心泛滥。
  难以理解,就会排斥,甚至于大力驳斥。
  能做到平冢静老师那样表示支持的人就是凤毛麟角……
  雪之下雪乃已经做好胜利的准备了——她会自己来断定胜负。
  “因为弱者会由于自身的软弱性,因为嫉妒而排挤强者,这种事情是错误的,不对的。”
  “那么正确的是什么呢?弱者能够正视强者,也能正视自己的软弱无力,寻求改变——从这一点出发,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弱者会陷入自身无法解决的困境,因为是弱者,所以困难总是会很多。”
  “如何解决困境?那就是从弱者变成强者——不会某道题,那就努力去学会,不会做某道菜,那就去学会菜谱……方法、方向和方式,这些东西由强者提供,以此辅助弱者变成强者,从而解决困难。”
  “如贫困地区在支援下,或是开发自然资源,或是建设旅游文化,成功摆脱贫困;如受灾区域在各方支援下,拯救难民,重建家园;如流浪汉得到餐饭以维生,有早一日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让弱者变成强者,当所有人都是强者之后,就不会有人出于软弱的嫉妒排挤他人,而世界自然因此改变。”
  白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条理清晰的理解之后,感慨道:“有趣的想法。被集体排挤的孤独之人会阴郁,会孤僻,会在与天性的妥协中堕落,或许还会理所当然产生反社会人格,这是一种通俗的看法,但总归有一些人能跨越障碍,从中得到看似不合常理的东西。”
  “寒风如刃,斩落无数娇艳,却有某些灵魂,研磨出些许孤高的璀璨——雪之下同学,你很有趣。”
  雪之下雪乃抬手轻轻捋了一下头发,平淡道:“白影同学能理解我的想法,还真是出乎意料,为人倒也不像我想得那么轻浮,但还是请你改正一下自己奇怪的说话态度,很有骚扰的意思。”
  雪之下雪乃的攻击性降低了。
  白影露出和善的微笑。
  哦哦,气氛不错啊……从争辩到理解再到认同,还真是青春啊……谁都是渴望被他人所理解的吧?白影干得不错嘛……
  平冢静面露微笑,不禁为这场胜负不再重要的战斗感慨,从中看到了美好的一面。
  白影微笑道:“但是雪之下同学,你的理论有个问题——从普遍意义上来说,强者是从各方面凌驾于弱者的存在,正因为更强,强者才会是强者,弱者才会是弱者……社交能力也是强弱标准之一吧?”
  雪之下雪乃一时没反应过来,平冢静脸上的笑容一僵。
  白影骤然撕开温和认同的氛围,露出尖锐獠牙:“社交上的强者不会被社交上的弱者嫉妒而排挤!既然有强弱之分,为何社交能力被雪之下同学排除在外?!”
  “你得出的结论可谓非常正确,但你的理由和结论却存在着这种谬误,你刻意忽略社交能力的存在,将他人的嫉妒和排挤,圈定在片面的弱者和强者对立上,否定自己在社交能力上的弱小……”
  雪之下雪乃微微睁大眼睛,迅速说道:“我所受到的排挤,本就来源于嫉妒……”
  “嫉妒与否不在于强者弱者,只在于有和没有!你遭遇的失败,必然有社交能力不足的因素!在社交能力上,你属于弱者而非强者!按照你的理论,岂不是应该你嫉妒那些一起排挤你的人?”
  白影寸步不让地争夺优势,扩大优势,直取胜利:“小学生不会审时度势,容易凭借情绪而行动,你能够树敌所有人,其中有因缘巧合的影响,必然也有社交能力上不足的原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喂喂——!已经可以结束了!你是还想挑起战争吗?!你这是要为了胜利不择手段吗?!
  平冢静惊得烟都快掉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何时站起来的白影,抬手一指,言辞凿凿。
  “雪之下同学——你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人会讨厌谁,或是被谁讨厌,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是发展成个人被集体排挤乃至于霸凌,其中的因素必然会复杂起来,有可能是和集体的领头羊有所冲突,有可能是自身某方面的性格不适合寻常社交,也有可能只是各种巧合堆砌的倒大霉……
  白影对此深有体会。
  小学时他可是被全班称之为老师の爪牙,小报告达人的学生!
  没办法把自己撞成脑残加入欢乐的小学生群体,不自觉用大人的态度去看管同年的学生,会被打成老师派走狗也很正常。
  简单来说就是给同龄人一种‘不是一伙的’感觉。
  透过和雪之下雪乃的交流,白影看到了对方理由中所隐含的东西——或许出于性格影响,或许是思维过于早熟无法融入幼稚集体,从而表现为对方社交能力上的缺陷,难以交到同龄朋友,从而受到集体排挤的结果。
  毫无疑问,这个男生使出了攻击他人痛点,极其卑鄙的战术!
  这已经不是讨论辩驳,这是攻击!
  心照不宣,准备签订停战协议时的偷袭!
  雪之下雪乃也没想到对方忽然反戈一击,她稍作停顿,试图回避攻击,冷静地狡辩道:“首先我们来定义一下什么是朋友……”
  白影坐回椅子,打断对方看似冷静,实则苍白的辩解。
  “你嘴真硬。” 第三章 这是一场试炼 “你在写什么呢?”
  平冢静扯扯嘴角,看着正在对着笔记本敲键盘的白影。
  “有感而发,写点戏剧。”
  白影活动了一下手腕,奇怪道:“老师怎么还在这里?总之我们已经谈好了,我认可雪之下同学的能力和性格,简单来说以后援助部就有两个人……”
  “我没兴趣加入可疑的社团。”
  坐在五米开外的椅子上,雪之下雪乃淡淡道:“我对于你的品性深表怀疑,也对你能否帮助他人一事十分悲观,我没理由加入一个可疑角色建立的可疑社团——老师,总之事情已经谈清楚,请允许我建立侍奉部。”
  平冢静:“啊哈哈……白影呢?你怎么说?”
  “勇者需要魔王来突显光鲜,戏剧需要冲突才能拥有张力——看来以后我就有个同行敌人,也不赖。”
  白影耸耸肩,向后靠在椅子上,悠然说道:“哪怕是败军之将,我也不会轻视。”
  雪之下雪乃眉头微皱,旋即展眉笑道:“白影菌,你可别妄自判断胜负,我们争论的是各自成立社团的理由,结果不是你赢了,是我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和青蛙讨论大海。”
  “咳咳……先暂停!”
  平冢静揉揉眉心打断道:“无论理由是什么,你们各自成立的社团方针是一致的——帮助他人解决困难!既然这一点是共同的,那我这里有个好办法,用行动与成果来分出胜负,如何?”
  “哦?怎么说?”
  白影有点兴趣。
  “为期一年。”
  平冢静气势凛然地伸手一指:“用一年的时间展开社团活动,哪一边完成的委托更多,哪一边就是胜利者,失败者的社团会在一年后融入胜利者的社团!简单来说就是赢的人当部长,输的人当部员!很简单明了吧?”
  雪之下雪乃:“好。”
  白影失去兴趣:“不好。”
  “你怕了?你在畏惧真正的战斗,在畏惧分出高低胜败,在畏惧自己成为弱者。”雪之下雪乃平淡道,“说起来也是如此,像你这么卑鄙的家伙还是早点解散这个可疑的社团吧,要不然总有一天会变成奇怪的组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举报。”
  “雪之下同学,擅自误会很不好。”
  白影感慨道:“瑰丽而脆弱的水晶花,那是格外有趣的,但只适合远观,不适合把玩。”
  雪之下雪乃微笑着问道:“老师,我可以举报他骚扰吗?”
  平冢静深吸了一下已经没有烟的烟头,举起拳头捏了捏,和善道:“白影!给我认真说话!”
  白影诚恳道:“我想离雪之下同学远一点,无论是她当部长还是副部长,我都没兴趣,所以老师你的提议我也没兴趣。”
  平冢静点头道:“是么?那赌约就这么定下了,残酷的大人世界可不会看理由,只会看成果!你们谁能更好更多地完成社团委托,谁就能用上自己部门的名字,谁就有资格支配这间活动教室!总之这里暂时就是你们两个社团的场地了……”
  “老师!”
  雪之下雪乃提出异议:“和这个男生呆在一个空间里,我会染上呼吸道疾病,请让他换个地方展开可疑的社团活动。”
  白影瞅了眼靠着窗边的雪之下雪乃,迅速收回目光,说道:“先来后到。”
  雪之下雪乃反驳道:“社团教室从所有权而言属于学校。”
  白影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主动把刀递出去的笨蛋。”
  “没错!社团教室属于学校,老师是学校的员工,拥有一定的支配权!”
  平冢静露出大人的丑恶嘴脸,连珠炮般宣言道:“在场权利最大的人是我!所以这间活动教室就由你们两个部门共享了!怎么分配是你们的事情!学校也不会同意两个方针一致的小兴趣社团各自占据一间活动教室!”
  “随意占用公共资源可是很不好的!所以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赌约依旧成立并有效,由我担任裁判与监督方,一年后决定谁的社团能够生存下来!”
  雪之下雪乃叹息一声:“老师……”
  白影若有所指道:“最悲哀的教育,是强权的教育,最失败的教育者,是强权的教育者。”
  “总之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先走了,你们要好好开展社团活动!”
  平冢静假装没听到,她迅速离开活动教室,砰一声拉上门,然后靠在门边显得有几分鬼鬼祟祟地偷听,探头探脑试图寻找缝隙观察里面的状况,活像一只试图掰开蜂窝的棕熊。
  雪之下,应该没问题吧?
  ……
  ……
  活动教室安静了下来。
  雪之下雪乃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低头翻看着手上的文库本,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啪嗒啪嗒清脆的响声从另一侧传来,雪之下雪乃略微分神,侧目看向另一边——少年坐姿随意地敲击着笔记本键盘,按钮挤压触碰间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似乎遇上了什么难题,时不时停下键盘敲击的动作,挪动鼠标点来点去。
  抛去那糟糕的性格和浮夸的言辞语气,外表称得上一句美少年的评价,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干净整洁。
  衣服的衣角很干净,双手十分整洁,指甲修剪得平整而漂亮,看似有点凌乱的头发,其实只是发型发质的表现,既不油腻也不颓废。
  是在写作?或是有什么特别的工作?
  雪之下雪乃略作沉吟,如果以一个创作者的身份去看推理小说,为了寻求理解和进步,所以会先去看谁是凶手?
  分神的思绪杂念一闪而逝,雪之下雪乃重新低头继续看文库本。
  唔……还是得和女孩子共处一室,真是件需要毅力的事情。
  白影将目光从屏幕上依靠,靠着椅子,伸手揉动额角舒缓思绪,目光下意识飘向窗外,想用外面的风景来舒缓一下干涩疲劳的眼睛。
  恰到好处的和煦微风,悠然闯过打开的窗户。
  柔顺的黑发轻轻晃动,确实称得上可爱的面容上,浮现出专心阅读的平淡神色。
  傍晚的阳光和暖风,正阅读书籍的端庄少女,微微浮动的黑长秀发,夕阳斑驳的色彩将这幅画面做旧,仿佛就要成为镌刻于画卷上的一瞬永恒,哪怕世界毁灭,时间走到尽头,这一幕依旧如初。
  轻捧书卷,翻页。
  一个动作打破宁静,拉住白影观察的目光。
  纤柔若雪,是不胜风尘的白,樱花点缀,是不落庸俗的红,节气暗藏,是不卑不亢的青。
  将这些色彩在松软温热的面包上涂抹,以脆嫩而柔和的白巧克力勾勒,再撒上砂糖衬托这份美好。
  真是一双漂亮下饭的手。
  “白菌,不要露出像虫子一样恶心的眼神。”
  幸好这双手上长了个人。
  “我想看看窗外放松眼睛,是你冒然闯入这片风景。”
  白影笑着收回目光,调整了一下坐姿,随意打开一个话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雪之下雪乃用手指卡住书页,暂时将文库本合上,侧头说道:“我会视情况选择回答或是报警。”
  白影饶有兴趣地问道:“现在的你如果遇到小学那种困境,会选择怎么做呢?”
  “当然是正面对决,直接击溃,摧毁殆尽。”
  雪之下雪乃抬手捋了一下鬓发,直言道:“我可不是从前的我——武力也好,言语也好,更加直接的方法也好,再次面对那种恶劣的错误,我会直接修正!谁偷我鞋子,我就把谁揪出来放在大庭广众之下。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堂堂正正地面对错误——这是正确的道路。
  从被排挤……不,应该算得上霸凌的遭遇中,并没有局限于自身的患得患失或是痛苦,想法上跳出自身遭遇的局限性,在更高的格局中得出帮助他人的结论……这是温柔的想法。
  就是挺别扭的。
  白影笑了一声。
  雪之下雪乃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啪一下合上书本,起身准备离校回家。
  “雪之下雪乃……”
  白影语气沉重起来。
  雪之下雪乃站在门前停步,她侧头,无声投去询问目光。
  “让我看看你的器量吧!这条孤高坎坷的道路上,我会是你最大的对手!勇者是必须胜利的——你可不能被打倒!”
  雪之下雪乃深吸口气:“请好好改正你这说话莫名夸张的毛病,真亏你的朋友能忍受你奇奇怪怪的作风。”
  白影一愣,不屑道:“你什么时候产生我有所谓朋友的幻觉?”
  砰!
  雪之下雪乃离开活动教室,看着外面的平冢静。
  “呃……”平冢静眨眨眼睛,“你们相处得还行吧?”
  雪之下雪乃灿烂一笑:“部长应该有权命令副部长吧?”
  平冢静试探道:“例如?”
  “例如一整天不准说话之类?”
  “那不是命令,那是霸凌吧?”
  呼……
  没有了美少女的社团教室,令人感到安心。
  白影放松坐姿,双手死死摁住自己的腿。
  忍住,一定要忍住!
  等雪之下同学回家再走,万一出校门口的时候遇见,恐怕会不自觉变成跟踪狂!
  跟踪,强行入室,拿手好戏,在线通缉——那样的人生就已经完蛋了!
  一想到今后的放学时间,大概率会和对方同处一室……
  白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感觉也不是不行。
  雪之下同学是块上好的磨刀石……
  这是一场试炼呀,要想获得成长,就要战胜自己! 第四章 万事开头难,然后难 雪之下雪乃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出租屋内,打工回家的白影坐在电脑前,思绪如野草般丛生,激情点燃出疯狂的火焰。
  白影不断敲击着键盘,一行行文字不断浮现,删改,组装出故事框架。
  那是冰雪的公主,她有着温柔的性格,从来不会将自身遭遇的痛苦,化作对他人倾泻的恶意,她有着正确的理想,并为之迈出脚步,她的美貌如同雪山之上,在那里孤高盛开的花朵。
  遥远高塔上的魔王,宣言要夺取美丽的公主。
  公主决定讨伐魔王,母亲送她解渴的红苹果,父亲给她漂亮的白舞鞋,七名小矮人发誓追随她。
  王城的人们欢送公主出征,坚强的小矮人害怕了,趁机离开队伍,孤高的小矮人目送唯一的朋友远去。
  进入了一片沼泽,公主和小矮人们热烈地交谈,奋勇前行,她们走得太快太快,孤独的小矮人落在后面,直到消失不见。
  在沙漠中穿行,大家都口渴了,公主拿出红苹果想要分给大家,温柔的小矮人偷走苹果逃离队伍,诚实的小矮人追赶过去,她们都再也没有回来。
  终于抵达高塔,奉献的小矮人努力做了个很高的梯子,善良的小矮人爬上去发现够不到塔顶,下梯子时,不慎失足落下砸死奉献的小矮人,自己也因此殒命。
  公主和正确的小矮人相互鼓励,她们顶着各种困难,艰难地爬上了高塔顶端。
  这里没有魔王,只有一张椅子,正确的小矮人自杀了。
  漂亮的白舞鞋啊,泥泞掩盖色彩,沙尘磨出破损,攀爬折断鞋跟,就像此刻的公主。
  公主丢掉破烂的鞋子,于是一无所有。
  公主坐上了椅子。
  公主成为了魔王。
  魔王夺取了公主。
  “虚有其表的坚强,会让孤高变成孤独。”
  “温柔被诚实杀死,她告诉诚实那是毒苹果,诚实不相信,咬了毒苹果,死在荒漠。”
  “迷茫的奉献造就错误,害死善良与自己。”
  “正确发现世界都是谎言,举剑自尽。”
  “公主丢掉理想,成为高塔上的魔王。”
  白影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打开一罐特浓黑咖啡,指甲碰在金属罐表面发出脆响。
  指甲又变长了。
  白影咕噜几口喝完咖啡,表情不由变成痛苦面具,他摸出随时的指甲刀开始修剪指甲,虽然本能在催促他赶紧上床休息,但还是熬夜的渴望与检查工作的必要性更胜一筹。
  “不知道能不能混过那屑人的审核……”
  从雪之下同学那里得来的灵感,等有成品之后,给她一笔版权……哦不,应该说人权费?
  白影思维发散间,一缕缕恶质的想法弥漫扩散,仿佛有恶魔在耳边低语。
  只要不说,雪之下同学不可能知道自己以她取材,何必在意……啊……说到雪之下,就想到那双漂亮的手,就想让戏剧在现实上演——渺小的坚强破碎,美丽的花朵就此枯萎,光是想一想那副画面,就让我兴奋到要扯旗,发出无可忍耐的尖啸,呜咦——!
  艹!别在这里发癫!
  白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瓜子,瞥了眼双腿之间,冷哼一声:“你这下流的身体!”
  上床,睁着眼睛开始数天花板的纹路,习以为常地开始准备入睡。
  穿越?不算,重生?也不是。
  更像是孟婆的汤掺了水,还掺了点奇奇怪怪的糟糕东西。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于刚出生的时候脑子不够用,还是远近闻名的小痴呆。
  小学时候好转了一些,开始上学。
  虽然和同学们关系不太好,但和老师的关系可太好了。
  偶尔冒出的念头也没察觉不对,比如那娃子的爪子挺漂亮,就是玩泥巴被弄脏了,老师的手挺漂亮,就是指甲壳没打理干净,带点烟熏的微黄让人颇为遗憾……
  直到准备考初中时,觉得老妈的手很漂亮,要是能拿到手就好了。
  那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白影凭借自我的质问和思考,认知到了异常的存在。
  那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爱好和兴趣可以形容,而是一种病态的异常,那种异常就根植在自己的身体里,伴随着其他一些异常的存在。
  这手真漂亮。(√)
  只是看着就已经扯旗了!(?!)
  啊,手上的人好碍事哦。(×)
  扯你喵的旗!
  从每一天开始,做一个快乐,有趣,帮助他人的好人,要骑着白马路过花丛,唱着高歌惊扰情侣,哈哈大笑着放飞理想,最好养一只小白狗,再用木猫逗它玩耍,还有……
  轻吻雪之下同学的手背,再当场把她舔到骨折——!
  你好癫哦。
  今天,白影依旧快乐地和自己战斗着。
  ……
  ……
  援助部/侍奉部的活动教室内,少年少女严肃地对视着。
  雪之下雪乃举起握拳的右手,说道:“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
  白影紧盯着那只右手,笑容游刃有余,同样张开右手的五指动来动去,他的五根手指仿佛有各自想法,或是轻松灵活地缠成一团,或是毫不干涉地同时抖动,显得格外灵活:“门牌的正面,就由我拿下了!”
  活动教室的门牌很重要,第一印象很重要。
  虽然这栋楼左右有两条楼梯,但这间活动教室靠近右侧楼道,正常情况下来拜访活动教室的求助者,肯定会从旁边的楼梯上来,抬头第一眼看到的门牌就是正面。
  作为同行,谁的社团名字在门牌正面,谁就能获取求助者的第一印象,有机会完成更多的委托任务。
  猜拳!
  一种融合了眼力,手指灵活度,阴谋诡计耍赖皮的残酷游戏!
  白影的手指如章鱼触须般扭来扭去,彰显实力。
  雪之下雪乃不由抿紧嘴唇,感觉自己可能挑选了一个错误的比试项目。
  雪之下雪乃问道:“你以前在剧团扮演丢球和调节气氛的角色吗?”
  “剧团里有个擅长操弄人偶戏的人,我和他稍微学了几手。”
  白影自信道:“雪之下同学,准备好迎接自己的败北吧!”
  “这话等你赢了再说吧。”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捏了捏握拳的右手,念道:“1——”
  白影轻哼一声,加快手指乱动的速度,双眼光明正大地盯着对方的右手:“2——!”
  大概是紧张和逐渐温暖的天气,青葱五指松紧捏握之间溢出汗水,白影过于良好的视觉,清楚看到了一些贴在白皙皮肤上,微微折光的湿痕……
  想用舌头帮她擦擦汗。
  “3!”
  一声轻喝,却未能惊魂回神,那纤长食指与中指比出的剪刀手,显得格外可爱,就是指甲修剪得差了些水准,剪得太狠,乍看之下固然美观,但很容易长歪扎肉……嗯?
  剪刀对布。
  美手误!
  可恶!我竟被本能动摇到如此程度!自今日起,戒手!
  “看来白君也没学到多少东西。”
  雪之下雪乃拿过门牌,从包里翻出毛笔,在门牌正面写上侍奉部。
  她心情颇好地看向白影。
  猜拳输了之后,白影立刻缩回放着笔记本电脑的桌子后,莫名一副大家闺秀还未整理好仪态,被人瞧见的羞怯模样。
  怪得很。
  雪之下雪乃拿捏着胜者的余裕:“白君,需要我帮你写门牌吗?”
  “无妨,那张门牌两面都写侍奉部吧。”
  白影抬头说道:“待会儿我找老师再要一块空门牌,嵌在下面就行。”
  雪之下雪乃放下笔,双手抱在身前,冷淡道:“白菌,请老老实实认赌服输吧。”
  白影摊手道:“雪之下同学,我已经认赌服输,但你不能扩大赌约内容,限制我用其他行动找回损失。”
  “……”
  雪之下雪乃抬手捋了下头发,坐回了椅子上,没有继续进行辩驳——白影的意思很明显了,他可以加个门牌,也做出更主动的宣传行为,例如在门上贴援助部的大字,去校园发传单,去教室里宣传援助部,用那些行为同样可以让援助部比侍奉部更快给人第一印象……
  如果连那些行为都以赌约的旗号反驳,那会步入蛮不讲理的程度。
  加一块门牌这种看似耍赖的行为,属于相同性质。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不过,最终还得看成果。”
  雪之下雪乃拿出文库本,目光中满是斗志。
  “勇者啊,尽情来挑战我吧,桀桀桀!”
  白影即兴表演了一段声线的切换,突出一个沙哑阴沉的反派风。
  目光碰撞激荡出电闪雷鸣,白影身后浮现出傲天之龙,吞云吐雾,兴风作浪,雪之下雪乃身后涌现出肃杀白虎,绞风啸雷,踏岳逐日。
  一转眼,十天过去了……
  侍奉部/援助部,依旧并没有求助者登门。
  放课后的活动教室内,雪之下雪乃将书翻了一页,燃起来的斗志已经是风中残烛,白虎变成了橘猫在呼呼大睡。她平淡道:“白君,发挥你旁若无人的风格去宣传一下,如何?”
  帮助他人这种事情,还是要看能力,既然是同一个教室,换言之无论求助者最开始向谁求助,解决问题的才是胜利者。
  白影向后靠在椅子上,浑身放松,散发出懒散的气息,不复傲天之名的青虫蜷缩成团,选择安逸:“雪之下同学,要不我们以帮助你交一个朋友为委托吧,勇者也是需要同伴,才能战胜魔王。”
  “面对困难直接逃跑的同伴吗?”
  雪之下雪乃合上书,侧头反问道:“如果白君想要交朋友,我倒是可以帮你完成这个委托。”
  白影目不斜视地说道:“有需求有困难才有委托——我朋友多着呢。”
  “……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没朋友吗?”
  “昨天我觉得男性朋友不算朋友,所以将其开除,今天有些后悔,又加了回来。”
  “呵呵。”
  简而言之,是个顺口就能说谎的骗子?雪之下雪乃这么想着。
  砰!
  拉门声打断了两条咸鱼的互相水溅跃。
  “哟!看来你们的社团活动陷入了困境啊,我给你们带来了第一个委托哦!”
  “老师!进来前请敲门!”
  雪之下雪乃放松绷紧的身体,进行毫无用处的说教。
  “哈哈,抱歉抱歉……”
  嗯?!
  白影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那么明显的目光在打量自己。
  他猛地拽住那缕目光,顺藤摸瓜锁定一个正往门外挪动的身影,断喝道:“是你在窥探我吗?!JOJO!”
  正在道歉的平冢静骤然回头,想要溜走的人动作一僵。
  被猛虎盯住的兔子,已经失去了跑路机会。
  平冢静微笑着伸手将对方拽回来,说道:“我的委托就是修正这家伙扭曲的性格,另外他不叫乔乔……”
  “那句话是漫画里的一个梗……”
  猛虎爪下的兔子摆着死鱼眼吐槽道:“老师没看过年轻人的漫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咕!”
  “真是调皮的孩子,啊哈哈哈。”
  老虎亲切地搂着半死的兔子,咧嘴笑道:“他叫比企谷八幡,一年级F班,这个委托应该是个麻烦的长期工作——就让他暂时加入社团,帮忙进行社团活动吧!” 第五章 死鱼眼不会遇到天使少年 倔强的呆毛,颓废的死鱼眼,比企谷八幡坐在椅子上,接受两道目光的审视。
  喂喂喂,这是什么酷刑啊?
  女生是……雪之下雪乃吧?年级第一,冰山美人的名头很大。
  男生应该是白影,年级第二?貌似被称之为古怪神经的转校生,以前似乎演过戏剧……
  为什么我这种校园底层人士,会在这里接受两个婆罗门的检查啊。
  你们不去讴歌愚蠢的青春,扎堆在这种奇怪的地方?
  早知道就不在自然科学课的作业上写我要当一只熊了。
  低估了那个暴力女教师的行动力和捕食能力。
  下次改成要当一只鲨鱼吧,也是能够独自生存的生物哦,而且不怕老虎。
  比企谷八幡发散思维,神游物外,如同警局里拒不认账,坚决唱反调并随时摆烂的嫌疑犯。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个男生双手合拢撑着下巴,声线莫名成熟厚重,目光仿佛强光灯打在脸上,左边写着坦白从宽,右边写着抗拒从严,就差推过来一碗咸菜猪扒饭。
  比企谷八幡想到教室外那奇怪的两个门牌:“侍奉援助部?”
  老实说这种名字已经不是可疑了,报警都不奇怪哦。
  “请不要将侍奉部和那种可疑的社团名字结合起来。”
  雪之下雪乃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同白影之间隔了三米,她竖掌在两人间划了一下,冷淡道:“那边是援助部,这边是侍奉部。”
  处于中间线上的比企谷八幡左右看看,决定按兵不动,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都是以帮助他人为目标建立的社团,由于分歧目前各自为营。”白影捏着下巴打量对方,说道,“作为第一单委托,我会全心全意地尝试完成平冢静老师的委托。”
  雪之下雪乃露出天使般的微笑:“是的,要么加入侍奉部,由我来治疗你扭曲的性格,要么加入援助部,由他来将你当场处刑呢。”
  在我看来两者都没什么区别。
  比企谷八幡连忙摇头道:“我觉得自己没什么扭曲的地方,完全不需要矫正!”
  “外貌这种天生的地方确实无药可救。”雪之下雪乃想了想,“那么,说说你是干了什么蠢事,才会被老师扭送到这里。”
  “啊哈哈哈,只是在作业上写了点发表感想的东西,结果被老虎给咬住了脖子。”
  比企谷八幡感慨道:“真是很难想象,那样的老师会出现在高中。”
  会被平冢静老师注意到,肯定是问题儿童,交谈的时候表现很不自然,目光游离,手一会儿放腿上,一会儿挠挠背,脚上偶尔点点地,又挪几下屁股,就像凳子上长了刺似的……似乎不太适应与他人谈话,但具体来说又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班级里不受欢迎的角色?
  心中大致有底,雪之下雪乃的斗志上升了,但又有些奇怪为何白影毫无动作,她侧目看向旁边:“提前认输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白影饶有兴趣地说道:“半场开香槟的人,不一定能乐到最后。”
  “白菌毫无动作,不是一副无计可施的模样吗?”
  对!就是这样,吵起来!
  比企谷八幡松了口气,默默收敛气息,凭借自己的小透明属性,就这么在婆罗门厮杀的空隙中溜走吧……
  “比企谷同学。”
  “在!”
  比企谷八幡下意识回应了一句,心中当即啧了一声,可恶!下意识觉得对方等级比自己高,所以使用了这种服从的口吻吗?我的修行还不够强大——
  “勇者觉得你需要治疗扭曲,魔王觉得你不需要改变。”
  雪之下雪乃:“?”
  比企谷八幡:“啊哈哈哈,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类似心理医生那样博取认同感,然后再顺利成章进行治疗的话术吗?八幡是不会上当的!
  白影铿锵有力地说道:“觉得周围人是傻瓜,那便这么认为!觉得自己的性格很棒,那便这么坚持!觉得讴歌青春的人都是骗子,那也没有任何问题!”
  雪之下雪乃:“??”
  比企谷八幡不由谨慎道:“啊……这,那个……我可没想过这么自我意识过剩的事情哦?”
  可恶!心神动摇了!这个男人有点可怕啊!我刚才没说过那些话吧?!他莫非是看了自己突发奇想写的那篇小作文?!
  “看啊!你不觉得那些顺应群体,构成群体的人,如同一群蜘蛛吗?”
  白影站起身来,迈步走到比企谷八幡身旁,沉声说道:“蜘蛛们编出一张网,束缚别人,也束缚自己——那张网是如此脆弱,以至于谁都不敢舒展身体,生怕因为自己一不留心,就会让网断开,就会让自己从网上落下。”
  “谎言成为稳定的粘着剂,压抑成为共存的大前提!傻瓜们乐此不疲地麻醉着自己,仿佛这张网上的就是一切真实!”
  从平缓叙述到强烈感慨,从淡淡描摹到激进表达。
  比企谷八幡不由睁大了眼睛,他没看出这个人在说谎和欺骗。
  对方的话语,有种戳到心坎里的感动……不、不对,这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不要擅自与别人的话语共鸣,很可能只是你自我意识过剩!八幡不会陷入过去的错误!
  雪之下雪乃表情管理有点失控:“白菌,你看起来也相当需要治疗?”
  但是怎么说呢……
  雪之下雪乃发现自己感性上有点认同对方的见解,却又有点理性上的排斥,心情微妙地复杂起来。
  “呵!”
  白影绕着椅子上的比企谷八幡走了半圈,抬手按住对方的肩膀,他背对雪之下雪乃,出声问道:“雪之下同学,堂吉诃德为什么要朝风车发起冲锋?!”
  这个问题……如果从课本答案来说的话……不不,这是在问雪之下吗?
  那按着肩膀的手轻轻握紧,传递了自己也能理解的东西——这是在问自己。
  比企谷八幡怀疑,犹豫,困惑,真的是在问自己吗?真的吗?
  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往事:那是初中时候,没有朋友,无法融入群体的自己,却被一个温柔的女生经常搭话——她一定是喜欢我!那个错觉诞生了,于是带来了惨痛的回忆!
  温柔只是方便于社交而打造的人设,所以对任何人都温柔,里面充斥着谎言以及陷阱!
  自我意识过剩的家伙,只会被温柔里暗藏的真相斩尽杀绝,留下独自趴在床上,裹着被子哀嚎的惨痛回忆!!
  不过,白影是男生哦?而且,肩膀上的手在用力,哪怕无需回头也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没错,他在确切地询问自己,那是只有自己知道的答案!
  那是只有同类、同志、战友才知道的答案!
  雪之下雪乃开口了。
  “体现伸张正义的精神,在堂吉诃德眼中他不是朝风车冲锋,而是朝着邪恶的巨人……”
  肤浅!
  公式化!
  刻板!
  为了多得一点分而拼尽全力的可笑回答!
  “呵!”
  比企谷八幡感觉到了肩膀上那只手的炙热,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他竟是朝那婆罗门发出一声嗤笑,打断对方的长篇正论,然后缓缓起身,死鱼眼仿佛极尽升华出了璀璨,掷地有声地给出回答。
  “当然是因为他想!”
  哪有什么幻觉,哪有什么现实,哪有什么正义与骑士精神的伸张,哪有什么教育意义和现实意义——堂吉诃德想做,那便去做了!
  白影站在了比企谷八幡的身前,他带着笑容伸出手,声音雄浑有力,仿佛对暗号般沉声喝道:“不是孤独选择了我——”
  啪!
  “是我选择了孤独!”
  比企谷八幡用力握住白影的手,感到温暖浸入心脾,那是想要热泪盈眶的认同,感到那真实存在,没有虚假,无需反复解释传达,就可以相互确认的彼此理解。
  对方的身影宛如天使张开羽翼,光环洒落温暖,那张可恶的帅脸都显得无比亲切。
  “你、你们……”
  雪之下雪乃不由震惊地后仰,神情保持不住淡定,思绪都混乱起来,这两个家伙到底在说什么?他们真的在说日语吗?不理解,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和眼前两个家伙是同一物种吗?
  自己和比企谷同学的对话,充满了问一下答一下的节奏,交流一时间浮于表面,白影却能迅速让那么难搞的比企谷同学坦诚相待?有种好不甘心的感觉,不、不是那种单纯输了一次的不甘心,而是一种更加无力和颓然的感觉……
  双方紧握着手,绽放出无法侵入的气场。
  白影沉稳有力地发出邀请:“加入援助部吧!八幡!孤独、不,孤高也有孤高的归处啊!”
  比企谷八幡用力点头:“好!影!”
  “叫我白影!不用强套这边的礼仪,说到底所谓的礼仪规范,正是虚伪的事物!”
  “你说得太对了!”
  比企谷八幡不自觉露出笑容,没错!就是这个,就是这种感觉……哪怕有着不同的国籍,生长在不同的社会,彼此的客观差异如此剧烈,却真的能做到理解,那种无需繁杂赘述,无需反复确认,无需担心是自我意识过剩,无需担心是对方无法理解!
  白影笑着点头,声线忽然切回寻常的清朗少年音。
  “既然加入了我的援助部,那就不用担心了,我会负责治疗你的毛病——你这个症状近似高二病初期中二未愈,由于能力、性格和经历问题,呈现出一种个人特质化的扭曲……”
  白影就像一名经验丰富的医生,条理清晰地罗列病状,梳理病因,总结病症和治疗方案,还兼顾着偶尔安抚患者的温柔态度。
  啊……
  发生什么事了?
  比企谷八幡浑身冰凉,他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想要连珠一般涌出。灵魂挚友、共鸣、孤独、同志、战友、真物……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住似得,单在喉咙里打转,吐不出口去。
  天使的洁白羽毛掉落了,露出恶魔的蝠翼,温暖的光环消失了,变成锐利的犄角,每一句传入耳中的声音,尖刀般刺入心田。白影君的态度终于端正起来,不再温暖真诚,而是分明的叫道,高二病——比企谷八幡似乎打了个寒颤,同时明白了,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
  ……
  “啊——!”
  卧室里传来蠕动的尖叫声。
  比企谷小町见怪不怪地吃着薯片,看着电视。
  “啊啊——!!”
  比企谷八幡裹着被子,在床上蠕动、挣扎、撞墙、水溅跃、尖叫、哀嚎。
  “啊啊啊——!!!”
  哇哦,老哥似乎遭到了不得了的重创,高音刷新记录了哦。
  比企谷小町默默分析。 第六章 看不懂的人 我叫比企谷八幡,总武高中一年级F班,是一名独行侠。
  顾名思义——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并在心里指指点点.jpg。
  愚蠢的同龄人讴歌着青春,友情和无聊的妄想……
  简而言之,现充们,爆炸吧。
  这绝不是出于嫉妒,而是嘲笑。
  历经多重考验的我,是一名强者,是JOJO漫画第三部的承太郎。
  经历了被人排挤孤立,被人取外号,被人故意叫错名字,集体活动被人遗忘,误以为温柔女生对自己有好感而告白被秒拒等等诸多考验之后,我已经登上了无敌之境。
  无敌或许真的是debuff,昨天我又遭遇了一次前所未有的考验。
  再次被那虚假的话语迷惑,再次做出自我意识过剩的选择,再次体验到恨不得人生重开的羞耻。
  收拾着课本和书包,无视班级里三三两两相约一起离开的同学——我和这些上厕所都要结伴,时刻强调共同行动,时刻说着谎的家伙是不同的。
  要去那个可疑的社团吗?当然要去,毕竟都已经答应参加,真要不去的话,说不定暴力老师会突然冲出来将自己爆杀,所以没办法,必须要去那个活动教室。
  绝对不是自己的意愿。
  嗯,绝对不是,只是不得已才需要和社团里的可疑分子交流。
  比企谷八幡背上单肩书包走出教室,略微有点弯腰地迈步前行,同那些或是约好去踢足球,打篮球,三两成群,欢声笑语的学生们擦肩而过。
  他走着走着,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死鱼眼微微一动,在身后来往的人群中,发现一个绑着团子头的浅桃发色女生。
  好像这几天在周围看到那个女生的频率有些高……
  肯定是偶然——不会有人觉得经常看到某个女生,就以为人家是冲自己来的吧?不会真有那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吧?
  哼,抱有那种肤浅想法的家伙,只会命丧黄泉罢。
  比企谷八幡变得更强了,绝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
  ……
  “欢迎欢迎。”
  “你好。”
  随意飘过的招呼声和颇为认真的问候声。
  雪之下雪乃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问候后继续低头看书。
  “这是你的位置,随意坐,需要桌子的话后面拿一张就行。”
  白影坐在教室靠墙一侧,他简单说了几句后,继续对着笔记本敲键盘。
  “哦。”
  敷衍又随意的回答,既体现了自己的不以为然,又表达了肯定的意思,这个回答我觉得很棒。
  比企谷八幡坐了下来,观察了一下两人,询问道:“我们社团活动就是在这里干坐着吗?”
  “迷途之人,自然会找到此处,在那之前只需要安心等待。”
  白影笑道:“这段时间你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没什么规章制度和讲究,既不考勤也不罚款,时间自由。”
  看起来是真话……所以就真是个单纯等人上门求助的社团?不是那种营造施恩关系,拉拢部将,称霸学校的可疑组织吗?
  比企谷八幡琢磨着要不要问‘我该接受什么治疗’来打开话题。
  “委托不是有吗?”雪之下雪乃那边传来冷淡的声音,“老师已经委托了吧?由你治疗那位比企谷同学腐烂的性格和扭曲的感性。”
  哦哦!干得好啊!雪之下小姐!不过……感觉雪之下同学有些消沉啊——停!八幡同学,不要自我意识过剩!想想你曾经干了多少蠢事!
  “比企谷同学不需要治疗,这个委托完成与否由我决定,雪之下同学就不用操心了,当然我也不会占赌约的便宜,委托没有完成那就不计算在赌约之内。”
  白影将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捏着下巴看向比企谷八幡。
  好机会!比企谷八幡的目光闪电般移动过去,同白影的目光对接——来吧!我有史以来遇到过的最强对手,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带着什么样的想法……这次我可不会陷入你的谎言和伪装之中!
  “比企谷同学很有趣,并不需要什么治疗,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白影自顾自满意地点点头,露出肯定的笑容,继续敲键盘写作。
  不是小町的夸奖,根本无法让我动摇!
  小町,你的夸奖才是最好的!
  比企谷八幡从包里翻出一本书,翻开书页,状若无意地回道:“我也觉得自己的性格很棒哦。”
  哇哦,雪之下同学的目光锐利起来了!
  雪之下雪乃平淡道:“你们自顾自放弃的性格真能帮助他人吗?”
  白影饶有兴趣地反问道:“哦?那么雪之下同学,你能夸自己一句性格很棒吗?”
  “我、我的性格当然很棒,这种事情并不需要过多确认。”
  喂喂喂,你停顿了,你心虚了哦!看起来很完美很厉害的高岭之花雪之下雪乃,似乎有点微妙的不自信?
  比企谷八幡拿着书挡着脸,假装看书,时不时漏出目光,进行着自己最擅长的人类观察行为。
  白影切了个磁性的声线,低吟道:“水晶确实是美丽的,也是脆弱的。”
  “白菌,我说过你的说话方式很奇怪,还有那奇怪的声线变化……”雪之下雪乃伸手捋了一下鬓发,“这简直是引诱愚蠢之人灭亡的塞壬之歌,比企谷同学就是被这声音蛊惑,以至于走上错误的道路吧,真是令人遗憾。”
  无法否认,对方的声音确实带着一种力量,不同的声线配合不同的台词,从而起到相当恐怖的效果——停!比企谷八幡!不要去回想那惨痛的记忆啊!
  白影忽然出声问道:“雪之下同学,你能表演一下那个吗?就是那个我很可爱。”
  雪之下雪乃疑惑道:“我很可爱?这我当然知道,你问这个……”
  “我很可爱?我很可爱、我很可爱……”
  白影连续念了几声,声线渐渐变化出一种清丽空灵,带着很抓耳朵的沙哑感。
  声音很动听,但再怎么近似的声音也无法跨越肉体的客观差距。
  雪之下雪乃露出看到怪东西的表情:“女音……没想到你居然有这种癖好,还真是让人不知该如何评价,现代技术还没有发达到无后遗症的性别转变,如果你萌生出什么糟糕的念头,最好慎重考虑一下。”
  白影满意点头,清丽的声线带着理所当然的气势,平淡道:“好,我很可爱。”
  啪。
  书落在地上摔出声响,比企谷八幡面露惊悚地后仰,险些将椅子带翻。
  雪之下雪乃瞥了他一眼:“你们在模仿马戏团吗?”
  “雪之下同学……”比企谷八幡低头捡书,小心提醒道,“由于骨传导问题,人听自己的声音往往会觉得很陌生。”
  雪之下雪乃呆了一下,立刻明悟过来。
  白影正在用全新的声线即兴表演,凛然道:“我叫雪之下雪乃!我长大后要成为一个温柔又正确的人!我的梦想是修正你们这些虫豸愚蠢的劣根性!代表正义改变这个世界!我要成为新世界的神——!”
  对于那一天发生的一切,比企谷八幡只能用一句人不可貌相来评价。
  看似美丽而纤细的少女,有着相当丰富的词汇量和语速,那不带脏字儿的揶揄讥讽嘲笑挖苦堪称一绝……
  比企谷八幡总感觉白影同学是故意为之,至少那一番即兴表演之后,雪之下同学的消沉就烟消云散了。
  嗯,大概是转变成对白影同学的杀意了吧。
  ……
  白影部长是个很奇怪,看不太懂的人。
  不是自夸,在看人这种事情上,比企谷八幡觉得自己姑且有几分本领。
  从行为很容易观察出大多数人的本性,在人际关系之中,大多数人为了利益,会戴上面具,或是让自己表现得更友善温柔,或是压抑自己的内在——因为曾经就遇到过不少例子,有过很多刻入记忆的经历,再度遇到类似的人,类似的人说出类似的谎言时,几乎下意识就能判断出一些东西。
  正因为从自己身上得不到任何‘社交利益’,所以不受欢迎的比企谷君,反而比谁都看得更清楚真实哦。
  有的人,面具变成了面容。
  有的人,面具长入血肉。
  有的人,不想摘下面具。
  白影部长是个表里如一,莫名跳脱的人,除了偶尔看向雪之下同学的目光,却带有一种无法理解,十分陌生的异质感,某些时候看自己也有一点点,搞不懂那是什么。
  雪之下同学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正直、凛然、坚强、仿佛高原而完美的女神,但却也有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尤其是在和白影部长多次交锋互怼中……或许她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大。
  不过,这个社团很不错,够闲,这里的人也不讨厌。
  偶尔还能看看白影部长即兴主导的小剧场,不管是两人唇枪舌剑还是淡然自若的雪之下同学被气炸毛,都是难得的乐子……
  如果不会牵扯上自己的话。
  ……
  “白影部长,为什么忽然要跳舞?”
  比企谷八幡有点麻——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全方位自动防御系统对你无效!可恶!明明我已经进行了版本更新,为何你依旧能轻松越过我无敌的防御圈?!
  “别说话,用心去感受旋律,哪怕没有歌声,人的一举一动,也是在高歌自我。”
  白影牵着比企谷八幡的手,带动对方挪步,辗转,在狭窄教室里演绎简单的舞步。
  雪之下雪乃拿着书,表情冷漠,怕自己笑出声。
  大抵是白影写着东西的时候陷入了魔障,他望着窗外出神片刻,突然拍案而起,一声邀请之后就将比企谷八幡带上了舞台。
  “比企谷,帮我跳支舞吧!”
  “啊?哦……嗯?!”
  我为什么不拒绝,也可以推给雪之下啊……可恶!太奇怪了!
  理由既不是所谓的‘改变你的孤单’那种东西,也不是什么‘看你可怜,教你跳舞’之类的动机。
  这个人完全就是突然想到,于是行动,所以自己没能拒绝成功,而且怎么说呢……感觉对方需要帮助,完全无法拒绝。
  好可怕!部长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这就是满脑子艺术细菌的恐怖之处吗?!
  算了,帮就帮吧,无关其他,只是自己在自我满足!
  哪怕忽然做这么蠢的事情也无所谓,曾经自己干过的蠢事还少吗?!
  比企谷八幡心中狂风暴雨般吐槽着自己。
  “不要多想,享受这一刻吧。”
  白影轻轻哼唱着曲调,脚下挪步,手臂牵引,将身体里燃烧的野火化作舞步,带着比企谷八幡越跳越进入状态。
  比企谷八幡姑且认真起来,白影的引导确实很强,只需要顺着力道移动就行,就是对方握着自己的手非常用力,大概是方便引导吧……
  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节奏,渐入佳境的比企谷八幡左脚绊了一下右脚。
  白影猛地顺着对方倒下的方向一个跨步拉近距离,他右手一拽,左手一探,稳稳将比企谷八幡扶住。
  “请进。”
  雪之下雪乃适时喊了一声。
  “呀哈……喽——?”
  活力满满的声音随着门打开传入,旋即被卡死在喉咙里。
  浅桃发色的少女站在门口,茫然地看着半搂姿势的两个男生,晃动打招呼的手掌越来越慢。 第七章 来打牌吧,你当牌 “呼,积累的压力终于舒缓了。”
  白影长舒一口气,露出帅气笑容:“欢迎来到援助部和侍奉部,你有什么困难吗?”
  “那个……”
  求助的女生扎着团子发型,绑有黑色发带,制服领口解开三四个扣子,看上去莫名有几分花哨。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瞥了眼无力靠在椅子上喘气休息,满头大汗的比企谷八幡,咽了口唾沫,怯生生地问道:“小、小企,你就是姬菜说的那个腐吗?”
  比企谷八幡看了这个有点眼熟的女生一眼:“啊?腐?等等——小企(谐音家里蹲)是什么意思?你这碧池。”
  “人家才不是碧池啦!”女生脸颊通红,旋即支吾道,“腐的话,好像是什么男男的那个……”
  白影解释道:“简单来说,我们不是腐,我创作陷入了瓶颈,找不到有趣的人和事当素材,憋得非常难受。”
  女生注意到窗边的人朝自己招招手,于是点着头走过去:“哦哦、然后呢?”
  “然后我们跳舞。”
  白影伸手按着比企谷八幡的肩膀,畅快道:“不要觉得惊讶,不要觉得奇怪,当身体活动起来,血液奔流,汗水飞溅,灵魂也会伴随身体一起跃动,这是缓解压力的有效手段,总之说出你的诉求……”
  “部长,求助人已经被吓跑了。”
  比企谷八幡看向已经在和雪之下雪乃窃窃私语的女生。
  “没关系,援助部有秘密武器。”白影沉吟道,“她是来找你的?你认识她吗?”
  “不认识,另外也不可能是找我的,部长你肯定误会了。”
  比企谷八幡认真地小声说道:“自我意识过剩是很可怕的事情哦,会被说恶心,变态——我有个朋友就是误以为某个女孩子喜欢自己,告白后遭到了惨痛的秒拒……”
  白影了然,低声道:“确实如此呢,在最自信的时候被迎头痛击,简直就像我曾经一个朋友,明明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一跤。”
  比企谷八幡扯扯嘴角:“真巧啊,大家都有一个倒霉的朋友。”
  白影说道:“这样的朋友,大家都有的。”
  两个男生低声交流间,雪之下雪乃和求助的女生也完成了谈话。
  “这位是一年级F班的由比滨结衣同学,她想亲手制作送给别人的手工曲奇。”
  雪之下雪乃站起身来,目光笔直地刺向白影:“沟通委托人的是侍奉部,所以我先来帮助由比滨同学,大概是没白同学上场的机会了。”
  那是无可辩驳的自信语气。
  家政课是女生必修,男生选修,相对应的工艺课则是男生必修,女生选修。
  雪之下雪乃作为学生,优秀得无可挑剔——其中自然包括家政课的分数。
  白影问道:“待会儿能吃免费曲奇了,我去买点饮料,你们要什么?”
  比企谷八幡:“MAX咖啡。”
  “额……”由比滨结衣发现白影看向自己,想想说道,“果汁吧。”
  白影看向雪之下雪乃:“你呢?”
  雪之下雪乃感觉自己撞在棉花上:“……果汁,我可以认为你是提前认输了吗?”
  “放心,挣扎还是会有的,我现在就开始上网查曲奇制作方法。”
  白影摸出手机晃了晃。
  “那白同学就尽情挣扎吧——走,我们去料理教室。”
  雪之下雪乃脚步轻快,自己要先拿一分了。
  先前感受到的挫败感,只是因为比企谷同学太奇怪了。
  要帮助她人解决困难,还得靠自己的硬实力!
  ……
  ……
  一份曲奇,形状工整,褐黄的颜色说明火候恰好,还未冷却而散发的面粉香气,已然体现出绝佳的味道。
  另一份曲奇……
  “这是曲奇……吗?”
  比企谷八幡指尖用力挤压着黑乎乎的碎块儿,将目光投向面红耳赤的由比滨结衣,提议道:“送礼的话,买一份也没问题吧?”
  “小企你这个笨蛋!食物要吃过才有资格评价吧!”
  由比滨结衣大声反驳,抬手拿起一块漆黑碎片,一个低头间猛然刹车,她嗅嗅还未散去的刺鼻气味,小声道:“好像……搞砸了唉。”
  “为什么会这样呢?”
  雪之下雪乃穿着围裙,双手抱胸沉吟几秒,旋即拿出下一份材料,开始筛面粉准备再来一次:“由比滨同学,这次仔细看。”
  “那个……”由比滨结衣看着手上的不可燃碎片,有些失落地干笑道,“我好像没什么才能啊,要不然就算了……”
  “失败一次就这么直接退缩吗?将自己的畏惧、懒惰和软弱,一口气全部推到才能上,你除了得到一时的轻松,还能得到什么东西?你能逃避一次,又能逃避多少次?”
  雪之下雪乃专注地搅拌面粉,依旧是寻常那种平淡直接的语气:“才能?就像是在说某个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于是轻飘飘地抹去别人的汗水、思考、辛苦和坚持,在谈论才能之前,先拼尽自己的全力再说吧——轻易将才能挂在嘴边,只能用来麻醉、宽解自己的错误,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狼狈不堪。”
  “放弃只是一种美味的毒药。”
  静。
  咔嚓咔嚓。
  “这个味道不错,不过我喜欢偏咸一些的,如果能加点辣就更好了。”
  “啊呜啊呜,我倒是更喜欢甜一点……”
  比企谷八幡瞅了眼白影手里的饮料……特浓黑咖啡,这人对自己还真是残忍。
  话说不救一下场吗?雪之下同学很严厉哦。
  比企谷八幡斜眼看向气氛有些绷紧的教学现场。
  雪之下雪乃稍作停顿,侧头看向一动不动的由比滨结衣,缓和语气道:“我说得可能有些严苛……”
  “好帅气!”
  由比滨结衣露出憧憬和向往的目光,直接抱了上去:“小雪你太帅气了!能够说出这些话!帅气死啦!”
  “小……小雪?!等等、由比滨同学,先松开我,认真看我怎么做曲奇!”
  “是!小雪老师!”
  看来不用我跳出去指责雪之下同学转移火力了……
  比企谷八幡伸手摸了个空。
  白影将最后一块曲奇丢进嘴里,忽然说道:“看来是我们援助部要先得一分了。”
  “雪之下同学确实很厉害哦,说不定……”
  “装傻还是你在行。”
  白影忽然邪魅一笑:“罚你待会儿吃光由比滨同学的曲奇吧?只要你吃光她的曲奇并且表示十分感谢,这个方法就能稳得一分。”
  哇,感觉这个人认真的啊……好恐怖,已经不是【绝对无法原谅榜单第一位】能够概括的了,回家我就把部长你排在第0位。
  比企谷八幡目光游离了一下,低声说出问题所在:“雪之下同学,确实贯彻着正确与温柔的方法……”
  料理台上,完成了一次演示的雪之下雪乃,在旁边抱手看着由比滨结衣的操作。
  “嘿呀呀——!!”
  由比滨结衣咬牙搅动着面糊,看起来充满了斗志和热情。
  毫无疑问,这种程度的搅拌已经是错误,但雪之下雪乃并没有提醒,只是表情严肃地观察着。
  演示正确的曲奇制作方法之后,让学习者自己动作制作曲奇,在制作完成前不会过多插手,等做完了再告诉学习者什么地方错了,什么地方怎么做,然后再度演示正确的制作方法。
  换言之,鼓励学习者多加思考,自我发挥,自发成长,从而真正意义上学会制作曲奇。
  雪之下雪乃自身担任菜谱和事后纠错的职责,她的目标不是手把手让由比滨结衣做出【雪之下雪乃的曲奇】,而是让由比滨结衣在一次次实践中,学会制作【由比滨结衣的曲奇】,以后也能够无数次重复这个过程。
  这是温柔的教学方式。
  奈何由比滨结衣是过于个性的学生。
  超级擅长画蛇添足并且完全管不住自己。
  要么雪之下雪乃改变自己的教学方式,要么靠时间和一次次失败堆积出经验……亦或者改变思路解决问题,绕开烤曲奇的步骤,从委托人本意出发。
  但是,雪之下同学已经尝试两次了,部长准备要出手截胡,她也无话可说……
  说到底和自己也没什么关系吧?
  有免费的曲奇吃就行了。
  白嫖赛高。
  “桀桀桀……”
  听到了不妙的笑声。
  比企谷八幡侧头,发现白影正在奋笔疾书,扫了几眼就能判断出这是一份烤曲奇的菜谱,刚从网上抄下来的,手机还亮着呢。
  “部长,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笑……”
  白影笑声一收,深沉道:“比企谷,身体是很神奇的。”
  “……所以呢?”
  比企谷八幡心中琢磨,这人该不会是要给由比滨同学来一套魔鬼训练,给她练出烤曲奇的肌肉记忆吧?
  “但人的感情更加神奇哦。”
  白影的目光幽深起来,仿佛渐渐沉入大海的夕阳,他的话语一句比一句沉重,重锤般敲在比企谷八幡心头,威严十足:“比企谷君,我将戴上冠冕,手持王剑,血染城河,猜疑无度,化身为故事里的暴君——梯奥尼斯!”
  白影挺起腰来,声音如乌鸦沙哑的嘶鸣,他将眼角轻挑,目光暗沉,嘴角扬起戏谑的弧度。
  夕阳在这时恰好腾挪,逆光的阴影蔓延,笼罩了比企谷八幡,也将那副表情渲染出邪恶的阴影。
  比企谷八幡额头缓缓留下一滴汗:“国王陛下……我十分擅长逃跑和求饶,家里也有个妹妹,梅勒斯这个角色再合适不过了。”
  “哈哈哈哈,你可真会开玩笑呢——”
  暴虐的国王抖了一下手上的菜谱。
  那不是菜谱,是死刑的旨意。
  此刻阴云笼罩的料理教室,是刑场。
  故作温和的声音念出属于姓名。
  仿佛闪电带来一声轰鸣。
  “赛利奴第乌斯,就决定是你了!” 第八章 奋斗吧,由比滨!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曲奇王国,国王叫白影尼斯。
  某天,他得到了传说中的曲奇菜谱,但没有厨师能够将这道菜谱给重现出来。
  国王为没有吃上传说中的曲奇而愤怒,他逐渐暴虐无度,处死了一名名厨师,让自己的统治化作恐怖阴影,笼罩在王城的上空。
  “给我传说中的曲奇!做不出来就去死!”
  国王如此宣言着,不断杀掉无法满足他要求的厨师,甚至强迫不是厨师的人做曲奇。
  人们惶惶不可终日,担忧某一天国王让自己做曲奇。
  正直的由比滨勒斯听闻暴君荒谬无度的行径,毅然进入王城,她觐见国王,要为国王献上美味的曲奇。
  “尊敬的国王,我会为你献上最美味的曲奇,还请停下这残酷的行为吧。”
  “呵,你这籍籍无名之辈,也想满足我的渴求吗?”
  “我虽声名不显,但未来可期。”
  “哈哈哈哈——”
  国王发出畅快的大笑声,忽然表情阴沉下来:“绝命厨师由比滨勒斯!你是想毒杀我吗?!”
  暴虐并不意味着愚蠢,国王早已看破她的身份——传说中被诅咒的厨师。
  由比滨勒斯僵在原地,冷汗直流道:“不、尊贵的国王陛下,我怎么会有那种歹毒的念头……”
  “是吗?传说中被诅咒的绝命厨师,无论做什么点心,最终都会变成致命毒药——既然你这么想为我献上曲奇,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否真心实意吧!来人!”
  国王一声令下,士兵从殿外押着一个人走进来。
  由比滨勒斯失声喊道:“哦!我可怜的比企谷弟乌斯!”
  那是她有着死鱼眼外号,无比亲密的挚友啊!
  比企谷弟乌斯:“喂喂,什么叫死鱼眼外号……”
  国王大怒:“封口!”
  比企谷弟乌斯:“呜呜——!”
  遍体鳞伤的挚友被作为人质,国王嗤笑着丢来传说中的曲奇菜谱,正直的由比滨勒斯陷入了困境。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出什么样的曲奇,但第一个吃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挚友比企谷弟乌斯!现在开始吧,否则你们两个谁也活不了!”
  多么残酷而歹毒的计划啊!
  由比滨勒斯浑身冰凉,却无可奈何,她拿着菜谱开始制作曲奇。
  纵然已经努力对抗可悲的诅咒,依旧没能制作出传说中的曲奇。
  她只能悲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自己的挚友,竟然沦为试菜替身。
  “哈哈哈哈!吃!给我吃!”
  “呜呜呜!”
  残暴的国王端着一小盘不可燃废料,将其塞进可怜的比企谷弟乌斯口中。
  挚友表情痛苦,面容扭曲,浑身抽搐。
  由比滨勒斯伸手悲呼道:“不——比企谷弟乌斯!”
  比企谷弟乌斯无神地呢喃:“我……我还没死……我为什么还没死呢?”
  国王为这一幕哈哈大笑,尽显残暴本性,他高声道:“看看你可怜的挚友吧!或许你给他一个痛快,我可以放你一条活路!”
  由比滨勒斯断然拒绝:“不!请让我再尝试一下吧!”
  国王欣然应允:“没问题,在你的挚友死去之前,你可以尝试无数次,哈哈哈哈哈!”
  由比滨勒斯站在料理台前,她回想起自己的奶奶,那也是自己的老师。
  曾经她也以成为优秀厨师,做出美味曲奇为目标,直到发现自己身怀诅咒,不管怎么做,都只能制作出令人闻之色变的毒物。
  奶奶去世之前,抓着自己的手,温柔说道:‘由比滨勒斯,你一定能制作出美味的曲奇……’
  奶奶,我什么都做不到。
  ‘傻孩子,再来跟着我做一遍吧——正确的过程得到正确的结果。’
  死去的奶奶仿佛出现在身旁,慢慢地再度演示如何制作曲奇,温柔的教导萦绕心田,不禁让由比滨勒斯热泪盈眶。
  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由比滨勒斯全神贯注地思考着,制作着,她忽然将一大碗糖倒进盆中。
  死去的奶奶勃然大怒,训斥道:“你在做什么!这样甜味会超标的!我说过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按照菜谱才能做出传说中的曲奇!正确的过程才能得到正确的结果!”
  “奶奶,我不是要做出所有人都觉得美味的曲奇,我是要为那个人做出美味的曲奇,而且那么多厨师,就没一个按照菜谱来做的吗?只有顺应自己的心情,才能真正做出传说中的曲奇!请好好看着我吧!”
  由比滨勒斯坚定地将曲奇从烤箱中取出,她走上前去,端到生无可恋的比企谷弟乌斯面前,柔声说道:“来,请吃吧。”
  比企谷弟乌斯:“……请容我郑重拒绝。”
  由比滨勒斯坚定地看着他,那带着希冀和信任的目光,比企谷弟乌斯无法直视,只能挪开眼睛,伸手从盘子里抓起还带着热气的曲奇。
  他带着牺牲的觉悟,将其放入口中。
  暴虐的国王大笑着追问道:“比企谷弟乌斯,吃进出去了?吃进去了!现在感觉如何,感觉如何啊?哈哈哈哈!”
  白影尼斯渴望着目睹惨剧,为自己带来欢快的慰藉,等待着比企谷弟乌斯痛苦死去,期待着毒杀挚友的由比滨勒斯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比企谷弟乌斯:“好吃……”
  白影尼斯:“哦?还在强撑着吗?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呢,吐出来也没有关系哦,哈哈哈哈!”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曲奇。”比企谷弟乌斯再度将一块曲奇放入口中,他的神态不似作伪,甚至充满了感动,“由比滨勒斯!你真的、真的成功了啊!成功做出传说中的曲奇了!”
  “什么?!我不信!”
  白影尼斯伸手抓了一把曲奇放进嘴里,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是……
  “啊——!!”
  国王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他按着胸口,面目扭曲,踉跄后退,竭力怒号:“甜杀我也!”
  旋即,暴君缓缓倒下。
  阴暗的积云缓缓散去,洒落的阳光见证着一切。
  那位带来恐惧的君王被杀死了。
  比企谷弟乌斯:“你是怎么做到的?”
  由比滨勒斯:“嘿嘿,是糖,我加了好多好多糖。”
  让比企谷弟乌斯赞叹的曲奇,却成功毒杀了残暴的国王。
  那不是正确的曲奇,却带来了更正确的结果。
  暴虐的国王死去,曲奇王国重新笼罩在阳光下,重新笼罩在幸福之中,吟游诗人将这个故事改编成名为《传说中的曲奇》的诗歌,在世界各地传唱。
  死去的奶奶恍然大悟,她面带慈祥,渐渐朝着天空升去。
  “这就是爱啊……这就是传说中的曲奇……”
  “由比滨勒斯,你已经超越我了……”
  ……
  “这就是爱啊——!”
  白影握拳发出赞叹声:“非常美妙!非常厉害!非常的甜(咬牙)!!!”
  “噢噢噢噢!”
  由比滨结衣有点害羞,但很给面子地鼓掌。
  “我就是这个死去的奶奶?《奔跑吧,梅勒斯》已经被改得面目全非了哦……”
  雪之下雪乃露出微妙的微笑。
  “奶奶虽然死去,但担忧着由比滨勒斯,于是以灵魂的方式陪伴在她身边,给予她帮助和鼓励!这在中国那边被称之为老爷爷套路——相当于主角带了个随身师父。”
  白影简单解释了一下后,满意地说道:“最后,弟子超越老师的道路,走出自己的道路!这正是师生关系中最重要的突破!”
  不,我是想说为什么我是奶奶。
  雪之下雪乃正想说点什么,特别兴奋激动的由比滨结衣一把抱住了她,傻乎乎的笑道:“嘿嘿!小雪就是我的老师!老师!我一定会超越你,走出自己的道路!”
  “由比滨同学,你先放手,别蹭……”雪之下雪乃有点应付不来,不禁吐槽道,“你最好离白菌远一点,太容易被感染了。”
  昨天料理教室里,就由比滨结衣最入戏——白影?那家伙更像是天天活在戏里!
  比企谷八幡看着电脑屏幕上自己的戏份内容,就不由想起昨天的惨痛回忆,沉重道:“我觉得正是因为吃了太过糟糕的东西,味觉被完全摧毁,所以比企谷弟乌斯吃到勉强正常的曲奇时,才会特别感动哦。”
  甜杀我也的国王语气深沉:“对此我深表赞同。”
  由比滨结衣慌张道:“小企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甜曲奇我成功了哦!”
  “作为礼物的话,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难道你要送的人也喜欢甜味吗?”
  比企谷八幡锐评道:“如果要送男生的话,只要心意到了就足够了——男生都是很肤浅的生物,有女生关心一下,就会高兴得忘乎所以,我有个朋友就是这样,只是女生给每个人都送了的小礼物,他却开心了一整晚,结果第二天课上睡觉被老师批评。”
  “确实如此。”
  白影出声赞同。
  然后被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
  白影感觉受到了质疑,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也是男生,也喜欢看漂亮的女生,比企谷可以作证,我每天都看看雪之下放松眼睛!”
  比企谷八幡说道:“部长就是部长。”
  由比滨结衣震惊道:“小雪确实很漂亮,小白嘛……咳咳,总之小企你该不会也是成天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小雪吧!”
  “这种事情无所谓。”雪之下雪乃不以为然,“这次是白君你赢了,下次我会赢回来的!”
  挟比企谷以令由比滨,侧面刺激由比滨更加专注努力,从而完成了对方的委托……
  从结果而言,确实是一种比自己死板教导更加有效的方法,通过侧面激励让学习者更加专注和努力。
  “继续成长吧,勇者哟!我等待你的再一次挑战,哈哈桀桀呵呵!”
  雪之下雪乃在三段式混合嘲讽的笑声里,脸颊不由抽动几下,冷淡道:“胜负未分,白君未免高兴得太早。”
  “咔咔嘎嘎霍霍——!”
  这人完全没在听!雪之下雪乃额头上青筋隐现。
  白影从书包里拿出一枚心型曲奇图案的贴纸,来到活动教室外,将贴纸拍在援助部的门牌上。
  援助部1。
  侍奉部0。 第九章 校园七怪 “说不定以后你都是0。”
  “只是领先一分而已,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白菌也喜欢半场开香槟吗?”
  “我更喜欢从早到晚开香槟,失败的时候庆祝一下,胜利的时候嘲笑一下。”
  “呵呵,我会记住你的回答。”
  活动教室里充斥刀光剑影的气氛,由比滨结衣左看右看,带着点手足无措——这是吵架吗?感觉不像呀?大概是对话的两个人都异于常人,这种气氛也不太好看懂……但感觉可以面带微笑地旁观。
  “我先走了。”
  短暂的午休时间即将结束,比企谷八幡抢先溜出活动教室。
  “等等……额,这是我昨天回家后做的,谢谢你们帮我解决了困难!”
  由比滨结衣慌慌张张地从书包里取出两包曲奇,分别递给白影和雪之下雪乃,然后她拿着一包曲奇追出门去。
  “小企!这是谢礼!”
  活动教室外传来由比滨结衣的声音,大概是将东西终于送了出去,她返回活动教室,拿起书包告别两人,兔子般蹦蹦跳跳地跑路,脚步显得急促又雀跃。
  白影望着袋子里的曲奇,如临大敌。
  雪之下雪乃沉吟着观察颜色,虽然颜色有点偏深,但还属于正常水准……吧?
  白影摸出一块曲奇丢进嘴里,松了口气说道:“还好不甜,只是焦得很……勇者哦,帮助他人,获得同伴的感觉如何?”
  “感觉还好……”雪之下雪乃反应过来,“白菌,请说话正常一点,称呼他人的名字是礼仪。”
  “叫我魔王也没关系。”
  “既然不介意被取外号,那我就叫你被甜杀的暴君吧。”
  “我宽容你僭越的无礼,但只可到此为止,若敢向前一步,便是天翻地覆。”
  “分明是你先挑起的争论,别自然而然地推卸责任,还有请给我好好说话。”
  ……
  ……
  曲奇太甜了啊,但姑且算是食物吧。
  既然是谢礼的话,必须堂堂正正地吃光,因为不能浪费食物嘛。
  希望由比滨要送给某人的曲奇,别是这种程度的甜口,这可是打败了暴君的曲奇,寻常人舔一下都会死哦。
  曲奇做成甜味,不是女孩子有什么特别看法,只是对方温柔的考虑你喜欢吃甜食,所以才会这么给出谢礼而已。
  妄自误解他人的温柔,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情。
  比企谷八幡拍拍手上的曲奇碎渣,发自内心地希望部长下次抽风,别让自己扮演倒霉蛋的角色。
  那些称赞梅勒斯的人,还有对扮演死去奶奶而不满的雪之下同学,给我好好考虑一下倒霉的赛利奴第乌斯啊!
  当然,批判残暴的国王是必须的!正确的!夜以继日的!
  真是超级麻烦的鬼畜部长!
  内心翻滚吐槽间,比企谷八幡悄无声息地回到一年级F班教室,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由比滨结衣正在和几个朋友聊天,回头间看到比企谷八幡,眉眼舒展露出笑容,右手正要抬起打招呼……
  喂喂喂!别做那么无聊的事情!
  作为擅长风险管理和读取气氛的男人,比企谷八幡立刻趴在桌子上假装要睡觉。
  正要打招呼的由比滨结衣自然不好继续。
  差点忘了那家伙和自己是同班……
  比企谷八幡从胳膊缝隙里,透出观察班级的目光。
  现充组——占据班级最大的领地,男生环绕叶山隼人,女生环绕三浦优美子,从而形成的社交团伙,有着最高的班级地位,由比滨结衣也是其中一员。
  一如小学和中学。
  比企谷八幡依旧是孤高的独行侠,集体的小透明,班级的边缘人,真正的强者,别像那样的‘那样’!
  讴歌青春的傻瓜们,别把我牵扯进去就行了,我也懒得搭理傻瓜们的事情。
  所以千万别在班级里和我聊天,最好连招呼都别打,一定要记住啊!由比滨同学!
  那会让我尴尬死的!
  ……
  “大家好,我叫安心院安洁莉娜。”
  浅棕色披肩发扎成双马尾。
  脸上略带一些婴儿肥的可爱少女,有些紧张地在几十道目光的注视下,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就以碎步冲锋的架势,离开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口小口喘气,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祝你一帆风顺,可爱的同学。”
  一个完全没有压低音量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安心院安洁莉娜下意识看过去,那是一个很帅气……不、应该说很美好的男孩子,目光如星,明朗若画,从着看过去的她眨了眨左眼。
  “咕——”
  安心院安洁莉娜下意识一缩脑袋。
  遇、遇到怪人了!
  在上课的时候抑扬顿挫地发表油腻宣言——这已经超怪了!
  哇!大家的目光看过来扫了几下,这、这就是小说里宛如实质的目光吗?!
  原来不是什么目光很锐利,只是当事人觉得很尴尬吧!
  安心院安洁莉娜镇定下来时,才发现其实没多少同学盯着自己看。
  他们反而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偶尔还有一些‘受害人’彼此交流,低声吐槽那个骚包的男生。
  “白影,现在是上课的时间,注意一下。”
  老师也见怪不怪地提醒了一句,说道:“以后安心院就是同班同学了,现在开始上课,接着上节课内容……”
  祝你能幸运地遇上合得来的人,成功地交上朋友,过上寻常的校园生活。
  其他东西莫要在意,我已不再循规蹈矩。
  白影在心中祝福一句,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呆,偶尔思索,偶尔提笔写点什么,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可以避免看到一些好看的手,从而控制不住情绪。
  班里有怪人!
  安心院安洁莉娜悄悄打量,心中嘀咕。
  然后发现时不时动一下的那个男孩子不动了,就这么愣愣地盯着桌面。
  额、更怪了。
  老师讲完一个展开知识点的题目后,沉吟着掐指一算,不再继续讲课。
  将桌面上的教案整理好,收起夹在身侧。
  下课铃声适时响起。
  “下课!”
  一次成功的时间管理,yeah,yeah!
  食堂的限定菜单,我一定能抢到!
  老师雷厉风行地走出教室,头顶圆润反光,仅剩的倔强毛发随风而动,格外潇洒。
  ……这个学校的老师,也有点怪唉?
  安心院安洁莉娜有些忧郁,自己是不是转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区区魔障!如何阻我!”
  那个发呆了半节课的男生猛地起身,迈步离开了教室。
  安心院安洁莉娜有点疑惑,左右看看,按捺不住好奇心地朝一个女生搭话:“那个、那个奇怪的人怎么了?”
  无需道出名字,女生也知道对方在说谁,她扯扯嘴角:“卡文、没有素材、没有热情,白影同学说遇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就会格外安静又格外躁动……简而言之就是个怪人,奇怪的留学生,校园七怪之首……你该不会也是个怪人吧?”
  女生的玩笑话里,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摇头:“不可能,当然不可能。”
  我绝对不是什么超能力怪人!
  ……
  ……
  卡文。
  创造者最畏惧,却又不得不面对的试炼。
  没有素材,哪怕有再多热情,也无法将其转变成内容!
  没有热情,哪怕有再多东西,也无法让创作顺畅自然!
  那是夫妻生活的七年之痒,是婚外恋滋生的苗床,是爱情癌症的早期形态;那是封建王朝的农民起义,是矛盾大爆发的征兆,是江山兴败的初步信号;那是自由职业的怠惰颓废,是人间无所谓的催化,是心灵堕落的直接起因!
  可怕吗?
  是的,很可怕。
  烦恼,痛恨,渴望有趣的美味灵魂!
  白影想冲到雪之下雪乃所在的J班,抓住对方的手舔嘬抿吮,寻求欲望和激情的燃烧。
  然后过上成为通缉犯的生活。
  简直血亏到姥姥家。
  好!为了避免成为杀人犯,还是看看比企谷八幡吧!
  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是同班——说不定有乐子?
  一年级D班……一年级E班……F班。
  “结衣,你最近是不是有点奇怪?”
  语气有点冲的女声。
  “啊……那个,没有吧……啊哈哈……哈……”
  由比滨结衣支支吾吾,十分含糊的声音,光听就一种‘我有事,但不想说’的意味。
  哦吼。
  是乐子!
  白影双眼一亮,根据经验而言,很多争执都特别有趣,让我看看是什么乐子——
  靠近一年级F班的后门,白影探出半张脸迅速瞥了一眼教室。
  首先自然是教室后排大概五六七八个,以半步旁观的态度旁观争执的男男女女,其中那个语气很冲的女生,坐在椅子上,一头金色长直发,两缕鬓发钻头卷,神色很是烦躁地说道:“我说你啊!含含糊糊想干什么?连话都不会说吗?”
  由比滨结衣站在对方面前,双手背在身后,藏着应该是装便当盒的布袋子,尴尬地笑道:“那个……就是中午没时间……”
  教室里更远处的地方,那就是午休正呆在教室里的其他学生,以及一缕迅速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比企谷八幡坐在靠墙一侧的座位上,面前桌子上摆着炒面面包之类的东西,午餐吃到一半显然被突如其来的争执给打断了,他注意到从后门探头的白影,心中不由一定,连忙挤了挤自己的死鱼眼。
  这种时候就要发动社核部长啊!
  白影:(* ̄︶ ̄)
  比企谷八幡:“?”
  白影缩了回去。
  比企谷八幡瞪着死鱼眼:“?!”
  喂!部长你在干什么啊?你就要这么看着吗? 第十章 女仆的烦恼 争执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或者说三浦优美子单方面火气变大。
  她语气越强,态度越强硬,由比滨结衣的语气就越来越弱,态度越谦卑。
  “唔……嘿嘿……”
  由比滨结衣露出招牌式的傻笑。
  三浦优美子越发生气,声音一沉:“结衣,我这是为你好,你这样很有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朋友?!”
  “啊……”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低头道,“那个,抱歉。”
  三浦优美子一愣,气笑道:“抱歉?我有让你道歉了吗?”
  啊啊——真是够了!一群蠢货的内斗,我才不关心!只是如果看到认识的女生哭出来,我就会难受烦躁而已!而且被攻击这种事情可是专属于我的!
  简单来说,我就是为了自己的心情!和由比滨结衣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无论她是讨厌还是感激我都无所谓,不需要在意!
  就这样!rua!
  比企谷八幡将小半个汉堡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一边站起一边发出高音断喝道:“我说!差不多……”
  “烦死了!!我有和你说话吗?!”
  三浦优美子转头一声怒斥,明显正在气头上,姣好的面容都因为愤怒,化作修罗之相!
  好可怕!
  “差不多该去买饮料了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总之就是这样你们忙……”
  比企谷八幡咕哝着连珠般的话语,缩回座位上,宛如被蛇吓到的青蛙。
  好可怕,好像回家……
  可恶,闲着没事出声干嘛,真是自我意识过剩,恶心,真恶心!
  三浦优美子收回目光,看见由比滨结衣正望向刚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她眉头倒竖,怒声道:“你在看什么?我在和你说话!”
  “啊、抱歉……”
  “又来了!我要听的不是道歉!你——”
  三浦优美子怒火中烧间,外面忽然响起嘹亮的少年音。
  “请欣赏——《女仆的烦恼》!”
  争执的齿轮停滞了一下,然后被毫不停息,宛若朗诵的声音卡住,无法继续转动。
  “女王发现她的贴身女仆,最近很奇怪,于是将女仆叫来谈话。”
  一句话介绍完背景,少年旁白音隐没。
  一个略带尖锐的成熟女性嗓音出现。
  “哦!我的仆人,你近日为何不与我共进午餐?不与我策马同行?不与我坦诚相待?”
  弱气的女声出现,代表着女仆。
  女仆:“我的女王,请恕我难以开口。”
  女王:“我是你的女王,你应当服从我的命令!”
  女仆:“……抱歉。”
  女王:“你已无法隐瞒!我多方打听,碧翠丝见你在厨房痛苦泪流,斯蒂尔见你在走廊趔趄蹒跚,与你同屋的艾丝,见你偷偷清洗带血裙装,清点金钱!”
  女仆:“劳您费心……我……我……”
  女王:“我是你的女王!是家人生病?是朋友落难?是遭人欺骗?你若一时困顿,我怎不能伸手救援?!为何?为何啊!你要让陌生人玷污自己的体面!你要将尊严卖出个价钱!你要我痛心疾首难以安眠!是什么折损了你我的爱恋?莫非是这虚无缥缈,早已为你揭下的威严?!若是如此,你我终究无缘(抽泣)……”
  女仆:“哎……我……你已如此不顾颜面,我也无法遮遮掩掩!我——近日得了痔疮!”
  教室外的走廊上,雪之下雪乃抱着双手,本来不满对方拦住自己进去对线,还在这耍莫名其妙的猴戏,此刻闻言不由一个后仰。
  要是在这里笑出来,她在外人眼里高岭之花的形象就裂开了吧。
  戏精正生动形象地演绎破罐破摔的柔弱女仆声线,连珠般吐出字句,语调越走越高,突出一个自暴自弃:“下厨间病灶开裂,因此痛苦泪流!离开时难以忍受,所以趔趄蹒跚!污血染了衣裳,只能偷偷清洗!清点金钱,是欲求药问医!不敢亲近于你,我心何其不得已!”
  女仆声线再度切换少年无悲无喜,清朗的旁白音。
  “次日,女王一声令下,召集三千名医,给女仆做了痔疮手术!”
  “全文完——谢谢欣赏,多谢各位捧个人场。”
  白影颇有江湖气息地抬手拱了拱。即兴表演都是小意思。
  最极致的尴尬是人群之中你在高歌,人来人往而无人留意,再怎么喧哗依旧那么寂然无声。
  团长最喜欢锻炼新人的手段,就是拉去大街上露两手,白影愿称之为社恐培育达人。
  旁边的一年级F班教室中,不知是谁发出笑声,如传染病般迅速扩散,一阵阵有高有低,或直或扭,似哭似咳的笑声响起。
  人群中一个胖乎乎的学生不知何故,旁若无人地感动大喊道:“太厉害了!我看到了梦想!!”
  雪之下雪乃姣好的面容有点点扭曲,她浑身发抖,侧头紧抿着嘴唇。
  忍住!
  白影从容地朝周围鞠躬点头,一步绕到雪之下雪乃面前,伸出右手,优雅地露齿微笑。
  “干……”雪之下雪乃深吸口气,勉强压住情绪,就是胸口时不时抽抽般起伏一下,“干什么你……”
  “你想笑。”
  “没有。”
  “没事儿,我也想笑。”
  话落,白影简单做了个滑稽表情,帅气指数当场转变成逗乐指数。
  事实证明表情对一个人的颜值影响是无穷尽的,当表情达到某种高度的瞬间,那个人是帅气或是丑陋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超脱物理存在的客观事实,将会化作精神图腾,冉冉升起,成为永垂不朽的星辰。
  例如‘呀屎拉你’,例如‘真香’。
  “噗——!”
  众目睽睽之下,雪之下雪乃迅速掩嘴,依旧难免发出不太优雅的声音。
  她捂腹掩嘴,花枝乱颤,像是被人将一把情绪抹在脸上,羞的笑的恼的尴尬的强忍的咬牙切齿的。
  雪之下雪乃抬起温润中透露杀意的目光,只看到白影溜之大吉的背影。
  这家伙是故意的——!
  但撒腿追过去什么的……
  “咳咳咳——!”
  雪之下雪乃咳嗽几声,冷着还有些红润的脸,用锋利的目光扫了一圈,有刀光剑影唰唰唰地闪过,斩断笑声和视线。
  她从后门以一种光明正大的态度,直接走进一年级F班的教室。
  不同于外面那些围观,只当免费看了场即兴表演的学生们,一年级F班里的气氛格外古怪,诸多视线打量着僵住的三浦优美子和由比滨结衣,带着各种憋笑,好奇和古怪的情绪……
  三浦优美子的表情又气又笑,突出一个扭曲,她抬手一拍桌子,目光纵横间扫了一下班里的其他人,散发出顶级捕食者的气场,叫道:“啊——?!很好笑吗?!”
  温暖的春天一下子被倒转的冬风撕扯成碎片。
  围观学生连忙挪开目光,假装各做各的事情。
  “噗……”
  三浦优美子的目光刺了过来,由比滨结衣连忙收起笑容,立定站直,乖巧如等待老师训话的孩子。
  “呼……真是够了,莫名其妙的家伙。”
  也不知道话语中指的是谁,或者两者皆有,三浦优美子也摆不出训斥的架势,抬抬下巴,气呼呼地说道:“说吧,你的痔疮是什么!”
  “哎——!”由比滨结衣脸色涨红,羞愤道,“优美子!”
  “啊这……”
  三浦优美子也不由尴尬起来,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表情一冷,口吻不善道:“雪之下雪乃?有事?”
  “唉?小雪?”
  由比滨结衣这才注意到进来的人,连忙说道:“对不起啊小雪,我耽搁迟到了……”
  “由比滨同学,既然有事迟到,就应该提前说明吧?擅自约人又把人晾着的行为,可是很失礼。”
  雪之下雪乃瞥了眼三浦优美子,看着由比滨结衣问道:“不过,看你也挺辛苦的样子,理由是什么?”
  由比滨结衣双手合十,歉意道:“抱歉哈,我没有小雪的邮箱地址,想说一声也没办法……”
  “哦,那就没关系了,偶尔有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快点处理好吧。”
  雪之下雪乃准备离开,旁若无人地无视了三浦优美子扎人的视线。
  “喂——!是我在和结衣说话!”
  三浦优美子恼怒地喊了一声,雪之下雪乃没兴趣搭理,自顾自准备离开F班。
  三浦优美子怒火中烧中,瞥见由比滨结衣拿着的便当盒,脑中仿佛掠过一道闪电——她理解了一切!
  话语脱口而出:“雪之下雪乃!你就是结衣的痔疮?!”
  安静了。
  一切都安静了。
  由比滨结衣目送雪之下雪乃的微笑表情凝滞。
  雪之下雪乃正要离开的脚步停住。
  阴云在天空中积蓄,火山在跃跃欲试。
  车厢里的熊孩子,调皮地伸脚逗弄陌生人。
  哇!这个女人是笨蛋吗?!
  为什么要挑起战争呢?!
  比企谷八幡吃着便当,兴致勃勃地偷看,打起来打起来!我最喜欢看女人打架了!
  “啊?哎——!优美子!!”
  由比滨结衣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跺着脚,面红耳赤的羞恼叫声,吹响了战争的号角。
  “哈……”
  雪之下雪乃充满无奈和嘲讽口吻地长叹一声,她转过身来面对三浦优美子,顺势撩开头发,语气温和地快速说道:“你的大脑连那么简单的戏剧都无法理解吗?真是很难理解类人猿的思维,由比滨同学约我共进午餐,却要在这里面对你的逼问,担忧的无非是你单方面看我不顺眼这件事情。”
  “你们的人际关系,才是那让人坐立难安的东西呢。”
  三浦优美子沉浸在‘我说了啥’的错愕里,当场被一顿痛损,回过神来气得发抖:“你……”
  “很难想象现代社会居然有你这么封建意识过剩的人呢,你们那倒退社会几千年的生态系统,实在是令人费解,例如你所谓的朋友,应该是某种很方便的东西吧,呵。”
  雪之下雪乃语气平淡,表情和善,言语如刀似剑,宛若弱冠前与河朔群雄争锋的独孤求败,说得上凌厉刚猛,无坚不摧。
  “小雪……”
  由比滨结衣小声喊了一下,目光带着恳切。
  雪之下雪乃姑且停下攻击,她不理解由比滨结衣为何将这种关系看得重要,但不会去自以为是地进行纠正。
  “你这家伙——!”
  三浦优美子气得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优美子,雪之下,你们都停一下。”
  现充组男性圈子的中心,帅气的金发男生,叶山隼人站了出来,他拉住三浦优美子,苦笑着打圆场,用目光示意了一下夹在中间的由比滨结衣。
  三浦优美子脸色难看地忍耐下来。
  “我先走了。”
  雪之下雪乃并不理会叶山隼人,侧头朝由比滨结衣问道:“之后能过来吗?”
  “嗯!小雪你先去活动教室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好。”
  雪之下雪乃离开教室,气氛随之缓和下来。 第十一章 ta不和我上厕所,一定是外面有人了 “……”
  三浦优美子坐在座位上,玩着手机,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由比滨结衣怯生生地说道:“其实呢,最近我经常去社团那边,时间上有些问题,所以没和大家一起玩……今天中午,本来是约了小雪一起吃午饭……”
  三浦优美子冷淡地回道:“哦。”
  由比滨结衣见状,更加不安了,她苦笑着含糊道:“我呢……一直以来都习惯看别人脸色说话做事……这个习惯我也知道很不好……小雪、小企和小白,都是很有趣的人,有什么说什么,虽然小雪基本不主动聊天,小企会自顾自看书发出奇怪的笑声,小白偶尔正常偶尔不正常……都和我完全不一样……但是、那个……”
  三浦优美子无奈地长出一口气,生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啊哈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非要说的话——就是很羡慕他们、很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由比滨结衣为难地扯扯垂下的一缕鬓发。
  三浦优美子烦躁地点着手机:“所以呢?!”
  某人的声音从外面走廊飘进来:“哎呀!优美子,以后下课我要和雪乃酱一起上厕所,你肯定不愿意和雪乃酱上厕所,所以我不敢说啊!万一你以后不和我上厕所了怎么办?”
  三浦优美子:“?”
  由比滨结衣面红耳赤,羞恼地朝外喊道:“小白!你在说什么啊!”
  雪之下雪乃的声音传来:“请不要把我牵扯进来,我没有想和谁一起上厕所的想法。”
  由比滨结衣欲哭无泪地跺脚叫道:“我也没有啊!”
  “比企谷!你当人证!”
  “我可以拒绝吗……”
  “很好!我的灵感来了!就以比企谷为对象创作……”
  比企谷八幡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仿佛被野猪拱了般不情不愿地说道:“男生确实有这种一起上厕所表明关系很好的愚蠢行为,有时候还会生气别人没有和自己一起去,而是和另外的人上厕所……我有个朋友,以前听到有人喊‘要不要一起去上厕所’的时候,很高兴和害羞地回答‘可以哦’——结果邀请是对另外一个男生喊的。”
  雪之下雪乃惊讶道:“姑且不论你的朋友有多少个,男生原来有这种习性吗?真是无法理解。”
  某人勃然大怒:“比企谷,我们一起去上厕所吧!不带雪之下,我们联合起来孤立她!”
  雪之下雪乃:“你们这蠢得恰到好处的发言,让我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比企谷八幡:“请将我排除在外,”
  某人钦佩道:“对啊,比企谷同学是能一个人上厕所的强者呢。”
  旁若无人的谈话声传来。
  三浦优美子下意识看向以叶山隼人为首的男生团体。
  “我们怎么可能干那种蠢事!”
  “就是就是!”
  “没错!太蠢了!”
  “没、我们绝对没有那什么习性!”
  男生们努力辩解。
  “噗哈哈……”由比滨结衣发出笑声,她放松下来,心情直率地开口道,“我想和他们当朋友,所以有时候才会没时间,但是我也不想失去和优美子的关系……所以,我们能继续当朋友吗?”
  “哼。”
  三浦优美子低头继续看手机,冷淡回答道:“我无所谓。”
  由比滨结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笑道:“嗯嗯!”
  “去去去,傻笑什么?!让人火大,我也差不多要去吃饭了!”
  三浦优美子起身赶人。
  “嗯!回头见!”
  由比滨结衣如同一只快乐的小鸟,蹦跳着离开教室,同教室外的三人汇合。
  说出来了,将自己的心意坦诚地说出口了,不是顾忌优美子和小雪的关系而含糊,不是因为小雪、小企和小白的不合群而远离——想要和吸引着自己的他们做朋友,也想要依旧和帮助自己的优美子做朋友,将这么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起来,自己还真是个笨蛋。
  “我们一起去活动教室吃午饭吧!”
  由比滨结衣笑容灿烂。
  “不行——我要去小卖部整点炒面面包!今天的炒面面包打折!”
  白影冷酷拒绝,雷厉风行地走人。
  比企谷八幡顺势滚下坡:“我已经吃完了,就不去了。”
  “哎?哎!”
  由比滨结衣顾盼之间,两人已经溜走,她不由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小雪……”
  “呼……愣着干什么?去活动教室,希望我的便当还没有变冷。”
  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走在前面,脑海中微妙地浮现出刚才的谈话……停,还是别想了,会倒胃口的。
  “嘿嘿!小雪!”
  由比滨结衣追上去就是一个饿虎扑食。
  “别突然抱上来——真是,哎。”
  ……
  下午,课程结束后的社团活动时间。
  雪之下雪乃在看文库本,比企谷八幡在看小说,由比滨结衣拿着手机在和朋友聊天,不过三人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的事情上,目光下意识被正在打电话的白影吸引,该怎么说呢……
  对方会唯唯诺诺,嗯啊哦呵的样子,还是蛮少见的。
  以至于活动教室里的气氛都古怪起来。
  “嗯嗯,知道了,我会修改故事结构……”
  “啊啊,那里可能确实有点问题。”
  “会尽快完成的。”
  “哦,我明白,但是……”
  “我还需要点时间。”
  “卡文啊……我想想办法……”
  “那个地方不是你说的意思——好吧,可以是你说的意思。”
  那个男人拿着手机,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将身体立得笔直,绕着这间狭窄的教室不断踱步,如同拉磨旋转的驴子。
  俊朗帅气的面容上满是苦闷,双眼微垂着诺诺称是,喉咙仿佛堵着什么东西,从中过滤出来的,是‘对对对’‘是这样’‘马上好’‘十分抱歉’‘我的错’这些毫无感情,又竭力试图表达什么,最终被完全曲解混乱的杂音。
  白影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
  由比滨结衣小声问道:“小白,这是怎么了?好奇怪……”
  雪之下雪乃摇头道:“不清楚。”
  “是工作吧?”
  比企谷八幡有所猜测,沉重道:“部长平时不都在写东西吗?或许那是他在学生身份以外的工作,部长估计算是半个社会人了吧,哎……工作还真是可怕,以后我才不要工作。”
  雪之下雪乃不由斜眼道:“莫非比企谷同学以后打算过啃老生活吗?”
  “呵,我的父母怎么会给我啃?”
  比企谷八幡骄傲道:“要啃也是啃小町——对了,小町是我妹妹,超可爱哦。”
  “比企谷同学的妹妹真是可怜。”
  “小企,兄妹是不可以的哦。”
  比企谷八幡是不会受伤的,他合拢手上的书,说道:“是你们太小看这个社会了!从小到大就有老师简简单单地向学生询问理想,以后要做什么,还笑眯眯地鼓励,那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结果就是一群人都对未来抱有过高的期望——真正抵达未来,他们才会发现自己成不了科学家,当不了太空人,做不了飞行员,当不了大文豪,也成不了大将军。”
  “在过去定下理想的人,注定与理想渐行渐远。”
  比企谷八幡摇头叹息道:“一群傻子开始狂欢,没有加入其中的人就会成为异端。”
  “根据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当大家都在说一些名利双收的理想时,他说要成为家庭主夫,结果就被取笑了很久,还被老师点名批评,甚至女生中有‘不好好努力,会嫁给比企谷哦’这种话……”
  痛!太痛了!
  综上所述,赞美理想和青春的家伙,都是笨蛋!
  “唔……哎嘿嘿,我好像确实记不起来小学说的理想了。”
  由比滨结衣傻笑了一下,问道:“小雪呢?”
  “……”
  “小雪?”
  “咳咳,抱歉,我有点走神。”
  雪之下雪乃回过神来,咳嗽一声,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那沉重的脚步声忽然停下了。
  “四眼!这样那样是想要闹哪样?!”
  气息沉重的一声断喝。
  回来了,白影的气势回来了。
  那个自由的男人拿着手机,热情冲破了喉咙中的阻碍,宛如海燕般在暴风雨里展翅翱翔,发出嘹亮的叫声。
  “剧作家你这屑!”
  比企谷八幡不由一个后仰——区区乙方,渺小社畜,竟直呼甲方和老板为屑?!
  入得叛逆期可战父母,硬怼老板至少也得是个究极体。
  由比滨结衣咽了口唾沫,雪之下雪乃拿着书侧目。
  她们听到了第一声雷鸣。
  白影大声陈述道:“悲剧的恐怖,应当在于美好破碎的那一瞬震撼!恐怖感只是悲剧的作料,不可喧宾夺主!你别给我往里面加什么血肉横飞,壮烈牺牲,国破人亡,古老传统,封建祭祀之类的要素!这是一个立足于个体的故事!别给我谈抽象的宏大叙事!”
  被反驳而惹怒了的甲方,话语透过手机传出,那是带着书卷文雅气息的磁性嗓音:“命运,国家,社会——宏大的力量,会决定性地引导个体行为准则,渺小的个体试图表达自我,却一次次折断,这才悲剧!哪怕一声悲鸣也是无力的!哪怕一次抗争也是荒唐的!哪怕一个微笑也是沉重的!这些事物或许抽象,但也是具体存在的事物!”
  “为此需要将宏大的力量具现化,可以是某种习俗,可以是某个野心,可以是某种传统,可以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气氛礼仪,可以是权力错位的人际关系!唯有看见同在暴雨之下,却遭雷击而亡的人,观众才能有感而发,体会到震动心灵的恐怖!单纯局限于个人的遭遇,无法引发共鸣!”
  白影语气激烈,高扬而愤怒地反驳道:“引发共鸣的不是宏观环境,是美!美丽凋零于泥泞,画卷在喜爱者面前被撕成碎片,那才是悲剧!应当以美好与他人共鸣,渐渐深入人心!或是美丽,或是美德,或是真诚,或是善良——再将这细致雕琢,令人向往的美好砸碎!如此才能撕开蒙尘人心!”
  “红颜化枯骨令人惋惜,丑逼烂成泥谁会在意?!刀子不利,怎么捅得进人心?!伤口不深,怎么结得出疤痕?!糖衣不甜,怎么让人心软得情愿?!”
  甲方声音一沉:“你还是将目光集中在小小的角落之上!别以为出师了就能和我抗衡!今天得治治你拖稿的毛病!”
  白影冷傲嗤笑:“我可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今天我们就来好好辨一辨!”
  “辩?呵呵。”甲方忽然冷笑道,“你就自己去写吧!稿费就等你写出来,过了我的审核再说!”
  “不——!!”
  “体验到了吗?这才是能引人共鸣的悲痛和恐怖——有灵感了!下一出戏就写甲方乙方,回见!”
  于是,海燕被折断翅膀,哀鸣着坠落汪洋。
  白影化作苍白的灰。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完全没有同情。 第十二章 我怎么会写死你呢? 白影坐在椅子上,但更像躺在椅子上。
  嘴里时不时唱点奇怪的东西,什么百年时时皆辛苦,晨晓惶惶赶日暮,且行且歌自长寿,甲方入土我挖墓……
  从孟姜女哭长城般的声线,就能听出浓浓的怨念。
  由比滨结衣好奇问道:“小白,问题很严重吗?”
  “严重……”白影叹了口气,“就好像由比滨的爸爸立下军令状,完成不了任务就会被公司辞退。”
  “哎哎!”由比滨结衣慌张道,“这、这可是大问题啊!”
  “也好像三浦哭着质问由比滨‘你和雪之下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由比滨结衣坐在椅子上直跺脚:“小白!!!”
  “更好像雪之下总裁迈步登场,冷傲地呵斥穷小子三浦‘这是我的女人,放手’……”
  雪之下雪乃冷冽地怼怼:“那想来白菌就是场外的小丑了,全校出名的‘大歌剧家’……比企谷菌在想什么?”
  “啊……”比企谷八幡出神的死鱼眼立刻端正起来,“我只是在想艺术来源于生活。”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是不能说的关系……’
  ‘我们才是关系最好的,你这个局外人让开。’
  细细想来,竟有几分主妇八点档电视剧的神髓!
  得亏部长没有从这个思路来即兴表演,否则后果如何……说不定明天三人就被传成混乱三角女同关系,不敢想不敢想。
  “比企谷菌……”雪之下雪乃微微眯眼,盯着又开始出神的比企谷八幡,总感觉这家伙在脑补些奇怪的东西。
  比企谷八立刻转移话题:“工作真可怕,部长看起来算是半个社会人的样子呢……”
  “先不提白君的问题有没有这么麻烦,问题是用来解决的。”雪之下雪乃出声问道,“白君平时在写小说?”
  白影纠正道:“不是小说,是戏剧……嗯,你们简单理解为短篇小说就行,反正就是赚钱的工作之一。”
  短篇小说啊……
  三人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最近的经历。
  “这方面感觉小白很厉害吧?”
  由比滨结衣不太确定,目光左右看向另外两人。
  比企谷八幡来了兴趣:“部长有写轻小说吗?风格挺合适。”
  白影怅然道:“我确实是写过轻小说,但编辑说我的轻小说是砂纸。”
  “砂纸?”
  不看轻小说的雪之下雪乃有些茫然,书确实是纸,但为什么是砂纸?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一般轻小说被戏称之为买精美插画送厕纸,砂纸的话……擦屁股都不行的意思?”
  比企谷八幡奇怪道:“部长你到底写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以前离开剧团之后,我试着写过三次轻小说赚钱,前两次被编辑毙了,第三次通过了审核,但刚写完两卷就被腰斩。”
  白影回忆道:“通过审核的那本叫做《异世界转生从成为剑圣开始大开后宫》。”
  由比滨结衣歪头:“啊……哈?”
  雪之下雪乃点评道:“光是名字就完全没有阅读的欲望,被腰斩一点也不意外”
  “这个名字很符合轻小说市场,不算出奇,却也平稳。”比企谷八幡提出了相反的专业意见,“部长你能简述一下内容吗?”
  白影简短道:“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主角穿越异世界,带着莫名其妙的强大力量,一剑劈开一座山之后,成为了一个王国的定国剑圣,让他穿越的神明,给了他一个关键时刻会发挥作用的神秘能力。”
  比企谷八幡:“很稳健朴实的开局。”
  雪之下雪乃:“天降横财的荒唐美梦。”
  白影继续说道:“由于强大的实力,主角享受着富裕而轻松的生活,在国王的推荐和请求下,主角与公主订婚,虽然与严格较真的对方合不来,但公主很漂亮,主角也就接受了,私下里由于公爵之女常常挑战她,两人发展出一段感情,此外主角还救下了一名卖身葬父的平民少女,那位平民少女与主角最合得来,深受主角喜爱……”
  比企谷八幡:“也很稳健呢,或许是插画问题?”
  白影沉吟道:“有可能。”
  雪之下雪乃疑惑道:“完全没感觉到这个故事有趣在哪里,后面呢?”
  “后面就是铺垫完成的剧情展开了——!”
  白影一下子热情起来,连珠炮般说道:“怠惰于奢靡生活的主角实力不知不觉退步,领国知晓这一点的时候,战争到来,主角被领国的战争之王打败,带着公爵之女和平民少女逃亡!”
  比企谷八幡:“?!”
  由比滨结衣:“唉?那公主呢?”
  白影说道:“公主作为下一任继承人,政治身份决定了她难以逃跑,不能逃跑,更是不想和主角逃跑,在被拒绝后,主角就没有带她一起逃亡,最终王城被攻破时,公主哀叹着引火自焚。”
  雪之下雪乃:“包办婚姻导致遇人不淑。”
  比企谷八幡:“……后来呢?”
  白影:“逃出王城,主角休息时,公爵之女离他而去,路上不幸遭遇追兵,主角赶到轻松将追兵击溃,公爵之女却在战斗中受了致命伤,她奄奄一息躺在主角怀里,最后说道‘平民羡慕我生为公爵之女,我羡慕你生有剑圣之力,真不公平,真公平’。”
  由比滨结衣泪眼汪汪:“唔……”
  雪之下雪乃:“原来如此,不断挑战主角,就是为了能够变强,不公平在于仅仅是一些追兵,努力的她也难以对抗,公平在于,世界对所有人都不公平——定国剑圣没有定国之力,无法震慑同等实力的国家,厄难只是早晚。”
  比企谷八幡后仰了一下:“最后呢?那个平民少女呢?”
  白影说道:“由于公爵之女的临终话语,主角大彻大悟,发誓守护最后的挚爱,他准备躲藏起来刻苦修行,报仇雪恨,但刚找到藏身地没几天,敌国的战争之王和大军就将主角包围。”
  “敌人抓住平民少女作为人质劝降主角,发誓要保护平民少女的主角,下定觉悟,选择正面迎战,不留退路。”
  “当主角穷尽勇谋,力战而亡时,他忽然复活,并恢复了巅峰实力,成功杀死战争之主,击溃数万大军,救回平民少女。”
  雪之下雪乃沉吟道:“这就是那个神明给的神秘能力?没有陷入死亡就无法生效,倒也算关键时刻,后来呢?”
  比企谷八幡不想说话,他已经微妙地跟上了白影的思路,不出意外的话……
  “在主角准备追杀敌人的时候,平民少女忽然诅咒他——杀死我的父亲,屠灭我的族人,毁灭我的祖国,我遗憾心血付诸东流,我憎恨你此时英明神武,我嘲笑你总是迟到一步,我夺走你最后拥有的东西。”
  “平民少女举剑自尽,她是敌国的间谍。”
  由比滨结衣:“……”
  比企谷八幡:“不出所料。”
  雪之下雪乃思索道:“原来如此,与身为穿越者的主角最合得来,其实是暗示平民少女在刻意迎合主角的三观与行为方式,或许还故意引导主角怠惰,泄露主角实力给自己国家,挑拨主角与公主的关系等等,只是没想到主角能起死回生,最终功亏一篑……”
  “主角还活着,得到一切后失去了一切,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最后依旧是孑然一身。发动战争的国家赢了,却失去了大量军事力量,灭国之时不远。那个颠覆了胜败状况,让战争变成所有人受伤的事物,正是神明送给主角的神秘能力。”
  “不会是恶作剧之神的设定吧?”
  雪之下雪乃来了几分兴趣,探寻的目光投向白影。
  白影严肃地说道:“我不知道。”
  雪之下雪乃险些岔气:“你不是作者吗?”
  “因为已经被腰斩了啊。”白影理直气壮地说道,“神明设置成什么形象,取决于我后续的想法,很可惜没能撑到后续就被腰斩了。”
  雪之下雪乃平淡道:“身为作者,难道不是应该在动笔之前就想好故事结尾吗?”
  “肤浅!命运的趣味,正在于其有迹可循又难以捉摸!”
  白影振振有词。
  “简而言之,部长的轻小说……咳咳,很有教育意义。”
  比企谷八幡说道:“感觉完全和部长平时的诙谐戏剧不一样。”
  “那只是即兴创作,怎么能和认真创作相提并论?”
  白影握拳道:“认真创作的时候,热情才会燃烧!文字才会有力!要将悲剧藏在每一句话的骨子里!从美好轻松到破碎消亡!起承转合一气呵成!如同利刃般捅进人心!这就是我的创作之道!”
  原来这人在电话里的悲剧定义争论是认真的?
  先把读者的血压降下去,再一口气拉高突破阈值?
  等会儿,按照部长的创作风格,前两本被编辑毙了的,大概是刀子亮得太快。
  第三本之所以能过,完全是编辑被前期内容迷惑了吧?
  那一刀也是直接捅在编辑腰子上吧!
  活该你的轻小说被腰斩啊!
  比企谷八幡理清思路,沉默,微笑,长叹,以为妙绝。
  由比滨结衣很感性地叹息道:“要是主角和公主能多交流一些,能多了解一下公爵之女,故事就不一样了吧。”
  “一个没有对应经验和心性的人,一上来就成为决定国家衰亡的存在,着几乎是注定的结果。”雪之下雪乃冷淡道,“就像某些作者连故事都没写完,就敢进行发布,遭到腰斩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我才会给剧团写戏剧,写完一个过了就给一份的稿费——哎,卡文真是痛苦啊。”
  白影瞥了眼雪之下雪乃的手,有些动摇,他立刻看了眼由比滨结衣的手,便松了一口气,说道:“最近我磨砺了笔锋,或许能再度尝试挑战轻小说!只要大火特火,赚上一笔大的,就无需忍受那个屑人!”
  比企谷八幡不禁问道:“请问部长您的磨砺是指……”
  白影自信地说道:“我现在能用一句话为人写出悲剧!对症下药,刀刀见血!”
  由比滨结衣起哄道:“哎?这么厉害吗?小白表演一下吧!”
  “那就看好了!”
  白影当即起身,目光如电般掠过三人,骤然喝道:“首先取你为对象——比企谷八幡!”
  “在!”
  比企谷八幡下意识站起来,吐槽道:“部长,你该不会来一句‘将比企谷八幡送入墓地吧’吧?”
  “当然不可能,我怎么会把你写死呢?别紧张。”
  白影抬手一指,话语铿锵有力:“为了让找到真爱的妹妹能够幸福,你主动选择百年孤独。”
  砰!
  比企谷八幡中枪般坐回椅子,以四仰八叉的姿态。
  “不……小町是不会嫁……如果那是小町的幸福……我……我……”
  哼啊啊啊!那种事情不要啊!!
  至少让我和那个男人决一死战,让我死在那家伙手里!!
  比企谷八幡发出痛苦挣扎的声音。
  他本以为自己是经历了重重试炼,已至无敌之境的强者,未曾想有阿克琉斯之踵!
  “由比滨结衣!”
  “哎哎?!”由比滨结衣慌张道,“那个,我就不用……”
  雪之下雪乃安慰道:“不用担心,比企谷菌的弱点太明显了,你肯定不会……”
  “多年以后,你惊喜地向偶遇的三浦优美子打招呼,三浦优美子问你是谁。”
  那是一种平淡朴素,诠释着娓娓道来的嗓音,带着历经生活风风雨雨,看淡名利别离的哀婉。
  毕业,生活,工作,疏于联络,失去联络,多年以来朋友都在自己回忆里,成为通讯录上永远不会联系的名字,即便不曾忘却,当真的偶遇那一刻,发现朋友真的只存在于自己的回忆……
  由比滨结衣号沉没了,沉没在对未来无常的恐惧之中,在椅子上缩成散发阴郁气息的一团。
  白影指向最后的人,说道:“现在就只剩下你了!雪之下雪乃!”
  “我可没他们这么脆弱。”
  雪之下雪乃自信道:“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学历优秀,工作顺利,婚姻和睦,家庭富有,平平安安——”
  白影报菜谱似地念了一大串褒义形容。
  雪之下雪乃:“现在说好话也没用了,你磨砺笔锋的东西是蜂蜜吗?可惜我没什么欢喜的感觉……”
  “你万事顺遂,却一事无成。”
  白影念出后半段话。
  你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
  但是所有事情非你所成。
  “你将是命运的宠儿与木偶,生活在一出名为成功的戏剧里。”
  白影起身挪步,咏叹,即兴地走出一圈步伐,幽幽吟唱。
  澄澈美丽的瞳孔动摇着,一股恶寒从身体内浮现、弥漫、溢出。
  阵阵冷汗浸湿衣服,衣服湿润的部分贴着皮肤,带来更深的寒意。
  雪之下雪乃切实感觉到瞬间的恐怖。
  “你……我……咕——!”
  雪之下雪乃努力稳住情绪,咬牙道:“你用自己写个悲剧试试?!”
  “呵——卡文,死线已至,呜呼哀哉。”
  白影长叹,又是洒脱地一声哼笑,一屁股瘫在椅子上。
  “有甲方自远方来,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鞭数十,驱之别院……”
  今天的援助/侍奉部,气氛格外压抑。 第十三章 古往今来第一人 部长是个可怕的男人。 轻而易举看穿了每个人的心理弱点。 别的谁都无所谓,因为自己是独行侠,唯一的弱点只有小町……不行!一想到小町,就想到她会遇到某个人,面带幸福地牵着对方的手,为了小町的未来,自己只能也必须认同远离的场景! 痛麻了! 还是看看远处恢复了精神的由比滨吧。 她害怕失去与朋友的关系……正因为害怕,在这方面才显得敏感。 平时在班级的现充组里,明显能看出来她时刻努力迎合话题,那是讨好他人的社交方式。 正因为害怕失去朋友关系,前几天和三浦优美子对峙,才会支支吾吾。 雪之下呢?不太明白,如果自己能过上那种一帆风顺的人生,当然是立刻躺平,混吃等死啦! 唯一能感觉出来的,大概就是……雪之下同学,并不像表面那么‘完美’。 至于部长本人——社畜真辛苦,工作好可怕。 比企谷八幡,今天依旧在进行绝赞的人类观察活动。 白影正在和笔记本屏幕进行拔河比赛,强迫着自己盯着空白界面,偶尔挣扎着输入几行文字,紧接着又将其修改,越改越不满意,于是一口气删除干净,然后继续对着空白界面发呆。 如此重复着以上拉锯战的过程。 燃烧灵魂吧!我! 我已经燃烧殆尽了…… 拜托雪之下把手给我蹭蹭,说不定情绪一下子就喷涌上来了呢,或者单纯观赏一下也行,只要不碰到就问题不大……才怪啊! 我就看一看,我就摸一摸,我就蹭一蹭,我就拿走了——然后走上成为通缉犯的人生道路! 白影熟练地完成逻辑闭环,压住‘偷懒’的想法,继续和空白文档做斗争。 “说起来援助部和侍奉部,不是解决委托人困难的地方吗?” 由比滨结衣放下手机,揉揉干涩的眼睛,疑惑道:“怎么完全没人过来?” “因为是根本没什么名气的小社团啊。”比企谷八幡低头看着书,顺口吐槽道,“你能主动找到这里,反倒是挺奇怪的……” 由比滨结衣表情一慌,干笑道:“啊……哈哈……” 雪之下雪乃抬起头,瞥了眼正在咬牙切齿的某人,她咬牙切齿地故作平淡道:“或许应该主动出击,免得某些人暂时领先就得意忘形了呢。” 今天雪之下同学的攻击性up。 真是可怕,昨天是戳到雪之下同学的痛处了吧。 比企谷八幡保持安静,默念我是小透明,我是小透明……这种高人的战斗,就让自己当个旁观者吧。 “一恨死线将至!二恨才思枯竭!三恨渴欲难求!四恨房租待缴!五恨彩票不中!六恨下海被捕!七恨皂滑弄人!八恨无家可归!九恨桥洞夜寒!十恨梭哈血崩!十一恨天台风大!十二恨剧作家你个屑!!” 显然,白影完全没注意到雪之下雪乃的主动挑衅,他嚷嚷着奇奇怪怪的东西,对着笔记本屏幕高歌,仿佛这样能让空白文档自行填满内容。 比企谷八幡吐槽道:“这恨得还真有层次感……” “下、下海?!”由比滨结衣在奇怪的地方震惊了,她仔细审视了一下,哪怕是被死线逼到发癫,少年依旧很美型,不由担忧道,“小白,你很缺钱吗?我可以借你……” 白影摆臂低喝道:“休想让我放弃挣扎!死线战士不会倒在黄昏之下!” 由比滨结衣:“啊?哦……” 并没有听懂,意思大概就是不需要吧? 雪之下雪乃说道:“白君,你这是什么创作方法?癫疯创作法吗?” 白影奇怪道:“癫疯?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我还没有想把脑子塞进屏幕里,怎么算得上癫疯?” 雪之下雪乃:“……我不太理解创作者的氧化还原反应,或许你需要去看看医生?” “难道进入社会后,工作就是这样的吗?” 由比滨结衣在奇怪的地方担忧起来,她脑子里仿佛浮现出自己坐在电脑屏幕上,一口一个‘恨计算机无脑,恨苦咖啡太甜’‘社畜尽头谁为疯,一见白影道成空’的诡异画面。 太可怕了,要不咨询一下妈妈怎么当家庭主妇? “哪怕是不喜欢工作的我,这时候也不能昧着良心。”比企谷八幡姑且公正地说道,“假如部长不说话,那就是普普通通陷入工作困境的社会人。” 雪之下雪乃赞同道:“你别发癫,就普普通通工作如何?好歹这里是公共场合。” “都说了我这不是发癫,真癫的已经进去捡肥皂了,安静下来也不是不行——这样!” 白影稍微思考酝酿了一下,他收敛表情和话语,弯腰坐在电脑前,双手放在键盘上,目光呆愣无神地望着空白屏幕。 那并非皱眉苦思,更多的是呆滞,仿佛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疲惫的身体,飞向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那是普通的眼神,却无声表达着千言万语。 像怀带着纯洁的理想,然后被生活狠狠进入,于是彻底改变了形状,这既谈不上适应,也说不上习惯,更不可能有什么上瘾的说法,只是无可奈何。 只要按部就班地动作、或是被动作,就能领到几个糊口有余,做梦别想的钱币,理想早已混合着鲜血,被好似方正无暇的卫生纸狠狠擦去、丢弃,未来只剩眼前的道路,无法后退,于是理所当然地弯腰,恭迎生活来来往往。 大概只有点一根烟的几分钟里,灵魂才会回归这具身体。 并非对尼古丁上了瘾,只是成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寒冬夜里,抽一口烟就像划一根火柴,再微弱的温暖,也能让人动心——实现了梦想吗?自己做了有意义的事情吗?认为自己的人生有趣吗?喜欢的东西多久没碰了?亦或者不再喜欢了?还有遇到让你怦然心动的人吗? 问题太多,答案太少,或是嫌思考都浪费力气,选择让大脑一片空白。 不觉之间,烟已经抽完,火柴盒空空如也,短暂的魔法就此失去效果。 灵魂毫不留念地脱离躯壳,默默看它继续日复一日的生活。 “——嗯?” 白影摸摸衣服,压抑的气氛烟消云散,他甚至自然地问道:“你们有烟没?给我来一根。” “哦,有……个头啊!要烟找平冢老师!我们怎么可能会有!” 比企谷八幡忍不住吐槽道:“你那真是社会人工作的样子吗?好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以后一定要成为家庭主夫!实在不行跪地求小町养我一辈子好了!” “这只是艺术化的夸张吧?亦或者偶尔的状态?长期保持这种状态的人,我很怀疑心理是否依旧健康。”雪之下雪乃沉沉出了口气,“还有,不要抽烟。” 白影骄傲道:“我当然不抽!” 哪怕是由比滨结衣,都露出了不信的目光——刚才那个在屏幕前收回思绪,伸手摸兜找烟的动作,简直熟练过头,极其自然。 雪之下雪乃抬手揉揉额角,总结道:“你还是正常点吧。” 白影摇头:“真是个挑剔又麻烦的女生……” 砰——活动教室门被一把拉开! “平冢老师!说了要先敲门……”雪之下雪乃下意识一边说教,一边看向门口,话语不由一顿,“嗯?” 并非是直来直去,雷厉风行的老师平冢静,而是一个胖乎乎的男生。 戴着眼镜,学生制服外套了一间浅咖啡色大风衣,双手戴着款式颜色作用都意义不明,似乎嵌有金属片的半指手套。 雪之下雪乃警惕道:“是可疑程度能与比企谷君、白影君相提并论的人……” 比企谷八幡沉默,倒不是被戳伤了心灵,而是他认识对方,那是自己刚入学总武高中不久,一节体育课结下的不解之缘……或者说孽缘,在自己中二病被治好的微妙时间点。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白影拍桌喝问。 对方摆了个意义不明的推眼镜姿势,大声回道:“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将军——剑豪将军是也!” 雪之下雪乃疑惑道:“室町幕府第十三代将军,历史上的足利义辉吗?请问你在开什么奇奇怪怪的玩笑?” 足利义辉,算是一个挺有名的历史人物,最为著名的是个人武力值,因此有着剑豪将军的名号。 “……”对方面对雪之下雪乃的注视,缓缓侧身,用正面朝向另一头的白影,“简单来说!我正是那位剑豪将军——!” 雪之下雪乃不由皱起眉头:“请看着我认真说话。” “哼……哼!吾此行……” “嗯嗯,我懂,无需多言。” 白影了然地坐回椅子上,满脸感慨:“没想到居然能遇见这么亲切的人。” ‘足利义辉’露出被认同,深受感动的表情:“没错!我就是剑豪将军!” “亲切……” 比企谷八幡感觉应该不是材木座义辉所想的那个亲切,参考部长那略带一些恶劣的行为模式,他稍微痛心了0.001秒,立刻化身合格的捧哏,问道:“部长,你的亲切是什么意思?” “咳咳——” 白影稍咳一声,厚重一点体现武人身份,高傲一点体现幕府将军的地位,考虑到历史上足利义辉享年30岁,因此声线要偏年轻一些。 “你好,我是足利义辉,我当年不慎被叛军所害,现在复活了,召集旧部就能君临日本,所以我现在需要一笔钱,只要你给我十万円,助我重登大将军之位,就给你记一个大功!待我君临日本,封你当大名!” ‘足利义辉’:“……哎?” 由比滨结衣迟疑道:“啊……这是,诈骗吧?” 比企谷八幡不由吐槽道:“更像是玩笑吧。” 雪之下雪乃赞同道:“这怎么可能是诈骗……” “但是很可惜,这就是诈骗,由比滨同学猜对了。” 雪之下雪乃和比企谷八幡不由愕然,目光看向得意起来的由比滨结衣。 这算是笨,还是算聪明? 白影感慨道:“想当年在国内的时候,我可是政才压诸葛,兵法赛孙武,孔孟当面也得称师,古往今来第一的风流人物,上至商纣周武,下至唐宗宋祖,哪个不是对我求才若渴,辗转反复?皆言不得白影,安得天下乎?那种知名度不够,如唐高祖明英宗一类,在我面前都自惭形秽,没资格与我相配。” “也是我生性野鹤闲云,不爱那利禄功名,否则这天下,怕是早已易主。” 白影看着已经呆住,完全跟不上对话的‘足利义辉’,遗憾道:“承蒙剑豪将军厚爱,可惜你的咖位不够,无法进入我的好友列表,但只要给我转账一百万円,我就可以充值VIP,扩充好友列表,给你一个优先度靠前的位置,这样你就有机会招揽我,你招揽了我,十年夺天下,二十年冲出地球,五十年殖民太阳系,未来可期呀!” “啊……哈哈……哈……” ‘足利义辉’发出齿轮卡顿般的笑声。 第十四章 纯度低得像秃子的梳子! “我……我不是足利义辉……我是C班的材木座义辉。”
  材木座欲哭无泪地如此申辩道:“我真没有诈骗!”
  “哈?原来只是个中二病吗?”
  白影失望道:“我还以为真是剑豪将轮回转世,再入人间,邀请我逐鹿天下呢——这么简单就否认自己是剑豪将军,材木座义辉!哪怕是中二病,你的纯度也太低了!低得就像秃子的梳子!”
  噗嗤!
  材木座仿佛被箭矢贯穿胸膛。
  比企谷八幡心中叹息,仿佛看到了那一日的自己。
  材木座,欢迎来到地狱哦。
  材木座义辉剧烈颤动了一下,苍白无力地动动嘴唇,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无助地挣扎跃动——剑豪将军!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他看到了另一条鱼,竭力发出灵魂的呼唤:“八幡大菩萨!我的生命之光!我的同伙!我的挚友!我的孤独——你忘了我们并肩作战的那些日子了吗?!”
  “喂喂,纳博科夫要找你托梦哦。”
  比企谷八幡冷静地吐槽道:“我已经从中二病毕业,当初两个班级联合的体育课上,也只是因为我们两个没什么朋友,所以才组成一队,仅仅如此,只是一段简单的孽缘。”
  那条鱼站了起来,死鱼眼中带着一丝诡异的光。
  那不是同类,那是深潜者。
  材木座义辉发出被背叛的痛苦哀嚎。
  “中二病……?”
  由比滨结衣是个善用现代科技的好孩子,她看着手机,习惯性看着看着念出声道:“中二既初中二年级的意思,中二病指的是青春期少年特有的自以为是的思想、行动和价值观,青春期的孩子在成长中,向往‘大人的成熟’,于是无意识否定孩子时自己喜欢过的东西,将其称为幼稚,在内心构筑出一个自我认同的世界,由于判断基准比较暧昧,在他人看起特别滑稽和扭曲……”
  “简单来说就是自认非常特别,非常有个性,非常与众不同……”
  材木座扭动地发出尖叫:“啊——!”
  由比滨结衣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哎?你没事吧?!”
  比企谷八幡适时微笑道:“剑豪将军发出了中箭般的悲鸣。”
  “简单来说,就是妄想症吧?”
  雪之下雪乃总算搞清楚了状况,摇头正色道:“材木座同学,对于你的喜好和品味,我没有什么意见,但如果是来这里求助的,请认真对话说明你的困难——如果是治病的话,我只能推荐你去看医生。”
  此乃正论!
  正确的理论!
  无可抵挡的大锤从天砸下,将灰白开裂的材木座砸成了灰。
  “这不算是病哦。”
  由比滨结衣念着网上搜索的东西:“大部分人似乎都有这样的经历,简单来说就是自我成长中,较为片面地看待世界,从而产生的心理倾向——无论是对过去自己的否定,亦或者模仿‘成熟的大人’希望被认同……”
  “是吗?我倒是没感觉自己有。”雪之下雪乃微笑道,“八幡大菩萨应该有过类似的阶段吧,白君或许也是?”
  比企谷八幡冷静道:“八幡大菩萨只是那家伙擅自给我的设定罢了,和我没有关系。”
  “剑豪将军——你的江山还等着你啊!!”
  戏精大概给自己安了个剑豪将军部将的设定,正在那里悲怆高呼:“时英雄无名!令小人当道!跟着一群虫豸怎么能搞好幕府?睁开眼!义辉将军!再带我们冲一次吧!”
  那场面实在是太美……哦不,是太惨了。
  比企谷八幡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
  ……
  孤独的航船,在浓雾笼罩的大海上,遇到了灯塔。
  多么耀眼啊,午休的走廊上也能即兴演出,哪怕肯定会被人当成笑话和乐子,暗地里被人远离和嘲笑,依旧面不改色的强大!
  那诙谐而有趣的简短念白,那放纵而潇洒的高傲身姿!
  只是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自己就像被夺走了童贞。
  我看不懂,但大受震撼,所以——
  “请让我拜你为师吧!白桑!”
  材木座如此宣言。
  雪之下雪乃简单翻翻手里一叠打印纸,问道:“也就是说看到之前午休的闹剧,蠢蠢欲动的创作愿望被激发出来,因此热情大发在这几天写了些轻小说出来,希望能够得到意见和指点吗?”
  材木座气势一衰,别过脑袋弱弱道:“是的……”
  雪之下雪乃奇怪道:“能请你好好看着我说话吗?”
  材木座回头看了她一眼,仿佛看到什么脏东西,立刻以光速拉开视线,重新看向白影与比企谷八幡。
  雪之下雪乃露出零下一百多度的微笑。
  “不用奇怪,这家伙很不习惯和女生说话,麻烦雪之下同学体谅一下班级边缘人的痛苦吧。”比企谷八幡代为解释了一句,“更别说和雪之下同学你……嗯……”
  雪之下雪乃了然道:“哦,是不习惯和可爱女生对视交谈吗?”
  白影点头道:“就像看着大号灯泡,正面注视容易刺得眼睛疼。”
  雪之下雪乃撩了一下鬓发,说道:“还真是谢谢夸奖!所以这份委托,你怎么说?”
  白影翻翻手里的打印纸,摇头叹道:“可怜的飞蛾,将烛火错认成温暖,等到感受灼热时,便已经没有振翅逃离的余地——师父一说暂且搁置,你的委托我们收下了!”
  “那就拜托你们了!”
  比企谷八幡叹息道:“直接投稿到网上,让网友帮你品鉴一下,提出意见不就行了吗?”
  材木座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网友的批评都很严厉,我承受不了那样的酷刑。”
  你……是不是对援助/侍奉部的人有一些误解?
  比企谷八幡目露怜悯,但并没能传达给对方。
  材木座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毅然道:“我一定会得到你的认可,师父!”
  威风凛凛,就是发了福的剑豪将军比出大拇指,飒然离去。
  “这次委托怎么判断?”
  雪之下雪乃问道:“以材木座本人为判断标准?”
  “痴儿,将地狱里浸泡创作者的岩浆,错认成希望的火光。”
  白影感慨一句,晃晃手中的打印纸说道:“他的委托内容已经说得很清楚,优先协力解决材木座的委托,侍奉部与援助部之间的胜负,就以谁出力更多,找出毛病更多作为标准——勇者应该不屑于强词夺理的胜利吧?”
  “白君到时可不要强词夺理才好。”
  雪之下雪乃很有自信。
  比企谷八幡看着文库本,心中默默给材木座点蜡。
  材木座的委托是对他的小说给一些意见与指点,换言之委托内容并不是教他怎么创作,非要说的话……
  委托读者来鞭打他,给他挑刺,可谓十分抖M。
  呵呵,来!来看看部长吧!那个能洞悉人心弱点,还以创作悲剧为乐的可怕男人!
  再看看雪之下同学吧!那个有话就说,正直得耿直,还很毒舌的可怕女人!
  为了证明自己出力更多,他们还要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找毛病!
  并给出有!力!指!点!
  材木座,你可真是自寻死路。
  比企谷八幡差点笑出声……不过材木座要是被打击得太狠,放弃了创作的想法,那就太可怜——停!别对着男生自我意识过剩啊!那就显得更加恶心了!
  总之,作为援助部的一员,自己也是需要看看材木座的轻小说,整理一下问题和意见,到时候看情况表达一下吧。
  这是身为部员推不掉的工作,没办法的事情。
  “哦哦!校园七怪的第七名——中二肥宅?!”
  游离于状况外,点着手机的由比滨结衣发现了什么似的。
  “中二……是说材木座同学?肥宅又是什么词?”
  雪之下雪乃感觉今天疑惑的次数很多,自己的知识量居然如此匮乏吗?
  由比滨结衣尴尬地笑了一下。
  “爱好轻小说、动漫、游戏等事物的人,满足此类爱好,大多只需要身处家中,因此被称为宅——肥宅就是字面意思,胖子和宅。”比企谷八幡阴沉地笑了两声,“虽然客观定义是这样,但说出这个词的人,大多带有贬义和看不起的意思哦,例如我……有个朋友,并没有喜欢此类东西,只是放学有事要回家,不能参与放学后活动,就被班上的同学认定为宅了。”
  雪之下雪乃隐约懂了,说道:“由比滨同学,对他人既不犯法也不违反道德,只是稍显古怪的行为进行诋毁,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
  “不是我啦!是这个校园论坛!”
  由比滨结衣连忙亮出手机,说道:“刚才我在校园论坛上找了一下,发现论坛上列出的校园七怪里,材木座同学的外号是这样!”
  校园论坛显然涉及了到两个社交患者的知识盲区。
  “校园怪人?居然还有六个材木座的同伴吗?”比企谷八幡说着,看了眼白影,“部长应该是其中之一吧?”
  白影啧啧有声地晃晃食指:“比企谷同学,你应该这么说——部长是第一!”
  由比滨结衣点头道:“嗯,小白别号歌剧帅哥,另外小企你也在上面哦……”
  比企谷八幡:“……我应该是独行侠之类的称号吧?”
  “……”由比滨结衣移开视线,“阴郁死鱼眼。”
  比企谷八幡:“呵。”
  帅哥真是太讨厌了!
  同样是怪人榜单,为什么待遇天差地别啊!
  “比企谷同学何必自取其辱呢?”雪之下雪乃摇头道,“你也应该有所预料才对。”
  白影出声说道:“雪之下同学,你也在榜单上哦。”
  “我?”雪之下雪乃愣住,疑惑地看向由比滨结衣,“我在那个奇怪的榜单上?”
  由比滨结衣眨眨眼睛,犹豫道:“小雪确实也在,外号是冰山美人,高岭之花之类的……吧?”
  “大概还有高冷,死人脸,虚伪,装模作样之类的评价吧。”雪之下雪乃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平淡地说道:“由比滨不需要这样,又不是你的想法,所以不是你的错,这类评价我以前都听腻了,就像夏天里总少不了蚊子。”
  以后在社团这边,还是不要谈论学生集体之类的东西。
  由比滨结衣打个哈哈,她将手机收起来,拿起自己那份打印纸瞥了几眼。
  嗯?
  一所悬命?
  什么意思啊?不应该是一生悬命吗?错字?
  一莲托生?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词……
  QAQ。
  这小说读起来好头大。 第十五章 下回,材木座之死! 一所悬命,一生悬命的古代版,大体意思相近,但多出要守护祖辈传下领土的意味。
  一莲托生,宗教文化发展而来的词,指两人以上,集体展开往生极乐业务时,托生在同一朵莲花中。
  一骑当千形容勇猛。
  一期一会是茶道用语,意思是珍惜每次相见,每次见面都要保持自己最好的姿态,暗喻人生无常……
  “结衣,电视剧要开始了哦!”
  “好的妈妈!我来啦!”
  由比滨结衣果断放下了手中的一叠打印纸。
  要用手机查词意,一边咬牙切齿思考,一边努力捋顺逻辑,一边对抗昏沉的睡意……
  我这哪儿是在读小说啊。
  我这是在上课!
  将打印纸往旁边一放,由比滨结衣快乐地飞向沙发。
  “呀吼——妈妈!演到哪儿了?”
  ……
  卧室中,温和的台灯光芒亮起。
  昏暗环境和书桌一方灯光,可以辅助集中注意力。
  独自居住的雪之下雪乃端着一杯咖啡,坐在书桌前,桌上摆放着材木座的轻小说。
  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让白君输得无话可说,让自己赢得心服口服!
  雪之下雪乃将全力以赴!
  唔……
  没想到材木座同学的词汇量还不错。
  就是有不少用错了地方——为什么明显是敌对的双方,要说一莲托生?
  表达就算死掉,也希望死后去一个地方,能再干掉你一次的意思?但对应环境中并不能读出这种意思。
  如果是要表达敌对决心的话,用不死不休就够了吧。
  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继续阅读。
  【要去干什么呢?山本桑。】
  【去斩尽歹人,诛灭敌寇,义辉君。】
  【哈哈大笑了属于是。】
  ……为什么倒装句这么多?倒装是用来突出某个词语的的手法,不是乱用的啊!
  更别说有的地方还用错了。
  神情严肃起来,雪之下雪乃抿了口咖啡。
  为什么要省略主语?这句话又不具备人物特色,突然之间省略主语,让读者都不知道是谁说的。
  要表达力量感的动作,为什么动词要用‘戳’?
  还是来看看剧情吧。
  继续阅读。
  雪之下雪乃拿起咖啡灌了一口。
  为什么女主角莫名其妙地脱衣服了?!
  这份委托,困难得超出预料,或许要先进行一下轻小说环境的调研。
  ……
  “哈哈哈哈哈!这主角好逗!”
  比企谷小町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笑得露出嘴角一枚小虎牙,她侧头发现自家老哥正翘着腿,翻看一叠打印纸,好奇道:“哥哥,你在看什么?”
  “一位勇士写出来的轻小说。”
  比企谷八幡带着平时有气无力的语调,说道:“可谓艺低人胆大。”
  “哦!”比企谷小町拉长声音,忽然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
  “虎虎生威。”
  “威风八面!”
  “面面俱到。”
  “到……到……”比企谷小町侧身倒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地撒娇道,“啊啊啊!到此为止了!这样的哥哥,在小町这里得分超低哦!”
  “霍霍!所谓勇士,就是要敢于挑战绝望——顺便一提,我觉得自己这句话得分很高哦!”
  比企谷八幡难得笑了笑,死鱼眼看着手里的打印纸,毫无慈悲,甚至想看乐子。
  材木座……一定不要有事啊。
  噗。
  ……
  我看到了。
  合力建造的巴比塔,在大家眼前崩塌。
  祂在凝视,祂在述说,祂在低吟,祂在高唱——神圣的祂降临这个世界。
  祂说:你们之中混入了魔鬼。
  人们惊讶,惊骇错愕地对视,魔鬼是谁?!
  我耳中多出陌生的嘶吼,啃食着我的血肉,增长着我的憎恨,侵蚀着我的灵魂。
  曾经的同伴变了,山姆依旧是高高的,瘦瘦的,却发出野兽般的怒吼,不断暴躁地挥舞手臂——他、不,它肯定是想吃了我,太可怕了!
  尼特依旧沉默,他本应是开朗,一句话就能逗笑别人的孩子,现在却完全沉默,很久没说过一句话,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其他人。渐渐的,我看穿了那悲伤的伪装,理解了真意——它是在嘲笑着我们的困境,何等的可恶,它不说话是掩盖自己根本不会说话,定然是它偷工减料,才会让塔倒下!
  他们不是我的同伴,有人已经被魔鬼给啃食,魔鬼披上吃剩的皮囊,竟是伪装成了人的模样!
  我看到了!
  我曾与魔鬼吃一锅饭,睡一张床,谈论一个理想和未来,一想到这些事情,我便一阵恶寒!
  太可怕了!我一定要找出魔鬼!
  坍塌的巴别塔下,为了找出魔鬼,我们彼此开始审视,我们互相发出嘶吼,我们终于高举武器。
  我用曾经挖掘石块的铲子,铲断山姆的脖颈;曾经敲入钉子的石锤,砸碎尼特的脑袋;曾经生起篝火的火种,引燃不再欢声笑语的营帐。
  我激动地高喊着——烧死魔鬼!
  火焰将我笼罩,我不觉疼痛,我的使命比火焰更加炙热!
  依稀间抬起头,我看到云端的祂,高贵的、神圣的、向往的、不可冒犯的祂。
  我对祂露出笑容——看啊!我烧死了所有的魔鬼!
  祂也对我笑了——那笑容比火焰更滚烫,烧穿皮肤,烧干热血,烧灼灵魂,烧得剧痛难忍,以至于我流下血泪。
  祂露齿微笑,
  牙缝里是血。
  “我看到了。”
  全文完。
  “巴别塔故事改编?算是一出凑合的戏剧框架,可以给你个及格分。”电话里传来甲方的疑问,“但之前那篇无心公主的戏剧,你写完了吗?”
  白影骄傲道:“没有。”
  “……”甲方沉默,开口便是轰鸣阵阵,“前面那篇没给我搞定!你居然还敢给我投新篇?!我这里不是大纲和灵感的回收站!”
  白影冷哼道:“你就是嫉妒我的才华!现在你应该当一名未来可期的投资人,投资未来可期的我……”
  “那稿费也等未来再给你吧!呵!”
  多么冷酷的话语啊!还斩钉截铁地挂断了电话!
  曾经称赞我是你最好的徒弟,现在你对我呵?
  剧作家,你变了,你的心已经乌漆嘛黑了。
  不是那个‘你写的什么勾八玩意儿!’‘结构!给我注意结构,你没骨架能站起来?’‘剧本是给人看的,演员看不懂你写的东西,那就是失败!’‘给我让角色挣扎起来!角色没有挣扎再失败,那和【哔】尸有什么区别?!’‘发工资了?借我一半。’的剧作家了。
  白影对着斑驳的天花板长叹一声,然后看着手边那份打印纸,痛苦地低吟道:“定是那可恶的魔鬼,才令我无法再与你相谈甚欢!”
  精神损耗太严重了。
  还是来治疗一下自己吧。
  白影上网搜索美手图片,津津有味地观赏起来。
  ……
  ……
  次日,总武高校门口。
  比企谷八幡打着哈欠,将自行车放好。
  “呀哈喽!”
  突入起来的书包偷袭落在肩膀上,伴随着精神十足的招呼声。
  “啊,早上好……别一大早就这么精神啊,哈呜……”
  比企谷八幡有点不适应学校有人和自己打招呼,他有气无力地又打了个哈欠,死鱼眼看起来死得更透彻了。
  “哎?”由比滨结衣奇怪道,“怎么了小企?大清早就一副想睡觉的模样,眼睛都要烂掉了哦。”
  “看材木座写的轻小说,睡眠时间被压缩了……”
  比企谷八幡目光幽幽道:“你倒是格外精神呢——没看吧。”
  “啊哈哈哈哈……”
  由比滨结衣目光游离,发出不打自招的声音,注意到门口的时候,连忙说道:“是小雪!还有小白!”
  “转移话题……嗯?还真是啊。”
  比企谷八幡看了过去,大概是巧合,白影和雪之下雪乃在校门口遇见,两个人都有点精神头不足的感觉,白影更是以蛇皮走路的姿态登场。
  那是穷尽心血,磨砺剑锋,即将一决高下的两名武士狭路相逢。
  材木座,呜呼哀哉!
  白影和雪之下雪乃在门口说了些什么。
  白影忽然直勾勾地看着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雪乃露出明显的困惑。
  白影双手抱肩,打了个浑身抖来抖去的哆嗦,随后摆出大力士的姿势,以龙行虎步,昂扬抖擞的姿态走进校园。
  雪之下雪乃困倦的脸色一下子变成绝对零度,她快步跟在后面,张口不断说着什么东西。
  “额……他们这算是关系很好吗?”
  “或许吧。”
  比企谷八幡不置可否,主要是完全看不懂部长那个人,或者说完全看得懂,反而看不懂——人总有脑子一抽的时候,部长则是天天抽。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不去教室吗?”
  “哎?”由比滨结衣震惊道,“我们不是要一起去吗?!”
  “我要去上厕所啊。”比企谷八幡也震惊道,“你难道要……”
  “谁要在男厕所外面等你啦!笨蛋!”
  书包如流星锤般敲了比企谷八幡肩膀一下,由比滨结衣羞愤地跑远。
  姑且去厕所溜一圈吧。
  比企谷八幡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走进教学楼。
  他啊,已经看到了哦。
  材木座的凄惨死相。
  是在闹鬼宅邸中过夜的学生。
  是承诺打完仗回来结婚的士兵。
  是准备金盆洗手的武林前辈。
  是说着不要停下来啊的奥尔加团长。 第十六章 哪有什么剑豪将军…… 欢喜,激动,忐忑不安。
  材木座在走廊上迈着雀跃的步伐,是一个迫不及待,莫名显得灵活的小胖子。
  虽然被人评价为装模作样,但雪之下同学年级第一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优秀的对方必然能给自己提出优秀的建议!
  虽然被人指指点点是哗众取宠,但那天午休走廊上,白同学的表演,就是实力的强大证明,在那之前,自己偶然注意到F班有两个女生似乎产生了什么矛盾,而那无疑是创作素材。
  白同学是即兴创作了那个独角戏。
  算上八方大菩萨和一个不认识的团子发型少女,自己就像是左张飞右关羽的刘备,哪怕吕布再世,也有必胜把握!
  材木座整理了一下情绪,拉开援助/侍奉部的门,正想来一段‘我是剑豪将军足利义辉’的自我介绍。
  寂静的肃穆,将声音卡在喉咙里塞了回去。
  令人窒息的威压,让他无法言语。
  两张椅子靠墙,两张椅子靠窗,人员已经入座。
  还有一张椅子放在中央偏上的地方,静待来者。
  材木座咽了口唾沫,竟觉得那是十字架,是木马,是铁处女,是炮烙柱,决然不是什么椅子。
  “坐。”
  平稳有力的声音,发出邀请。
  材木座小心翼翼地坐稳,发现自己能看到两侧四人——换言之四人也能同时看到自己。
  讨厌,想回家。
  材木座忍不住向自己的挚友投去求助目光。
  八幡大菩萨宝相庄严,只是低眉垂目,眼含慈悲,不发一言,似是正体验闭口禅的精妙之处。
  “小友莫要紧张,今日只为论道,不谈恩怨。”
  白至尊坐在旁边,笑容洒脱不羁却隐含威严。
  “嗯……感觉气氛好奇怪哦。”
  那是被带出来历练,有着天才之名的团子少女,她欢脱疑惑的声音,令人怀疑是否正身处战场。
  或许这紧张气氛,是自己的错觉吧?或者只是团子少女身旁的雪天帝自带威压,材木座不禁想道。
  哎?雪天帝是谁?
  “材木座的轻小说,双方依次指出一条言之有理的问题——猜拳定先手。”
  雪天帝开口不善,却堂堂正正,自然有无敌气势。
  材木座猛地回过神来,他惊觉自己已是砧板上等待切割的猪肉,这架势真是解决自己的功法问题吗?这分明是要论道高下——何等可怕!团子少女竟故作天真烂漫,成功算计了自己,让自己失去了逃脱恐怖的机会!
  咦?我是不是说话有点奇怪?
  “善。”
  白至尊漫不经心地一字答复。
  仿佛时间似乎被阻断了一瞬。
  材木座自懵懂中回过神来,才惊觉两人已经完成试探的交锋。
  雪天帝有些惊愕,无敌之心动摇。
  白至尊面露不屑,竟是闭眼含笑。
  刚才……
  雪天帝轰出一拳,却在刹那间倒转而回,旋即被白至尊顺着时间长河一掌击退!
  材木座绞尽脑汁,勉强回想起时光阻断中,两位绝世人物的交手。
  八幡大菩萨依旧不言不语,团子少女则是表情凝重,两人都有所察觉,他们的境界实力显然在自己之上
  等等!此等人物交手,必然天翻地覆,自己若不趁机……
  “语法错误!语法既是语言的法则,错误的语法便是错误的句子。此书语法混乱,极度嗜好倒装句,然形倒而神乱,句不顺则意难达!此乃大忌!”
  白至尊长啸一声,法则扭曲混乱,上下崩离,高低错位,内外两分,此乃阴阳逆乱!
  这一击映入眼中,材木座便察觉到功法的致命破绽,他不禁浑身冰凉,气血险些逆行,当即强行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却也因气血翻涌,难以逃离。
  “词不达意,诸多词语的意思并不符合对话环境,甚至称得上胡乱堆砌,虽然相似,但这不是结构问题,而是词意理解问题。”
  任你阴阳逆乱,唯我万法不侵。
  雪天帝早有预料,她巍然不动,混乱颠倒的法则便从她身上穿过,将后方一枚星辰崩为齑粉!
  星辰崩裂的悲鸣,传出无上刀意,材木座不禁心口闷痛,竟是受了道伤!
  白至尊善使刀,却未想刀意已化入一举一动,一念一言!
  嗯……我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抄袭缝合!虽然没有完全的抄袭融合,似乎称得上借鉴,但是借鉴得太过头了!主角的魔剑、王国的傲娇公主、魔龙尼德、甚至还有女王和女仆的剧情!太多风格不一的作品相互缝合,导致剧情画风支离破碎,难喜难悲难热血难媚俗难吐槽难感慨——难以适应!”
  白至尊伸手从众生意念中拔出了刀,此刀名为无定,无所定型,可引万象,可御众生,出刀必有天骄泣血,英杰陨落——他刀御周天,引来星辰,一并斩出!
  古往今来似有一声轻鸣响彻。
  口中一缕流光飞出,无数星辰崩解破碎,其中刀意散乱飞溅,却都无法截断那缕流光。
  雪天帝抬手抓住那缕流光。
  此乃天帝以无上道行,自斩前世,自断未生,唯取今生今世所铸的今时剑。
  凡此时之物,皆不能抵,凡此世之物,皆不能伤。
  不求前尘来日,只求此生无敌,不求万古流芳,只要今时璀璨!
  “剧情突兀!明明只是一段前后很和谐的做菜吃饭事件,中间却莫名其妙穿插一个女主角脱衣服的情节!裸、裸什么围裙之类的东西简直意义不明!”
  “可笑——”
  白至尊窥出一缕破绽,挥刀纳入九天十地,取万象之意斩下:“轻小说的受众就好这一口!受众喜欢,你这番言论又有何立足之地?!”
  “我也是有做过功课的,女主角脱衣服被男配角看见,男配角心生嫉妒后成为反派——我所说的剧情突兀,正是为了故事推动,横插这么一段轻小说观众不会喜欢的剧情。”
  这是雪天帝故意露的破绽。
  今时剑确实无物不断,哪怕无形刀意,哪怕万象之意,依旧被一剑横扫而空。
  雪天帝那凛然而遗世,只求今生万古的唯我无敌之心,铸就出今时无敌之剑。
  “看来你不仅仔细研读,还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粗略调查了轻小说环境——”
  未曾想白至尊已看破这算计,这一刀只是虚招,他身形未动,却已将天地万象映入识海,自识海精神之中,忽然斩出了风华绝代的空想一刀!
  “但是太肤浅了!你能沉入的深度太肤浅了!有的轻小说读者就喜欢这种剧情!就喜欢人妻!汝可曾听闻牛头人战士?!”
  这一刀,在白至尊识海而出,斩中映入识海的雪天帝。
  化虚为实,雪天帝便真中了这一刀。
  帝血洒落长空,伴随一声惊疑的低吟。
  “什么?!没想到材木座同学居然有这种癖好……希望你的这种癖好仅限于轻小说创作,否则未来或进警局,或进医院,或太平间一把火烧了,也算省事。”
  噗——!
  材木座捂住心口险些走火入魔,大道上浮现一抹剑意。
  刀意与剑意碰撞,道伤越发沉重起来,材木座感觉到团子少女朝自己投来鄙夷的眼神,仿佛在无声表达着什么……或许是在蔑视自己的弱小吧。
  可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一段可以不算,但还有其他剧情突兀的地方!无论是国王以一个说不通的理由突然成为反派,亦或者——”
  “那正是抄袭缝合的影响!将位高权重者写作友方与敌人,这是两种套路!没有合适的调和转折,当然会产生画风与剧情的割裂突兀感!你能猜出这两段剧情分别出自哪两部小说吗?你不了解轻小说,就妄图凭一个晚上就摸透轻小说,未免太过自信!”
  “果然,在不熟悉的领域,不能冒然发表见解——既然如此,那我提出的意见是错别字,全文总计两百二十九个错别字,每一个我都有标注,身为作者,应当仔细检查审阅自己的文字,这是要给别人看的。”
  雪天帝挥动今时剑,不断斩去那无形无相,无定无影的刀意。
  纵然身负刀伤,无敌之心动摇,她依旧要无敌于今生今世!
  “胡乱用梗!给网络脱节的雪之下同学解释一下吧,梗可以说是现代化的一些俗语,从各种现象、状况和偶然间诞生,并通过网络迅速成型!例如主角在鼓励龙族公主独立的时,说出一句‘人类的赞歌是勇气的赞歌’激励对方,就显得十分不合时宜!因为对方根本不是人类!”
  白至尊哈哈大笑,本就棋逢对手,自当越战越强。
  两位绝巅人物,尽展千般妙法!
  无定刀,今时剑,交锋顿挫,不让分毫!
  角色标签化,单薄得连纸片都不如!对话流水化,一片看完不知所云何物!情节重复化,一个过于眼熟的剧情展开能看到十几次!修辞使用不当,该突出的没突出,不该突出的疯狂突出!人物动机存在逻辑错误,令人怀疑其是不是反复无常的代名词,精神病院的钉子户!伏笔没有回收,不禁想要质问作者那鱼一般的记忆力!
  语言在呼啸澎湃,语法在崩离解析,思维的碰撞越发激烈!
  材木座那濒死的悲鸣如此渺小无力!
  寻常文字在此地只能化作齑粉,社会学、哲学、戏剧等外道也被拉入争斗之中,更是时不时有先贤助阵!
  孔孟仁义之道,横贯古今地颂唱,夏目漱石面含微笑,细腻描摹红尘,佛祖拈花一指,于是地涌金莲,太宰治神色悲戚,颓废虚无里挖掘真实,庄子化鲲鹏,于九天与时光中逍遥遨游,森鸥外冷眼挣扎,在变革与传统间诘问自我。
  强者的厮杀已经将斗争拉到九天之上,两位绝巅人物此刻全力以赴,弱者的道心只能在余波中崩解破灭,化为灰烬!
  他们战至宇宙边荒,连文字都被磨灭了!
  斩前世,斩来生,斩去因果傲红尘。
  今时剑,今生法,今世无敌尽风华。
  雪天帝低吟出剑,斩断时光长河,锁住此时此刻,尽显无敌之风!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覆手皆是蝼蚁,落尽英雄气概!
  有一声悠远的长笑,自本应截断的过往而来,唤醒了雪天帝的记忆,记忆就是因果联系。
  “未完本!这是一部还没写完的小说,甚至连一卷都算不上,哪怕是要腰斩,读者也无法满足于这种连告一段落都没有的故事结尾!连一个完整的故事都算不上,当然是作者的大忌!不合格!”
  “……你是在说自己那本被腰斩的轻小说?”
  “哈哈哈!我那本可是整整两卷,哪怕被腰斩,也是个开放性结局!而且此时此刻,我才是站在品味高峰上指指点点的人哒!”
  雪天帝错愕。
  原来,自己早就与他有过争锋之时?白至尊竟然在自己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记住自己?还朝那时的自己斩出了虚假一刀?!
  不、不对!
  雪天帝又惊又怒。
  此人居然如此卑鄙,心机深沉,怕是众生都被他在过去留过虚假一刀,就是为了某个瞬间化虚为实,斩杀眼前可能出现的对手!
  自过往而来的虚假一刀化作真实,避无可避。
  今时剑也斩不断这过去的一刀!
  雪天帝含恨,却已招式用尽,新力未生,无计可施。
  亡于小人之手,不若羽化为道——
  “生僻字词——!这本小说里有很多生僻字词,我不用手机搜索资料,都没办法顺利地读下去,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问题吧?”
  团子少女纵身挡住了这自古而来的致命一刀!
  哪怕她是天才,也只是未成长的天才,如何参透这时间、因果和虚实的一刀?
  然而,她真的挡住了。
  白至尊仔细一看,顿时大惊,此人竟是自过往封闭灵识,让神识一直处于过去的状态,不染时间磨痕,因此既显愚笨,却又天资过人!
  正是靠着这笨拙、风险巨大的手段,团子少女才能挡住来自过往的一刀!
  这是白至尊和雪天帝,都没有注意到的方法,因为这种方法无异于自掘坟墓,偏偏在此刻显露奇迹!堪称一式妙手!
  雪天帝再度纵剑,再入无敌之境,由于过去那一刀被催发耗尽,她的今生无敌路更进一步,道心璀璨生辉,剑势难以抵挡,迅速将白至尊逼得走投无路!
  “八幡救我!”
  白至尊大吼一声。
  八幡大菩萨并不言语,面露悲苦无奈。
  指望不上吗……那就只能用最后一招!
  “我可以教材木座怎么写轻小说!”
  白至尊一声长吼震动时间长河,竟是试图牺牲未来,直接自爆,以斩断未来为代价击溃雪天帝!
  “且慢。”
  一声佛号响彻九天十地。
  白至尊接应未来的力量烟消云散,雪天帝截取此刻而成的无敌之境重新稳固。
  “部长,你的轻小说两次未过审核,一次直接腰斩,恕我直言——饶材木座一命吧。”
  八幡大菩萨颂唱一声阿弥陀佛,竟是为了解往日恩怨,于此关键时刻,阻断白至尊后手。
  白至尊惊怒交加,却已无暇他顾!
  “没有主线。白同学大概是习惯于创作短篇戏剧,哪怕是那两卷轻小说,若非埋了一些伏笔,各自的主线表面看起来是截然不用的,一卷主线侧重日常恋爱后宫,一卷主线侧重剧情转折变化。”
  “面对这种缝合画风的轻小说,白同学很难注意到一点——这本轻小说真的没有任何主线,既没有着重描绘战斗,也没有着重描绘勾心斗角,哪怕是所谓的开后宫,对于各个女主角之间的剧情描写也极度浅薄。”
  “市面上的轻小说,我粗略翻阅过一些,不管明暗以及变化,至少都有一个主线串联着故事,起到推动故事情节,埋下悬念,构筑故事框架等作用,但材木座同学的小说里没有这种主干。”
  雪天帝回忆起过去,动摇的无敌之心淬火重生,已然完成极尽升华,她从那过去一刀之中,窥见了白至尊的致命破绽。
  以过去的阴损手段,维持此刻的强悍绝伦——汝为邪道,当斩!
  剑光纵略九天,斩开洪荒,破碎万象,截断过去,破碎未来,直取此时此刻!
  那是登临今世绝巅的璀璨一剑!无敌一剑!
  “八幡!你竟敢背叛我!!”
  破碎了前世来生,斩断了此时此刻。
  三生尽断,大道破碎!
  白至尊徒留一声怨愤难平的怒吼。
  至尊之血,洒落宇宙洪荒。
  天道无情,循环往复,血液落下的地方,萌发勃勃生机。
  悬挂于众生过去的刀意烟消云散,枷锁从此卸下。
  九天十地的众生若有所感,朝雪天帝拜谢。
  颂天帝功!
  谢天帝德!
  为天帝贺!
  只求活一个今生璀璨的雪天帝,天帝之名却被传颂至遥远的光阴。
  八幡大菩萨收回看向未来的目光,朝材木座的方向而去。
  两位绝巅人物假借为材木座修改功法,彼此实则要争一个无敌,这又岂是一个小修士能受得住的?
  材木座大概是死了,哪有什么绝代大能看好,未来可期的剑豪将军,轻小说大师,都是中二肥宅的一个梦罢了。
  “阿弥陀佛,痴儿啊,睁开眼睛……”
  八幡大菩萨念诵往生经,一声暮鼓晨钟般的低喝。
  “插画才是重点。”
  比企谷八幡拍拍材木座的肩膀,辛苦你受刑了。
  “没、没错!哪怕我写的是厕纸也没有关系,只要插画够好看……”
  材木座如醍醐灌顶,顽强地活了过来!
  “白君的轻小说,可是被编辑评价为砂纸的东西,唉?我并不认同贬低他人来抬高自己的思想,没想到却下意识这么说了……我会好好反省,白菌也要好好反省一下。”
  雪之下雪乃带着胜者的余裕,眉眼盈盈地瞥了眼某人,举起拳头放在嘴前咳嗽掩饰表情。
  瘫在椅子上的白某人机关算尽,已然道心破碎,闻言只是抽搐一下。
  “另外材木座同学,这是我记下来的关于我和白君的争论点,如果愿意付出努力纠正这些问题,至少你会比现在更优秀。”
  雪之下雪乃轻微地晃动身体,嘴角忍不住露出些许笑意,伸手将笔记本递出。
  “万分感谢!等我完善自己!一定会再来的!”
  材木座接过笔记本,比了个大拇指,摇摇晃晃地走出活动教室。
  哪怕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居然还能坚持初心吗?居然还想要再来吗?或许这也算是一种病吧……意外让人挺喜欢的。
  比企谷八幡心中感慨。
  “小企——快跑!”
  由比滨结衣忽然惊呼。
  “啊?”
  比企谷八幡正疑惑间,一双手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
  白影满脸阴森,从他头侧探出脑袋,如充满憎恨的冤魂般嚎叫道:“比企谷君,叛徒应该怎么处理呢?”
  比企谷八幡脸上冒出冷汗,缓缓道:“部长,我只是无心之言,哪怕我不说,雪之下同学也知道这件事情,肯定也能想起来……”
  哧溜!
  “是真话的味道!好!原谅你了!来跳支舞吧!”
  白影拽着比企谷八幡转来转去。
  雪之下雪乃拿出文库本翻看,说道:“白菌你突然舔……不怕传染比企谷君吗?嗯……?从比企谷菌的变化来看,你们更有可能互相传染。”
  愣住的由比滨结衣这才回过神来,尖叫道:“这这这这这这——!小企!小白!你们……你们……!”
  “这只是一个梗而已,详情请自行通过网络了解,原本句子‘是说谎的味道’……像部长你这么直接做出来的人,我觉得也算稀有人类了——姑且问一下,部长喜欢男性还是女性?”
  比企谷八幡有点头疼,也有点紧张。
  “当然是女性——”
  援助/侍奉部里的三人松了口气。
  “以及男性!哈哈哈哈哈!”
  比企谷八幡宛如被蛇咬住的青蛙,不断摆手蹬腿试图逃离:“虽然你为人有趣很有魅力待人真诚能搞乐子,但这种事情还是不太合适,千万不要因为一时邪念从而走上了错误的道路,简而言之请你去追求其他真爱,你是个好人,但我完全没那方面的想法……真的没有哦?”
  由比滨结衣拍桌叫道:“为什么最后是疑问啊!小企!”
  “我可以帮白菌预约一下心理医生。”雪之下雪乃沉吟道,“或许还需要加上一个比企谷菌。” 第十七章 已经是晚上了 “哼~哼~~”
  卧室里,雪之下雪乃正在制作贴纸,倒也不是眼馋白影做的那个曲奇贴纸,也不是不甘心之前落后了一分,毕竟要用谁解决最多问题来分胜负,那么得分的标志当然要准备好。
  没有记分牌,怎么直观体现胜负?
  好吧,她就是高兴赢了一分。
  不过……
  雪之下雪乃看着自己画出来的Q版书籍贴纸,有点小郁闷,总感觉不如那家伙做的贴纸可爱,之前也在网上搜过了,没有那种心形曲奇的贴纸售卖,估计是白君手工绘制出来的。
  自己其实最擅长画喵咪,但材木座同学的委托标识,还是书本更加合适。
  他以前莫非还学过画画?
  雪之下雪乃摸出手机,检索了一下白影的名字,跳出来一堆无关的东西,虽然知道白影以前是某个剧团的成员,但并不知道具体名字……
  想了想,雪之下雪乃重新输入一个名字。
  《异世界转生从成为剑圣开始大开后宫》。
  纵然为了比赛,稍微了解过现在轻小说的市场环境和用户,但这种书名还真是让人充满了挑刺和吐槽的动力。
  还有白君在辩论中大肆提及的牛头人战士,那之后稍微上网查了查具体含义……
  开始后悔突发奇想。
  要是在那个名字就充满了问题的小说里看到某些污染眼睛的东西,雪之下雪乃觉得自己很难克制住说教对方一番的冲动,但那种说教很没道理,白菌只是顺应了用户的选择……不好,下意识将白影替换成白菌,已经假定他写了一些很糟糕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颇为纠结,她看着浮现出来的轻小说网站,仿佛在看一个魔窟。
  毫无伦理观念的怪物们在黑暗の混沌中蠕动,发情,散发出污言秽语的信息素,宛如各种各样扎堆的细菌相互繁衍,不断增生出奇形怪状的新细菌,比如什么牛头人菌之类的东西。
  不、不行,下意识的偏见是错误的,否则自己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自己又怎么能在社团对抗中胜利?
  雪之下雪乃拽回奔跑的思维,点开轻小说网站,只是简单扫了眼各种各样的轻小说名字,就不由一个后仰。
  看到了好多奇怪的东西.jpg。
  总之,还是来评鉴一下白菌的轻小说吧。
  ……
  ……
  午休时间。
  侍奉/援助部活动教室。
  “那个书本贴纸是小雪做的吗?挺可爱的。”
  由比滨结衣拿出自己的便当,挪动椅子凑到雪之下雪乃旁边,肩膀贴着肩膀。
  “嗯……”
  雪之下雪乃回复间,不由伸手掩嘴打了个哈欠。
  “哎?昨晚没睡好吗?”由比滨结衣注意到对方眼底里淡淡的疲倦。
  “稍微熬夜看了一下书……姑且算是书吧。”雪之下雪乃抬手抵着额角揉了揉,“只是偶尔打乱作息的疲倦感,问题不是很大。”
  由比滨结衣正要打开便当盒的动作停下,好奇道:“什么书?能让小雪熬夜看,肯定很有趣吧?”
  “一本轻小说,算不算有趣不好说……”
  “嗯?轻小说?!”
  由比滨结衣神色恐惧,敬畏道:“轻小说简直比课本还要恐怖,真不愧是小雪。”
  “由比滨同学觉得轻小说是什么?”
  由比滨结衣点点下巴,迟疑道:“唔……不用手机查资料就看不懂,查了资料也看不懂的小说?”
  雪之下雪乃评价道:“那只是材木座同学写得太差劲,轻小说大部分都是通俗的小说,虽然其中也有不少分类与个别特例。”
  “哦……”由比滨结衣放心下来,“那小雪昨天看的什么轻小说?”
  雪之下雪乃幽幽道:“白菌那一本被腰斩的轻小说呢。”
  说曹操曹操到。
  “这是炒面,这是面包,啪!炒面面包!”
  白影哼着奇怪的东西,左手拿着特浓黑咖啡,有着拿着炒面面包,迈步走进活动教室,招呼道:“哟,两位提前道个晚安!”
  “小白,呀哈喽!”
  由比滨结衣精神地打了个招呼,探头朝白影身后看了下。
  “看什么看,你和比企谷才是同班。”
  白影随口一句,由比滨结衣立马慌乱地手舞足蹈,大声嚷嚷着什么东西,但白影并没有仔细听,因为他感觉到了一股凉飕飕的视线,小刀子似乎的。
  雪之下同学伸出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她的微笑像是春风,徐徐温和,双眼里却满是冻结的冷冽,仿佛要表演以眼杀人。
  “你好,杀人犯先生。”
  多么礼貌又充满杀气的话啊。
  “你好,嫌疑犯小姐。”
  白影迈步走到窗边靠着,伸手拆开炒面面包的包装,拉开特浓黑咖啡的拉环,望向外面的操场悠然说道:“美丽的天气,天空如此一览无余……雪之下同学,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曾经那位编辑,那是一次关于作品可能被腰斩,面对面的严肃谈话。”
  雪之下雪乃笑容微妙:“我竟然能跨越时间,体会到白君那位编辑的心情,真是不可思议。”
  “唉唉?”由比滨结衣差异地左右摆头,“你们在说什么?”
  “我们在讨论悲剧的力量!将那美好的事物描绘创造后再破碎的壮丽!将那无形命运拽住并刻画出伤痕的形状!”
  白影感慨一声,举了个例子道:“例如取由比滨同学为对象——”
  “你给我等等。”雪之下雪乃立刻中断对方的即兴创作,“你那本被腰斩的轻小说我看过了,文笔没什么问题,故事也算得上精彩,但我还是要问一下,为什么白君这么喜欢创作悲剧?让一个个倾注心血的角色退场,会让你感到愉快吗?还是说单纯想聆听读者的悲鸣?”
  白影沉吟道:“编辑似乎也问过这种问题,我的回答依旧没有改变——是爱哦。”
  由比滨结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曾经体会过白影简单一句话描述的,此刻对未来无常的恐惧和哀伤,她震惊道:“这、这算爱吗?”
  雪之下雪乃回想起阅读的那些内容,表情有点绷不住:“白菌的爱会不会有点扭曲?需要送到医院就诊的那种程度。”
  “因为只是故事,所以就是悲剧,我认为人心是跷跷板,体验过悲伤就会追求喜悦,感受到压抑就会想要释放,遇到过失败就会寻找成功,我在故事中书写悲剧,便是深爱着现实的证明——故事里的虚假,会激发真实的爱。”
  “并非喜爱苦难,赞颂苦难,歌唱苦难,我于幻想书写苦难,只是自大地想要代替现实中的苦难,哪怕只有一两分的效果,那也是值得的。”
  白影望着窗外,喝了口特浓苦咖啡。
  “经历过孤立,才会努力试图抓住任何一根稻草。”
  “经历过排挤,才会孤高地想证明自我与众不同。”
  “只有缺心眼,才会去感谢自己遇到的麻烦和困难,现实状况是人们难以逃避,只能面对,或是闯过去,或是躺平任嘲,这个过程被称之为成长——那遍体鳞伤,满身尘埃的姿态,仿佛便是长大成人的象征。”
  白影侧头看来,阳光洒在少年的脸庞上,映照出神圣悲怜般的情感,他眼中带着被误解的淡淡悲哀,却又有义无反顾的决然,宛若赤脚行于碎石之上的圣徒。
  “若是生命注定痛苦,我希望亲手刻上虚假的伤痕代替!”
  “我啊,只是想要大家都变成充满爱的大人罢了!”
  此言掷地有声,绕室三周。
  由比滨结衣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鼓了几下掌:“哦哦,好厉害……?”
  “如果这是你的创作理念,那我确实也无法指责。”
  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眸子里冻结的冷冽消散,感慨道:“只是有些难以接受,安娜付出了几乎一切,却什么也没能保住,落得那么一个结局……”
  她知道,自己或许是在书中人物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并对那个影子的最后结局感到悲哀,那不仅仅是为角色,还是为自己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如此想来,白君的创作理念倒也无可指责……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白影说道,“剑圣之力难以企及,才能注定极限所在,当判断错误的时候,越执着就会越绝望,这就是片面认知世界的代价……”
  “……你说的这个,不是公爵之女森娜吗?”
  雪之下雪乃幽幽出声。
  白影顺其自然地说道:“安娜就不一样了,她找到了为国家奉献自身力量的方向,化身间谍,但忽略人与人的感情因素,越真实的欺骗越需要付出情感,虚假的关系也会诞生真心实意,即便在两难中决断,哀伤依旧无法避免……”
  雪之下雪乃打断道:“你说的是平民少女克莉,你连自己创作的角色都没记住吗?”
  “没办法,人是无法活在过去的。”
  白影背过身去,怅然道:“雪之下,她们已经死了啊。”
  昨晚熬夜看的故事,为角色际遇而泛起的心绪感慨,在创作者本人的一句话里,多出了几分扭曲。
  雪之下雪乃笑了。
  由比滨结衣感觉到了杀气,目光游离,或许赶紧溜走比较好,但我还没吃饭……
  雪之下雪乃亲切地问道:“喜欢悲剧的白菌——你的卡文治好了吗?稿子通过了吗?”
  “哼。”
  白影转过身来,指了一下自己的脸,傲然道:“看!这是睡眠充足,精神很好的证明!”
  雪之下雪乃移开目光:“真是令人遗憾,难怪感觉你今天正常了一点……”
  “不。”
  白影摇头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已经是晚上,可以躺下睡觉了。”
  什么意思?
  由比滨结衣正疑惑间,雪之下雪乃已经将便当盒打开,准备吃午饭。
  “小雪?”
  “死线战士不会倒在黄昏之下,白君这么说过。”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哎?这就是晚上的意思吗?!”
  “是啊,白君已经死了呢。”
  雪之下雪乃看着靠窗的少年。
  尸体在吃午饭。 第十八章 我将全力出击 创作者在死亡前,会有递进的三重境界。
  第一重境界——我能行。
  在距离死线还有充裕时间的时候,会不断地肯定,思索,否定,并持续重复以上三个过程,期间偶尔夹杂着懒惰和充满余裕的苦恼,那是理性而从容,智慧与冷静的法官,轻轻为自己敲下判处死刑的木锤。
  第二重境界——我要行。
  发现唯有全力以赴,才能在死线前刹车的时候,会焦躁急切地不断质问法官,宛若狂奔的兔子,慌不择路地奔跑,不断撞在一颗颗大树上,时不时痛苦哀嚎两嗓子,那是癫狂而窘迫的死刑犯,看到斩下无数头颅的断头台,正在朝自己缓缓迫近,凹槽里满是血垢的斩首刀正在升起。
  第三重境界——我不行。
  死线还未抵达,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在经过短暂的惶恐、震惊、错愕之后,那个瞬间,我是菩提树下的释迦摩尼,我是龙场悟道的乐山居士,我是喝高了的诗仙太白,困苦豁然开朗,迷茫尽数散尽,正所谓摆烂一念起,从此天地宽。
  “但你不是要缴房租吗?”
  雪之下雪乃状若无意地询问。
  白影蹦跳了一下活动身体,尽量不去注意对方握着网球拍的手,说道:“所以我周末在打工,这个月凑凑问题不大。”
  “那下个月呢?”
  “下个月我就去吃你家的米!”
  “抱歉,我家应该没有白菌能吃的食物。”
  雪之下雪乃今天的攻击性,大概比平时上升了两个等级。
  此时是下午AJ两个班的联合体育课。
  老师吩咐各自组队自由练习后,便去快乐摸鱼,而自由练习的结果……
  人群如潮水般散开。
  退潮之后,才知道谁在裸泳。
  两个孤零零的家伙对视,组成一队。
  “我还以为你说自己没朋友是谎话。”
  黑底白纹运动衫,黑色格子短裙,以及勾勒腿型的黑色长筒袜。
  雪之下雪乃轻松驾驭住这套黑乎乎的运动服装,她拍了拍网球测试了一下弹性,侧身望着对面的白影,扬起嘴角笑道:“莫非是你那糟糕的表现欲,导致其他人远离了你?”
  白影回忆道:“大概是因为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了一句我爱你们,结果被当成奇怪的家伙了吧。”
  砰。
  雪之下雪乃一个不慎,地上弹起的网球击中下巴,她看向白影,眼中浮现杀气。
  “没骗你哦。”白影骄傲道,“我可是开学第一天就表白了全班人的社交达人!”
  “这种行为只会扼杀你的人际关系吧?”
  雪之下雪乃倒是认可了,以对方的种种行径判断,做出那种事情也并非不可能。
  “何须多言——发球吧!哪怕是网球场上,我也是你无法超越的对手!”
  白影气势汹汹地将网球拍一指。
  “比分可是持平状态!”
  雪之下雪乃抛起网球,看似纤细的双腿发力,直接跃起,球拍猛地一个扣杀!
  砰!
  网球如电光般穿过球网上方,一声炸裂般的闷响中,从白影身侧的发球区砸地弹射而起,径直撞中后方的铁丝网,嵌在了网眼上。
  “马上就会和现在一样,变成我超过你。”
  所谓的完美,就是什么都做得到。
  雪之下雪乃燃起了斗志,在一场网球上赢过对方也是赢,她对之前比企谷八幡背刺才赢下来的一场有些不满意,尤其是看过白影被腰斩的轻小说之后。
  不讨论创作理论的话,单纯从故事构架、语法词句等方面而言,白影足够指导材木座。
  要赢,就要赢得自己心服口服!
  雪之下雪乃才不想满足于那种程度的胜利!
  “很好的眼神——”
  白影猛地收起笑容,将网球抛起,以一种粗犷的声音高喝道:“雪之下!我将全力出击!”
  KillerQueen!
  雪之下雪乃恍惚了一下,耳边骤然响起的网球砸地声让她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只见那枚网球同样嵌在铁丝网中。
  她再回过头去,仿佛想要确认什么一样看向白影。
  “还差得远呢。”
  白影单手叉腰,用网球拍敲敲肩膀,说着让人火大的奇怪台词。
  刚才看见的,仿佛外骨骼一样的东西……错觉吧?
  雪之下雪乃轻轻吸了口气,哪怕网球也打得挺不错吗?这样的对手才有战斗意义。
  至少比起对抗孤立那种看得见却又看不见的东西,简单得多。
  砰——!
  雪之下雪乃跳跃扣杀发球,球刚过网的瞬间,白影已然等候在那里,球拍横挥截击!
  “外旋发球!”
  什么发球?
  这又不是你发球!
  雪之下雪乃落地便立刻冲刺,险之又险地在球落地弹起时,一击抽回对方场地。
  “飞燕还巢!”“棕熊落网!”“白鲸回击!”“手肘、啊呸!手冢领域!”
  这家伙在自顾自兴奋个什么劲?
  跑一段路不能叫跑,得叫单脚碎步,扣一个球不能叫扣杀,要叫旋风扣杀,抽一个曲线球不能叫抽球,要叫龙卷风蝮蛇球……你是在表演动画片?!
  雪之下雪乃呼吸有些急促,压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冷静地不断观察,挥拍回击——论技术,是自己更胜一筹。
  对面那个笨蛋大概只懂个网球规则,无论对网球的控制,挥拍的角度和预估,发力的节奏变化,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那看似狂风暴雨般的不断攻击,只是对方凭借身体素质的一时优势,只要自己稳稳拿捏住上位优势,用最小的动作给他带来最大的刺激和消耗,胜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不过,好像太久没运动、腿软得有些快。
  忍住!
  网球在双方场地来回高速飞行,吸引了一些同样在上体育课的学生注意,战斗中的双方已经无暇他顾,纷纷盯住对手和球。
  雪之下雪乃手一软,球拍接住了球,却没能顺畅地发力打回去。
  糟糕!
  网球被高高弹向上方,越过球网的时候,白影已经纵身跃起,朝向场地上距离雪之下雪乃最远的位置,用力扣杀!
  “看我的黑洞哒!!”
  砰!
  网球如流星坠向场地一角,雪之下雪乃已经在失误的时候,立刻朝另一侧冲去。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呼!来得及……
  啊?
  砰。
  左脚绊右脚,一个相当标准的平地摔。
  雪之下雪乃扑街。
  “原来你体力不怎么样啊,一场网球也没办法打完。”
  白影走过去时,雪之下雪乃已经翻身坐在地上,看起来摔得并不严重,还有心拍拍裙子上的灰尘,淡然道:“我学东西从来都很快,所以很多事情不需要坚持下去,体力就成了弱项,算是富裕之人的烦恼吧。”
  白影咏叹般说道:“哦,令人恐惧的,正是你的才能啊。”
  “你……”
  雪之下雪乃没想到某天被人夸奖,居然会如此恼怒——不!这家伙根本不是夸奖,而是在调侃自己吧!
  她正欲起身,感觉到膝盖上有些疼痛,低头看到了擦伤,不大的伤痕溢出血迹。
  “走吧,保健室雅座一位。”
  伴随笑意的话传来,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朝额前出现的东西伸手,抓住后发现手感不太对,抬头一看——白影站在一米开外伸出网球拍,示意自己抓着网球拍……
  “你这是要扶我一把,还是在拿着竹竿和蛇对峙?”
  “我小时候是用木棍戳青蛙。”
  白影面露回忆:“本来以为会觉得无趣,那时候却戳得兴高采烈。”
  “你才青蛙。”
  雪之下雪乃抓住网球拍,借着白影一拽的力气站起来,她松开网球拍,迈步朝保健室而去。
  白影跟在后面看着,小伤而已,用不着搀扶,真伸手扶一下,可能就要表演拿手好戏,然后过上成为通缉犯的生活。
  将雪之下雪乃护送到保健室与校医成功会师,白影准备溜达回去点名。
  刚回网球场就碰到了主动过来搭话的少女。
  “你、你好,白同学,我叫安心院安洁莉娜。”
  “太长不念同学你好,我是很短好念同学。”
  “咕……咳咳!”安心院安洁莉娜咳嗽一声,“那个……白影同学,刚才我拍摄了一下你和雪之下同学的比赛画面,请问我能用吗?”
  “可以,不长不短同学应该没有意见,记得减掉她的平地摔镜头就行。”
  “噗——咳咳!嗯!那谢谢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跑远后,低头从手机里打开录制的视频,盯着画面仔细看了好几眼。
  自己明明看到的,手机却没有录制下来……
  是幻觉吗?那个像是许多粉色碎块用粘稠白丝拼起来,笼罩在白影同学身上,如同外骨骼装甲的奇怪东西。
  找了个理由凑近仔细观察,却没能从对方身上看到那个东西。
  但是毫无疑问,感觉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可以说是超能力者,也可以说是异常存在的人!
  并非只有自己是特殊的,确认这一点,既有些安心,又有些不安。
  说不定自己会被卷入不得了的阴谋,面对各种各样的敌人和一个在背后试图操控世界的黑暗组织,亲自历经时代的变革,在即将到来的波涛汹涌中身不由己,往常的一切都在洪流下支离破碎,无力回天……
  想想就有些害怕的感觉啊。
  但满足于现状是很可怕的,想想无心老师笔下的那个主角吧,便是自顾自沉溺于安逸的生活中,最后哪怕在国家之间的战争里活了下来,依旧失去了那么多人和事物——安洁莉娜!你可不能那样啊!
  唔、但是要不要接触那个白影同学呢?对方是个怪人,但是不是坏人还无法确定。
  总之要冷静,谋定而后动!
  先暗中观察一下。
  一定要隐藏好自己。 第十九章 下克上! “下个月的期末考试,比比谁的分数更高,如何?”
  援助/侍奉部内,正在看书的雪之下雪乃忽然出声,显然对昨天中断的对决耿耿于怀。
  “可以啊,年级第一小姐。”
  白影落笔如飞地将写下最后一段话,抬手收笔将最后的敌人斩杀。
  今天他没有带笔记本电脑,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突出一个无所畏惧。
  “那就拭目以待了,年级第二先生。”
  雪之下雪乃语气平淡,满是沉甸甸的自信,她从小到大在学习上从来没让出过第一名,体育类运动或许有体力不足的问题,考试那就不一样了。
  白影抬笔一指,如武士亮剑般沉声说道:“雪之下,我将全力出击。”
  “……”
  雪之下雪乃将书本合起来,冷淡道:“莫非你是入学考试的时候没有使出全力?”
  白影摇头晃脑道:“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于我也。”
  中文?不、从节奏和一点听得出来的字句判断,应该是文言文吧?
  雪之下雪乃不禁皱眉,她这才想起对方还是一个外地留学生,摇头道:“考试可不会考你的文言文水平。”
  “白影走上前,将雪之下头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
  “……你在虚构什么奇怪的情节?莫非是和我这么可爱的女生共处一室,按捺不住邪恶丑陋的欲望?”
  “前方就是桶狭间,冲冲冲!雪之下义元传达命令。”
  “你以为自己是织田信长吗?”
  雪之下雪乃不由后仰,这家伙不说人话的时候,那是真的不说人话——等等,思路都被对方有些带偏了,不是在说期末考试一决胜负的事情吗?
  本来很有信心,但白影来这么一出之后,她倒是有些拿不准了,就如同她也没想到这家伙看起来普普通通,身体素质居然很好,靠着蛮力把自己拖垮……
  总武高的入学考试只公布名次,具体学科的分数只会交给考生个人。
  如果白影在入学考试隐藏了实力,或许可以从分数上进行一些判断……
  雪之下雪乃不由慎重起来,昨天的经历她还没忘呢。
  “呀哈喽!”
  “下午好……”
  精神和颓废的招呼声依次传来,迟了一些抵达活动教室的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两人。
  高个子留着精神的短寸,是个体格显壮,站姿笔直,脚步有力的男生,矮个子有着一头银色短发,面容俊朗,线条柔和,自然而然带着怯弱感,正仔细观察活动教室。
  来活了。
  雪之下雪乃立刻判断出状况,稍微晚了些的比企谷和由比滨,应该是拉了两个‘客人’。
  换言之——决定接下来谁领先的战斗开始了!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瞥向白影,白影也在看她,仿佛彼此用目光作刀剑,咔嚓咔嚓地砍出几缕火星。
  旁人似是察觉到这股气势,不由多出几分谨慎。
  比企谷八幡心中感慨一声,大道又要被磨灭了吗?
  “来来来!坐坐坐!”由比滨结衣热情地拉来两张椅子,左右看看不禁嘀咕一声,“改天给我们的活动教室里加一张长桌子吧。”
  比企谷八幡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吐槽道:“但你不是社团的人啊。”
  “唉?!我、我不是吗?”
  由比滨结衣震惊地瞪大眼睛,就像突然被马岱砍下脑袋,还在大喊谁敢杀我的魏延。
  雪之下雪乃出声说道:“我确实没收到入部申请书——这方面需要你找平冢静老师申请,才能加入侍奉部,所以严格来说由比滨并不是侍奉部的成员。”
  “我写我写!有多少我写多少!让我加入啦!”
  奇怪,居然没趁着这个机会抢人吗?
  雪之下雪乃瞥了眼无动于衷的白影,随后将目光投向两名访客。
  小插曲之后,由比滨结衣写着申请书,两位访客自我介绍。
  高个子男生说道:“我是二年级D班的石田守,网球部成员。”
  矮个子男生说道:“我、我是一年级F班的户冢彩加,网球部成员,请多多指教。”
  白影伸手道:“说出你们的困难。”
  “我会尽力帮助你们。”雪之下雪乃接话。
  白影:“所以不切实际的困难就不用说了。”
  “我更偏向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帮助。”雪之下雪乃试图抢夺主动权。
  白影:“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解决求助者。”
  “请不要打断别人说话。”雪之下雪乃的微笑温度更低了。
  户冢彩加左看右看,一时间不知道该向谁说话,温润的眸子求助般看向比企谷八幡。
  嗷——好可爱!这真的是男生吗?可恶!如果是女生的话,我有立刻表白然后被拒绝晚上裹在被子里哭湿枕头的信心啊!
  比企谷八幡咳嗽一声:“石田同学?”
  愣住的石田守回过神来,放在大腿上的双手不由握紧,沉声道:“白同学!雪之下同学!我想邀请你们加入网球部!”
  “好胆色!”白影鼓掌,冷笑道,“挖墙脚居然挖到我头上来了!你是我见过最狂的同行!”
  雪之下雪乃冷静道:“很抱歉,你的委托这里无法受理,请另寻他处。”
  “你们的网球实力很强!”石田守连忙劝说道,“有你们的加入,网球部必然实力大增,有望在大赛上获取名次……”
  “石田同学,冷静、慢慢说。”
  户冢彩加拉了拉石田守的衣角,轻声提醒,柔美脸庞上浮现苦笑表情,
  石田守尴尬道:“额……也是,哈哈,抱歉!我紧张起来就有些说不好话。”
  比企谷八幡露出嫉妒的目光——可恶!就用这本轻小说斩下石田的头!抢走户冢吧!
  “简而言之!”
  石田守冷静下来,握拳喝道:“我要以下克上!望得两位高人相助!”
  雪之下雪乃揉揉额角,叹道:“这位同学,不要跳跃式发言可以吗?莫非你已经将国小的知识还给了老师?”
  “哦?想要请我出山相助?”白影来了几分兴趣,“英雄聚豪杰,才子配佳人,圣君选明臣——说出你的梦想!”
  石田守娓娓道来。
  且说那各级网球大赛,英雄豪杰莫不是枕戈待旦,厉兵秣马,以待良时,夺取天下!
  有虎踞中央的幕府将军,有雄心壮志的地方大名,有道走偏锋的无双剑圣!
  今天要说的则是千叶总武家。
  总武家也曾英雄辈出,进可争霸天下,退可安守一方,而今却已不复雄风。
  要说缘由为何,那便在于当今家主——好逸恶劳而不思进取,雕文刻镂而不修内里,好戴高帽以至谄媚盛行,自恃权重行尊卑之风,上行下效,以至君子无权,小人当道!
  总武家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吾欲重振总武荣光,卧薪尝胆,广结良友,却无不世之大才!
  今日论坛视频,见两位一番争斗,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吾遇两位先生,如鱼得水,若得卧龙凤雏相助,以下克上便如探囊取物,天下亦可及锋一试!
  待我功成身退之时,两位便是托孤重臣,大大滴有赏!
  “总武高的网球部确实很弱啊,历年成绩都特别糟糕,在各类体育社团的评价中很低,也少有学生愿意加入网球部,相比起来他们更愿意加入实力更强的足球部……没想到昨天那场比赛,倒是有人录下来传到了论坛上。”
  雪之下雪乃摇头道:“我没兴趣加入网球部,听起来是个很糟糕的地方。”
  石田守尴尬道:“这只是因为外界因素……”
  “外界因素糟糕,那就应该磨炼自己去克服——网球部的社长没有进取之心,喜欢端前辈架子来敷衍自己的无能怠惰,估计看不上的学生早就退部了,会留下来的大概率是同类或者混日子的家伙,在那种环境下,越优秀越会被嫉妒,被排挤,被欺负,他们也不会想着提升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地展现出配得上前辈一词的实力,只贪图前辈身份解释一切的便利。”
  雪之下雪乃毫不避讳地评价道:“真是一群低能儿,我可不想和那些东西打交道,所以邀请就免了吧。”
  “啊哈哈……那个,其实大家都还好啦,没有那么夸张。”
  户冢彩加小声解释,石田守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彩加!雪之下同学说得对——社团活动时间里,你多久没碰过球拍了?不是在负责捡球,就是当裁判计分,或者收拾搬运器材!那些笨蛋就是单纯嫉妒你的女生缘好,所以有意无意针对你,而这一切,源自于部长的不作为和放纵!明明那家伙曾经也有雄心壮志,熬走前辈成为部长后,却已经堕落如斯!”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满腔,不断精进自我的网球男儿了!”
  “继续这么下去,网球部是没有未来的!我才要以下克上!必须改变,才能前进!”
  下克上——农民驱赶武士,分家取代主家,地方大名攻击幕府,幕府将军架空天皇……
  简而言之,反了。
  社畜扬眉,怒炒老板鱿鱼。
  学生意气,顶撞老师话语。
  下级狂傲,敢啵上司的嘴。
  这是一种很容易被诟病的做法。
  在不了解细节的旁人眼中,会产生‘人品有问题’‘性格难相处’‘不要与其交际’‘太会来事儿’等诸多印象。
  石田守是个网球笨蛋吧,这种笨蛋让人想要帮一把……怎么帮却暂时没有头绪,在处理人际关系上,自己的办法……正面怼?
  雪之下雪乃思考之中,注意着白影的反应,他会怎么做?
  白影沉吟数秒,露出笑容说道:“加入是不可能加入的,但你的委托我接受了。”
  “哎?”石田守疑惑道,“我的委托……”
  “你的委托本质是纠正网球部的不良风气,希望能在一个良好环境中,敦促磨炼大家的网球技术,最终在各类大赛取得突破性的成绩——这个逻辑没有错误吧?”
  石田守想想:“这倒是没有……”
  “那就由我来实现你的愿望!所谓乱世出豪杰——你是不是那个豪杰,就证明给我看吧!”
  “哦哦、谢谢?”
  “咳咳,你的委托我也接受。”
  雪之下雪乃不弱于人,凛然道:“可不要半途而废。”
  于是,石田守虽然没能达成原本想法,但也得到了助力。
  乱世出豪杰……真要说起来的话,网球部应该算是王朝末年吧?还说不上乱世。
  比企谷八幡偷瞄着户冢彩加,心里闪过白影的话……
  乱世……
  部长该不会是想假意加入网球部,身体力行表演一波下克上,扰乱网球部后直接退部,给石田同学的上位创造出环境吧?
  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会用这种方法。 第二十章 霸王举旗,何用前驱? 委托接下,石田守和户冢彩加告辞离去,等待后续的办法。
  “啊……这种委托怎么办?”
  由比滨结衣困扰地思索起来,她拿出手机点动,说道:“我们学校的网球部水平好像真的很糟糕……今年社团招新都没有太多人,三个年级加起来才二十个成员——这已经是超级糟糕的程度了吧?!”
  “二十个不是挺多的吗?”
  比企谷八幡随意道:“反正网球比赛不是单打就是双打,获得冠军最多只需要两个人,哪怕包揽冠亚季,六个人绰绰有余。”
  “小企你确定自己说的不是终结者而是人吗?”由比滨结衣吐槽道。
  “不是所有人加入社团,都抱着获得成绩的想法,比企谷君会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没怎么参与过集体活动,由比滨体谅一下他吧。”雪之下雪乃淡淡地损了一句后,侧头说道,“白君,这次怎么比?”
  “这次各自行动,你会选择的方法,我已经看穿了,我很确定彼此的方法不会互相干扰。”
  白影站起身来,招呼道:“比企谷。”
  比企谷八幡不想动:“……干什么?”
  “去侦察一下网球部,这种委托需要确认很多东西——敌军粮草几何?士兵几何?装备品种数量如何?将领谁人?若连这些都不清楚,那便别打了,回家种红薯吧!侦察兵一号比企谷,走!”
  “额……部长你是侦察兵二?”
  “你知道督战队吗?”
  “——保证完成任务!”
  白影拉着比企谷八幡出击了。
  似乎确实如此,石田守会不会说谎暂且不论,对方若只是片面地那么认为,很可能会造成自己的误判。
  雪之下雪乃沉吟几秒,起身说道:“由比滨,我们也过去。”
  “哦哦……”
  眼下正是社团活动时间,网球部自然也在展开社团活动,占据着网球场进行练习。
  二十个人分到网球场,就显得有些冷清寂寥。
  这和足球场那边传来的阵阵热烈欢呼声,形成了鲜明对比。
  援助/侍奉部的四人暗中进行观察。
  “一个健康正常的社团,应该有许多种类,并相互转变的成员——单纯加入社团混履历的咸鱼,对于社团活动仅限于兴趣而非职业追求的爱好者,以及有一定目标,认真进行社团活动的斗士,某些社团还有因为朋友或者某个人加入的粉丝成分。”
  白影抱着双手,问道:“比企谷哟,你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彩加……咳咳。”比企谷八幡收回目光,“几乎所有人都是部长所说的咸鱼或者爱好者,有心的人要么被压制,要么也无力改变环境,说到底改变环境这种事情本身就很愚蠢呢……就像我有个朋友,小学时候被大家排挤,取了个青蛙的外号嘲笑,所有人都下意识这么说这么做的时候,又能怎么办呢?”
  “一潭死水。”
  雪之下雪乃皱眉锐评道:“稍微打几球就跑到一边玩手机,那点运动量连热身都算不上,石田同学的对手都换了五六个,也没见他快要累死——几个女生有些刻意地找户冢同学搭话,户冢同学和其他几个人一直在捡球和当裁判……还真是够糟糕的环境,猴王带着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倒显得石守同学这个人不正常。”
  一个良好的环境,能让人变得更好,一个糟糕的环境,也会让人变得更糟。
  稍微观察一下就能从网球场上察觉出一种摆烂氛围。
  由比滨结衣拿着手机点点点,惊讶道:“我们学校的网球部,上一届倒是有个十年来的最好成绩,千叶地区赛十六强哦……啊哈哈……”
  地区赛十六强……
  足球部可是能进全国大赛争锋的水平哦。
  “石田守同学不是让我们帮他夺冠,而是改变网球部现在的状况。”
  白影收回目光,手指比了个手枪的姿势瞄准雪之下雪乃,拟声道:“砰——发号枪已经响了。”
  雪之下雪乃抱着手,自信笑道:“我会比你先冲线。”
  “那便来试着挑战我吧!勇者有勇者的王道,魔王有魔王的霸道!”
  大概又抽风了的白影迈步离去,比企谷八幡长叹一口气,毫无干劲地跟了上去。
  由比滨结衣诧异地问道:“这、真的要分开解决问题吗?”
  “之前也是分开解决问题,要不然怎么判断谁做得更好?”
  雪之下雪乃已经有了想法,自信道:“由比滨,我们一定能做得比他们更好。”
  “哦,哈哈哈……”
  真是奇怪的关系,小雪也真是够有斗志的。
  由比滨结衣不由吐槽。
  ……
  ……
  “比企谷,你认为雪之下会采取什么方案?”
  走在楼梯上,伴随脚步声,前面的白影头也不回地询问。
  “求助老师吧。”
  比企谷漫不经心地回道:“已经没有斗志的社团就像一潭死水,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放弃,无所事事之下,环境就逐渐变得糟糕起来,三年级学生当山大王,对着二年级学生摆前辈姿态,不管事,二年级学生就对着一年级学生摆前辈姿态,让他们做捡球、当裁判、收拾器材一类的杂务,再严重一点的话,都算得上霸凌了哦。”
  白影漫不经心地一笑:“比企谷君,督战队的刀,那是相当的锋利。”
  讨厌,我是被强征入伍的哦。
  “咳咳……委托人是石田同学和户冢同学,户冢同学是一年级,石田同学是二年级,既然要想下克上,当然要有实力——雪之下大概会尝试给两人进行提升实力的特训,让两人光明正大找网球部的部长挑战吧,来个谁赢了谁当部长什么的赌约。”
  比企谷八幡想了想,简短说道:“网球部的部长会不会接受赌约,就很难判断了……没有将事情闹大的决心,亦或者行之有效的激将,很难逼迫对方下场呢——部长,你打算怎么办?”
  反问,避免部长又问自己奇怪的问题。
  “你觉得我们要去哪儿?”
  可恶!不要用问题回答问题啊!
  比企谷八幡吐槽间,下意识观察周围思考起来,都已经上了好几层楼,应该不是去教室或者老师办公室……这栋楼上面也不是校董的办公室……嗯?
  “学生会?”
  白影侧头露出一个阴险度满分的笑容:“比企谷果然很聪明啊。”
  比企谷八幡不由说道:“应该不是单纯请学生会给网球部下达命令吧?我感觉那样没什么用哦。”
  上级下达命令,下级就会全心全力地配合,那种事情只存在想当然里,人又不是输入信息就能运算的程序。
  但学生会有个实打实的权力——分配社团的经费。
  对于需要各种器材、场地和比赛费用的体育社团来说,经费就是命根子,就如同拿捏着社畜工资的老板,掌握乙方报酬的甲方,然而权力也不是有没有的问题,还得看怎么用才行之有效。
  “霍,比企谷倒是有些干劲了,因为户冢彩加?”
  “不是哦?”
  “看来就是了。”
  简单对话之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学生会门外。
  比企谷八幡已经有点想逃了,这种地方根本不是我应该来的啊!
  白影端正了一下仪容仪表,露出阳光的微笑,很有礼貌地轻轻敲门。
  “请进。”
  从里传出一个柔和的声音。
  白影推门而入,学生会室的人将目光集中过来。
  比企谷八幡想要当场转身了,这种作为外人闯入忙碌办公室的尴尬感,简直想当场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坐在办公桌后的正是现任学生会长——表情柔和,头发扎成垂在身前的两根辫子,面带微笑的女生,二年级的城廻巡。
  城廻巡好奇打量两位不速之客。
  还挺帅气……嗯?帅气,仔细想想这不是那个一年级的‘名人’吗?
  ……是麻烦。
  城廻巡微笑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白影学弟。”
  “我是来申请社团经费的。”
  白影坐在椅子上,说道:“按照规章流程来说,应该是找指导老师咨询手续,再将申请递交给学生会,由学生会进行判断是否有分配经费的必要,又需要分配多少经费——所以我不打算走正常流程。”
  “啊……哦……”城廻巡咳嗽一声,“那学弟的想法是什么?”
  这学生会长有点弱啊,直接被部长把场面话堵死了……真正的社交强者,就应该是能笑眯眯地顺着场面话往下说,反过来把部长给赶走哦,她还没反应过来部长就是专门来挑事的吗?
  比企谷八幡神游物外,多亏部长够显眼,感觉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变少了,好事好事。
  白影:“我是来抢经费的,网球部经费分给援助部一半吧。”
  城廻巡:“啊?”
  比企谷八幡:“……”
  学生会安静了一下,正在做表格的键盘敲击声消失,正在小声聊天的声音消失。
  “学弟?援助部我记得只有两个人……”城廻巡看了眼两人,“社团活动也不需要耗材和活动器具,申请经费的标准也达不到,抢、抢经费什么的……”
  白影观察着城廻巡,继续说道:“网球部多届都没有获得过荣誉,这一届大概率也没什么开创——体育社团的地位一向很高,正是因为能代替学校参加各类比赛获取荣誉,一个无法获得荣誉的体育社团,本质就是兴趣社团,不该享受优良待遇,经费砍一半很合适。”
  “谁也没说过,不是网球部,就不能参加网球比赛了,不是吗?哪怕只有一个人足够强,也能赢个单打冠军,所以砍掉的经费转给援助部刚刚好。”
  城廻巡努力理解道:“也就是说,白影同学认为自己网球水平很好?那直接加入网球部不就行了吗?”
  “一定要网球部才能打好网球吗?网球岂是如此不便之物,而且跟着一群虫豸,怎么能打好网球?当然空口白话也不切实际,所以我想让学姐帮个忙——下周末帮我约战网球部所有人,两边都亮亮本事,经费只配强者拥有!也请学姐当个裁判,免得他们不敢应战!”
  白影将一张申请书放在城廻巡桌子上,起身告辞离去。
  部长是什么品种的狂人啊!这种乱来的要求,怎么可能被同意……
  比企谷八幡心中的吐槽已经可以淹没大海了,转身跟着白影离去间,回头瞥了眼,发现城廻巡正微皱眉头看着那张申请书……那副表情既不是疑惑,也不算惊愕,更多的应该是严肃。
  严肃?
  闪电从脑海里掠过。
  大庭广众下说的话,不是为了说服学生会长,而是为了说出那番话。
  用来说服学生会长的东西,不在话里,在那张申请书上。
  将约战的时间安排在周末,是为了尽量控制事态影响范围。
  下楼间,比企谷八幡逐渐看穿一切,不由朝前面的白影问道:“部长……你听说过枪打出头鸟吗?”
  “你想当那只鸟?”
  “也不是不行啦……如果部长非要我那么干的话。”
  比企谷八幡干笑两声。
  白影感慨道:“比企谷真是又聪明又温柔啊——你知道得太多了!所以跟我一起进行特训吧!”
  “啊?!是、是网球特训的意思吗?”
  “霸王举旗,何用前驱?为了避免你又给我一记背刺,我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第二十一章 王道与霸道 要想下克上,人很重要。 正所谓一个社畜对付不了老板,但一群社畜离职能让老板跳楼。 网球实力是一部分,有多少网球部的人认可石田守是另一部分。 网球实力还好说,无非是身体素质和网球技术,前者不是短时间能够有突破性变化的东西,后者却是可以的。 雪之下雪乃针对性强化石田守和户冢彩加的网球技术,方法很简单。 “挥拍挥到死,跑步跑到死,打球打到死。” “大脑记不住,那就让身体记住,大脑无法理解,那就让身体理解。” “站起来,你不是还能喘气吗?就这种水平还想得冠军?得网球老龄人娱乐杯冠军吗?” 雪之下雪乃戴着一条头带,头带上分明地写着魔鬼二字,她正在给大口大口喘气的石田守和户冢彩加,演示挥拍的动作和球路变化,搭配着仔细的讲解。 石田守、户冢彩加的头上则绑着写有根性的头巾。 这次委托想要完成,可不是自己需要努力,还需要委托人也足够努力。 雪之下雪乃决定化身魔鬼,绑上头带敦促自己,也让两人绑上头带相互激励。 每天的社团时间就是魔鬼训练时间,石田守和户冢彩加要进行慢跑热身,同雪之下雪乃进行单人对打,适应她展现出来的各种网球技术和球路,听对方讲解球路选择与挥拍技巧,稍作休息后继续互相对打。 雪之下雪乃自己也没闲着,每天抽空粗略学习体育医学的内容,深入琢磨一下网球技术的教导讲解方法,观察两人身体素质,制作补充热量消耗的营养餐,准备盐水,还得和两人对练到自己体力无法支撑为止,身体力行地贯彻什么叫做往死里努力。 暂时讲解了关于球路选择的意识,雪之下雪乃拿着毛巾擦擦汗,对进度比较满意。 至少这两个委托人不是废物,一直跟上了训练进度。 雪之下雪乃问道:“由比滨,另一边的情况如何?” “进度糟糕,我、小彩和小石对其他网球部成员进行了一些接触,大部分都对特训、提升实力一类的东西不感兴趣。”由比滨结衣头上绑着无字的头带,“唯一一个感兴趣的过来……就被小雪吓跑了呢。” “那种家伙只能拖累训练效果。” 雪之下雪乃沉吟道:“看来这方面,必须由石田同学和户冢同学想办法说服网球部其他成员……” “这有点难呐。”由比滨结衣叹了口气,“网球部的同学,都很随遇而安的样子。” “一年级和二年级,石田同学应该能带动一些尚有些许斗志的人。”雪之下雪乃冷静道,“单独一人哪怕在实力上打败了网球部部长,也无法达到石田同学希望的状况——必须要让石田同学能带动一批人,产生足以分裂网球部的基础,才能迫使网球部的部长上擂台。” 由比滨结衣啪一下抱了上去:“哇,小雪好帅气!就像策士一样哦——不!是军神谦信公!” “咳咳、别!有汗还很热……我只是最近阅读了一下兵法方面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为了打败那个家伙,自己必须全力以赴,所以学点兵法是必要的。 诡诈之术令她尤为不喜,行军布阵早已脱离时代,战略战术层面的内容却带来了很多启发。 白君准备了什么计策?他并没有出现在这里,必然选择了另外一种方法,这几天经常不来活动教室,带着比企谷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但是没有关系,这次的胜负已经握在手中。 用兵法来说,自己便是施廉政,强兵马,纳人才,谋天下的昭昭王道。 “嗯嗯,我也要努力才行……” 由比滨结衣摸出手机,准备发挥自己的交际关系,找找有没有关于网球部成员的情报,这可是小雪安排的工作。 “唉?小雪快来看!论坛上有个视频,里面是小白和平冢老师在打网球!” …… …… 学校外某个公园的网球场。 我叫比企谷八幡。 我应该是穿越了吧。 因为有一枚炮弹朝着我飞了过来。 砰——!! 炸裂的闷响,如同子弹出膛时被引爆的火药,分不清究竟是球还是炮的玩意儿打在脚边,如同喜欢恶作剧的妖精般嬉笑一声,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呼……” 头发扎成长马尾,身穿运动服,平冢静单手拿着球拍,伸手取烟吐出雾气,随意说道:“不错嘛,还能站着。” 比企谷八幡出神地喃喃:“怪力大龄女教师……” “哈——?”平冢静笑容一僵,“我可是年轻人啊!比企谷!” 比企谷八幡:“你不否认怪力吗?!” “呵,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羡慕还来不及吧?哦哦,正餐来了。” 平冢静抓紧时间猛吸几口,将烟头在随身带着的小盒子里杵灭,接下来可没办法边打边抽烟。 “比企谷,记录霸王的身姿吧!” 白影穿着运动服,带着做完热身运动的少许热量,从开胃菜手中接过球拍,转转肩膀挑衅道:“奔三老师!可不要放水哦!” 平冢静:“你还真是有趣啊!中二同学!” 于是,平冢静拿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实力! 何止是网球,她本人可是练过武的! 砰!砰!砰!! 比企谷八幡叹了口气,感慨自己这几天被操练到筋疲力尽的境遇,部长肯定是小心眼吧?完全没想到部长的身体素质那么强悍啊,能够和那个怪力女教师正面对打。 他拿着手机拍摄视频,感觉拍的不是网球对打,而是两台人肉坦克在朝彼此喷射炮弹。 更可怕的是其中一辆坦克,前几天还只是拖拉机! “哈!” “呀吼!” “哦呀!” 平冢老师,你这么边打边吼,显得很难嫁出去哦。 “木大木大木大!” “Wryyyy——!” 部长你开心就好。 “喂——你在扮演dio吗?!” 平冢静球拍一挥,宛如炮弹轰鸣。 “哈哈哈!承太郎,你这个老家伙是赢不了我的!” 白影踏步一个冲刺,奔跑中便调整好姿势,追上球路的瞬间便挥动球拍,将球给打了回去,喝道:“木大木大——不老不死!青春永驻!这就是我dio!你已垂垂老矣,尚能饭否?可悲的人类!哈哈哈哈哈——!” “哦?有意思!” 平冢静嘴角咧出一抹怒气的笑容:“我看你是诚心想惹怒我啊!” “欧拉欧拉欧拉!” 嗯,我一定是穿越了吧。 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世界和白金之星在打网球? 比企谷八幡揉揉眼睛,将拍摄下来的一段视频,用小号发到论坛上,顺手取了个《这才是网球》的标题。 大概率能被网球部的人发现吧,毕竟城廻巡学姐前几天就已经通知了网球部。 有没有引发变化,明天稍微侦察一下就清楚了。 …… …… “简单来说,某人向学生会提出申请,希望将网球部的经费转一半到援助部,作为证明他会以一己之力在车轮战中打赢所有网球部的成员,学生会长同意了这个乱来的申请。” “同时看到论坛上我和白君比赛的视频,感觉压力很大,就来委托我帮忙特训吗?” 雪之下雪乃抱着双手,看着眼前的高瘦男生,对方正是网球部部长,石田守试图下克上的那个上,但还没等她展开正式的攻势,对方就已经带着网球部的人过来投诚了——不、不算投诚,只是虚与委蛇。 网球部部长抱怨道:“是的,简直是莫名其妙,又不打网球偏偏要……” “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无需多言,学生会长同意对方的申请,想必不是无的放矢,而据我所闻网球部这些年确实成绩糟糕,人才凋零,新鲜血液也是很少,某种意义上学生会长的判断非常明智,想加入特训那便加入,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雪之下雪乃自然地问道:“学生会长向你们下达通知是什么时候?” 网球部部长被损了一顿,有求于人却发不出火,只能用沉重一点的语气表示不满:“两天前。” 两天前…… 今天网球部部长突然决定要给部员进行特训,果然是看了那个视频吧。 “这是训练计划,石田同学和户冢同学这几天都在按照这个方式训练,觉得累可以退出,我还不至于将时间浪费在废物身上,希望网球部还是一个体育社团,而不是兴趣社团。” 雪之下雪乃淡淡激将几句,开始安排起陡增到二十人的训练队伍。 管理敦促二十个人很麻烦,网球部部长配合的情况下,指挥起来反而很轻松,部长的身份对于部员来说,多少沾点所谓的权威。 这就是白影选择的方式吗?还奇怪为什么白影会跑去进行网球特训,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在学校的众多社团之中,体育社团地位一向最高,因为可以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获取荣誉,体育社团的经费向来充足,同样各种器材的经费也花得多。 其次便是文学部一类,同样可以参加某些比赛获取荣誉,经费花销则是少一些,得到的经费可以用来购买书籍、红茶一类的东西,相较而言安逸一些。 接着是五花八门的兴趣类社团,例如侍奉部与援助部,不给经费,最多批一间空置教室当活动场所。 最后则是所谓的归家部——没加入社团,社团活动时间直接回家或者去打工的类型。 经费就是体育社团的命根子。 这一招釜底抽薪,实打实地给予了网球部部长压力。 磨炼自身则是为了展现出足够大的拳头,让压力更大。 网球部部长带人跑来‘投诚’自己,就是感到了坐立难安的压力。 缔造出足够强大的外力威胁,迫使网球部进行改变,就是霸道。 为了拥有这种程度的外力,白君也进行了相当程度的苦练,最需要时间的身体素质他本来就有,还很强,而网球技术从视频上来看,已经达到很不错的程度。 “真是放松不得呢……” 雪之下雪乃轻轻呼出一口气,白影的计划,也给自己送来了盐。 现在,自己暂时获得了网球部一定的领导权,可操作的地方就多了起来。 例如让石田同学和网球部部长对练,如果石田同学能有压倒性的赢面,这一事实不断重复的话,在这个很需要网球高手的状况下,石田同学就会获得威望,以石田同学与户冢同学的努力,也能带动改善网球部的氛围。 这样一来,要怎么和白君分出胜负呢? 雪之下雪乃思索间,忽然睁大眼睛,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 勇者……魔王…… 原来如此,这挑战书我接下了。 “小雪在想小白?” 雪之下雪乃回过神来:“当然没……倒也不算不想,但我肯定你误会了什么东西。” 由比滨结衣拉长语调:“哦——” “我只是在想胜负。”雪之下雪乃伸手捋了一下头发,眼中满是沉稳自信,“我的王道和他的霸道,一较高下的日子不远了。” “那个……”由比滨结衣纠结道,“怎么感觉这话很像是小白会说的?” “……咳咳——白菌的传染能力真是不容小觑,得做好预防工作。” 第二十二章 虎牢关前吕奉先 周末下午一点三十分。
  网球部二十名悍将已经在操场到齐,气氛有些绷紧沉默,大抵来源于石田守与网球部部长前两天的争吵,以及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强敌……二十个车轮战一个,输得可能性很小,而且已经临阵磨刀,好歹锋利了几分,但要是被对方打穿五六七八个,那也是丢人。
  观众人数不多,援助/侍奉部三人,平冢静和城廻巡。
  雪之下雪乃沉心静待。
  “小白怎么还没来?”由比滨结衣奇怪道,“约好的比赛时间是两点……小雪你有他电话吗?”
  雪之下雪乃摇头:“没有,比企谷君应该有吧?”
  “我也没有,可能是周末打工的事情吧。”比企谷八幡耸耸肩,转头问道,“平冢老师知道吗?”
  “嘶——呼……我找找,标注是臭学生一号……”
  平冢静摸出手机摁了摁,顺手打开免提,通话在响铃几声后被接通。
  【梓川,你的赤兔马借我一用,下午保证原状送还——平冢老师吗?放心!会在约定时间抵达的,刚好路上骑车算作热身!】
  【我不是吕布。】
  【影飘零半生——】
  【也不是董卓,快去你的白门楼吧。】
  【哈哈哈!前方可是虎牢关!】
  从中传出白影和某个男生闲聊的三两句话语,然后手机挂断,想来应该是上路了。
  大概二十分钟后,白影迈步踏入预定的网球场。
  网球部众人目光不善,凝神看去。
  见此人,身高一米七往上,体态修长,双肩齐平,面若春风俊朗,偏带几分秋意肃杀,眉毛抬出几分不屑的桀骜,一双俊秀双眼黑白分明,鼻梁挺拔,嘴角含有一抹轻挑傲慢的笑容。
  碎发分层乍看凌乱随意,身穿白色T恤将袖子卷起,脚下踩着一双黑色运动鞋,网球拍握在手中,正大摇大摆走来。
  这还是网球部其他人,第一次看到这个想抢经费,以至于不得不地狱特训了一周的家伙。
  寥寥几个女生不由相互嘀咕了几句,稍微少了一点不爽,男生们对视几眼,脸上多出了亿点不爽。
  “白影同学,你……”
  网球部部长迈出一步。
  “两军阵前,无需多言。”
  白影走上场地一方:“只争胜负,没有友谊!”
  雪之下雪乃出声道:“一人一场,短赛抢七!”
  网球部部长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采用正规赛制三盘两胜就太不要脸,那种情况赢和输都没什么区别。
  三盘两胜的正规单打赛,意味着白影哪怕全胜零封对手,也要24球才能击败一个人,打完二十个人就需要480球,不说别的,光是时间就拖得太久了。
  一般用于平局决胜局的抢七短赛制不同——1球1分,先7分的人获胜,如果是6比6的情况,那么就一直打到某一方领先两分为止。
  哪怕对手实力再怎么强,也至少要打140球才能打穿二十个人,人的体力有极限,状态也不可能时刻保持住,更别说网球中发球方有很大优势,在对手发球局的情况下,怎么都会消耗更多体力……
  “麻烦平冢老师当个裁判。”
  “好!可别太丢人了哈!”
  平冢静从网球筐里拿出一个球,随手丢给白影。
  白影捏捏手中的网球,他一甩球拍,指向网球部众人。
  “谁敢上前,与我一战!”
  一声喝问之下,宛若排兵列阵,号角长鸣。
  有着军神美誉的越后之龙,坐镇中军,遥望横跨赤兔,扬戟挑衅的吕布,稍作思索便已定下计策。
  且遣一人试探!
  军神抬手,令行禁止。
  一名女将纵马持枪杀出,喝道:“帅哥!有兴趣交换邮箱……”
  话音未落,女将已被一戟挑飞。
  “甚是聒噪!”
  吕布高声邀战:“还有谁?!”
  如果去掉捡球暂停的时间,只用了一分钟就给对手打了个7-0……男女的体格差异已经不足以解释这种鸿沟,单纯就是白君已经将身体素质通过网球表现出来。
  雪之下雪乃念头转动,此刻白君气势正盛,体力充沛,先用弱子消耗他的体力,尤其是不知不觉被对方气势所迫,心态比较脆弱的几个人,留到后面,斗志只会越来越弱——就决定是那几个摸鱼怪了!
  听闻吕布喜好美色,且待我再试探一番……
  军神眉宇微沉,三道号令连发。
  三名女将依次杀出,鼓起勇气直面吕布。
  一戟挑飞一人,戟杆砸落一人,顺势前挥再度斩杀一人。
  竟是一招更比一招强!
  “我要轰散你们这群女人!轰散你们!”
  “女人只会影响我挥戟的速度!”
  “自今日起!戒貂蝉!!”
  传说中的吕布——竟是戒掉了美色?!
  军神震惊,迅速重新推演局势。
  可恶!偏偏看到几双六分的手,忍不住有点激动,好在多年苦修未曾白费!人果然是越和自己战斗越发挥超常呀!
  白影松了口气,体力充沛地等待下一个对手,也不知道是天赋异禀还是转世投胎带来的什么变化,他的身体素质确实很不错,可以说得上一个优秀到像人类又不太像人类的评价。
  比如声线的切换,经过有意识训练和掌握的人,能掌握多种不同细节不同的声线,但很难有多个方面完全掌握,更别说短时间内完美模仿一个人的声音。
  让你们见识一下,这被团长称为天性肉身的力量吧!
  “无胆鼠辈!速速上前领死!”
  温侯纵马扬戟,高声挑衅,那是已经堪破红颜美色的强者!
  群将激愤,军神坐镇帐中,选一人出战。
  她端起一杯茶,刚喝一口,士卒便闯入道:“报!将军被那温侯一招斩杀!”
  此人莫非真已步入鬼神之境?!
  军神骇然间,堂下一小将请战,乃是新起之秀,户冢彩加。
  军神喜道:“好!我军就需要户冢将军这样勇士……”
  “不可!”
  席间一人喊道:“那温侯已入非人之境!今日更是气势盛极!户冢将军恐不是对手……”
  军神问道:“你是何人?!”
  对方答曰:“在下比企谷,一马弓手……”
  “两军阵前,无名小卒也敢坏我军士气?给我拖出去细细剁成臊子,不要看到一点比企谷在上面!”
  军神下令,由比滨近侍便将哀嚎劝解的比企谷小卒拖了出去。
  “将军!且饮此热茶……”
  “热茶且放下,吾去去便回。”
  户冢彩加出阵。
  不多时,士卒再度禀报:“不好啦!户冢将军又被温侯两招斩了!”
  军神心绪震动,手中热茶竟是还留有余温。
  这家伙……
  “今天的白君,气势很不一样……”
  雪之下雪乃将温热的运动饮料递给户冢彩加,表情严肃地看着正大杀四方的白影——现在甚至还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抢到一分,全都是7-0被剃了个干干净净的光头。
  一个接一个以7-0的耻辱比分结束战斗,宛如流水线的屠宰场,稍微几次算得上来回的对打,也仅仅是垂死案板忽坐起的仰卧起坐。
  网球部原本还稍显轻松的气氛逐渐紧绷,乃至于水泥浇筑般冷硬起来,甚至于主动上场的部员,都带着早死早超生的豁达态度。
  到底是为什么呢?
  这就是白君孤高的霸道吗?
  好不容易趁集训调动出的些许意气,全都被毫不留情地击溃。
  莫非是想让网球部不破不立?
  怎么看都是要给网球部留下毕生阴影的作风啊!
  “下一个是谁?!快给我上来!”
  再斩一人的白影高声喊道:“我还要回去上晚班呢!速度点!迟到扣钱的!”
  ……朴实无华的缘由,却好强大。
  军神略作思索,便想出了一记背水一战,将最后的杀手锏压住,然后直接全军开拔,正面围杀!
  极于霸道者,固极于勇武——哪怕你鬼神再世!堂堂大军也要把你给摁回黄泉!
  所谓哀兵必胜,说不定抱着打不赢的心态拼命,反而能打赢!
  然而,军神还是低估了吕奉先的强大。
  战场此刻已然不再是战场,化作了那道险些阻住群雄的巍峨天关。
  鬼神真有无双之风,良将上将劣将皆在其手下走不过七招。
  军神已无计可施,只能将胜负赌在剩下的两名猛将身上,却难说他们是颜良文丑,还是关羽张飞。
  “看到了吗?鸿沟的差距,他只用了七天——这就是天才啊。”
  第一个视频和第二个视频里的人,动作技术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第二个视频与此刻场上的人,动作技术变化的差距更大。
  网球部部长的语气,无悲无喜,颇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心境。
  当对方打穿十个甚至五个人,这场比赛的意义就产生了变化,从证明网球部有实力,变成证明网球部没那么无能。
  曾经他也是个轻狂热血的网球人,以为只要努力拼命,就能夺得此起彼伏的欢呼与赞誉,幻想未来至少有一段人生能与网球结缘,好运一些说不定能够留下自己的名字。
  比赛,谁不想赢?
  有赢就有输,有一个赢家就有九十九个输家。
  遭遇挫败之前,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石田守皱眉沉默,关于这个问题,这几天他们已经争吵过数次……这家伙还是没搞懂,还是在钻那毫无意义的牛角尖。
  “真羡慕你的天赋……”
  网球部部长走进网球场,话语多出几分真心实意地说道:“你如果加入网球部,能夺得总武高至今以来从未获得的一些荣誉。”
  “我要赶着回去上班呢,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
  白影捏了捏手中的网球。
  “加入网球部,一些比赛有奖金,解决你的问题应该并不困难。”
  “那种事情,我没兴趣啊——呔!受死吧!”
  兵刃交加,对手凑合算半个能人,但早已失去质问本心的勇气。
  此人终究未入出尘境界,只是心生困惑而逃避。
  鬼神般的吕奉先,多花了几招便将其斩于马下,依旧毫发未伤。
  方天画戟指向最后拦在军神前方的一人,声音略带疲惫,气势却越发昂扬:“现在就剩下你了!石田守!”
  石田守握拳上前,越过网球部部长,沉声说道:“我或许会放弃网球,但不会是现在,我哪怕放弃了网球,也相信他人的热爱,我希望未来的自己,不会认为现在有多悲哀。”
  “接受不了输掉,就把气往其他人头上撒,搞得网球部乱七八糟——你是三岁小孩吗?!”
  网球部部长一时无言。
  有战鼓轰鸣,仿佛云端传来高呼呐喊,试图将力量借给唯一和最后的挑战者。
  “塌高台又起阁楼,成王也败寇,我自赤心饮风流!”
  最后的武士紧握兵器,踏步出征,口中高唱辞世诗。
  他一往无前地冲向鬼神,如樱花要极尽灿烂后,才肯满足地凋零大地,悲壮而决然的刀锋,直指可怖的对手!
  刀戟交加,赤兔嘶鸣,纵燃尽心魄,亦难填补鸿沟。
  早已预定的胜负呈现,现场一片喑哑。
  依旧是宛如梦魇,残酷冷漠的7-0。
  网球部如丧考妣,比一穿二十更丢脸的事情就在眼前,一穿二十并且直接零封。
  “石田守,不差。”
  胜者点评一句。
  该去上工啦。
  白影抬手擦了一下汗,转身狂奔而去。
  雪之下雪乃抬手揉着额角……居然输了啊,是自己还没做到更好。
  这次的一分,就让白君先拿下。
  然后是被彻底打没脾气的网球部,虽然是被战车给碾压了过去,但也是个改变的机会。
  或者说石田同学的委托,已经完成了,现在应该由自己将委托完成得更好。
  雪之下雪乃迅速收拾情绪,整理言语准备给网球部来一波嘲讽式嘴炮。
  啪啪!
  城廻巡叹了口气,拍拍手站出来说道:“网球部的状况,还真是糟糕得出乎意料……老实说降为兴趣类社团一点也不过分哦,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网球部部长低头道:“十分抱歉,是我的过失,我未能履行部长的职责,愿意辞去部长之位。”
  “白影同学还真是强得像怪物一样,我想以后再挑战他一次!”
  石田守握拳,心有余悸于自己被打了个7-0,又有些蠢蠢欲动,想要从0变成1!
  “嗯——既然还有斗志,那就行吧,其实本来学生会这边就在考虑要不要削减网球部经费……俗话说知耻而后勇,接下来一个月是考察期,网球部的经费会不会被消减,就得看你们的表现了。”
  城廻巡露出笑容,现场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这是什么反应?有什么奇奇怪怪的能量改写了氛围吗?比企谷八幡不由吐槽。
  石田守诧异道:“那白影同学和他的援助社……”
  “援助社——解决他人困难的社团,这是我对于援助社的委托,想要确认一下网球部各位究竟是什么心态和想法,说到底援助社本身就是兴趣社团,没有申请经费的资格……”
  城廻巡俏皮地双手合十,调侃地补充一句。
  “当然,要是白影同学真捧回了什么比赛的奖杯,那就另当别论。” 第二十三章 章节名 啪!
  白影站在椅子上,将网球拍图案的贴纸贴上援助部门牌。
  刚上楼梯就看到这一幕,雪之下雪乃不由带点郁闷,说道:“暂时二比一,我会追上来的。”
  “败不气馁,勇者的风范不错。”
  白影跳下椅子,将其抓起带进活动教室。
  “叫我雪之下。”
  雪之下雪乃盯了对方一眼,一如往常地坐在靠窗椅子上,伸手从包里摸出书籍,说道:“网球部那边有三个人觉得丢脸退部,石田同学已经成为网球部的新部长,但原本的部长并没有退部……”
  “嗯嗯哦哦啊啊。”
  白影坐在椅子上,拉过一张课桌,摸出几本考题排在桌上。
  “这是你完成的委托,至少认真确认一下成果吧?”
  雪之下雪乃合上书,暂时看不进去了,她抬头微笑道:“讲点人类的礼貌如何?至少别人说话的时候认真听。”
  “哼,那我就来讲讲人类的礼貌吧!”白影放下笔,扬眉冷笑,“被一个班的人排挤,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没有问题,讲点礼貌认个错!”
  “人类的礼貌不是人身攻击。”
  雪之下雪乃反唇相讥,才不会惯着这时不时抽风的家伙:“白菌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稿费彻底完蛋的问题?”
  “当然是因为剧作家那个屑人!”
  “那我是因为同班那些低能儿。”
  白影当即痛斥:“你这样把问题全部归结于他人的行径,很不礼貌。”
  “你也没礼貌到哪儿去……等等,我们讨论的不是这个。”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将歪掉的话题拉回来,“我是说这次委托的事情,从结果来说还好,但你的方法没问题吗?”
  白影摆手道:“结果是最无聊的东西,无所谓的。”
  “过程很重要……嗯?你说结果最无聊?”
  雪之下雪乃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从常识来说,以那种给予外部压力来促成某种结果的思路,不是应该更注重结果吗?
  “结果是静态的形容,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事物——结果可以是画,蕴含着光与影的美感,以宁静之姿令人生出心动之美,结果可以是诗,萦绕着词与音的韵律,将无心的字跃动出有心的情。”
  “唯独在形容某种事态或是状态时,结果非常无聊。”
  白影肃然,低沉地咏叹道:“哪儿有什么长胜不衰的王朝,哪有什么亘古长存的思想,哪儿有什么经久不变的灵魂,人会越活越冰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最极致的冰冷便是死亡——连最后的结果都已注定,那还有什么特别看重的必要吗?”
  “也就是说你并不在乎结果如何……石田同学委托想要下克上,成为网球部部长,你的方法就是从外部让一潭死水的网球部混乱起来,结果无论是石田同学在这种混乱中,成为网球部部长,还是网球部就此分崩离析,都可以?”
  雪之下雪乃神情微妙,感觉之前还是把这人想得太好了。
  白影饶有兴趣地说道:“训练网球部几日,身处漩涡之中的你想必也知道了——无论是网球部部长不作为的缘由,亦或者石田守的想法追求,你能确定谁以后会是什么模样吗?当然不能。”
  “你只能确定一个暂时性的结果,而这个结果在不断变化的事态当中,是一种很脆弱的东西。”
  “魔王不会给予任何人帮助,只会成为磨难和障碍,被魔王击败的人,不一定会是配角,将魔王击败的人,也不一定会是勇者……故事会有结局,人从来都在路上——真正的勇士,便是绝不回头之人!”
  网球部能否脱胎换骨,取得成绩,石田守能否坚持本心,屡败屡战,似乎改变了态度的网球部部长,又会做什么等等,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这些东西无法以结果定论,我们只是完成石田守要以下克上的委托。
  雪之下雪乃若有所悟,淡淡道:“这么说来还是我的方法更好,增强石田同学的网球实力,提高网球部的水准,哪怕没有你的外力逼迫,也能按部就班让石田同学夺得部长之位。”
  “但结果是我赢了。”
  白影得意一笑,雪之下雪乃差点岔气。
  “你刚才不说结果不重要吗?”
  “事实很重要。”
  “我说的也是事实——”
  “没发生过的事情,怎么能叫事实?如同华盛顿砍樱桃树、太空里看到万里长城、伽利略比萨斜塔实验的虚空造事,你编造的东西,想要冠以雪之下雪乃险胜白影的标题,放到我哪儿的课本吗?”
  “从情理层面、客观现实和逻辑推理上来说,我的办法更好。”
  “你说得对。”
  白影愉快地在椅子上摇摆,直接一句话结束今日小怼。
  雪之下雪乃郁闷地翻开书,自己的本领果然还有局限,如果可以更有能力,更果断一点,例如在网球部和白影比赛开始前,成功整合网球部,解决网球部部长由于摆烂而引发的问题,那自己就有底气说这件委托算自己解决的。
  事实上,是白影打崩网球部部长的心态,直接进行一个崩溃疗法。
  早知道,训练的时候就自己去打崩网球部部长心态,让那家伙说出真心想法,再让石田同学将其狠狠修正。
  可惜在石田守与网球部部长第一次吵架,听到对方将一切归结于一次比赛失败的时候,自己有点犯PTSD,当场上去把那家伙怼了一顿。
  失败并不可耻,失败后气馁也很正常,然而身为部长,又要面子又摆烂,还试图让别人一起摆烂证明不是自己放弃,是现实的问题,结果将网球部带成搞前后辈尊卑的气氛,导致状况更加糟糕,那才是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
  雪之下雪乃复盘了一下委托,有点小遗憾。
  这点小遗憾现在就变成了来气。
  “若非城廻学姐插手,某人大概会弄崩场面,然后变成人人悚然听闻的单人拆部大魔王呢。”
  雪之下雪乃侧头道:“你原来还和城廻学姐认识?”
  “不认识,只是感觉那个学生会长应该有点本事,也是个愿意主动找麻烦的人,所以让她介入局势而已。”
  白影正在修行刷题大法,雪之下雪乃隔着一段距离瞥了眼,从密密麻麻的文字来看,大概率是国文的题,她状若无意地说道:“难怪要把比赛时间选在周末,又让学生会长参与,又毫不留手,这次你的考虑确实比我更多……你的国文成绩不好?”
  “要不然你能得第一?”
  白影骄傲地哼道:“等着期末考试吧,勇者哦——为了胜利,我将献上灵魂!”
  向胜利献上灵魂……等等,考虑到某人那堪称魔鬼的创作风格……
  雪之下雪乃试探道:“国文的作文,白君没写?”
  白影露出怜悯其智商的眼神:“我没写还能第二?”
  “……”雪之下雪乃也感觉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实在是太看不起第三名,于是咳嗽一声,“我记得入学考试的作文题目,是描述一件自己遇到的事情,并从中引发一个感想,你写了什么东西?”
  老实说,她很相信对方在写作上的实力,但也很相信对方在另外一些事情上的实力。
  国文被扣大分的话,肯定是另外的实力发威了——例如作文主旨过于消极,例如作文写一半突然没有,例如作文内容完全和题目无关……
  白影沉吟道:“《关于入学考试作文让我写一件事情并表达感想这件事情》。”
  “我没让你总结经历——等等……”
  雪之下雪乃反应过来:“这就是你的作文选题?”
  “没错!根据出题内涵,我深刻地表扬了如此出题的老师让学生阐发自我的真意!根据社会状态,我批判大多数学生已经养成定式思维,选题上普遍会美化自我和虚构自我的倾向!根据真情实意,我表达了自己选题时的痛苦困难,剖析自我究竟要不要为了得分而随从主流,深刻体现出自我与现实的冲突割裂,并由此将自我冲突拟化为一个小故事,表达出主人公坚守初心,最后被困难杀死的美好主旨!”
  白影擦了一把额头上根本没有的汗水,满脸感慨得仿佛能还看到那场艰难的战斗。
  雪之下雪乃沉默着,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有点乏力,只能幽幽道:“真亏你能得第二名……”
  “哼!一定是阅卷老师针对我!”白影怪笑道,“勇者哦!你一定是虚构了一件事情,从中引发出一个迎合主流期望的思想吧?桀桀!何等的可笑!”
  “我才没干过那种事情。”雪之下雪乃轻哼一声,对于曾经不自觉赢了对方还是蛮高兴的,“人也总有几件印象深刻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有吗?”
  白影摇头感慨道:“此时此刻,最为深刻。”
  “……你这是在骚扰我?”
  雪之下雪乃风轻云淡地捋捋头发。
  “是你在骚扰我吧?”白影诧异道,“你这就是比企谷所说的那种自我意识过剩——勇者快醒醒!忘了你被魔王羞辱的痛苦往事了吗?!”
  “你才被羞辱了,下次我绝对不会输。”
  “败者的怒吼,真是令人愉悦。”
  雪之下雪乃亲切微笑道:“白菌的稿子写完了吗?”
  “现在是晚上,我是无所畏惧的,甚至还能又唱又跳——艳阳天那个风光好,红的花儿是绿的草~”
  争吵声中,比企谷和由比滨结衣以螃蟹走路的姿势进来,两人抬着一张长长的会客桌。
  “小雪、小白别斗嘴,帮帮忙呀……好累,要死要死……”
  “咕——这张桌子比想的更重啊……” 第二十四章 学习会 会客桌横在空旷的教室,雪之下雪乃坐靠窗一头看书,白影坐靠墙一头奋笔疾书。
  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坐在桌子长边的一面。
  比企谷八幡翻看着巴掌大小的文库本,除了偶尔东东手指翻页,其余时候宛如一动不动的木雕,感受着安静却不尴尬的氛围。
  由比滨结衣拿着手机,拇指功已然深入化境,点压拽划,快若闪电,还能分心二用打开话题。
  “小白最近没带电脑来?”
  “昼出夜伏乃是生命常理,现在是晚上时间。”
  “咳咳——真、真不会有问题吗?直接放弃工作什么的……”
  “我只是放弃了被屑甲方支配的道路,选择走进大人的世界。”
  大人的世界?
  由比滨结衣按手机的指头一顿,想起之前白影发癫的景象,不由震惊重复道:“大、大人的世界?!”
  你肯定误会了,部长在逗你玩。
  比企谷八幡心中默默吐槽。
  “是啊——”白影暂时停笔,语气沧桑地说道,“换上帅气的制服,将面貌打理干净整洁,对每一位来访的客人,都要露出清切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要用对待神的态度去倾听客人的心情,要用对待孩子的语气去宽解客人的痛苦,每一天都是筋疲力尽,仿佛全身都被掏空的日子呢……”
  由比滨结衣担忧道:“小白,你很缺钱吗?我可以借……”
  “这家伙只是当服务生打工而已。”
  雪之下雪乃一语戳破:“周末网球比赛的时候,由比滨不也在场吗?他还和同班借了自行车。”
  “啊……好像是哦……”由比滨结衣迟疑道,“那小白应该不会去……”
  比企谷八幡淡然道:“虽然部长拥有一副可以当牛郎的身体,但实在想不出他当牛郎会是什么模样,哪怕是演戏也顶多几分钟就会改变扮演角色吧。”
  “小企你在说什么啊!”
  由比滨结衣坐不住地动来动去,羞恼道:“那那那那那种事——”
  比企谷八幡一针见血:“你肯定想了。”
  “咕——!”
  由比滨结衣号大破。
  “但比企谷菌可是直接说出来了,真是很难想象你的构成部分里有什么,轻小说爱好者吗?”雪之下雪乃开口护住由比滨结衣,开了一炮后转向正主,“白菌也别把当服务员打工的事情,用那种奇怪的方式说出来,真是故意惹人误会。”
  由比滨结衣振作道:“就、就是嘛!”
  白影淡然抬手道:“花开于土,雨落自云——懂得很多的两位,无需多言。”
  由比滨结衣慌张道:“我只是知道有那种奇怪的地方而已啦!又没去过……”
  “行了,由比滨。”雪之下雪乃叹了口气,“这只是常识,你表现得越慌张越在意,才会让人越觉得奇怪。”
  白影大笑着棒读道:“哈哈哈哈哈——!是啊!好奇怪哦!这是为什么捏?雪之下同学有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还请你闭嘴。”雪之下雪乃盯了眼白影。
  由比滨结衣勉强冷静下来,抬手拍了一下旁边的比企谷八幡,恼道:“都是小企啦!说那种奇怪的话!”
  “哦哦哦……”
  咸鱼表示无所谓。
  由比滨结衣倒是莫名慌乱,连忙转开话题道:“啊——对了!小白这是在做什么?”
  “刷题。”白影继续低头奋战,“勇者提出要和魔王比身高,魔王正在吃增高药。”
  “比谁期末考试成绩更好而已,不要说得那么奇怪。”雪之下雪乃简单解释一句。
  比谁年级排名高?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真是可怕的厮杀呢,幸好和我这个学校底层无关,千万别来事儿就行。比企谷八幡心中感慨着岁月静好,继续看文库本。
  “唔……比考试成绩?这算社团活动吗?”
  由比滨结衣奇怪道:“还是说胜利的人不会贴上贴纸?”
  喂喂!你说了什么话啊!笨蛋!
  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锐利起来,他在这一瞬间甚至觉醒了未来视——社团活动是什么?是帮助他人,比试是什么?是期末考试的成绩,如果将这两者结合一下……别!NO!不!达咩!!
  “咳咳。”比企谷八幡立刻打断道,“贴不贴什么的,双方约定好不就行了吗?反正……”
  白影打断了比企谷八幡的打断:“这可不行!私下比试是个人的事情,同社团无关!无论侍奉部还是援助部,都是以帮助他人为主旨的社团活动,两个社团要分出胜负,自然要在这个范围内!”
  “确实也是,将私事掺入社团比赛可不行,那么……”
  雪之下雪乃自然而然地说道:“就将私人比试变成社团活动好了。”
  由比滨结衣疑惑、好奇还带着看戏的微笑,问道:“那要怎么比?”
  你还在笑!我已经笑不出来了啊!比企谷八幡竭力挣扎道:“啊——啊——肯定有那种困扰于成绩的学生吧?主动出击提供免费补习的话,找到人选很合适……”
  “我加上比企谷,成绩算平均分。”
  白影一语如快刀,斩下咸鱼的首级。
  雪之下雪乃说道:“那我这边就加上由比滨,也算是侍奉部和援助部的正面对决。”
  帮助他人学习、提高成绩,毫无疑问是社团的理念和做法,各自考试带上两个负重一决胜负,也非常符合一较高下的想法。
  雪之下雪乃觉得这办法很棒,双眼中已经溢出斗气,看似微笑的表情,充满金戈铁马的气势。
  “哎?”由比滨结衣后知后觉,“加上我?!这这这——”
  “放心,不用占你太多的时间,就相当于私人补习班而已,我对自己教人还是很有信心……”雪之下雪乃稍微一顿,“由比滨的成绩,应该没问题吧?”
  噗——!
  无心的怀疑,猛烈地将由比滨结衣洞穿,她看看左边的雪之下雪乃,年级第一境的强者,又隔着比企谷八幡看右边正刷题的白影,年级第二境的强者,含糊道:“嗯嗯……还好吧,应该比小企好点吧?”
  可恶的女人!多事还敢口出狂言?!
  比企谷八幡说道:“我国文可是年级第四哦。”
  “什么?!”由比滨结衣震惊道,“小雪,要、要不你还是换个人吧?”
  你确定要带我这个负重?!
  对面是吕布加赤兔,就算你是赵子龙,也不能带个草叉就上哦!
  雪之下雪乃凝神问道:“由比滨,你对提升成绩有想法吗?毕竟关系到以后升学,算得上人生的一大抉择。”
  “我们才高一吧!真的要考虑那么远吗?!”
  “不考虑那么远,单纯要不要试试提高成绩?”
  “额……真的没问题吗?”
  “那我就将你的问句理解为委托,也接受你的委托。”雪之下雪乃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哪怕侍奉部输了,你也能有进步。”
  由比滨结衣艰难道:“小、小雪……我应该没那么差劲吧?”
  “啊?抱歉。”雪之下雪乃咳嗽一声,“主要是想到之前那个曲奇……”
  “安心吧,由比滨,比企谷是偏科晚期——国文拔尖,文科优秀,理科极其垫底的水平,综合一下的成绩比你高不了太多。”
  白影感慨道:“他是剑走偏锋,你是万金油,你们可谓卧龙凤雏,身怀绝技。”
  由比滨结衣看向比企谷八幡。
  “确实是那样。”比企谷八幡说道,“部长选我当负重不太明智,我只会拖后腿哦。”
  雪之下雪乃点头道:“从90分提高到95分,从0分提高到20分,两者的难度确实比从60分提高到80分更大。”
  “哼哼!真正的强者,就是要有一打五的决心!比企谷不足的地方,就由我来补足!”
  白影说罢,继续低头刷题,散发出奋斗的气场。
  呃……这算是放弃对我的治疗了吗?还好还好。
  比企谷八幡安心地继续翻看轻小说,当条优秀的咸鱼。
  下一场比试定下,由比滨结衣不自觉热情地关注起局势,她看向依旧翻看着小说的雪之下雪乃,艰难道:“小雪,这样真的没问题吗?小白很努力的样子……我们也来学习吧!”
  “一时头热是做不好事情的,将热情按捺下去,冷却成顽强意志,才能做到持之以恒。”
  雪之下雪乃淡定道:“该学的时候,我自然会学习。”
  白影闻言抬头,绘声绘色地翻译道:“我要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我没想过那么无聊的东西,还请白菌不要擅自增生,要不然打扫起来会很麻烦。”雪之下雪乃平淡道,“上课集中注意力听讲,在对应的时间做应该做的事情,这些事情能持之以恒地做好,最终得到一个好成绩本就是理所当然,读书学习考试是扣分制,不是得分制。”
  “你一节课走神太久,就会扣分,你遇到学习上的困难,没有解决而是逃避,那就又扣一分,这些都会在考试中展现出来。”
  学神的光芒笼罩着活动教室,她口述真言,讲解大道——
  “哼!那只是所谓通俗的优秀!要想在至高的领域上争夺每一分的胜利,注定要进行更加残酷的厮杀!前列可不是什么决定成绩在中游还是上游的概论,而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交椅!”
  学魔桀骜一笑,阐述着不同的道:“在那残酷而狭窄的舞台上,重重天劫拦路,弱者只会化作劫灰!相同境界只是基本功!克制失误!重复检查!冥冥难测的天资!机缘巧合的神之一手!阅卷老师的心情起伏!每一环都是决定成败的必要条件!”
  要想争夺那一分之差的胜负,就是要成疯成魔呀!
  “说起来,由比滨的生日是6月18号,正好是周末。”
  雪之下雪乃过滤掉某人的疯言癫语,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问道:“由比滨那天有空吗?”
  由比滨结衣回道:“嗯,一般过生日是晚上爸爸下班后一起,白天我都是有空的,嘿嘿,小雪知道我生日啊。”
  “作为部长,我有权利知道部员的一些档案内容。”
  雪之下雪乃觉得需要先摸摸敌军的底细,说道:“刚好给由比滨庆祝生日,顺便开一次学习会,地点就选在白君打工的地方——你是上午班还是下午班?”
  白影深沉道:“周末是全天班,上午下午都要顶,毕竟我已逾越死线。”
  “好的,那就中午。”
  带着温和亲切的假面,冷酷计算剩余价值的发言。
  比企谷八幡想要挣扎一下:“那我呢?我周末还是没太多时间的……”
  雪之下雪乃惊讶道:“难道比企谷菌要和朋友一起度过周末?如果是电视和书本上的朋友,就不必多说。”
  “……”
  可恶的女人!就把你排在绝对不能原谅名单的第一位,第零位就是部长,气死你!
  比企谷八幡叹息一声,已经被卷入部长和雪之下同学的厮杀,无法幸免于难。
  底层毫无价值的蝼蚁,连假面都无法窥见,就已经被决定了命运。 第二十五章 部长,车已经备好了 【雪之下:周六,你们两个能抽出时间吗?关于由比滨的生日礼物,我们可以一起挑挑看。】
  【比企谷:送钱吧,让由比滨喜欢什么买什么。】
  【雪之下:死刑。】
  【比企谷:哎哎!为什么啊!这不是一个相当优秀的方案吗?不用烦恼,也不用过多花费时间,更不用担心送了对方不喜欢的礼物导致气氛尴尬!这么完美的解决办法,你还要判我死刑?!】
  【比企谷:哈!怎么不说话?你也觉得这是好办法吧?】
  【白良白影:送钱的另一重意思,代表着我不想和你产生长远深刻的人际关系。】
  【白良白影:特殊的日子送礼,重要的并非礼物本身价值,而是礼物所象征的‘我想与你维持关系’‘我想与你有更长远、深刻的关系’等意味,对方重视这份礼物,代表着重视这段人际关系,也会重视礼物本身的存在。】
  【白良白影:一年五年甚至更长远的时间里,礼物会被小心保存起来或者使用或者存在于那里,钱不行。钱代表一般等价物,是会被使用和转移的代币,本身不存在价值。用钱来送礼,代指人际关系,就有着‘我认为彼此关系不重要,可以消费、也可以转移’的意味。如果你想和由比滨既分高下,也决生死,我建议你送100円硬币。】
  【雪之下:没错,比企谷菌死刑吧。】
  【比企谷:……】
  【白良白影:周六我要上班,没空一起挑礼物,莫非勇者是对第一个朋友感到畏首畏尾,就像中午吃便当一定要找几个人结伴?姑且给你几个提示好了,由比滨应该喜欢狗,偏好粉红色。】
  【雪之下:用不着白君提醒,我还没那么脆弱。】
  【白良白影:姑且再提醒一句,礼物最好朴素实用一点,勇者可不要一时激动将宝剑送人。】
  【雪之下:常识不用你复述。】
  一言一语就这么定下了啊。
  没办法,都是部长和雪之下的要求,所以得想办法给由比滨结衣送生日礼物。
  比企谷八幡躺在沙发上,看着手机有些头疼,给人庆祝生日,还得想办法买礼物这种事情……
  “小町,女生间送礼物的话,都送什么啊?”
  “虽然一般送可爱系的装饰品,但还得看给谁吧……”
  比企谷小町猛地出现在比企谷八幡上方,呆毛晃动地喊道:“送礼物?!哥哥终于交上朋友了吗?小町太感动了!今天给你一个超高的小町分数!送谁的?男的女的?!最近没什么节日,应该是生日礼物吧?!”
  “一个社团里的人而已。”比企谷八幡有点头大,“老实说我想直接送钱呢……”
  比企谷小町瞬间板着脸,语气没有起伏:“垃圾酱死刑,刚才那句话得到了有史以来最低的小町分数。”
  “啊……竟将哥哥直呼为垃圾酱……”
  “总之!明天小町会押送垃圾酱一起去买礼物!现在是招供时间,快给小町一五一十全部招来啦!”
  “哎哎,别挠我头发啊……”
  ……
  粉色,狗,朴素实用。
  仔细想想的话,确实挺符合由比滨日常表现,之前活动教室闲聊的时候,也听对方提过家里养了狗。
  首先排除掉送一条狗或者狗布偶的选项。
  考虑到结识对方的起因是委托教如何做曲奇,换言之由比滨对于厨艺可能会很上心。
  雪之下雪乃沉吟,那就是厨房用的围裙了,粉色系,最好有点狗骨头或者狗头的图案,送这种实用且偏向对方喜好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
  确定好明天的采购目标,雪之下雪乃将重翻了一遍的课本,以及关于由比滨结衣的补课计划放到一旁。
  然后拿出新买的孙子兵法。
  在洞悉他人的层面上,那个男人有着堪称恐怖的敏锐程度,在古代必然是个攻心为上的策士,自己在这方面有所欠缺。
  从石田守的委托就能看出来,那家伙迅速从各种地方察觉到网球部的问题缘由,以暴力疗法击溃网球部部长的颓废丧气,暂时让网球部盘活过来,有了前进的希望和动力,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那一点,单纯局限于权位之争,思维顶多是衍生到合众裂部,分庭抗礼的层面。
  自己将网球部部长视为一个需要踏过去的障碍,对方则是察觉到,解决网球部部长的问题,就能让困境迎刃而解。
  不想继续输的话,那就只有努力变强。
  所谓兵法,便是斗争之法,上至国家战争,下至两小儿猜拳,无不是斗争的体现。
  自己试图纠正一种现象,本质也是斗争,哪怕如蜉蝣撼树。
  复盘上次委托的过程。
  白君以社团预算入手,如攻兵家必争之地,迫使网球部应战,再以强悍的个人能力正面突破,用外敌袭击的方式令网球部暂时团结,在这个暂时团结的过程中,间接促使网球部部长的改变,最终解决问题。
  自己从石田守同学入手,打算是强化石田守与户冢彩加的网球实力,更进一步则是让他们二人去说服更多网球部成员,制造出能够撼动社团,迫使网球部部长应战乃至退位的环境,既忽略了网球部部长这个关键人物的想法,也忽略了社团的本质。
  如果说白君是棋盘外的对弈之人,那么网球部部长就是棋盘上一处关键的留白区域,自己忽略这片区域,就是知己不知彼的典型。
  重来一次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呢?
  当然不可能是白君那种办法,那种打穿网球部,化身超强外力威胁的本领,自己并没有。
  但也能想出一种自己的办法。
  无论是调查或者询问,大抵能推测出网球部部长的想法变化,然后能衍生出多种不同期望的解决手段。
  上策,自己或者石田守同学,正面激将,网球对打,尝试给对方来个崩溃疗法,狠狠修正他颓废扭曲的心态,所谓杀敌先杀将,擒贼先擒王
  中策,收集网球部部长的资料,整理关于网球部现状的种种证据,说服部分不满的部员进行作证,直接去学生会,由具备权力的城廻巡学姐进行降维干预,顺大势而为,自无可阻挡。
  下策,强化石田守和户冢彩加的实力,团结还有进取心的网球部部员,获得一些比赛的奖项,最后摊牌开始夺部长之位,此乃先练将兵,后得威名,再逼王庭。
  细细想来,自己原本的正道只是下策,或许扎实稳定,但时间太长,未及要害。
  石田守同学的委托表面是下克上,内核是改变网球部的状态,自己单纯考虑得太浅显。
  过往的失败经验,必可活用于下次。
  雪之下雪乃合上兵书,躺上床盖好被子。
  “部长,车已经备好了。”
  比赛失败,沦为副部长的白影打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说道。
  “好,那出发吧,车开快一点。”
  雪之下雪乃心情愉悦,坐上后座。
  “没问题,一切都交给我吧!”
  白影启动发车,雪之下雪乃望着窗外的风景——赢了,这个跳脱又麻烦的家伙,终于败在自己手下,但怎么回事呢?总感觉有什么地方很奇怪……
  “虽然我说要你开快点,但没让你超速……”
  “没有警察就没有超速。”
  “副部长不许违抗部长的命令,给我减速刹车!”
  白影无辜道:“这车没有刹车啊。”
  “??”
  “部长!坐好了!外星人已经攻占白宫!奥特曼患上了中二病!从未来回到现在的由比滨正在被比企谷追杀!我们必须立刻穿上猫猫套装,寻找七颗龙珠将车改造成时空机去拯救世界!”
  “??!”
  ……
  雪之下雪乃猛地坐起来,有点迷蒙地看向窗外。
  呼——是梦啊,好像是一堆乱七八糟想不起来的东西……
  今天要给由比滨准备生日礼物。
  真是有着糟糕开始的美好一天。
  ……
  清晨,睁开眼。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准备上班。
  美好的一天结束了。
  清除四肢的结缔组织,将头部结缔组织打理成符合现代人类审美的模样,清洗上皮组织并用双手按摩面部神经组织,一番准备工作完成之后,运转元力,充盈穴位,欲要冲关破障。
  累积多日,成功破境,顿觉四肢百泰一片舒畅,浑身如卸下千钧重担般轻盈,此乃正道修行之法,某些贪图欲望,一味试图走捷径,没有打好基础的修士,容易走火入魔,破境一次少说也得丢掉半条性命,更别提那服用烈性丹药以求迅猛精进之辈,往往带有炙痛随身的后遗症。
  今日天气不错,看看手机,路上交通顺畅,是个合适的好日子。
  白影心血来潮,从屋子里拉出自己的坐骑,这是曾经陪伴自己跟随旅团,游离山川大地的灵魂伴侣。
  深沉无光的外表,久经风霜。
  斑驳掉落的红漆,经验丰富。
  带点歪扭的轮胎,行万里路。
  卡顿关节的锈迹,老骥伏枥。
  奉先犹在,剑指河山!
  赤兔老矣,尚能嘶否?
  白影意气风发地坐上赤兔。
  一库走!
  去虎牢关扬名天下吧!
  今日上午8点30分,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男子,驾驶一辆老旧自行车,于十字路口处拐弯时翻车,提醒各位居民朋友,不要乘坐超出保质期与磨损过度的交通工具出行,对自己的安全和生命负责。
  “真亏你扛着自行车跑来上班,还没有迟到啊,赤兔先生。”
  梓川咲太拍拍手站起来,看着眼前链条断裂,浑身皆是创伤的自行车,下达病危通知书:“吕布已经完全不行了,真亏你能从家里翻出这么一辆古董。”
  “古董……”白影喜道,“古董能换很多钱咯?”
  “你觉得我值钱吗?”
  白影摇头:“遍地都是,一文不值。”
  “鄙人年逾十六,年龄还没我长的吕布想来半文不值。”
  “哎,看来等手头富裕,得换一个赵子龙。”
  梓川咲太吐槽道:“你就这么自然而然接受了新身份吗?赤兔先生。”
  “你我皆牛马,忙碌不得闲,我当个赤兔也是好的。”
  “我看你好像乐在其中的样子,牛先生。”
  “我负责卖笑,不乐怎么笑?马先生。”
  “白!梓川!别在这里带薪聊天,赶快换衣服准备,马上开店了!”
  虎踞吧台的老板吼了一嗓子,充斥着奋斗的热情,那是年轻人特有的朝气,后浪的蓬勃呼啸。
  “是是是……”梓川咲太叹了口气。
  “莫急,且让我调出打开他人心胸的笑容。”
  白影揉揉脸,时不时咳嗽几声:“梓川,这个如何?”
  “我确实感觉心胸下一秒就得被你打开。”
  梓川咲太摸摸胳膊,点评道:“形有恶鬼画皮之姿,望之似人细看非人,声如黄泉幽谷之风,催发惊悚可至尿崩——你最近在研究恐怖谷理论?”
  白影嘚瑟道:“人对人的恐惧,来源于似而不似——人演非人之人,才是精髓所在!我正在追求越演越不像人,最终完全不做人,达到前无古人开辟,为后人点燃薪火的全新未来风演绎思路呀!”
  老板幽幽道:“你要是用刚才那模样接待客人,扣工资。”
  “未来还是交给后人去开拓吧。”
  于是,演艺界的未来被扼杀在摇篮中。
  很快收拾整齐,名为阳光屋的多功能餐饮场所开门营业。 第二十六章 陨落的天才 落地玻璃窗,浮现安静里透着热闹的景象。
  有风韵成熟的都市丽人,她喜欢坐在角落里,静静享受一杯上午茶,不希望被人打扰,能够放空平日里积累下来的各种压力,有喜好甜点的青春少女,喜欢坐在靠窗采光的位置上,拿着手机仔细调整光影,将一个个甜点拍摄成诱人的照片发到推特上,有刚入社会遭毒打,不知不觉带着疲惫的职场新人,点上了一些好吃管饱的美食犒劳身体,有衣着光鲜,手提挎包的时髦女士,微笑着小声与同伴交谈,时不时品尝一口看上去很正点的西餐。
  形形色色的人,或多或少将几分目光投向少年,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人看上去却比衣服还要干净整洁好几分。
  他行走在店里,明明干着服务业的工作,却像是巡视领地的雄狮般气势昂然。
  为希望得到安静的都市丽人,轻轻放置一扇隔开他人的屏风,取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给青春少女简单讲解了一下拍摄技巧,将对方引诱到其他位置,给为吃饱而来的职场新人,送上一杯饭后的白开水,时髦女士似乎说了点什么,少年则是游刃有余地应答,全然没有面对成年人时的窘迫和不自在,十分得体,还能大大方方地接受拍照。
  迎来各种类型客人的店里,倒是显得格外和谐寻常,不同人生阶段的客人共聚一处,各自寻找到所偏好的事物。
  奇怪的店,奇怪的氛围,奇怪的客人,奇怪的店员。
  “……”
  “……”
  “……”
  “……”
  四人面面相觑。
  由比滨结衣担忧道:“应该……不是那种奇怪的店吧?”
  “我低估部长了。”比企谷八幡叹了口气,“有着那副皮囊的状况下,有必要的话,感觉他能成为骗过任何人的骗子呢。”
  比企谷小町纳闷道:“好奇怪的店啊……”
  “总之,我们先进去吧。”
  雪之下雪乃率先推门而入,三人连忙跟上。
  “欢迎光临。”
  一个看上去也是高中的男生普普通通招呼一声,抬头扫了眼几人,了然问道:“是白的朋友吗?”
  “白君说过了?”
  “嗯,他说你们可能会提前过来,虽然人数和预期不符,但特征都对得上。”梓川咲太打量几眼,“跟我来吧,他提前预订了位置。”
  比企谷小町左顾右盼,好奇道:“是什么特征对得上?”
  比企谷八幡漫不经心地插话道:“大概是死鱼眼,团子头,黑长直冰山之类的……咕!”
  砰!一记小町肘击成功打断,比企谷小町面带微笑,眼神无声地说道:哥哥别在外面发病哦。
  梓川咲太想了想,说道:“一个左顾右盼,四处打量,浑身动作不自然,仿佛正在实施偷窃的新手小偷。一个气势凛然,单刀直入,不像找人更像抓奸的女生。一个乍看傻乎乎,实际脸上也总有几分傻乐的女生。”
  三人下意识对号入座,旋即满头黑线。
  比企谷小町吐槽道:“这特征……还不如哥哥刚才说的几个。”
  将四人带到预定的座位上,梓川咲太递出菜单,说道:“请。”
  “日式、西式、中式、下午茶……这家店的厨师还真是身怀绝技。”比企谷八幡瞥了眼菜单,旋即反应过来,“等等,我们只是来找人的……”
  梓川咲太自然道:“来都来了,不必客气。”
  雪之下雪乃看了眼,白影正安静地当着拍照对象:“白影不也是服务员吗?”
  “很遗憾本店的白影是非卖品,并不在菜单上。”
  梓川咲太说道:“日式、西式和下午茶是老板的拿手好戏,中式菜肴则是白的专长,你们可以品尝到很接近正宗,但本店并不保证好吃的中式料理。”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向菜单挑选起来,随口道:“那就来个麻婆豆腐吧。”
  “好的,麻婆豆腐一份。”
  梓川咲太记下菜单,转身朝着白影那边走去,比企谷八幡正想问问什么叫不保证好吃,见状也失去了机会。
  异国他乡,也有勇士啊。
  听闻梓川咲太带来的点单,白影颇感诧异,旋即告别两位说笑的女士。
  “哎?不多聊一会儿吗?我还想试试拍张有校园风格的照片。”
  女士挽留,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毁掉一个兴趣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兴趣接近生活,所以这段距离恰到好处。”
  白影潇洒离去,换上围裙后进入后厨,兴致大发地喊道:“老板,豆瓣酱,干辣椒,红花椒,老板都采购到了吧?”
  正在给点心塑形的老板一惊,要用上自己专门采购的配料……麻婆豆腐?!
  麻婆豆腐作为一道相当出名的外来菜肴,老板曾经也很感兴趣。
  没错,曾经。
  采购时吃过一次,滤镜就在天雷地火中崩裂。
  老板沉声道:“免责声明记得拿一份,谁吃谁签字。”
  “安心吧,老板,只是微辣。”
  ‘放心嘛,只是微辣。’——川渝小店中,店主热情又淡然的笑声于脑海中浮现。
  老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往日幻痛浮现。
  白影深吸一口气,感觉到了!我那依旧炙热的灵魂!那川渝男儿的热血依旧未曾泯灭!
  上辈子自从大学毕业被老妈忽悠着走进厨房,带着那对未知事物的好奇心,燃起热情学着做了几顿饭菜以后,厨房工具人竟成我自己——老爸老妈时不时就会从微信上亲切地说‘晚上吃鱼嘛’‘整个肥肠’‘莫太辣,现在吃辣不得行老’。
  火锅毛肚卷辣油,泡椒开胃去烦忧。
  豆花清淡薄如水,滚满蘸料方入喉。
  未曾想此世转生这似是而非的世界,一回首竟是什么都吃,偏不喜好吃辣的广东人。
  那一日刻骨铭心。
  尚且十岁不到的自己,望着厨房生出几许怀念之情,想办法用零花钱和撒娇攻势,弄来些上好干花椒干辣椒,兴致大发地下厨做出一盘麻婆豆腐。
  父母深感我儿日后有厨房工具人之姿,备好凉白开,大碗白米饭,做出万全准备。
  年幼的自己不屑一笑,灵魂鼓动着川渝的骄傲,伸出筷子在父母震惊的眼神里,将一块豆腐裹满勾芡酱汁,毫不犹豫地送入口中。
  那是一种熟悉的陌生,是十年后再遇,曾经同桌的那个她。
  曾经的她,开朗大方,洒脱热情,既能像假小子般活泼,又能像火蝴蝶般灵动,她是那么狡黠地忽远忽近,让距离感不知不觉间消弭,她是那么真诚地拥抱彼此,让人体会到赤红如火的热情,她轻笑着远去,也带走了我的灵魄——她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江湖里不能缺的那个红衣女侠!
  现在的她,身宽三尺,膀大腰圆,赤红纱衣不知加宽几多,才勉强束住那摇摇欲坠的沉重,她的眼睛不再明媚开朗,其中分明藏着傲慢和鄙夷,她的待人处事不再真诚活泼,一字一句都直戳他人痛处,刮出血淋淋的骨肉也不肯住口,她唾骂着离开,却带来了我的悲哀——她是高高在上,她是无法违抗,小区里少不了的那个包租婆!
  念物是而人非,感光阴至喑哑,曾高歌且纵马,今涕流并泪下!
  纵然敌过声色犬马,抵住岁月年华,依旧渡不过生死轮回、天数截杀!
  一身修为散尽,即便强忍咬牙,试图再入特辣之境,也只得一个蹲坑心碎人罢!
  那个一生不弱于人,至死仍是特辣境的强者,终究是陨落了。
  剩下先天气损的转世重修身,维持微辣巅峰九转大圆满之境苟延残喘。
  往事涌上心头,白影不禁泪流。
  锅中摇匀一层薄油,小火煸炒的干辣椒干花椒,绽放刺激的禁忌气息。
  “咳咳——老板!你买的应该不是高辣度吧?!”
  “咳咳咳、当然不是,我问过那家店,这确实是微辣的辣椒……要我说就别炒,直接磨成辣椒面倒进去。”
  “咳咳咳!不行!即便我已不复当年之勇、咳!这灵魂的刀口辣椒,决不能让步呀!”
  “记得一定让他们签免责声明——咳咳!!”
  “微辣不用免责!”
  白影将炒至酥脆的辣椒花椒倒上案板,拿起厨刀剁碎,激发出更强烈的气味。
  老板终于是抵抗不住厨房内的浩荡真气,甘拜下风,转身逃离。
  厨房里一阵似哭似笑,宛若鬼哭狼嚎的动静之后,白影端着盖得严严实实的瓷盅走出,他的脚步沉重而肃穆,缓缓行至四人位置,将瓷盅放在桌子上。
  “请。”
  白影揭开上面的盖子,浓郁的香味便弥漫出来,能直接嗅出来的辣味并不多。
  四人不由看去,只见白色瓷盅里藏着一方岩浆,赤红的芡汁浓格外浓稠,在出锅不久的余温中时不时鼓动几下,白玉般的豆腐并非漂浮于其中,更像是陷入在那滚滚烈潮,这岩浆的表面,还故作聪明地撒上些许葱花点缀,仿佛在伪装成清清溪流上的浮萍。
  比企谷小町咽了口唾沫:“闻起来好香,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麻婆豆腐啊,我曾经也吃过……但和这个完全是两个吧?”由比滨结衣回忆了一下。
  雪之下雪乃侧头道:“总感觉白菌在里面下了不得了的东西,要不白君先尝试一下?”
  白影沉默着,那并非被戳穿什么而心虚,而是十分凝重严肃的沉默,他伸手取来一根筷子,出手如电光火石,拿捏却举重若轻,稳稳夹起一整块豆腐,如儿时那般裹上浓浓芡汁,将其放入口中。
  那是一种灼热的刺痛,嚼碎的并非豆腐,而是早已支离破碎的骄傲,咽下的并非芡汁,而是烙铁般的滚烫悲伤。
  弥漫的火热贯穿咽喉,破入肺腑,沉甸甸地砸在胃袋之中,竟是仿佛有赤龙亢奋长吟,带着难以降服的桀骜。
  我的灵魂饥渴难耐,我的身体痛苦不已。
  “呵……原来如此吗……”
  白影放下筷子,双手合拢撑着下巴,满脸沧桑地望向外面街道,好一副《心神不属山珍亦如咀蜡图》,引来不少客人观赏拍照。
  不觉经年已过……
  唉,微辣境都已跌落。
  从此跌无可跌,沦为一介凡夫俗子,呜呼哀哉!
  白影在发病,情况很正常。
  几人相互看了看,觉得这菜应该没什么问题,闻着也确实香,于是伸手或是出筷,或是出勺。 第二十七章 我卖笑,他卖骚 凡夫俗子,亦有差距。
  即便一身修为在天劫之下悉数消散,曾经的经验和接受能力,显然不是几个初涉此道,从未修行过的凡人能够比拟。
  比企谷八幡表情扭曲地喝着冰水,炙热的辣意在冰凉的刺激下,反而变成一种更加沉闷的痛苦,他在怀疑自己的舌头有没有什么问题,时不时倒抽几口凉气,心中惊叹此菜恐怖如斯——这真的是菜而不是毒?!
  雪之下雪乃端着杯子大口大口喝凉白开,额头上已经冒出一层汗珠,脸色有些红润,她强忍着吐舌头抽冷气的冲动,一边往嘴里灌凉水,一边用眼睛狠狠地丢着杀气飞刀。
  “咕噜噜噜噜……哈啊……活过来了。”
  由比滨结衣不由舔舔已经发红的嘴唇,放下杯子:“小白,这真的是豆腐吗?感觉比我的曲奇还可怕……”
  白影猛地看过来,沉声道:“你居然这么看不起自己的曲奇?我对你很失望啊,由比滨!你要自信一点!”
  “啊……哦……”
  由比滨结衣还没捋清意思,下意识说道:“实、实在很抱歉——唉唉?!你这是在损我吧?!”
  “不用怀疑,部长就是在损你,他对你的甜曲奇可是怨念已久。”比企谷八幡不禁又吸了口凉气,“正宗的麻婆豆腐是这个味道吗?真是可怕,第一个品尝麻婆豆腐的日本人肯定是铜肠铁胃……”
  白影忧伤地叹息道:“没什么正宗不正宗,个人做家常菜练出来的手艺而已,辣也只是一种调剂和衬托的手法……唉,我的吃辣能力竟已跌落至此,如今就连微辣也难以尽享美味……”
  “享受……”雪之下雪乃忍不住又喝了口水,反问道,“你确定自己不是做刑具吗?给舌头上刑就是你家乡的特色?”
  白影哼了一声:“特色?外地人眼中的简单标签而已——他人眼中的家乡和自己眼中的家乡,大多是两个地方。”
  比企谷八幡忍不住插话道:“对哦,就像其他地方的人,提起千叶就是花生特产各种花生什么的,说得千叶好像就只有花生一样!”
  由比滨结衣和雪之下雪乃没体会到,白影倒是饶有兴趣地接话道:“是啊,我们那提起川渝的特色,大多也是第一时间想到辣口菜肴,实际上在我的印象里,印象深刻的是咸、辣、麻、香为一体的香肠,所以我就一直很难接受其他地区的甜香肠!于我而言,实为邪道!”
  比企谷八幡赞同道:“千叶这里也一样,我印象最深的可不是什么特产花生……”
  “家乡能以一种更加通俗简单的形式为人所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谈论起来的时候会心一笑,来一句‘这只是微辣’,也有种别样的快乐。”白影侃侃而谈。
  比企谷八幡连连点头:“唔,这一点倒也无法否认,虽然还是更希望关心一下千叶其他地方啊,明明有趣的东西那么多,非要盯着花生……”
  这两个是同时发病了?还是白影把病传染给比企谷八幡?
  雪之下雪乃和由比滨结衣感觉完全插不进对话,不是很能跟得上两人关于家乡的对话和思维。
  “小雪,怎么办!完全听不懂啊!”
  “为什么要听懂两个菌之间的交流?我可不想生病呢。”
  “哎?小雪也和我一样搬过几次家吗?”
  “我初中出国了。”雪之下雪乃神色微妙地小声说道,“我总感觉……比企谷君已经站上断头台了呢。”
  由比滨结衣诧异:“什么意思?”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相谈甚欢呢。”
  雪之下雪乃目光幽幽。
  已经完全陷入‘君の家乡’讨论中,激发了千叶人之魂的比企谷八幡,并没有察觉到两个‘外人’的窃窃私语,他同白影就‘本地人和外地人眼中的地方’的话题,充分交换了意见,深刻讨论认知差异的产生和变化,以及梳理标签式特色的好处与坏处。
  “虽然我觉得你去川渝地带看看,会有一些我根本没想过的发现,但这种地区环境变化对人带来的影响,也只有体会过才会感觉到。”白影述说着经验,“我最初来日本的时候,也有一个干什么都很不舒服,然后又不知不觉适应了的阶段。”
  比企谷八幡兴致勃勃地问道:“哦?那部长作为外地人,在千叶这里发现了其他有趣的东西吗?请不要说花生就行。”
  “嗯……”
  白影沉吟道:“妹控吧。”
  这个瞬间,仿佛女孩对男孩说‘我们去开个房吧’,男孩说‘好!就等你这句话!’,于是男孩在游戏里开了个房间把女孩拉进来……
  比企谷八幡的家乡人の热情瞬间冻结:“哎?”
  是幻听?
  由比滨结衣:“噗——?!”
  雪之下雪乃喝水:“不出所料。”
  “啊、啊——啊?”
  比企谷八幡发出意义不明的几个叫声,震惊道:“为什么是这个?!”
  白影一脸堪破真相的表情,声线变得稚嫩,带上一种成熟故作伪装的感觉:“自从我来到千叶,遇到过的人中,但凡有妹妹的人,都是妹控,我称为千叶有妹定律——真相只有一个,千叶的兄长都是妹控!”
  比企谷八幡坚决道:“我不信!除了我之外还有谁?!”
  雪之下雪乃说道:“居然不否定自己?比企谷菌还真是够没救的。”
  “哈哈,我是独生子女,倒是没这种……”由比滨结衣下意识看向比企谷小町,旋即震惊道,“小町!你你你、你没事吧?!”
  “没事、呼呼、哈,这个有点辣辣的,但好吃!真的很好吃哦!”
  一直没有说话的比企谷小町,肩负着消灭麻婆豆腐的重任,一口一个倒吸凉气直呼好辣,又一口一块豆腐吃得不亦乐乎。
  “无论什么菜,终极奥义就是好吃!未曾想八幡的妹妹居然有这等天赋,能够品尝到辣之深处的美味,这是直指大道的不世奇才!”白影激动地看着小町,火热的眼神里带着浓浓期待,“妹子!和我学做菜吧!我会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你,让家乡的风采在异国他乡绽开——”
  绽开的不是部长家乡的风采,而是我的后庭吧!
  比企谷八幡往前一个探身,隔断白影的视线,强行接续话题问道:“部长!妹控可不是什么千叶的特产!别被一些轻小说和动漫里的东西给灌输了错误常识!作为一个有名的区域,千叶会成为各类轻小说常客很正常,而轻小说里面出现妹控也很正常,这只是幸存者偏差,更别说是虚构的故事,不代表千叶!”
  作为一个纯纯正正的千叶人,比企谷八幡决不允许这种误解!
  “哼!那就用事实来说服你吧!”
  白影冷哼一声,抬手一指正在厨房进行空气疏通,进进出出的中年人,介绍道:“那是老板!富二代,家财丰厚,未有衰落之相,正是阔绰之时,为了如今正在上高中,对家族企业很感兴趣的妹妹,他主动放弃继承权,选择携资离家闯荡创业,口头禅是男人开拓一切,妹妹得到一切!”
  比企谷八幡不由一颤,好强的妹控之力,但他可不想就此屈服,他可是堂堂正正千叶人!
  “呵……说不定只是此人包藏野心壮志,看不上那点家底,想要白手开创超越前人的事业,只是顺势而为选了个好听的借口。”
  “大错特错。”
  白影凝重地缓缓说道:“老板生为长子,从小争气,高中便开始跟着长辈打理了解家中事物,大学进修金融管理准备毕业后当老板,得知妹妹对家族企业有兴趣,毅然半路转入医学专业,刻苦奋进,学有所成,然多次解剖后仍轻微手抖,经查发现有轻度恐血,遂转入厨师专业,为精进厨艺并躲避父母规劝,出国游历学习考取证书,携海外归来的才子气势,开始创业。”
  “市场早已饱和,各路豪杰手持神器割据一方,老板本以为自己手握他国之利器,必将让这些古人见识一下时代变化,却未曾想忽略了大局!火药受潮,枪管生锈,他国之正宗,恰是此地之毒药,大肆用力宣传的老板,最后落得一个免费试吃都无人品尝的绝境!”
  “老板励精图治,修改菜谱,我与梓川为薪酬沦为试菜小白鼠,之后便是老板二度开业——他认为要想赚大钱,就要包容万象,不放过赚每一円的机会,所以本店既有日式风韵的传统料理,也有英式典雅的咖啡午茶,更有日式西餐,还不死心地另辟新径创新,让我把中式料理列上菜单。”
  “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让妹妹心安理得继承家业,这就是老板的觉悟啊!”
  比企谷八幡无言,硬憋出一个评价:“大毅力。”
  “太乱来了吧。”雪之下雪乃左右看看,扶额道,“难怪这里很奇怪……卖一般女生不会单独去吃的拉面,又卖寿司生鱼片一类的料理,还有咖啡饮品,以及白君的杀人毒药——这根本不是包容客源,而是直接把一大堆客人拦住吧?准备货源也是个问题,食物长期卖不出去可是会持续亏损的……”
  一言以蔽之,实属创业鬼才。
  由比滨结衣不禁问道:“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反正我拿死工资,老板真给我分成我也不敢要,我怕承担负营收赔钱。”
  打工人冷酷无情。
  “反正老板创业彻底失败,就只能哭着回家投入妹妹的怀抱吧。”白影感慨一句,“现在的客人感觉不少是老面孔——啊,梓川来了啊,这就是我遇到的另一位妹控。”
  梓川咲太将一盘牛奶放下,几人见状下意识伸手拿起牛奶——凉白开纵然能暂时洗掉口中的辛辣,但肠胃需要牛奶才能滋润。
  “谢谢。”
  “没关系,五瓶牛奶。”
  梓川咲太简单记账,随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比企谷八幡单刀直入:“你是妹控吗?”
  “你也是?”梓川咲太灵魂反问。
  比企谷八幡有点怀疑地喃喃道:“莫非千叶真的盛产妹控?”
  “我不是千叶这边的,家在神奈川。”梓川咲太将账单和笔收进口袋,“神奈川的特产有没有妹控不知道,但我应该是神奈川特产的妹控。”
  光明磊落的气势感!
  对啊!我喜欢千叶,我也喜欢妹妹,那两个喜欢的东西加在一起,那不就是千叶特产我这种妹控吗?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动的事情——
  比企谷八幡兴奋地说道:“小町!你以后可以自豪宣布哥哥是千叶特产了!”
  “咦——好恶心哒!大庭广众,一时激动就发表变态宣言了哦,垃圾酱!”
  比企谷小町拿着餐巾纸擦擦嘴,露出嫌弃的眼神。
  “噗啊……”
  竟被直呼垃圾酱!
  比企谷八幡化作苍白的灰。
  “哥哥就是哥哥,不需要是什么特产,也不需要和谁比什么,别人的妹妹又不是小町……咳咳,总之在我这里的小町分数已经很高了,说什么奇怪的话也不会加高。”
  比企谷小町咬着牛奶吸管,侧头望向外面的马路,好似马路上有大象飞奔而过。
  “——!”
  比企谷八幡の灰中飘出死而无憾的灵魂。
  白影摇头,手肘捅捅梓川咲太,宛如医生说吃点好的般感慨道:“和你一样的妹病晚期。”
  “有种病叫富人病,你显然就没那个命。”
  梓川咲太淡然以对。
  雪之下雪乃瞥瞥他们:“这家店仅剩的客流,大概是你们撑起来的?”
  “差不多吧。”梓川咲太点头道,“他负责吸引目标,我负责搜刮钱财。”
  搜刮钱财……?
  由比滨结衣看向手中牛奶,自己这是已经被搜刮了?!
  雪之下雪乃了然道:“一个散播病菌,一个卖特效药?”
  白影摇头道:“文学点来说,前狼假寐,盖以诱敌;行业点来说,戏子博人一笑,小厮哈腰讨赏;优雅点来说,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黄白之物;通俗点来说,我卖笑,他卖骚。”
  准确点来说,一个卖脸,一个卖不要脸?
  雪之下雪乃感觉这家店前途堪忧。 第二十八章 兄弟姐妹 下午一点准时午休,梓川咲太将玻璃门虚合,挂上午间休息的牌子。
  阳光屋工作规则——下午一点到两点歇业,员工吃午饭,睡午觉。
  正如同各类公司多多少少会有的午休制度,亲切地留给员工一段吃午饭和暂时休息的时间,以便于提高下午的工作效率,但亲切总是浮于表面,明面上有需要紧赶慢赶的进度条在无声敦促,暗地里有写作同僚读作同獠的家伙卷起腥风血雨。
  你下楼去吃饭,我直接点外卖!你点外卖,我直接热上一桶方便面!你热上一桶方便面,我直接牛奶面包几分钟解决,都不用倒汤!
  那些身体或者心灵摆脱修罗场的人,对此只是笑笑,不仅敢于去吃一点慢的好的,还敢于在工作时间厕所悟道,终成一代不养生就往生的咸鱼菩萨。
  一家饮食店在中午强硬又标准地歇业一小时,比起人道主义工人的常规待遇,更接近于经营鬼才老板的奇思妙想。
  老板端来一些员工餐,感慨道:“暂时开个学习会没什么问题,下午要记得准时上班——说到学习会,就想起以前给讨厌的弟弟和可爱的妹妹补习的日子,还真是让人怀念。这时光一去不复回,看到你们又觉得好像学生身份结束没多久……”
  白影说道:“老板,回忆过去是人生失败的证明。”
  “胡说!”老板冷哼一声,“正因为人生成功,所以才愿意回想过去,连回忆过去的空闲都没有,那才是人生失败的证明!”
  “但刚才那句话是你以前说的啊。”白影故作懵懂地吃着炸鸡。
  老板稍稍一顿,老气横秋地随口说道:“学生的本职是学习,有失偏颇,应该说无论是谁,能为一件事情专注并投入,才是真正的本职,只是学生在生活中能遇到的事情,大多只有学习而已。认清本质才能投入,否则就是死学无益——我那讨厌的弟弟以前就是死学,死磕考题考卷,把分数当成意义,还带歪可爱的妹妹,真是糊涂。”
  一番意味不明的人生感慨后,老板端着自己的员工餐溜到其他桌子上,一副不想打扰他们学习的模样。
  雪之下雪乃不由看了眼白影。
  白影嚼嚼卤蛋咽下,抬眉道:“看我作甚?喜欢喂人鸡汤的是老板,我称他为鸡汤达人——哦,换成这边的话,似乎叫鸡汤仙人更合适?”
  “哪儿有什么仙人,我只觉得这里都是病人。”雪之下雪乃收回视线,品尝了一下食物。
  味道挺不错,确实有种外国的风味,又和本地胃口进行了一定的调节,吃起来不会单让人觉得怪,而是又怪又好。
  不过,看看这搭配得稀奇古怪的员工餐——白影嗦着一碗浓厚猪骨拉面,自己面前摆了份牛排,饮料是可乐,比企谷八幡和比企谷小町正在分食披萨,由比滨结衣试探性地品尝印度咖喱饭,梓川咲太熟练地咬着炸鸡薯条。
  一顿员工餐能够融汇东西,这家店倒也算得上身怀绝技……
  偏偏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经营鬼才。
  “老板自觉有天纵之才,常人不敢冒然冲关,只能顺着前人脚步随波逐流,他则无惧走火入魔,势要同修九阴九阳,最终落得个半步疯癫,可悲可叹。”
  白影摇头晃脑地喝完拉面汤,从带来的包里拿出纸笔卷子。
  “好!接下来还是学习吧,梓川要不要来?”
  “学习啊……”梓川咲太打包好鸡骨头丢进垃圾桶,“感觉没什么兴趣呢。”
  由比滨结衣问道:“小梓成绩很好?”
  “小梓是万年中游学力,往上游不动,往下游不舒服。”梓川咲太打了个哈欠,“主要还是没什么干劲呢,我现在就想午睡一下,下午还要上班的。”
  “哦,我懂了。”
  白影了然地点头,闭着嘴轻哼几声,开口间声音变得如刀剑般冷冽锋利,充满压迫感地说道:“莫要辜负光阴,能学一寸是一寸!卷死一个是一个!现在把纸笔拿出来!你难道想以后度过一个相对失败的人生吗?!”
  这是闹哪出?几人疑惑间,梓川咲太面露无奈道:“我是说过自己有一点抖M的倾向,但可不是下属对老板的那种。”
  “啧!真是个麻烦的家伙——我想想……”白影沉吟,思索,恍然大悟,声音变成泼辣的女音,“说好要学习的!今天你不学就别想走出这个门!要不然我就到处说你这个学生不好好学习!你也不想家里人知道吧?!”
  梓川咲太:“我可不觉得被仙人跳还会喜欢。”
  白影不由错愕震惊道:“怎、怎么会?居然还有我演绎不出来的角色?!可恶!你这家伙的癖好已入非人之境?!”
  “这就是你演绎不出来的角色。”梓川咲太摇头道,“声音再怎么像,你也是男的啊。”
  “怎么说?”
  “被男的踩,只会感觉恶心吧。”
  “原来是性别差异吗?那还真是没办法。”
  白影不由感慨演绎者的局限所在,坐在比企谷八幡另一侧的比企谷小町探头,惊讶道:“白前辈,你以后是打算当声优吗?”
  “这是以前当戏剧演员学来的本事。”白影声线一转,沉重而肃穆,“比企谷小町,我观你骨骼惊奇,可谓良才美玉,欲传授你无上圣地的绝学——咸烧白、小炒肉、回锅肉、麻婆豆腐、水煮肉片、蒜泥白肉……只要你点头,终有一日必将成为家里的厨房一把手,无人可撼动你的地位!”
  “家里都是我做饭,我已经是厨房一把手啦,买菜,准备,炒制,做完之后还要洗碗,嘿嘿!我可是家务全能哦!”
  比企谷小町婉拒老师傅的传艺。
  其余人闻言,不由看向比企谷八幡,梓川咲太更是露出‘你也算妹控’的眼神。
  比企谷八幡稍作沉默,潇洒道:“我有小町做饭,你们有吗?”
  “白前辈的菜,我虽然吃着感觉还好,但哥哥有些不争气,家里做饭还是要考虑一下他的口味。”比企谷小町成熟地说道。
  “太感动了!小町以后给我做一辈子饭吧!哪怕是小町喜欢的口味——我也可以拼命!”
  比企谷八幡发表了杰出的寄生虫宣言。
  比企谷小町顿时冷漠道:“不要,这话有点恶心呢。”
  雪之下雪乃本来还想谴责一下比企谷八幡的软妹饭发言,但看着兄妹二人习以为常的对话和态度,又觉得有点疑惑:“……兄弟姐妹之间,大多是这种感觉吗?”
  “不知道呢,小梓和小白呢?”
  由比滨结衣并不了解,她没有妹妹或者弟弟。
  “因人而异吧,我妹妹装也装不出那种冷冷的态度。”
  梓川咲太有妹妹,并不羡慕。
  白影冒出少女嗓音的烦躁语气:“喂!上完厕所把门关上,收拾干净啊!”
  “妈你为啥从来不叫哥洗碗?是不是重男轻女?”
  白影声线转回男音:“少把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真,几道菜都是我做的。”
  “吃完饭把碗筷往洗槽一堆,这大夏天你是要养蚊子?”
  几人侧目,白影的独角戏并没有停下。
  “薄荷糖,少抽点烟——妹一脸嫌弃地塞了几颗糖。”
  “诺——外出回来的哥,简单直接地将冰淇淋递过去。”
  “谢谢。”
  白影摸着下巴,恢复本音道:“这大概就是我知道的兄弟姐妹吧。”
  “彼此露出笑容的时候往往别有所图,相互吐槽指责嫌弃彼此,恨不得成为彼此爹妈,能有说教对方的权力——兄弟姐妹,就是对你浑身毛病最了解,你也最了解对方浑身毛病,互相都能闻到彼此臭味,但很长时间都得同处一地的人。”
  “比企谷小町居然还会称呼哥哥,而不是直接喊名字或者用语气词代指,反倒是令人惊叹。”
  白影打量着比企谷兄妹,确认道:“果然是千叶特产妹控的原因吧。”
  比企谷小町挠挠脸颊:“如果说哥哥的毛病,我确实都知道唉……嘿嘿,我也差不多啦,偶尔觉得正经称呼挺麻烦,也会用眼神和语气省略称呼。”
  “唔,这个描述倒是挺准确,天天生活在一起的话,彼此的毛病都看在眼里。”梓川咲太挺赞同。
  由比滨结衣意外道:“哎哎?会这样吗?但我感觉小町和小企关系很好嘛……”
  比企谷八幡吐槽道:“其实就类似父母啊——有什么毛病,父母大多知道,你可别说从小到大没有被父母批评说教过。”
  “……哎嘿。”
  由比滨结衣目光游离。
  白影感慨道:“相比是大人的父母,作为兄弟姐妹而言的同龄人,并不具备‘大人’的权威,往往对彼此的说教批评更加难以容忍,也会觉得对方的毛病难以容忍,我觉得大部分兄弟姐妹更像熟悉的陌生人,同一个屋檐下,十天半个月却不一定说得上几句话。那种和睦相处,每天都有话说,彼此容忍缺点和毛病,甚至互相帮助的兄弟姐妹,反而是少数。”
  “人与他人的交际,向来由远及近,越远看起来越完整无缺,美好可爱,越近越会发现破损污垢,真实残缺,人与亲人之间的交际,总是过近而远——早早意识到彼此的棱角不同,早早近距离闻到彼此的味道,于是自然地拉开一定距离,保证不会被戳到和臭到。”
  “哪有什么血浓于水,只是无意识学着宽容与疏远。”
  前世的老妹怎么样了?嗯……太久远的记忆,偏偏又记得起名字。
  “人一生能记住的人,或许到死才发现双手双脚就能数出来,有个兄弟姐妹也不算太坏,天生就让你能多记住一个人的名字。”
  白影摊开试卷书本,激昂道:“比企谷同学,就让我来矫正你的偏科吧!一库走!”
  “等等——刚才不还是在进行人生相谈吗?!”
  “眼前既是人生呐!学习就是最深刻的人生相谈!我们继续人生相谈吧!”
  “至少从国语开始……”
  “放弃吧!这里没有你的舒适区!”
  白影将比企谷八幡拽入数理化的汪洋大海。
  由比滨结衣这才想起正题,连忙说道:“小雪!我们也赶紧来学习吧!”
  “啊、嗯——我已经做好觉悟,会尽全力辅导你。”
  雪之下雪乃平静而坚定的声音,宛如准备一去不回的荆轲。
  由比滨结衣忍痛道:“我觉得应该没教我做曲奇那么困难……吧?”
  “咳咳,总之我们先开始吧,你的成绩之前已经大致了解过,哪些细致的地方欠缺,我也有所准备……”
  雪之下雪乃收拢思绪,关乎和白影对决的胜负,容不得半点马虎。
  仔细想想的话……自己和姐姐确实并非寻常的兄弟姐妹,怎么想都谈不上朝夕相处。
  姐姐也没缺点,自己还差得很远。 第二十九章 你就是困难 短暂的学习会后,由比滨结衣收到了其他几人的礼物。 一个粉色癞皮狗吊坠,完美体现出什么叫丑萌风格,令人心情复杂。 一条粉色的狗骨头围裙,看来自己得努力精进厨艺,才能不辜负礼物。 一个狗狗抱枕……肯定是小町帮他选的吧。 由比滨结衣抱着礼物,傻乐着道谢。 “比企谷,事已至此,你就安心当个摇旗呐喊的掌旗兵吧。” “是,谨遵部长吩咐。” 看来不用苦学了,好耶! “好!我就等你这句话,回去把我给你出的十道大题全部解开!” “……” 刚松了口气的比企谷八幡噎住,这什么声东击西! “人要学会打败困难,击破困难,必要的时候也要有杀死困难的勇气和觉悟!”白影拍拍对方肩膀,“赠诗一首以示鼓励——攻城何其难?白骨累尸山!后路大刀在,余血尤未寒!” 离开餐厅,走在回家路上,比企谷八幡仔细把白影的话翻来覆去审视,细嚼慢咽,咬碎表面的热辣糖衣,仔细咀嚼着的字词之间,竟是不知不觉溢出了一丝丝腥甜的味道。 他猛然间惊醒过来,从那番话里嚼出了一个意思。 杀死困难—— 我就是那个困难啊! “哥哥的朋友很有趣啊,尤其是白前辈。” 比企谷小町说道:“本来还担心哥哥像以前那样,现在成功交上朋友了哦。” “不、他的意思分明是‘拖后腿就宰了你’吧?部长可是总武七怪之首,行事作风堪称神鬼辟易……”比企谷八幡叹息一声老妹的眼光,“非要说我们两个部门,除了由比滨结衣,其他都是怪人唔——!” 砰。 小町肘击,成功打断比企谷八幡的感慨。 “哥哥说这种话,在小町这里会得分下降。”比企谷小町哼一声,小脸露出放松的表情,“由比滨姐姐能和哥哥成为朋友,实在是太好了。” “你认识由比滨?” 比企谷八幡忽然发问。 “哎?”比企谷小町倒是一愣,精灵古怪的眸子左右漂移。 比企谷八幡沉吟道:“那看来只能我自己猜了,首先从什么地方开始猜比较好……” 比企谷小町脸一垮,说道:“参加入学典礼的路上,你不是被车撞了吗?由比滨姐姐没和哥哥说?” 车祸这种人生sr级别的特殊经历,比企谷八幡当然不会忘记。 那是参加高一入学典礼的路上,自己恰好看到一只挣脱主人牵扯,冲上马路的小狗,还有一辆正在行驶过来的汽车。 舍身救狗然后被撞进医院一个月,比企谷の傻事大全中能勇争第一。 以前为了和心仪的女生放学回家,能够一起走一段路,特地拖到对方社团活动结束的时候,结果没几天就有了‘比企谷是跟踪狂’的社死传闻,然而那种级别的傻事,在为了救狗而险些物理死亡面前,反倒是被比了下去。 ……给傻事排名列次,大概也算一件傻事? “那条狗是由比滨养的?” “嗯,由比滨姐姐来医院照看了不少次,她要上课,所以来的时候哥哥都休息了,没能见到。” …… …… “您好,这边请。” “哟,还是老样子?” “喜欢咸香经典口味,我推荐中式咖喱。” “吃点啥?” 白影游刃有余地用不同的语气内容,精神面貌接待不同的客人。 有的人带着一双看穿万象本质的慧眼,对浮于表面的美好皮囊不以为意,追求万事万物的本质与根源,人类哲学的终极答案。 在这种人面前,就当迅速观察其穿着打扮神态和双眼观察的菜单位置,给出几个指向不同口味,量大管饱的优秀选项,亦或者对方早已有答案,那便安心等候——君不闻易子而食?在饥饿的魔王面前,妲己也不能叫妲己,而是得叫九尾狐。 有的人带着名为时尚的品味而来,手中提着挎包,艳丽连衣裙光彩照人,脚步带着不急不缓的雍容,显然并非追求自然逻辑,生命本质之人,而是穷极心血,废寝忘食,寻求浑浊人间的格差二字,这并非干饭人,而是用餐人。 此类需得仔细观察打量,得体地回应,询问,再从对方的口味中,推荐足够有格调的菜品,哪怕是红烧肉,也不能是一锅乱炖的红烧肉,而是得方方正正,晶莹剔透的红烧肉。 有的人带着一颗萌芽小草般的好奇心而来,早已厌倦了日复一日的日常,哪怕生活的本质是重复,依旧要从中寻得一个波折,一个逆反,一缕光芒,有时会为这份叛逆付出代价,遭到如仰望星空、超辣咖喱、甜味泡菜的沉重打击,以至神魂失措,痛哭流涕而面容扭曲,但真正的勇士,就是会死抓着好奇心,逆流开拓未知的豪杰。 这恰是此地的特色,只需罗列出对方从所未闻,亦或有所耳闻,并未品汇的菜肴,等候对方选择谁一期一会,也不知结局是大步迈入新世界,亦或如自己那般跪倒在甜香肠面前悲呼无法接受。 有的人天真烂漫,朴素直接。 听说有帅哥,能拍个照吗? 实在是肤浅。 白无常一笑春来花开,配合地配了张照片,无知女孩立刻落入邪恶的陷阱,竟是心甘情愿被黑无常勾走魂魄,懵懵懂懂地牵引到阎罗殿中坐下,一纸生死簿上写满今生种种繁事,将时光与人心铺开,旁边还有黑无常漠无感情的拷问‘吃点什么?’。 没有人能拒绝进店拍照后还不点餐,正如同没有人能拒绝死亡。 那大抵没什么饿意的女生,点了一分颇为花哨艳丽的甜点。 被美色所误,钱和腰子大抵得丢一个,或者一起丢。 这就是欲望惑人的悲剧故事结构……有点老套,不得劲——换成所有欲望都被乍看般满足,最终发现一切都有所偏差? 白影望着店外街道上走过去的女孩,悠然思索。 “那个女生好像来回走过四五次了吧?”黑无常宰完人回来,见状出声。 “嗯……”白影神思不属。 梓川咲太眉梢微挑:“该不会是认识你的女生打听到你在这里打工,想进来又不好意思?” “她绕着这条街,转了快半个下午。”白影沉吟道,“少年心思应当忽近忽远的磁力吸引,而不是模拟星球公转的万有引力。” “哦。”梓川咲太看了眼已经走过去的那个女生,那样子确实是普普通通,而不是鬼鬼祟祟,“你刚才在想什么?” 白影描述道:“取了合眼缘心意的老婆,发现保质期只有三年;中了彩票刚花掉三分之一,经济泡沫炸裂,市场彻底混乱;机关算尽得了眼中的高官要位,却发现自己不够高,同以前无甚差别。” “哦。” “梦寐以求的黑丝美腿踩着自己,仰头发现裙下有猛兽。” “面如桃花,心似蛇蝎。” “那就换成当被踩住,你闻到脚臭吧。” “你这歹人,速速住口,难道你就想着如何摧毁我的爱好吗?” “生命的意义,欲望的本质,命运的无常,我只是在思考这些东西而已。” 白影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出击。 “你那比我更怪几分的癖好暂且不提。”梓川咲太瞥瞥又从外面街道绕过去的女生,“你该不会是想宰客吧?” “前狼出击,后狼预备。” 白影迈步走向门口。 …… …… 安心院安洁莉娜在大街上神游,背手低头,脚步小踢着前进。 奈何清洁工太敬业,导致路上都没什么小石头给她踢一下。 来气。 一口气刚涌上心头,就又散开。 丧气。 妈妈担心转学过来有没有融入班级,于是谎称要和新同学周末出门逛街,结果一个人在路上转来转去消磨时间,未免也太逊了吧。 也没办法,不是刚入学那种大部分人互相不认识的环境,谁和谁玩得来,谁和谁结成队,大圈子套小圈子,所有人就被套了进去,半路转来的学生想融入进去的难度就提高了啊…… 虽然和有的同学能说得上话,课间还能闲聊几句,但要说朋友却又谈不上,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邀请自己,自己想做些什么也不好冒然行动,非要说的话就这么慢慢磨,等时间将骰子丢到六点,说不定就能和谈得来的人成为朋友。 奈何自己的时间都用来当跟踪狂,但在学校里观察下来,白影其实是很普通的学生,虽然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既没有掏出神光棒当场变成光,也没有突然请假后行踪不明,实际上是去解决威胁和平的坏人,身上更没有出现过外骨骼装甲般的东西。 会上课,会拿着一堆试卷刷题,会进行社团活动…… 仿佛体育课上只是眼花的错觉。 什么都没有找到,反倒是让学校生活陷入成为半透明人的困境。 莫非白影的秘密在学校之外的日常生活里? 不过,进行那种程度的探究,完全就是跟踪狂了吧! 认识这个世界,才能让世界认识你——那么,超能力者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嗯嗯,所以我不算跟踪狂,回头就跟踪白同学…… 安心院安洁莉娜思绪转动间,有些出神。 “要下雨了。” 下雨? 安心院安洁莉娜下意识抬头,发现阳光并非因走向日暮而黯淡。 天空好似生着闷气,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阴郁,越想越偏激,情绪不知不觉翻滚涌动在一起,层层叠叠间窥不见明媚阳光,她分明窥见一缕斩裂苍穹的天光于翻滚阴云间闪过。 安心院安洁莉娜立刻抬手捂住耳朵。 轰隆——! 白影邀请道:“夏天的阴晴变化,总是如此莫测,名字很长同学,进店避避雨吗?” 唉? 安心院安洁莉娜后知后觉,低下眼眸间,好似看到阳光。 她心跳都漏了一拍。 ——原来被跟踪的其实是自己?! 第三十章 安洁莉娜的冒险 雨如同花洒的最大功率,还是转向冷水的刻度,竭尽所能地倾泻而下,要涤荡世上所有污浊。 暖和的屋子里,安心院安洁莉娜撑腮,转头透过雨水如蛇蜿蜒而下的落地窗,眺望暴雨里铅灰色的世界,一簇簇雨水带落楼房上的灰尘,砸落在街道上,纵然有车辆行驶,引擎轰鸣也盖不过溢满整个世界的清洗声。 人们从世界上消失,才发现街道如此空阔。 铅灰色的城市肃然安静,似一副宁静而永恒的画卷,每一根线条都透露着效率至上的冷漠,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使用方式的标注。 明明如此剧烈的风雨声,带来了莫名的寂静与平和。 自己大概又喜欢下雨天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由这么想着。 如果能够不被雨淋,也不需要打伞,迈步走在夏季暴雨的街道上,没有什么目标,不需要急匆匆将时间投入到计划之中,就这么一步步走在大雨滂沱的城市里,一定会有别样的感觉,漫步在世界之外,清晰看见雨水冲洗表面灰尘,让一切露出原本的模样…… “要吃点什么?” 对面的少年亲切询问。 少女不由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脸蛋带着些许稚气的婴儿肥,棕发扎成的双马尾更显偏幼青春感,那双圆润中透出黄昏般橙红的眼眸,下意识端正而凝重起来,不着痕迹地窥探这家店内的环境,嘴上一板一眼地寒暄道:“白同学是在这里打工?” 很奇怪的店,有人在吃拉面,有人在切牛排,有人和同伴谈论着时尚,年轻的少年少女,略显苦恼地望着外面的大雨,没有带伞的他们就像被困在孤岛上的鲁滨逊,预订的逛街等计划,都被天公不作美地扰乱,年长的女士男士,却并不着急,甚至乐见其成地望着雨继续用餐,享受天公作美的一时安宁。 另一个服务员端着新鲜出炉的料理送给客人,穿着西装,戴着眼镜又套着围裙的老板从后厨探头,招呼说店里有伞,若有急事可以借出。 这看似平常的一切,说不定是假象。 少女很是警惕,这可是白影在学校之外的生活,必然有隐藏在假象下的真实,换言之就是超自然现象! 那看似苦恼下雨天的少年少女,说不定是入门级超能力者,正在担忧暴雨天才会出没的吃人怪物!那些年长的女士男士,或许是久经考验,实力经验都相当丰富的高手级超能力者,因此一副游刃有余的态度!端着料理的另一个服务生,表面看着是来打工的学生,但那完全不带营业笑容的平淡表情,说不定其实是感情匮乏的机械化改造人,会双脚喷出气焰一飞冲天!一看就很奇怪的老板不用多说,摘掉眼镜说不定会露出一双写轮眼,脱掉西装就会穿上黑底红云的制服,张口一句‘我愚蠢的弟弟’! 自己只是漫无目的,恰好在这条街上转圈圈,恰好下雨,恰好又在这家店前,恰好又被白影注意到,邀请至店中坐下…… 嘶——! 我是被催眠了?还是说那宛如希腊故事里预言般的超能力?宿命论?! 少女心中倒吸一口凉气,疑神疑鬼。 “我确实是在这里打工,这家店有着别具一格的经营理念,包罗万象的特色餐点,工作相关的事项也算得心应有,员工餐天天换花样,每每下班结算工资时,更是赞叹老板十分慷慨。” 白影重申问题:“名字很长同学要吃点什么?这是菜单。” “安心院安洁莉娜。”少女强调自己的姓名,瞥了几眼菜单,这才带着几分小心地接过,仿佛那不是塑料包纸,而是有着神秘力量的契约书,“……怎么什么都有?” 日料,西餐,中式。 咖喱,拉面,牛排,炸鸡可乐,家常小炒,鱼肉硬菜。 “有选择是幸福的烦恼,没有选择就只剩烦恼。” 白影摇头道:“名字很长同学,选择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所以要吃点什么?” “白同学!我叫安心院安洁莉娜!” 安心院安洁莉娜带点气恼,都忘记谨慎,不过还没等话语把怨气宣泄,就自己像漏气的河豚般瘪了下来,名字被吐槽也不是一天两天,她撑着脸嘟囔道:“直接叫安心院就行啦……” “好的,安心院同学,要吃点什么?” 白影从善如流,介绍道:“日料比较寻常,大多是家常菜式,拉面量大管饱,上菜迅速,便宜省心,中餐可能对你而言是一个未知领域,有可能如春风雨露一相逢,也有可能是烈火喷油还鼓风……” 安心院安洁莉娜奇怪道:“你怎么总给我介绍吃的?是在推销?” “哈哈哈哈——开玩笑,我一个拿死工资的打工人,用得着关心老板多赚几毛钱?”白影故作爽朗,飒然一笑,“只是看你在外面来来回回转好几圈,运动量挺大的,可能会感觉饿,所以内部推荐一下。” 在外面转来转去…… 安心院安洁莉娜沉默一瞬,连忙问道:“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 “好吃与否得看个人口味。”白影问道,“安心院同学喜欢什么口味的菜?” 安心院安洁莉娜皱眉道:“喜欢什么口味……一时半会儿倒是完全说不上来,平时也没有特别琢磨过这种事情。” “这种时候就要将目光探向过去。” 白影严肃起来,双手交叉抵着下巴,神态宛如思考者般肃穆沉凝,问道:“你的姓氏和姓名结构是日式,你的名字‘安洁莉娜’却是西式,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 难道被发现了?!就像坐在灯光打亮的逼仄审讯室中,对面的警官面无表情,光影交错间勾勒着严肃与沉重的线条,一碗咸菜猪扒饭被推了过来,伴随着一句‘早点交代吧,你年迈的妈妈正在乡下哭泣啊’令人心防破碎。 冷静点,安洁莉娜,你的名字对日本人确实奇怪,有此一问也很正常。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自觉坐正,双手放在腿上握了握,努力故作无意道:“我妈妈是日本人,爸爸是意大利人,以前虽然在意大利生活,但妈妈也常常给我做日料,教我说日语。” 将话题转回‘吃什么’应该不生硬吧?应该没有被暗の里世界发现吧? 少女惴惴不安,生怕待会儿忽然防盗门降下遮掩店内,店里的人一个个褪去往日伪装,或是冷笑,或是淡漠,或是饶有兴趣地投来目光。 “既可以接受清淡口,也可以享受咸香滋味吗?我记得意大利料理颇为丰富,有着特色的香肠。”白影想了想,“老板最近进了一批四川香肠,有兴趣体验一下新世界吗?” “嗯嗯、可以。” “好的,那我去准备一下。” 白影离桌走进厨房,安心院安洁莉娜松了口气,应该没被发现…… 半机械改造人出现了! 对方表情冷酷地询问道:“要吃点什么?” “……我已经点了什么、四川香肠?” “哦,那应该是白友情赠送的吧。”梓川咲太平淡道,“他经常拜托老板进点家乡的货,老板也会把他的看法和意见作为进货标准,以免被奸商坑害,既然是白的赠品,肯定不算菜品……” 少女一下子就有点坐立不安,脸皮还无法承受白吃白喝的沉重,更别说冷漠的半机械改造人似乎有点气愤——说不定待会儿右手一伸直接变成炮筒,怼着自己脑门发问‘要吃点什么’。 “那、那来个海鲜烩饭吧……” “好的,海鲜烩饭——要喝点什么?” “可、可乐?” “好的,可乐一杯,对甜点有什么想法吗?” “冰淇淋吧。” “没问题,稍等片刻。” 过了一会儿,冷漠凶残全身上下都能变出刀的半机械改造人,将餐点送上。 汤汁与米饭混合的松软烩饭上,红彤彤的小虾仁,薄如白雪的鱼片,还有绕着盘沿七八片红彤彤,白脂红肉显得格外分明,偶尔还能看到一两粒小花椒嵌在其中的香肠。 少女有点纳闷地用勺子戳戳从未见过的香肠。 哎?我进来是吃饭的吗? “总感觉我在她眼中不是我,而是某种不可名状的生物。” 完美执行计划的后狼,感觉到些许古怪。 轻松得不像是唯唯诺诺,千方百计推销产品的苦逼打工人,而是手里有枪,七步之外要你强买强卖的意大利黑手党。 “不可名状的生物?” 白影靠着墙摆姿势,闻言沉吟,旋即咏叹道:“你所说的,莫非是催更の编辑,酒局の前辈,反馈の甲方,鸡汤の老板,校外偶遇の老师?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不可名状。” “一听都是龙级怪人。” 梓川咲太摇头道:“还没有那种程度,只是偶尔感觉对方随时会突然暴起,给我来一套人格修正拳。” 白影惊道:“莫非她已看穿我们的计策,顺水推舟故作无知,你我自顾自起舞,于她眼中却仿佛小丑?!何等可怕的心机!” 梓川咲太无所谓道:“无妨,反正我只负责推销,小丑只有你自己。” 不一会儿,少女吃完了烩饭,舀完了冰淇淋,喝光了可乐,来到柜台结账。 “多谢惠顾,感觉如何?” 白影拿出宾至如归的营业笑容。 “嗯。” 安心院安洁莉娜抿着嘴,一副不想搭理,却受限于礼仪而不得不回话的冷淡敷衍态度。 看来自己的服务技能等级,终究是不得要领吗?也许就是命运吧,终究要回到被死线鞭打的时光之中。 “欢迎下次再来。” 白影心中唏嘘间,送别小跑离开的客人。 太巧合了吧……刚吃完饭,暴雨就停了?虽然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得快,但来得太巧,去得也太巧了吧?很难让人不怀疑谁做了手脚。 少女绕开道路上的水洼,疑神疑鬼地看着渐渐被行人占据的道路。 这些暂时是其次,趁着周围人不多,谨慎观察左右,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少女如蒙大赦,立刻伸手放进嘴里,表情纠结地扣牙缝。 异国的香肠,带着熏制的别样风味,也有腌制得来的咸香滋味,重料的配方让这些风味更上一层楼,集咸、香、麻、辣为一体,佐饭乃是一绝,然而过于嚼劲的口感和并非绞成肉糜的馅料,以及那混杂其中的花椒,偶尔会带来一些小尴尬。 尤其是塞进牙缝的半片花椒,任你的舌头灵活似蛇,也休想将它从牙缝里压出来,牙签对此都无能为力。 第三十一章 鸡汤互灌之术 夜色渐深,在酒吧、夜店、夜摊贩和街边小店如火如荼敲响夜生活闹钟的时候,阳光屋已经挂上歇业的牌子提前收工,老板下厨整了几份牛排,给自己端上红酒,白影弄了几个小炒,梓川咲太倒上两杯果汁。
  朴实无华的员工餐准备完成。
  “今天的生意很不错啊,你们两个早点毕业,每天来我这上班,阳光屋做大做强就是早晚的事。”
  老板摇晃着红酒杯,不经意间露出自己的大牌机械手表,金丝边眼镜倒映着两位爱将的身影,笑容里满是畅想。
  “虽然暂时没有考大学的强烈意愿,但家有小妹需要照顾,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梓川咲太倒也习惯对方的不着调,说道,“这么一家小店要做大做强,要么走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高消费路线,要么打出品牌或者有一手绝活配方开分店,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那也不是两个服务员能够进行影响的事情。”
  白影尝试将老干妈抹在牛排上,试图进行料理创新,闻言点头道:“我也这么认为。”
  “说笑了,有两位相互配合,再加上我苦修而来的厨艺,靠着这一家店,我也有气吞山河的雄心壮志呀。”
  老板抿了口红酒哈哈大笑,仿佛是已经看到成功的未来。
  白影很煞风景地说道:“老板,先把今天的工资结一下。”
  老板一噎:“你这是对待老板的态度吗?对待你的老板,至少也得像对待客人吧?”
  “此言差矣,客人是您的衣食父母,您是我的衣食父母——您怎么可以大逆不道和父母一辈?!”
  “?”老板冷哼一声,“你这是和爸爸说话的态度吗?”
  白影伸出的手招了招:“没办法,我正是叛逆期的年纪,赶紧的。”
  老板无语地看着伸手的白影,他从兜里拿出两份早就准备好,还特地用信封装起来的精致工资,一份推给梓川咲太,一份放到白影手上,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可从来没拖过你们工资,按时按量日结,工作时间规律有度,堪称老板界里的良心,你们确实是很有本事的年轻人,能把死人帅活过来,又能轻松应对麻烦的客人,但扪心自问,你对我是不是欠缺了一些尊重?既然说老板是员工的衣食父母,那我做错了什么?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爸爸。”
  白影说道:“因为我要辞职跑路了啊,义父。”
  “……”
  老板伸手推了一下眼镜。
  滴溜溜——
  这个瞬间,安静得只有梓川咲太倒饮料的液体倾泻声。
  一只手如闪电般探出,却在毫厘之间与被收走的信封互相擦过。
  啧!
  老板暗恨,横眉怒目道:“你早有预谋,暗藏不臣之心?!”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白影掂了掂信封的厚度,狷狂一笑,“前老板,这就是散伙饭,大家给彼此留一点体面的空间。”
  老板痛心疾首,说道:“你扪心自问,遇到过我这么好的老板吗?”
  “前老板确实很良心,身先士卒地遵守定下的工作制度,严格参照人道主义,在这里工作的时间也让我感觉非常愉快,有种实现人生抱负的感动。”白影鼓吹了一下前义父的好,迫不及待亮出方天画戟,“但我需要钱。”
  “他们给你多少?我开双倍!”
  “一家店的体量有限,员工的工资哪怕上下限差距很大,依旧有一个范围在,你给我们开的工资基本已经达到上限,超出这个上限对于阳光屋发展并非好事。”
  白影补充道:“目前我打工的工资翻一倍,大概也比不上接下来的工作。”
  前提是能过那屑人的审核。
  晚上已经过去,又要思考如何挺过黄昏啦。
  “你还是个学生,对方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真的没问题吗?”老板调转方向,语重心长地说道,“可不要落入某些传销陷阱啊,什么网上偶然加好友的漂亮妹妹,亲切友善的工友,看似良好干净的工作环境,又短又高薪的工作岗位——投其所好的骗子才是成功的骗子,危险的骗子。”
  “高薪且人道的工作时长,和蔼漂亮的同事,轻松和谐的工作环境,只有初入社畜境的人才会奢望那些东西。”白影悠然说道,“我下一份工作其实以前就做过,算是兼职吧,这次打算认真点。那份工作有着积极全面的反馈,灵活弹性的工作时间,注重成果的作风,抽奖般刺激感的工作报酬。”
  老板闻言不由一怔,左右看看,说道:“这里就我们三个人,有话不妨直说。”
  白影叹道:“有病乃至前后矛盾的甲方意见反馈,不做完就别想收工的弹性工作时间,要死也得拿出成果再去死的工作风格,工资会随着审核方心情产生一定程度波动……”
  老板灵魂喝问道:“那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工作?!”
  白影灵魂回答道:“当然是给得太多了啊!”
  前老板和前员工一时相顾无言。
  梓川咲太倒好饮料,夹起回锅肉放进嘴里,想着家里妹妹应该没问题吧?自己提前做好了饭菜,只需要她热一热就行,也打过电话告知……还是早点吃完散伙饭回家吧。
  老板轻轻吸了口气,他在这一刻开始回忆,回忆曾经学过的金融管理,他脑海里闪过一个个历史上留下姓名的人物,是收购大量专利的爱迪生,是以经济战手段,不战而屈两国的管仲,是证明穷人富人本性并无差别的画饼大师庞兹……
  区区社畜打工人,竟想效仿义父杀手?!那就试试跳出我的五指山吧!让你见识一下虽然中道崩殂,但也曾成绩前列的金融管理大师!
  “你要为了金钱放弃梦想吗?要将自己的快乐贩卖出一个价钱吗?”
  老板哀叹道:“你忘记在这里工作时的愉快时光了吗?在我这里,你可以尽展所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并为之得到一份丰厚的报酬,或许这份报酬无法满足现在的你,但阳光屋如今已经打响些许名气,有了一部分忠诚的客户,接下来无论是开分店亦或者提高格调,我都能给你更高昂的收入,也有信心让你管理新店,在后备资金和抗风险能力上,更是完全不用担心……”
  白影悔恨地摇头道:“前老板,太晚了,已经回不去了。”
  “难道你就这么急切得不能稍作等待吗?人总是要死的,难道你会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摆在小盒里?”老板恨铁不成钢地震声道,“要学会延迟满足,才能感受到真正的满足,而非急切地渴望成果导致弄巧成拙,你的祖国不也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俗语吗?我们要先建设好这个大家庭,才能有各自的幸福!人可以用无穷无尽的欲望,但这个世界是无法满足那份欲望的,唯有自律的忍耐造就出梦想,才能弥补你我无尽的空虚,带来幸福!”
  “为了金钱,你要出卖自己的梦想和灵魂吗?要放弃这份还有远大空间与抱负的事业吗?我优秀的员工啊,你为何沦为金钱的奴隶?!”
  好一手未来的钱就是现在的钱,你的工作就是你的梦想,你的梦想就是你的幸福,先有公司再有员工的混合毒鸡汤!
  虽然只是个鬼才老板,但也有这般鸡汤话术,用以鞭策手底下的社畜!
  然而没想到吧,你面前的人,可是历经人间九九八十一难,乃是曾经登临社畜境顶峰,喝错孟婆汤转世重修,更是要另证一条无敌道的绝代大能!
  白影沉声问道:“前老板,沦为金钱奴隶的人,不是你吗?”
  王车易位,两级反转!
  梓川咲太切着牛排,默然欣赏。
  老板错愕:“啊?”
  “我努力跳出以色愚人的舒适区,殚精竭虑,不惜按捺灵魂的鼓动,忍受聒噪的嗡鸣,以大毅力克服种种心理不适,确实是为了更丰厚的报酬,但报酬就只是报酬,只是作为一般等价物的金钱——会成为我落脚之处的租金,会成为我饱腹的餐饭,会成为我避寒的衣物,上学的新款坐骑赵子龙,偶尔娱乐时的额外消费,网上的收费书籍,书店里的刊物。”
  白影侃侃而谈:“我所赚取的金钱,最终都会成为我所需要的事物,而非一行乏善可陈的数字,前老板呢?阳光屋至今营业额在同等体量的餐馆中,算是一流水准,或许支出更多,但利润还是有的——你赚到了钱,这些钱对你有什么意义吗?”
  老板正色道:“为了以后做大做强!今天赚钱是为了明天烧钱,明天烧钱是为了以后赚更大的钱!”
  “真的吗?若非今日我提出离职,老板又是否会提起将事业更进一步的选择?我对此表示怀疑。”白影目光锐利,直言道,“金钱,对于前老板而言显然指向一些抽象的事物,或是他人的赞赏和羡慕,或是家人的认同和自豪,或是一种玩游戏般养成银行卡的空虚满足。”
  “金钱有这种让人落入陷阱的魔力,令人紧盯着数字,渴望着它更多一些,再多一些,似乎达到某个模棱两可的标准,自己就摆脱束缚,从此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远离人间困苦,得到解脱、觉悟和幸福。”
  “正如小王子里的生意人,日复一日数着天上的星星,一十百千万亿至有限的无穷尽,数到更多就似乎得到更多,更加满足。前老板,当并非寻求金钱本身的交易价值,而是追逐它所代表,无法具体化,模糊不定的抽象含义,那才是成为金钱的奴隶。”
  “仔细想想吧,你的本心,你的追求,你的渴望和幸福,究竟是蜗居在这阳光屋里,给自己布置一层虚假温暖,亦或者踏出这个地方,抹开表象浮华,痛苦而烦恼地挖掘自我。”
  白影沉声发问:“你所热爱的,究竟是什么?”
  老板陷入了沉思。
  好一手反鸡汤之术。
  梓川咲太以为妙绝,叉着牛排放进嘴里,品上一口一个月前出品的饮料。 第三十二章 抽象既美好 关门熄灯的阳光屋前,街道上依旧零星点缀着一些夜店灯光,那些店亮着招牌打着灯光,优秀的隔音措施下没有漏出半点声音,在安静的城市中默默狂欢。
  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喝醉的社会人士勾肩搭背,摇摇晃晃地走在街道上,一些按捺不住原始野性的人纵情高歌,有的更是找了个松软花坛一躺,感觉十分良好,干脆天为被,地为床,城市做闹钟,一梦入他乡,倒也舒适自在。
  哪怕再怎么入夜,再怎么安静,这座城市都有光,证明这座城市还活着。
  大城市是要有光的,一如人还没从娘胎里出来,心脏就得一直跳到死去的那天。
  心脏是人的耗材,人是城市的耗材。
  赤兔拖着坏掉的吕布,摇摇摆摆走入街道尽头,乍看之下仿佛无拘无束的行为艺术,实际上只是一个自行车坏掉,不得不拖车回家的健康男子高中生。
  年轻的老板锁上门,深吸一口薄荷烟,看着城市在吐出的烟雾中逐渐朦胧,心有感伤地问道:“梓川,你来我这里打工是为了什么?”
  “钱。”
  梓川咲太打开易拉罐,往嘴里灌了口饮料。
  “庸俗。”老板叼着烟,皱眉以示不满,双手比划了一下,“你难道没有更加崇高、深邃和遥远的目标吗?”
  哦……老板这是被白用鸡汤灌满进度条,出现了‘间歇性人生哲学感慨’的buff?
  梓川咲太随口道:“为了妹妹的笑容。”
  “这个理由我是认可的。”老板凝神问道,“但你就没有一点脚踏实地,准确具体的目标吗?”
  梓川咲太想想,说道:“给妹妹置办生日礼物和日常衣食住。”
  “可恶,真是无法反驳的朴实无华。”老板不禁踱步思索,说道,“我是说那种关于人生,关于未来的哲思回答,作为一个年轻人,你应该对人生充满抱负和理想,有着开天辟地的朝气,相信自己会有一番成就的自信乃至于把握命运的傲慢,所以哪怕只是一份简单的打工,你也应该从中感悟出一些生活哲理,家国忧思,社会问题,国际格局,思想斗争。格局放大一点,哪怕考虑地外文明接触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还没到喝酒的年龄,那种少吃几颗花生米的壮举,现在还做不来。”梓川咲太点出现实法律问题,诚实道,“非要说为什么在这里打工,钱多事少干得来,这种工作很难得。”
  老板取下烧了一半的烟,苦笑道:“说起来,好久没见过我妹妹了。”
  “想必有各种各样的缘由吧。”梓川咲太喝光饮料,将易拉罐丢进垃圾桶,“白那番话,倒是对老板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嘴炮?”
  “影响说不上吧,这确实是我最近考虑着的问题,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只是被他看出来了吧……”
  老板吧唧吧唧嘴,挠着头叹道:“非要说的话,开这家店的目标是获得家里认可,只要我自己干出一番事业来,自然用不着继承家里的财产,未来妹妹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家产——学管理不成就转学医,学医不成就学厨,人生在世无非学习二字,只要我有所成就,就一定能逃离继承家产的命运。”
  “幸福的烦恼呢。”
  梓川咲太平淡道:“所以老板的想法就是赚钱吧?金钱纵然是行数字,却又是成功的证明,但作为成功标准又很含糊,数字达到多少算是成功?如果老板是要得到家里认可,那得到家里认可的数字又是多少?需要超越家族财产吗?听起来又并非单纯努力就可以达到的范畴……抽象的东西或是朦胧难测,或是遥不可及。”
  老板瞪眼道:“你在说我抽象?!”
  “这是白说的,不是我。”
  梓川咲太双手插兜里,慢悠悠走着路,说道:“人喜欢抽象的东西。可以模糊到是幸福、理想和未来,这些只能用来概括却无法明确和得知的东西,可以广泛到是国家、世界和星空,甚至于一个简单的美字,这些似乎存在但谈论起来又缥缈的事物。”
  老板锐评道:“徒有外表之辈。”
  梓川咲太说道:“人与人距离越近,越能发现彼此的缺陷与毛病所在,很多兄妹乃至于家人,都显得像是特别一些的陌生人,但要说起父母兄弟姐妹,所想的又似乎尽是些儿女孝顺、父母或慈祥或威严、兄弟姐妹间手足和睦,血浓于水的亲情责任——这些东西就格外抽象,似乎不谈论这些,就无法找出具体实际的东西来表达。”
  “爱兄弟姐妹,爱父母,爱民族,爱国家,爱世界,爱生活,抽象的爱足以包罗一切,但要说到爱一个具体的人,就会无从谈起,人会扣鼻屎,人上厕所很臭,人生活作风很随意,人对未来毫无展望与规划,人没什么朋友,人卡里没钱,人不能时刻说你喜欢的话,人并不成功,人狼狈不已……这样子的人,似乎一下子就爱不起来,反而会嫌弃、挑剔乃至于鄙夷。”
  “白曾经和我说,抽象既是留白,留白成为遐想,遐想换来满足。”
  “抽象的,才能让人有遐想余地,真实的,必然没有遐想美好。”
  老板竖眉低喝:“你想坏我道心?!”
  梓川咲太:“我有个很可爱的妹妹。”
  老板不屑:“我也有个很可爱的妹妹。”
  梓川咲太说道:“我妹妹……是个懂事的人,以前努力想要扮演一个父母期望的孩子,她显得太过懂事,以至于我忍不住可怜和想要照顾好她,她很怕生,一天到晚从不出门,也不会去上学,很努力地自学各种知识,慢慢跟着自己年纪应该有的课程走,不让我为了她的学习分担精力和时间,每天晚上如果没有电话提前告知,就一定会等到我回家才睡觉。”
  老板冷哼一声,当即说道:“我妹妹……也、也很可爱!”
  梓川咲太继续说道:“在外人、我甚至她自己看来,她的缺点可以说很多很严重。待在家里从不出门的孤寂生活,很容易让人偏激、钻牛角尖和颓废。不进行正常的学业,对于未来进入社会找工作有负面影响。我这个哥哥为了照顾她,需要放弃社团活动,在学校里成为边缘人,需要分担精力打工,可能让她养成过于依赖我的问题等等。”
  老板嗤笑:“居然如此评价自己的妹妹,你的妹控之力也不过如此!用那前员工的话来说,你这区区妹之力三段的废柴!”
  “正是因为我能如此评价妹妹,所以我才能说爱她。”梓川咲太不以为然道,“单纯靠着抽象的兄长责任和血浓于水为理由,只会不断给自己累积负担和压力,直到大厦崩塌无法挽回……白曾经对我说过,爱一个具体的人,远比想象得困难无数倍。爱不是道德,也并非律法,更不是任何抽象的事物,它切切实实存在那里,真实得令人望而生畏。我很高兴自己做到了。”
  “哼!那个三姓家奴的话就别提了!”
  老板臭着脸哼了一声,指指点点道:“突发奇想,莫名其妙,说话就喜欢往人心窝子里捅,除了那张脸简直一无是处!堂堂员工竟然还敢炒老板的鱿鱼,简直是胆大妄为!”
  梓川咲太问道:“所以老板,你的妹妹呢?”
  仿若晴空霹雳砸个正着,老板僵硬地趔趄两步,旋即面红耳赤地嚷嚷道‘工作学习所以太久没见面,这很正常’‘我妹妹可是年级第一的实力,学习贼棒有我之风’‘反正我妹妹天下第一可爱’之类让气氛一下子哄堂大笑的话。
  梓川咲太说道:“总之,我也这时候口头递交辞呈吧,以后就不来了。”
  “为什么?!”
  老板震惊,今日竟被二度炒鱿鱼?!
  “给妹妹准备生日的钱已经攒够,暂时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的地方,所以之后的节假日,我想多花点时间陪她。”
  梓川咲太的理由无懈可击。
  老板悲愤咬牙道:“可恶!我不准你辞职!你先把辞呈收回嘴里!”
  梓川咲太一愣,了然道:“哦,老板是要主动辞退我吗?也可以。”
  倔强的逞强却被一语道破。
  我努力吸鼻子不想打个喷嚏出丑,你却直接撒一把花椒面?!
  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堂堂老板竟在一个小时内,被员工炒了两次鱿鱼!
  世上有被辞退率百分之百的员工,安有被辞退率百分之百的老板?
  老板气落丹田,镇定肃然,仿佛依旧手持生杀大权,沉醉于无上的威能,沉声道:“你这员工!现在你是前员工了!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我工作屡次犯错,长时间摸鱼偷薪,对于公司发展从不上心,没有对自我能力的清晰认知与发展规划,忘记公司的栽培鞭挞之恩,实属罪无可赦,对于老板的辞退,鄙人欣然接受……”
  老板不满:“什么叫欣然接受?换个词!”
  “好的,鄙人对此万分愧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悔不当初……”
  老板都破防成这样,为什么还不顺从他呢?
  梓川咲太粘合着老板那丝丝破碎的尊严。
  ……
  ……
  “前老板关店跑路了?”
  回到出租屋,将再起不能的传说级坐骑·吕布·战破版塞进储物室,白影接到了梓川咲太打来的电话。
  “老板说打算回家一趟,暂时结束自己的瞎折腾,找父母和妹妹聊聊天,寻找接下来的方向。”
  梓川咲太简短回复后续。
  “那也不错,好事。”
  白影打开笔记本,摁下电源键。
  “老板还说下次一定先炒你鱿鱼。”
  “呵!鸡汤之术堪堪入门,鬼才经营却已大成,以丹药堆积而成的老板境罢了。根基不稳,徒有其表,就凭他也想炒我鱿鱼?岂不闻吾方天画戟之利?”
  “键盘声?你又在写东西了?”
  “卡夫卡的变形记听说过吗?”
  “你要以老板为原型?再加上你古怪的癖好……”
  “什么叫癖好!那叫理念和底线!”
  “类型呢?”
  “青春恋爱言情……吧?”
  “名字……算了,说说结局吧。”
  “当然是分手斩情丝,撕开懵懂年幼的自己,拷问那颗炙热的心灵啦!不过那只是想法,我现在写的是数学试卷——”
  试卷……哦,那个比企谷君吗?
  莫非那位也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件?
  梓川咲太思索间,想起初中时的往事,问道:“白,翔子小姐真的是蜂原高中学生吗?”
  白影沉吟:“你想追她,你在发春。”
  梓川咲太淡然:“对,我在发春——如果不是打工偶然和你重逢,我真以为那时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从虚幻的人身上得到勇气。”
  “哼哼哼……”白影跃进式地笑了几声,“那便心怀希望地等待重逢吧。”
  所以翔子小姐并没有骗自己?她真是蜂原高中的学生?莫非是我升学上来的时候,她已经升入大学?但找遍往届学生名单,里面根本没有牧之原翔子这个名字……
  梓川咲太正想追问——
  “哥哥,你回来了吗?”
  门外传来轻轻的声音。
  “回来了。”
  梓川咲太回了一声,旋即捂着手机迅速低声说道。
  “我先挂——”
  白影抢先一步挂断电话,打了胜仗般愉快地哼着小曲,继续填充能够淹死比企谷的汪洋题海。 第三十三章 轮回不止 今天是周一。
  今天是周一?
  今天是周一!
  黑夜已过,迎来黎明。
  不知从何时开始,黎明渐渐变成鞭子,抽打躺在被窝里的人。若是工作日,这条鞭子更是能无视被褥的护甲与魔抗,打出真实伤害,附带‘你这么年轻睡得着吗?!’的精神损伤。
  白影无所畏惧,哪怕熬了半个夜晚进行构思,身为奈何桥上干过劣质孟婆汤的猛人,相比于常人一天八个小时左右的睡眠时间,他只需要四个小时甚至更少的时间,就能完全恢复精神上的损耗。
  这样一来就等于比每天多出四个小时的寿命,等于比别人多出足足六分之一的时间用来加班……
  呵,你以为我会这么想就大错特错!
  身为堪破社畜迷障,登临绝顶后转世重修之人,每天只需要睡四个小时,就意味着我拥有自由的四个小时,可以在精神饱满的状态下,躺在被窝里将其挥霍换来安逸的舒适,可以放飞灵魂在宇宙里环游一圈,穿越古今畅想未来——实在烦恼如何度过,那就尽情让时间在烦恼中溜走的余裕呀!
  我已经赚麻了。
  白影心情很不错,煮碗面开始哧溜,但好心情直到上一句话为止。
  “有点变形记的意思,从主观意识和客观事实的差异与相互影响作为切入点,前半以男主角的视角进行展开,女主角则是作为暗线,等到两人重逢时,转向女主角视角,暗线变为明线,明线变为暗线,有点炫技的意味但无伤大雅,你格局偏低也在意料之中,但套入一些社会元素,更能由小见大,引发共鸣。”
  电话里,甲方不断指指点点给出反馈。
  白影每听一句反馈,心情就-1,此刻已然跌落平常心,更有魔念在转瞬间升腾而起,他开口道:“你曾与我谈论创作者的五劫,凡是创作者,必将经历五劫考验,若是过不去,从此必定心魔缠身,不得善终。”
  “呵。”甲方若有所思,了然一笑,“你是说第一劫吗?”
  白影缓缓道:“以我成书,执心不悟。知差行苦,何为谬误?此乃创作第一劫:执。”
  “执着,执念,执我,执而不悟,便是劫。”甲方语重心长,颇为怀念地说道,“凡是创作者,必然有着表达自我的意愿,若是表达与他人有所冲突,批评、质疑和矫正便由此而来,被否定、被误解、被曲解以及被纠正。”
  “只要作品还有人品味,此事就决然不会停止,这便是创作者的宿命。创作者必不可全知而全能,主观表达本就难说正谬。若执我之死心,无知之我必行进至死路,困顿其中,难得寸进,若是不执我之决心,无心之我便判断不出何为正,何为误,无我既无知,亦是一条死路。”
  “固执而不得知,死也;无执则无我可知,亦死也——我的弟子哦,当年你面对执劫,如何作答?”
  出租屋内,白影眼神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一年夏天,在剧团。
  那时,自己是见习剧作家,见习演员,见习灯光师……一言以蔽之,打杂,什么都可以打杂。
  如今的甲方,曾经的剧作家,姑且凑合勉强也算是自己的师父,那一日他提出创作者之五劫,自己不以为然,深感荒谬,过了几日后,剧作家递来一个剧本大纲,让自己完善成剧本。
  自己亲身体会到了何为执劫。
  那时剧作家的亲切话语,至今依稀萦绕耳畔。
  ‘你写的什么东西?一潭死水从西到北?给我让剧情动起来,起伏懂不懂起伏?!大纲里没有起伏?那你不会行文中自己编吗?三句话的大纲太短,编不出来?四人一马取西经,乱世三国苟者赢,家财万贯落干净,造反招安都没命——我足足给了你三倍大纲,曹雪芹长三个脑袋,还是施耐庵有六条胳膊?’
  ‘起伏是有,但太少,这个起伏节奏也不行,太乱!起就是放,伏就是收,一起一伏就是故事的心跳,人无心跳则死,书无起伏亦亡!继续写!’
  ‘嗯,勉强算能看的水准了,大概能赶得上我教了三天的猫,但是这剧情不太给力,男主角的行事作风,我看着不太顺眼,把男主角删了吧,主角删了故事怎么办?当然是重写个没这角色的故事,这都要问?你不会动脑子吗?’
  ‘堂堂女主角,外貌用漂亮二字就概括了?给我写得美一点,别单纯抽象概念来定义,重写,这部分描写要很美,但我不能看见一个美字。’
  ‘感情戏太平庸,教你个法子,先上车再补票,懂?怎么写?当然是你写,难道让我写?’
  ‘这新男主越看越烦,还是换回以前那个男主吧。’
  ‘这男主不够惨,让他妹和他爸都死。’
  ‘女主太惨,别让她死全家。’
  ‘算了,既然要大团圆结局,那还是别让男主死全家。’
  ‘不行!大团圆太俗气,你给我在保持大团圆结局的基础上,加点内涵的悲剧,那种言未尽意已达的留白效果,例如?例如男主命不久矣,女主还怀着身孕,看似美好的刹那,藏着黯然神伤的未来。’
  ‘罢了,既然要惨,何必团圆,改成全灭结局吧。’
  ‘男主要波澜壮阔的惨,女主要命运无常的惨,结局要寂寥无声的惨,给我好好感受惨字的四种写法!’
  ‘我觉得不行,重写一个。’
  来回折腾一个月后,曾经的社畜本能受到刺激,忽然醒悟,看穿对方不断反馈和讲解教导之下的真面目。
  是你啊,老板。
  是你啊,甲方。
  是你啊,读……读书的好人。
  此乃创作者必然要面对的劫难。
  凡自我表达的创作,必然会遭到反对、曲解、否定和误解。
  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你很难说哪些反馈是正确的,哪些见解是错误的,最终心魔丛生,杂念纷扰,从此沉沦困顿,不得善终。
  当标准模糊不定,那便是既可以赞赏,又可以批评,既可以金石为开,也可以迷途知返,谁都可以点上一两句的。
  要想堪破此劫,唯有自我明确一个标准,有明确的条件,才能够开始思考,筛选,有方向的改变,不至于迷失与困顿。
  上辈子并未从事创作者行业,但具体而言面对的困难相差不大,醒悟过来那刁难就是老板的不满,白影一念顿悟远红尘,从此跨越执劫。
  区区小劫小难,岂能难倒转世重修的大能?!
  “谁给钱,听谁的。”
  “好!我就欣赏你这洒脱!”甲方很满意,继续指指点点,“所以这个故事框架,你给我把格局拉大点,知道罗密欧与朱丽叶吗?要有大环境的矛盾,才能在尖锐冲突中挖掘出角色更多内容……”
  白影不屑:“我不。”
  甲方沉默,冷淡道:“你的创作准则在哪里?”
  “我有钱,下个月房租不愁,伙食足够,还能给自己加大份牛肉。”
  白影狂傲:“我要按我说的写。”
  “你有钱,你要与文豪比肩,你这是到了叛逆期。”甲方语重心长,“有想过未来的规划吗?有想过未来需要多少钱吗?结婚生子教育养老入土丧葬——现在给我这么叛逆,以后小心悔不当初。”
  “放肆!你敢拿未来的钱哄现在的人?!”白影反向指指点点,“时代已经变了,写什么大格局宏观叙事,脱离实际虚无缥缈,煽动情绪图谋不轨,贩卖情怀包藏祸心,虚构未来诱人激进,抽象描述假空大饼,你就该多吃几颗花生米,否则就要直冲宇宙开启大航海时代。”
  甲方撕开假面,阴恻恻地说道:“那你以后别求到我头上来,审核过不了那就是过不了!”
  我还能怕你这屑人?我直接给团长投稿!
  白影轻蔑一笑,骄傲地抢先挂断电话,心情已经攀登至乐极。
  大清早遇到这种事情,爽!
  只有懦夫才想当键仙,真猛士就该点草老板呀!
  白影收拾好个人卫生,从冰箱里摸出面包酸奶,心情愉快地提上书包,看看时间稍作等待。
  不一会儿,挺着啤酒肚,笑容宛如弥勒佛的男人,开门而入。
  白影语气深沉:“你来了。”
  早年看过武侠小说的男人配合道:“我来了。”
  白影换了个忧伤语调:“你不该来的。”
  “我是房东,我为什么不能来?”男人失去耐心,不配合了。
  “因为我已经预判了你的行动——下个月房租。”
  白影自信地亮出一个信封,心中感慨,钱要花出去的时候,总是有种踏实又寂寞,空虚中满足的感觉。
  房东笑着摆手:“这就不用了。”
  “哦。”白影点头道,“首先让我们排除人逢喜事,免租客一个月房租的可能性。”
  “人逢喜事是真的,免你一个月房租也说得上。”
  房东变成弥勒佛,笑口常开,让世界充满温暖。
  睿智的白影却看到了光芒下的阴影,谨慎道:“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下个月这里要准备拆迁,你得重新找房子。”
  人到中年,危机四伏的房东,终于苦等到了这一天。
  从今天开始,他会失去悲伤和烦恼,重获年轻,意气风发,有仇报仇,要当场辞职并阴阳怪气点草傻逼老板空降的侄子,摆脱不得超生的社畜轮回,带着一家人坐游轮去享受人生。
  白影目送浑身充满力量的房东离去,那背影如此矫健有力,依稀间还能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搓着手努力推销这间偏僻狭窄的出租屋,不等自己开口就主动把租金降了又降,明明站得直,走得稳,偏偏被生活抽走一半骨头。
  卧薪尝胆,蛰伏忍受,只为有早一日能成伟业,真大丈夫也。
  白影唏嘘不已。
  正所谓。
  清早起床梳罢头,点草甲方乐无忧。
  岂知世事转不休,他上高台我下楼。 第三十四章 深邃的人性至暗 援助/侍奉部。
  今日活动教室里,充盈着金戈铁马杀伐气,一份份试卷和参考书摊开,先贤话语贯穿古今流淌而过,有人伤怀春花秋月,有人计算星辰天轨,有人统筹王朝更迭,有人默数民生千般……
  先行者留下沉甸甸的宝贵财富,正如那江湖武林里的神功宝典。
  初入修行境界的芸芸众生,面对那些灌注精气神的留笔,往往难堪直面,其中深沉厚重的剑意,哪怕跨越千载光阴,依旧能叫人眼花耳鸣,胸口郁结,吐血三升。
  年少时皆有纵马天涯,舞剑观花的江湖大侠梦,如今仔细想来,纵有武林第一神功在前,大概也是看不懂的,更有可能走火入魔,经脉断裂而亡。
  比企谷八幡唏嘘不已,若是文科内容,再怎么困难,自己也能审出主题并似是而非地扯上几句话,毕竟文科先贤都已经埋进土里,不可能爬出来给自己阅卷,只要将改卷老师糊弄过去,得上一些分数总归不难,再硬的标准不过死记硬背。
  换成理科的话——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打印纸,第一页写着【白影版期末冲刺比企谷特制卷】。
  翻开一页,第一页如此简单朴实,如那序言般轻松便能理解破关,似乎不过如此。
  随手从中间部分翻出一页,便被无上真意震荡灵魂。
  正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白纸上镌刻雕琢出名为数理化的浮华万物,要破开这些表象,精准得出那个一。
  要将繁杂的题目细细切出过程,得到答案,不许多一个数字,也不许少一个符号,更不能在上面看到一点个人特色。
  比企谷八幡感觉自己提前成为落魄中年大叔。生平绝技是花生米配酒,上能描述银河联盟外星人,中能讲解世界格局之变动,下能感慨人生百年大道理。当愁眉苦脸的可爱女儿,递来家庭作业里的一道数学题时,大叔如运转错误的老旧收音机般卡壳,支支吾吾,汗流浃背,顾左右而言他。面对女儿纯真疑惑的目光,大叔酒醒,腰疼,本就稀薄的头发越发苍凉,惊觉已然深陷中年危机。
  这道题我曾见过的。
  就是不会做!
  比企谷八幡往前翻了几页。
  这道题有点眼熟,似乎能做……不行,有点难。
  这道题——这道我会!
  比企谷八幡松了口气间,发现自己回到了第一页。
  ……部长真是恐怖如斯。
  被人如此简单地理解,实在是有种骨子发毛的微妙感。
  比企谷八幡心情复杂地抬头,窥视两位强者的厮杀。
  往常社团活动时间从来只看课外读物,令人怀疑是不是偷偷锁住时间暗自努力,所以才能维持年级第一水准的雪之下雪乃,今天十分罕见地拿出一堆参考书和试卷,笔锋之间荡漾杀气,远远看一眼书名,就能发现那不是本年级的内容。
  对方竟是试图理解更高境界的奥秘,由此反过来对现阶段的知识举重若轻,走的是天才学生跳级路线。
  部长则埋没在试卷的海洋中,准备以剑证道,同一个个敌人进行惨烈厮杀,走的是传统打怪升级路线。
  那天被暴力老师逮到这里来,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误……
  比企谷八幡痛心不已,拿起笔准备开始解决这份特供版试卷。
  没办法啊,部长居然都把试卷整了出来,如果不想成为需要被杀死的困难,还是稍微努力一下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比企谷八幡开始不安。
  并非在试卷上的题目前深陷泥潭,也并非震悚于两人散发出来的悬梁刺股奋斗气息,他偷偷看了眼时间——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往日下课到了社团活动时间,那家伙都是第一时间找雪之下,再一起来活动教室……
  部长与雪之下在知识海洋里奋力遨游,安静得只剩笔尖走纸的沙沙声,往常这时候,多多少少会有由比滨结衣扯出话题的喧闹。
  早上那场谈话?
  至于吗?
  不至于吧。
  雪之下雪乃似是察觉异样,向搁在桌角的手机伸手。
  “6月19日,晴,微热。下午3点,老师结束孜孜不倦的教诲,收工下班,我如脱缰的野马般狂奔,将狂风甩向身后,有谁也追不上我的自由,抢先一步抵达活动教室,掏出钥匙开门。班级教室距离此处更近的雪之下同学,果不其然迟了一步,沦为悲哀迟到者,龟兔大赛的兔子,人间不见的方仲永。”
  白影转着笔,将目光从敌人身上暂时移开,咬词正规以至于显得书面古怪的声音,在活动教室回荡。
  “下课狂奔到活动教室,就为了给我开门吗?有劳白君辛苦。”
  雪之下雪乃不吝于露出一个微笑加强反讽力度,打开手机屏保点了起来。
  比企谷八幡目光游离,思索着该如何逃过即将到来的世界线……但真是我的原因吗?由比滨有可能是单纯迟到,亦或者三浦那个小圈子有点事,会觉得是自己的原因,反倒显得自以为是得很。
  真以为自己的一举一动,还能让别人怎么牵挂怎么苦恼吗?笑死。
  比企谷八幡安心下来,继续低头面对重重困难。
  “活动教室的氛围有别往日,比企谷同学不自量力窥视后续试题,狼狈地翻回第一页,雪之下同学钻研着高年级内容,精神凝练如一枚嵌入书本的钉子,我将一道道往年难题斩于马下,自觉天下考场已无敌手。感慨之余,我眺望着浅绿,温暖,铺满青春的校园,渐渐有几分失落。为什么没有吐槽比企谷同学不自量力的话语?为什么没有扰乱雪之下同学心境的靡靡之音?为什么没有对我伟大成就的惊叹颂歌?”
  “一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由比滨大概确实迟到了。”
  白影叹息一声。
  “白君不要在这时候发病。”雪之下雪乃拿着手机,“我正打算问问……”
  白影咏叹道:“是什么玷污了她的热情?我信手斩杀难题间,不禁思索。是处理不同的人际关系陷入苦恼?是单纯有急事忘记联系?是对社团活动感到厌倦?我脑海冒出一个想法,忽然停笔,莫非是因为比企谷同学?”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向另一头的比企谷八幡,精准捕捉到嫌疑犯全身停顿瞬间的可疑表现。
  “比企谷君,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雪之下雪乃的目光锐利起来。
  比企谷八幡冷静道:“我是无辜的,这是诬告。”
  “早上,忧郁与惆怅牵着我踏入校园,在自行车停靠的地方,我远远看到比企谷同学和由比滨同学在说话,还未等我打好灯光上场,比企谷同学便先行一步离去,由比滨同学却在原地傻站至少三分钟。”
  原告方列出证据。
  被告有点错愕。
  正义的法官投来的打量,如刀似剑,她问道:“那么比企谷菌,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何等的公正啊!看起来冷酷的法官并没有被私情牵绊,保证了嫌疑犯申诉的权利!
  比企谷八幡有点感动,回头就把雪之下同学从绝不原谅名单上下调一位吧!
  “如果没什么要说的,那就极刑吧。”
  法官一句杀气腾腾的话,瞬间让法治倒退几百年。
  原告悲愤锤桌,生动演绎着恨意激荡的控诉者:“我申请车裂!”
  “太过残忍,无数先辈抗争、申诉和辩驳,努力让公正的概念,变得更加清晰具体,让人文之光越发明亮,你怎能提出如此残酷的要求?”法官摇头道,“最多开除人籍。”
  喂喂!开除人籍好像更可怕吧!
  比企谷八幡眼角抽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真是不幸啊,为什么会混入部长和雪之下这种灾厄因子,你们就永远呆在我绝对不会原谅的0和1位上吧!可恶!
  “事情要从哪儿说起呢……”
  比企谷八幡挠头,简洁道:“入学那天我为了救由比滨的狗被车撞了,之前我还不知道那是由比滨的狗,最近知道了,就这样。”
  安静。
  喂喂!你们说点什么啊!
  不是你们逼我自爆黑历史的吗?为什么都这么沉默?!
  雪之下同学!为什么不说话啊!
  部长!快用你千变万化的声线吐槽我啊!
  沉默。
  让尴尬更加尴尬。
  让黑历史更加黑。
  比企谷八幡感觉到强者之心在动摇,难道历经重重磨难的我,依旧还未能抵达无悲无喜的觉悟之境?!
  “嗯……有点出乎意料。”白影缓缓问道,“这不是你朋友的故事吗?”
  比企谷八幡扯扯嘴角,尬笑道:“哈、哈哈……对哦,说起来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这么说的话,你和由比滨都是受害者吧?”雪之下雪乃开口,声音带着空灵的沙哑感,“同为受害者,彼此施加责任未免太奇怪,责任不应该是加害者……”
  白影追问道:“那之后呢?”
  “之后?”比企谷八幡奇怪道,“之后我、那个朋友,住院一个月才回学校,什么怎么了?”
  白影震惊道:“你朋友就没讹出一套房?!”
  雪之下雪乃被打断话语,正欲重言话题,此刻不由愕然:“……讹?”
  “哼!如果是我被撞,不躺在病床上说脑子懵,受到了精神损伤,给后半生讹出一套房子,我能松手?”
  白影光明正大地发表阴险言论,宛如戏剧中的反派,冷静而邪恶地说道:“现代医学也有局限所在,单纯的物理伤势很容易被检测出来,但精神损伤就难以考证,只要坚定声称自己的脑子被撞出毛病,有晕有恶心还想吐,医生都检查不出来!”
  比企谷八幡不禁为这前所未见,无比深邃的人性黑暗震惊,悚然道:“这、这太过分了吧……”
  白影摇头感慨道:“好不容易能站在受害者的高地上指指点点,你的朋友却错过这个人生捷径,实在是令人遗憾。”
  “白菌对歪门邪道还真是擅长呢,果然是一种有毒菌类。”雪之下雪乃冷淡吐槽,问道,“那如果白菌是加害者呢?”
  “我是司机?”白影转头问道,“比企谷,你的朋友是为了救狗,冲上道路然后被我撞到的?”
  比企谷八幡:“额、是,我的朋友是这样……”
  白影摸着下巴,面容浮上一层阴影,他微笑中透露出邪恶气息,宛如是某种污浊黑泥翻涌滚动,显现出人的面容:“那么根据交通法,我老老实实开着车,忽然一个傻帽冲出来救狗被我撞了——这里有邪道和正道两种处理,要看情况决定如何使用。”
  比企谷八幡试探性问道:“那、邪道方法是什么呢?”
  “如果附近没有摄像头一类的东西,瞬间装作没注意到,直接碾过去后再迅速刹车!只要没有直接受害者,就不需要负责对方可能存在的扯皮和后续难说的医疗费用,考虑对方的反应,事后责任大部分也在对方违反交通法上,之后只需要面对其家人之类的间接受害人,解决自己的事故责任即可!让责任和代价直接盖棺定论,而不至于被人为扩大!”
  深邃的人性至暗,发出混沌的咏叹。
  比企谷八幡额头冒出层层冷汗,雪之下雪乃露出看不可燃垃圾的鄙夷眼神。 第三十五章 一点也不痛 “那如果是正道呢?”
  比企谷八幡擦擦额头汗水,希望得到一点宽慰,虽然以部长的风格,感觉也宽慰不到哪儿去。
  “正道的话,当然是及时刹车,向警察报备并召唤一辆救护车。”
  白影兴致缺缺地说道:“顺便看受害者的状况和表现如何,最好第一时间理清责任,证明整个事情经过的主要责任方不是自己,同时主动承担事故费用。车祸事件中,行人作为弱者有一定优待——也就是负责你的治疗费用,不差那点钱可以自觉点省去麻烦和后患,当然也要做好找律师打官司的准备,并注意有没有摄像头拍下物证。”
  雪之下雪乃微妙道:“……白君还真是够熟练的。”
  这套流程就是家里处理车祸事件的流程,主动担责,全款负责比企谷八幡的治疗费用,安排主要责任人的司机进行看望,以及将她从整场事件中摘出去,绝对不能出现在事件里被有心之人利用。
  按照姐姐的说法,‘平民救狗’‘名门豪车’‘车祸’这些充分挑动人心的词汇组合在一起,不谨慎仔细地处理,说不定会变成天大的麻烦……理由便是这样吗?
  雪之下雪乃甚至觉得,对方在这个瞬间和姐姐的形象有所重合。
  “不能把自己立于或者被推到加害者的立场上,纵然有承担责任的态度,也要做好避免被人强加乃至虚构更多责任的准备。”
  白影发出幽邃的低语道:“一块真实的石头,也会被无数人以无数理由进行揣测、歪曲、衍生、削减,只为将其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这就是意识世界的阴暗面哦。”
  比企谷八幡不由嘀咕道:“但石头就是石头吧?”
  “大胆!”白影骤然指责,“竟敢将大卫人体这种艺术品称为石头!那是人文璀璨的辉煌写照!是艺术家穷尽心血从无数灵感里淬炼的星辰,是时间与思想碰撞的火焰,是奇迹的写照,是生命的临摹——你这三流俗人在这里发表什么四流评价!”
  觉得这家伙像姐姐,果然是个错觉。雪之下雪乃暗叹,等等——在被白影打断前,我是要说什么来着……
  比企谷八幡沉吟道:“石头依旧是石头,只是经由创作者的手,他人的眼和话语,得到对人而言不同的意义……”
  “你悟了,你学会了抛开个人感情和滤镜,洞悉事物的本质,这是一种很难得的态度。”白影转瞬露出和善的笑容,若春风度过溪流,掀起的点点涟漪,吹向八竿子打不到的地方,“让你妹妹和我学做菜吧,你妹妹很有天赋。”
  比企谷八幡冷静道:“恕我拒绝。”
  “真实就是真实,再怎么歪曲和涂抹,依旧有着它原本的模样。”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努力将歪到人性探讨的话题扯回正轨,“那这么说起来……由比滨呢?她遛着狗,狗的项圈断裂,于是冲上道路……造成直接伤害的还是车……”
  “咳咳——”
  白影忽然清清嗓子,另外两人不由看向他。
  白影就唱了起来。
  “把一个人的负担,转移到另一个的肩膀。让上次受的罪、盛开出欲望。每个人都是这样,经历过热暖温凉,才拒绝做正确代罪的羔羊——”
  抑扬顿挫,咬词清晰,嗓音带着沧桑,唱功很不错。
  比企谷八幡:“?”
  “真是糟糕的歌词,这难道就是白君的人生态度吗?”雪之下雪乃冷淡道。
  “项圈断裂的责任归于商家,商家可以将责任归于制作工厂,工厂可以将责任转移给工人和机器,工人可以将责任归于原材料产出方,原材料产出方可以将责任归于天气和土壤问题。”白影打了个响指,言辞凿凿,“真相只有一个——都是世界的错!”
  “这种事情一般叫不可抗力,叫意外。”雪之下雪乃都懒得锐评这家伙,“与其将时间精力投入到对意外的无限追责之中,解决发生的问题才最重要,事实上主要问题已经解决……只是遗留下来的东西,依旧存在。”
  比企谷八幡沉默不语。
  雪之下雪乃抱着双手,眼帘微垂道:“同为被卷入的双方,你们没理由弄成现在这样,哪怕有所不满,也应该……”
  白影确信道:“应该将比企谷处以死刑。”
  “喂喂!停一停!”比企谷八幡强调道,“为什么都觉得由比滨是因为我没来活动教室啊?这只是部长的猜测而已!”
  “哼,嫌疑犯难看的挣扎呢。”
  白影摸出手机,拨打由比滨结衣的电话并外放,响铃几声后接通。
  “哎?小白、那个有什么事情吗?我有点事情,今天就不来活动教室,但学习还是会注意的……”
  白影亲切道:“腹稿想了很久吧?”
  “咳咳咳——!才、才没有……”由比滨结衣瞬间破防,狼狈不堪。
  “总之,给你一天时间担惊受怕,胡思乱想,明天准时来活动教室。”
  “啊?那个、啊哈哈,我明天有事……”
  “那就后天。”
  “后、后天也有!”
  “哦,那就明天吧,你不来我就和三浦说比企谷与你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唉唉?!”
  白影抢先一步挂断电话,朝两人耸肩道:“事情解决,多简单啊。”
  “你这是威胁吧。”雪之下雪乃目光幽幽。
  “让事情按照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发展,这就是定义上的事情解决。”白影忽然正经地说道,“有些方法只能解决表象,有些方法更是事与愿违,是否可以冷静地剖析一件事和每个人的看法,而非下意识凭借性格和冲动去判断、行动,是一条很重要的分界线。”
  白影看了眼雪之下雪乃,哼哼道:“有些话不说出来,别人是无法理解的,有些话即便说出来,别人也有不理解的可能。那便选择沉默?那便选择任由揣测——懦弱的勇者,不要期待冷血的魔王。”
  比企谷八幡闻言,有些诧异地看着两人……部长虽说不是在抽,就是在抽的路上,事后回过头来仔细思考,将过去拆成一条条线,才会隐约感觉那并非单纯的抽风。
  还没等比企谷八幡细想,雪之下雪乃重新拿起笔,淡淡道:“别叫我勇者,这些话总让我想起比企谷菌的朋友们。”
  “哈哈哈哈!”比企谷八幡发出爽朗的笑声,“我朋友很多,雪之下同学羡慕吗?”
  “等白君和三浦说了关于由比滨的事情,你的朋友大概又会多一个吧。”
  “……部长,那应该只是简单的,用以让由比滨答应来活动教室的胁迫性谎言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白影奇怪道,“她要是明天真不来,说明问题相当严重,我肯定得带你这个当事人去找三浦聊聊。”
  比企谷八幡沉默——明天,干脆请假吧。
  白影补充道:“对了,我知道你家在哪儿。”
  比企谷八幡如思考者般静静地沉默。
  雪之下雪乃写着字,补刀道:“你说到做到的态度我还是很欣赏的。”
  同时面对窥破人心的怪物与残忍冷漠的风雪,人生真是艰难。
  比企谷八幡叹气,继续低头做着特供理科试卷。
  由比滨真是因为自己,所以不来活动教室?
  居然不是自我意识过剩的想法吗?
  不,还是无法确定……
  搞不懂啊,完全搞不懂由比滨在想什么,话不是说得已经很清楚吗?
  救狗只是自己主动的行为,主动犯下的蠢事,同由比滨没有任何关系,既不是为了得到她的感谢,也不是为了得到她的友谊,所以自己不需要任何精神或是物质上的补偿,换言之她没有任何责任可言。
  她用不着由于自己加入一个奇怪社团,也用不着学烤曲奇送给自己,完全不需要特意为自己做点什么。
  救狗被车撞,仅此而已,是犯蠢,是犯傻,是脑子缺根弦,是我自己的责任和愚蠢。
  就如部长所说——人会本能推卸责任,那没有任何责任,对由比滨来说是一件好事吧?
  既不需要愧疚,也不需要补偿,自己的狗也没有出车祸被撞死,一身轻松完全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明明是个傻乐的家伙,却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部长和雪之下也有些奇怪,总感觉部长很多话意有所指,雪之下被打断的几次话也有些莫名意味……
  雪之下雪乃注视着参考书上的知识点,心绪漂浮不定。
  偶尔、嗯,真的只是偶尔抬头迅速瞥一眼白影的方向。
  后者正全神贯注地与难题厮杀,将一份份试卷斩于马下,根本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
  完全不用担心忽然对上视线……反而让心绪更烦躁。
  车祸啊……
  不幸中的幸运,那场车祸没有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
  然而遗留下来的东西,依旧影响着很多,比企谷救狗,那狗是由比滨的狗,由比滨会愧疚想要补偿比企谷,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吧?那么作为受害者呢?
  比企谷不想要或者已经原谅由比滨,但想要保持距离,也说得上正常——或许是因为车祸的阴影,或许是因为无法平常心看待,对这段起点就比较特别的人际关系有所排斥。
  旁人也没资格非要他和由比滨当朋友,说到底他还是由比滨的救狗恩人,没有任何错。
  那我呢?
  如白影所解析的那样,事情已经解决,这是一场意外,所幸没有无法挽回的后果。
  自己最初再面对他们,心情是很坦然的,因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所以不需要再提,那种意外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回忆,故意重提干什么?自己又不是缺心眼。
  现在呢?我为什么又无法坦然?
  明明是需要将事情说清楚的重要时候,却偏偏怎么也无法开口。
  自己当时坐在那辆车上,撞了比企谷的车是自家私车,这种事实为什么现在无法坦然开口?
  雪之下雪乃低着头,看起来仿佛沉迷于学习,刘海垂下遮掩着的纤细眉毛,却不由拧在一起。
  自问,自答,自我剖析。
  将不知兵,如何行军?人不知己,如何自明?
  答案其实很明显。
  是朋友,是人际关系,是自己缺失乃至并未体会过的友谊。
  无法得悉他人会产生的反应和态度,因此生出烦恼和畏惧。
  明明只是前后关系有所不同,从陌生到熟稔,同一件事情却已经无法以相同的方式处理,无法开口,实在是奇怪。
  怕开口之后,由比滨就会默默疏远,自己也无法坦然地说想和她继续当朋友,比企谷也会像现在与由比滨闹僵那般,同自己的人际关系闹僵,断裂。
  于是重新回到孤身一人……不、还有白影,他会怎么看?
  白影应该是不在乎的。
  他话里话外,多次打断,意有所指,分明从自己的态度、语气或者其他地方,推测出一些东西,说不定已经猜到了真相。
  我没说出来,这家伙不也看出个七七八八了吗……
  如果我将事实表达出来,将自己置于加害者的立场——他们都是受害者,应该能解决问题吧?
  只要让由比滨和比企谷同归于好,修复他们的关系,哪怕失去两个日渐熟稔的友人,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由比滨需要比企谷的谅解。
  至少我还有一个、半个?或者说一个敌人。
  那家伙依旧会在这间活动教室里,哗众取宠般下达挑战书,想要把自己这个‘同行’给一脚踹飞,自己依旧会吐槽他时不时的抽风……
  最终不会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呆在这间活动教室,肯定不会。
  那种场景略微一想,就莫名不寒而栗。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会害怕孤身一人?
  勇者……懦弱……
  我还真是懦弱,这时候竟然有些小埋怨和害怕,希望白影能代替自己说出真相。
  那家伙可不是勇者的同伴,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他是冷血的魔王。
  妄想依赖他,肯定会被嘲笑一顿,说不定还会被说一通‘勇者何故前倨而后恭’‘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逊的同行模样’之类的话。
  雪之下雪乃将笔放下,目光从完全看不进去的参考书上挪开,将双手放到膝盖上,用会客桌遮住,紧紧握成拳头。
  白影沉迷于征战试卷——他只想杀题升级。
  “撞你的车是我家私车,那天我就坐在车后座上。”
  活动教室的安静,在雪之下雪乃突如其来的发言中被打破。
  “哦……”比企谷八幡下意识应了声,旋即茫然抬头,回过神来,“哈?”
  “就这?!”
  白影猛地抬头,震惊道:“我看你支支吾吾,左顾右而言它,话语之间有心怀愧疚,揭开真相的意味,还以为是你开车创飞比企谷!”
  被打破的寂静,回归到另一种层面的寂静。
  雪之下雪乃强做镇定的表情绷不住,冷冷说道:“我还是个学生,怎么可能开车?白菌的逻辑思维能力进化得实在是有些欠缺,建议立刻重新开始生物演化——姑且一问,在你猜想中,我是干了什么?”
  白影双手交叉,叠着下巴说道:“表面上是个乖乖女的豪门大小姐,实际上有私自开车兜风,释放压力的恶习。在入学典礼那天,雪之下某驾驶着家里的私车上路,于道中创飞比企谷某,之后雪之下某颇有地位的家庭连忙处理这件事情,将始作俑者的信息封闭,丢出一个司机背锅揽责。”
  雪之下雪乃不由后仰,睁大明眸,嘴唇微张说不出话,短短的几句话里,自己和自家竟风评被害至此?!
  “我没有被创飞。”比企谷八幡纠正道,“真被创飞,那就不是进医院一个月的事情了吧?”
  “你要相信人体的强大啊,比企谷。”
  白影摇头,老气横秋道:“你们三个还真是旷世奇才,偏偏还凑到同一间活动教室,真是堪比小说剧情的巧合与奇遇……可惜这小说剧情起伏不够,矛盾冲突不强烈,充满年轻人的莽撞和瞎几把思考,别说血肉横飞,连点抱憾终身都没有,真是浪费感情,一点也不伤痕青春,一点也不让世界感受痛楚。”
  比企谷八幡:“那我真感谢作者没有把我创个半身不遂……”
  雪之下雪乃想到刚才某人那个离大谱之设定,正欲发作——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说道:“请进。”
  “嘿咻——”
  一个双马尾少女拉开教室门,橙红的眸子灵动谨慎地打量室内三人。
  “那个……听说这里有帮人解决困难的社团?” 第三十六章 超神级难题 社团求助?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等会儿?自己刚刚才下定决心说出真相,好像又被白影给插科打诨弄成一团乱麻?
  雪之下雪乃有些犹豫,当务之急是解决由比滨的问题,由比滨的问题关系到比企谷,两个人的问题又和自己有关,社团活动现在需要暂时放一下吗?
  “比企谷君。”
  白影给比企谷八幡使了个眼色。
  比企谷八幡了然,当即说道:“社团暂时不接委托……”
  “那是不可能的!乐于助人,助人为乐,上到反抗学校暴政,下到寻找猫猫狗狗,援助部会援助委托人的一切困难!”
  白影出言打断,他拉来一张椅子在会客桌另一侧放下,示意来客坐下。
  他坐回原位,转头表情冷漠道:“比企谷君,身为援助部的一员,上次委托你公然背刺我,这次有委托登门,你又出言拒绝,在社团生死存亡之上,屡次帮倒忙!我看你怕是表面当我援助部的人,暗地里早成了侍奉部的鬼吧?!”
  比企谷八幡很想表达一下无语的心情,但看到部长眼中迸发的冷冽杀气,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诸多记忆——暴君强迫可怜的比企谷弟乌斯吞服不可燃曲奇,世界和白金之星的网球互殴,地狱辣味代言人对自家妹妹的求贤若渴……
  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由比滨来委托学做曲奇的时候,部长就看破对方的主要目标是向自己表达不必要的歉意和愧疚,所以自己最终才会成为比企谷弟乌斯,沦为试毒之人。
  这个人太深邃,太可怕了呀!
  八幡是对抗不了这种究极黑暗的!
  比企谷八幡敬畏道:“我对部长你赤胆忠心!日月可昭!”
  “哼,希望如此。”白影不置可否,转头看向委托人,“名字很长同学,说出你的委托。”
  “都说直接叫安心院就可以啦,事实上叫安洁莉娜,我反而听得更加习惯,只是不太符合日本这边的社交礼仪。”少女连忙收回窥探打量的目光,伸手扯扯一侧垂下的马尾尖,“这里不是叫援助侍奉部吗?”
  “白君和比企谷君是援助部,我这边是侍奉部。”
  雪之下雪乃出声说道:“对于委托人而言没什么区别,只是双方属于竞争关系而已,安心院同学,直接说出你的委托内容。”
  白影从容笑道:“呵呵呵,孤独的勇者又能做到什么呢?我已经看到你败北的CG了!”
  “白君还是话别说这么满比较好。”雪之下雪乃认真起来,由比滨的事情要解决,但赌上理念的社团活动也不能让步,“别忘了之前被某人背刺的后果。”
  “这次我的部将骁勇善谋,以一己之力便让侍奉部减少一员大将,达成人数优势。”
  白影很是满意地说道:“比企谷君,你的丰功伟绩,我会牢牢记在心底呀。”
  比企谷八幡感觉到另一头冷冽的注视——雪之下同学考虑着让由比滨回来的办法,对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显然保持着颇为不善的态度。
  部长还拱火!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如果我当初不在社会科学上写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被暴力老师注意到,如果不被暴力老师注意到,我就不会被押送到这里,如果不被押送到这里,我的人生也不会陷入如此困境……
  “让你见笑了,都是些题外话。”
  白影询问道:“那么安心院同学,你的委托是什么?”
  雪之下雪乃带着凳子从会客桌侧面挪到正面,坐在白影旁边,虽然表情冷淡,但也是一副认真准备倾听的模样。
  白影挪挪屁股,带着凳子远离,同雪之下雪乃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雪之下雪乃:“?”
  又来了!这种若有若无,莫名其妙的嫌弃感!
  “哦……”
  安心院安洁莉娜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谨慎收回打量的目光,却忍不住有点胡思乱想——刚才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莫非两个社团其实彼此有摩擦,只是出于某些理由才勉强共存……例如需要团结,才能面对一些可怕的敌人!但这种团结只是表象,必要的时候就会相互下黑手?
  “安心院同学?”
  雪之下雪乃略微感到古怪,突然走神就不说了,为什么对方的眼神也很奇怪,看向自己忽然带上警惕,看向白影和比企谷八幡,更是一触即走,也许少女自己认为掩饰得很好,但那闪电战般折来折去的打量,实在明显不过。
  “啊!哦——咳咳!”
  安心院安洁莉娜想起自己的目标,连忙坐正后说道:“我的委托……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委托,比起委托更像是我的问题吧?”
  “解决问题,战胜问题,杀死问题,我是专业人士。”白影面露柔和微笑,亲切地说道,“说出你的困难就行,你要相信专业人员。”
  专业……难道是意有所指?!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由迅速眨了下眼,说道:“我是转校生,因为迟了两个月才入学,所以在班上的状况比较尴尬……”
  “尴尬?”雪之下雪乃仔细打量了一下少女。
  棕色略带自然卷的头发扎成活泼的短双马尾,略显婴儿肥的脸颊平添几分可爱,橙红的眸子干净明亮,从外貌上要说美丽动人显然还差些年龄,但要说可爱的话,确实有种青春的可爱感。
  雪之下雪乃声音一沉,冷冽意味浮现而出:“莫非是排挤和霸凌?”
  “哎?当然不是,那种事情我只在小说和新闻里看到过。”
  安心院安洁莉娜摇头道:“学校里没那种坏人,只是因为我中途转学过来,班上的人彼此都认熟了,有各自的朋友和小圈子,虽然平时也能和一些同学说说话,但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就不能凑到其他人之中,社团也过了招新时间,下午我没有社团活动,只能在学校做作业和预习,拖到社团活动时间结束才回家……”
  比企谷八幡奇怪道:“直接回家不就行了吗?”
  “不行不行,爸爸妈妈会担心的。”安心院安洁莉娜心中思索,这个人的眼睛好奇怪,莫非拥有睁大眼睛就能射出必杀光线的超能力。
  “也就是说缺乏朋友,同大部分同学都是泛泛之交吗?”白影摸着下巴,问道,“我在教室里,见你也不是什么性格别扭不合群之人,也不存在语言不通的问题,相反还很聊得来……这段时间都没能融入班级?”
  雪之下雪乃听出意味:“你们是同班?”
  “对。”安心院安洁莉娜含糊道,“刚转学过来的时候,白同学还奇怪地打招呼……”
  雪之下雪乃感慨道:“那可实在是辛苦你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的问题就是这样,那么委托就是帮她解决这个问题,顺着这个逻辑往下梳理,就能得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思路——
  帮安心院安洁莉娜找朋友。
  雪之下雪乃:“……”
  “也就是说帮你找朋友,融入学校氛围……”比企谷八幡也梳理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旋即戛然而止。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安心院安洁莉娜想想,没什么问题,旋即发现有点意外的沉默,小心道:“那个、怎么了?”
  白影说道:“弱者在从未涉足的山峰前止步,仰望峭壁悬崖而沉默——看来,这次胜利已经握在我手中!”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解:“唉?”
  少女懵懂,却不知自己的问题,已然抵达超神级难度,足以让在场两人都陷入思维的困境,自我的审视,主观排斥与客观需求的对抗。
  论如何主动、有目的性地结识朋友,融入集体。
  才貌双全,正直温柔,冷静从容,仿佛完美得天衣无缝的雪之下雪乃,如今哪怕再度面临小学那种被排挤霸凌的场面,她也有信心,凭借钢铁的意志,冷冽的气势,以及拿手的合气道,修正那些不知善恶随大流的低能儿——如何与低能儿成为朋友,甚至加入进去,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孤高の独行侠,人类の观察者,自我意识过剩の怪物,历经千锤百炼后的无敌强者比企谷八幡,如今哪怕再度面临从小到大各种漠视……哦不,现在也是处于被漠视,当成小透明的状态,但他早已习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甚至乐于让自身处于集体之外,冷漠地观察那些讴歌青春的蠢货,洞穿他们的行为逻辑和理由——如何有目的地结交所谓‘朋友’,甚至加入那种蠢蛋气氛,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这是霍奇猜想。
  这是我为什么没有男/女朋友。
  这是宇宙的终极答案。
  “一起讨厌、吐槽和批判某种东西,可以快速在彼此间建立起一种认同感,也是霸凌为何会蔓延成群体现象的原因之一,都喜欢某个东西不一定聊得开,但都讨厌某个东西往往有很多话可说。”
  比企谷八幡尝试解题,举例道:“例如我,校园七怪之一,安心院同学可以尝试在谈话中提起我,并和其他同学一起吐槽批判我的奇怪之处,从而建立起认同感,然后融入气氛。”
  雪之下雪乃不由皱眉:“这确实是个办法,但……”
  “这种事情很奇怪吧?”安心院安洁莉娜被惊到了,“这种办法怎么可能交到朋友?而且很不对啊!”
  比企谷八幡奇怪道:“既然是部长在的A班,那肯定有很多人吐槽他吧?‘白影好奇怪哦’‘那人不觉得尴尬吗?’‘我也是这么想的’等等,我的办法是差不多的原理——至于我就不用担心了,那种闲话,我一向是无所谓的。”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摇头道:“有一些同学确实会说白同学奇怪的地方,有些说得还比较过分,那种时候我一般不接话,我管不到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也不好反驳争论,但自己怎么想怎么做,肯定是清楚的吧?”
  比企谷八幡:“……”
  “比企谷君的歪门邪道,不提也罢。”
  雪之下雪乃思考着,缓缓说道:“从加入社团开始如何?安心院同学没有加入社团,不如找个符合兴趣的社团,我帮助你解决进入社团的问题,只要进入社团,至少能遇到一些兴趣相投的人,也能利用起社团活动的时间。”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感兴趣的事情吗……”安心院安洁莉娜有些犹豫,下意识瞥了眼白影。
  “看来安心院同学想要交的朋友,不是一般的朋友。”
  白影双手撑着下巴,打量着少女,若有所思。
  安心院安洁莉娜故作镇定。
  冷静,不要慌,要像各种小说的主人公一样,以机敏的方式,旁敲侧击打听里世界。 第三十七章 小学三班无上大帝 “那么白君的办法呢?”
  雪之下雪乃询问间,脑海里也在不断思索各种可能性,猜测白影会说出什么样的方法。
  白影说道:“我的方法和你一样。”
  “嗯?”雪之下雪乃目露怀疑。
  “解决思路是一回事,能否解决是另外一回事。”
  白影从容不迫地说道:“在这个开学都快三个月的时间段,想要与同学结识,最好的方法确实是找一个感兴趣的社团加入,安心院同学只要有了第一个朋友,就能从认识朋友的朋友,再进一步认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难点只在于如何从0到1。”
  安心院安洁莉娜点头道:“嗯嗯,但现在社团招新时间已经过了……”
  白影说道:“无妨,我认识学生会长,想来了解到状况,对方也愿意行个方便。你挑个顺眼的社团,剩下的交给权力。”
  那算是认识吗?
  比企谷八幡的死鱼眼里浮现出诡异的光,想起某人大步直接闯入学生会办公室的场面。
  “难道白君是想让城廻巡学姐用权力把安心院同学空降过去?”雪之下雪乃沉吟道,“这种方法能又快又简单地解决表面问题,但后续就很难说吧?安心院同学觉得呢?”
  安心院安洁莉娜一时没弄明白:“空降?”
  比企谷八幡简单讲解道:“其实就和你半路转学来差不多,转学是由学校决定的,空降到社团是由学生会长帮忙,直接进入一个人际关系基本成型的社团圈子……”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摆手道:“不不不、那肯定不行啊!就简单地写社团申请书,然后参加社团不可以吗?”
  “当然不一样,你可是学生会长亲自空降的人!”白影绘声绘色地描述道,“在社会里,你就是老板的侄子,老板的老婆的弟弟,老板的老婆的妈妈的外甥!这和转学不一样,转学你是一文不名的素人,没有力量,但学生会长给你站台空降社团,你就拥有了权力呀!”
  “权、权力?”
  果然是里世界的大前辈吗?遣词造句十分社会!
  安心院安洁莉娜心情凝重。
  “没错!这就是权力!只要那些个社团还需要活动经费,别说有意无意排挤你,和你说话不面带笑容就是大不敬之罪!哪怕是社团的部长,也要给你三分敬意,不敢大声逼逼,你就是没有冠冕和头衔的女王!”
  白影声线雄浑厚重,他坐在大概有点年头的椅子上,却有一股山大王的气势,仿若一名奸诈的野心家,用言语、物质和精神,诱惑着懵懂的年轻人。
  安心院安洁莉娜震惊了,难道白同学其实是里世界黑暗面的存在?是反派阵营?!
  “部长,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那种事情主要是社会上的吧?”比企谷八幡不由吐槽道,“我觉得学生之间应该不至于……”
  “构成权力,敬畏权力,追逐权力,这正是人类的社会本性,也是一种社会的本质。父母之于孩童就是天生的权威,老师之于学生亦是一种权威。”
  白影侃侃而谈:“在我家乡的学校,虽无学生会这类机构,但正因如此,老师具备几乎绝对的权力。对于每个班级而言,班主任便是天子上帝,恒常天道。学生们不管心中如何,表面都得是敬畏的,能够与老师打好关系的人,就任丞相大将军便轻而易举,旁人见了都得先给六分面子,其他学生哪怕背地里称其爪牙走狗,明面上依旧得恭恭敬敬。”
  安心院安洁莉娜倒吸一口凉气,看起来是被学校の真实黑暗吓到,实际上确实是——莫非已经有关于超能力者的学校?这点确实在各种小说上也看到过,例如哈利波特什么的,未曾想现实里遇到了!那种会在学校里拉帮结派,争夺地盘,团体斗争,惊险刺激的戏份!原来白同学还是里世界学校的毕业生吗?不愧是里世界学校,听起来就有种腥风血雨的气息!
  雪之下雪乃奇怪道:“你……那边的教育环境是这样吗?如此露骨的权威上下?你说的学校究竟是什么?”
  白影神色凝重道:“小学。”
  比企谷八幡:“……”
  雪之下雪乃:“……”
  应该是骗人的吧?为了掩饰里世界学校的存在。
  安心院安洁莉娜心中暗想。
  白影眺望着窗外的风景,面容上浮现出怀念之色,缓缓说道。
  “当年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班丞相兼大将军,一手握军权,一手握政权,将数量众多的熊孩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是他们口中的老师走狗,班主任爪牙,小报告达人;是他们父母口中挥之不去的阴影——别人家的孩子;是他们咬牙切齿却只能狼狈溃逃,考试考不过,打架打不赢,天道不出,不可轻辱的无上大帝呀。”
  正所谓——
  木棍化剑亮寒锋,扫尽花坛似疾风。
  锦衣富贵何足道?滚入泥尘作狂龙。
  熊娃徒有无敌梦,一见白影道成空。
  儿时英雄遗恨处,小学三班尽头峰!
  “才情无双的一代大帝,晚年离奇失踪,有人说他已经堪破修行奥秘,飞升国外重点,出海成仙,有人说他修为高深,天地不容,遭不良少年组团截杀,含恨陨落,有人说他心魔缠身,为天下苍生之安危,立万丈红尘塔镇压己身……”
  白影感慨,唏嘘,以沧桑的声线述说着。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明所以地看看其他人。
  比企谷八幡整理措辞,委婉道:“你知道为什么部长被称为校园七怪之首吗?”
  “简单来说,日常发病,无需在意。”雪之下雪乃定论。
  这人属实是离谱。
  雪之下雪乃冷淡地扫了眼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某人,平淡道:“安心院同学呢?觉得白君这个方案如何?虽然他说的颇有一套歪理,但仔细想想的话,很容易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例如被同社团的人背后说,表面和谐暗地排斥……”
  白影:“你怕了,你在说我坏话,你畏惧人类社会的黑暗原力,你试图封杀我的无上权能,你怕比分被拉开,至今为止的努力化作空白——”
  “嗯嗯,这个方法还是算了吧。”安心院安洁莉娜摇头道,“感觉好奇怪……不过还是谢谢白同学的方法。”
  白影号沉默。
  比企谷八幡一时心直口快道:“部长的方法,不行很正常。”
  毕竟自己提的那个方法,其实也能让安心院安洁莉娜融入气氛,对方拒绝了自己的办法,肯定也会拒绝部长有些类似的方法,搞不太懂安心院同学的委托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单纯解决无法融入班级气氛和想要加入社团的问题,似乎并不合对方的心意……
  “乱我军心!斩!”
  白影骤然暴起,一记手刀砍中比企谷八幡的脖子。
  比企谷八幡脑袋一歪,吐出舌头趴在桌面。
  “唉?!!”
  安心院安洁莉娜猛地一个蹬地,连人带椅子向后滑出一米远,椅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尖锐的响声,她甚至站起身来带倒椅子,宛如目睹杀人现场的一般民众。
  “额……?”比企谷八幡茫然地抬起头,这是咋了?
  雪之下雪乃侧目,疑惑道:“安心院同学?”
  白影卡顿0.1秒,立刻露出反派の阴森笑容,语气玩味地接戏道:“霍——你看到了吗?”
  似乎、并不是自己所想的超能力者忽然发癫,由于力量的代价陷入疯狂,抬手干掉了同学……
  安心院安洁莉娜僵住,陷入如何解释的困境。
  “既然看到了!那就留你不得——!桀桀桀桀桀!”
  某人还在入戏的表演。
  安心院安洁莉娜默默将椅子拖回会客桌前,强忍着尴尬扯谎道:“我平时喜欢看小说,所以偶尔会有些……思维发散?”
  “嗯,很正常吧。”比企谷八幡表示理解,“我有个朋友以前也会幻想自己是神,还编出了一系列设定呢。”
  雪之下雪乃不由面露疑惑,旋即想起了什么,眼前的少女,隐隐与材木座重合。
  年纪轻轻,居然就患上了中二病吗?
  这么一想,无法融入班级,交不到朋友,似乎顺理成章?
  “咳咳,我们说委托,说委托。”安心院安洁莉娜感觉雪之下雪乃的目光,带着一种让她浑身不自在的,温柔的无奈怜悯,于是连忙扯回正题。
  “白菌就不要发病了,你的方法已经被委托人否定,那接下来就是我的方法。”
  雪之下雪乃的信心逐渐膨胀。
  虽然如何交朋友对自己而言是超神级难题,但显然对同样没什么朋友的白影也是如此。
  相比于间歇性抽风的白影,自己才是更接近委托人的正常人……吧?至少委托人的中二病并不明显。
  换言之,乍看是自己不拿手的委托,在竞争对手拉胯的状况下,反倒是自己的优势回合。
  拉平比分,就在这一次委托。
  雪之下雪乃询问道:“你对网球有兴趣吗?”
  白影停下即兴演出,说道:“勇者哦,你现在很卑鄙,但我很欣赏。”
  勇者?莫非雪之下同学在里世界的身份是……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收拢心神,不能再露马脚了,否则一定会被怀疑,要表现得自然一点,要支棱起来啊,安洁莉娜!
  她慎重地说道:“一、一般……我对网球不感兴趣,体育类社团,我都不太有兴趣。”
  “这样啊……”雪之下雪乃略微遗憾,重振精神,“那么安心院同学,说说你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吧。”
  “兴趣?我的兴趣很普通吧。”
  安心院安洁莉娜想了想,说道:“看点轻松简单的通俗小说,例如最近我挺喜欢各种日式轻小说,以前还看过中国那边翻译的网文,在意大利读书的时候经常和同学讨论,另外就是聊聊化妆品、发型、指甲和时尚什么的。”
  比企谷八幡奇怪道:“在学校和同学讨论轻小说?”
  喜欢阅读轻小说的学生不少,但大多不会在学校讨论,因为可能会被当成宅打入学校底层,从此不见日月光明,数年饱受苦难消磨,才能勉强超脱。
  安心院安洁莉娜比划了一下:“轻小说不是日本才有吗?我是说是那种……额,流行小说?通俗小说?比如鲁宾逊漂流记等等。”
  白影宛如评委般说道:“你的前半段爱好听着如同材木座,你的后半段爱好听起来,又很像由比滨那种会将衣服领口的扣子解开,把外套绑在腰上,走一种学生特有时尚风格。”
  “哎?解扣子?外套绑腰上?”
  安心院安洁莉娜下意识伸手,遮住小西装样式的制服领口,惊讶道:“那、那是什么奇怪的时尚?我是说化妆方法,化妆品,修眉毛,涂指甲,衣服品牌穿搭和做发型的时尚……啊!难怪班里偶尔看到一些女生打扮有些不正经——原来她们不是不良,而是一种时尚吗?”
  “这个话题暂且不谈,简单来说有文学方面的喜好是吗?那么就以加入具有文学性质的社团为目标。”
  雪之下雪乃将话题拉回正规,拿出手机上论坛检索各个社团,雷厉风行地开始筛选。
  “人太多的大型社团,人际关系也有更复杂的可能性,不利于安心院同学融入,优先度靠后,以人数较少的兴趣社团为主要目标……正发布招人内容的社团优先度靠前……社团活动与名字略微可疑、没有活动教室、具有单纯成立社团混履历可能性的社团优先度降低……各个社团的活动教室地点……”
  修长葱白的手指点着屏幕,时不时检索一下特定内容,筛选情报,另一手拿着笔,迅速在纸张上写下一行行信息,嘴上明显说给安心院安洁莉娜听的话,也是有理有据,格外清晰。
  “那么第一优先的社团……”
  雪之下雪乃收起手机和笔,语气里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
  “古典文学部。”
  这名字……嗯?怎么有点耳熟?
  白影挠头。
  艾斯——不对,ice啥来着…… 第三十八章 关谷老哥的侄女 关上活动教室的门,四人朝着古典文学部的地址走去。
  白影马失前蹄,筹谋谬误,正是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胜利的时机。
  雪之下雪乃暂时将车祸事件压下,专心解决眼前的委托。
  “唉?小卖部有新款的炒面面包?”
  “没错,明天、哦不,下午放学的时候,就去买一份吧,比企谷,你一定会上当的。”
  “嗯……嗯?新款炒面面包,部长如何评价?”
  “其形无碍,其味则一语难尽,若黄瓜薯片、草莓麻婆豆腐、李鸿章杂碎、左宗棠鸡之类,实属滑天下之大稽。”
  “……我居然更有兴趣了。”
  瞧瞧那庸主昏臣,还在讨论炒面面包,不闻前线先锋大败,战火已烧至城门。
  雪之下雪乃更有把握的同时,又有些许不满和狐疑。
  是轻敌?是大意?是另有手段?亦或者自己又忽略了什么东西?
  古典文学部的活动教室不远,就在援助/侍奉部的下一层楼。
  雪之下雪乃敲敲门。
  “请进。”
  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在雪之下雪乃拉开门的瞬间,室内弥漫的点心香气扑了几人一脸。
  “嗯……酥脆的香味,浓醇而恰到好处的淡淡油气,似乎加了一些水果作馅料——是苹果吗?”
  白影陶醉道:“比起由比滨的杀人曲奇,这种味道真是美好。”
  比企谷八幡心中赞同,闻到香味就感觉有点饿。
  不大的活动教室里,一张桌子靠着窗。
  温度适宜的阳光泼洒进来,两个书柜靠着墙,上面零零散散置放着一些书籍,但总给人一种这是表面功夫,假装在进行社团活动的感觉。
  雪之下雪乃以项目经理的态度,打量着古典文学部的装饰和布局,并以看上班聊天员工的眼神,注视桌边正在吃点心,喝绿茶的少年少女。
  头发微卷,表情看上去就有种没干劲感的少年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烤饼干,略带碧绿的眸子懒散地扫了眼客人,便重新落在饼干上。
  “欢迎来到古典文学部,我是部长千反田爱瑠,这是部员折木奉太郎。”
  少女连忙放下茶杯和饼干,起身以礼貌的态度打招呼,嘴角带起亲切笑容,长发如乌云般垂在身后,清丽的声音隐隐有一丝坚韧感,她睁着宝石般透亮的紫眸问道:“几位有什么事吗?”
  “这位是安心院安洁莉娜,由于转校的缘故错过社团招新,所以来侍奉部求助——我在论坛上看到古典文学部招新的贴子,带她过来看看。”雪之下雪乃简洁描述状况,神情习惯性地略显冷淡。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点头嗯嗯应答,她打量一下千反田爱瑠,又不禁打量一下雪之下雪乃……两人都有种仪态端正,衣着整齐规范的大家闺秀风范,但一个显得很亲切,一个乍看之下则显得比较冷淡。
  千反田爱瑠欣喜道:“嗯?安心院同学有兴趣加入古典文学部吗?欢迎欢迎。”
  “唉?”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朝雪之下雪乃投去求助的目光。
  “安心院同学虽说有加入意向,但考虑到后续状况,请千反田同学解答一些问题吧。”雪之下雪乃抱着双手,很是认真地问道,“之前在论坛的社团介绍里看到过,但古典文学部目前只有你们二位吗?”
  “嗯。”千反田爱瑠仔细说道,“初中的时候,我就是古典文学部的部长,升高中时和折木同学一起考到千叶总武高,告别了在家乡本地升学的好朋友,我一直想在高中也建立一个古典文学部,但建立起社团的时候,已经错过招新时间,所以目前只有我和折木同学。”
  “通常来说兴趣社团,要想申请活动教室至少需要三个人,但有指导老师的额外担保,这项要求就可以商量。”
  雪之下雪乃细致如面试官般问道:“古典文学部的指导老师是平冢静老师,这里面是否有什么缘由?”
  千反田爱瑠回忆道:“唔,最开始想要建立社团,申请活动教室,但是被学生会以人数为由拒绝,于是我就努力一直申请,也在想办法找同学加入,但大家都有各自的社团,后来是折木同学找来平冢静老师帮忙,这才解决了问题。”
  “那么,能介绍一下你们的活动主旨以及方向吗?”
  面试官,面试官的挂件和应聘者正在对话,讨论一个中心两个重点三个原则四个计划……
  有点像父母带着孩子和老师谈话的气氛。
  白影已经来到桌子边,看着桌子上的手工烤饼干,皱眉沉思。
  “请,不用客气。”折木奉太郎简短邀请,“那边的书也可以看。”
  白影不客气地抓了一把,以一副思考者的模样横移至一个书架旁,嚼着饼干,伸手道:“比企谷,来点?”
  “部长,世界上有你不敢做的事情吗?”老实努力化身小透明的比企谷八幡吐槽一句,还是拿了几块饼干,闻起来确实香,“这饼干,部长觉得如何?”
  “已经赢由比滨太多,甚至胜雪之下半子。”
  白影感慨摇头,抬眼望向正在与雪之下雪乃讨论古典文学研究的千反田爱瑠,再度露出沉思的表情。
  “确实。”
  比企谷八幡吃了一块,然后迅速解决剩下的饼干,拍干净手上的碎屑,从书架里拿出一本很在意的书,提醒道:“部长,你直勾勾地盯着别人,会显得很奇怪哦。”
  雪之下雪乃已经皱眉,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虽然千反田同学确实很漂亮,但还不足以乱我心神。”
  白影抱手沉吟道:“我总觉得千反田爱瑠这个名字,似乎曾经听过——莫非这妹妹我曾见过?”
  “唉?”千反田爱瑠疑惑道,“请问您是?”
  “白影,是中国留学生。”
  “我怎么也感觉有点耳熟,但好像不是这个?”
  千反田爱瑠也思索起来,短暂思索后,抬头看向折木奉太郎:“折木同学,你有没有觉得耳熟?”
  “完全没有。”
  “那我为什么很耳熟却又感觉不太对……想不起来……白影应该是这个白影,但又有种听错的感觉……”
  千反田爱瑠抱起双手,宝石般透明的紫色瞳孔里,仿佛有一缕光正在不断膨胀,她走了几步,嘴里低沉咕哝道:“唔唔唔!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呢?熟又不太熟的奇怪感觉——”
  “折木同学,我很好奇!”
  道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少女已经双手撑着桌子,眉眼展开,前倾身体近距离盯着少年,全然没有方才那种大家闺秀的姿态,满脸都是兴奋与活力,崭新的一面让众人侧目,同时各种意味的目光聚集到折木奉太郎身上。
  安心院安洁莉娜的目光最盛——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好青春!
  “……”
  折木奉太郎兴致缺缺地挪开目光,伸手拈着额头中间的刘海,虽然依旧散发着咸鱼的芬芳,却是一副开始思索的模样:“嗯……既然你说是耳熟又感觉不太对,一个名字让你同时有这些感觉……考虑到国籍,或许是因为日语和中文的发音不同?试试白影这个名字用中文念出来——bai↙ying↘↗……”
  千反田爱瑠一愣,脸上浮现出明悟。
  白影暂时从思绪中抽离,瞥到比企谷八幡手上拿着的书,并非出版物,大概是自制文集。
  封面上有两个书名,一个是英文icecream,另一个是日文冰菓。
  icecream……冰淇淋?
  不是冰淇淋,是冰菓……
  其实额想表达的意思是Iscream——额滴哀嚎……
  侄女千反田爱瑠……关谷纯?!
  白影一愣,恍然大悟。
  “你是关谷老哥的侄女?!”
  “你是舅舅说的中国朋友?!”
  两人发出惊呼,顺便震惊了一下其他人。
  “不对啊!”
  白影眉头一紧,目光锐利起来,打量少女姣好的身材和清丽面容,怀疑道:“关谷老哥说他侄女娇小可爱,特别活泼好动,在外人面前能装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样,私底下很喜欢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特别喜欢黏着他听故事,伸手轻轻用力就能抱起来,描述分明是萝莉系少女,我还调侃他的审美早晚进狱——!”
  “那是我几岁时候的事情,舅舅在我小时候失踪,我长大肯定不一样……唔,难怪舅舅在我初中时回来,说真遗憾没能看着我长大,原来还有这种意思?但舅舅说的中国朋友……”
  千反田爱瑠觉得不对劲,狐疑道:“舅舅说和那位朋友很聊得来,对方于他有救命之恩,两人有战友情谊,在找到大使馆求助后,他们一起在街边吃烧烤,彻夜畅聊人生,谈论世界理想……为什么会是高中生?”
  “我在小学的时候,机缘巧合救了关谷老哥。”
  白影纠正道:“那个时候我是小学生。”
  “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千反田爱瑠更加混乱,她一直以为舅舅说的中国朋友,应该是警察、热心社会人、武林高手和江湖大侠之类的形象……原来是小学生吗?!
  “两位——”
  冷冽淡然的声线扫过‘认亲现场’,雪之下雪乃抱着手,眼神大概比平时冷个几十度,淡漠道:“将一群人晾到一边,自顾自说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吧?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呢,我很好奇。”
  “嗨呀,想吃瓜就直说,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就不用客气。”
  白影宛如蹭吃蹭喝的亲戚,自来熟地拉张椅子坐下,乐呵呵地说道:“千反田侄女,上茶水点心!关谷老哥恐怕是脸皮薄挂不住,进行了一些小小的修饰,今儿我就和你详细说说!”
  “嗯嗯!”
  千反田爱瑠行动力十足,很快给白影倒上一杯茶。
  没给其他人倒主要是杯子就四个。
  一群人吃着饼干,表情各异,听白影讲那过去的故事。 第三十九章 工地日语大帝与口语大成王者 有一种骗术,叫做卖拐,只要把人忽悠瘸了,那拐自然就能卖出去。
  有一种经历,叫做被拐,只要被人忽悠瘸了,那人自然要被拐进去。
  白影就进去了。
  毕竟真正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登场。
  “今天又拐了一个?这都三个了?你也不怕出事啊!”
  犯人A表示担忧,畏首畏尾。
  “这娃吓他两句就不哭不闹了,好管得很!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既然要干,那就干一票大的!更别说我们好运得了个稀罕的鬼子,鬼子好啊,往深山老林一卖,他说的啥别人都听不懂,而且潜在客户多,买去当牛做马,那都叫报效国家,风险低,收益高!”
  犯人B显然深谙市场经济供需关系,颇有梭哈赌神之风,对同伴的怯弱嗤之以鼻,说道:“现在这地儿比较黑,条子不勤快也不多,下手和运货都方便简单,那些发达的城市就不一样,巡逻警察多不说,摄像头遍地都是,估计过几年这地儿也会建设起来,我们这行就是要么开不了张,开张就是站在风口上,得用力飞。一次投入要够多,回报才能够大,把钱赚够!”
  “钱哪儿赚得够啊……你该不会是要金盆洗手吧?”
  “干完这票就金盆洗手。”犯人B唏嘘道,“以后这种事儿是越来越不好做,时代变化快,大城市已经遍地摄像头,而且这天一个谁谁谁当企业家,那天谁谁谁成大老板,拐人哪儿有做生意赚钱?但要想入场也得有本钱,我打算最后一回多赚点,然后就去大城市里做生意,赚大钱——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干?”
  犯人A将信将疑道:“你怕不是在哄我……谁会把赚钱的活计给别人?”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你想想——那马什么思不就说过,工人不赚钱,不生产价值,老板哪儿来的钱赚?哪儿捞剩余价值?我掏心窝子和你说,找你一起干,就是你赚钱,我赚得更多。老弟也别嫌难听,不跟着我一起干,你赚的还更少呢,总不至于以后一辈子就做拐人买卖吧?这夜路走多,总得见鬼。做人啊,还是要光明正大的好。”
  “老哥这话在理……好!干完这票,我就跟老哥去大城市发达!赚大钱!”
  “哈哈哈哈,老弟是明事理的人,赚大钱!干!”
  “干!”
  啤酒碰撞的清脆响声,激荡出富丽堂皇的梦想。
  废弃工厂被锁着的大门外,AB二人就着买来的烧烤,喝着啤酒,谈论着经济发展,市场机遇,顺便等送货的上门,将最后一批货物转手卖出,积累赚大钱所需要的小钱。
  工厂里就不一样,冷飕飕的,唯一的明亮,就是破天窗漏进来的一缕月光。
  虽然白影很是乖巧,努力扮演痴呆憨傻娃的种种特征,但也不知是演技太差,还是小学六年级三班无上大帝的气场泄露些许,那位B先生很谨慎地给他双手双脚都绑了绳子。
  白影本欲一展大帝神威,却发现墙角杵在那里,傻笨粗却很有效的摄像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师夷长技以制夷。
  科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白影不禁感慨B先生真他娘是个人才。
  暂且蛰伏爪牙,白影化身毛毛虫,耸动着来到其他天涯沦落人面前。
  两个被拐来的小孩已经睡着,还有一个青年睁眼看着他耸动过来,大概是两个犯人所说的日本友人。
  白影努力挖掘出上辈子的回忆,友好开口道:“阔你急哇。”
  “娃子腻勒个日语不咋标准,都晚上老还早上好。”
  日本青年直皱眉,摇头道:“哦们还四用中文吧,我资道中文啷个说。”
  “君の中国话当上手。”
  白影给予了肯定,不甘落后地展现自己的日语水平:“欧尼酱是怎么被拐这儿的?”
  “唉,倒霉得很,窝似从印度那旮旯被拐哩。”日本青年也不当对方是个小孩,悲从中来地摇头,倾诉起自己那不长,却波涛起伏得堪称浪里个浪的人生。
  “当年我是高中XO生,XO校要压缩文化祭,XO生肯定都不高兴,于是闹起来咯,说国任是在搞XO生运动,啷个想得到闹过头老,晓不得是哪个放火烧了武术馆操场,介四大问题啊,XO校要发毛,犯了事的XO生也不敢说,都僵到起,搞沉默,最后我都被倒霉地推出来,说额是学生运动领头滴,额了哈子都被学校开出咯。”
  “唉唉,搜嘎。”白影摇头说道,“出了问题就互相推锅,问题太大没人担责,那就开始集体沉默,沉默解决不了问题,就发挥团结精神,推一个最倒霉的家伙出去私密马赛、九十度以上弯腰、土下座,要是事情太大,倒霉的家伙只能咬咬牙,往天台一跳来个死者为大——欧尼酱莫伤心,就当被一群狗咬了。”
  日本青年心有戚戚地抹眼泪道:“都似嫩个啊,我都是太耙耳朵老,连吼那些人的心气都没得……”
  白影友善纠正道:“欧尼酱,耙耳朵是形容怕老婆的。”
  “你也莫叫欧尼酱,叫锅——对老,还没自额介烧,额叫关谷纯。”
  “关谷老哥,那后来咧?”
  “后来额被开除,跑到马来西亚散哈心,然后去印度旅游,遇到泥石流差点挂球,还没得救援队。”
  关谷纯磕磕绊绊地说道:“额过人自救成功,本来说去找大使馆求助,路上找人想借哈电话,结果那是个杀千刀的人贩子,我被骗老,遭拐到越南,被转给另一个人贩子,那个人贩子说有个熟人要日本人,又把我拐给另一个,拐老几次,就被拐到勒里老……”
  哪怕是无上大帝,轮回强者,白影也不禁额头冒出几许冷汗,他挪到身形消瘦的关谷纯身后,借对方挡住摄像头,感慨道:“关谷老哥,你……实属真猛人也——还有打人的勇气吗?”
  “打人?”关谷纯有些奇怪,忽然感觉身后被绑着的双手一松,他连忙冷静地假装依旧被绑着手,低声说道,“他们都给额点剩饭剩菜,额饿得很,没得力气……”
  “不是力气,是勇气。”
  关谷纯看不到身后假装毛毛虫的白影,只能听到对方冷静的声音:“会头破血流,会骨折呕吐,会被打到半身不遂,不成人形,依旧敢直接干他们的勇气。”
  “……额以前是古典文XO部的部长,额被开除滴时候,把部里面的文集命名为icecream。”
  白影得意道:“这个我知道,冰淇淋是吧。”
  “不是冰淇淋,是冰菓……其实额想表达的意思是Iscream。”
  “啥玩意儿?听着好像都一样。”
  “额滴哀嚎。”
  “老哥真是脱裤儿放屁の胜手。”
  关谷纯有点虚弱地自嘲道:“雀实脱裤子放屁……额是胆小鬼,愤怒都要谐音才敢声张——但这次,额要拼老!”
  “嗯嗯!到时候听我号令——先不要动,我们也别说话,保留体力,等他们主动靠过来的时候再动手,尽量尝试优先抢武器……”
  代号‘干他们’作战制定完成。
  当AB和送货的C打开锁进入废弃工厂,关谷纯故作叛逆,不说话也不动,诱骗AC凑过来的瞬间,耳边听到身后一声稚气满满的‘拖死给K’为号,于是骤然暴起。
  那一战可谓是腥风血雨,鬼哭狼嚎,小儿闻之变色。
  关谷纯感觉自己宛如本多忠胜再世,第一击当场打晕A,随后捡起A掉落的钢筋棍,给动作慢了一拍的C一个满脸开花全垒打,只恨体力不支,加之B先生竟有一把自制土枪,最终腿部中弹倒地。
  B先生自觉胜券在握,在他冒然近身的瞬间,惨遭无上大帝一记蹬桃腿,当场失去行动能力。
  B先生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也不知道死刑后投胎何处。
  “关谷老哥在医院养好伤势准备回家,临行前特地找我去享受夜摊烧烤,说是被关那几天,几个人贩子在外面吃烤串把他给馋得够呛。也是在临行前,我们吃烤串唠嗑的时候,他很激动地说终于能见到自己的侄女千反田爱瑠,谈论起自己的家人和过去的生活。”
  白影喝下一口尚温的茶水,为那段故事画上句号。
  “原来舅舅遇到了这么多事情啊,这些都被舅舅几句话概括过去了……”千反田爱瑠有些感伤,也有些恍然地说道,“难怪舅舅回家后几乎不离开家乡,变得喜欢烤制食品,胃口也大了,现在人都变得圆润许多。”
  “这是好事啊,历尽磨难后还能有大吃大喝的好胃口,才是幸运的事情。”白影慈祥地笑道,“爱瑠侄女要为关谷老哥高兴才是,他回日本都是身体养好了些的状态,在废弃工厂的时候,那才是真的憔悴不堪。”
  “嗯……嗯?”
  千反田爱瑠反应过来,睁大眼睛,抬手指指自己,迟疑道:“那个……白同学、哦不,白君……影君?额……爱瑠侄女、是说我吗?”
  一时混乱之下,千反田爱瑠都搞不清称呼和敬语。
  “都什么关系了,还讲日式传统礼仪?”
  白影不满道:“我和关谷老哥有战友情谊,互称兄弟,可谓生死至交!爱瑠侄女莫要拘谨,称我一声白叔就行!”
  千反田爱瑠不由后仰,面露纠结。
  从小到大的家庭礼仪教育,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摇摇欲坠,两者产生强烈冲突,以至于有点点开裂。
  在雪之下雪乃和比企谷八幡同情兼些许共情的注视下,千反田爱瑠顽强地战胜了现实,努力说道:“嗯……哈哈,也是!嗯!白、白、白叔!舅舅其实两年前又去了一趟中国,想要找您,但回来的时候很失落,说没能找到。”
  “小学毕业我就跑来日本,跟着剧团四处晃悠,倒也没特地去找过关谷老哥。”白影洒脱笑道,“萍水相逢既是缘,何苦纠纠作执念?我认出你是关谷老哥的侄女,你认出我是你舅舅的好友,这不就是人与人那不期而遇的缘分吗?既然遇到关谷老哥的侄女,回头我也得和关谷老哥叙叙旧。”
  看着称叔唤侄自来熟的某人,还有正努力适应一个同龄长辈的千反田爱瑠,以及刚才那奇葩热血兼问号的真人真事……
  其余人一时竟不知说何是好。
  只能略微后仰以示尊敬。 第四十章 我很好奇.jpg 在认亲(?)之后,白叔叔和千反田侄女聊得很开心。
  后者不断追问老舅失踪那些年的经历,并从长辈(?)处得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舅舅形象——比如什么喜欢夸自己可爱的侄女,比如那喜欢小女孩的进狱系审美,比如得救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抓着大使馆的人不松手,比如心中向往江湖大侠,自己却扮演被大侠救于水火的受害人……
  前者也从后者的偶尔描述里,得出关谷老哥嘴里的经历。
  什么故作被拐,只为深入虎穴,结果才导致差点落难,什么旅游还是很不错的,各地人民淳朴友善,什么我与朋友并肩作战,可谓吕布与赤兔的结合体,在拐卖犯中七进七出,什么历尽磨难解决幕后黑手,两人街边饮酒撸串,兴至酣畅之处,只差举黄酒,斩鸡头,关二爷前拜把子。
  大抵是碍于面子,亦或者不让侄女忧心,关谷老哥将经历进行了亿点点美化。
  《我的被拐人生》俨然变成身负无辜罪责,从而落寞离乡的少年人,机缘巧合跌落悬崖,捡到武学秘籍,学会无上神功,从此纵横都市,打击邪恶,结交同道,最终龙王归乡的大剧。
  “比起这些陈年往事,现在该说的是安心院同学社团入部问题。”
  雪之下雪乃便强行发言中断认亲气氛,将话题转到安心院安洁莉娜的社团问题上,她一如既往冷淡乃至有点冻结迹象的神情。
  安心院安洁莉娜心中倒是不急,这瓜很有意思,而且睿智的她也已经看穿一切!
  “畏惧于我人脉之广阔,怕我以叔叔之名,让爱瑠侄女接收安心院同学入部吗?勇者的谋略,不差。”
  白影摇头晃脑,说道:“不过,入部的意愿还是要看安心院同学本人,另外现在是你的回合,我也不会喧宾夺主。爱瑠侄女的《浪子大侠关谷纯传》,且留到以后再说。”
  “没想到舅舅的经历是那样,解开了我很多疑惑,谢谢白叔。”千反田爱瑠有些意犹未尽。
  雪之下雪乃扫了眼白影,眼神更冷了几度,她转回目光问道:“安心院同学觉得古典文学部如何?”
  “啊?哦……”
  安心院安洁莉娜回过神来,琢磨着怎么婉拒——果然!白影同学应该是里世界的正派角色吧?
  其他人或许没细想其中太多东西,关注一些被白影同学可能刻意模糊过去的点,认为成功打倒人贩子,属于一种带些机缘巧合的好运发展……不一样的,肯定是因为白影同学的超能力呀!
  “古典文学部欢迎你!”千反田爱瑠凑近,透明美丽的紫眸绽放热情,“社团里只有我和折木同学,平时总有些安静过头——安心院同学,加入古典文学部吧!”
  “不不不、还是算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后仰,灵活走位,躲开对方的控制技能。
  千反田爱瑠歪头道:“唉?为什么呢?”
  “嗯、嗯……”安心院安洁莉娜努力找理由,下意识脱口而出,“打扰你们不太好!”
  千反田爱瑠还没反应过来,喝着茶的折木奉太郎就被呛了一下,连声咳嗽。
  “哦——”白影露出了然的笑容,“哎呀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爱瑠侄女,是叔叔太孟浪,打扰你们年轻人交流感情,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
  千反田爱瑠连忙摆手道:“唉?!白叔,安心院同学不是那个意思吧……”
  白影煞有其事地感慨道:“我懂我懂,是你自己都搞不懂什么意思的意思,对吧?嗯——小伙子不错,就是不太精神,年轻人要朝气一点才行啊。”
  折木奉太郎不想说话,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别在这里懂来懂去,我们抓紧时间去下个社团,白君有何看法?”
  雪之下雪乃审视了一下两人,心中把古典文学部划掉,结果不是一个专业和氛围良好的社团,而是情侣的私人小天地?这种社团实在是成分有问题,不适合安心院同学加入。
  白影游刃有余地说道:“没有看法——今天都是勇者的回合,请随意。”
  “如果被我追上的话,一转眼白君就会被甩到很远的地方呢。”
  “那你加油。”
  “……”
  雪之下雪乃越发感到古怪,心态有些凝重,自己忽略的地方在哪儿?!白影的计策是什么?想要从口头上诈出来很难。
  困难,迷惑的阴云。
  对方宛如诸葛亮,坐在城头扶琴高歌,一副呕心沥血累累累,随波逐流对对对的摆烂姿态,城门四面大开,没有一个士兵把守,仿佛放弃挣扎,选择躺平。
  自己倒像是司马懿,立于城下,神情凝重,搞不懂对方是在唱哪出。
  等等——!
  闪电从雪之下仲达脑海中掠过,她若有所思,恍然大悟,朝白孔明露出真相只有一个的微妙冷笑。
  白影:“你看我的眼神好像知道了什么,但我却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
  哼,还唱着你的空城计。
  “那是因为白君心里有鬼吧。”
  雪之下雪乃扫去套娃般的思绪,端正心态,开始给安心院安洁莉娜介绍下一个社团的概况。
  四人在勾心斗角的古怪气氛中离开。
  “唔……忽然莫名其妙多了个同龄长辈?”
  千反田爱瑠摸着下巴,突然从狂风暴雨般的信息洗礼中安静下来,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古怪感,转头道:“折木同学,你怎么看?”
  “能说出那么多细节和个人感慨,想必确实是你舅舅所说的中国朋友。”
  “小孩子勇斗人贩子……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事情吗?”
  “世界之大,大在无奇不有。”
  “嗯……你说为什么安心院同学不愿意加入古典文学部呢?只有两个人的社团感觉好奇怪。”
  “不知道。”
  “唔唔唔——那我想想……”
  折木奉太郎吃着饼干,翻着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略显无精打采的眼睛抬起,瞥了一下抱着双手,绕着桌子走来走去的千反田爱瑠,脑子里也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事情。
  顺便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折木奉太郎,十七岁。目前在总武高住读。
  每天早睡早起,有着良好的作息习惯,上课从不违纪,没有任何会被当做不良问题学生的恶习,成绩中游,体力属于一千米逛街水平。是一个平平无奇,毕业后同班同学不一定能想起来,老师眼中存在感不强,既不会来事儿也不会出事儿的普通学生。
  我对诸如社团活动、体育运动、友人学习会等等一系列可以列为不必要内容的事物统统都没有兴趣。
  兴趣是节能省电,爱好是摸鱼度日,梦想是躺平偷薪。
  人生格言是不必要的事情不做,需要做的事情简单地去做——举个例子,不去加入任何一个社团,有社团邀请自己加入一定要立刻、果断、简洁并坚决的回绝。
  我想避免任何多余的麻烦,走在能预想到尽头而没有不甘的道路上,平稳安静地燃烧到熄灭那一天。既不会遭受挫折而黯淡无光,也不会偶遇惊喜而蓬勃生辉。夹杂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便是我的节能哲学。
  我深知这是自己的幸福,从未自疑,也未不满足。
  那么……我的节能人生,哪里出了问题呢?
  折木奉太郎不禁撑着脸,自问干下的蠢事——考入总武高就很蠢,这是重点高中。
  父母已经多出不必要的期望,若非强硬劝说和找老姐帮忙迂回,母亲恐怕已经跟来千叶陪读。
  周末节假日等空闲时间,已经有一半被划分到私塾课程中,终究没能阻止家里人在这方面花销,并且在重点高中保持平稳中流的成绩,需要付出更多精力……只能等父母热情落下去,再慢慢回落他们‘我这儿子似乎能行’的期待吧。
  真是太不节能了。
  要说一切的源头……
  “白叔叔感觉是个很神奇的人,浑身上下都是侦探最喜欢的推理要素,然后安心院同学到底是因为什么拒绝呢?唔——”
  声音伴随着踱步声跃动,时钟指针般滴滴答答地脆响,然后越来越近。
  折木奉太郎下意识默数。
  一、二、三……
  “折木同学,我很好奇!”
  千反田爱瑠双手拍在桌面上,撑着身体前倾,喷发的热情如闹钟准时响起,凑近的姣好面容上跃动兴奋与雀跃的情绪,透亮的紫色眼眸就像在发光,有着别样的魔力。飞扬的乌黑发梢仿佛生出藤蔓,攀附蔓延在教室的各个角落,普通高中生被困缚于美好之中。
  动听的声音是玉净瓶,是紫金葫芦,是金角银角在喊我叫一声你敢答应吗。
  折木奉太郎:“……” 第四十一章 还是用最开始的吧 “这是文学部,从体量来说是总武高最大的文学类社团,至今已有二十三年历史,曾多次在各类奖项上获得名次与成果,既有传统文学的钻研考究,也有流行文化的研究,相比于其他社团,专业性上更胜一筹。”
  雪之下雪乃宛如有备而来的中介。
  “……听起来太严肃了吧?这么认真的氛围,感觉不太合适中途加入进去。”
  “人数再多的社团,其中出成果的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对此有一定兴趣才选择加入,并非说真要获得什么奖项才有资格加入文学部,这里只是一个学生社团,不是评奖现场,学术团伙。”
  “但是人太多,我可能不太适应……”
  “那就暂时排除,另外安心院同学认为多少人的社团,属于人太多的范围?”
  “十、十五个?”
  安心院安洁莉娜像是挑剔的客户,神色不太满意,眉头微皱,迟疑犹豫,并没有签下合同的意愿,只有不断给出的一条条否定反馈。
  如果说人数体量的问题,刚才的古典文学部很合适……但考虑到有可能是借社团之名,行私人之事,冒然加入也确实不妥。
  雪之下雪乃重新删去一些备选社团,同委托人进行内容方面的确定,目光瞥了一下正在文学部活动教室晃悠,翻阅一些文集的白影。
  对方倒是不知何时,同文学部的部长聊得兴致盎然。
  大抵是搞文学的人,多少带点奇特,两人甚至玩起用现代审美框架套古代文学。
  轻小说本义应当是通俗文学,那么多女主,男主亚撒西,所以有修罗场浓度的红楼梦就是轻小说,后半段是文青犯病。
  三国演义归类为历史同人,作者思维局限,同人成分不足,所以顺应历史轨迹,又因如此才有混淆真假的力量,让通俗认知与正史不同。
  从中华网络文学分析水浒传之叛逆的爽点。
  ……这两人在讨论什么离谱的东西?!
  “历史上经典著作,大多关乎时代又超出时代,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性质。不同于工具会更新迭代,技术会堆砌进步,人们对于客观世界的挖掘总是伴随时间深入,但文学并非如此,哪怕跨越古今,也能寻找到相互印证的地方。”
  白影人模人样地拿着一本迅哥儿的《故乡》,有些感慨道:“若要举个例子的话,不知阁下可曾读过孔乙己?”
  “有所涉猎。”文学部部长沉吟道,“若谈表面故事,无非酸腐又倒霉的书生,在他人笑话中死去,再往深处则是科举选拔的固化僵硬,社会状况对人的迫害……”
  白影摸了块点心,边吃边打招呼道:“哟,孔乙己。”
  文学部部长:“?”
  白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品尝了一下文学部的点心,觉得尚可,继续扯道:“剥开时代与环境的外衣,做自己的阅读理解。或许作者本人都意料不到,跨越时光的后来者,能品味出故事被时光酝酿的陈香。短短几千年,于生物漫长演化中,不过一首曲子的短暂高音。人类没有机械改造,没有灵能飞升,也没有化作橙汁融为一体,那么很多地方就是一样的。”
  文学部部长若有所思,开玩笑道:“哟,孔乙己?”
  “不。”白影又抓了一把点心,“我是来蹭吃蹭喝,赚你几碟茴香豆的,忽悠到就是赚到。”
  文学部部长:“那我感觉自己赚了……茴香豆好吃吗?”
  这人是挺有趣的,就是能吃。
  文学部部长也是从讨论中回过神来,才发现社团里的点心已经失踪了一半。
  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骗吃骗喝。
  “一般。”
  白影遗憾道:“你这点心充斥工业流水线的风味,论水准远差于我的侄女,甚至连雪之下都够不上,我的建议是立刻报个班上。”
  “对于白吃白喝的客人,老板只会将其扫地出门,说不定隔几天就感慨白菌大抵是死了呢。”
  雪之下雪乃冷冷扫了眼白影,说道:“去下一个社团吧,打扰你们了。”
  蹭了红茶点心的白影和比企谷八幡,继续跟着雪之下雪乃和安心院安洁莉娜,观摩名为难缠客户与精英中介的斗争。
  “西式文学研究社,主要研究西方的文学著作和流行文化,对于之前才从国外转学来到日本的安心院同学来说,应该比较适应吧?”
  “其、其实我对日本文学更感兴趣,国外的内容反而很平常,不够新鲜有趣。”
  “那么俳句社呢?招收对俳句感兴趣的学生,社团人数也不多。”
  “俳句?额、唔——我、我已经过了写诗的年纪!”
  “嗯?安心院同学此话何意?”
  “总、总之就是对写诗这类的事情有阴影!”
  “这样啊,那阅读社如何?表面叫阅读社,实际上是轻小说社团,安心院同学可以理解为流行小说、通俗小说社团,这方面应该比较合安心院同学的口味吧?”
  “嗯、嗯……啊!之前不是说在学校讨论轻小说,很容易被人当成宅孤立的吗?我虽然有点兴趣,但还是交朋友更重要。”
  好难缠的委托人,好困难的委托。
  今天是完成不了委托了。
  雪之下雪乃望了眼已经黄昏,宣告放学的天色,早早体会到工作的困苦烦恼。
  这么多个社团跑下来,每一个精心挑选的社团最后都会被安心院安洁莉娜以各种理由否决,那些理由倒也说不上无理,乍听对方拒绝很正常,但连续不断被拒绝的状况下,总有种对方是不是故意挑刺的疑惑……
  反倒是一路跟着的白影和比企谷八幡,充分在一个个社团里白嫖茶水点心。
  如同体育社团会将一些经费化作运动饮料,能够被批经费的文学类社团,多多少少也会准备些红茶或者点心,再加上某人脸皮够厚,极其能扯,兼有社恐之风,总能插科打诨地加入其中蹭吃蹭喝。
  一个个社团跑下来,她都有点口渴肚饿,某人倒是吃饱喝足,安逸得很。
  “安心院同学,今天时间颇晚,明天再去剩下的社团试试看吧。”
  雪之下雪乃抱着双手,无奈道:“不过,我希望你的标准能够明确一点。”
  前脚说古典文学部人员太少,关系太紧密,自己不敢冒然打扰,后脚又说文学部人数太多,关系太错乱,自己对此有所顾忌,认为传统文学太过深奥厚重,轻小说类又谈不方便融入环境……
  如果标准模糊不定的话,将哪些社团设立为目标就比较麻烦了。
  话虽如此,雪之下雪乃总有种被找茬挑刺的微妙感……或许是错觉吧?
  “唔……那我仔细想想,明天再来。”
  安心院安洁莉娜有点惭愧和抱歉。
  雪之下同学很努力想要帮自己忙,但那只是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没能融入班级氛围和其他人交朋友,只是在于更多的时间与精力,都被自己花在探究超自然世界上,社交方面自然难以进展,这个委托也是为了试探的幌子。
  虽然对雪之下同学很抱歉,但残酷的里世界,没有谎言就无法生存!
  这是一座黑暗森林,每个人都是猎人,也都是猎物,必须小心翼翼伪装自己的外貌,脚步声都得透出几分鬼鬼祟祟,在辨别敌友之前,一定要保持最慎重的态度!
  “安心院同学,你的邮箱是多少?”
  白影摸出手机询问,顺便报出自己的邮箱账号。
  雪之下雪乃不由看了他一眼。
  “看我作甚?”白影说道,“莫非是我一出手,你就知道自己要输,于是妄图挣扎一下?”
  “安心院同学,麻烦你也把邮箱给我一下,另外这是我的邮箱……”
  雪之下雪乃淡然自若,无视某人的挑衅。
  比企谷八幡十分安静,深藏不漏——今日凶,宜沉默,当心被怼被拱火。
  ……
  ……
  今晚可以问问平冢静老师关于各个社团的内容,手机上再和安心院同学聊一下,自己半个下午白忙活的原因可能不在于社团,而是安心院同学自己有什么迟疑犹豫的地方,比起找社团,或许找找安心院同学的问题更有效。
  此外就是明天关于由比滨的事情……
  车祸事件的后遗症里,关键点应该是比企谷吗?
  比企谷并不希望和由比滨成为朋友,由比滨对此应该是感到尴尬,所以才不来活动教室,想要默默退部。
  自己已经爆出‘凶手’身份,比企谷明天恐怕也不会来活动教室吧——没关系,白影会把他逮来。
  现在想来,由比滨最开始来委托,就是为了比企谷,想要做曲奇道歉和感谢,也是为了比企谷。
  换言之——达成由比滨的愿望和委托,这是自己的任务和责任。
  那么解决办法就很明显,比企谷的怨念、不满和敌意,吸引到自己这个加害者的身上。
  让由比滨与比企谷同处受害者立场,消弭他们之间的隔阂,这样由比滨的愿望就完成了。
  活动教室里,至少还有一个讨厌的敌人。
  所以没关系……哪怕得到又失去,也没有关系。
  书桌前的雪之下雪乃回过神,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眉头微皱。
  放凉了?自己有走神这么长时间吗?
  “……”
  事情先一件一件解决。
  雪之下雪乃在手机上点来点去,联络安心院安洁莉娜。
  【雪之下:安心院同学,关于委托的事情,你还有什么额外要求吗?】
  或许要深入讨论一下,安心院同学的态度有些逃避,或许要从这方面入手……
  棕色狐狸头像的账号隔了几秒,迅速回复。
  【安洁莉娜:那个,谢谢帮忙,我已经成功加入社团了。】
  被截胡了?!
  说起来,白影提出要联络方式……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以逸待劳!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浮现出种种念头。
  【雪之下:哪个社团?】
  该不会白影直接把对方拉入援助部吧?
  【安洁莉娜:古典文学部。】
  这不是最开始考察的社团吗?!
  雪之下雪乃抬手揉揉额角,感觉血压有点不稳定。 第四十二章 人生错觉 【白良白影:来教学楼天台聊聊,太长不念同学。】
  白影下来战书,邀我去天台一会,如何对敌?
  安心院安洁莉娜背着小书包,正欲回家,便看到手机上跳出的来信。
  思维闪电!
  心底一凉!
  背后发寒!
  我暴露啦?!
  安心院安洁莉娜咽了口唾沫,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难道是自己表现得不够自然?但和妈妈出去逛街买化妆品,也是那种货比三家,左看右看,不行不行的方法呀。
  不不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接下来怎么办?赶紧跑回家蹿床上用万能被子结界保护自己再等爸爸妈妈回家就安全——才怪啦!
  如果按照这条路线走……
  裹在被子里的人,觉得心跳都如此吵闹。
  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被子里的人瞬间屏住呼吸,于是一切都安静下来,唯独心跳带起点点杂音。
  “娜娜?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客厅传来喊声。
  是爸爸回家了!被子里的人猛地松了口气,连忙掀开被子,昏暗房间的冷风灌了进来,不由打了个哆嗦。她发现周围光影分布有些古怪,下意识回头。
  一个昏暗的人影,静静坐在床头。
  END。
  嘶——
  游戏里毫无疑问是死路选项,非修改器宗玩家不可逾越,哪怕将其逾越,也只能得到BUG纵横的乱码。
  我现在面临重要抉择,正站在影响深远的路线分歧前。
  人有选择的自由,但不管怎么选,最后都需要面对。
  安心院安洁莉娜冷静下来,首先就当自己已经被发现,那么剩下的办法就是去面对白影同学,不过待会儿谈话的时候,还是要试探一下……
  前方就是霍格沃茨的大门,是里世界大门,是主线故事的一个强烈起伏,承接着环境与人物变化的重要情节!
  各种小说的描写在灵光中不断掠过——
  安娜曾经说过:勇气克服畏惧,冷静杀死慌乱,仔细洞悉迷题,善良缔造准则,责任成为动力。
  森娜曾经说过:体面是留给胜者的余裕,我唯有狼狈挣扎至死。
  克莉曾经说过:当我做出选择,就已斩断其他思索。
  主角曾经说过:我有挂,是绝对不会死的输的巴拉巴拉!
  哟西,我已经无……无所畏惧了!
  安心院安洁莉娜给自己加上一堆buff,做足心理建设,这才转身远离校门,走向约定的地点。
  ……
  ……
  教学楼的天台,围着一圈铁丝网,杜绝学生失足掉落或是蓄意掉落。
  白影隔着铁丝网看校园,不禁有种现场来段铁窗泪的蠢蠢欲动,也有种自己终究被本能打败,化作通缉犯被抓入监狱的未来预想——好在这场试炼的进度不错,通过长时间的混迹,看到雪之下の手的冲动已经从‘杀人越手’降低至‘手上的人有点影响美观’的程度。
  相信只要在加磨砺,早晚能战胜体内蠕动的欲望。
  一个漫画人物可能存在,似乎还冤魂不散,多少带点离谱……但自己就是铁证,谁又能说吉良吉影只是一个漫画人物呢?
  究竟是白影梦到吉良吉影,还是吉良吉影梦到白影?
  我是转生于此世,或是做了个前尘的梦?
  白影负手,背对天台铁门,一时有感而言发,吟道:“白云苍狗,往事悠悠,向来一沾流光走,谁能留?蝴蝶萦袖,浮生梦久,醒时叶落再归楼,好个秋。”
  这是在念什么咒语?
  安心院安洁莉娜打开铁门,走进天台,注视着那散发出莫名气场的背影,一时心绪不宁,气势已然弱了三分,她连忙板着小脸,开口道:“我、我来了!”
  ……语气太怂了呀!
  “你来了。”
  白影转过身来,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注视着这个紧张到走两步就同手同脚的少女,神色有些唏嘘和遗憾,说道:“寒暄不必多言,直接进入正题吧。”
  这种时候,就要嘴硬——总所周知,故事里的反派都很会诈术!那就用反问回答吧!
  “什、什么正题?”安心院安洁莉娜暗恨,我平时有这么结巴吗?!
  白影沉默并投以凝视的目光,安心院安洁莉娜下意识目光闪烁,游走于四周风景……话说,天台该不会是一个配置优秀的杀人现场吧?嘶!
  青涩僵硬的表情,结结巴巴的语气,逃避躲闪的目光。
  白影已经明白了一切。
  “太长不念同学,人越是有意地遮掩,越会留下破绽。”
  白影声线沉稳有力,目光如炬,宛如已经洞悉一切的侦探,他缓缓踱步说道:“你是一个很平凡的女高中生,不是犯罪大师,再怎么努力地思考,你的思考也无法跨越自己的思维局限。”
  安心院安洁莉娜不由下意识挪动,跟着白影的脚步,同对方保持一定距离,这样能让自己安心点:“什、什么意思?”
  “你的性格并不突出或是怪异,外貌上只是可爱,尚不至于成为被羡慕嫉妒的美丽,也不至于成为被排挤嘲笑的特殊。在教室里的时候,你和其他同学也都能聊得来,换言之如果你真的有意愿,融入学校氛围,本应像雨水落入湖泊般自然——你说自己有些游离于集体之外,是机缘巧合没办法融入集体,还是你根本没有融入集体的强烈意愿呢?”
  “——!”
  安心院安洁莉娜感觉自己已经被看破了,她很多时间和精力都用在探查里世界上,自然对‘转校生融入集体’这种事情没办法太上心。
  “我……”
  “你不必多言,我只是在简单地猜想。”
  白影踱步,露出看破一切的余裕笑容,继续说道:“阳光屋的偶遇,梓川说对你进行宰客的时候,过程十分轻松简单,宛如主导方不是你,而是他——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改造人,而我看破了这一点!要是没有被宰客的话,就可能被另一种意义上的宰客吧!
  完全被看破了,万策尽!
  果然小说的主角是主角,我是我吗?
  不行,我不甘心——我一定没有那么笨!
  安心院安洁莉娜无力地逞强道:“那、那只是我心情好……”
  “那天你的心情并不好——在外面街道上无意识转圈圈的太长不念同学。”
  “咕——!”
  “接下来是最后一点,你来援助部寻求帮助……”
  白影停下脚步,看向已经有些呆滞的安心院安洁莉娜,沉声问道:“你为什么来援助部寻求帮助?”
  安心院安洁莉娜木木道:“因、因为我有困难啊……”
  “或许是我的问法不太对——你为什么找到了援助部?这个问法比较准确。”
  白影条理清晰地说道:“援助部是一个小社团,若是没有机缘巧合——例如认识援助部的人并表达困难求助,或是有意识主动探寻——例如找老师询问或者探究某个部员,否则很难找到援助部的存在。”
  “援助部和侍奉部,只有我认识你,但我并没有主动向你介绍过援助部……说到这里,答案很明显了吧?你是有目的地调查我,所以才找到援助部。”
  “雪之下的方向一开始就错了,委托本身是一个借口,你当然不愿意顺着谎言加入某个社团,所以才会不断找理由拒绝雪之下的推荐。”
  “你不是来委托的,你是冲着我来的,太长不念同学。”
  冷静而条理清晰的话语,如同一把小刀慢慢剥开少女的一切,将她摊开在太阳底下暴晒。
  安心院安洁莉娜浑身发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剧情发展完全超出自己的设想范畴,或者说符合最糟糕的那种设想。
  这就是里世界的大前辈吗?冷静、理性、任何细节都在掌握之中,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会读心。
  已经被逼到绝境,那就不要丑陋的否定了!勇敢地表达自己的意图和想法,成则向前一步,败则PK胜负!
  少女深深吸了口气,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意——那便开门见山吧!
  白影见状,停下脚步,面露怀念。
  学生时代,就是青春的代名词。
  一时悸动,一面眼缘,一次无关紧要的接触,简单的心思便能满足,转眼杂念若野草丛生,铺出一个春天。
  男生们的春天总是狭窄,比起那难言于口的心意和追女生这种高难度任务,与同伴勾肩搭背打排位上分更有得心应手的快乐。宿舍半夜谈论揣摩彼此意中人,多带着玩笑与推脱的口吻。又总是热衷各种傻事蠢事。总以为时光会为自己的心意留步,一切都还来得及。
  女生的春天总是朦胧,或许是天生精于演技,早早领会几分社交的含蓄,真意被多少心思层层叠叠堆积,或是自己都找不出几分描述的话语。总以为自己的心意早晚让他领悟,一切都还来得及。
  青春是最有勇气的时候,以为天大地大我最大,什么都不怕。
  青春是最缺乏勇气的时候,以为什么都来得及,什么都有机会。
  经年回首,欲语还休,一声轻叹非忧愁,只是遗憾似水流。
  哪怕是失败,伤心,难过,至少算是结果,好过无疾而终。
  所以——勇敢地开口吧!太长不念同学!
  白影目露鼓励,注视深吸了一口气,瞳孔略微颤抖,手指不自觉拈着衣角,表情纠结犹豫,最终下定决心开口的少女。
  没错!就是这样,鼓起勇气!
  少女哟!不要让等待成为遗憾,勇敢地开口再直面失败吧!
  “请让我加入超能力世界吧!前辈!”
  “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私密马赛——?”
  ……
  静。 第四十三章 历史悠久的组织今天成立 宇宙大爆炸,混沌生命汤中孕育出原始生命,远古大体型生物诞生,恐龙成为生态链霸主,生物大灭绝,冰河纪,生态圈重启,古猿直立行走,人类文明诞生,第三次世界大战,人类命运共同体成立,地外文明接触,生命形态飞升,泛银河文明共同体,恒星熄灭,永恒黑暗,文明消失,生命归零,宇宙热寂……
  时间的尽头。
  宇宙的结局。
  生命的意义。
  命运的答案。
  画面和字句在脑海以蒙太奇的方式不断变动、跳跃、替换。
  啪一下定格在【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
  安心院安洁莉娜努力阅读理解。
  我是个好人——意思就是符合超能力世界的进入标准吗?那还是挺不错的。
  但我们不合适——什么意思?!好人不能加入超能力世界?还是在说自己心性不过关,有失冷静,不够沉稳。
  嗯嗯,白影同学的意思就是,我是个好人,值得表扬,但能力不足,所以没达到进入里世界的标准……
  才怪咧!
  我、我是不是被莫名其妙发了张好人卡?
  安心院安洁莉娜面露迟疑,欲言又止:“那个……”
  “想要加入超能力者的世界?哈哈哈哈哈——”
  白影按住额头,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KillerQueen!
  这名为丐版替身的能力闪亮登场!
  “你看得见吧?”
  “看得见。”
  安心院安洁莉娜神情凝重,注视着宛如穿上破碎外骨骼装甲的白影,果然不是错觉,超能力里世界是存在的!
  刚、刚才……嗯嗯,应该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小误会。
  话虽如此,少女总有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脱力感。
  不,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超能力者的世界就在眼前啊!
  安心院安洁莉娜强作镇定,热情询问道:“前辈所属的组织呢?我想加入前辈的组织,进入超能力者的世界。”
  “哈哈,真是轻巧的态度。”白影神色一正,“当发觉自己的不同与特别,你是感到恐惧和担忧?还是感到欣喜与杂草丛生的野望?你所认为的超能力者世界,是什么模样?”
  安心院安洁莉娜正色道:“打小怪兽,打败反派,幕后组织,铲奸除恶!”
  泛中二隐性反社会份子,一眼鉴定完毕。
  白影缓缓踱步,双手抱胸,话语是老人的沧桑声线,娓娓道来。
  “自文明有迹可循,第一个王朝拔地而起,社会系统逐渐复杂,人类从宏观运动领悟物理,自物质反应变化总结化学,向世界发问得到数学,对自己剖析得来语言……这是一段延续至今,并不长久的岁月。文明越是璀璨,阴影越是深厚,组织深藏阴影,对抗阴影——你觉得这是为了什么?”
  莫非、莫非这就是所谓的面试吗?!
  少女试探道:“为、为了正义?”
  白影止步,回头望来,幽沉放空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他沉声说道:“一切为了文明的存续。”
  “文明的……存续?”
  安心院安洁莉娜瞳孔地震,莫非在不知道的地方,世界和平已经危如累卵?!
  白影负手,背对少女说道:“你现在知道,组织面对的敌人是谁了吗?”
  “深海里的超级大怪兽、xx年后抵达的外星人舰队、邪恶科学家、试图挑起战争的野心家、穿越时空的未来战士、丧尸病毒……”安心院安洁莉娜报菜名般道出一长串可以让全球人民死去活来,活去死来的东西,小心求证道,“……有、有这些吗?”
  泛中二显性英雄病元宇宙产业链份子,两眼更新完毕。
  “……旧日的混沌、群星的神祇、堕落的古老、命运的编织、不可言の名。”
  白影稍作停顿,沉声道出一堆不明觉厉,可以让全球人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存在。
  “嘶——”
  少女被吹牛之力震惊,一时竟无法言语,只能倒吸一口凉气。
  “身为被选召的孩子,你也没有其他选择,但要想肩负延续文明的重任,必须要有超凡脱俗的能力。”
  白影转过身来,格外严肃地沉声说道:“你我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只有面对命运的觉悟——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组织的外围成员,代号9527,我是你的直属长官,等你度过实习期,就能升任正式成员。”
  9527?组织的人居然这么多吗?不不、想想刚才的谈话,如果是这么古老,涉及全人类的组织,不到一万个人比起全世界几十亿人来说确实是洒水水……
  安心院安洁莉娜带着一丢丢使命感问道:“那、那有什么考核任务吗?”
  白影捏着下巴,缓缓说道:“第一个,加入古典文学部。”
  “啊?”
  安心院安洁莉娜歪了一下头,谈话的前后画风是不是有一点点割裂?
  “生活不是小说,没有什么你恰好能应付得来的任务,组织要对抗的目标,也不会恰好生成一些刚巧符合你等级的敌人。”
  白影背着手,宛如领导训话:“从小事做起,锻炼自己的心性和能力,才能面对更大的困难,或者你现在就想去拯救世界?那我就分配你一个去战乱地区保护当地人的任务吧,希望你能在枪林弹雨中磨练出钢铁的意志,不被装进盒子里送回来就算合格……”
  “不不不不、我,我还是打史莱姆吧!”
  安心院安洁莉娜连忙摇头,忍不住问道:“但、但是加入古典文学部有什么意义……啊,组织的任务不需要问太多吗?”
  看着这个自己打补丁的少女,白影很有好上司风范地摇头说道:“作为组织的一员,哪怕是外围成员,对任务有应有独立而理智的见解和认知,我们允许并认可询问——你既是文明的未来,也是组织的明天,需要在任务中构建自己的思维认知,磨砺自己的意志心性,如此才能面对那些不可名状的黑暗。”
  “让你加入古典文学部的理由很简单,同其他人接触,锻炼自己的交际能力与合作能力,真正的英雄主义只有一个,那就是团结。”
  安心院安洁莉娜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哦哦……听起来好像是这样……对了!加入组织,有没有那个什么、超能力的锻炼方法?”
  白影端正严肃道:“当然有,仔细听好了,这是组织一代代人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洞悉真理得到的答案。”
  “嗯!”
  激动激动!
  安心院安洁莉娜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十点之前睡觉,六点左右起床,进行半个小时晨跑,每天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一百个深蹲,一周里至少进行1一次0公里长跑,再怎么炎热的天气也不吹空调。”
  安心院安洁莉娜:“?”
  “你和许多刚加入组织的人一样,觉得这实在朴素得单调。”白影冷哼道,“以为很简单吗?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吧,9527。”
  安心院安洁莉娜结巴道:“但、但这和超能力有什么关系?”
  “没有一个强壮的身体,你的超能力又能发挥到什么水平?”
  白影深沉道:“当面对那些危险时,你若连奔跑都能平地摔,就只会连累同伴——顺带一提,你的成绩如何?”
  “还、还行吧……”
  还行、还在写、还没有——还,未来可期,现在不行。
  白影已经理解了:“眼下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你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冲到年级前50%。”
  “咦咦?!”安心院安洁莉娜凌乱,感觉荒唐起来,“这、超能力世界和考试有什么关系?!不是说一代代人总结的智慧……”
  “课本上的知识点,不是一代代人总结的智慧结晶?每一个定律都来源于对世界的勤恳挖掘,每一条哲理都蕴含着对自身的反复拷问!身为组织的未来花朵,你要锻炼自己的体魄,积攒充足的学识,塑造坚韧的心性!超能力者也无法全知全能,而学习正是磨砺思维和毅力的最佳手段。去揣摩历史的古老,去摩擦真理的火花,去冲击更高境界的智慧!”
  白影语气激昂地鼓励道:“组织对你寄予厚望!9527,不要让组织失望!”
  一个一个一个任务砸下来,少女已经不复最初的激动和紧张,她有些迷惑,有些茫然,有些错愕,还有些抗拒与质疑:“这、这是真的吗?为什么那么……”
  “那么朴素,那么单调,那么日常,那么一点也不超能力?”
  白影右手一抬,大拇指比比自己,说道:“那你看看我。”
  是挺帅……等等。
  在调查之中,对方确实是全年级前列个位数的强者。
  身体素质上,单是论坛上那个白金の平冢静与世界の白影的网球对打视频,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安心院安洁莉娜恍然道:“前辈也是经过了考核,最后才成为组织正式成员?!”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白影伸手握拳,热血道,“强健体魄!顽强意志!灵活思维!做不到这些,你还想成为组织的正式成员?9527,不要好高骛远呀!”
  安心院安洁莉娜被说服了,接下三个考核任务。
  超能力者的里世界,果然比想象得更加艰难……
  “另外,加入古典文学部,你还有一个长期任务。”白影缓缓说道,“你要监视爱瑠侄女和折木同学。”
  安心院安洁莉娜凝重道:“他们有什么问题吗?也是超能力者?表面学生的反派角色?”
  “这是私人的事情。”
  白影忽然拔高些音量,瞥了眼天台的门,大声说道:“作为爱瑠侄女的长辈,我对她谈恋爱表示支持,但年轻人总是容易做出些过犹不及的荒唐事,越是刺激越想寻找!哦!一想到他们一时冲动,在学校里胡来,那可就太糟糕了!万一被人发现,我可实在是愧对关谷老哥!9527!你要成为守望者,电灯泡,文明和谐执行人——杜绝他们的不纯洁交往!”
  安心院安洁莉娜:“……?”
  意思是……当狗仔?!
  搞定。
  白影收回看着隐约发出了什么声响的天台门,问道:“那么,你的超能力是什么?让我来做个评估,顺便也要记入档案。”
  “啊?哦……这个……”安心院安洁莉娜从衣兜里摸出一支铅笔,铅笔自然漂浮于她的手掌之上,“这是我的超能力,之前我发现能让一些东西变轻变重……”
  白影饶有兴趣地看了两眼:“重力?念力?嗯——是个搬砖的好能力。”
  安心院安洁莉娜后退半步,错愕道:“搬、搬砖?”
  白影鼓了鼓掌,说道:“总之,欢迎你加入我们的组织,9527。”
  “哦。”
  不知为何,明明是期待已久的结果,少女却莫名感觉提不起劲,有气无力道:“啊……组织叫什么?我好像还不知道。”
  “历史的守望……”
  白影的声线厚重而苍凉,安心院安洁莉娜不由精神几分,下意识挺直后背。
  “文明的护航,无名英雄的墓碑,认知的防线,末日对策中心,怪异收容所……”
  年轻的新人被使命感撑起了奋斗动力。
  白影暂时停下不明觉厉,用以拖延时间的描述,以满是神圣感的口吻,道出刚想好的名字。
  “这就是组织——”
  “巴别塔。” 第四十四章 我怕了 今天要和比企谷、由比滨好好谈谈。
  不管用什么办法,让他们和好就足够了。
  雪之下雪乃揉揉有些疲倦的眼睛,起床洗漱,换衣服。
  她昨晚就已下定决心。
  自己无所谓的……反正还有那个浑身带戏的家伙,所以没关系。
  雪之下雪乃走进客厅。
  “呀吼!goodmorning,雪乃!”
  客厅沙发上,一个面容与雪之下雪乃有几分相似,但短发过耳,胸怀宽阔的女子打着招呼,笑容灿烂。
  旁边的餐桌上已经准备好早餐。
  雪之下雪乃揉揉眼睛,退回走廊。
  大清早就看到了脏东西,一定是还没睡醒的缘故。
  再来一遍——
  雪之下雪乃走进客厅。
  “呀吼!goodmorning,雪乃!”
  女子笑容灿烂,一丝不差地复刻招呼。
  “……”
  放弃吧,这不是梦。
  雪之下雪乃认输般叹口气,完全不掩饰嫌弃,问道:“早,姐姐——你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
  “当然是担心雪乃出车祸之后会不会想不开。”女子笑眯眯地招呼道,“来来来,快吃早饭吧,你待会儿还得上学——嗯?”
  提及车祸,女子眉头微微一动,捕捉到自家妹妹脸上闪过的一丝沉郁。
  雪之下雪乃在餐桌旁坐下,冷淡地重申问题:“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大学也是要上课的吧?”
  “唔,过来处理一些公司的事情,当然已经请过假。”女子拖着腮帮子,看着雪之下雪乃拿起面包。
  雪之下雪乃将面包放下,面无表情地和女子对视几秒,对方脸上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反倒是雪之下雪乃有点扛不住,最后败给对方似地错开目光,随口转移话题问道:“家里的事情……商会还是竞标?”
  “不是啦。”
  女子愉快地笑道:“一片早就拿下来的项目最近要开始动工,我就是过来收个尾,代表公司同住户签个拆迁协议,大部分事情都是别人干的,用流行的话来说,我就是刷刷资历,蹭蹭功劳,学学工作过程啦。”
  “哦。”
  雪之下雪乃低头开始吃早餐。
  “雪乃呢?回日本还习惯吧?”
  “嗯。”
  “在学校里遇到麻烦的话,可以找小静帮帮忙哟。”
  “知道。”
  “最近的私塾课程能跟上吗?觉得吃力的话,这里有一个金牌姐姐讲师哒!”
  “——!”
  雪之下雪乃默默把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迅速解决掉早餐,无视絮絮叨叨的姐姐,拎上书包走向门口,充分用行动表现不想和对方交流的态度。
  总把人当小孩子看……来气,更来气的地方在于,自己对此越来气,对方就越来劲。
  总之,回避也是一种战术。
  “雪乃啊——当时那个出车祸的学生,好像和你是同校?”
  准备出门的雪之下雪乃动作一顿,脑子里不由闪过某人那‘正道邪道’的应对方式,皱眉回道:“和那位比企谷菌没有关系,我既不是被缠上也不是被人莫名其妙胁迫——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姐姐用不着关心,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砰。
  房门关上。
  雪之下雪乃并没有看见,她回那番话后,餐桌边的女子愣了好几秒,露出古怪的表情。
  ……我被雪乃预判了想法?
  ——有趣!有秘密!
  等安排好拆迁事宜,就去总武高逛逛,顺便见见小静。
  ……
  ……
  讨厌的姐姐上门,处理车祸事件的后续……
  雪之下雪乃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情绪有点低落。
  没关系的,至少还有那个惹人生气的家伙,所以没有关系。
  雪之下雪乃脚步一顿,看向前方拐角——从那里拐过去之后就是总武高的校门。
  在这拐角处,比企谷八幡按着自行车,向外探头探脑地观察,他表情凝重,神色紧张,浑身上下散发着强烈的可疑气息。
  “嫌疑犯菌在谋划什么?快说出来给警察听听。”
  比企谷八幡猛地回头,看清来人,松了口气,烦躁道:“雪之下!现在情况很严重,我没空和你斗嘴!”
  “嗯——?!”雪之下雪乃眼神一凝,盯着这个让由比滨伤心的罪魁祸首,发出冷冽似风雪的一个语气词。
  “……”
  比企谷八幡一下从自由自在的棕熊变成被蛇盯着的青蛙,弱弱地辩解道:“情、情况真的很严重啊,我没骗你……”
  雪之下雪乃皱眉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被白菌传染到晚期了?”
  “你过来看一眼就知……”
  “早上好!小雪——小企……?”
  两人回头,看见背着书包的由比滨结衣。
  由比滨结衣刚打了个招呼,心中浮现出偶遇朋友的开心情绪,同比企谷八幡目光对接间,她猛地想起如今的状况和昨天的对话,下意识愧疚失落地错开目光,开花般的表情迅速凋零——都是自己的错。
  雪之下雪乃恰好对上由比滨结衣错开的失落目光,心头不由一阵沉重愧疚——都是自己的错。
  她不太敢看对方失落伤心的表情,目光躲闪着错开,下意识笔直地刺在比企谷八幡身上,散发出阵阵冷意——都说是我的错了,你还不赶紧和由比滨和好?!
  “啊、啊哈哈……早、早啊……”
  比企谷八幡浑身别扭地打了个招呼,尬笑着看向由比滨结衣,努力无视雪之下雪乃小刀子般的注视——都是我的错啊,干什么救狗的蠢事!
  为什么、为什么大清早我就要面临这种酷刑啊!
  果然,这就是干蠢事的代价吧?假如不救那条狗……算了,当时完全是下意识冲了上去,没脑子的。
  唉……终究还是八幡未能抵达无敌之境吗?
  比企谷鼠鼠很忧伤,不敢看旁边的雪之下猫猫,只能努力看着由比滨狗狗。
  由比滨狗狗不敢和比企谷鼠鼠对视,只能努力调节表情,看向雪之下猫猫。
  雪之下猫猫不敢和由比滨狗狗对视,只能将情绪转化成杀意,注视比企谷鼠鼠。
  宛如斗兽棋里互相克制的三人,尴尬了一会儿,发现不能这么尴尬下去。
  “我、我先走了……”
  由比滨结衣率先承受不住压抑气氛,埋头冲出拐角。
  都是自己的错,如果遛狗的时候项圈没坏,就不会害小企被车撞,所以被讨厌也是活该吧……
  又一次、又一次失去了朋友。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说出歉意,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由比滨结衣奔跑着,抬起袖子用力按按眼角,抬眼看向校门口。
  由比滨……
  雪之下雪乃放下抬起的手,没能拉住对方,或者说想要拉住对方,却犹豫了……拉住由比滨又能怎么样?能解决问题吗?当然不能。
  只能用自己的办法。
  雪之下雪乃下定决心,由比滨结衣却从拐角如闪电般归来!
  她满脸迷惑和茫然,还夹带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惊恐。
  “由比滨?”雪之下雪乃喊了声,“怎么了?”
  “那个、那个、就是……”由比滨结衣似乎陷入凌乱,手舞足蹈,字不成句。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向比企谷八幡。
  “你这是有罪推定,目无法纪,虚构责任。”比企谷八幡反倒是一副很懂由比滨结衣的模样,他冷哼一声,后退半步说道,“有本事就出去——我保证你也走不到校门口就会回来。”
  也?
  “莫名其妙。”
  雪之下雪乃点评了一句,准备从拐角走出。
  由比滨结衣啪一下拉住她的手腕,结巴道:“小、小雪……小白在门口!”
  “他在门口就在门口,有什么好怕的?”
  雪之下雪乃拉开牵制,觉得更加莫名其妙,她迈步走出拐角,目光投向校门口。
  清晨的校门人来人往,打开的校门如同瓶口,学生们源源不断地涌入,有人和好友边走边聊天,有人脚步匆匆边走边吃东西,有人站在校门旁边假装是雕塑……嗯?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停住脚步,多盯两眼算是看仔细了。
  白影站在校门边,左手斜举,拿着个丐版十字架,右手托着一本漆黑封面的厚书,书抵在胸前,从中打开。他身穿漆黑肃穆的神父服,微微抬头,双眼闭合,面相庄严肃穆,宛如一尊神圣的教堂雕像,散发出魔鬼退避的社死气场,三米之内没有学生胆敢经过。
  雪之下雪乃退回拐角。
  面对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的注视,雪之下雪乃沉默了。
  比企谷八幡简短道:“你怕了。”
  “我没有。”雪之下雪乃说道,“我只是观察一下什么情况。”
  比企谷八幡质疑道:“我不信,除非你现在走过去。”
  雪之下雪乃:“……”
  “啊哈哈……”由比滨结衣还是感到尴尬,浑身像有蚂蚁在爬,“我……小白应该不会做什么过分的怪事吧?那么多同学进去,也没出什么问题……我、我就先走……”
  “你确定?”
  比企谷八幡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场景,有比企谷弟乌斯,有灵魂的挚友之彻夜哀嚎,他沉痛道:“可能我走过去,假装雕像的部长会张口来一句‘阿门!比企谷哟,你忏悔吧!’,然后逮着我在校门口来一出即兴表演……我怕了,我对抗不了部长,我什么都做不到。”
  想要逃离尴尬氛围的由比滨结衣,任凭她怎么努力抬脚,脚却有自己的想法,死死在地上扎根。她想起‘女王和女仆’,她想起‘上厕所’,她想起那可怕的‘痔疮’……她绝对没有怕,主要是担心小白会尴尬。
  雪之下雪乃很想说自己不怕,自己拥有开辟未来的勇气。她想起‘新世界の卡密雪之下’,想起‘不良飙车少女雪之下’,想起‘成功的雪之下终将一事无成’……没别的意思,主要是嗓子不太舒服,说不出话。
  可怕的从来不是社恐,而是社恐跌跌撞撞创过来。
  这里的拐角固然尴尬……
  但前方可是社死之地啊。 第四十五章 首先是犯下—— “……”
  “……”
  “……”
  角落里,三人不断散发出阵阵尴尬的芬芳。
  如同老板和员工同时被困在电梯里,如同学生和老师同时被困在电梯里,如同叛逆期的儿女和父母被困在电梯里。
  比企谷八幡惊觉这个拐角竟然成为一个密室,伟大的不可抗力将关系尴尬的人塞入其中,上演无声默剧。
  为什么会这样呢?雪之下会给自己上霜冻buff,可以理解为她觉得自己让由比滨伤心了,多少有点生气。
  由比滨为什么一副单方面很愧疚,不敢与自己说话的模样?昨天自己不是表达得很清楚了吗?救狗是自己犯蠢,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按照部长的‘责任转移理论’来说,由比滨应该是安心的,自在的,不需要顾虑莫须有的‘救狗恩人’,没有背负债务理应一身轻松才对。
  人难道会因为负债累累而开心不成?
  结果却并非如此。
  自己的人类观察能力,还是不够强大吗?我忽略了什么东西?
  雪之下对自己的表现很正常,大抵是为朋友的心思,多多少少有点刺,但面对由比滨偏偏有些愧疚的感觉?莫非是出于‘自己坐的车差点撞到由比滨的狗’这种要绕十几个弯子,才能一杆子打到的奇怪逻辑?她到底在愧疚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昨天,雪之下到底想表达什么呢?也让人非常抓脑壳。
  说到底就是简单一起意外吧,雪之下却一副这个意外我来背负的古怪语气。
  比企谷八幡思索着,发现自诩喜欢人类观察的自己竟一无所知——可恶,真想像部长一样看穿人心……
  嗯?莫非部长已经理解了一切?!
  那么从逻辑出发,莫非他今天杵在校门口装雕像,就是为了制造出现在这种尴尬气氛?
  毕竟不了解,没有过多接触过部长的,不会被他给吓得不敢进入学校,会被威慑到的只有社团里三个人……
  但也不能排除部长忽然抽风的可能性……
  比企谷八幡,思考着部长行为学,脑子逐渐走进‘部长今天抽没抽’和‘部长一定有他的深意’的死胡同。
  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前方有高能反应,不想死就别去。
  “由比滨,下午记得来活动教室。”
  雪之下雪乃开口打破尴尬,她神态平静正常地说道:“你和比企谷的事情我听说了……用不着闹得这么僵。”
  “唉?”由比滨结衣愣了下,连忙傻笑着掩饰道,“小、小雪知道车祸的事情了?”
  雪之下雪乃错开目光,手指捏紧单肩书包的带子,平静道:“那是我家的车。”
  “哦……唉?”由比滨结衣奇怪道,“不是小雪吧?我记得很清楚啊,司机明明是一个大叔……”
  “我在后座上——司机让我不要下车,他出面处理的后续事情,所以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你和比企谷。”
  “啊?”由比滨结衣愣了下,有些搞不懂为什么对方现在才说,但想想一起车祸有必要说吗?总不能说句‘你家狗没被撞死真是运气好呢’之类的话吧……
  雪之下雪乃眼帘微垂,声音故作平静,却并不敢看被‘欺骗’的朋友,她只是迅速而冷静,宛如打印文章般吐出早有腹稿的话语,说道:“你和比企谷才是受害者,用不着彼此产生隔阂。”
  同为受害者的立场,只要把矛头对向加害者就行了。
  既然一定要分出谁有错,那么……都是自己的错。
  终于不用苦恼纠葛的轻松,伴随着些许挥之不去的哀伤,从心中不断涌出,或许是人对痛苦更加铭感,后者的味道在心头越发浓重。
  雪之下雪乃低头迈步,想要逃离这个尴尬的拐角。
  等下午社团教室再说清楚,现在……现在快走吧,去哪里都好。
  一步迈出拐角,抬头就看见校门旁静静当着雕塑的某人。
  雪之下雪乃脚步一顿,旋即用力踏出——
  “如果是部长的话——”比企谷八幡的话语在空隙间刺入,“雪之下那番话,说不定会被部长以戏剧的方式在门口广而告之哦……这方面,部长有点恐怖。”
  雪之下雪乃:“……”
  不行!我还是要赶紧走!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小雪!等等!”
  总算反应过来的由比滨结衣,猛地喊了一声,她习惯性保持着的傻乐表情变淡,带着迷惑和哀伤地说道:“我有些不懂你在说什么……小雪又没有开车撞人,而且也是因为我家松饼……总之……呼——!”
  由比滨结衣深深吸了口气,她看向雪之下雪乃的背影,轻声说道:“当我第一次看见小雪的时候,我以为自己遇见了完美的人,能够充满勇气地面对任何事情,能够完美地跨越任何困难……”
  “后来我发现好像并不是这样。”
  “小雪会生气,会拿小白无可奈何,会害怕未来的某些可能,会因为胜利得意洋洋,会因为失败暗自咬牙,她很优秀,但并不完美。”
  是的哦,雪之下并不完美,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会生气,会拿部长毫无办法,会被部长花式破防……
  比企谷八幡略微出神,反倒是部长……有种抽象的完美感,有种不似真实的真实感,令人琢磨不透。
  “所以小雪——”由比滨结衣的声音不由一沉,“你没有义务把过错拦到自己身上,这样什么都解决不了……你也没必要去面对一个可怕的小白……”
  今天的白影,毫无疑问已经抽出新高度了!
  那是不能面对的新人类!
  由比滨结衣伤心道:“你应该听懂了吧?”
  “解决不了什么的……我听不懂。”
  不这样做的话,由比滨你要怎么和比企谷和好?
  你从一开始就瞄着比企谷而来。
  我必须达成你的委托和愿望,哪怕再没有和你成为朋友的理由。
  雪之下雪乃迅速迈步离开拐角,她面无表情地压抑住情绪,朝着校门口一步步走去。
  “是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无法理解别人。”
  比企谷八幡看看雪之下雪乃的背影,看看由比滨结衣……似乎有些明白雪之下雪乃的话语和意思,但还是没办法完全理解,更别说由比滨结衣。
  想要理解一个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件事变得这么困难?
  明明自己以前能够很轻松地做到——
  有人在议论‘比企谷八幡好奇怪’。是他们在吐槽同一个东西,让彼此处于同一个立场,快速建立所谓的友谊。
  有女生温柔清切地过来搭话,表达关心,聊天,让自己去所谓的交朋友,对自己进行所谓的帮助。是她想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无论是营造一种‘好人’的交际标签,亦或者身为班委的所谓责任感,要在集体里塑造出一个‘强者’的形象,自己这个‘弱势群体’无疑是很好的对象。
  有同学忽然过来笑着搭话。往往表示他有求于自己,或是拜托自己帮忙值日,或是其他。
  老师忽然在课堂上点名自己。往往表示老师要使用‘比企谷八幡’这个角色,用来调节课堂氛围,弄得大家都很开心。
  现在,我却无法理解别人——无法理解由比滨在伤心什么,无法理解雪之下在钻什么牛角尖,为什么会对由比滨心怀愧疚……
  更无法理解的,还是一片混沌的部长。
  所以……
  “你一定要撑住啊!雪之下,以勇者的身份!”
  比企谷八幡深吸一口气,面对更为残酷的现实,他推着自行车说道:“由比滨!等雪之下吸引部长注意力,我们就立刻冲过去!不要浪费雪之下的牺牲!”
  由比滨结衣很想大声呵斥这样卖朋友的行为,但纠结了一下,四舍五入这算小雪的主动牺牲,于是咬牙痛苦道:“好……唉?!优美子?”
  在两人探出拐角,鬼鬼祟祟的观察中,金色短发的叶山隼人和金色长发的三浦优美子,大概是恰好偶遇,两人结伴走向校门,理所当然注意到了某个校门口装雕塑的家伙。
  “霍?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戏剧怪人吗?大清早抽的是什么风?”
  三浦优美子直接出手,一出招就是不够阴阳但够直接的怼——她可没忘记那次午间,白影即兴表演的戏剧,将她和由比滨结衣的关系形容为痔疮!简直是岂有此理!
  叶山隼人连忙苦笑着劝解:“好了好了,优美子,要上课了……”
  雪之下雪乃看见这一幕,仿佛看到无知的孩童将鞭炮插进牛粪,蹦跳的青蛙一脚踹在伪装枯叶的毒蛇头上,通缉犯大摇大摆走进警察聚餐的馆子……
  她默默放缓脚步,下意识寻找空隙。
  “罪孽与美德相伴,忏悔与赎罪同行,人间——又有罪人登门了。”
  白影猛地睁开眼睛,刷一下凝视着三浦优美子,声音肃穆低沉,如同法官在宣读判罚:“你有罪。”
  三浦优美子冷笑一声,申请中路solo:“你有病!”
  “优美子——”叶山隼人皱眉劝阻,但还没等他想出劝阻的话语和法子,大戏就已经拉开序幕!
  “首先是你犯下的嫉妒之罪!”
  白影眼含悲悯,将丐版·纸棍·经费欠缺的十字架贴在胸前,声音变成清亮的女性嗓音,情感丰富地吟唱道:“‘明明是我先来的!和由比滨成为朋友也好!和由比滨一起吃午饭也好!由比滨身边根本不需要雪之下那个女人!’……”
  雪之下雪乃感觉自己无辜被cue,但这是个好机会——她看向校门口,顺便怜悯地看了眼还没反应过来的三浦优美子。
  三浦优美子强作镇定,啧啧咂嘴道:“你这个有病的家伙还不赖嘛,装女人的声音装得还挺像,真是恶心,哈哈哈——”
  不知为何,周围好像有一些奇怪的视线……
  “咳咳!优美子!”叶山隼人委婉地说道,“……由于骨传导问题,人会觉得自己的声音很陌生。”
  三浦优美子奇怪道:“你在说什么啊,隼人?”
  “这是嫉妒之罪,嫉妒是一种会啃食自己的毒药,孩子——不要嫉妒,要自信!你有雪之下没有的东西!”
  白影亲切地换了个‘金发现充人气王暗恋兼明恋对象’的温和声线,宽容地解开对方的疑惑。
  三浦优美子愣住,回过神来,眉毛开始倒竖,表情逐渐狰狞,脸色一点点变红——
  OK!易伤叠好,脆弱加上,此刻正是开启黄昏之时!
  白影扬眉低喝,正气浩荡地宣告道:“然后是你犯下的贪婪之罪——‘我才是由比滨的榜一大哥!最强单推人!论厨力,你们任何人都是赢不了我的!可爱的由比滨是我的!其他可爱的女生也是我的!我将成为庇护她们的羽翼,将那些不幸全部铲除!’。”
  “你有病啊!你给我住口——!”
  “等等!优美子!”
  相比喜欢动嘴破防的雪之下雪乃,三浦优美子动手能力更强,不过旁边拉住她的叶山隼人,动手能力显然更强一点。
  “迷途的孩子哟,人因得到而快乐,人无法避免缺憾,人要想获得幸福,唯有觉悟。没有人能相伴一生,没有事物可以永恒,无法参破这定理,就无法满足贪婪,无法洗涤罪孽。得觉悟,恒幸福,阿门阿前一颗葡萄树——!”
  庄重仁慈的神父在尊尊教诲,他看见某个试图偷偷溜进校园的魔鬼,口中的箴言不由一顿。
  雪之下雪乃:“……”
  神父当即转移对象,大声宣告道:“犯下懒惰之罪的雪之下——逃避既是懒惰的释义,你想要逃走了吗?!”
  雪之下雪乃装作没听到,以一秒三步的高频率,迅速‘走进’校园……由比滨,比企谷,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搬救兵!
  神父迈步,准备追击——叶山隼人忽然拦在面前,苦笑道:“白影君,虽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还是稍微收敛吧?这让人很苦恼……”
  没事,你马上会更加苦恼,你这刁民!
  神父慈悲地谅解了冒犯,道:“你忏悔吧。”
  叶山隼人:“我是说大清早的,还是赶紧去教室吧,待会儿要上课……”
  “犯下色欲之罪的叶山隼人。重视他人的期待,隐藏自己的真心,成为一只全天候中央空调。虚假的感情与交际,正是色欲的体现。你是否忏悔过,自己对他人是否真心?你是否怀疑过,自己能否面对他人的真心——”
  “我们先走了!”
  叶山隼人拉着三浦优美子进入校园,突然和对方牵手的三浦优美子遭遇打击,失去自主能力,当场被对方牵走。
  解决两个刁民,神父却已遗失名为雪之下的魔鬼踪影。
  他站在校门口沉吟,为这错误而悔过。
  但是没有关系——
  仁慈的神父缓缓转身。
  两只正欲趁乱冲入校园的魔鬼映入眼中。
  赞美主送来的业绩。
  你们也一起死吧。
  为了人类的幸福。
  阿门。 第四十六章 阿门 我对着主,忏悔错误。
  终究是超自然事件见得少,以至未能读懂那迟疑背后的真物。
  我曾跨过山川大河,也曾挑灯熬夜工作,曾做过富贵荣华的梦,也曾受过美梦凋零的饿,曾想过天上有我,也曾叫老板面里多加点肉末,曾有过送别亲朋的寂寞,也终究是被送走的结果。
  活着就需要学习——肯定是上辈子不够帅的缘故,导致拒绝他人告白的经验不多。
  也可能是上辈子没遇到超能力事件,未能将其列入推理逻辑链,从而产生的失误。
  但是没有关系。
  我已经浴火重生,擦亮自己的双眼,斩杀心中名为常识的魔鬼,即将踏上狩猎人心之魔的道路!
  漫画里果然是假的,什么极度绝望下觉醒第三炸弹·败者食尘,炸掉自己社死的现实重启过去——也有可能是自己的替身属于丐中丐版本?亦或者没感觉有多绝望?
  略作沉思后,这种问题就抛开吧——超能力的世界,9527一副老懂的样子,估摸着得算个重度中二病患者,我确实不懂。
  重要的问题在于自己看走眼……
  来验证一下吧!究竟是我理解人心的技巧不知不觉生疏,还是掺入了不熟的超能力因素的缘故!
  彻夜写歌、思考、反省之后,白影终究没能按捺邪……救济世人的冲动。
  他穿上租来的神父服,拿上手工丐版十字架。
  如何掩盖一个人的死亡?
  答案是制造更多的死亡。
  只要死者的数量够多,就会成为一个数字,而不是一个具体的人。
  无量天尊。
  我佛慈悲。
  阿门。
  ……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部长无疑抽得极尽升华!
  如果说平时他的战斗力是三千,那今天完全就是变身超级赛亚人,一下子翻了五十倍!
  作为战斗力只有五的平民A,无论常态还是变身状态的部长,都是自己无法对抗的。
  只有逃跑这一个办法了——
  推着自行车逃跑,速度一定会太慢,必然被部长追上抓住,寄!
  骑着自行车逃跑……校门口骑车冲进去,怕不是嫌作业太少,想要加份检讨,pass!
  正确答案是弃车求生!
  “傻愣着干什么?跑啊!”
  比企谷八幡电光火石间得出结论,迅速踩下自行车的支撑架,扛着书包就跑向大门,不忘提醒一声手忙脚乱的由比滨结衣。
  “唉?小企?”
  由比滨结衣感觉当面规避,是不是有点不太好?但见那白影踏着斩妖除魔的步伐走来,她脑海里闪过先前几名受害人的惨状,忽然发现脚自己跑了起来。
  比企谷八幡在奔跑。
  奔跑啊——说起来初中的时候,自己就挺烦那些走廊上跑来跑去,进学校跑来跑去,天天都精力旺盛的家伙……啧,一群把瞎闹腾当成好朋友证明的家伙,没想到我有一天也会在校园里奔跑。
  不、与其说是奔跑打闹,倒不如说逃命更合适一点?毕竟这可是杀人现场,已经有两个无知群众被杀人魔残害,连偷摸着路过的雪之下都被捅了半刀!
  呼,我还是跑得蛮快的嘛……
  比企谷八幡觉得自己很快,旋即猛地察觉光影不对劲,侧面还有由比滨结衣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声惊呼——比企谷八幡下意识朝另一边看去。
  部长一手十字架,一手黑色厚书地走在旁边,他抬头挺胸,面带和善微笑,一步一步似魔鬼的爪牙,优雅又迅速……步频极快,以走的姿势甚至能追上跑着的自己和由比滨?!
  糟!差点忘了部长可是人肉世界,能够和白金の暴力老师打杀人网球!自己和由比滨结衣只是体育课都会摸鱼的小菜鸡!
  神父眼含慈悲,身后却仿佛有浓浓阴影翻滚不休,遮挡渐起的黎明:“有罪の人,登门不拜,天堂之上已无你名!止步回首,三跪九叩,十字架前说忏悔,削你半罪,转世投胎再当人类!”
  逃不掉了——不过,也无所谓,自己是无所畏惧的比企谷八幡。
  区区当众之死,何须在意?从小到大已经死过不知多少次,无关紧要。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我就是介乎生死之间的强者。
  无惧死亡,不怕受伤!今天就和部长一决胜负!我不会像初次见面那样被轻而易举爆杀了!
  比企谷八幡心中的自己向后躺平,现实的自己原地停下,旁边以凌波微步紧跟的白影同步停住。
  冲出一段距离的由比滨结衣茫然停步,愕然回头:“小企——”
  “部长!敢问我有何罪?!”
  比企谷八幡沉声质问,死鱼眼动了动,给由比滨结衣打了个眼色——傻愣着干啥啊!快跑!
  由比滨结衣下意识转身迈出一步……
  “比企谷八幡——你犯下了傲慢之罪。”
  神父宣判了魔鬼的罪行。
  魔鬼桀骜地吐槽道:“懒惰之罪更合适吧?我平时就挺懒的……”
  神父使出他心通,甚至拟化魔鬼的声音:“为什么我将事情说清楚,由比滨却心怀愧疚?”
  魔鬼愣了一瞬间,迅速调整心态,吐槽道:“原来我的声音是这样吗?自己听起来确实奇怪又陌生。”
  只是这种程度,对于无敌强者比企谷八幡来说是无所谓的——区区被读心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等等!魔鬼察觉到神父嘴角扬起的微笑,他发现异样,这番话语不是想捅自己,而是牵绊住了自己的同伙!
  神父继续宣读着:“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事情却与我所想不同——由比滨认为如何,就让她那么认为吧,我无所谓……反正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也不想要任何人理解,因为我是帅气的独行侠,yeah!”
  神父拿着十字架的手,空出手指比了个剪刀。
  魔鬼1号:“……”
  魔鬼2号:“……小企?”
  “哈哈哈……”魔鬼1号没底气地笑了两声,堂堂正正地站直,硬气十足地反问一声,“那又如何?”
  区区这种水平的话术,也想撼动无敌强者吗?!
  部长,你的极限就是这里——
  神父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他缓缓开口,那是无比熟悉、亲切和适应的少女声音:“哥哥真是麻烦得要死,这种态度在小町这里可是得分——”
  “我认罪!”
  魔鬼1号倒下了,恨不得当场自戳双目,忘记一个男人嘴里冒出妹妹声音的残酷画面。
  如果我有错,请让上帝来惩罚我,而不是披着神父皮的撒旦!
  成功诛杀傲慢的恶魔,神父感觉自己的功德更加明亮,小学时的红领巾都隔空变得鲜艳,他转头看向有些手足无措,未能及时逃跑的魔鬼2号:“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
  魔鬼2号连忙摆手道:“我、我认罪……”
  “犯下暴食之罪的由比滨结衣!给我向被你用糖灌满的曲奇忏悔谢罪呀!”
  神父似乎不小心露出了些许私欲的面目。
  由比滨结衣愣住,没忍住反驳道:“只是小白不喜欢甜口味的东西吧?而且这和暴食之罪有什么关系,我平时也没有暴饮暴食啊……小白该不会是为了戏剧的七宗罪,强行往我身上套吧?”
  白影的笑容变得仁慈起来。
  已经打出GG的比企谷八幡哆嗦着手摁住额头……你这是自寻死路啊。
  “暴食从狭义上指暴饮暴食,从广义上指的是沉迷、放纵和堕落于某种事物,某种情感,可以指暴饮暴食,可以指酗酒成性,赌博成瘾,大力氪金抽卡——”
  神父并未变化声音,区区一只弱小的魔鬼,只需三言两语,便可使其束手投降:“你沉迷于‘朋友’的关系,任何导致这种关系变化的因素,都会让你产生相当激进的反应,以至失去冷静从容,所以你做曲奇给比企谷表达愧疚,却又不直言为何。你暴食的并非食物,而是一种人际关系上……”
  “我认罪!”
  魔鬼2号险些破音,当场伏诛。
  今日功德圆满了吗?
  死的人够多了吗?
  我做到最好了吗?
  神父抬手将十字架放在胸前,微微垂目,三省吾身。
  “行了行了,大清早就别在这儿表演行为艺术。”
  成熟稳重的声音传来,钟爱白大褂的平冢静叼着烟,踏入了审判的场地,她瞅瞅两个暂时破防的学生,又瞅瞅一身随时可以阿门打扮的白影,叹了口气道:“你们是在排演什么戏剧吗?援助部和侍奉部又不是戏剧部……”
  白影将十字架放在书上,肃穆道:“我只是在斩妖除魔,行善积德罢了。”
  平冢静吐了口烟,翻翻白眼,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但很多事情总得循序渐进,过犹不及,也不知道你这小子哪儿来那么多鬼心眼,但在学校还是收敛点吧,进社会后特立独行总不会有好处的,总之快回去准备早读上课……”
  白影皱眉,沉思,笃定道:“你是雪之下请来的救兵。”
  平冢静:“……”
  有时候总感觉这小子真像个鬼一样。
  “呵!别套师生的上下尊卑了!刚巧我还差最后一份功德!就由你来补上吧!少了结局的戏剧是残缺的!没有悲剧的故事是刺不进人心的!七宗罪少了一罪那就不是七宗罪!人类就无法得到幸福!”
  白影陡然化作为功德发癫,势要斩尽魔鬼的狂人神父。
  平冢静翻翻白眼,不想搭理这茬,说道:“年轻还真是够乱来的,别在这儿演什么七宗罪了,待会儿上课迟到,当心老师让你表演站如松。我说你啊,明明挺好一小伙,怎么年纪轻轻还像个小学生?情绪充沛得溢出来,朝气得恨不得捅穿房顶……”
  神父淡然道:“奔三的老师在说什么奔四的人生感悟?我听不懂。”
  然后,神父狂喜。
  “哈哈哈!犯下愤怒之罪的魔鬼!现在给我伏诛吧,只要铲除你,没有罪的人就会觉悟,就会幸福——”
  砰!
  “不可能——!我救济世人的理想——快住手!你难道要阻碍全人类的幸福……”
  “你的败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惹怒了我!”
  神父在与白金之星的战斗中败北,不甘地倒下。
  平冢静吐了口烟,下意识接上胜利宣言。
  然后看到两个学生复杂的目光——怎么感觉老师玩得很开心。
  平冢静:“……那个漫画挺好看的,刚才是下意识反应——啧,这家伙真是能莫名其妙把人带到奇怪的情绪里,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学生。”
  比企谷八幡欲言又止。
  由比滨结衣不明所以。
  白影颤巍巍,倔强地举起已经歪扭成团的丐中丐·破损·十字架。
  “老师……人过二十三,就不该想爱情……只能考虑做生意一样的婚姻……”
  噗——!
  在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的悲痛瞩目下,垂死的神父一招背后‘空裂眼刺惊’偷袭,当场让平冢静再起不能,化作苍白的灰烬。
  我功德圆满了。
  阿门。 第四十七章 谁在唤我真名? 【雪之下:安心院……白影的病症好转了吗?今天他上课的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怂。
  安洁莉娜对早晨的事情,有所耳闻。
  大抵是刚认的长官忽然发癫,在校门口强行表演一波七宗罪戏剧,数名学生不幸被卷入这场异变,最终还是平冢静老师出手将长官镇压。
  【安洁莉娜:白影吗?感觉很正常呀,和平时一样安静上课,下课就在自己座位上写东西。】
  【雪之下:你确定我们在说同一个人?】
  【安洁莉娜:白影平时上课一直都是这样呀。】
  雪之下雪乃不由狐疑……说起来,自己似乎确实没了解过白影上课的表现,也没有特别去关注过,平时大多在社团活动时间产生交集——听对方这描述,感觉就像人格分裂似的。
  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总之先问问白影的精神状态。
  【雪之下:他有没有忽然发出怪笑声?座椅和书包里有没有带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没有露出‘这个计划真棒’之类的诡异表情?】
  “桀桀桀桀桀——”
  安洁莉娜下意识转头。
  白影配合地发出低沉怪笑声,旋即表情舒展,拿出一个话筒,同步露出计划通的神色。
  【安洁莉娜:没有呀。】
  【雪之下:谢谢,打扰你了。】
  白影唰唰唰地拿笔写上一张纸条,在安洁莉娜眼前展开。
  安洁莉娜瞥了一眼,面露纠结,有些良心不安。
  白影咂舌,以明亮的目光示意:是你懂还是我懂啊?赶紧的,9527!
  【安洁莉娜:说起来,白影昨天说他最近要重新找租房,今天下午就要出去找中介。】
  雪之下雪乃疑惑地看着这条有些生硬突兀的信息……总感觉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雪之下:你忽然说这个干什么?】
  【安洁莉娜:额,不是雪之下打听白影吗?我就知道什么说什么呀,毕竟昨天麻烦你了……嘿嘿,不好意思哈。】
  确实让我的血压烦了一瞬间。
  雪之下雪乃沉吟,不放心地多问了几句。
  【雪之下:我记得他房租足够的吧?虽然中间发生了死线破天窗的事情,但打工也攒够了。】
  【安洁莉娜:不太清楚——我去问问。】
  一两分钟后。
  【安洁莉娜:是原本的租房要拆迁,所以才临时找其他租房。】
  拆迁?千叶最近要拆迁的地方……嗯?该不会就是姐姐正负责的家里公司事务吧?
  联系起来的话,白影似乎下午真要出去找租屋?
  雪之下雪乃将信将疑,还是道谢一声,顺便联系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让两人社团时间在活动教室集合——如果白影下午真有事不能来社团的话,毫无疑问是处理车祸事件的大好机会。
  总感觉让那家伙掺和进来,自己绝对无法达成目标。
  不过等等……这算不算孤立和排挤?
  雪之下雪乃不由想起小时候的事情,然后再想想今天早上的事情。
  倒不如说白影以一己之力孤立他们仨。
  ……
  “搞定。”
  安洁莉娜感觉良心有点痛,疑惑道:“这么骗雪之下,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儿,多骗骗就好了。”白影表示自己心宽,良心属于耐磨损型号,他张开手指握拢,露出一切都在计划中的笑容,“哼哼——我就知道那个雪跑跑,想要绕开我鼓捣阴谋诡计!”
  安洁莉娜茫然地歪了一下头:“雪、雪跑跑?是说雪之下?”
  “表面的雪怼怼,内里的雪怂怂,真实的雪跑跑。”
  白影一边掏出几张试卷,一边随口说道:“三个钻牛角尖的家伙,各自高唱都是我的错,绞成一团乱麻又不知所措——都是人才啊,托他们的福,我有了不少灵感,可惜写出来的作品和《麦琪的礼物》颇为近似,最后只能简化成歌词耍一耍,哦呵呵呵,真期待我的个人演唱会。”
  “哦……”
  安洁莉娜似懂非懂。
  “感兴趣吗?感兴趣下午就和我一起行动——我许你一个特邀嘉宾的席位。”
  “额,也行吧。”
  “最近我那爱瑠侄女状况如何?古典文学部应该没有散发出古典武侠的异味吧?”
  “啊?我、我昨天下午才入部,今天还没去社团教室……唉?什么叫古典武侠的异味?”
  “文化差异,你无须在意,总之要多多留心,9527。”
  “……别叫代号,叫名字不就行了吗?”
  “好的,太长不念同学。”
  “哦哦哦——很短好念同学!”
  安洁莉娜一阵脱力,心中嘀咕。
  为什么呢?好不容易找到超能力世界的入口,好不容易加入了一个超能力者组织,为什么会是这种……心情无处安放的微妙感觉呢?
  ……
  ……
  放学时间。
  雪之下雪乃在教学楼上,注视还穿着神父服的某人大摇大摆走出校门,不由松了口气。
  碍事并且极其容易搞事的家伙离开,自己的计划不会有变数,一切都很顺利。
  发送信息,联系另外两人来活动教室。
  雪之下雪乃就近来到活动教室前,抬头看向两个并列的奇怪门牌。
  援助部的门牌上,多出一个Q版狐狸贴纸,Q版狐狸的橙红眼眸和浅棕发色,刚巧对得上安心院的瞳色发色。
  对了,昨天白影完成了安心院的委托,这个贴纸估计是今天早上贴的吧……
  比分已经变成3:1——这件事情之后再说,
  雪之下雪乃打开门,走进活动教室,看着里面没有变化的陈列,不由一阵出神,总感觉从昨天到现在,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总感觉稍微等个几分钟,白影,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就会如往常一样来到活动教室,如往常一样……
  【犯下懒惰之罪的雪之下——逃避既是懒惰的释义……】
  逃避?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琢磨一下,我哪里逃避了?只是想化解比企谷和由比滨的矛盾,哪怕要自己当那个背锅人也可以。
  就像发生了某些意外灾害,当地的政府依旧会被追责免职,因为没有预料到意外,没有提前防护灾害。
  【把一个人的负担,转移到另一个的肩膀,让上次受的罪,盛开出欲望……】
  雪之下雪乃拍了一下额头,将某人的邪门歪道拍出脑袋,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正在践行这种‘邪门歪道’?昨天白影抽风说的那些话,微妙地能对上现在的情况?
  如果……那家伙会不会有更好的办法?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站在窗口,朝校门眺望了一下,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归家部的学生在离开校园——白影早就走了。
  要不发个邮件……
  雪之下雪乃不由拿出手机,有些出神,当她看到白影的账号间,忽然一个哆嗦,仿佛拿着一块烙铁,烫手得根本拿不住。
  手机落在窗沿上,好在没有掉下去。
  我在发什么疯?寻求那个家伙的帮助?雪乃啊雪乃,你是嫌社死得不够多?你什么时候产生了那种混沌的家伙一定会帮忙的错觉?!
  砰砰。
  敲门声传来。
  “请进。”
  雪之下雪乃站在窗边,努力调整情绪。
  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一前一后走进来,伸手关上门。
  “呀哈咯,小雪……”由比滨结衣起手进行了一个招呼,然后尬住。
  比企谷八幡谨慎地打量教室,尝试捕捉空气中的部长成分,再度确认道:“雪之下,你说部长今天下午要出去找房子——他不会出现的吧?”
  “不会……”
  雪之下雪乃发现两人投来沉重的目光,下意识错开视线道:“早上……我叫平冢老师来救场了……”
  “白金の平冢静在和世界の白影,在黎明之下同归于尽。”
  比企谷八幡感慨一句,发现有点安静,状若无事地问道:“雪之下,你叫我们来就是处理车祸的事情?那件事情也没什么好处理的吧……”
  “没什么好处理的。”
  雪之下雪乃幽幽看着两人,轻叹一声:“早上的时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
  “嗯,小雪的意思我明白了——如果都是你的错,那我和小企就没有错,能够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开开心心做朋友。”由比滨结衣声音低沉地开口道,“小雪,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雪之下雪乃:“……车祸事件中,由于行人属于弱势方,所以在分担责任的时候,会对行人有一定优待……总之——”
  “那小雪,你知道我和小企是怎么想的吗?”
  由比滨结衣的表现有些奇怪,并非平常当话头开启闲聊,充当气氛调节器的角色,她今天显得格外认真,格外主动。
  “你觉得是自己害得比企谷住院,因为比企谷没有原谅你,所以你想要退部。”
  雪之下雪乃靠着窗台支撑身体,轻声说出自己的判断。
  比企谷八幡抬抬眼皮,将书包放到椅子边,坐在平常的位置上——雪之下雪乃猜错了,但他并没有什么纠正的意思。
  纠正他人的所谓误解和偏见,是一种很愚蠢的想法,小学时候他就已经放弃这类想法。
  因为毫无意义,因为毫无用处。
  “我对小企……有感激,也有愧疚,所以之前想做曲奇道谢和致歉……不过我是个胆小鬼,很怕、很怕被人嫌弃和排斥,所以送曲奇的时候,不敢直接说明前因后果……”
  由比滨结衣有点结巴,她下意识抱着手,用力捏着衣服,似乎能汲取勇气,然后才抬头看向满脸无所谓的比企谷八幡,说道:“小企呢?你那天说的话,是在……是在讨厌我吗?”
  “……”
  由比滨,居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会这么想?
  虽然并不在意别人的误解,但既然是当面询问的话,那就给出回答吧。
  比企谷八幡感觉一阵脱力,无奈道:“我的意思很清楚——你既不需要对我愧疚,也不需要对我感激……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理解成我讨厌你的意思,但我并不讨厌你。”
  雪之下雪乃:“?!”
  由比滨结衣不好意思地苦笑道:“果然是我理解错了啊,要不是小白那番话……”
  砰!
  活动教室的大门忽然被暴力地一把拉开!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过去:“老师——进门前先敲门……”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谁在召唤小白?哪个高呼白影?”
  “援助部里唤我真名,人生百年必得安宁!”
  逆光的人影显现,有种让三人心肺停止的美。 第四十八章 都是你的错 部长/小白为什么会在这里?!
  比企谷八幡和由比滨结衣下意识看向雪之下雪乃。
  白影为什么会在这里?!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看向白影身后的特邀嘉宾。
  特邀嘉宾安洁莉娜面露干笑,双手合十动动嘴唇——私密马赛!
  背刺、圈套、诱敌深入、这是一个阴谋!
  雪之下雪乃麻了。
  由比滨结衣结巴道:“小、小白你不是要去找、找租房吗?!”
  “房子就在那里不会跑掉,故事则过期不候。”
  白影穿着总武高的小西装校服,早上套上外面的神父服自然是换下来收在书包里,他龙行虎步地走到属于自己的王座,将包放下开始从里往外掏东西。
  比企谷八幡下意识将椅子向后挪了三厘米,说道:“部长!我对你赤胆忠心,日月可鉴!”
  “当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以为我不会来活动教室所以才来的,你真是大大滴忠臣呀。”
  白影趁着一番话差点把其他人脑子绕晕的空隙,将笔记本从包里抽出来,放在桌面上。
  呼……很正常,看来白影的抽风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大概是进入社畜模式开始工作吧。
  三人不自觉大松了一口气。
  安洁莉娜捏着下巴,左看右看——莫非这就是立于生物链顶端的长官吗?
  “车祸的前因后果,我已经弄得很清楚了,客观事实固然只有一个模样,不同的人却会有千般想法,正所谓一千个人眼中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接下来就让我,名侦探白影,来揭开迷题吧!”
  “人心千变万化,真相只有一个!”
  白影摸出一个话筒。
  三人一愣,猛地一个后仰,仿佛那不是话筒,而是手榴弹。
  由比滨结衣连忙说道:“小白!误会已经解开了!”
  白影一愣:“啊?”
  “没、没错!”比企谷八幡确认道,“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误会……”
  “我当然知道这是误会,但没有名侦探的帮助,就凭你们几个废物警察能解开真相?”
  白影抬手理了理衣领,说道:“孤高的孤僻症患者自愿放弃解释的权利,傻乐天正深陷朋友PTSD的自我怀疑,跑跑专业户试图南辕北辙抵达目的地——能够拯救世界的,只有我这个高中生名侦探!且让我高歌一曲,你们就会逐渐理解一切……”
  你才是跑跑专业户!
  雪之下雪乃冷淡道:“哦?这次白菌又是在扮演名侦探柯南吗?那个话筒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在这里制造凶杀案件?我可以立刻打电话报警。”
  由比滨结衣和比企谷八幡有点诧异地看了眼雪之下雪乃。
  雪之下雪乃:“……你们是什么眼神?”
  “完美的雪之下雪乃,应该是与娱乐和动漫无缘的存在,不应该看过名侦探柯南甚至能接上对话,也不应该知道柯南唱歌极烂的特色。”
  白影打开笔记本,一边做着什么,一边随口说道:“雪之下雪乃应该是抱着文学著作生下来的,从小到大就在努力学习,同任何‘平凡’的因素无缘,不玩电子游戏,不看动画片,不逛街,不打扮,不自拍,没有任何与伟大无关的兴趣,立志将有限的生命投入无限的自我提升,属于一种类人型完美生物——”
  雪之下雪乃:“……”
  “所以,似乎我们都不太了解彼此。”由比滨结衣频频注意白影的举动,连忙说道,“但是我们主动对话,解开了车祸的误会,刚才只是一点点下意识的反应——嘿嘿……”
  白影惊讶道:“你们解开了什么误会?”
  生路就在眼前!
  比企谷八幡连忙说道:“是我的错!我和由比滨挑明知道救了她的狗,让她不需要愧疚或者感激——”
  由比滨结衣立刻接上,努力解释道:“我将小企的话,认为是他的怪我没看好狗导致他被撞,以为小企讨厌并未说出真相的我,所以自顾自伤心,准备默默退部!”
  两人看向雪之下雪乃——快!快说点什么,打消白影接下来的行动!
  “我也误会了,我误会是车祸导致比企谷有心理障碍,比企谷归咎于遛狗的由比滨,不愿意和由比滨维持人际关系。”雪之下雪乃郁郁地叹了口气,却感觉浑身轻松不少。
  事情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解开误会后,一切都如往常那样,是比自己所想好太多,反而有点梦幻的结果。
  只是一个误会而已,是自己想得太沉重……
  白影愣住,皱眉道:“那我写的歌怎么办?”
  寂静夺走了世界的一秒钟。
  由比滨结衣小声道:“要不……就算了呗?小白。”
  比企谷八幡正色道:“我觉得由比滨是正确的。”
  “既然白菌传染冲动这么强烈,不如去操场高歌……”雪之下雪乃不着痕迹地一转话头,“我们可以立刻离开,等白菌在活动教室尽情宣泄完表演欲望再回来,很体谅你吧?”
  她怀疑这人真敢去操场高歌一曲,那倒是无所谓——有所谓的是这家伙到底写了什么歌。
  “为什么会这样?我辛辛苦苦,熬夜汲取灵感,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语句,加班加点不断创作,梳理你们别扭奇怪的思维——”
  白影伤心地说道:“你们知道我有多努力吗?多辛苦吗?我为你们几个别扭小年轻操碎了心,昨天才睡四个小时,大清早还得起来积攒功德,现在你们说自己已经解决了问题?甚至要让我在没有观众的舞台上表演?你们知道我的痛楚吗?!”
  这番指责间,三人感觉良心有点……嗯?完全不痛啊。
  比企谷八幡沉重道:“我只希望部长不要再努力,理解你的艺术对我而言为时过早……”
  “我不能接受。”
  白影转瞬已经收拾好情绪,目光如炬地扫视三人,忽然问道:“比企谷,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比企谷八幡站在命运的岔路口,他有错的路,那里人烟稀少,杂草丛生,他看没错的路,那里宽阔平坦,笔直畅通。
  但是无所谓,比企谷八幡会这么说:“部长,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很好,你还是那个自闭的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白影似乎已经得到某种结论,他又看向雪之下雪乃。
  目光接触的瞬间,雪之下雪乃下意识错开,旋即又感觉自己没什么好怕的,重新将目光移回来:“你……”
  “很好,你还是那个别扭的少女,没有一丝丝改变。”
  白影似乎又得出了结论,最后看向由比滨结衣,沉声道:“那么凶手就是你了——由比滨!”
  “啊?”由比滨结衣愣了下,尝试跟上对话,“那尸体是谁?”
  “我受伤的心灵。”
  “?”
  由比滨结衣欲言又止。
  “霍,看来是被我斩杀心中的魔鬼,于是菩提树下悟得真我,勇敢地去求证,去寻找真相,解开了这场纠葛。”
  白影摇头叹息道:“比企谷认为是自己救狗的错,所以他无所谓;由比滨认为是自己没牵住狗,认为车祸受害者比企谷讨厌自己,是自己的错;雪之下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为了让由比滨与比企谷和好,她想要虚空造锅,想要都是自己的错。”
  由比滨结衣不禁后退半步。
  雪之下雪乃面无表情地抱着手,侧头仿佛在欣赏风景——绝对没有不好意思。
  比企谷八幡无所谓,只要别被部长拉去表演戏剧就OK。
  “……不行!越想越气!我的作品怎么可以无人欣赏,无终而亡!”
  白影敲着桌子,忽然发出疯狂の艺术家的愤怒之语,他开始敲击笔记本键盘。
  “那你就在这里表演吧,我先出去……”
  雪之下雪乃准备离开。
  “太长不念,给我拦门!”
  白影一声低喝。
  一直在充当小透明的安洁莉娜犹豫了一下,想起这是长官の命令,立刻拦在教室门前,整个人直接贴了上去,一副此路不通的模样。
  雪之下雪乃露出有点怪的眼神:“安心院?你……”
  安洁莉娜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感觉这貌似和超能力组织没什么关系,只能默默做好堵门的工作,做一只合格的工具人。
  也罢,反正问题都解开了,只是一场误会,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又想发什么疯。
  雪之下雪乃恢复平常心,感觉自己此刻就像带着角色升级后的无敌光环,她抱着手看向白影:“希望你的歌声别像钻进耳朵的海胆一样可怕……”
  说起来要打败这家伙,果然还是要从他的表演入手吧?
  只要无动于衷,并在事后进行疯狂的指指点点——就像寻求指教的材木座。
  说起来,莫非创作者的克星,就是读者、观众、甲方一类的欣赏者?
  “MUSIC!勇者——接招吧!”
  笔记本电脑的音响里飘出一阵很有年代感的伴奏。
  白影高举话筒。
  雪之下雪乃调整心态,严阵以待——
  白影深情开口:“都是你的错,选择了坐车。让人不知不觉卷入愧疚的漩涡——”
  雪之下雪乃冷淡说道:“我坐车算什么错?白菌的歌词真是牛头不对马嘴,艺术固然高于生活但依旧来源于生活,为了创作强行曲解一些东西,不太好吧?”
  白影卡顿,只有伴奏幽幽回荡。
  有效!
  如果是之前还没解开误会的话,这歌词姑且还能撬动自己的思绪,但现在——白影的歌词必然已经过期!
  已经过期的歌词,激不起半点共情。
  雪之下雪乃看到了胜利的曙光,露出一个挑刺的微笑后,立刻开始大力指指点点:“白菌,怎么不说话了?该不会后面的歌词都是这种虚构内容吧?”
  白影拿着话筒,默不出声,只有伴奏在幽幽回荡。
  雪之下雪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微笑道:“过期的流量艺人,过时的期刊杂志,过去的伴奏曲调——经典固然能超越时代,但一个跟不上时代的创作者,也不可能触碰到经典的范畴,白菌莫非就属于这种?”
  “勇者的功力,不差。”
  白影忽然露出笑容:“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只是在等伴奏呢?”
  雪之下雪乃:“?”
  白影语气沧桑悠扬地继续唱。
  “我承认都是逃避惹的祸,那样的心思太蠢又太怯弱~”
  “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得到~孤独的结果~”
  雪之下雪乃:“!”
  这家伙莫非是现场改词?!
  “我承认都是谎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安乐~”
  “再怎么心似冰雪也有种失落~”
  白影气势沉稳地一个收音,让伴奏无人应和地继续前行。
  雪之下雪乃有些失神,努力收敛好心中的情绪。
  终归是已经过时的歌声,尚不足以令她举旗投降。
  雪之下雪乃冷静道:“细细想来,确实如此,我误会整件事情的逻辑,让这个误会变得更加混乱,同时也想着用近乎于谎言的方式解决问题,那时候……”
  白影将话筒放在嘴边,声音已经变得空灵中略带沙哑,他仿佛跨越了时空,同那时的她站在一起,如此宣言道:“我来承认!我来允许!我来背负所有错误!”
  砰——!
  安洁莉娜猛地感到背后透光,并没有锁上的门就这么被拉开了。
  “哈哈哈哈——雪乃你在说什么呢?太奇怪了吧!”
  欢快的笑声里,齐耳短发,面容看上去与雪之下雪乃有几分神似,但显得格外成熟的女子,憋不住笑地探头看着教室里的状况。
  旁边还站着表情有些微妙的平冢静。
  雪之下雪乃一动不动。
  先是以绝对杀意凝视某个罪魁祸首。
  然后是表情绷不住地浮现出羞恼和尴尬。
  当自家姐姐发来‘雪乃你没事吧?雪乃你还好吧?雪乃哈哈哈’的三连嘻哈,脑子里更是有什么东西绷断。
  雪之下雪乃跑了。 第四十九章 谜の遗传 当心态爆炸,下意识迈出逃跑的第一步。
  今天,这个活动教室就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雪之下雪乃领悟到这一点,跑得果断,跑得疾如风,跑得自暴自弃,跑得破罐子破摔。
  “小雪——?!”
  由比滨结衣伸出手,但是太慢了,雪之下雪乃已经如闪电般离开活动教室——书包都没拿!
  安洁莉娜有点目瞪口呆……长官说得果然是真的吗?表面的雪怼怼,内里的雪怂怂,真实的雪跑跑,虽然从语境和文学角度分析,是在说雪之下面对某些事情,心中会下意识产生逃避的想法。
  但也可能真的在说雪之下擅长逃跑?
  总能在某些奇怪的地方,体会到长官的深意和高瞻远瞩。
  安洁莉娜感到敬畏。
  “同行如潮水般退去——我军大胜。”
  白影将话筒收入书包,坐回原位,露出‘本军师真乃神人也’的表情,自夸道:“不愧是我,爆杀同行,易如反掌。”
  很好!今天这个活动教室不叫援助/侍奉部,而是叫援助部!
  敌军大将已被斩于嘴下,剩余一只粉毛团子,不足为惧——可以考虑趁机将其收入麾下,从此以后形成三面包夹之势,无需等待一年之约,就能让雪之下雪乃束手投降呀!
  此番大胜,也得益于突然杀出来的这位奇女子。
  若非对方抓准机会上去一套三连攻击清空血条,直接打出雪跑跑状态,雪之下雪乃的架势条有可能恢复过来,重新穿上雪怼怼的盔甲。
  “此战大胜,阁下当领首功。”
  白影看向那位突然杀出,一记大招打飞雪之下雪乃的女子,面露称赞。
  “惭愧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你模仿的雪乃声音真是一模一样,厉害!”
  女子笑哈哈地谦虚了几句,比了个大拇指,她兴致勃勃地观察着活动教室的其他人——嗯哼?那个死鱼眼的男生,是车祸的受害人,那个粉头发的女生是狗的主人……
  真不知道该说雪乃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一起车祸三个人都在同一个学校,偏偏还凑到同一个社团。
  以雪乃别扭的性格,肯定发生了很有趣的事情。
  貌似中间加入了某个变量,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果然临时来一趟的决定完全没错!
  短短一两秒的时间观察,梳理,总结。
  女子兴冲冲地拉过椅子,坐在会客桌面前,左右看看说道:“这就是……嗯——帮助他人解决困难的侍奉部?”
  白影微微皱眉,申明主场:“这里是援助部。”
  “哦哦——雪乃的同行嘛,我从小静那里听说过……”
  白影诧异抬眉,看向平冢静,表情恰好的古怪:“……小?”
  平冢静不爽道:“阳乃!我说你这称呼也该改……”
  女子迟疑道:“那就大静?”
  平冢静有点敏感:“……”
  女子露出诧异的表情:“唉唉?!总不能叫你老静吧?虽然你年龄确实比我大——”
  平冢静の血压:↑。
  “太没礼貌了!”白影皱眉道,“这位小姐,想来您和老师也是熟识关系,平日里相处亲密,但怎能忘记社交礼仪中的尊敬?固然老师可以放下架子,没大没小地和你胡闹,但您能这样对长辈吗?您甚至不愿意称呼她一声静姨!”
  “没错!我太不礼貌了!”
  女子猛地转头,双眼迸发精光,她清清喉咙——
  “我去找找雪之下!”
  平冢静如闪电般离去,她表情有点扭曲,心情有点痛苦,本来带阳乃来这里,还以为会触发一场阳乃和白影的惊天大战,到时候不管是谁受伤她都能点根烟笑到抽搐……
  TMD!没想到受伤的是自己!两个混球加一起分明是双倍混球!
  默默当着小透明进行人类观察的比企谷八幡,心中的警惕已经拉满,他发现自己正和两个恐怖分子处于同一个空间,空气中的社恐浓度简直超标!救命——!
  “哈哈哈——你好有意思!”
  女子愉悦地发出爽朗笑声,抬手呼呼地拍向白影肩膀。
  白影:“——!!!”
  KillerQueen!
  电光火石之间,白影甚至召唤出替身,双脚往地上一蹬,伴随椅子腿在地上的刺耳摩擦声,连人带椅滑出两米远!
  安洁莉娜猛地警惕起来——莫非这人也是超能力者?刚才想要对长官做什么坏事?!
  说起来,这连人带椅后退大法……依稀有点眼熟,昨天自己貌似就用过。
  “唉?”女子有点诧异对方这用力过猛的回避。
  白影正色道:“我怀疑你是刺客。”
  “我怀疑你的怀疑是在掩饰什么——嗯哼?”
  女子笑眯眯地抬手撑着下巴,反倒是她更像活动教室的主人,离会客桌有段距离的白影是来客。
  “实不相瞒。”
  白影闭上眼睛,心情沉痛,良心抽搐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说道:“我也是个健全的男子高中生,向往成熟美丽的大姐姐,平时也会玩家出少女、幸福的二人房一类游戏,下意识渴望美好的情感——但是!我深刻理解现实与幻想的差距,所以请你离我远点,不要吵到我孤高的灵魂。”
  比企谷八幡默默望着天花板,这仿佛自爆的浓重尬之力,令他都快要在地上抠出三室一厅……部长你在干什么啊部长!等会儿……刚才部长好像是在要被对方手拍到的时候突发恶疾……说起来,平时部长偶尔也会看雪之下的手……
  女子眉毛微动,笑哈哈地点头:“嗯嗯,原来如此!真是个纯情的孩子呢——要不要姐姐的邮箱地址?”
  “看来我还得说清楚一点。”白影神色端正起来,“看阁下的脸和表现,应该和我那位同行有点关系吧?”
  “啊,差点忘了我还没自我介绍,哎嘿。”女子卖萌似地吐吐舌头,开朗地说道,“我叫雪之下阳乃,是雪乃的姐姐哟。”
  白影拱手道:“观阁下风采,能领会到几分雪之下的未来模样。”
  “雪乃?”
  女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哦——你觉得雪乃行吗?”
  白影将椅子转了个方向,背对其他人,语气沧桑沙哑,分明是个老人的声线:“人生无所谓行与不行。百年匆匆,成败皆空,唯有自然永恒,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雪之下阳乃往会客桌上一趴,没有半点‘长辈’的架子,不满地拍桌道:“唉~大道理可是很无聊呀。”
  “你是同行的姐,同行是我的敌人,你就是我的敌人。”白影转过来,伸手朝门口示意,“请。”
  “不行,作为敌人的话,说不定比朋友更加了解雪乃吧?虽然雪乃的朋友嘛——哼哼。”雪之下阳乃露出坏笑,“快说你觉得雪乃行不行,不然姐姐就要用可怕的手段了哦!”
  进又不进,退又不退,战又不战,降又不降,真是一块上好的牛皮糖呀!
  白影正色道:“我觉得雪乃不行,又羡慕她不行,渴望她行,偏不希望她行。”
  由比滨结衣:“?”
  安洁莉娜:“?”
  比企谷八幡:“……”
  什么矛盾文学集大成描述?
  不过在这瞬间,比企谷八幡总感觉这位雪之下的姐姐,那究极完美的外骨骼装甲裂开一条缝隙。
  “哈哈哈,果然白影很有意思啊。”
  雪之下阳乃笑眯眯地说道:“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们咯——回头再见。”
  朝其他人挥挥手,一个不落的送上笑容,雪之下阳乃颇为活泼雀跃地离开活动教室。
  不太熟的人离开,活动教室里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些。
  安洁莉娜憧憬道:“好帅气的大姐姐……”
  居然能跟上长官的对话,斯国一。
  “嗯,确实感觉很帅气……”虽然总觉得有点莫名的压力。
  由比滨结衣赞同,然后看向陌生人:“唉?那个……你是?”
  “安心院安洁莉娜——直接叫安洁莉娜就好啦,我是外国转校生……应该说混血转校生?”
  两名正宗的高中JK闲聊起来。
  比企谷八幡则是心中狠狠松了口气。
  开朗、大气、爽快、自来熟……真是恐怖的外骨骼装甲,但在简直混沌本混的部长面前,还是稍微有点逊色,不小心裂开了一点点缝隙——雪之下的缘故吗?看起来雪之下家的关系有点复杂呢,难怪之前谈论兄弟姐妹的时候,雪之下的表现也有些奇怪。
  估计是从这位大雪之下对小雪之下的执着询问里,部长看出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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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企谷八幡不由看向应该手握着一部分参考答案的部长。
  “由比滨!成为我的部将吧!”
  “啊?!”
  “雪之下败走,从此以后这间活动教室就是我的天下!”
  白影毫不掩饰自己的野望,对负隅顽抗的俘虏劝降道:“时至今日,阁下莫非还看不清局势吗?雪之下实乃庸主,外刚而内柔,色厉而内荏,遇难易退,好大喜功,区区对A,冢中枯骨尔——阁下一表人才,难道就甘愿一身本事无用武之地吗?我为阁下留一把交椅,不若且随我上山快活,好过受这鸟气!”
  由比滨结衣自动过滤掉‘白言白语’,认真说道:“那样的话,我就更应该和小雪站在一起,朋友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帮忙的吧?我反而觉得能帮上小雪的忙,挺让人开心的,嘿嘿……”
  “哼!那便等着被我百万雄师踏为齑粉吧!”
  白影将东西收入包里,提上包准备离开。
  比企谷八幡一愣:“唉?部长你这是……”
  “当然是去找租房——有委托上门一定要抢过来,解决不了等明天我来解决。”
  白影略带忧愁地离开。
  雪之下家的手の基因是不是有点好?
  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战斗,明明诸如由比滨之流的爪子都可以轻松镇压反应,偏偏在面对雪之下老姐和雪之下小妹的手手却有所躁动。
  要努力战斗啊,白影。
  明天多看几眼雪之下的爪子。 第五十章 天大地大,处处可趴 不面对过去,人就无法成长。
  成长,究竟是接受过去的自己,还是否定过去的自己?
  否定自己的过去,意味着如今秉持的理念崩塌,承认错误。
  接受自己的过去,意味着正视自己的狼狈失败,承认弱小。
  雪之下雪乃带着点点黑眼圈,肩上挂着临时买的包,在上学的路上边走边彷徨。
  昨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过沉重。
  被姐姐打空血条,下意识逃跑,那种事情算不上什么。
  在床上裹着被子滚几圈,将某人的名字在牙缝里狠狠咬几遍,那点好想死的情绪自然而然随时间淡化,无关紧要。
  嗯,无关紧要。
  更想死的是另一件事情——
  为什么?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觉得……比企谷由于车祸的原因讨厌由比滨?为什么会想出自己来背锅解决问题的思路?
  不,从一个正常的角度出发,自己想法应该没问题吧?
  一个利益受到损失的人,会下意识归咎于其他人。
  比企谷被撞出心理阴影,将之归咎于由比滨,这个逻辑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么自己主动揽责,让比企谷归咎自己,于是恢复和由比滨的关系……这个逻辑也没有错误吧?
  事实却并非如此。
  这只是一场误会。
  比企谷并没有讨厌由比滨,由比滨误以为被讨厌而不敢询问,自己又在这个基础上继续误会。
  谁也没有错,谁也不需要责怪,事情到此为止,并且有一个很好的结果。
  只是从结果回望过程,却会让人想死,让人反思自己究竟在琢磨什么玩意儿,恨不得敲开那时候自己的脑子,看看里面的程序是怎么运转的。
  “哈……”
  雪之下雪乃呼了口气,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她昨天逃掉社团活动后,无所事事的下午,买了红茶和茶具,此时就放在自己的书包中,给自己的三个……不!两个……不,一个半朋友准备的。
  想想之前参观的那些文学类社团,都配备了茶点,身为部长,给部员准备点红茶是正当职责。
  一个半朋友是谁?
  由比滨是一个,比企谷是半个。
  白影?哼,早晚跨过去的垫脚石。
  来到昨天的拐角处,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止步,探头瞄了眼校门口,同往常一样。
  前方道路通畅,没有白影因子。
  ……我在干什么呢?
  雪之下雪乃状若无事地走进学校。
  今天提前了大概半个小时来学校,刚好去活动教室把昨天落下的书包拿上,里面还放着文具和今天一些课程的教材,由比滨询问的时候让她不用帮忙带走,无需劳烦朋友。
  说起来也有些奇怪,昨天明明已经做好姐姐继续跑回自己住的地方,趁机大肆捉弄嘲笑自己的心理准备,所以整个下午都在外面闲逛,调整好心态才回公寓……结果姐姐压根没骚扰自己。
  莫非是姐姐预判了我的预判?
  头疼。
  雪之下雪乃感觉自己可能不太擅长揣摩人心——亦或者想要揣摩的人都太奇怪了点?
  引以为戒。
  清晨有些散漫地放飞思绪间,雪之下雪乃来到活动教室前,掏出钥匙开锁,拉开教室门。
  明明没过多久,活动教室却有种安心的熟悉感。
  横在中间的会客桌,是由比滨想到,拉着比企谷搬回来的。
  会客桌对着墙的一侧,是比企谷的位置。
  里侧靠内的地方,是白影的席位,总是会传来啪嗒啪嗒的键盘声——偶尔键盘声会突兀地变得集中,又突兀的消失一空,大抵是某人陷入卡文的狂躁期。
  里侧靠外的地方是由比滨,喜欢玩着手机浏览各种新鲜奇怪的新闻,经常主动拉出话题,然后混在打开的话题里吐槽,活跃气氛。
  对着窗的一边则是自己的位置,那里光线充足,偶尔还会有微风吹过,很适合读书,昨天落下的书包就在椅子上。
  另外还有会客桌后面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上面摆着地铺和被褥,白影规规矩矩盖着灰色的被子,享受着婴儿般的睡眠,旁边的椅子上放着校服外套。
  雪之下雪乃带着浮现出的些许轻柔微笑,缓缓退出门口。
  抬头看了一眼。
  侍奉部。
  援助部。
  然后走进门口,看了眼。
  白影:(¦3[▓▓]。
  宇宙大爆炸……
  宇宙热寂。
  雪之下雪乃超速重连。
  啊——说起来之前做了个奇怪的梦,这次大概又是在做梦吧?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掐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疼。
  “……”
  是行为艺术?不对,白菌的行为艺术应该是吵闹,喧嚣,伴随着死亡和哀嚎的一种大面积灾难。
  是在埋伏自己?也不对,社团活动时间是下午三点左右开始,在那之前自己怎么会跑到活动教室……因为书包?!
  雪之下雪乃遥遥看向那只椅子上的书包,有些动摇。
  但是这又能怎么埋伏?就是取自己的书包而已,有需要害怕的地方吗?
  “嘶……呼……”
  雪乃啊雪乃,你在怕什么?若是畏惧对手,还怎么击败对手?
  雪之下雪乃冷静下来,走进活动教室里拿起包,准备快速离开现场……
  走到门口,并没有什么‘surprise!雪之下!’之类的事情发生。
  这人真就跑到活动教室睡觉来了?!
  雪之下雪乃深吸口气,压住自己无处安放的问号,抱着手走过去,略微拉高声音喊道:“白菌——再过四十五分钟就要上课……”
  白影安详道:“我知道。”
  雪之下雪乃差点被吓得蹦出两米开外,她皱起眉头,没好气地说道:“白菌还有装睡吓人的爱好?或许可以考虑去扮演电视剧里一闪而过的尸体。”
  “装睡?哼哼,你不懂吧?”白影依旧闭着眼睛,声音飘忽轻柔,“人如果不需要睡眠,人生就能多出三分之一的长度,但是苍白的人生再怎么长,又有什么用呢?零无论变成多少倍都会是零,若是负数,更是会成倍变成更大的负数。”
  雪之下雪乃随口道:“不睡觉的人生只会快速归零吧?”
  白影安详道:“睡眠是神圣的,是宝贵的,是无可替代的,祂延续着生命的线,也延续着灵魂的线。在一片无知无觉的迷蒙之中,洗涤烦恼、忧愁和惆怅,让那些苦难暂时押后,让人在无我之境中喘息,等待睁开眼,能够更灿烂地燃烧。”
  “赞美睡眠,我的生命补给站。”
  雪之下雪乃沉默了一秒,开口道:“所以,你是在赖床?”
  白影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雪之下雪乃:“寡人倦了,退下吧。”
  因为在‘补给’的缘故,似乎攻击性一般?
  雪之下雪乃决定试探一下,说道:“白君莫非是没找到合适的租屋,拆迁的进度又加快,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住宿,所以跑到活动教室里打地铺?”
  白影发出似睡非睡的回答:“嗯……”
  不对劲,太老实了。
  雪之下雪乃揉揉眉心:“所以,为什么跑到活动教室睡觉?”
  “天地之大,处处是家,何处容不下一个睡觉的人?我可以去操场睡觉。”
  “请不要做出恐吓保安的举动。”
  雪之下雪乃翻了个白眼,有些犹豫要不要问些现实的困难问题——家人、存款、租屋什么时候找到……她摸不清究竟是白影没那么多钱,所以并没有找个旅馆住下来,还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很cool’就跑到活动教室打地铺。
  “勇者呢?”
  “什么?”雪之下雪乃应了声,反应过来,“都说了别叫我勇者。”
  “哈呜~勇者畏惧了吗?”
  白影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懒散道:“不理解别人,就别谈改变别人——畏惧了吗?想要改变世界的勇者。”
  雪之下雪乃稍微沉默,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理解别人。”
  别的不谈,比企谷那个‘独行侠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的风格,白影是怎么看出他的想法,看出他其实并不在意车祸,也并没有因此真的讨厌由比滨?
  “多看,多想……对你来说,要加个多问的步骤吧。”
  白影语气缥缈地说道:“当脑子开始钻牛角尖,就永远寻不到正轨,只能朝着丢人一路狂奔——你有丢人的勇气,为什么没有质问的勇气呢?比企谷很诚实,你当面直接问,他会直接爆出真心想法,你和由比滨都不敢问,丢人也很正常。”
  我纠正攻击性一般的评价。
  雪之下雪乃没好气道:“什么叫丢人,你——”
  白影:“好的,那换成自怨自艾。”
  雪之下雪乃:“……”
  “勇者,你想孤身一人吗?”
  “……你在说什么怪话?”
  “对你来说,关系越近,越是踌躇,越是不敢持正而言——如果孤身一人,我相信你可以勇敢指出任何不对的地方,直接和任何人面对面。”
  白影懒散地吟道:“将风雪合拢,铸就冰峰,理想结成寒冷的梦,背负孤寂的沉重,召来复生的霜龙,冰面里倒映出自己完美的面容,从中抽出名为霜之哀伤的魔剑,以它捅穿老父亲的心胸……”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戏剧?暗喻父系社会的杀父夺权吗?”雪之下雪乃抱着手,语气不善,“听起来缺乏故事性,大概会被毙掉呢。”
  “看来你和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
  “确实……”
  “估计和自己的母亲不怎么合拍?”
  “……”
  “孤身一人是魔王的道路,但与勇者的旋律不合。”
  白影撑起身体,同赖床搏斗中起身。
  “要想追求正确,就别这么胆小——有些东西,就是要挣扎、质问、穷根究底、呕心沥血才能获得,过程绝非美好,只是追求之物,如此璀璨不朽,让人宁愿狼狈不堪,也要握在手中。”
  雪之下雪乃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然后才发现白影好好穿着除了外套的所有衣服。
  “勇者哟,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莫非以为我有穿上睡衣,要在睡前做一套软体操,然后喝上一杯牛奶,才会安心入眠吗?真是太矫情了!魔王从来都是外套一脱,直接盖被!”
  白影伸手拿起椅子上的外套穿上,随口科普道:“在我们哪儿,这叫豁身滚,而我已将其练至大成!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雪之下雪乃:“……”
  这家伙还是赖床更会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