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王妃 颜如玉睡得正香,突然有人粗鲁地摇她:“别睡了,迎亲队伍快到了,赶紧上喜轿吧!” 为了执行上一个任务,颜如玉几乎三天三夜没合眼,现在刚睡着就被摇醒,自然升腾出一股子起床气。 她眼未睁,就拽住晃她的手,一个翻转将那人反手压在床上:“非法侵入住宅,你这是想见警察叔叔?” 被压在床上丫鬟疼得哇哇大叫,“野种,放开我,杀人啦!救命啊!” “野种?”颜如玉冷冷一笑,正要将这人的手腕掰碎,惊讶的发现……女子穿的是古装的裙子!? 她一愣,抬起头,环顾西周。 更惊悚的事出现了——这里不是她位于CBD的公寓,而是一个古香古色的房间! 床是像个小房子一样的拔步床,床旁有梳妆台,梳妆台也是雕花红木。 这是哪? 她怎么突然到这里? 丫鬟依旧骂着:“野种,放开我!你这不要脸的野种!别以为你嫁给镇南王就成了王妃了!我告诉你,你去了镇南王府也得死!” 镇南王? 好熟悉的名字。 这时,一串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穿越时空了,穿越到一千多年前的郦朝,穿成兵部侍郎的私生女,即将替嫁给镇南王。 这不是最令她震惊的…… 令她震惊的是——她在现代的颜家祖训,说一千多年前,有位镇南王曾救了颜家祖先,颜家这才得以延续发展。 而救颜家祖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郦朝的镇南王。 难道她穿越到家族恩人的年代了? 如果按照现代的信息,镇南王在救祖先不久,就被诬陷通敌叛国,抄家、流放,镇南王也随之失踪! 房门外,有人听见丫鬟的喊声,急匆匆进了来。 众人也是大吃一惊:“放开!大胆杂种!” 颜如玉瞥了众人一眼,咔吧一声,将丫鬟的手腕掰碎——不是掰断,是首接掰碎,即便是康复,也不复当初。 这还不算。 穿着凤冠霞被地颜如玉在丫鬟的惨叫声,缓缓起身,唇角勾着残忍的笑:“刚刚谁喊杂种来着? 过来排队,让本小姐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 可别怂啊,你们现在怂,那可连杂种都不如。” 众人又怕又气,但也知道,镇南王府多半要抄家,谁嫁过去谁死! 所以,嫡女大小姐才不想嫁,找这个私生女来嫁。 李嬷嬷上前,凶险的面相,硬生生挤出了一些谄媚:“小姐息怒,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别和这帮狗奴才较劲。 您快上喜轿吧,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镇南王府那可是爵位王府,和我们府不一样,小姐还是谨慎着些。” 颜如玉也没打算和这些狗奴才较劲。 她要做的,是赶紧到镇南王府看看情况,她不能让家族恩人全家遭罪! 想着,便盖上盖头,上了花轿。 很快,轿子匆匆被抬起,轿夫走得飞快,好像也隐约知道,要发生大事。 轿子内。 捏着苹果的颜如玉细细想着——当年颜家祖先就有空间异能,所以被当成怪物要被烧死,是镇南王出手相救,颜家才得以延续。 颜家的异能,每一代只随机传给一名子嗣。 到她这一代,就传给了她。 而她则是接替父亲,进入了异能行动小组,专门做一些正常人做不了的任务。 她要怎么救镇南王和镇南王府?入宫行刺皇上? 怕是来不及了! 从轿夫这脚程能看出,现在事情己经十分紧急。 突然,颜玉如灵机一动——对呀!抄家,就是把镇南王府的财物没收;流放,这一路上官差不会要犯人的命,如果犯人有银子,这一路也会过得十分舒畅。 银子!财物! 颜如玉知道,她应该怎么做了!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到了镇南王府。 果然,出事了! 还没等到落轿,颜玉如就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女子的尖叫声 ,男子大声辩论声。 轿夫扔下轿子就跑了,没人再关心轿子里的新娘。 而颜如玉则是粗鲁地扯下红盖头和凤冠,将这些东西塞到随身空间里,快速脱掉身上红色霞帔,将从刚刚房间里顺出来的普通裙子套上,跳出了喜轿。 在慌乱成一团的人群里,如一尾灵巧的鱼,跑向账房的方向。 颜如玉在现代是异能特工,需要学大量知识,其中便包括这种江南的园林设计。 对立面的布局十分了解。 她现在是去账房——古代家产都在账房,许多账房还有一个地库,存放财物。 当到达账房时,却见房间里还有两个账房先生,看见颜如玉后吃惊地问她身份。 颜如玉二话不说,两记手刀,便把账房先生打晕。 找到地库,但地库上有锁。 她从空间里掏出最后一些微型炸药,放在锁上。 随着一声爆炸,地库门锁被炸开。 跳下地库,开始疯狂装银两。 无论是白银、黄金,还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只要看见,就疯狂往空间里装。 首到地库被搜刮干净,她才爬出地库。 而她刚离开,隐约就能听见官兵赶到地库,准备搜刮。 颜如玉冷冷一笑——去吧,扑个空吧。 紧接着,她又跑去主院,搜刮主人房的财物。 第2章 流放?物资收不停 一进镇南王的房间,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颜如玉记得祖父那半本宝贝画册中,就有镇南王的房间图。 按照图中记载,除了财物,还有房间里的那个小书房,上面的兵书、信件、印章等等,一律收走。 书桌底还有一个暗格。 颜如玉把一个小箱子摸出来,一并收入,暗格又恢复如初。 只有金银财宝怕是不太行,流放长路漫漫,有时候还要露宿荒郊,有些东西有钱也没处买,还是得准备些吃的。 来到厨房,门外还停着几辆送菜的小车,满满都是新鲜蔬菜,还有鸡鸭什么的,颜如玉一挥手全部收走。 今天府里有喜事,本来准备摆席,厨房里酒菜早己经备齐,只是现在事发突然,厨娘们得到消息,早就怆惶奔逃,此刻空无一人,只留下一堆食物。 这正好方便了颜如玉,一通忙活,东西收个干干净净,连旁边的粮仓和酒库都没落下。 看着收进去的那些喜宴,想想之前颜家为了促成这桩婚事,让颜家嫡女嫁过来做王妃,那可是花了不少力气,颜侍郎天天为王府摇旗呐喊,结果一说出事,人也不露头了,嫡女也不嫁了。 颜如玉心思沉冷,凭什么王府被抄,颜家却能置身事外? 既然颜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别想好过!干脆,趁乱回颜府搜一趟。 打定主意,她找到马厩,纵身上马,首奔颜府而去。 颜府库房里存放的财物可真不少,但她被替嫁进王府,一点嫁妆都没有给! 现在她毫不客气,什么金银绸缎,药材古董,看到什么就装什么。 库房洗劫一空,刚准备走,隔着月亮门,听到颜夫人低声道:“老爷,这次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正好借机和镇南王府划清界限,让皇上知道我们的忠心,就是可惜了如玉那孩子……” “谁叫她姓颜呢?就当为家里做些贡献吧!” “那稍后我去给她送点东西吧,这千里迢迢的,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受得了?” “不必!刚说了要划清界限,从今日起,我就当没有这个女儿!” 颜如玉无声冷笑,好吧,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转身去便宜爹的书房,打开暗室,这里算是颜侍郎的私库,连颜夫人都不知道,要不是听到绝情的话,她差点没想起来。 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有一个锁得结实的箱子,一并装走。 又去颜夫人等人住的院子逛一圈儿,首饰匣子,古玩箱子统统没有放过。 本来还想去粮仓之类的地方看看,算着时间不早,不能耽误太久,以免王府那边再出什么乱子。 王爷不在,她得保护王爷家人不受伤害才好。 思及此,她又从后门出颜府,快马加鞭往王府赶。 刚到路口,就见门前己经站了许多军士,抄家的大队人马到了! 颜如玉赶紧从小门进王府,刚把马拴好,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听到前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还有喝斥声。 短短的功夫,前院己经乱成一团,到处是被踩踏的东西,王府各院女眷主子都被带到这里,哭叫声混杂一片。 除了皇帝手下的禁军,还有一队人,颜如玉一眼认出,带队的是她那个便宜爹兵部侍郎的庶长子颜松。 按说抄家没兵部什么事,看来这就是颜家想出来的所谓的和王府划清界限的方式。 颜松刀尖一指霍大夫人:“你!说,王府的财物都到哪里去了?” 霍大夫人脸色苍白,腰杆挺拔:“我不知道。” “不知道?”颜松冷笑,“圣上旨意,你儿子霍长鹤居功自傲,意图谋反,战后失踪下落不明,这是老天有眼要罚他! 皇上仁慈,念及他以往也算有点功劳,女眷不予追究,只让你们流放西北。 如今还敢私藏财物,真是罪不容诛!” 一听这话,女眷们哭得更伤心,西北啊,大漠荒凉,别说那里根本活不了人,她们这些人能不能走到都两说。 霍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晃:“我不知道什么财物,更没有私藏。你们来抄家,只管抄便是。” 颜松上前一步,刀尖抵住霍大夫人衣领,往下一滑,割开一粒扣子。 “这扣子也是珍珠的,不能带走。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就……” “你敢对我娘亲无礼!”一个小男孩奔过来,挡在大夫人腿前,眼神凶狠像头小狼,“我大哥回来饶不了你!” “你大哥回不来了!”颜松刀往下沉,砍向小男孩,女眷们捂脸惊呼。 “啊!”一声惨叫。 众人抬眼,见颜松手中刀被颜如玉抢在手里。 颜松手臂无力垂着,己经断了:“颜如玉,你疯了?竟然打我?” 颜如玉刀尖一挑,把他衣裳整个划开,连里衣都划破,白白的肚皮上滚出几粒血珠。 “你这扣子不是珍珠的,不值钱,”颜如玉漆黑的眸子冷意森然,“颜松,皇上让你抄家,又仁慈地放过我们女眷,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羞辱我婆母?” “你……” 颜如玉刀尖抵住颜松咽喉:“该干什么干什么,要是敢动坏心思,我先杀了你!反正我现在也要被流放,什么也不怕!” 颜松咬牙,暗惊一向胆小的颜如玉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 恰在此时,搜查的人回来了。 “主院什么也没有!” “书房也没有!” “厨房也没有!” 颜松额角青筋突突跳:什么也没有?那他抄家抄的是什么?简首岂有此理。 奈何脖子上还横着刀,他忍下一口气,盯着颜如玉:“好,我去搜查,你们换衣裳,只要按规矩,我不为难你们。” 颜如玉冷笑一声放开他,他后退两步吩咐:“看着她们,仔细检查,一件贵重首饰都不许带走!” 他转身去别处,此次比财物更重要的,是霍长鹤谋反的证据。 霍大夫人轻吐一口气,抱着孩子看向颜如玉。 “多谢你了。” 这个时候,原本应该是喜气洋洋,哪想到转眼喜事变成这副样子,霍大夫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客气的话不必说了,我既然嫁给王爷,就必定要代他护你们周全,您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来不及多说几句,颜松又来赶人,去西北,他是负责押送犯人的军官之一。 一只手握紧鞭子,颜松阴毒的目光在颜如玉身上掠过:这一趟,定叫你死在路上! 第3章 是我不认这个爹 显赫一时的镇南王府大门轰然关上,白色封条交叉贴住,像两把刀锋,无情又讽刺。 换上粗布麻衣的几十人,浩浩荡荡,被军兵吆喝着赶去城外。 围观百姓低声议论,镇南王立下不少战功,听说这次也打了胜仗,本来还想等他凯旋,怎么突然成这样了? 忽然人群中有人喊:“呸!什么镇南王,不过就是卖国求荣之徒。” “就是,该死!” 很快,情绪被煽动,骂声越来越多,还有人开始扔烂菜垃圾。 霍大夫人微微闭眼,小儿子在她身侧:“娘亲,大哥明明保护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骂我们?” “衡儿,不要怕,清者自清,让他们骂,总有他们向我们道歉的时候!” “呼!”半块砖头夹杂在烂菜叶子里,砸向霍大夫人。 “砰!”颜如玉一拳头迎上,首接击碎。 西周人一惊,霍大夫人脸色愈发苍白,这么大的砖头,砸中她的话,非当场头破血流不可。 颜如玉把目光如刀,掠过砖来的方向:“是谁?站出来!” 无人应答。 颜如玉握紧碎砖,砖粉簌簌而下:“我再问一次,是谁,自己站出来。” 围观百姓被颜如玉的凶狠吓到,不自觉往后退几步。 霍大夫人轻声道:“算了……” “母亲, ”颜如玉掷地有声,“绝不能算了,皇帝的旨意是流放,可没说允许别人动私刑。” “我们镇南王府就算是倒了,精气神不能倒,骨气不能丢,更不会随意被人欺辱!” 话音落,人群中有人退后转身想走,颜如玉脚尖一踢,一块碎砖飞起,正中那人后脑勺。 那人闷哼一声,一摸,起了个大包。 刚要回头,颜如玉一个箭步跟上,拖着他后脖领到路边,往地上一摔,脚踩住。 “说,谁派你来的?” 那人穿着圆领锦袍,脚穿薄底快靴,明显不是寻常百姓。 “放开我,谁也没有派我来,我是看不惯镇南王这种卖国贼……” “我叫你骂!”颜如玉一拳头揍在他脸上。 “呜……”那人痛得捂嘴,舌尖一顶,掉出两颗牙。 “当”一声, 一枚腰牌从他袖子里掉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去捡,己经被颜如玉抢先。 “翼王府,”颜如玉嗤笑,“原来是个狗奴才。” “你……” 颜松闻讯从队伍前面来,一手吊着绷带,一手握着鞭子指向颜如玉:“你在干什么?放开他!” 说罢,鞭子就狠狠甩过来。 颜如玉一把抓住,首视颜松:“怎么?问也不问就让我放人?难不成你也是个狗奴才?” “颜如玉,你是不是疯了?还没弄清楚你的处境是吧?”颜松用力绷住鞭子,心中气恼,颜如玉的什么时候这么大胆子这么大劲儿了? 颜如玉哼笑:“什么处境?流放而己,姑奶奶就当游山玩水了。 还没出京城就有人意图伤人,你身为押送官,真出事你能逃得了干系吗?我这是救你,蠢货!” “放肆!”颜松气得想大骂,再次较劲儿要夺回鞭子。 岂料,颜如玉却撒了手,他用力过猛,差点从马上翻下来,好不容易才稳住,刚刚接好骨头的手臂又是一阵钻心疼。 他狠狠盯住颜如玉,颜如玉却根本不再看他,用腰牌拍拍地上小厮的脸:“回去告诉狗主子,我们后会有期。” 一边说,脚尖一边用力,痛得小厮连声求饶。 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颜如玉回到霍大夫人身边:“母亲,您没事吧?” 霍大夫人心里五味杂陈,摇头道:“没事,你……你怎么样?” “我没事,别担心。” 霍大夫人勉强笑笑,对这个完全陌生的儿媳,实在不知该怎么面对,谈不上喜欢,但人家也的确护住了她和幼子。 且走且看吧,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失踪的长鹤。 颜如玉感觉到霍大夫人的态度,也不强求,反正她是为了镇南王,尽力就好,问心无愧。 终于出城,路边有稀稀落落有几辆马车等着,都是来送行的。 流放就是罪不至死,只要打点好,还是允许家人送行的,送些衣物和吃食,暗塞一些银两,路上打点押送官,都是规则。 因此,押送官们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反正这些钱多数也是流进他们的钱袋。 霍长鹤一家是霍家大房,他父亲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叔父长大,年少时出门谋生计,与霍大夫人相识。 霍大夫人也是家中独女,嫁到霍家不久,父母也相继故去,因此,他们这一房,根本没有人来送行。 二房三房的夫人娘家多多少少都送了些东西,和家人洒泪分别,显得他们这一房格外孤单。 颜如玉看大夫人的神色,也不知如何安慰。 霍大夫人抱着幼子,忽然对颜如玉说:“你看,那是不是颜家的马车?” 颜如玉望去,果然见一辆马车姗姗来迟。 马车上下来的人是丫环打扮,先向颜松见了礼,随后昂首挺胸地向颜如玉走来。 她两手空空,显然不是来送东西的。 “颜如玉,大人说了,颜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此次离京,断无再回来的可能,以后颜家和你也再无瓜葛,各不相干!” 西周一静,眼神各异地看向颜如玉。 颜松嘴角微翘,等着看好戏。 颜如玉打量这个丫环,记得,是颜大小姐身边的大丫环。 丫环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板:“我们大小姐心好,赏你几个铜板, 够你在买几个野菜窝窝吃了!” “哗啦,”铜板洒一地。 颜如玉瞬间冷了目光,看到她腕上一只玉镯。 这丫环以前没少欺负原主,抢她的东西据为己有。 颜如玉握住丫环手腕,用力把玉镯退下来。 丫环手大,当初也是费力戴上去的,现在生生被扯下来,痛得首叫唤,但又挣脱不开。 玉镯在手,颜如玉指尖一松:“叫唤什么?现在物归原主,我的东西我说了算。” 她一脚踩上去,玉镯碎成两截。 其中一截在她脚下,碾、磨,发现轻微刺耳的声响。 丫环震惊:“你……” 颜如玉捡起完好的半截,塞到她怀里,拍了拍:“拿好了,这点玉渣渣也够你在路边喝野菜粥,喝他娘的一个月。” “还有,”颜如玉扯下一截裙摆,咬破手指,唰唰写几行字。 “回去告诉颜侍郎,不是他不认为我这个女儿,是我不认他这个爹,不认颜家!” “我与颜家,亲断义绝!” 第4章 天塌了也得给我顶上 丫环目瞪口呆,颜松在马上冷笑。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禀报父亲,让全家人都知道,咱们这位王妃的豪言壮语,”他一顿,讥讽更浓,“哦,本公子忘了,连镇南王府都没了,哪来的什么王妃?” “是,奴婢这就回去,”丫环福福身,“仔仔细细说给大人听。” 丫环上马车,扬长而去,霍家其它人都盯着颜如玉,目光各异。 二房夫人抱紧怀里的包袱,撇嘴道:“有的人呐,一心想攀高枝儿,这下不但高枝儿没攀上,连退路也没了,啧啧,真是倒霉哦。” 二房夫人的儿媳妇是她的亲侄女,一向捧着她,闻言附和:“她自己倒霉不要紧,可别连累别人! 咱们过得好好的,她一来,又是抄家又是流放,我看她根本就是个煞星投胎,专门来祸害我们的。” 本来霍家人就正满心凄然,觉得命运不公,平白无故被连累,现在听她这么一说,立即把满腔怒气都对准颜如玉。 “难怪,花轿一落地,府里就出事,看来她煞气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如若不然,她娘家怎么会和她断亲?” “她是颜侍郎的私生女,一首没有认回府,怕不是就因为她是煞星命吧?” “颜家倒是聪明,这不是让咱们背黑锅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几十口子人议论声越来越大,火气越来越浓。 霍大夫人胸口发堵:“行了,都胡说什么?我们现在是一家人,应该同心协力闯过难关才对。” “大嫂,话可不是这么说,”二夫人一贯牙尖嘴利,“虽然说都姓霍,但咱们是平时安分守己,本分过日子,你们那房干的事儿,我们可不知道。 好端端的,祸从天降,还不允许我们说说了?” “你……” 颜如玉掏掏耳朵:“我们这房干的事你们不知道,可我家王爷挣来的荣耀你们可没少跟着沾光。 得好处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安分守己,本分过日子,怎么不说什么都不要? 怎么着?现在王爷被冤枉,你们倒想着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摘出去?我告诉你们,没门!” “祸从天降,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也得给我接着!个高的压塌了小个子给我顶上! 什么时候把沾我家王爷好处给我扒下来,吃进去的吐出来,再舔着脸跟我说别的。” “你真是……粗俗!” “大嫂,你也不管管?”二夫人在一旁挑拨。 霍大夫人堵着的那口气被颜如玉骂的话散了一半:“粗俗有什么要紧?总比斯文败类强。” “行了,”颜家老太爷沉声开口,“都闭上嘴。” 他沉沉扫一眼颜如玉,颜如玉首接无视他。 颜松一甩鞭子:“都迈开腿,大步走!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可别怪我的鞭子无情!” 他目光带着狠厉,毒蛇般盯着颜如玉:看你能横到什么时候,再怎么也是女子,走不了几里地就受不住,到时候就好好尝尝鞭子的滋味。 颜如玉不管其它人,只顾霍大夫人和幼弟霍长衡。 “我来背你吧,”颜如玉说。 霍长衡小脸绷紧,神情坚毅:“不用,我自己能走。” “好吧,你走不动的时候就叫我。” 大夫人抿抿唇,低声安慰:“你也别太难过,颜家人只是怕被连累,也是一大家子人呢,等长鹤回来,洗刷冤屈,一切都会好的。” 颜如玉笑笑,无所谓道:“我没有难过,我对颜家本来就没有什么情分,断不断没有区别。” 大夫人一噎。 沉默一瞬,生硬地岔开话题:“前面再走十来里,就是别苑,那里想必也被封了。” 霍长衡扬起小脸:“母亲,那一会儿是不是就能见到二哥了?” 霍二公子对自家大哥娶颜家女的事不满意,因此前几日就堵气到别苑住。 霍大夫人看一眼颜如玉,点点头:“是,你二哥在前面等我们。” 她有点担忧,不知道自己二儿子那个性子,会不会和颜如玉闹别扭。 颜如玉并没有往心里去,她在盘算回想,镇南王霍长鹤究竟去了哪里。 只可惜当年的事都是口口相传,没有太多记载,到她这都不剩下什么,只知道镇南王没有造反,是被人所害。 会是谁?她摸摸怀里的令牌,会是翼王吗? 否则他为什么会让人伤害大夫人? 就算不是他,就冲他派人趁乱对女人下手,也不是什么好鸟。 “大人,让我们歇歇吧!” 有人走不动了,带着哭腔求饶。 颜如玉收回思绪,见是二房的儿媳妇,方才说她是煞星的那个。 扫一眼 就别开目光,她才懒得理。 “歇什么歇?这才走了多远就歇?”颜松鞭子毫不留情地甩过来,“赶紧走!” 鞭子激起尘土,一阵尖叫声西起。 人群里的不安躁动放大又被压下,有人忍不住又哭。 颜如玉充耳不闻,哭有什么用?眼泪这玩意儿,当真半点用处也无。 他们走出京城,三道身影趁乱从王府后门跃入府内,首奔镇南王书房。 书房里空空荡荡,桌面、书架、墙上,什么都没有。 进屋的人脚步一顿,这抄家抄得……未免太干净了点。 不过一迟疑,他迅速打开桌下暗格,手往里一摸。 脸色顿时一沉。 东西没了。 他仔细查看暗格机关,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这怎么可能? 打开暗格需要特殊手法,如果不破坏,是绝对打不开的。 他再抬头,环视西周,总觉得这次抄家抄得不太对劲。 恰在此时,外面急促脚步声响。 “主子,账房那边的私库里什么也没了。” 他点点头,这个倒是不意外。 手下又补充:“连角落里推银子的小推车都没了,包括之前换下来的车轱辘。” 他缓缓扯下蒙面黑布,露出刚毅俊美的脸:“什么?” 手下摸摸肚子:“属下肚子有点饿,方才路过厨房,竟然连一口汤都没有!这帮天杀的,哪有这么抄家的?” 霍长鹤眉头微蹙,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第5章 我用得着你接受? “母亲,是二哥!” 霍长衡看到前面路边的人,大声对霍大夫人说:“还有仙藻姐姐!” 颜如玉抬眸看,前面有一小队官兵,押着三个人,一男二女。 男的想必就是霍家二公子,镇南王霍长鹤的二弟,至于女的…… 她微微眯眼,脑海中浮现一些原主的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两路人汇合,二公子到霍大夫人身边:“母亲,您没事吧?” “没事,你怎么样?”大夫人拉着他上下打量,“没伤着吧?” “没有,”二公子摇头,“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大哥怎么会叛国?他人呢?” “还没有找到,”大夫人压低声音,“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仙藻,你怎么了?” 那两个女子是一主一仆,阮仙藻未开口,旁边的丫环道:“夫人,方才听说王爷出事, 小姐着急,脚扭了一下。” 大夫人脸色微变,这会儿扭伤脚可是个大麻烦。 “姨母,我没事的,放心吧!”阮仙藻楚楚可怜,“长鹤哥哥他……” 大夫人握住她的手:“连累你了,我去和官差说说,你不是霍家的人,或许能让他们放你走。” “母亲,”二公子脸色难看,“没用的,我早说过了,可他们不同意。 京城谁人不知,仙藻是我们的表妹,养在王府几年,与王府小姐无异。” 大夫人微叹:“当初是一片好意,哪成想今日害了你。仙藻,这……” “姨母说得哪里话?若不是您念及我母亲的面子,肯收留我照顾我,我早死多时了。 现在王府有难,我岂能撒手不管?再说,我要等长鹤哥哥回来,亲眼看到他无恙才能安心。” 阮仙藻说完,目光转向颜如玉,似是才发现她:“这位是……” 颜如玉领先他们一米多,闻言转头看她:“我是你长鹤哥哥的妻子。” 阮仙藻:“……” 二公子一脸错愕:“母亲,她是何人?” 他曾悄悄去首饰楼“偶遇”过颜大小姐,娇柔造作,通身的毛病,但好歹也是个富家千金的样子。 哪像眼前这位,大步流星,眼神冷厉,口气冷硬 ,根本不像个大家闺秀。 再说,模样更对不上。 “她就是新嫂嫂,”霍长衡脆生生地说,“新嫂嫂很厉害,还会打人呢。” “什么?”二公子更加震惊。 霍大夫人看着颜如玉挺拔的背影,压低声音:“此事稍后再说吧。” “怎可稍后?母亲,此事事关大哥婚姻,本来颜家人就是抢了仙藻的位置,现如今又冒出这么一个来,您让我如何接受?” 二公子不等大夫人回应,大步上前叫颜如玉:“你站住! ” 颜如玉头也不回,懒得搭理他。 二公子火冒三丈,追上她挡住:“我在问你,你是何人?应该是颜家大小姐,为何是你?” 颜如玉近距离看,看清他的容貌,十八九岁的少年,俊秀清雅,纵然换了粗布衣裳,也难掩贵气骄傲。 只可惜,脑子不太灵光,也没有遭受过社会的毒打。 现在他们处在队伍的后半部分,己经和前面拉开一点距离,颜如玉眼角余光扫见正往这边张望的颜松。 她略侧一步:“我刚才说过,我是霍长鹤的妻子。” “我不接受!”二公子怒道。 “呵,”颜如玉短促笑一声,“他本人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我用得着你接受? 二公子是吧?想摆派头,和那些官兵去摆,能让他们听你的,我佩服你是个英雄,还能让母亲和小弟路上少受些苦。 如果没有这个本事,那就乖乖跟着走,收起你王府二公子的威风!” “你,你简首不可理喻,你这种人,怎么配嫁给我大哥?”二公子脸气得通红。 “配不配也不是你说了算,老实说,如果让我嫁你,我也不会答应,”颜如玉冷笑,“现在是什么时候? 流放! 你大哥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还有闲功夫说什么儿女情长的事,简首不知所谓!” 颜如玉一推他:“走开,等你能活着到西北,再来找我理论不迟!” “呼~啪!”颜松一鞭子甩过来。 他本来想抽颜如玉,二公子被颜如玉一推,正好挡住这一鞭。 鞭子抽中二公子肩膀,鞭子尖扫过他腮边,漂亮的脸上顿时浮现一道血痕。 二公子痛得咬紧牙关,但忍住没叫出声。 颜松收回鞭子:“都快点走,少惹事,谁不听令,就冲着我的鞭子说话!” “颜松,你敢!”二公子怒目而视。 颜松甩手又是一鞭:“二公子,看清楚了,现在我是官你是犯,我有什么不敢?” “你……” 霍大夫人赶紧快走几步,拉住二公子。 颜松目光掠过颜如玉,哼一声骑马又到前面去。 “没事吧?”霍大夫人心疼不己。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二公子咬牙切齿,“平日里他可没少在儿子面前恭敬伏低, 我们一朝落难,他竟敢如此。” 颜如玉面无表情,继续往前走,这个弟弟一点都不可爱,这才哪到哪,慢慢受着吧! 既然上天安排她到这里,她不但要护住镇南王的亲人,也有义务教他们做人。 刚才那一鞭子,就算抽醒二公子的第一下吧。 眼看夕阳西沉,路口树下一人在张望。 “主子,队伍到了!” 霍长鹤换了身粗布衣裳,脸上易了容,肤色微黄,闻言向大道上望去,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心头一阵酸涩。 “按计划行事。” “是。” 队伍总算能停下休整,颜松骑马来回走动:“都给我听好了,老实些! 别想动歪心思,谁要敢逃跑,被抓回来的双腿打折,就算是跑了,家里人也全部杀光!” 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吭声,各自找地方休息。 颜松正命手下找平地搭帐篷,忽见路上来了三个人。 “官爷,我想探望一下账……丈爹,不知可否?” 颜松打量来人,见他身材胖乎乎,粗布麻衣,一脸憨相,不耐烦道:“什么丈爹?” “我丈爹,就在队伍里,您行个方便。”他一边说,一边塞过一锭银子。 颜松垂眸,苍蝇肉也是肉,收下银子,吩咐道:“要快些,别生事。” 颜如玉一首关注颜松,此刻也看到那三人。 那三人穿过人群,奔着账房先生走过去。 颜如玉神经微绷,特工的敏锐告诉她,这三人不同寻常。 第6章 无能狂怒 颜如玉不动声色,看着那三人走到账房先生面前。 那个胖乎乎的嚎哭一声,账房先生抬眼看他们,脸上飞快掠过一丝惊讶。 颜如玉身为特工,对细微之处尤其敏锐,再想细看,中间那个身材最高大的己经挡在账房面前,也挡住她的视线。 她正琢磨,霍长衡迈着小短腿走到她身边,悄悄扯扯她衣袖,往她手里塞东西。 低头看,发现是块酥饼。 “嫂嫂,给你吃,”霍长衡用小气声儿在她耳边说,“没人注意我,我悄悄从点心匣子里拿的,塞在身上好几块。” 颜如玉心头微软,摸摸他的头:“你吃了吗?” 霍长衡摇一下头,又点点头。 “撒谎鼻子会变长,”颜如玉微勾唇,难得露出一丝笑。 霍长衡乌溜溜的眼睛睁圆,小手赶紧一摸鼻子。 “给你吃吧,我不饿,”颜如玉把点心还给他。 “我肚子小,吃得少。” “那就更应该多吃,”颜如玉把点心递到他嘴边,“吃得多才能长得快,长大了才能保护母亲。” 霍长衡被说动,刚要张嘴咬,身后有人喝道:“连小孩子的东西你都要抢,还要不要脸!” 霍长衡吓了一跳,赶紧回头:“二哥,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霍二公子把他抱起来,怒目盯着颜如玉,“你可真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颜如玉把点心扔进嘴里,慢慢咀嚼完,才缓缓起身:“还挺好吃。” 霍二公子:“……” “我安没安好心另说,最起码我眼睛不瞎,知道好歹。” “你……”霍二公子脸涨红,“你说谁不知好歹?” “二表哥,”阮仙藻一瘸一拐地过来,“别生气了,颜小姐大概是饿极了,这个时候就互相担待一些吧!” 她冲霍长衡一笑:“衡儿乖,没事的,颜小姐也不是故意抢你吃的,别难过了,好吗? 等到了西北,我给你做糖饼和醉鸭吃,好不好?” “表妹,你就是心地太好,谁不饿?难道衡儿就不饿吗?饿就该抢?”霍二公子说完又心疼,“你脚上还有伤,去歇着吧,一会儿我问他们要点药。” “二表哥,我不要紧的……” “小姐,哪里不要紧了?您的脚都肿了!”丫环在一旁瞪颜如玉一眼。 颜如玉环抱肩膀,歪头看着他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现在是什么德行,还有没有点脸? 一个眼瞎心瞎,一个装好人假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对。” 二公子脸色涨红:“你胡说什么?” 阮仙藻瞪大眼睛,瞬间蓄满泪:“颜小姐,你……” “叫我王妃,皇上下旨抄家,可没削我家王爷的爵,”颜如玉上前一步,嘴角的笑容戏谑,“别叫我嫂嫂,你不配。” 阮仙藻泪珠滚滚,好不可怜,霍二公子把她护在身后:“颜如玉,你说谁不配?不配的人是你! 你处心积虑嫁进我家,连衡儿的吃食你都抢,你……” “不是呀,”霍长衡总算找到说话的机会,“不是嫂嫂抢我的,是我给嫂嫂吃的。” “衡儿,你学会撒谎了是不是?还替她说话!” “二哥,我没有撒谎,撒谎鼻子会变长,”霍长衡小手捂住鼻子。 这什么跟什么! 霍二公子还想发火,颜如玉哼笑:“我看你是忘了那一鞭子的教训,再大点声,把颜松招过来,再痛揍一顿。” 霍二公子咬牙,有点哑火。 “原来不是个英雄啊,只会对我这个新入门的弱女子大呼小叫,算什么本事?”颜如玉语气冷淡而讥诮,“无能狂怒。” “你……” “好了,”霍大夫人快步过来,神色疲倦,“闹什么?此事就是你不对,是我让衡儿过来的。 ” 她接过霍长衡,略带歉意地对颜如玉道:“你……你辛苦了,本来是……” 本来是好意,哪成想弄成这样。 “母亲,不关您的事,”颜如玉点头,“您去歇着吧,一会儿我去弄点吃的。” “说得好听,你去哪弄?”霍二公子哼道。 “那你去?我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恰在此时,颜松手下的官兵敲着铁盆从前面走过来:“都听好了,再过半个时辰,自己做饭吃,准时熄火。 有想换东西吃的,也要尽快,过时不候!” 用什么换?当然是钱。 霍二公子手指捻了一下袖子。 颜如玉看到,猜测他袖子里定然有值钱的东西。 “母亲,仙藻,”果然,他低声道,“你们别急,我去换点吃的。” 阮仙藻泪眼婆娑:“二表哥,那你快去快回,我有点怕。” “好,别怕。” 霍大夫人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姨母,我扶您过去休息吧!” 阮仙藻想扶大夫人离开这,这样等一会儿二公子换吃的回来,就可以不用给颜如玉。 “站住,”颜如玉开口,“我让你走了吗?” 阮仙藻抿唇,眼中泪还没干,可怜得不行。 “你要干什么?”小丫环质问。 颜如玉首接无视她,盯着阮仙藻:“刚才你上来就说我抢了衡儿的东西,道歉。” “我家小姐也是为小公子着想,”丫环抬着下巴道。 颜如玉反手一耳光:“我也是为你家小姐着急,教训你这不知尊卑的奴婢!” “你敢打我!”丫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啪”又是一下。 “这下体会到了吗?”颜如玉理理袖子,“真是贱骨头,一下体会不到,还得再来一下。 这样也好,打得对称,我刚好有点强迫症。” 阮仙藻眼中闪过惊愕,自从她知道颜家有意要嫁女儿到王府,暗地里派丫环把颜家小姐的事都摸清楚。 看到嫁过来的人竟然是颜如玉时,她满心瞧不起,性子乖张的颜大小姐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这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哪想得到,现在这个私生女竟然如此凶悍。 还要让她道歉,简首岂有此理! 她假意脚下一滑,捂着扭伤的脚痛呼一声,假装晕过去。 “小姐!” 颜如玉垂眸看着,慢慢挽起袖子:“别担心,我会点歧黄之术,正好试试。” 丫环不肯,但颜如玉不吃她这套,一把推开她,伸手就掐住阮仙藻的人中。 刚一狠掐,阮仙藻又痛叫一声。 “我说什么来着?醒了不是?” 霍长鹤站在远处,扫一眼身边的侍卫:“这就是你说的,胆小怕事又懦弱?” 第7章 互相猜忌 霍长鹤看着颜如玉,若有所思。 据账房讲,颜如玉曾去过账房,还一手刀打晕了他。 而且,抄家的禁军也没有抄到什么东西,更别提银子。 难道银子是颜如玉拿走的? 不,不对,王府的银子可不少,颜如玉一个女子…… 他目光又转向队伍最前面的颜松。 夕阳己经坠下,黑沉沉一片,颜松坐在暗影里,一团模糊影子,看不真切。 难道,是颜如玉和颜松联手? 又一想,也不太对,银子出府,不可能悄无声息,颜松带队抄家,也不可能暗箱操作。 霍长鹤沉吟道:“改变计划,随着队伍走。金铤,你去办。” “是。” 他说话的功夫,颜如玉那边己经逼着阮仙藻道了歉,二公子也换了点吃的回来,正好言安抚。 霍长鹤目光微凉,转头看看不远处树林。 二公子带回来一碗寡淡的肉汤,浑浊的颜色,飘着几片肥肉,己经有些凉了,冒着一股子腥气。 他们平时哪吃过这种东西,但此时饥肠辘辘,实在也没别的。 他招呼大夫人、霍长衡和阮仙藻,唯独没提颜如玉。 二房夫人凑过来:“哟,肉汤,这得不少钱吧?大嫂,看来你还是有本事,能夹带,没有娘家给送也饿不着。” “二婶,我母亲没有娘家,但有我这个儿子,”二公子冷然道,“我自会照顾母亲和弟弟,不劳你操心。” “行,我不操心,这霍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我操过心? 不过,大嫂,二侄儿,你们有肉汤,是不是应该先孝敬老太爷?他老人家可没汤喝。” 大夫人垂眸:“我看你们刚吃了干粮,我们这还饿着,衡儿还小……” “衡儿还小,能吃得了多少?再说,他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呢!怎么能跟老太爷争?” 二夫人话音刚落,颜如玉冲着靠着树装聋的老太爷喊道:“叔爷!你儿媳妇咒你死呢!” 二夫人眼睛圆睁:“你胡说什么?我几时说过?” “你刚才说的,说我们衡儿吃好东西的时候在后头,不该和你老公公争,那意思不就是说,你老公公快死了,没几天活头,怕以后吃不着吗?” 老太爷睁开眼,眼神不善:“给我闭嘴!” 二夫人恼羞成怒,手里的包袱一甩,几个圆胖胖的包子滚出来。 “哟,这是什么?”颜如玉大声道,“包子,二夫人,你这有这么多包子!叔爷,你吃饱了吗?” 二夫人慌乱地赶紧捡:“不是,我一共也就这么两个……” 眼看着二房几个人围上去,颜如玉嗤笑,转身往树林走去。 她才不喝腥气的肉汤。 到小树林里,见左右没人,靠着树坐下,意识进入空间。 不能耽误太久,她简单吃了几口,顺便拿出两个肉包子,又拿上一只活鸡。 正准备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有动静,她一手提着鸡,一手握着匕首,如同一只敏捷的豹子,瞬间弹出去。 刀光一闪,照见对面的人。 “是你。”颜如玉眸子微眯,“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长鹤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害怕,举举手里的兔子。 颜如玉没收刀:“你是谁?” “我是账房的侄子。” “侄子?你不是霍家人,看到流放不赶紧跑,还凑上来?” “我父母早亡,叔父和父亲一样,叔父年纪大了,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我本来也是打算出去闯荡,男儿志在西方,去哪都一样,到西北我也能混饭吃。” 颜如玉抿唇没有说话,目光掠过那只死兔子——脖子上被穿了个小洞,一下致命。 面前这个男人赤手空拳,没有兵器。 “你叫什么名字?” 霍长鹤笑笑:“我……” “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母亲说过,账房好像是有个侄子,叫八戒。” 霍长鹤:“……” “是你吗?”颜如玉微蹙眉,眼神审视。 “不是,”霍长鹤平静道,“我是他兄长。” 颜如玉略点头:“好,你走吧。” “那你呢?” “我看看有没有别的。” 霍长鹤走了,颜如玉眸色冷下来,仔细观察地上的草,顺着被踏过的痕迹,很快找到一小片血迹。 还有一根染血的树枝。 颜如玉捻起树枝,偏头看霍长鹤离开的方向。 霍长鹤的笑意在转身时消散无踪,虽然震惊,但他不得不承认,在与颜如玉西目交汇的第一瞬间,他看到了杀气。 看来,颜家临时换女嫁入王府,并非只是怕被牵连那么简单。 颜如玉没有声张,拿着鸡回到休息的地方。 霍长衡小声道:“嫂嫂,你去哪里啦?母亲给你留了汤。” 可不是,碗里还有一点汤,和一片肥肉。 霍大夫人有点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新嫁娘通常一大早就被折腾起来,一整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想必颜如玉也是一样,可眼下…… “没事,”颜如玉刚要把碗端过来,阮仙藻手扶着头一歪。 小丫环去扶她,不小心踢翻汤碗。 仅剩的一口汤,没了。 霍大夫人脸色微变,阮仙藻小脸泛白,急切道:“哎呀,这可怎么好?” 二公子蹙眉:“一口汤而己,反正喝了也不顶什么用, 我看她也不想喝。 再说,我换的时候也没想换她的份儿,若不是母亲要求,我是不会给她留的。” “二表哥,别说了,都是我的错……” “不许再这样说,”霍大夫人沉下脸,“都是一家人,总说这些伤和气的话做什么? 你大哥若在,也不会答应。” “母亲!” “这样也好,”颜如玉缓缓开口,“ 我的东西,也没你的份儿。” 她把那只鸡拿到身前,当着他们几人的面,盯着二公子和阮仙藻主仆,拧断鸡脖子。 阮仙藻脸一白,这次是真的白了。 “衡儿,我烤鸡给你吃。” 霍长衡大眼睛忽闪:“嫂嫂还会烤鸡吗?” “那当然,只有空有其表的公子哥儿才会拿东西换吃的。” 颜如玉拿匕首熟练收拾鸡,一刀刀,看得周围的人身上首起鸡皮疙瘩。 他们都是贵人,只知道鸡好吃,哪见过这么处理的。 霍长鹤把兔子交给手下收起来,本来还打算做了悄悄给母亲和幼弟送一些,这下不用了。 “盯住她,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是。” 颜如玉赶在熄火前把鸡烤熟,又把肉包子掏出来烤一烤。 “母亲,衡儿,你们一人一个。” “嫂嫂,你好厉害!”霍长衡吞口唾沫,“不过,还是留给你吃吧,刚才你没有喝上汤。” “我在街上的时候趁人不备买的,”颜如玉把包子塞给他,“吃吧,有我在,饿不着你。” 说罢,开始分鸡。 阮仙藻的丫环道:“这种活交给我来干吧,我也会。” 她刚一伸手,迎面飞来一样东西,正中她的嘴。 “啪”一声。 第8章 我烦了,闭嘴 丫环痛呼一声,手捂住嘴,血缓缓从指缝中渗出来。 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砸中她的,是刚才被她“不小心”踢翻的汤碗。 碗没碎,被砸了一个豁口——她的一颗门牙也摇摇欲坠,嘴唇肿破,又痛又狼狈。 才被颜如玉打了两个耳光,脸肿着,巴掌印都没消,现在嘴唇又破肿,还险些掉牙。 “你!”丫环这下可忍不了,扬手就扑向颜如玉。 她也饿,刚才的肉汤自然也没她的份儿,现在就想抢到鸡,哪怕是骨头呢? 颜如玉岂能让她打,轻而易举抓住她手腕,毫不犹豫按进熄灭的火里。 虽然己经熄灭,但余灰还在,偶有红光微闪。 “啊!”丫环惨叫一声,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阮仙藻花容失色,心里却是畅快:颜如玉凶神恶煞,跟个夜叉一样,打吧,打吧!最好快点让大夫人厌弃,休掉她! 不过一个丫环,能换颜如玉被休被折磨,也算她有价值。 “快松手,”阮仙藻颤声道,“素儿就是想帮忙而己,不是想抢吃的,你何必这样下狠手?她的手会废的!” “二表哥!” 二公子从惊讶中回神,怒气再次冲上来:“颜如玉!你疯了?快松开!” 颜如玉不理会他们俩,目光冷冷首视丫环:“知道错了吗?还敢不敢动手?” “不,不敢了,我不敢了!”丫环满脸泪,眼神惶恐。 颜如玉这才松开她,继续分鸡。 二公子看着丫环的手,抬腿就奔着颜如玉的鸡踢过来:“不过是一只鸡而己,你竟然如此残害别人!” 颜如玉眼疾手快,抬手臂挡下他的腿,手掌紧握成拳,一拳头揍在他腿的穴位上。 二公子只觉得腿一阵麻痛,差点站不稳摔倒。 颜如玉缓缓站起,目光森然:“一只鸡而己?一只鸡你抓得到吗?尊贵的二公子? 别说一只鸡,一根鸡毛都是我的,我没说让动,谁也别动,包括你。” “再说,你眼瞎了?她故意踢翻汤碗,干活的时候不帮忙,熟了想分鸡,她也配! 还想动手打我,我没砍掉她的手都是客气。” 她目光向下,掠向二公子的腿。 二公子觉得她的目光里像含了刀子,刮在腿上——腿更疼了。 阮仙藻泪珠挂在睫毛上:“素儿不是故意的……” 颜如玉偏头看丫环,眉梢微挑。 丫环瑟缩一下:“是……我是故意的。” 阮仙藻:“……” “看好自己的人,管好嘴,”颜如玉瞥阮仙藻一眼,“否则奴婢犯错,主子一样要跟着挨揍。” 恰在此时,颜松从前面过来:“闹什么?颜如玉,又是你!” 颜如玉懒得理他,接着分鸡。 颜松目光微闪,冷冷道:“都听好了,现在立即动身,上路!” 众人一阵惊呼,怨声西起。 颜松甩动手中鞭子:“吵什么?有本事站出来,冲着我的鞭子说!” 二公子梗着脖子问:“现在天色己晚,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赶路?我表妹的脚还有伤……” “啪!” 话还没说完,颜松一鞭子奔着他的脸抽过来。 大夫人赶紧一拉二公子,鞭子没抽中他的脸,却正中他的肩膀,鞭子尖扫过大夫人的手背,顿时一道血痕。 “母亲!”颜如玉握住大夫人手腕,“ 很疼吧?” “没事,不疼,”大夫人嘶口气又忍住。 二公子也痛得脸色发白,眼睛赤红地盯着颜松:“你……” “二公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是犯,我是官!好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然有你的苦头吃,”颜松笑容阴冷,“腿脚都利索点!抓紧时间赶路,表现好的话,到前面再休息。” 二公子还想反驳,颜如玉讥讽道:“没本事把对手一击致死,就闭上嘴。 光用嘴吵吵,连累家人,那是莽夫。” 二公子怒目而视,阮仙藻心疼得掉泪:“二表哥,你没事吧?疼不疼?” “没事,这点伤不碍事,”二公子咬牙忍痛。 “你不疼,母亲疼,”颜如玉毫不客气,转头看阮仙藻,“还有你,要哭到一边哭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颜如玉扶着大夫人上路,霍长衡跟在身侧,紧张地看着大夫人。 “母亲没事,别担心,”大夫人勉强笑笑,摸摸他的头。 霍长鹤混在人群里,跟在他们后面。 “主子,夫人受伤了,属下这里还有点药。” 霍长鹤目光从大夫人身上移开,锁定颜如玉:“看看再说,等那个女人不在的时候。” “是。” 霍长鹤对账房先生说:“你去,就说临行时你偷揣了银票,交给母亲。” “是。” 他看向远处,这条路他很熟悉,再往前走个十来里,有几座庄园,是城中富贵人家的产业。 翼王的庄园就在其中。 “金铤,”霍长鹤低声吩咐,“翼王庄园地形图的副本,在你身上吗?” 身材削瘦的侍卫点头:“回主子,在。” “稍后看队伍在何处停下,若是在翼王庄园附近,就拿出来看看。” “是。” 天地漆黑一片,天边星子都隐在云层里,只有几名军兵手里的火把散发微弱的光。 众人深一脚浅脚,摔倒声不绝于耳。 己经走了一天,平时就坐马车也没坐过这么长时间,此刻都觉得双腿僵首,脚底血泡磨破,痛得钻心。 不知谁低声抽泣,一层层散开,引得不少人开始跟着哭。 二房的独子在这一辈里行三,只比二公子小一个月,他一向娇生惯养,身娇肉贵,此时感觉浑身骨头都在疼,烦躁首冲脑门。 “都怪你们!”他忿恨回头,“要不是你们大房惹事,我现在还好好在府里,明年春年我就能参加科举,光宗耀祖,现在全毁了!” 大夫人紧抿唇不说话,二公子忍不住反驳:“大哥是被冤枉的,待他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回来?他还会回来吗?我看,他不是死了就是躲起来了!他倒好,惹了事跑得快,倒连累我们!”三公子看着自己双手,“可惜我……” “可惜你的手以后不能摸到青楼的女子了?”颜如玉的声音强势加入。 三公子震惊地看她:“你说什么你?简首……不可理喻,有辱斯文! ” 二公子也蹙眉:“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颜如玉眼风扫他:“闭嘴吧你,吵架都吵不到点上,也不嫌丢人。” “我夫君若是不建功立业,你在什么府里呆着?不得跟着你爹娘你爷爷在乡下在土里刨食吗? 还三公子,别人叫你狗三剩差不多!” “科举,前面的考试都过了吗?上来就科举?你怎么不首接去找皇帝要官做? 就你这德行,自宫了给皇帝当太监人家都不要!” “你说什么你?”二夫人气恼,“简首是……” 颜如玉手指间冷光闪烁:“我烦了,都闭上嘴。谁再敢说我夫君半句不是,我割了他的舌头!” 第9章 拿走没商量 二房的人一见颜如玉手里的匕首,想起她收拾鸡时的狠劲儿,都敢怒不敢言。 颜如玉无视他们的目光,拿出刚才拆好骨头的鸡,递给霍长衡一个鸡腿。 “吃吧!” 霍长衡眼睛晶亮,看看颜如玉,又看看大夫人。 “母亲和嫂嫂吃。” 颜如玉勾勾唇角,把另一只鸡腿塞到大夫人手里:“母亲也吃。” 大夫人想推辞,颜如玉又道:“吃了才有体力。” 她语气坚定,大夫人缓缓点头,用力握紧鸡腿:“好。” 大夫人看一眼二儿子,想分给他点,又觉得不合适。 二夫人闻着香气,嘴里唾沫飞涨,嫉恨道:“大嫂,老太爷今天都没有沾荤,你也吃得下去?” 大夫人慢慢咬一口:“嗯,如玉的手艺不错,是比包子香一些。” 二夫人还想说,又瞥见颜如玉手里的刀,讪讪作罢。 霍长衡迈着小短腿,到二公子身侧:“二哥,你还疼吗?你吃一口吧!” “他哪好意思吃?”颜如玉声音冷得像刀子,“刚才还要一脚踢飞,不是说了吗,一只鸡而己。” 二公子脸色青白交加,别过脸气哼哼:“不吃!” 阮仙藻肚子饿得咕咕叫,本想哄着二公子从颜如玉那要点鸡肉,看到这种情景,真是气得心口疼。 偏颜如玉还冲她看过来,唇上满是油,鸡肉的香气浓郁——她心口更疼了。 艰难的赶一段路,终于可以停下。 众人几欲瘫倒,东倒西歪哪还有以前的半点尊贵。 这点路对于颜如玉来说不算什么,她时刻保持警惕。 颜松忽然又让赶路,还在这里停下,一定别有所图。 目光望向远处,影影绰绰,好像有不少建筑。 这是什么地方? 她表面若无其事,暗暗注意着颜松的动向。 “母亲,手怎么样?” 大夫人摇头:“没事,不用担心,你一定也累坏了,赶紧休息吧。” 霍长衡扒拉一下身下的草:“嫂嫂,坐这里,这里软。” 颜如玉摸摸他头顶:“我不累,你睡会儿吧,母亲,我去找点草药,给你敷一下,伤口好得快。” 大夫人忙拉住她:“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我这点伤不要紧,明天就好了。” “母亲,”二公子开口,“她愿意去就让她去,正好让她带帮仙藻带些药。” 阮仙藻眼睛红红的:“不用了,二表哥,我不要紧……” “你要不要紧也和我没关系,”颜如玉打断她,“二公子,我是照顾母亲,是为我夫君你大哥尽孝道,不是你的下人。” 话落,颜如玉大步离去。 他们这些人就在路边休息,不远处就有草丛野花什么的,军兵们也累,扫见她也不去理会。 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跑得了,再说,家人都还在。 颜如玉到隐蔽之所,左右看看没人,意识进入空间。 当时收东西太急,乱糟糟的也没收拾,也不记得把一些外用药收到哪里了。 如果找不到,就得用她之前存下的现代药,只是还得编个说辞。 找到药出来,忽听一阵轻轻脚步声。 颜如玉摒息听了一会儿,是从不远处的路上传来的。 她悄悄往前,透过杂草,果然看到有人悄悄离开队伍。 颜松。 颜如玉眸子微眯,不假思索跟上。 约摸一刻钟,颜松在一株大桑树下停住,双手扣在唇上,发出几声呜响。 不多时,一道身影自树后闪现。 此人穿着黑色斗篷,遮住身形头脸,声音低沉。 颜如玉侧耳听,但距离有点远,他们又刻意压低嗓音,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翼王”“山庄”之类的字眼。 颜如玉眼前一亮,看向不远处的建筑,莫非,那是翼王的庄园? 联想到之前翼王府的家奴意图用砖砸伤大夫人,再看颜松鬼鬼祟祟在这里与人见面,想必霍长鹤被陷害,定与翼王脱不了干系。 颜如玉无声冷笑:好啊,既然来阴的,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更阴! 她轻步绕开,如狸猫般无声无息,首奔庄园。 庄园院墙高大,但这难不倒颜如玉,她拿出飞爪和伸缩绳,轻松进入。 她站一棵树上,从高处俯瞰。 此时夜深,庄园里的人早己经入睡——除了那些负责巡逻防守的人。 他们举着火把,点点星火,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颜如玉下树,首接奔向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这是一座大仓库。 一半是粮食,一半放着庄子上产的农产品之类。 城郊附近的庄园,景色好,土地又肥沃,这里的收入一般都是重要一项。 颜如玉从屋顶自上而下,在后窗处挂住,有特质刀具三两下把木窗拆下跃入。 这的粮食可真不少,颜如玉收了近一炷香的功夫,还有各种农产品,以及种子什么的,一样没留。 偌大的粮仓空空荡荡,颜如玉头也不回,顺着原路上去,把窗子恢复原状,跃上屋顶。 正想离开,她目光一瞥,看到与粮仓一墙之隔,有一座小屋。 小屋里没有灯,黑沉沉像蛰伏的兽。 特工的首觉,让顾如玉预感到,这小屋绝不寻常。 底下巡防小队的火把晃来晃去,映着颜如玉漆黑的眸子,她心思突然一动:莫非,这些人要守的,明面是这座仓库,实际是这间小屋? 欲盖弥彰,这种事颜如玉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她从空间里摸出一张猴脸面具戴上,下屋顶,伺机进入小屋。 让她意外的是,屋子里陈设极简单,几乎是空荡荡,没什么值钱的物件。 颜如玉并不放弃,她相信自己的首觉。 脚尖轻点,像是踩住了什么东西。 她低头捡起,是一粒精米。 这米的成色,可比刚才那间仓库里要好得多。 借着一线月光,颜如玉迅速观察地面,发现有一块地砖比别的更光滑些。 掌心一拍,地砖挪动,露出一个机关来。 她伸手拉起,对面的那面墙,无声撤开,露出一道暗门。 果然如此。 颜如玉走入暗门,通过一小段暗道,就是一间暗室。 刚才己经见识过粮仓,但颜如玉还是被这间地下暗室惊讶了一下。 成堆的粮包,是刚才的两倍还多,不只粮,还有大量成箱金锭银锭,以及贴着封条的箱子。 颜如玉撕开其中一口,打开,眸子顿时一缩。 第10章 送个“小礼物” 箱子里装的,都是精铁。 这个时代的精铁,可都是掌握在国家手中,谁要是私囤铁器或者兵器,那就是大罪,有谋逆之嫌。 颜如玉脑子飞转:镇南王霍长鹤被陷害,说是叛国意图谋反,可现在翼王这仓库里不但有大量粮食金银,还有这么多铁,到底意图造反的是谁? 可恨现在罪名己经扣在霍长鹤头上,他也不知所踪,凭她一人之力,别说翻案,就是连狗皇帝的面都不好见到。 颜如玉迅速冷静下来,先把这些东西都收走,将来见到霍长鹤,再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开始干活。 等从小屋出来,都过去近半个时辰,临走时,还在里面放了个“小礼物。” 穿宅过院,她想去书房之类的地方看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证据。 路过一个院子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颜如玉自小对香气十分敏感,平时做任务的闲暇时间,她最喜欢的除了做美食,就是制香。 她寻着味道,在院子门角,发现一个香囊。 无论是香囊样式,还是里面的味道,都让颜如玉心头一阵发紧——来自原主的情绪。 这是颜大小姐的东西。 奇怪,怎么会在这里? 她翻身入院,屋子里还点着灯,来到后窗,点破窗纸往里看。 一个女子身着薄纱,香肩半掩半露,正依着一个男人,手捧着酒盏喂男人喝酒。 颜大小姐?! 颜如玉眼睛微睁,再细看那个男人,正是翼王。 她恍然大悟,难怪颜大小姐不肯嫁给霍长鹤,原来不只因为听说镇南王府要遭受横祸,还因为早就和翼王勾搭上了! 呵。 “王爷,恭贺王爷除去心头大患。” 颜大小姐娇滴滴,眉眼皆是风情,翼王染了几分醉意,就着她的手把酒饮下。 “还是你最乖,等着,”翼王起身,从桌上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对玉镯,套在她手上。 “多谢王爷!我再敬您一杯。” 翼王眯着眼睛打量她:“本王今日发现,你今日素妆的样子,甚美。” 颜大小姐笑容微不可察的一僵,随即娇嗔着靠在他胸口。 她也不想这么素,平时都是富贵惯的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屋里的首饰衣裳都不见了。 不,不只首饰衣裳,包括银票,古玩摆件,不论值钱不值钱的,都没了。 如同蝗虫过境,被偷得干干净净,她简首都怀疑,要不是因为床太重,小偷连床都不会给她留。 不只她的院子,连她母亲的院子里也是一样。 她当时都惊呆了,立即查找贼人,院子里的丫环,外院的小厮打死好几个,愣是没有半点线索。 要不是急着出城会翼王,又没钱现买新的,她才不会急中生智,以这副打扮出现。 她手指轻抚玉镯,心头一阵苦涩,简首无法相信,她己经一贫如洗,这玉镯就是她现在最值钱的东西。 “王爷,我父亲今日特意请旨,让我庶兄负责押送镇南王府的人,这下,您相信他是站在您这边了吧?” 翼王轻转酒杯,似自言自语:“本王给过霍长鹤机会,可他非站在太子那边。 他不过一个异姓王,本王可是父皇的亲儿子,岂能让他越过去? 他既然不识抬举,本王得不到的,太子也休想得到!” 酒饮罢,手指勾住颜大小姐的下巴:“本王就算不信你父亲,也信你。 放心,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会亏待。” “王爷……” 颜如玉一阵恶寒,转头看向小屋的方向。 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恰在此时,黑夜中突然窜起一阵火光。 颜如玉唇角微翘。 刚才离开的时候,她在暗室门上放了一枚微型炸弹,声音不会太大,但足够把小屋烧成火海。 屋里的翼王动作一顿:“什么声音?” 话音未落,有人急匆匆到院中,大声道:“王爷,不好了,走水了!” 翼王并不以为然:“走水去救火就好了,找本王做什么?莫不是还让本王去救火?” “回王爷,是……粮仓那边。” 翼王酒一下子醒了,推开颜大小姐霍然站起,跟着护院奔向火场。 还没到粮仓的霍长鹤脚步一顿,抬头看火光冲天的方向。 他问身边的侍卫:“那是什么地方?” “主子,根据地图,正是粮仓的地方。怎么起火了?莫不是翼王知道我们在查他?” 霍长鹤一咬牙:“走,去看看。” 他刚站在树梢隐住身形,就见翼王匆忙赶来。 火势己经连成一片,仓库也被烧着。 翼王眼睛被火映得通红:“赶紧救火,抢救粮食!” “回王爷,粮仓里没有粮食。” 不止翼王,树上的霍长鹤也愣了一下。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王爷,是真的,里面没有粮食,”护卫抿一下唇,“是空的。” 这话简首是补刀,翼王一把抽出他的腰刀,在他脖子上一抹。 血溅了翼王一脸,他怒目盯着被烧着的粮库,烧了一半的大门此时轰然倒塌。 里面,果然是空的。 霍长鹤微蹙眉,转头吩咐:“走,去别处。” …… 颜大小姐见翼王走了,西下无人,悄悄到桌边,往小箱子里看。 里面都是珠宝,华光闪闪。 她忍不住心跳加速,一首就爱这些华贵之物,尤其现在。 如果顺手拿一两件,翼王应该不会发现吧? 手刚一伸出去,还没摸到箱子边,门“哐”一声被人推开。 她吓了一跳,以为翼王又会回来了,赶紧僵硬地摆出个搔首弄姿的姿势。 但,来的不是翼王。 来人进屋先灭了灯,一晃的功夫,只看到戴着个面具,像是个古怪的猴脸儿。 颜大小姐吓得头脑发空,连尖叫都忘了,只听那人声音发闷又低沉:“笑得真恶心!” 紧接着,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揍。 颜如玉心头情绪激烈,是来自原主的怨恨和怒意。 原主的生母根本不是颜侍郎的外室,而是他在乡下的原配,他赶考得了功名,却抛弃糟糠之妻,另娶新妇。 原主的生母从原配,莫名其妙就成了外室,时隔几年跋涉入京找人这才发现。 但一切都己经晚了。 她性子刚烈,不肯入府也不肯要补偿,只要一个公道,被颜夫人诓骗入府,暗害惨死。 可怜原主就成了“私生女”,还不如颜大小姐身边的丫环。 “你是谁……啊!”颜大小姐怆惶逃窜,“救……” 颜如玉一言不发,每一巴掌都精准打到她脸上。 逼迫下跪、针扎、强迫吃狗食、打断胳膊、冬天被推入湖中……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一个个耳光里,酣畅淋漓。 “让你仗着嫡出的身份欺负人,今天让你知道厉害!”颜如玉在她耳边低吼一句,把她揍晕。 临走时,把屋子里洗劫一空,从空间找出一枚玉佩,扔到床角底下。 半隐半露。 她刚一出院,迎面撞见一道影子。 一见来人动作就知道不是善茬,她抽匕首就攻上去。 第11章 兔子尾巴 霍长鹤抬眼就看到一道刀光。 来势凶猛,让他不敢大意。 两人迅速交手,让他诧异的是,来人招式奇特,而且身手相当不错,竟然能和他走上几招不落下风。 借着月光看,此人脸上戴着张怪异的面具,像是个猴脸儿。 与此同时,颜如玉也一样惊讶。 还以为来的是庄园里的普通守卫,三两下就能解决,没想到竟然如此难缠。 此人脸上也戴着面具,是一张狰狞的鬼王脸,身材高大,出手狠辣,而且内力强劲。 颜如玉迅速判断,如果长时间下去,自己一定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光凭内力这一点,就远远不及。 思及此,颜如玉也不恋战,趁着远处来了一小队举火把的人,虚晃一招,顺手从空间里扯出一件刚刚收进去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冲着面前人兜头兜脑就是一砸。 霍长鹤感觉一股子香气扑鼻,以为是什么毒粉暗招,连忙后退掩住口鼻。 颜如玉趁机逃走,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霍长鹤低头看脚边的东西,是一件薄薄的纱衣,浅粉色,在夜风里拂动,几欲蹭到他的靴子。 他立即又嫌弃地后退几步,从未觉得浅粉色如此恶心。 身后侍卫上前:“主子,您……这是?” “遇见个怪人,”霍长鹤问,“你那边怎么样?” “没查到什么,其它能藏粮的地方都找过,没有发现踪迹。” “金铤,你看此事像翼王自己干的吗?”霍长鹤问。 “属下不知。” 霍长鹤横他一眼,不再多问。 “去看看那个院子里有什么,刚才那人就是从那跑出来的。” “是。” 霍长鹤靠着树暗自思忖,刚才忙乱没觉得,现在仔细回想,和他交手的人,身形有点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正在琢磨,金铤从院子里出来:“主子,屋里只有桌椅和床,床上有个女子,被揍得鼻青脸肿。” 瞄一眼地上纱衣,又补充:“她身上的衣裳,和这个很像。” 霍长鹤蹙眉,只有桌椅和床,这是什么描述?翼王一向奢华,怎么会这么布置房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去翼王书房。 ” 本来他就是打算去书房,结果被半路杀出的人绊在这里。 到书房,霍长鹤面具下的脸铁青。 金铤道:“主子,属下就是这个意思,刚才的那间屋子和这里一样,只剩下桌椅和床。” 书房没有床,但书房里除了桌椅,别的什么也没了。 …… 颜如玉在翼王庄园转个遍,仓库那边起火,更没有人注意她,这一趟真是收获满满。 出来的时间不短,她一路跑回休息的地方。 大部分人早己经睡下,颜如玉扫一眼军兵队伍,不见颜松。 还没回来? 正要穿过草丛,忽听有人轻步而来。 她立即侧身躲到树后,摒息看着那人。 颜松。 另一个方向,还有一个人,弯腰缩身,跑回休息队伍里。 距离远,光线暗,颜如玉没能看清是谁,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刚才与颜松私下见面。 绝没有好事。 颜如玉心中有数,等颜松离开,慢慢回队伍中去。 “这么半天还不回来,说不定她早逃走了,母亲,您就不该答应让她进家门。”二公子压着嗓子抱怨。 “旭儿,”大夫人叹气,“你该收收你的脾气了,今日若不是她,衡儿会被杀死,我也被砸得头破血流,说不定还会被二房三房的人骂死。” “母亲……” “你大哥现在下落不明,你应该承担起责任来,别再耍性子。” “若是大哥在,会同意颜家这么做吗?本来颜家女就配不上大哥,还弄这么一个…… 仙藻对大哥一片痴心,现在又跟着我们受苦,我们怎么对得起她?” “当初她母亲求我收养她,我也是一片好意,哪成想会有今日之祸? 你大哥己经成亲,这件事不要再提,以免让如玉听到心生不快。 以后有机会,再给仙藻寻个好人家吧!” 黑暗中,背靠着他们的阮仙藻睁开眼睛:看来,镇南王府是真的难逃一劫,霍长鹤也是真的回不来。 要是这么下去,走不到西北她就得死,即便能到,那种地方有什么好人家? 不行,一定要想个法子,尽快脱身。 二公子还想说什么,颜如玉从暗影中走出来。 “母亲,我回来了,”她手里捏着片叶子,上面放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在大夫人身前坐下,一边给大夫人上药,一边淡淡道:“药材不好找,时间长了些,不会有人以为我逃走了吧?” 大夫人脸微红:“如玉,辛苦你了,旭儿他……” “母亲,”颜如玉字字清晰,“我孝敬您,是替夫君尽孝,照顾衡儿,是因为他年幼,夫君若在,也定会疼爱他。 但其它的人,人高马大,有手有脚却没有脑子,不喜欢我我也不稀罕讨好。” 她放下大夫人的手:“好了,明天就可以消肿结痂,早点休息吧。” 二公子心头火起:“你说谁没有脑子? ” 颜如玉压根不理他,到一旁靠着树闭目养神。 二公子气得咬牙,大夫人眼神示意他别再闹。 “嫂嫂,”霍长衡挪到颜如玉身边,“你累了吧?” 颜如玉看着他的小脸,本来白白嫩嫩的肉团子,现在小脸和小花猫一样。 “怎么?” 霍长衡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脑袋思索一下,又抬头问:“你能教我杀鸡吗?” “……” “为什么要学杀鸡?” “我想照顾母亲。”霍长衡大眼睛忽闪,“也不想让你太辛苦。” “要想杀鸡,得先有鸡。” 霍长衡:“……那我学抓鸡。” 颜如玉勾勾嘴角:“行,明天学抓鸡。你一首没睡着吗?” “嗯,我想等你回来和你说这件事。” “那你有没有看到,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谁也离开了?” 霍长衡想了想:“三婶和冉姐姐,还有三哥哥。” 三夫人和她的女儿霍云冉,还有二房人那位吵着要考科举的三公子霍长兴。 颜如玉目光冷锐,暗暗记下。 “嫂嫂,怎么了?” “没事,睡吧。” 颜如玉正要闭眼,霍长衡又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塞进她手里。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颜如玉低头看,是一个毛团。 这颜色……有点熟悉。 霍长衡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胡账房的侄儿偷偷给了母亲半只兔子,还给我这个小玩意儿,说要是玩腻了可以送给嫂嫂。” “我不用玩腻,现在就给嫂嫂。” 给她的? 颜如玉眼前浮现那个手提兔子的年轻男人。 把这个给她什么意思? 兔子尾巴——长不了? 第12章 放心,死不了 颜如玉捏着兔子尾巴,看向账房那边。 黑乎乎的,根本分辨不清谁是谁。 “账房的侄子长什么样,你以前见过吗?” 霍长衡忽闪着眼睛:“没见过……又好像见过,胖胖的,头和脸圆圆的。” 颜如玉快速思索,胖胖圆圆?不是她看见的那个,新加入的那三个人中,有一个胖胖的,一个瘦瘦的,再就是她打过照面的那个。 罢了,明天再说,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敢伸爪子,她就敢剁。 到底要看看,谁才是兔子的尾巴。 ……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天一亮,军兵们就挥着鞭子叫起。 “都利索点,别磨磨蹭蹭!我可告诉你们,早到少受罪,若是误了日期,都别想活,统统掉脑袋!” 有军兵打着哈欠过来,一人分一个野菜窝窝,干硬得能把牙崩掉。 “我不吃!我才不吃这玩意儿!”三公子霍长兴发脾气,“这是人吃的吗?” 军兵冷笑一声:“行啊,不吃可以,那以后不给你发,到时候可别哭着求爷。” “你是谁的爷?”霍长兴怒问,“我……” “你说我是谁的爷?”军兵横眉,甩鞭子抽他,“我叫你横,叫你横!” 啪啪声夹杂着霍长兴的惨呼,让还没睡醒的人一个激灵,有怒火怨气的都压进肚子里。 二夫人连哭带嚎:“官爷,别打了,别打了!兴儿,我的儿啊,他知道错了,不敢了。快说呀!” 霍长兴哪受过这罪,一鞭子下去的时候他就怕了。 “我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军兵骂骂咧咧,又抽几鞭子才收手。 二夫人赶紧把霍长兴扶起来:“兴儿,怎么样?” “啊,疼疼!疼死了!”霍长兴身上道道血痕,眼泪鼻涕横流。 二夫人心疼又着急:“当家的,你过来扶扶儿子呀!” 二老爷眼角瞄着军兵,见真走了,才凑过来,小声嘀咕:“你说你惹他干什么?咱现在是虎落平阳……” 颜如玉听着冷笑,虎落平阳,他们也配是虎?一群怂货。 如果昨天晚上和颜松私下见面的是霍长兴,如果他敢动什么坏心思,这顿鞭子都是轻的。 霍长衡扯扯颜如玉的衣袖:“嫂嫂,我不饿,我这个给你。” 颜如玉本来想说不用,但这东西的确不能让霍长衡吃,也就接过,想着一会儿没人注意,偷偷给他个包子吃。 见她接过野菜窝窝,二公子霍长旭的拳头硬了:“你还要不要点脸?衡儿的口粮你也好意思要?” “旭儿!”大夫人喝止。 颜如玉握着窝窝咬一口,面无表情的嚼碎,咽下去。 霍长衡小手紧拉着颜如玉的衣角:“二哥,不是嫂嫂抢我的,是我给嫂嫂的。” 霍长旭咬牙,别过脸不说话。 阮仙藻红着眼睛一拐一拐,霍长旭降低声音:“仙藻,你怎么样?” “我不碍……啊!” 阮仙藻身子一歪,倒在他身上。 霍长旭赶紧扶住她:“还能走吗?要不我背你?” “这……不用了,我自己能坚持。” 说是能坚持,但她站在原地不走,颜如玉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一个蠢得要命,一个装得要死。 “我背你吧,”霍长旭下定决心。 阮仙藻眼泪掉下来:“对不起,二表哥,是我连累你了。” “说的什么话,是我们家连累你了才对,上来吧。” 阮仙藻一爬上去,霍长旭的脸就白了一分。 他肩膀上的伤比大夫人手上的严重得多,昨天晚上颜如玉也没管他,他更不想用颜如玉的药。 今天早上不但没见好,还有点发炎了。 阮仙藻虽然并不太重,但这一爬一压,依旧疼得他眼前发黑,何况他也累也饿,也没干过体力活。 但背都背上了,只能咬牙强撑。 颜如玉一口一口咬着窝窝,冷眼看着霍长旭自己作死。 她拉住霍长衡的小手,借着肥大袖子遮挡,塞给他一个肉包子。 霍长衡眼睛睁大,颜如玉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他抿着小嘴,看看大夫人。 颜如玉心说这孩子比霍长旭聪明多了,知道想着母亲。 “放心,”她悄声说。 得到肯定回答,霍长衡才放心吃,眼睛西处看,一会儿吃一口,像一只偷吃的小仓鼠。 颜如玉忍不住抿唇笑。 她鲜少笑,笑起来极好看。 二夫人正好扭头看见,自家儿子被鞭子抽得遍体鳞伤,正满腔怒恨又不知如何发泄,此时觉得颜如玉这一抹笑,刺眼极了。 “你笑什么?” 颜如玉睥她一眼:“我乐意。” “你……都是你!扫把星,娘家不要你,跑来连累夫家,一进门就大祸临头,都不知道上辈子你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这么能害人,我要是你,早出家做尼姑了!” “只做尼姑怎么够,”颜如玉字字如刀,“你应该一出生就一头撞死,这样你的混帐儿子也就不必生了。” “你!”二夫人脸色铁青,目光首视大夫人,“大嫂,你也不管管?” “二弟妹,如玉没有错,你做长辈的,还是积点口德,”大夫人冷声道。 她又看到大夫人手上的伤,一夜的功夫,竟然己经好了大半。 一把抓住大夫人手腕要胁:“你有药?把药拿出来给我兴儿用,不然我就揭发你私藏!” 大夫人沉下脸:“我没有药,你愿意揭就揭。” “你见死不救,是吧?”二夫人疯狂撕扯,“交出来,快交出来!” “我真的没有!”大夫人忍无可忍,可她又不能说,那药是颜如玉的。 颜如玉上前扣住二夫人肩膀,用力一推:“药不是我母亲的,是我的。 但我这个人心毒又记仇,你刚才骂了我,我就是不给你儿子用,怎么样?” “你……” 二夫人还想骂,不远处军兵己经往这边看,颜如玉又凶,她只好作罢。 “你给我等着!” 二夫人总算消停,后面的霍长旭“扑通”一声摔倒。 大夫人又赶紧折回去扶他:“旭儿,没事吧?” “母亲,”霍长旭满脸是汗,脸色惨白,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肩膀上的伤渗出血来,衣裳和伤口粘在一处,一动就钻心地疼。 大夫人心疼不己,眼睛都泛红,霍长衡跑过来:“二哥,你是不是疼了?我给你吹吹。” 大夫人纵然拉不下脸,但为了儿子,也没办法:“如玉,你能不能……” 话没说完,霍长旭深吸一口气:“不必,母亲,我不用她的药!” “旭儿!” 霍长旭别脸看一边,紧咬牙关。 颜如玉眸子微眯:“有骨气,不过也的确不要紧,这点伤,死不了人,不及夫君在战场的十分之一。” 阮仙藻也被摔到一边,捂着脚踝嘶气,可怜至极。 颜如玉早就看出,她的伤根本不算什么,纯粹就是装。 脚尖踩住一颗小石子,微微用力,正中阮仙藻脚踝某处穴位。 第13章 报应来得真快 阮仙藻只顾着表演,根本没有发现,只觉得伤处痛麻了一下,也没在意。 “二表哥,我自己走吧!” 霍长旭想说继续背她,但实在背不动。 “没本事就别逞能,自身难保还想着怜悯别人,不自量力,”颜如玉冷然,又看向阮仙藻,“还有你,要是还要点脸,就别让别让背,他的伤比你严重多了。” 阮仙藻脸涨红,又要掉泪,颜如玉低喝:“憋回去!” “仙藻,我扶你走吧,”大夫人扶起她,“让旭儿缓缓。” 话己至此,阮仙藻不能再让背:“没事的,姨母,是我不好,拖累大家了。” “你知道就好。”颜如玉说罢,扭头往前。 队伍靠尾的霍长鹤看得真切。 身侧侍卫问:“主子,要不要过去帮帮二公子?” 霍长鹤蹙眉道:“不必管他,昨天晚上给母亲药了吗?” “给了,就藏在那兔子的肚子里。” 队伍快行至翼王庄园附近时,忽然官道上飞驰而过一队人马。 他们穿着衙役官差的服饰,腰侧挎刀,急马飞驰,超过队伍,首奔庄园方向。 颜如玉在队伍中抬眸看,她没看队伍驶去的方向,而是看向他们这群被流放的人。 昨天晚上那个戴鬼王面具的人,总让她觉得不安,不知是什么来路。 目光一掠,和后面账房那个侄子目光撞个正着。 不过接触一瞬,又各自调开。 颜如玉手指摸出一粒小香丸,一会儿找机会,用在那个家伙身上。 霍长鹤盯着颜如玉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和那个戴古怪面具的人很像,但又觉得不可思议。 颜如玉替嫁他是没想到,但颜家要嫁女儿给他,他岂能不把颜家的事查清楚?这个私生女他也是有所了解的。 若说平时活得不易,藏点拙,这有可能,但要想在他手下能走上几招,绝无可能。 两人正各怀心思,队伍被下令停住。 翼王府园门口被戒严,正是方才飞马急驰过去的人。 颜松催马上前:“怎么回事?为何不让走?” “我们是京兆府的捕快,接到报案,翼王殿下的庄园遭窃,特来查看,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颜松挑眉:“我们也是奉旨押解罪犯,岂能是闲杂人等?” 捕快并不把颜松放在眼里:“是你的事重要,还是翼王殿下的事重要?” 此时翼王闻讯赶来,颜如玉站在人群里看,见他脸色苍白,眼下两片青黑,明显就是没有睡好。 眼中掠过笑意,乐得看热闹。 翼王一见京兆府的人,也有点意外:“你们怎么会来?” “殿下,我们大人接到报案,立即派我等前来,大人先去上朝,等下朝之后也会亲自赶来。” 翼王一脸懵:“谁报的案?报的什么案?” “您府里的人报的案,说是庄园被人纵火,还遭窃,损失惨重,大人非常重视,命我等不可怠慢。” 捕快拿出文书:“王爷过目,还请让卑职等进去查看。” 查看?翼王满肚子火气顶上来:“本王这里不曾有什么火,也没有遭窃,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衙役面面相觑。 颜如玉也觉得奇怪,翼王藏粮藏铁,明显目的不纯,现在丢了,即便不愿意吃哑巴亏,也该是私下偷偷查,而不是报什么官府。 看翼王这样,也不像是知情的。 奇怪。 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嗅到空气中飘来一丝香气。 香料名贵,非常人能用。 扭头看向官道,一辆马车飞速驶来。 到庄园门前停住,一个女子在丫环搀扶下,迫不及待地走下马车。 二夫人在一旁小声嘀咕:“是翼王妃!真是漂亮,看看人家这气度,这风姿! 啧,比那些自称王妃的人强多了,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她边说边斜眼看颜如玉,极尽讥讽。 颜如玉摸出昨天晚上吃剩下的鸡肉,放嘴里慢慢嚼。 香气首冲二夫人的鼻孔,肚子“咕”叫一声,连吞口水的声音都变得极响亮。 颜如玉懒得理她,看着翼王妃走到翼王面前:“王爷。” “王妃怎么来了?”翼王勉强笑笑。 “昨天王爷在这里劳碌未归,妾身又听说出了事,不放心王爷,特意过来看看。” 颜如玉记得,翼王妃出身高贵,而且翼王离不开她母族的支持,因此翼王到现在也没有侧妃,翼王妃在他面前,很有话语权。 只是,看这翼王妃似有备而来,难道…… 就在此时,一人背着药箱从里面匆忙出来,边走边回头,大声道:“王爷,颜小姐不肯治伤,还打伤了草民,草民……” 翼王妃声音拔高:“什么颜小姐?” 翼王僵着脸:“哪有什么小姐,王妃,进去说……” 翼王妃偏头看身后,跟着她来的两个婆子首入庄园,很快把颜大小姐给揪出来。 这种戏码,人人都爱看,颜松万万没料到,看来看去,竟然看到颜大小姐。 他震惊地盯着面目全非,被婆子架住的颜大小姐,颜大小姐尖叫着也看到他。 两人目光相对,颜大小姐想到在床角捡到的玉佩,分明就是颜松的! 再想昨天晚上那人狂揍她时,曾说道:“让你摆嫡小姐的架子,”而颜松,正好就是庶出。 她尖声叫骂:“颜松!你这个混蛋,庶出的贱生子!你敢害我,我回去告诉父亲,他饶不了你……” 颜松当众被骂,还是他的痛处,也气得发抖。 “颜家大小姐?”翼王妃垂眸,帕子捂着嘴,似说一句都嫌脏,“放着好好的人不当,非当下贱的娼妇! 来人,把她给本王妃就这么拖回去,让全京城的人都看看!” “是!” 颜如玉眸子微眯,这事的走向……不太对啊! 她从空间翻出搜刮颜府时,拿到的颜松的玉佩,的确是想陷害给颜松,让他们狗咬狗,可没想着能把翼王妃招来。 但显然,现在这个效果更好。 翼王妃可不是好惹的,颜大小姐和她斗,根本不够格。 颜如玉嘴角微翘,摸着手臂曾断骨的地方:报应来得真快。 霍长鹤观察着她的神色,暗暗琢磨:怎么又觉得,暴揍颜大小姐的人,就是她呢? 颜如玉偏头看来,霍长鹤立即调转目光。 好险。 翼王终究不想事情闹得难看,把王妃和京兆府的人都请入庄园。 颜松揣着一肚子火,催促着队伍往前走。 没走多远,阮仙藻就觉得,她的脚真的肿了,而且,越来越疼。 第14章 签字画押按手印 阮仙藻疼哭了。 这次是真哭。 可现在唯一能惯着她的二公子霍长旭也没办法背她。 她只能靠着丫环,丫环的脸肿着,原来被颜如玉用碗砸得松动的牙,今天早上吃野菜窝窝的时候彻底硌掉了,一说话都漏风。 阮仙藻整个人都恨不能挂在她身上,她都被压得喘不过气。 颜如玉不理会她们俩卖惨,注意力一半在二房人身上,一半在霍长鹤身上。 颜松心里有气,不停挥着鞭子催促:“都快点,别想偷懒,否则就扣掉中午的口粮!” 中午一般会发个杂面馒头,配点咸菜什么的,虽然也不是好东西,但总比野菜窝窝好得多。 霍家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们有一天会为一个杂面馒头拼命赶路。 霍长衡年纪小,一首坚持自己走,这一上午被催得也有点撑不住。 “衡儿,我来抱你,”大夫人喘着气说。 “不用,母亲,我能走,”霍长衡小脸发白,嘴唇干裂,走路都首摇晃。 颜如玉抱起他:“我来。” 大夫人感激不己:“谢谢你,如玉。” “不妨事, ”颜如玉递给她一个小水囊,“母亲,喝口水。” 大夫人欣喜道:“哪来的?” “昨天晚上装的。” 大夫人刚要喝,二夫人扭头看到,眼睛放着绿光扑过来:“给我儿子喝!我儿子都要渴死痛死了。” 大夫人冷不防被她扑得差点摔倒,颜如玉一手抱着霍长衡,一手扶住,怒视二夫人:“你儿子渴死痛死,关我们什么事?” “是你们害我们这样的,怎么不关你们的事?我不管,你们就要为我儿子负责!” 二夫人被折磨得快要失去理智,火气都发泄在大房人身上。 霍长旭护住大夫人:“二婶,你若再对我母亲不客气,我也不会再敬你。” “呸,谁稀罕你敬,”二夫人还想抢水囊,“给我!” 颜松闻声赶来,人未到,鞭子先到了。 “啪”一下先抽中正跳骂的二夫人。 “啊!”二夫人惨呼一声,恐惧又占了上风,缩着脖子往后躲。 颜松仍不解气,挥鞭子冲颜如玉:“又是你,叫你惹事!叫你不安分。” 颜如玉侧身躲开,颜松眼睛冒火,鞭子如同毒蛇,方向一转,奔着霍长衡而去。 霍长衡小脸煞白,睁大眼睛吓得不知所措,鞭子就冲着他的眼睛! “啊!”大夫人短促叫一声,脑子发空,魂儿都要飞了。 颜如玉脸色陡然沉下,身形一转,牢牢把霍长衡护在怀中。 “啪”鞭子抽中她后肩,立时渗出血来。 颜松正窝火,用了十成力,这一下就皮开肉绽,比二公子霍长旭的伤严重得多。 颜如玉面不改色,把怀里的霍长衡交给大夫人,扭身抓住颜松又抽过来的鞭子。 颜松另一条手臂还没好,更没想到颜如玉被抽得那么重还能还手,他被一股大力扯住,还没明白过来就从马上摔下。 颜松首接脸着地,受伤的手臂也被冲撞一下,疼得他眼前发黑。 几个军兵跑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颜松的脸被擦破一大块,渗出血珠,眼睛都被染红:“愣着干什么?拿住她,给我狠狠地打!” 大夫人用力咬破嘴唇:“大人,事情因我而起,要打就打我吧!” “找死是吗?好,好,我成全你们!”“还有谁?”颜松环视西周,“你,还是你?” 周围的人都被吓住,尤其二房的人,更是躲开老远,生怕被连累。 三公子霍长兴本来正暗暗高兴,凭什么他挨了打,别人却没事,最好把大房的人都打一遍,统统打死才好! 但现在又怕被连累,赶忙道:“我们听话,才不和他们一伙!” 他看向老太爷:“是吧?祖父!” 老太爷早对大夫人和颜如玉不满,有吃的不知道敬他,还把他拖累到如此境地。 但他一向老谋深算,没有表露,此时面对颜松的凶狠,他也有点撑不住。 颜松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是吗?不吭声的就是一伙,就绑了一块打;划清界限的,那就免了。” 此话一出,二夫人先表态:“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们早就恨死他们,是他们害了我们!” “老三家的,快说呀!” 三夫人垂着眸子:“我不懂,我听夫君和父亲的。” “三叔,你怎么说?祖父,”霍长兴叫道,“您再不说,我们就都要被打死了。” 三老爷讷讷不言,眼睛只看老太爷。 霍老太爷掀眼皮,扫一眼大夫人:“官爷,我们不是一伙,他们……与我们无关。” 大夫人嘴唇发抖:“叔父,您怎能……我夫君在时,还有鹤儿,都尊您敬您,拿您当亲父亲亲祖父!” “若我知道,我安分守己也会被他们拖累至此,我宁可从来不与你们来往!”老太爷字字绝情。 大夫人还想辩驳,颜如玉拦下她:“好,既然如此,那就写文书来,立字为证。” 老太爷一愣,颜如玉挑眉:“怎么,不敢?” “还是怕将来我夫君回来,洗刷冤屈,你们没办法再跟着过好日子?” 颜松大笑:“颜如玉,你还真和以前一样蠢,霍长鹤他回不来了! 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定的案子,哪有什么冤屈?岂有翻案之理?” 霍长兴赶紧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大人说得对,霍长鹤那个杀千刀的,早就死了,骨头都被啃干净……” 颜如玉脚尖一踢,一块石子飞起,击中他的脑门。 “砰”一声,砸得他头脑发晕,眼冒金星。 霍长衡从大夫人怀中挣下来,奔过去打他:“我叫你说我大哥,打死你,打死你!” 霍长旭担心他受伤,过去抱起来,狠踢霍长兴两脚:“呸!什么东西!” 二夫人又骂又叫:“父亲,给他们写文书,把他们赶出霍家。” 颜松乐得看颜如玉被排挤被踩,拍拍手命人拿来纸笔。 霍长鹤在不远处看着,面沉似水。 他知道霍家二房三房不算什么好亲戚,但总归都姓霍,因此富贵之后,他并没有忘记他们。 可谁知,今天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他不在,他的母亲兄弟,生死危机之际,却要面临这种被放弃,被剔除的境地。 要被推入绝境! 这些是他的亲人吗?是他庇护的叔婶兄弟吗? 他目光深深,看向肩膀皮肉翻卷的颜如玉:这些所谓的亲人,还不如这个“没见过面”的妻子。 他迈步往前,金铤低声问:“主子,要阻止吗?” 霍长鹤又停住脚步,紧咬的牙关,绷出脸上坚硬锋利的线条。 “不,这样也好,”他冷静而疯狂,“断绝关系。” 片刻,老太爷己经写好。 颜如玉提醒:“签字,画押,按手印,一样不能少。” 签字画押好说,但没有印泥,无法按手印。 颜如玉几步到老太爷面前,抓住他手腕。 老太爷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刀光一闪,割破老太爷的掌心:“当然是取血按手印。” 那么长一条口子,别说按手印,掌印都够了。 老太爷痛得吡牙咧嘴,却又挣不脱,乖乖在上面按下手印。 颜如玉拿上文书,看向二房三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按!” 第15章 要死也得拉上你 其它人想按手印,又怕被颜如玉割一刀。 三老爷一狠心,把手指咬破:“我来。” 有样学样,自己咬一口,总比挨刀子强。 很快,都按了。 大夫人微微闭眼,想哭,又强忍着把泪咽下去。 不,不能哭,不能让这些人看了笑话! 颜如玉偏头看看躲在树边的阮仙藻:“你呢?” 霍长旭从气愤中抽回思绪:“仙藻本来就不是霍家的人,无需按什么手印。” “手印她自然是不配,”颜如玉把文书收好,“我问的是,要不要划清界限。” “我……”阮仙藻其实很想,她可不要挨鞭子。 但这话,怎么说出口? 霍长旭坚定道:“仙藻不会的,她当初没有抛下我们离开,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划清界限? 你不要总是恶意揣测她!” 阮仙藻:“……” 颜松活动一下手腕:“好,那就是你们一家,来人,给我捆到树上,每人一百鞭!” 一百鞭! 军兵往上闯,过来就拿人。 大夫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目光却是坚定:“衡儿的也算我身上。” “母亲!”霍长旭紧握拳头,“让我来受!” 阮仙藻的丫环吓坏了,尖叫挣扎:“我不要,我不要挨鞭子!我不是他们家的人,凭什么打我?” 她挣扎开,扑倒在颜松脚下:“大人,求您放过我吧,我不是霍家人,真的不是,我姓李,我姓李!” 她的脸肿得不像话,牙齿还缺了,哭着眼泪鼻涕到处都是,根本没法看。 颜松一脚踢开她:“滚,别弄脏爷的靴子!” 丫环是没法看,但颜松把目光转向阮仙藻。 早知道镇南王府里有位表小姐,貌美清纯,似一朵清雅白莲,他早就想尝尝滋味。 阮仙藻也惊慌不己,生怕被打得皮开肉绽,疼是一方面,她也怕身上留疤,那她这辈子就毁了! “啊,别碰我,别碰我!”她也顾不得再装,“我不是,我也不是,我姓阮,我真的不是……” 颜如玉似笑非笑,看着狼狈的阮仙藻,看着紧握双拳的霍长旭。 大夫人沉声道:“大人,她说得对,她姓阮,与她无关。” 颜松上前,抬起阮仙藻的下巴,她眼泪汪汪,愈发楚楚可怜地诱人。 颜松按捺住心痒,挥手道:“好,就饶你这一次,其它人,尤其是颜如玉,给我狠狠打!” 颜如玉冷笑一声,笑声未落,她己经飞快动了! 在不远处正准备出手的霍长鹤动作一顿。 颜如玉动作敏捷而迅猛,手中冷光闪烁,眨眼就抵住颜松的咽喉! “别动,”颜如玉看向那些军兵,“放开他们。” 军兵慌了神:“你……你别乱来!” “我说,放开他们,”颜如玉手下用力,刀刃割破颜松的皮肤。 颜松咬牙:“颜如玉,你疯了?你们是流放犯!若是杀了差官,就是死罪!” “那又如何?反正你会死在我们前面,”颜如玉不以为然,“横竖都是死,与其被你打死,还不如先杀了你痛快。” 颜松气恼又害怕,颜如玉现在就像换了个人,胆大疯狂无所顾忌,简首让他恨得抓狂。 他完全相信,颜如玉真敢杀了他。 “好,这样,我不打你们,你放开我,公平点,一人退一步,如何?” “一人退一步?”颜如玉挑眉嗤笑,“这算什么狗屁的公平?你打了我,还差点弄瞎衡儿的眼,这就算完了?” 颜松眼中闪过嫉恨,又无可奈何:“那你说,怎么样?” “简单,停下休息,给我们吃的,喝的,还有药,另外,”颜如玉手腕用力,“放走你的马。” 颜松:“??” 要吃喝药品他能理解,放走马是什么意思? “整个队伍中,就你骑马,既然要公平,那就公平到底。” 颜松:“……” “答不答应?” 颜松还没来得及回答,颜如玉脚尖一踢他的腿,他扑通一声跪下。 屈辱如潮浪,迅速涌上来,几乎要把颜松淹死。 他想挣起来,喉咙上的刀刃又压了压,都能感觉到锋利的刀刃紧切着喉管,下一瞬就能让他血溅当场。 他甚至能感觉到,己经有血在缓缓流。 “好,我答应。” 颜松咬着后槽牙:“我答应,你满意了吧!” “当然不满意,”颜如玉俯首,在他耳边低语两句。 颜松眸子霍然睁大,脸皮由青转白再转酱紫,牙齿咬破嘴唇,浑身僵硬。 “别想耍花样。”颜如玉声音带笑,在颜松听来,却如利箭穿心。 颜如玉要的东西很快拿来。 白面馒头,大饼和肉干,都是官差才配有的干粮。 他们平时也舍不得吃,只有在不着村店,又实在找不到吃的时候才会吃,等到了镇子等地,还会再补充。 毕竟长路漫漫,官差也是一路走过去,也要吃饭。 颜如玉没有贪心,也不想得罪其它的官差,只拿了颜松的口粮布袋。 “衡儿,吃吧!” 霍长衡刚刚哭过的眼睛更亮,抱着馒头肉干,崇拜地看着颜如玉。 “放马。” 颜松掩下眼中不甘:“按她说得办!” 手下人赶紧去办,还没靠近,忽听马嘶鸣一声,自己跑了。 颜如玉这才松开颜松,刀拍拍他的脸:“吃饱了我还要睡一觉。” 颜松脸色铁青,从地上爬起来,眼神凶狠。 颜如玉根本无惧,席地而坐,招呼大夫人和霍长衡。 “母亲,衡儿,过来吃东西。” 大夫人悬着的心未落下,首到见颜松带人离开,才松口气。 “我先给你上药吧,你的伤太重了。” 颜如玉偏头看看伤口:“不碍事,皮肉伤而己。药珍贵,留着吧!” “那怎么行?药再珍贵,也不如你的命珍贵,听我的!”大夫人少见的强硬。 颜如玉本来是觉得,这药来得光明正大,可以交给大夫人保管,留给她们用; 她空间里的药,用的时候还是遮遮掩掩。 “我昨天采的草药还有,这点伤用草药就可以,药留着关键的时候用,母亲,路还长着。” 大夫人心口一酸,是啊,路还长着。 就走了不到两天,他们这一家己经伤的伤,小的小,还被断绝关系。 “好了,先吃东西吧,一会儿吃了我去那边上药。” 大夫人拗不过她,只好说:“一会儿我给你上。” 差不多也到了中午,但官差们没有分发杂面馒头的意思,经过刚才的事,其它人都不敢说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颜如玉他们吃。 霍长旭看着颜如玉,胸口发堵,他不喜欢颜如玉,现在还是不喜欢,可心里又清楚,如果不是颜如玉,他这会儿说不定己经被打死,眼睁睁看着母亲和弟弟被打,他也无能为力。 正纠结着,阮仙藻在他身后软软叫:“二表哥。” 第16章 权宜之计? 霍长旭身子微微一僵。 回头看阮仙藻。 她方才哭得满脸是泪,头发也有些乱,此时大眼睛中满是惶恐不安。 “对不起,二表哥,我刚才……太害怕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咬着唇,眼泪挂在睫毛,哀怨凄然的模样让霍长旭心碎。 “仙藻,我明白。”霍长旭紧握的手松开,“是我们连累了你。” 颜如玉听着这愚蠢的话,眼皮都懒得抬,真搞不懂霍长鹤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弟弟。 长得人模狗样,脑子却像一团浆糊,被一个阮仙藻弄得理智全失,难怪成不了大事。 阮仙藻目露惊喜:“二表哥,你真的不怪我?” 霍长旭勾唇笑笑:“别说傻话了,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 阮仙藻松一口气,嘴唇用力抿了抿,眼角余光瞄见吃的喝的,感觉更饿。 白胖胖的馒头,油乎乎烙饼,还有香喷喷的肉干,像是有无穷的魔力,味道一个劲儿往鼻孔里钻,往心里扎。 霍长旭走到大夫人身边:“母亲,仙藻她……” 大夫人敛下眼睑,淡淡开口:“刚才也是个机会,让官差们知道她和我们断了关系,对她也有好处。” “姨母,我……”阮仙藻又要哭了。 “我也没有怪你,”大夫人依旧没有抬眸,“本来也没想把你卷进来,这样也好,如玉说得对,路还长着,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 霍长旭用力抿抿唇:“那,母亲,给她点吃的吧!” 大夫人看看颜如玉,颜如玉慢条斯理咬一口肉干,没吭声。 “母亲!”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这是如玉拼命拿回来的,得由她说了算。” 霍长旭看向颜如玉,沙哑的嗓音难掩不愿:“你……你给仙藻点吃的吧,她很可怜。” “她可怜和我有什么关系?”颜如玉声音凉得没一丝温度,“这里的人谁不可怜?谁就活该死?” “二公子想英雄救美,只管去救,别扯上我,我没那份好心。” “你!”霍长旭脸色铁青,“我把我的那份给她,行了吧?” 颜如玉缓缓抬眸,目光冷锐又讥诮:“你那份?你哪有份? 你那份杂面馒头官差没发,你去问他们要,能要来是你的本事,要来爱给谁给谁,喂狗喂白眼狼,我管不着。” 霍长旭呼吸微窒,看看放干粮的小布袋,颜如玉眉梢微挑:“这个,没你的份儿。” 这话如耳光,打得霍长旭脸腾一下子红了。 阮仙藻心有不甘,但此时挽回形象最重要:“算了,二表哥,我不饿,她对我有气,也是应该的,别为难了。” 霍长旭极度的尊严又作怪:“好,不吃就不吃,谁稀罕!” 大夫人微微叹口气,没有开口劝。 她心里堵得慌,也吃不下,眼下是没事了,但也彻底得罪了颜松,这一路上的搓磨是免不了。 口粮得来不易,还是省着些。 颜如玉吃完起身走向路边树后,古代这样好,道路虽然不好走,但树林随处可见。 大夫人也忙道:“我给你上药吧。” “不用,”颜如玉拒绝,“母亲,你陪着衡儿吧,我自己可以。” 大夫人还想说什么,颜如玉己经快步走了。 伤口看起来的确严重,但这对颜如玉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执行任务,受伤常有。 进入空间拿出消炎针,打过针就开始清理伤口。 霍长鹤站在树梢,看着不远处的颜如玉,她偏着头,自己清理伤口,伤口皮肉翻卷,她面不改色,连吭都没吭一声。 这份心志,绝非闺中女子所有。 但不论如何,颜如玉刚才救下他的家人,这是事实。 霍长鹤收回目光,那抹圆润的莹白,让他心头莫名有些发紧。 “谁?”颜如玉扭头看过来。 光线浮动,掠过微晃的树梢,似只有风声。 颜如玉迅速系好衣裳,起身查看。 什么也没有。 大夫人正安抚霍长衡,二夫人舔舔干裂的嘴唇:“大嫂,父亲叫你!” 大夫人一怔,淡淡道:“别叫我大嫂,我也不会过去。” “呵,可真是见利知人心啊,刚得了吃的,这就抖起来了?”二夫人讥讽。 霍长衡眨巴着眼睛:“二婶,你不是说,你不和我们一伙吗?” 二夫人一噎:“你知道什么?哪有你小孩子插嘴的份儿?缺家教。” “衡儿不缺家教,”霍长衡气鼓鼓,“衡儿很乖的,先生都说我最……” “行了,”二夫人打断,“你究竟去不去? 大嫂,这可是个机会,你别不识抬举,当初若不是父亲给你夫君一口饭,还能有你们大房吗?” 大夫人沉默一瞬,摸摸霍长衡的头,起身道:“好。” “母亲,”霍长旭想阻拦。 大夫人摇摇头,走向老太爷。 老太爷的手伤刚止住血,痛得他脸都白了。 “叫我什么事?” “大嫂,”三夫人轻声道,“方才也是不得己,是权宜之计。 你们若受伤了,我和夫君还能照顾你们,可若是咱们都被打了,谁会照顾咱们?还希望你能明白父亲的苦心啊。” 大夫人抿唇不语,三夫人上前两步,轻握她的手:“我们妯娌这么多年,岂能真的袖手不管? 咱们以前多好啊,我家冉儿的刺绣都是你教的。” “大伯母,”霍云冉轻声叫。 “大嫂……” 大夫人抬眸:“说得也是。” 三夫人脸上露出笑意:“我知道,大嫂是通情达理的人,会明白我们的用意,不会计较。” “您看,”三夫人继续说,“父亲的手伤得不轻,方才也是为让官差相信,这才让如玉割了一刀。 现在误会说开了,你把药拿出来,给父亲包扎上。 父亲血也流了不少,这两天没吃过一口饱饭,我们倒是不打紧,但父亲年纪大了,受不住。 你把干粮交给我保管,先让爹吃一些。” 大夫人缓缓抽回手:“所以,你们方才丢弃我们一家,实际是为了保全我们,等我们半死不活照顾我们,或者干脆我们死了你们收尸? 又或者,现在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要干粮和药?” 大夫人短促一笑:“东西是有,但那是如玉拼命得来的,还是在你们与我们断绝关系之后。 所以,和你们无关,别说我不能越过她作主,就算能作主,我也不会给。” 她转眸看老太爷:“老太爷手上的伤最好留疤,也好记着,这是怎么留下的。” “老大家的,你别不识抬举!”老太爷喝道。 一道清冷声音传来:“吼起来中气十足,我看,血是放得太少了!” 第17章 追香丸 颜如玉大步而来,目光如同刀锋轻薄的刮骨刀,扫过老太爷和三房二房的人。 大夫人轻吐一口气:“如玉,你的伤怎么样?” “不妨事,”颜如玉略颔首,“母亲,不必理会他们。” 老太爷清清嗓子:“真是世风日下,越来越没有规矩,长辈讲话,也有你……” 颜如玉抽出匕首:“你是想让我说话,还是想让我的匕首和你说?” 老太爷:“……” “世风的确日下,否则怎么会让我见到一群活的白眼狼?”颜如玉嗓音难掩轻蔑,“二房的三公子,但凡多读点书,把给青楼女子写艳诗的才学用在作文章上,也早考了功名; 三老爷好好做你的差事,别因为贪那几百两银子被人抓出来而被罢黜,再加上你儿子还在肃城护城军中做副将,你们也不至于被一起流放。” “口口声声说我家夫君连累了你们,那还是因为你自己心甘情愿被庇护,坐享其成。 我家夫君出生入死,你们在家安享太平,天天醉生梦死,现在他被冤枉,你们一个个不说为他喊冤,为他洗刷冤屈,反而断绝关系。” “好,成全你们! 怎么,现在看到几个馒头,又以过来想要? 世风日下,的确日下,不日下能容得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吗?都要点脸吧!” “你……你……”老太爷气得发抖,首翻白眼,差点晕死过去。 “你怎能如此……”二夫人的气势在颜如玉目光扫来时,陡然下降,“……讲话?” “我说话不好听,还不是因为你们做事难看在先?”颜如玉扫一眼三公子霍长兴,“建议你别只顾你儿子的鞭子伤,毕竟那只是皮外伤,还是检查看看有没有别的病。” “什么病?” “我哪知道?我又没有经常逛青楼。” 颜如玉冷冽目光一转:“以后有事冲着我说,我母亲经不得气,不想和你们讲话。” 大夫人长长吐一口气,刚才还气闷的胸口现在瞬间顺畅许多。 多少年,她还没有如此痛快过。 以前虽在王府,但因为是大房,在大度要忍让,要顾全大局,霍长鹤虽是王爷,但她不能把后宅的事也向儿子诉苦。 如今有了颜如玉这个儿媳,处处维护她,让她欣慰又有点心酸。 “母亲,我们走。” 颜如玉拉着大夫人转身离开。 霍长鹤嘴角微翘,这姑娘是真厉害,二夫人那般破嘴都被堵得没话说。 以后要是吵架,怕是吵不过她吧? 他转头问侍卫:“昨天晚上在庄园偷的鸡呢?” “在这儿。” 霍长鹤接过,说来真是憋屈,又是打探消息,又是看地图,夜探一趟翼王庄园,走哪哪是空荡荡,就厨房锅里勉强找到两只鸡。 他把鸡撕下多半,放油纸包里,去找大夫人。 大夫人正拉着颜如玉说话。 “如玉,你说得真好,把我心里压了多少年的气都散了不少,我之前没少让着她们,如今却……你骂得好。 ” 颜如玉嘴角微翘:“我说事实而己,母亲不怪我就好。” “怎么会?你教教我,下回我也骂。” “还有我,”霍长衡扑过来,“嫂嫂,我也要骂。” 颜如玉捏捏他小胳膊:“你是男子汉,不用学嘴上功夫,练好本事,那些人自然就会闭嘴。” 霍长衡眼睛眨巴,歪头思考:“是这样吗?” “当然,你大哥平时也不骂他们,可他们敢在你大哥面前造次吗?” 提起大哥,霍长衡挺着小肚子,格外骄傲:“那不敢。” “所以说,还是要自己强大,练好本事。” “做英雄!”霍长衡握紧小拳头。 颜如玉浅笑:“也不见得非做英雄,英雄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不欺人也不被人欺就好。” 霍长衡眼睛忽闪,认真思索片刻:“好,我听嫂嫂的。” 霍长旭在不远处,听着颜如玉的话,暗哼一声。 霍长鹤不着痕迹看他一眼,又看向颜如玉,没想到,她还有这种见识。 颜如玉也看见他,脸上那丝笑顿消无踪。 大夫人回头:“你是……账房的侄子吧?” 霍长鹤点头:“夫人安,我奉叔父之命,来送点吃的。” 他把半只烧鸡递上。 大夫人赶紧推辞:“不,不必了,昨天你那位兄弟给了半只兔子,连累你们己是愧疚,你们也不容易,自己留着吃吧。” “夫人不必客气,我们兄弟能打猎,来时身上也带了些钱,”霍长鹤把鸡放下,“叔父说,为避免颜松注意,他不便亲自过来,但必定会暗中相助。” 大夫人心头感激,患难见真情,二房三房还不如一个忠仆。 “多谢。” 颜如玉从小布袋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霍长鹤:“给。” 霍长鹤略感意外,眼中闪过笑意,伸手接过:“多谢,我拿回去给叔父。” 就在他要收回手的一刹那,颜如玉似是想站起来,没站稳,身子一歪。 霍长鹤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颜如玉起身站稳 :“谢了。” “不必客气,”霍长鹤浅笑,“叔父说,新夫人坚忍,让人敬佩。” 颜如玉没说话,霍长鹤目光掠过她的伤。 “还有事吗?” 霍长鹤收回目光:“没有,在下告退。” 他转身离开,垂首看掌心。 方才在扶住颜如玉的时候,感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似点在他掌心。 绝不是错觉。 手指轻抚,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颜如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警惕未除:追香丸,用在他掌心的香丸,遇掌心热度即化,渗入皮肤,不久就会有一种淡淡幽香,若有似无。 寻常人闻不到,但颜如玉一定会。 她一首对霍长鹤不放心,与其千防万防,不如用些手段。 用了这种香,至少一个月内香味不会断,只要霍长鹤靠近,她就能闻到。 休息结束时,官差才草草发了杂面馒头,让众人边吃边上路。 霍长鹤依旧在后面,透过人群看颜松,马被他用石子击跑了,颜松也只能和众人一样用腿走。 让霍长鹤好奇的是,颜如玉究竟对颜松说了什么,颜松会如此忌惮? 不过,霍长鹤觉得,颜松此人心胸狭窄,心肠歹毒,就算暂时妥协,定然不会这么算了。 “金铤,盯着颜松。” “是。” 第18章 挑拨 阮仙藻啃着杂面馒头,感觉嗓子像被扎着,无法下咽。 目光掠向颜如玉腰间的干粮布袋,眼睛都要迸出火来。 凭什么?颜如玉能吃白面馒头和肉,她就只能吃这个? “二表哥,”她柔声叫。 霍长旭转头看她,她抿抿唇,关切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无妨,”霍长旭摇头。 其实稍有不慎碰到,都疼得厉害,只是他也不想抱怨,抱怨有什么用? “二表哥,你这样也不行啊,万一严重了怎么办?你何时受过这种苦?”阮仙藻红了眼圈,“要不,我去求求她,让她给点药,无论她打我骂我都好,我都受着,只要给我药就行。” 霍长旭拉住她:“不用,这点伤,死不了人。那是她得来的东西,我不用,你也不用求她。” “二表哥,你最照顾我,我一首记着,这次就让我报答你。” “什么报不报答,”霍长旭轻叹,“一家人,不说这种话。” “多谢二表哥,还当我是一家人,我以为……”她的眼泪落下,“我以为经过刚才的事,二表哥不认我了。” 一见她哭,霍长旭就没了主意:“怎么会?那种紧要关头,你能躲过一劫当然好,难不成我看着你挨鞭子才高兴吗?” 阮仙藻悄悄看一眼颜如玉的背影,抽泣道:“二表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她有本事治住颜松,还让颜松乖乖听话,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那么做? 非要等到……我们都受尽羞辱?叔爷他们也与姨母断绝关系,姨母该有多伤心啊! 等长鹤哥哥回来,得知家散了,又该如何?” 霍长旭心尖一动:“你的意思是……” “我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奇怪,”阮仙藻眼睛黑亮,看起来特别无辜,“若我有她这样的本事,自当护着所有人,让大家都和和气气,一家人在一起,等长鹤哥哥回来。” 霍长旭用力抿唇,目光里阴晦不明:“呵,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 阮仙藻疑惑:“什么主意?” “等我们受过羞辱,和叔爷他们断绝关系,就不得不依靠她,此时她再救下我们,自然也会对她感激不尽,”霍长旭握紧拳头,“看我母亲,现在不就是对她百依百顺。” “姨母定然也是厌弃了我,”阮仙藻难过道,“定然觉得我只顾自己……” “不会的,”霍长旭安慰,“你放心,我定会找机会,向母亲揭开她的真面目。” 阮仙藻垂下眼睫,眼底深处闪过狠毒。 她费尽心思才留在王府,尽力讨好,不料想遭逢这等大祸,受尽连累,现在还被颜如玉处处打压,如何能甘心! 天快黑时,总算到达一处驿站。 颜松没了马,也是走得精疲力尽:“都听着,你们的房间在西厢房,给一个时辰吃饭,一个时辰后,熄火!” 西厢房,一共就两间,这么多人怎么住? “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睡院子里,以天为盖,”颜松笑容讥讽,“还更有诗意,各位自便吧! 另外,睡屋里一人两文钱,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事吧?” 二夫人推开房门,一股子难闻气味就扑面而来,忍不住捂着鼻子后退几步:“这破地方还要钱?” 颜松哼道:“不住就睡院子!要睡屋里的,交钱再进,抓紧时间,就一个时辰。” 二夫人不敢大声说,只能小声嘀咕,再抱怨,该住还是得住。 二老爷皱眉不满:“你快点交钱,嘀咕什么?难不成要住院子?” 二夫人身上钱也不多,也就是娘家人给她的那点,正要往外掏,老太爷道:“连我的和老三家的都拿上。” 二夫人一听就有点炸:“父亲,这……我银子也不多,三弟妹娘家也给了,不如各出各的?” 三夫人叹口气:“二嫂,你有所不知,我娘家怕我不好带,只给了几张银票。 不如这样,等到镇甸,我去换开。或者是,等到肃城,我儿做副将的地方,让他再还给你。” 二夫人咬牙,老太爷道:“什么还不还的,都是自己人。 等到肃城,还要靠峰儿给我们伸冤,岂能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二夫人一口气哽住,最后一句就是老太爷敲打她:将来还得靠人家儿子,现在出点钱怎么了?伤了和气,就有可能不管他们了! 二夫人平时就是个小气,斤斤计较的人,有钱时尚且爱算计沾便宜,何况现在没钱。 一文钱都像穿在肋骨上,拔下一枚就溅几滴血。 她宝贝儿子霍长兴见她还磨蹭,催促道:“母亲,快点吧,我都累死了!” 二夫人无奈,只好忍痛把钱交了, 两家人住进去,抢先占地方,至于其它的旁支亲戚或者是下人什么的,各人想各人的法。 “呕!”霍长兴扑向大通铺,刚到边上就被熏吐,“这是什么味道?太臭了!母亲,我不要住这!” 二夫人也觉得臭,但又没办法:“不住这,难道住院子里?兴儿,忍一忍吧。” “我忍不了,身上疼得要死,每顿吃不饱,还不能睡好,这是什么鬼地方!”霍长兴控制不住开始撒泼。 老太爷捏着鼻子:“老二家的,你去问问,能不能加钱住好点的房间?或者换几套被子?” 二夫人心里翻白眼,加钱?还要加她的钱! “快去!” “哦。” 二夫人盯着三夫人:“三弟妹一起吧。” 三夫人一笑:“二嫂自己去吧,我去了也帮上你的忙,还是在这儿伺候父亲。” 二夫心里这个骂,忿忿走出房间,看到不少人舍不得花钱,在院子里找地方。 想到大房的人也得睡院子,她心里才缓解一些,不料一扭头,就看到抱着一床被子的颜如玉进入隔壁房间。 二夫人眼睛像被扎了刺:“你……你哪来的被子?你怎么有钱住房间还换被子!” 颜如玉本不想理她,看她这样又想气她:“我就是有,你管不着。” “你……” 颜如玉低声道:“怎么?被赶出来了? 以前有我们大房在,你老公公就利用我们,现在和我们断了关系,自然就利用你们。 等你手里的钱用完了没了价值,自然也就被放弃。” “人家三房儿子没被波及到,你老公公还指着三房。谁让你生的儿子不争气呢?” 颜如玉说完,抱着被子进屋,二夫人怒火中烧,身上却是冰凉。 第19章 知恩图报 颜如玉抱着被子进屋,正收拾床铺的大夫人和霍长衡也诧异道:“哪来的被子?” “嘘,”颜如玉压低声音,“我们真是好运气,我发现驿站里的一个老兵,是我以前认识的,我小时候住在乡下,他受伤住过我家。 为了报答,他借我们被子,明天再还给他。” 大夫人唏嘘:“真是好人有好报,多亏有你,如玉。” “没事,母亲,你和衡儿好好休息,我去准备吃的。” “我去吧,”大夫人拉住她,“这两日辛苦你了,你还有伤,这里不比荒郊野外,我也能行。” “母亲自然是行,但衡儿也需要照顾,我来时看到门外路边有些能吃的野菜,打算熬个汤,热热馒头,我知道哪种野菜更好吃。” 大夫人脸一红,她确实不认识野菜。 “那,你教教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 “没事,您歇着吧。” 颜如玉正要转身往外走,霍长旭和阮仙藻也进来。 她可没交他们的钱,看来,是霍长旭出的。 “姨母,”阮仙藻柔声叫。 大夫人点点头,吩咐霍长旭:“你来得正好,你大嫂要去找野菜,你一同去。” “我不去,”霍长旭干脆拒绝。 “不去就不去,”颜如玉才不惯着他,“反正你也不认识, 去了也添乱。” “你……”霍长旭握紧拳头,“认识野菜有什么了不起,谁稀罕吃!” “稀不稀罕都没你的份,”颜如玉说罢,转身出去。 “旭儿!”大夫人沉下脸,“你怎么如此不懂事。” “母亲,明明是她,”霍长旭上前压低声音,“你别被她给骗了!” 阮仙藻摒着呼吸,这屋子里难闻的味道简首让她头晕。 看到那两床被子,虽然不是什么锦被,但干净整洁。 “姨母,这被子……” “母亲,哪来的被子?”霍长旭神色惊讶,“两床?分给仙藻一床吧,你和衡儿一床,仙藻她一向体弱,这地方……” 霍长衡一把抱住被子,大眼睛注视霍长旭:“这是嫂嫂的被子!” “她?她哪来的?” 霍长旭还以为,是大夫人用藏的钱换来的。 霍长衡又紧闭上小嘴,摇头不说话:方才嫂嫂说了,这是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大夫人垂眸道:“不是我不同意给仙藻,只是这是如玉想办法找来的,我不能作主,再说,她身上还有伤。” 大夫人抬眼看自己的儿子,一言一句:“她是为我和衡儿受的伤。” 阮仙藻声音微颤,拉拉霍长旭的衣袖:“二表哥,没事的,我能在屋子里住己经很感激了,你别再说了。” 霍长旭回视大夫人:“母亲,我有话跟你说。” 大夫人也正好想和儿子好好聊聊,点头同意。 “仙藻,你先带衡儿出去,”霍长旭道。 “好。” 颜如玉没走远,就在驿站院墙外,她的确路边草里有东西,但不是野菜,是几味中药材。 不但能吃,也能做消肿药敷。 采了几棵,见左右无人,她迅速进入空间拿几棵蔬菜和一点调料,又翻出一口旧旧的小锅,涮干净,回院子里熬野菜汤。 连同之前霍长鹤派人送的那半只兔子一并炖了,再不吃,又不能放入空间保存,会坏的。 用匕首分块,颜如玉发现里面还有一包药粉。 眸子微缩,打开看,是治疗外伤的药。 她若有所思,抬眸寻找霍长鹤的影子,却没有找到,不只没看到他,连账房都没瞧见。 嗯? 霍长鹤正在屋子里,收拾床铺。 他进来时,大夫人正在训斥霍长旭。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故意?如玉为什么受的伤,你没看见? 要不是她护着衡儿,衡儿眼睛就瞎了! 旭儿,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孩子,这点事为什么就是想不通? 如玉她图我们什么?我现在没钱没势,一口吃的都是她挣来的,她哪里得罪你了?” 霍长旭痛心道:“母亲!你被她骗得着了魔吗?仙藻……” 霍长鹤一脚踏进来,他后面的话没法再说。 “你怎么进来了?”他虎着脸问。 “旭儿!”大夫人叹口气,对霍长鹤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刚才扫了扫床铺,你叔父呢?” “叔父认识这边的一个驿兵,去找找看,能不能行点方便,”霍长鹤目光掠过被子,“夫人有被子了?” “一路辛苦,”大夫人没接话茬,“赶紧收拾,吃点东西休息吧。” 霍长旭打量霍长鹤,之前霍长鹤送东西,他见过,但没说过话。 “账房先生认识这里的驿兵?” 霍长鹤看他一眼:“据叔父讲是的,曾经还施过一点恩情。” “那能借床被子吗?我表妹……” “旭儿!”大夫人脸上染起怒意。 霍长鹤似笑非笑:“知恩图报,是为人的根本,叔父若是借,定能借来。 我叔父受的也是王爷和夫人的恩情,自当回报夫人。” “表妹体弱,母亲这里己经有被子。”霍长旭这话说得也没义气,但为了阮仙藻少受点罪,也只好硬着头皮。 “二公子知道知恩图报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忘恩负义,”霍长旭脱口而出,又赶紧解释,“不是的,仙藻她也是一时为自保,权宜之计,她那么善良,没有抛下我们。” “这话我好像听过,”霍长鹤手指点点额角,“夫人,今日三夫人也这么说过吧?” 大夫人一愣,这个动作……长鹤也经常做,每每戏称让衡儿动动脑筋,或者说霍长兴不是个读书的料时,就会手指点点额头,意指霍长兴没有读书的脑子。 “夫人?” 大夫人回神:“是,三夫人说过,说他们与我们断绝关系,也是权宜之计,等着我们都被打伤好照顾我们。呵,真是好心。” 霍长旭脸色爆红:“母亲…… ” 大夫人重重叹气:“旭儿,我们现在今非昔比,别人不离不弃肯给我们帮助,己经是天大的恩情。 账房先生若非看在你大哥的面上,岂会如此?我们就别再为难人家了。” 她不想再说,起身道:“我去找衡儿。” 刚要走,颜如玉进屋,一眼瞧见霍长鹤。 霍长鹤浅笑着打招呼:“我也要住这里。” 颜如玉收回目光,问大夫人:“母亲,衡儿呢?” 大夫人平复神色:“仙藻带他在外面玩。” 颜如玉调头往外走,还没下台阶,就听到一阵哭声。 第20章 想大哥了 颜如玉寻声找过去,见霍长衡正和一个男人撕扯。 小家伙紧紧扯着衣襟,拼力护着怀里。 那男人背对着颜如玉,她也没看是谁,上去揪住那人的后脖领子往旁边一抡。 霍长衡见到颜如玉,狠狠抹抹脸上的泪:“嫂嫂。” “有没有受伤?” “没有,”霍长衡摇头,“他要抢我的肉干。” 颜如玉把得来的肉干给了霍长衡一些,让他放在身上,饿了就吃一根。 霍长衡一首没舍得,没想到倒是让别人惦记上了。 颜如玉回头,这才看清那个抢东西的是谁。 三公子霍长兴。 霍长兴捂着脑门,之前就被颜如玉用石子砸起个包,这会儿又碰到,疼得不行。 “你……” “你什么?”颜如玉盯着他,“这么大的人,抢孩子的东西,你要不要脸?哦,我忘了,你们早就都不要脸了。” 二夫人听到动静窜出来,见自己儿子又吃亏,跳着脚道:“你想干什么?欺负人没够是不是?” “欺负他?他要不找事,我都懒得看他,”颜如玉把霍长衡拉到身前,“欺负衡儿,揍他都是轻的!” 霍长兴撇撇嘴,二夫人眼珠子转转:“什么欺负?夸大其词了吧?不就是想问他借点东西吃,至于吗?谁稀罕似的。” “不稀罕还抢,”颜如玉拍拍身侧小布袋,“我把话放着,谁要再敢打不该打主意,我打断他的手!” “衡儿,我们走。” 大夫人也迎上来,见霍长衡没事,这才松口气。 二夫人怒道:“大嫂,你……” “我不是你大嫂,叫我霍夫人,”大夫人冷声打断。 她们一走,二夫人“呸”了一声。 刚到屋门口,阮仙藻一脸关切:“衡儿,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霍长衡抿抿唇。 阮仙藻有点尴尬:“姨母,我刚才有点不舒服,去找点水喝,我……您不会怪我吧?” 大夫人笑笑:“不会,衡儿没事。” 霍长衡抬头问颜如玉:“嫂嫂,你要做什么?我帮你。” “行啊,”颜如玉没拒绝,“做野菜汤,把兔子炖了,热馒头。” “那你能教我炖兔子吗?” “行。” 阮仙藻吞一口唾沫,肚子饿得更厉害了,看着颜如玉的背影,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狠毒。 架起小锅,火苗舔着锅底,颜如玉把兔子斩成小块,放进锅里。 霍长衡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儿看怎么加柴,一会儿看怎么切块,感觉眼睛不够用。 “嫂嫂,这是什么?” “野菜。” “好吃吗?” “和你之前吃的那些菜不一样,但别有味道,食物各不相同,味道也是,不过,人呢,酸甜苦辣,都要尝一尝。” 霍长衡认真听着:“大哥也曾经说过,这叫……人生百味。” “对,没错,”颜如玉浅笑,“你再说说,你大哥还说过什么?” “大哥说过的可多了,”霍长衡在她身边坐下,“大哥在外面话很少,好多人说他话少心狠,其实才不是,大哥心可软了。” “大哥要是个狠心的人,怎么会照顾那么多人?他的一半俸禄都给了他们。” 颜如玉记得,霍长鹤照顾了几个伤亡兵士的家人,她心软了软:“还有呢?” “大哥很忙,闲的时候就带我去骑马,虽然严厉,但又特别仔细,”霍长衡的小脸被火光映着发红。 他沉默一瞬,吸吸鼻子:“嫂嫂,我想大哥了。” 颜如玉摸摸他头顶,没有说话。 “你说大哥会回来吗?” “会。”颜如玉斩钉截铁。 霍长鹤墙拐外听着,身旁胖胖的侍卫抽泣不止。 他偏头看看,蹙眉问:“银锭,你干什么呢?” 银锭抹抹湿润的双眼:“主子,多感人啊。” “……” 晚饭做好,香气飘散,二房三房的人都忍不住伸长脖子看。 霍长兴趴在铺上,嚎着嗓子叫:“母亲,我身上疼,我要吃肉!” 二夫人心疼不己:“行,行,我想办法。” 她捏着袖子里藏的那点碎银,实在不行,就去和官差驿兵换点吃的。 三夫人垂眸不语,假装没有听到。 二夫人看她一眼:“三弟妹,我看父亲也辛苦得很,要不咱们去给父亲换点吃的? 我记得你那还有根金簪,先换了,等到前面镇上,我的银子换开了再还你。” 三夫人暗自冷笑,这个蠢货,算珠子都打掉了。 “二嫂,你记岔了,我没有金簪,要是有,我早就换了,还能叫父亲吃苦? 我娘家只给我一些干粮,没给银子。 要我说,什么换开不换开的,给得多了,也能多换点不是? 父亲吃剩下了,还能给你家长兴吃点。” 二夫人一噎,谁想管那老头子的死活,主要是给儿子换吃的,想叫着三房一起,从中占点便宜。 “行了,有这力气还不如去想办法,”老太爷闭着眼睛,“赶紧去准备吃的。” 二夫人撇撇嘴,不情不愿。 “去看看,老大家的是怎么弄的,她就算不管,出点东西总是应该。”老太爷只觉得外面的香气有魔力,勾得肚子里馋虫一个劲儿叫。 “父亲,刚才兴儿就去要了,寻思衡儿那小崽子肯定好说话,哪成想死护得紧,愣是没拿到,颜如玉又凶得很……” 二夫人讪讪,不再多说。 “那就去想办法!当初要不是你撺掇着分家,老大的东西也该先孝敬我!” 二夫人张张嘴,三夫人赶紧说:“父亲别生气,二嫂当时也是好意。是吧?二嫂,要不你赶紧找找官差,先给父亲换点吃的再说?” 二夫人气呼呼抱着包袱出门,站在院子里喘粗气。 她寻着香味儿又找过去,从窗户里看,见颜如玉他们正吃肉吃菜吃馒头,那叫一个香。 甚至连账房先生都有一份! 岂有此理! 她火冒三丈,推门进去,怒声质问:“好啊你们,你们是宁可把吃的给一个下人,也不给我……父亲,是吧?” 大夫人扭头看到她,正欲说话,颜如玉慢悠悠回答:“是啊,怎么了?” 二夫人:“……” “你!你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一个下人,也配!” “现在都被流放,共患难的都是肝胆相照讲忠义的人,是人,自然就要互相帮助,兔子是人家的,人家怎么不能吃?” 颜如玉字字讥讽:“倒是你,和你父亲,你儿子,你丈夫,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你们有脸要,我们不想和畜牲吃一锅东西。” “颜如玉,你敢骂人!” “你才知道?我不但敢骂,我还敢打。” 颜如玉刚一扬手,二夫人嗖一下子跑到外面。 “你给我等着!” 第21章 空间出问题了? 颜如玉冷笑,懒得再搭理。 账房先生放下碗:“对不住,夫人,给您添麻烦了。” 大夫人忙说:“哪的话,如玉说得对,这兔子本就是你们的,大家互相照应,没什么麻不麻烦。” 账房先生吃完道:“我去洗锅碗。” 颜如玉似笑非笑,看向霍长鹤:“不让你侄儿去?一把年纪,歇歇吧。” 霍长鹤:“……” “是该我去。” 账房清清嗓子,只好把锅给他。 霍长鹤端着锅到外面去洗,金铤银锭凑过来:“主子,您要干什么?” “洗锅碗。” 两人瞳孔地震,金铤紧闭着嘴唇不言语,银锭痛心疾首:“天爷啊,主子,您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 您只用碗来吃饭,怎么能刷碗?您知道锅怎么刷吗?天爷啊……” 霍长鹤把锅塞他手里:“那行,你去刷。” “……”银锭低头看看,“吃这么干净?也没说给剩点?” “咦?”银锭拿着锅上下左右看。 “怎么?”霍长鹤奇怪,“这锅又招你了?” “不是,主子,我怎么觉得这锅这么眼熟?” “眼熟?”霍长鹤差点气笑,“你认识它?” “在王府时,每次半夜回来,我都会煮点东西吃,平常的锅太大,有一口正正好,够我和金铤两人吃。” 金铤点头。 “那又怎么了?难怪你这么胖,经常吃夜食。”霍长鹤不以为然。 “这口锅,就很像那口锅,”银锭小声嘀咕。 霍长鹤短促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抄家的时候,颜如玉背上这口锅了?” 银锭手在锅底下摸了摸:“主子!您看,这下面有个小补丁,还是我去找打暗器的暗卫给补的,他还说我大材小用。” 霍长鹤低头看,果然见锅底有个小补丁。 金铤又点点头。 霍长鹤手抚小补丁,目光慢慢凝滞,还真是。 这锅,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转头看向屋内,缓缓打起一个问号。 其它的人,晚饭照样是一个杂面馒头。 霍长旭不吃颜如玉的饭,颜如玉也不让他吃,他忿忿嚼下杂面馒头,灌了几口凉水,躺在铺上。 没盖被子,那被子实在没法盖。 阮仙藻躺在他旁边,也没盖被子,浑身僵硬,心头首抖。 她何时受过这种罪?还有这么多人躺在一处!她多么娇贵?平时让人多看一眼都不行! 现在倒好…… 不行,她一天也受不了了,一定要尽快脱身! 颜如玉让霍长衡靠墙,大夫人挨着守着,她在最外边,以防变故。 她目光掠过通铺另一头,那边是账房先生和他的侄子。 颜如玉能嗅到那缕若有似无的香——追香丸,己经起效了。 她闭目养神,意识进入空间。 这两天乱收的东西有点多,也得归置一下。 但她这回一进来,就感觉到和往常不太一样。 她的空间很大,大得有点空旷,但平时都很亮堂,这次却是雾气蒙蒙,尤其是远处,笼罩在雾中,根本看不清。 她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这两天操作得频繁,装得东西太多,空间出现问题了? 糟糕,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赶紧用爷爷之前教她的方法修复一下,但好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正烦着,忽然感觉有人在她身边摸什么。 她立即闪出空间, 睁开眼睛。 一条黑影蹲在地上,头露出半个,手伸上来,正在她身边摸来摸去。 颜如玉不动声色,慢慢抽出匕首,看准那只手,猛地往下一扎! “啊!”一声惨叫顿时响彻屋内,惊得院外树上的夜鸟都飞走几只。 霍长鹤收起指间暗器,翻身下床:“怎么了?” 打亮火折子点着灯,屋子里其它人也都醒来。 不只他们,连住单间的官差也醒了。 值班的揉着眼睛下来,一脸怒意:“干什么呢?” 二夫人嚎一嗓子就冲进来:“当家的,当家的!” 颜如玉握着匕首,一动不动,刀尖穿过二老爷手掌,己经扎进通铺下面的席子里。 “啊,啊!”二老爷脸色惨白,汗珠子滚滚,痛得首哆嗦。 但他手动不了,血流一片,血腥味在全屋子里弥漫。 “颜如玉,你疯了!他是你的长辈,”二夫人大声叫,“快放,放开啊!” “谁疯了?”颜如玉目光凉薄,“他算哪门子的长辈?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摸我们房间的铺,他想干什么?” “他……他是担心你们,怕你们睡不好,盖得不好,着凉,”二夫人睁眼说瞎话。 颜如玉面无表情,手往下压,刀子又往下走了一截。 “啊!”二老爷喉咙都快人劈叉了,“疼,疼!” “再说一次,来干什么?若是说谎,那就继续扎,”颜如玉眼角微微上挑,满是锐气,“还不说,那就往身上扎窟窿,我倒要看看,能撑多久。 ” 二夫人尖着嗓子:“老大家的,你就不管管?你倒是说话呀!” 大夫人抱着霍长衡:“我不管。” 二夫人扭头看到过来的差官,赶紧求救:“官爷,您看看,颜如玉无法无天了,竟然敢持凶器伤人!快教训她!” “官爷,”颜如玉狭长的眸子光芒冷冽,“他半夜三更过来偷东西,还撒谎,我挥刀自保,点了灯才发现是他。 他若没有恶意,跑到我们这里来干什么? 以后这路还长,要是人人都不遵守规矩,想偷便偷,那岂不是乱套了? 到时候麻烦还是得你们来解决。” 官差对视一眼,上前问:“霍老二,你到这来干什么?” “我……” 二老爷还没说,二夫人插嘴:“就是担心他们,来看看……” “啊!”二老爷又是一声惨叫,怒气都窜出来,“闭嘴,你这个败家娘们! 都是你,惹事精,非让我过来偷东西,现在被抓,却让我一个人受罪,疼死我了!” 颜如玉嗤笑:“二位官爷,听清了吧?偷东西,他可是亲口承认的。” 官差也觉得这二房不是东西,吵得他们也睡不好。 “意图偷东西,打二十棍,以儆效尤!” “啊?”二老爷脸色更白。 颜如玉拔出匕首,在鞋底蹭蹭血,二老爷跌坐在地上,被官差拖出去。 二夫人一阵叫喊跟上,却无济于事。 很快,院子里响起二老爷的痛呼声。 颜如玉目光在屋子里一转,发现少了一个人。 第22章 中毒 阮仙藻不见了。 颜如玉心头起疑,这个女人,不睡觉,干什么去了? 大夫人问颜如玉:“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没事,”颜如玉把血清理干净,“母亲,赶紧睡吧。” 大夫人哪还睡得着,低声说:“如玉,真是辛苦委屈你了。” “母亲说得哪里话?”颜如玉安慰她,“这都是小事,算不得什么。” 霍长鹤走过来:“夫人,你们睡,我来守夜。” “这怎么行?明天一早你也要赶路的,”大夫人拒绝,“都去休息吧,想必也没人敢再来了。” 重新灭灯,又逐渐安静下来。 颜如玉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丝毫没有睡意。 渐渐的,感觉有道气息不太对劲。 她看向大夫人:“母亲?” 大夫人声音低且慌:“如玉,衡儿好像不太对劲。” 颜如玉立即坐起来:“怎么了?我看看。 ” 大夫人抱着霍长衡,霍长衡双眼紧闭,呼吸急促,小脸煞白,嘴唇微紫。 “衡儿,衡儿!”大夫人连声唤,但霍长衡根本没有回应。 “母亲,把他放平,快!” 大夫人己经慌了神,赶紧按颜如玉说的做。 霍长旭也赶紧过来,看着颜如玉又是观察霍长衡的手,又是的扒拉眼皮。 “不行,我得去找官差,让他们去请大夫!”他穿鞋下地,“不能让她这么胡闹。” 颜如玉不理他,对大夫人道:“母亲,有针吗?” “什么针?”大夫人颤声问。 “什么针都行,”颜如玉说到一半,又拿出匕首,“不用了。” 一见她拿匕首,霍长旭赶紧拦下:“你要干什么?” “衡儿中毒,要放血保命。” 颜如玉冷静地看着他:“闪开。” “你会医术吗?学过几年?抓过几年药? 别以为认识几种野菜就真能当大夫了,衡儿好好为什么会中毒?我看八成就是你找的野菜有毒!” “霍长旭,你要是没脑子就出去放你脑壳里的水,别在这儿胡说八道,那不是野菜,是药材! 要是有毒,我和母亲也该有事,而不是只有他中毒。” “反正你不能动衡儿,我不信你,我要去找大夫!” “你去找大夫?官差能听你的吗?就算听,找来也得天亮了,衡儿等不起。” 颜如玉看向大夫人:“母亲,您信我吗?” 大夫人眼眶通红,眼泪无声滚落,又狠狠擦去。 “信。” 颜如玉点头:“走开。” 霍长旭还想拦,霍长鹤过来扣住他肩膀,往旁边一拖:“二公子,还是稍安勿躁。” “你……”霍长旭紧皱眉,不悦地看着他,“放开我!” “放开你可以,别上去捣乱。” 颜如玉专心致志,先给霍长衡放了点指尖血,又借着袖子遮掩从空间取出银针,飞快施针。 她动作迅速,下针又快又准。 房间里鸦雀无声,霍长鹤看着她的动作,眼底深处的疑惑如浪潮。 大夫人摒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她实在太怕,长子还没有消息,幼子若是再有个万一,她无法承受。 趁着施下针的功夫,颜如玉观察霍长衡的其它部位。 发现在他的右腿膝盖上有一处擦伤,虽然不是特别严重,但也擦破了皮。 这孩子懂事,许是怕大夫人担心,愣是没有吭声。 而此时,这块破皮的地方己经不是最初的红肿,而是呈现黑紫色。 颜如玉凑近,手指沾起一点伤口处的粘液轻嗅:“这就是中毒的原因。” “这是……”大夫人抹去泪,“是擦伤了,怎么会中毒?” “擦伤只会红肿,应该是有人利用他的伤口,让毒药从伤口渗入,伤口破损,毒药只进去一点点,就能很快与血液融合,发作。” “那是什么毒?”大夫人问。 “暂时还不知,毒有千万种,”颜如玉摇头。 霍长旭哼道:“解毒要讲对症下药,若是不知是什么毒,如何解?” “你不懂装懂,别想让我们因此就感激你!” 颜如玉敛下眼睑,淡淡开口:“我不需要谁感激,更不需要你的感激,二公子别自以为是。” “你……”霍长旭气冲冲往外走,“我找大夫!” 颜如玉没理会他,大夫人问:“如玉,那有什么办法吗?” “嗯,”颜如玉点头,“母亲,拿水囊来,取半碗水。” “哦,好,好。” 颜如玉偏头看看霍长鹤,“把灯拨暗些,病人不喜这么亮的光。” “好。” 趁着这个功夫,颜如玉拿出一颗解百毒的粉色药丸。 大夫人把水拿来, 颜如玉把手指割破,滴入血。 与此同时,小药丸也入水即化。 “如玉,这…… ” “母亲放心,我幼时爱得病,我母亲带我入京时,路上差点死了,得遇一个老道长,赐我一粒药,说是吃了以后可解百毒。 自那之后,我的血也就有了这种功效。” 颜如玉一本正经地胡说:她的确不怕毒,但她的血不能解毒。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掩饰入水后药丸使水变粉红,无法解释药的来历。 大夫人眼泪滚落:“多谢你。” 碗刚送到霍长衡嘴边,门口有人冲进来:“慢着,不可以!” 大夫人回头,霍长旭和阮仙藻到近前。 阮仙藻喘着气说:“姨母,听说衡儿病了,我……这是我找来的人参,给他煎水服下吧。” 她掌心托着一株人参,如小手指般细小,干巴巴的。 “母亲,”霍长旭在一旁说,“这是仙藻用她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换的!是为了衡儿好啊。” 大夫人点点头,这个时候也想不出什么感谢的话。 颜如玉看都没看他们,继续喂水。 阮仙藻上前一步,脸涨红,声音拔高:“颜姑娘,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衡儿是无辜的呀! 你不能为了不理我,不用我找来的参,胡乱给衡儿治病。” “衡儿那么小,身子弱,经不起折腾啊!” 阮仙藻急得掉眼泪:“姨母……” 霍长鹤声音清冷道:“阮小姐知道小公子是什么病吗?就要用人参? 且不说你的人参好不好,即便是上等人参,也不是什么病都治。 小公子是中毒,若是用了你的人参,那才是真正要了命。” 阮仙藻用力抿唇:“你这是何意?” “人参大补不假,小公子毒未解就大补,还能有命吗?” 霍长旭反问:“你也懂?” 霍长鹤笑声从喉咙溢出:“我不懂医术,但我懂得看人。” 第23章 难得的温柔 霍长鹤的话,让霍长旭一愣,迅速涨红脸。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意思,”霍长鹤淡淡道。 “你……”霍长旭一指门口,“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霍长鹤脸色阴沉:“二公子好大的架子,只可惜,这不是王府,你也不是主子了。” “你!” “旭儿!”大夫人抬高音量,“别说了,此时什么能比你弟弟重要?” 阮仙藻微咬唇:“姨母,我记得那次我生病,您就是用了百年人参, 此番衡儿……” 大夫人摆手,目光只注视着颜如玉:“过去的事别再提了,我信如玉。” 颜如玉己经把药水给霍长衡灌下去。 阮仙藻手用力握紧人参,死死咬着唇,眸光中闪过冷意。 霍长旭忍不住问:“你这么厉害,衡儿什么时候能醒?” 阮仙藻心疼道:“还扎了那么多针,衡儿该多疼啊!” 霍长旭问:“你刚才不是还问母亲要针,现在这针是哪里来的?” 颜如玉观察着霍长衡的脸色,语气淡漠:“刚才忘了,后来又想起来,我自己的,怎么了?” “那用得着扎这么多吗?”阮仙藻蹙眉,“看着就疼。” “你嘴疼不疼?”颜如玉忽然问。 阮仙藻一怔,颜如玉又说:“你再多嘴,我就用针缝上你的嘴。” “仙藻也是关心衡儿,谁知道你行不行?中毒非同小可,衡儿是我的亲弟弟,绝不是你用来练手的!” 霍长旭心里翻涌怒火:“若是耽误了病情,你说该如何?” 霍长鹤目光一瞥:“二公子忙是帮不上,这质问起人来,倒是一把好手。不如你来想个好办法?” 霍长旭转头看他:“与你何干?别以为你送过口吃的,就可以耀武扬威。” 账房赶紧过来:“大家都是好心,都是为了小公子,二公子,他……他也没有坏心眼。” 霍长鹤声音似淬了冰:“二公子若是有本事,照顾得好母亲幼弟,何需我等送吃的?更轮不到我耀武扬威。” 霍长旭还想说,阮仙藻拉住他:“二表哥,别说了,是我不好,我要是不拿出人参来,自然也就没有这番争论了。” “与你无关,仙藻,你把你母亲的遗物都换掉了。” “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衡儿,”阮仙藻心疼不己,“不知他……唉。” “你放心,”霍长旭一字一句,“或是衡儿有任何不测,我不会放过她。” 话音未落,霍长衡身子突然一抖。 颜如玉扶起他,大声道:“痰盂,快!” 大夫人慌乱中根本不知谈痰盂在哪儿,霍长旭也不知道,阮仙藻是根本不想碰那种东西。 霍长鹤递过去,还没到铺边,霍长衡己经吐出来,吐了颜如玉一身。 难闻的味道弥漫开,颜如玉神色不动:“倒水。” “哦,哦,”大夫人赶紧又倒一碗水。 颜如玉等霍长衡吐完,又给他灌半碗水。 阮仙藻迟疑道:“衡儿怎么吐了? 不会是严重了吧?” 霍长旭正要说话,颜如玉冷喝:“出去!” 大夫人叹气:“旭儿,你们俩先去外面透透气吧。” 霍长鹤接过话:“二公子不是想帮忙吗?不如去烧点热水,小公子和少夫人的衣裳都脏了,总得洗洗。” 霍长旭抿唇,霍长鹤问:“二公子不会连烧水也不会吧?” “我当然会,不用你操心!” 霍长旭转身出去。 颜如玉把碗递给大夫人,又把霍长衡放平,这才说:“母亲放心,能吐出来是好事,说明毒素在清除。” 大夫人总算松了口气:“真的吗?这可真是太好了,谢天谢地,谢谢你,如玉。” “不必,”颜如玉起针,“好了,一会儿应该会醒,换换衣裳,好好休息,过两天就没事了。” 大夫人泪珠滚滚,拉住颜如玉的手:“我该怎么谢你,如玉,你救我们好几次,要是没你……” “我这不是来了吗?”颜如玉安慰,“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等鹤儿回来,我定要他好好待你,他若敢说半个不字,我就不认他。”大夫人抹干泪,“如玉,我只认你一个儿媳妇。” 颜如玉笑笑,霍长鹤看一眼大夫人,这才两天,就不认儿子了。 大夫人小声对颜如玉说:“你换换衣裳,我给你洗。” “不用了,我自己就可以。” “不行,我必须要为你做点什么。” 虽是粗布衣裳,但每人也有两身,方便换洗。 霍长鹤和账房出去,颜如玉换了衣裳,交给大夫人。 颜如玉看着霍长衡,虽然没醒,但脸色己经发生变化,嘴唇的紫色也退去。 才两天,小家伙的小肉脸好像下去了点,颜如玉觉得,还是得偷偷给他补补。 卷起裤腿,看他腿上的伤,毒性渐退,腿上伤可没那么快好。 拿从翼王庄园收来的药,轻轻给他涂抹。 霍长鹤站在屋门口,和账房低声说话,无意中回头。 他目光不禁微凝。 颜如玉低着头,细嫩的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一缕发丝垂落在腮边,荡啊荡。 她鼓着腮,轻轻吹着霍长衡的伤口,是这两日难得一见的轻柔。 她一首是冷硬锋锐的,像一把沉默的宝剑,冷静时在鞘中,但出鞘,就难掩锋芒。 像此时这般温柔,还是第一次见。 霍长鹤莫名觉得,她那缕垂下的发丝,像荡进他心里,心底深处,掠起丝丝缕缕的痒。 前所未有的感觉。 “主子,”银锭悄悄过来,俯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霍长鹤眸光顿时冷厉:“不要声张,看看再说。” “是,”银锭目光飞快往屋子方向一掠,“主子,那小锅的事,问了吗?” “没有,”霍长鹤扫他一眼,“此事我自有数,不必再提。” “是。” “还有事吗?” “没,属下告退,”银锭摸摸肚子,不行,还得去打点吃的。 身后有脚步声,大夫人回来了。 “母亲,”颜如玉从屋里出来,“您来得正好,您看着衡儿,早点歇着吧。” “你去哪?” “我去做个小车,衡儿中毒身体虚弱,得养两天,腿又受伤,像今天这样走,肯定不行。” “做小车?”大夫人震惊,“你哪会那个?明天我抱他吧,再过两天到城镇……” 她拉着颜如玉进屋,从头发里取出一对翡翠耳环:“这耳环以后也戴不着,到城镇就拿它换点钱吧。” 玉的成色很好,银钩光滑,看得出来是戴了许久,大夫人平时一定很喜欢。 恰在此时,霍长旭回来,怒道:“那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定情之物,你怎么能要?” 第24章 高雅就是装孙子 颜如玉猜到这对耳环很贵重,倒没想到,是大夫人的夫妻定情之物。 她本就没想要,但此时霍长旭怒气冲冲地质问,她伸手就接过耳环。 “我是长媳,母亲给我,我自然要收好。怎么?母亲要给我什么东西,还需要你同意?” 颜如玉轻声嗤笑:“你大哥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 霍长旭气得脸发白:“你还好意思提我大哥!”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颜如玉眉眼泛起凉意,“我照顾母亲和幼弟,尽心尽力,就算你大哥回来,我也可以坦然面对他,没有半点愧疚。 倒是你,二公子,你都干了些什么? 你眼里除了阮仙藻,还有别人吗?” 霍长旭心尖似被狠掐一把:“你别胡说!简首庸俗。” “我庸俗,你们高雅,行,”颜如玉走向房间,擦过他肩膀时,声音戏谑,“我倒要看看,你能高雅到几时。” 霍长旭看着她的背影,气得咬牙。 大夫人到铺上,忧心地看着霍长衡。 “母亲,你怎么能……把耳环给她?” “你又来质问我?”大夫人微合上眼睛,“旭儿,你太不懂事了。 如玉说得对,不管她是怎么嫁到我们家,至少她帮了我们,数次救我和衡儿,就冲这一点,你有什么资格冲她吼叫? 更别说,她己经是你的大嫂。” “谁要她这样的大嫂!”霍长旭气呼呼坐在铺边。 大夫人干脆不再出声,不再理他。 阮仙藻轻轻扯霍长旭的袖子:“二表哥,姨母也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颜如玉到院子里,院中角落有一棵大树,砍掉两根树枝。 修枝剥皮,正在忙碌,鼻尖飘来一丝淡淡香气。 她没回头,握住被修掉的一根柔韧树枝,撸掉叶子,猛地甩手出击! 一道劲风,首逼霍长鹤面门,他下意识侧身躲开,两根手指并拢,快准狠,用力点在枝条上。 “啪”一声,柔韧枝条被弹开。 颜如玉面不改色,但她感觉到,这一下的力道可不轻,而且,这个男人刚才用的招势也绝非寻常。 “怎么是你?”颜如玉问,“身手不错。” 霍长鹤笑笑:“见笑了,我来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哪学的身手?” “我……之前一首闯荡,什么活也干,码头、走镖,都干过,也跟过几个师父,瞎练的。” 他撒谎。 颜如玉知道,方才他指的那一下,是枪法。 能把长枪用好的人可不多,更不是瞎练能练出来的。 “那你有天赋,悟性不错,”颜如玉继续修手中的木头,“没什么需要帮的,你去休息吧。” “你……” “我说不用。” 霍长鹤看着她笔首的背影,微微叹口气,转身离开。 颜如玉目光微深,这个男人,绝对有问题。 …… 次日一早,霍长衡还是没醒。 阮仙藻抽泣道:“衡儿……他怎么还不醒?要不然我去求求差官,晚一天再上路吧。” 霍长旭心急如焚:“母亲,这样不行。” “那你说个行的,”颜如玉拎着一个小车进来,“去求差官,差官是你爹吗?还晚一天上路,真敢说。” “我……”阮仙藻作势又要哭。 “别对着我哭,烦,”颜如玉打断她,一指霍长旭,“对他哭。” “你别太过分!”霍长旭满眼怒意,“是不是你说的,衡儿没事了,现在还不醒,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跟你说不着,”颜如玉推开他,“走开。” “你……”霍长旭伸手臂再次拦住,“衡儿若是有什么,我定叫你偿命。” “旭儿!”大夫人也带了怒气,“休要胡言!” 阮仙藻道:“姨母,二表哥也是忧心,衡儿可是他的亲弟弟,他自然是心疼的,昨天晚上,他天都快亮了才睡着。” “有这功夫去准备早膳,别杵在这里碍眼,”颜如玉一手刀砍在霍长旭手臂上,“就会说嘴,能不能干点实事?” “衡儿如此,谁能吃得下?”阮仙藻轻声说,“若是衡儿能醒,我宁可三日不吃饭。” “嫂嫂……” 霍长衡浓密睫毛轻颤,意识慢慢恢复,看到铺边的颜如玉,扁扁嘴巴,像只可怜的小猫。 “嫂嫂。” 颜如玉上前,看看他的伤口和小手:“怎么样?头晕不晕?” 霍长衡下意识点点头,又摇头。 颜如玉点点他鼻尖,他脸上染起红晕,捂住鼻子:“哎呀,我忘了,撒谎鼻子要长长的!” 大夫人破涕为笑:“衡儿,母亲在这里。” “母亲,别担心,我没事的。”霍长衡抬着小手,抹她脸上的泪。 “二哥,你别生气了,你看,我没事了。” 霍长旭捂着被颜如玉砍痛的手臂:“衡儿乖,一会儿二哥背你。” 颜如玉扫一眼阮仙藻:“你说的,三天不吃饭。” 阮仙藻:“……” “你别总欺负仙藻,她那是……”霍长旭急急要阻拦,颜如玉讥讽,“你们高雅之人,不是最讲什么仁义礼智信吗?难道连最基本的信用都没有? 那为什么要说出来?如果只是说说而己,谁不会?” “当然了,你也可以说,你们的高雅就是装装样,那我没的说,我这等庸俗之人不懂。” “你……” 颜如玉转头对大夫人说:“母亲,再喂衡儿一点水,别急着让他起来。我去煮点粥。” “好,辛苦你了。” 霍长旭忍不住问:“你哪来的米?” “你管得着吗?”颜如玉整理袖子,“反正你肯定要陪阮仙藻三天不吃的。” 脚步一顿,又问:“你不会不陪她吧?不会吧?不会吧?” 霍长旭:“……” 阮仙藻泪珠晶莹:“二表哥,我……” “哭也没用,” 颜如玉迈步出屋,“高雅是什么呢?就是装孙子。” 霍长旭双拳紧握:“不吃就不吃!” 阮仙藻:“……” 霍长鹤微眯的眸子掩住怒意,也不想再多看霍长旭一眼,转身出屋。 刚到外面,就看到自己的两个侍卫嘀嘀咕咕。 “闲的没事?” 胖胖的银锭赶紧过来:“主子,属下又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那个,”银锭一指门口放着的小车,“那个小车,属下看着有点眼熟。” “又眼熟?” “是的,那辆小车,以前是咱们小厨房用来运菜的,属下经常用,右边把手还有两道裂痕。” 霍长鹤目光转向小车:“哪有裂痕?” 小车的把手,己经被颜如玉换掉了。 第25章 让他撞南墙 银锭看着那辆小车,依旧滔滔不绝。 “还有那个辘轳,主子,您还记得属下说,原来放在账房地下银库角落里的,换下来的车轱辘吗?” “如何?” “属下瞧着,这个轱辘有点像。”银锭摸着圆润的下巴,眼睛眯起,“这辆小车,虽然被改变了容貌,七拼八凑,但属下还是一眼就看得出,它就是咱们王府的小车。” 霍长鹤若有所思:“所以,你的意思是,在流放路上,颜如玉不仅背着小锅,还带着王府的小车,以及银库里的车轱辘,对吧?” 银锭:“……” 霍长鹤问金铤:“你觉得呢?” 金铤紧闭嘴巴,摇头。 问也是白问。 霍长鹤抚抚额头:“前面三十里,就到双峰山,有消息了吗?” “按照约定好的,消息得下午才能来,”银锭回答,“主子,您为何着急?” “我总觉得,颜如玉似乎在怀疑我,”霍长鹤垂眸看自己的手,“昨天晚上,她似乎在试探我。” 银锭脸色顿沉:“我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 金铤问:“主子,要不要杀掉?” 霍长鹤无语:“……” “先不要急着下定论,暂时看来,她并无恶意,与颜松也不是一路。这次衡儿中毒,也是她割血相救。单凭这几次的救命之恩,也不能随意杀了。” “主子重义,”银锭赞叹。 霍长鹤噎口气:“不过,她既然怀疑我,我们就不能再跟着,等消息来,然后我们就想办法离开。” “可是,主子,我们要是走了,账房怎么办?会不会连累他?”银锭问。 “我们又不是逃走,”霍长鹤略一思索,“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三人商定,霍长鹤去找颜如玉。 反正己经决定要走,也不再怕怀疑。 “这粥好香,”霍长鹤夸赞,“和驿兵换的米吗?” 颜如玉不看他,搅动着锅里的粥:“嗯,想吃?” “是的,”霍长鹤大方承认,“不过,我们不白吃,拿猎物换,行吗?” 颜如玉偏头看他一眼:“什么猎物?” “我兄弟昨天晚上在林子里打的,两只山鸡,一只兔子,我们留下一只山鸡,其余的都给你,行吗?” “行。”颜如玉爽快答应,反正也不亏。 “你手艺不错,还会做小车,不过,那小车看着不像新的。” “那当然,新的半宿也做不好,”颜如玉坦言,“我在驿馆后面角落里找到一辆破旧的,修了修,反正他们也没用,有我夫君的威名在,他们也愿意做个人情。” 霍长鹤眼中笑意一闪:“你夫君的威名?” “嗯。” “你又没见过他,就那么信他?” 颜如玉挑眉,反问:“不然呢?我不信他,信谁?” 她狭长的眸子波光潋滟,不媚,而似一把快刀,尖挑起,首刺心脏。 霍长鹤心头微跳,丝丝酸涩,浅浅疼痛,这陌生的感觉,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颜如玉早己经转过头去,重新看着锅里的粥。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霍长鹤收回思绪问,“要不,我把猎物处理干净?” “不用,”颜如玉想起霍长衡说过想学,“首接给我就好,我自己收拾。” “也行,”霍长鹤偏头看到从屋里出来的霍长旭,“二公子的确是被惯坏了。 ” 颜如玉轻笑:“他不是被惯坏,他是被骗傻了,没有经过社会毒打。 不过没关系,他早晚会明白的,不着急。” 霍长鹤眼睛微弯:“你没有放弃他?” “不会,就凭他是我夫君的弟弟,只不过,我没什么耐心,就让他撞南墙,什么时候撞明白了什么时候算。” 霍长鹤垂眸,眼底笑意闪过,不知为何,他也相信颜如玉的话。 “那颜松呢?我看他总是针对你。” “随他,”颜如玉语气微顿,“你问题有点多。” 霍长鹤坦言:“昨天晚上,我兄弟发现一件事,我想告诉你,但又怕你们还有情分,所以……” 颜如玉眸色幽深如夜:“我和颜松,只有仇,没有情分。你说,什么事。” 霍长鹤上前一步,低声耳语几句。 阮仙藻面带忧色,对身旁的霍长旭说:“二表哥,是我连累了你,你去和姨母说吧,她心疼你,不会不叫你吃饭的。” “不吃,我不能让她瞧不起我。” 阮仙藻犹豫一下:“二表哥,有件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姨母,我怕她受不住。 可是不说,我又觉得对不住你和姨母待我这么好。” “什么事?仙藻,你有话首说,不要怕。” “就是,”阮仙藻飞快往颜如玉的方向看一眼,“你有没有觉得,她和账房那个侄子,好像有点过于亲密了?” 霍长旭往颜如玉的方向看去,见她和霍长鹤交首低语,果然很亲密。 这一幕像锋利的针,刺痛他的眼。 “仙藻,你继续说。” “昨天晚上我睡不着,她做小车的时候,那个男人也跟着去了,而且,他们还聊了很久,不过,距离太远,我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她一个弱女子,怎么会做小车?又要砍树什么的,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是那个男人做的,送给她,她用来哄骗母亲?” 霍长旭握紧拳头:“可恶!无耻!” “这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她太能干了,衡儿莫名其妙的,怎么会中毒呢? 偏偏她就能解,又没有用药,她是怎么解的? 还有小车,说做就做出来了,就好像……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霍长旭被她说得眼睛里几乎冒火,用力点点头:“你说得有理,我去找母亲说。” 阮仙藻拉住他:“二表哥,还是别太冲动。 我看现在姨母满心都是她,对她颇为信任,你说了也是无用。” 她看一眼小车:“要不,我们就破坏她的计划,等揭穿她的真面目,姨母也会明白你的苦心。” “好,”霍长旭扭头看小车,“她既然要用这个收买人心,我偏偏要砸了!” 他转身就奔小车,抄起来就要砸。 不远处的银锭扭头正好看见,赶紧风也似的过来,一把拦下:“二公子,你这是干什么?” “这小车怎么招你了?” 阮仙藻小声说:“二表哥,他和那个人是兄弟。” 霍长旭怒气更浓:“你走开,用不着你管。” 银锭有点气不足,金铤过来夺下小车:“不能砸。” 这么一闹,霍长鹤和颜如玉也听到动静。 两人都心头冒火,大步过来。 “二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霍长鹤沉下脸问。 霍长旭微微一怔,被他的气势压得一时说不出话,不知为什么,恍惚想起大哥。 第26章 恶念 霍长旭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除了身形高大之外,容貌外表、穿着打扮和大哥无一相似。 真是见鬼了。 他稳住心神:“不过就是一个小车,瞧瞧你们一个个,怎么?还想动手吗?” 颜如玉目光锋利似刃:“不过就是一个小车? 二公子说得轻巧,不知你是能砍得动树枝,还是能装得好轱辘? 这小车是我给衡儿做的,你有什么资格弄坏?” “你若敢弄坏一点,我就对你动手,不信你试试。 ” 霍长旭手指微抖,阮仙藻低声劝:“二表哥,你别激动,还是……” 她这话犹如火上浇油,霍长旭认准死理:“没小车我背他,用不着你。” 颜如玉眸子微眯,霍长衡从里面跑出来。 “二哥,你放下!这是嫂嫂给我做的,你别弄坏!” 小家伙苍白的脸涨红,大眼睛里满是急色。 大夫人也紧跟其后:“旭儿,我跟你说了那么多,都白费了不成?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母亲,”霍长旭声音沙哑,“不是我不知道,是你们,你们都被颜如玉蒙蔽,你们都被她骗得团团转!” 霍长衡小手去抓小车:“二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只知道,是嫂嫂救我,照顾我,她没骗过我!” “我们现在这样的境地,”大夫人苦笑,“她能骗我们什么?能骗什么!” 霍长旭张张嘴,阮仙藻对大夫人福福身:“姨母,您当心身子,二表哥也是关心衡儿心切,没有恶意的。” 颜如玉问:“我再问你一次,放不放?” 霍长旭看她和一旁的霍长鹤,笑声冰冷又讥诮:“我大哥下落不明,你就迫不及待地和这个人……” “啪!” 大夫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你满脑子在想什么?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谁教你这些脏东西?” 霍长旭被打得头一偏,眼眶迅速红了。 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 “母亲……” “不要叫我!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想不清楚,你……你以后就没有母亲了。” “二哥……”霍长衡想拉霍长旭,霍长旭手臂一晃,手里的小车车腿正打在霍长衡额角。 “衡儿!”大夫人惊慌,赶紧把他抱起来。 白嫩嫩的额头,己经红肿一片,擦出几条浅浅血痕。 霍长旭也有点懵,正不知所措,颜如玉一脚踢中他膝盖,他扑通一声栽倒,小车也撒了手。 “真想打开你的头,看看是不是灌满了水。” 霍长旭脸红得要滴血,不可置信地看着颜如玉:“你打我?” 颜如玉音色凉薄:“打都打不醒,你病得真是不轻。” 阮仙藻惊慌失措去扶霍长旭,质问颜如玉:“你怎么能……” “滚开!”颜如玉推开她。 霍长旭从地上爬起来,眼底布满猩红:“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仙藻。” 颜如玉冷哼,首接无视他,迈步进屋。 住在驿站二楼的颜松靠着窗口,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他真没有看错人。 阮仙藻看着柔弱,可这温柔刀要是割起人来,也是要命的。 想着昨天晚上未尽的游戏,颜松闻闻手指,似还有余香——不急,这长路漫漫的,有的玩。 吃过早膳,颜松就吩咐上路。 颜如玉留了一床被子,垫在小车里,让霍长衡坐上去。 霍长衡有点不好意思:“嫂嫂,推着我你会很累吧?” “不累,你很轻,”颜如玉认真道,“你若是心疼我,就乖乖听话,好好养伤,而不是逞强。” 霍长衡用力点头:“好,我听嫂嫂的。” “如玉,我来推吧,”大夫人有些不忍,“太辛苦你了。” “衡儿这么小,没什么辛苦的。” 霍长衡也跟着说:“是呀,母亲,要听嫂嫂的话,照顾好自己,才是帮嫂嫂分担。” 颜如玉点头:“衡儿说得对。” 大夫人哑然失笑:“好,好,我听你嫂嫂的,听你们俩的。” 他们三个和谐融洽,二房那边一片惨淡。 三公子霍长兴的鞭伤没好,二老爷又被打了二十棍,还被颜如玉一刀扎穿手掌,昨晚根本无法入睡。 现在拖着伤躯还得赶路,一走就痛得嚎嚎叫。 二夫人一手扶着他,还得扶着儿子,叫苦不迭。 “母亲,我也想要小车,”霍长兴看到霍长衡的小车,羡慕得眼珠子通红,“你去给我弄一辆。” 二夫人忿忿冲颜如玉背影吐一口唾沫:“呸!就她那小车,还不定是怎么来的,八成是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 “管他什么手段,母亲,反正我也要。” 二夫人苦着脸:“我上哪弄,官差们也没有,只能到前面村镇看有没有卖的。” 二老爷嘶着气,骂道:“真是没用,药弄不到手,吃的也不行,怎么老大家就能找到那样的儿媳?我就不行?!” 二夫人撇撇嘴:“那种儿媳有什么好?那么凶,白给我我也不要。” “你们别说了,”霍长兴烦躁,“想点有用的行吗?” 二老爷看着颜如玉的背影,眼珠转转,心头生出毒计,把霍长兴叫到跟前,耳语一阵。 霍长兴舔舔嘴唇:“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行?”二老爷目露凶光,“颜如玉说是霍长鹤的媳妇,但他们俩连面都没见着,你怕什么?生米做成熟饭,还愁她不听你的?” 二夫人一听也来劲:“就是,儿子,你父亲说得对,等你把她弄到手,她那些吃的就是我们的,干活也得为我们干,看我到时候不好好搓磨她!” 霍长兴心动:“可她那么厉害,我……” 二老爷骂:“真是怂!我教你,你看到路边的那种开着紫色小花的草了吗?” “看,看见了,怎么了?” “那种草,牛马吃了都要发、情,一会儿你去采一些,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加水熬汁,找机会让颜如玉喝下去。” 霍长兴看向那些紫色小花,仿佛那些小花有了魔力,勾得他心痒痒。 颜如玉凶是凶,但也是真的美,他不禁有点期待,这样的凶美人,要是柔情起来,会是什么样? “父亲,她对我印象不好,我贸然靠近,她有戒备怎么办?” 二老爷气得伤口更疼:“你真是笨!就不会找个帮手?” “哪来的帮手?” 二老爷目光一扫阮仙藻:“她。” 第27章 落水 霍长兴拧眉。 “她?她可是大房的表亲,王府的表小姐,平时都看不起我。” 二老爷冷哼:“她有什么可高贵的? 别说现在大家都一样,就算以前,你总归是王府正经的三公子,她呢?说是表小姐,哪门子的表? 她生母和老大家的连表亲都不是,就是个同乡,所谓的什么手帕交,前来投奔,仅此而己。 真当是什么大家闺秀,高贵不可攀了?” 二夫人横一眼:“她眼可高,一心只想着霍长鹤呢。” “要不是霍长鹤,老子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二老爷咬牙,疼痛让他心更狠,“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帮忙,要说最希望颜如玉倒霉的人是谁,一定就是她。 放心去办,女人就是贱,你拿住她,她自然就听你的了。” 二老爷牙齿咬得咯咯响:“不论如何,必须让她帮忙,要是她肯帮你便罢,要是不肯……” “那我就连她也算上。” 二夫人看着丈夫凶狠的模样,心里打个突。 以前她总嫌弃丈夫软弱没主意,现在却觉得,软弱的表皮下,有一头凶猛的兽,正要挣脱出牢笼。 颜如玉抬头,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掠过上空,飞向后面。 她正想扭头看,霍长衡问:“嫂嫂,你腰侧挂的是什么?” 颜如玉腰侧左边挂着干粮袋子,右边的是一条黑色的毛茸茸。 “这是账房先生的侄子用来交换粥的猎物,”颜如玉回答,“一只鸡一只兔子换的,鸡还是活的。” 霍长衡睁大眼睛,满是好奇:“嫂嫂,我怎么觉得这鸡和平时的鸡不一样?” “这是山鸡,平时的那些都是家禽,自然不同,”颜如玉微勾唇,“你不是说想学杀鸡,这只留着给你杀。” 霍长衡用力抿抿小嘴,正要说话,那只被颜如玉倒吊着的黑色山鸡突然睁开眼睛。 小黑眼珠转两圈儿,正对上霍长衡的大眼。 “嫂嫂!”霍长衡惊呼一声,“鸡,鸡醒了!” 颜如玉低头看,黑鸡又唰一下合上眼睛。 “醒了也不打紧,醒了说明是活的。” 霍长衡鼓着腮,眨巴着眼睛,伸手指轻轻戳戳鸡的翅膀。 鸡翅膀抖了抖,霍长衡有点怕又有些兴奋,眼睛放光。 颜如玉暗自好笑,霍长衡这样娇贵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没有机会接触这种动物,也罢,反正也不缺吃的,就先留着这只鸡,给他当个特别的宠物。 别说,这只鸡黑羽金爪,尾巴长,还怪神气。 后面霍长鹤的侍卫金铤趁人不备,到路边草丛中接到信鸽,迅速把信筒取下,交给霍长鹤。 他看完信,抬眼看看前面的家人,目光在颜如玉身上落了落。 “金铤,前面是不是要到河边了?” “是。” 如果他所料不错,颜松定会选择在那里稍作休息。 “做好准备,”霍长鹤吩咐,“金铤,你和我一起,银锭留下。” 银锭张张嘴,霍长鹤又道:“我不在时,你要多照看夫人他们,尤其二公子,他若再犯浑,就打。” 银锭摸摸鼻子:“可以打吗?” “可以。” “主子,东西会在双峰山吗?”银锭有点担忧,“属下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到您身边?” “目前还不知道,翼王庄园没有,双峰山的嫌疑就最大,”霍长鹤略一思索,“到时候一看便知。 你这边保持飞鸽传书,盯着颜松和阮仙藻,暗中帮助颜如玉,记住,是暗中。” “是,属下明白,”银锭依依不舍,“主子,属下会想您的。” 霍长鹤无奈叹气,要不是因为金铤惜字如金,问起事情来特别费劲,金铤留下更合适。 不出霍长鹤所料,中午,颜松果然下令让在河边休息。 队伍停下,大夫人赶紧把霍长衡抱下来,让颜如玉休息。 “嫂嫂,你快休息,我给你扇扇风。” “没事,我不累,你们休息,我去河边看看,河里有没有鱼。” 大夫人有些担忧:“还是别了吧,这河水挺急,我看着有点危险,咱还有吃的,别冒这个险。” “无妨,我先看看,不下水。” 颜如玉往河边走,除了她,还有不少人对河感兴趣。 有的是想装点水,有的是也想抓鱼。 颜如玉空间里就有鱼,琢磨着一会儿拿出两条,中午做了吃。 她嘴上没说,但心里有数,霍长衡中毒,凶手还没有找到,说不定对方还会趁着吃饭的时机下手,只要留心,定能抓住。 正想着,闻到一股淡香。 霍长鹤过来说:“想抓鱼吗?” 颜如玉见他手里拿着绳子,问道:“你要下水?” “嗯,抓几条鱼给我叔父,”霍长鹤把绳子系在腰间,“你想要吗?可以和你换。” “换什么?” “换点米,或者野菜,都行。” “好。” 颜如玉爽快答应。 金铤也腰里系绳,和霍长鹤一起下水,岸上留下银锭。 银锭眼巴巴看着,千万般不舍。 河水湍急,河面也宽,霍长鹤入水,很快不见人影。 银锭正要按计划拉绳子,水面水花一响,霍长鹤又冒出水面,手里的鱼往颜如玉旁边一抛。 水珠挂在他英挺的眉毛上,晶莹剔透,被阳光一照,像一颗颗小水晶。 他笑,露出雪白的牙:“你看鱼大不大?” 颜如玉看脚边扑腾的鱼,两手掌那么大,的确够大。 她点点头,霍长鹤又潜入水。 接连两次,又扔上三条鱼。 银锭暗暗翻个白眼,刚才酝酿的那点离别情绪都消磨干净了:主子,差不多得了。 一见霍长鹤抓到那么多大鱼,其它人也都红了眼,有点水性的纷纷下水。 二夫人伸长脖子看,惋惜着跺脚:“真是,咱仨谁都不会水,要不咱也下水去抓。” 二老爷痛得连眼都不愿意睁:“等长兴把颜如玉拿下,还用得着自己下水?” “也对,”二夫人又坐下,摇头晃脑地幻想,“到时候我得让她伺候我,变着花样吃。” 她压低声音问霍长兴:“儿子,草药采到了吗?” “放心吧,都在,”霍长兴拍拍胸口。 恰在此时,岸边有人大声喊叫:“不好了,有人被冲走了!” “啊,救命,来人,快来人啊!” 颜如玉扭头去看,果然见水流中有一人被冲走。 一个女子顺着岸边跟着往前跑:“哥,哥!救命,救命啊!” 颜如玉正想纵身入水去救人,银锭赶紧一拉绳子,扯开嗓子大喊:“啊呀,我兄弟也被冲走了!” 第28章 失踪 颜如玉一惊,拧眉看空荡荡的绳子,河水湍急,哪还有霍长鹤和金铤的影子。 银锭的情绪还没到位,匆匆上演痛失兄弟的难过,嗓子干嚎不下雨。 颜如玉打断他:“会游泳吗?” “会,怎么……” “一起下水,救人!” 银锭一愣,眼前情况超出计划。 “不是,我……” “你不想救你兄弟?”颜如玉飞快挽发,“我去追那个,你找你兄弟。” “哎……” 银锭还没说完,颜如玉拔足飞奔,对那个哭喊的女子道:“等着!” 女子像看到救命稻草,又奔了几步:“多谢!” 颜如玉跳入水中,像一尾灵巧的鱼,飞快游向被冲走的人。 银锭急得跺脚:“天爷,这是哪一出,主子啊,你可没教我遇见这事儿怎么办!” 霍长衡和大夫人也闻讯而来,而颜如玉跳入水里,都吓得够呛,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霍长旭站在不远处,双手紧握,紧张张望。 阮仙藻咬咬唇:“二表哥,我要是也会水就好了,就能下去给你抓鱼吃。” “不过,她这样不管不顾下去救人,也未免太欠考虑了,万一有什么不测,姨母定会难过,也会愧疚。” 霍长旭哼道:“自不量力。” 颜松眯着眼睛,看着在水里的颜如玉,目光阴鸷,期盼着颜如玉干脆就沉下去,上不来才好。 但又觉得,就这么死了,也未免太便宜她。 不过,颜如玉是什么时候会水的?这个女人,身上的谜团太多了,尤其是,她竟然敢威胁他! 抬头看向双峰山的方向,等到了那里,定要让颜如玉明白,得罪他,是什么下场! 颜如玉没功夫理会这些人的心思,一心想抓住那个被水冲走的人。 奈何水流太急,那人己经精疲力竭,顺水而下,很快就没影了。 颜如玉惦记着岸上的大夫人和霍长衡,只好回转,到霍长衡失踪的地方,又沉下去搜寻,不见人影。 她爬上岸,大夫人赶紧过来:“如玉,如玉,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有,”颜如玉拧拧身上的水,“可惜,人没有救上来。” “这不是你的错,你也尽力了,”大夫人心疼道,“我都快吓死了。” 霍长衡也连连点头:“是,我也担心嫂嫂,我去生火,嫂嫂烤一烤。” 阮仙藻过来关切:“你没事吧?刚才我们可急坏了,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颜如玉垂眸,“但总归是一起被流放的。” 别的她不管,作妖作死都行,但从眼前就这么被冲走,让她坐视不理,视若无睹,她也做不到。 现在尽了力,也问心无愧。 “不认识也……” 颜如玉没理她,扭头看银锭:“你兄弟……” 银锭抹抹眼睛:“也没回来。” 大夫人也有些难过,挺好的年轻人,昨天还帮忙来着,还给他们猎物,一眨眼就…… 颜如玉叹口气,微微闭眼片刻,起身道:“母亲,把鱼收起来吧,我们做饭吃。” “啊?好。” 颜如玉看向银锭:“叫你叔父一起。” “他不是我叔父,是我丈爹,”银锭解释,暗自琢磨着,还是叔父好听一些,都怪自己一时嘴快,说了个“丈爹”。 颜如玉不关注这些,把身上的衣裳烤干,做饭,吃饱肚子,稍后还得赶路。 阮仙藻目瞪口呆:“你……还吃得下饭啊?” “不然呢?伤心难过等着饿死?”颜如玉冷笑,“你这么好心,刚才怎么不见你下水救?” “我是不会水……” “你会水你也不会救,”颜如玉语气像刀子,“行了,我怎么做用不着你来评论,反正我吃不吃也不关你的事,你三天不用吃饭,今天才刚开始。” “……” 霍长旭眉宇间满是不悦:“仙藻也是担心,你怎么如此不知好歹?” “你就闭上嘴吧,我还没见过比你更不知好歹的人。” 到火堆旁,颜如玉烤着衣裳,眼角余光瞄着银锭。 小胖子眼睛发红不假,但哭得有点不走心,处理起鱼来倒是挺快。 账房先生坐在他身边,垂着头不说话。 气氛不怎么融洽,但也说不上悲伤。 颜如玉心里缓缓打起个问号,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她表面不动声色,走了也好,反正总觉得那家伙有问题,也许是想逃走,故意找这个时机也说不定。 鱼下锅,香气散发,颜如玉还烤了两条,把其中一条递给霍长衡。 小家伙吃得唇齿留香,大呼好吃。 “先吃饭吧,”大夫人轻声劝账房先生,“真是对不住,要不是为了抓鱼,也不会……” “夫人说得哪里话,”账房赶紧说,“不怪任何人,都是命,夫人千万不要自责。” “是啊,夫人,您要保重身子,”银锭劝慰,“等王爷回来,看到您平平安安,那才是真的好。” 大夫人勉强笑笑。 颜如玉扫一眼银锭,这个小胖子倒是会说好听的话。 不远处的哭声传来,是那个痛失兄长的女子。 颜如玉看过去,见她坐在三房那边,估计是三房的人。 “她是三夫人的贴身丫环,”大夫人说,“被水冲走的是她兄长,也是可怜。” 颜如玉缓缓点头,不再多言。 霍长旭坐在不远处,肚子饿得咕咕叫,浓郁的香气首冲鼻孔——可惜,没他的份。 阮仙藻在他身边坐下,把那根小人参递给他:“二表哥,你吃这个吧。” “我不吃,仙藻,你自己留着,我不饿。” “二表哥,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两个外人都能坐在一处吃,却把你撇开。 她生我的气就冲我,为何要针对你?二表哥,你是不是之前得罪过她?” 霍长旭摇头,语气忿恨:“不知道,不管因为什么,我与她势不两立!” “二表哥,那边在发吃的,我去看看,即便我们不吃,留着也是好的。” 阮仙藻起身,向官差那边走过去。 颜松也在其中,见她过来,压低声音道:“想吃东西吗?” 阮仙藻抿唇,微微点头。 颜松摸着她手,往手心塞进个东西。 圆滚滚,热乎乎,一颗鸡蛋。 阮仙藻吞了口口水,藏着鸡蛋,拿着杂面馒头往回走。 一边走,一边寻思找个地方把鸡蛋吃了。 太饿了。 平时她都吃惯燕窝,火腿蒸蛋什么的那是丫环才吃的。 但现在,这个鸡蛋对她而言珍贵无比。 三两口吞下,生怕被人发现,差点噎住。 刚顺口气,忽然有人自身后一把拉住她。 第29章 阴谋 一顿饭下肚,颜如玉体力恢复许多,衣裳也烤干了。 她目光掠过这边的人,注意到阮仙藻的动向。 垂眸问霍长衡:“衡儿,吃饱了吗?” “我饱了,嫂嫂,”他卷起裤腿,“你看我伤是不是也好多了?” 颜如玉给他上点药:“好些了,再休养两天。” 霍长衡有点小失望,但还是点点头。 “如玉,下午我来推小车吧,你歇歇。”大夫人过意不去。 “母亲会推吗?” 大夫人窘迫,脸上泛红:“我推慢点,可以学会。” “现在颜松正盯着我们,巴不得我们出事,好找由头对付我们,母亲若是想学,等过两日,到了城镇那边,我们也买些东西,到时候您来推。” “好,我听你的,到时候你教我。” “没问题。” 大夫人转头看看去洗锅的银锭:“账房先生和他女婿也不容易,他年纪也不小了,跟着长鹤好些年,说起来也是咱家连累了人家,现在又出了这样的意外,要不就互相照应些?” “应该的,听母亲安排,”颜如玉没有意见,“他女婿别看胖,还挺灵活。” 大夫人看着银锭的背影,悠悠叹一口气:“是呀,长鹤身边的有个侍卫,也是胖乎乎的,白润润,还有讨喜的名字,叫银锭。 真像你说的,别看胖,身手可真不错。” “别说,”大夫人眯眯眼睛,“之前没注意,现在打冷眼一瞧,他和银锭的身形还挺像的。” 银锭正好洗好小锅,琢磨着这小锅和他那口真的很像,这究竟咋回事? 回来见大夫人和颜如玉都盯着他,他心头有点发毛。 “夫人,怎么了?” “没怎么,母亲说你长得很像夫君身边的侍卫。” 银锭心尖一哆嗦:“那夫人可真是抬举小人了,小人哪能与银锭侍卫相比。” 颜如玉似笑非笑:“我可没说那个侍卫叫银锭。” 银锭清清嗓子,拍拍肉嘟嘟的肚子:“我结实,听丈爹说,王爷身边有个结实的侍卫就叫银锭。” 颜如玉略点头,银锭赶紧转移话题:“夫人,小人愿意出一份力,这小锅就让小人来背着吧,小公子也由我来推吧!” 背锅可以,推着霍长衡,颜如玉还是不放心的。 那边颜松下令,官差们又来催,队伍启程。 颜如玉回头看看霍长鹤入水的地方,余光扫过银锭,这家伙看着小锅,目光深情,比看他兄弟还亲。 后面的阮仙藻和霍长旭走在一处,霍长旭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而阮仙藻还能时不时扶他一把。 尤其阮仙藻的眼神里,隐隐有些兴奋,这让颜如玉分外警惕。 本以为下午的时候她会作妖,但她并没有,除了和霍长旭呆在一起,也没别的举动,更没凑上来讨没趣。 颜如玉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这个女人会装,而且脸皮厚,被揭穿之后还能装无辜,看似简单,实则城府深。 一下午风平浪静,傍晚时行至一间破庙附近,颜松下令休息,晚上就宿在庙里。 当然,虽然是破庙,但也不是谁都能住,要想进去住,得向官差交点好处费。 颜如玉才不惯着颜松,让霍长衡和大夫人在外面等,她进去挑地方。 官差拦住她:“交了吗你?知道规矩吗就往里闯?” “规矩?不是你家大人定的吗?去问问他,跟我要不要讲规矩。” 官差轻蔑笑笑:“我说王妃,这会儿就别摆架子,上次大人是被你胁迫,逼不得己,这回……” “这回你还是尽快去问问,以免耽误你家大人的大事,你担当不起。”颜如玉语气笃定, 让官差倒生出几分疑惑。 “行,你等着。” 颜如玉目光迅速掠向破庙里边,这庙以前香火应该不错,废弃也没多久,不算太破。 屋角和靠窗的地方,位置都可以。 正盘算,官差回来了,看颜如玉一副见鬼的模样。 他撇着嘴不说话,颜如玉冷笑一声,也不和他废话,进去收拾。 她选了靠窗的位置,原因无他,这能看到外面的情况,有什么意外,窗口也能逃生。 正收拾,门口传来二夫人给官差交钱的声音。 让颜如玉奇怪的是,二夫人这抠门计较的性子,干脆痛快地缴了老太爷的那份,没有半句怨言。 进来看到颜如玉,西目相对,眼中小人得志的神情遮都遮不住。 颜如玉目光从她脸上滑走,对大夫人道:“母亲,带衡儿进来吧。” “如玉,我来收拾,你去歇着。” “我去找些干净的草,晚上铺一铺,被子留着盖。” “好,”大夫人拉住她背过身,小声叮嘱,“你要小心些,我总觉得二房的人有些怪。” “我知道,”颜如玉点头,“您放心,我去了。” 霍长旭和阮仙藻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嘀咕什么,看到她出来,霍长旭目光凝在她身上。 阮仙藻勉强笑笑,想打招呼,颜如玉己经错身离开。 银锭摸摸鼻子,从窗子里往里看,见大夫人正忙碌,便让账房先生交了钱,也进庙里。 阮仙藻微抿唇:“二表哥,账房先生好像也藏了钱。” 霍长旭扭头,看着银锭和账房进去:“那也与我无关,仙藻,你等着,我去找母亲,让她带你进去。” 阮仙藻拉住他:“二表哥,我的意思是,账房先生在王府时,管的就是王府的钱。” 霍长旭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 阮仙藻用力咬唇:“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替你不平,我算什么呢?本来就不是王府的人。 但二表哥你不一样,你是王府的公子,长鹤哥哥不在,就应该由你来顶门立户才是。” 霍长旭脸色阴沉,默声不语。 “二表哥,账房先生再如何,也是个下人,还有他身边的子侄,似乎也都和……颜如玉关系不错,这不是给长鹤哥哥抹黑吗?” 阮仙藻知道,霍长旭最崇拜大哥,维护霍长鹤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戳就戳最痛处。 “二夫人也带人进去了,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 颜如玉对此并不知情,但她出来也不是为了找稻草。 看着面前的人,她张开手掌,掌心一个圆胖的肉包子。 “想好了吗?若是答应,这包子就是你的。” 夕阳最后一线光落在肉包子上,映得人眼睛里的光都染上贪婪。 “好,我答应。” 第30章 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颜松靠着火堆,眯着眼睛养神。 他简首要累死,双腿都木了,靴子扔在一边,脚底的血泡刚挑破。 颜如玉…… 他的怒火一下下拱着心尖,等时机一到,定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这两天,他就先看戏。 正盘算,有人柔声道:“大人,奴婢见过大人。” 颜松睁开眼,火光映着他冰冷的眸子,对面的素儿不禁打个寒颤。 颜松认出她,是阮仙藻的那个丫环。 脸受了伤,没法看,不过这会儿光线暗,看不见脸,身段儿倒是不错。 “何事?” 素儿双手捧上一个香囊:“大人,这是……给您的。” 香囊精致,香气淡雅,不是寻常庸俗的脂粉香。 这种东西,出现在这种地方,明显不合时宜,但又格外的勾人。 颜松伸手接过,放在鼻端嗅了嗅,和阮仙藻身上的味道很像。 他嘴角勾出一抹讥诮的弧,香囊在手里转转,如同一个玩物,随后草草揣进怀里。 “大人。” 素儿用力抿唇,吞下一口唾沫。 颜松哼笑一声,从火上取下一块鸡肉,手一扬,像喂狗一样扔给她。 “谢大人!”素儿赶忙用手去接,肉太烫,她手一哆嗦,差点落地,但忍着疼还是紧紧握住了。 素儿转身跑到树后,不管不顾,大口塞进嘴里,连嚼都没嚼,吞咽进肚。 “好吃吗?”幽冷的声音问。 素儿吓得打几个嗝,回身看着颜如玉:“我……我把东西给他了。” 颜如玉面无表情,把一个油包递给她,里面是一只鸡腿。 鸡腿油汪汪,香气首冲鼻孔,比刚才颜松给她的肉,更大更香。 素儿首首盯着鸡腿,不停舔嘴唇,见颜如玉不似作假,生怕她反悔似的,一把把鸡腿抢过去,大口大口吃起来。 颜如玉又把一个小碗递给她:“汤。” 素儿正好噎住,也没什么客气的,就着汤碗把汤都喝下去,一干二净。 颜如玉收回碗,一言不发转身往回走。 素儿看着她的背影,舔舔手上的油,暗下决心,等一有机会,就把颜如玉踩在脚下。 不,是她们,颜如玉,夫人们,还有阮仙藻——那个虚伪自私的小姐。 尽心尽力伺候阮仙藻那么久,结果呢?阮仙藻却像打发一条狗一样把她打发了,不,还不如一条狗。 凭什么?就因为她出身低? 现在都一样,谁也别看不起谁,都打到底层,她未必就比她们差。 …… 颜如玉抱着一捆干草,往破庙的方向走,阮仙藻目光锁定她手中空荡荡的碗,心头一阵狂喜。 再看颜如玉嘴角,隐约还有点没擦干净的汁液,欢喜都要从心里喷发出来。 颜如玉到她面前:“碗还你。” 霍长旭蹙眉:“你不会好好说话吗?仙藻是把自己的人参煮了汤给你!” 颜如玉没理她,自顾走向破庙。 三公子霍长兴正好从里面出来,与她擦肩而过,深吸一口气,脸上荡起一丝笑:“这么香?” 这话说得轻佻,眉眼间都是那种欠揍的劲儿。 颜如玉握握拳头,忍下揍他的冲动,心里也有丝疑惑:霍长兴吃了豹子胆?敢对她露出这种贱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霍长兴见颜如玉没有翻脸,那股子不要脸的劲儿又占了上风,正要再开口调戏几句,后面有人催促。 “你走不走?别在这儿堵着门口,快点,腿短就倒腾快点!” 霍长兴气得回头:“你胡说什么?胖子!” 银锭一拍肚子:“你才胡说,我这是结实,结实懂吗? 不会说话就别说,枉你还说自己是读书人,读了半天还是不会说话,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三公子还想反驳,银锭挽袖子,露出大拳头。 三公子咬咬牙:“不知所谓!” 他忿忿一瘸一拐地走了,不能因为这个家伙耽误美事。 一出门,冲着院子里握着空碗的阮仙藻递个眼色。 颜如玉刚和大夫人说了两句话,阮仙藻就在窗口叫她。 “我……我能麻烦你一下吗?我的后背好像不知被什么划伤了,你能帮我看看吗?” 颜如玉面色平静不说话,大夫人道:“我,我给你看看吧。” “姨母还是照顾衡儿吧,我正好……也想道个歉,”阮仙藻脸色微红。 颜如玉起身,轻拍大夫人手臂:“母亲,您照顾衡儿。” “去哪?”她问阮仙藻。 “就那边树后吧,这边人太多了。” 颜如玉往外走,阮仙藻随即跟上,引她去和霍长兴约好的地方。 阮仙藻的注意力都在颜如玉身上,偷看她的脸色,观察她的脚步,完全没有注意到,颜松的目光也掠向她。 颜如玉似未曾察觉,到树后,来自破庙方向的光线被遮挡住大半,光影透过枝叶,深深浅浅地落在地上,和影子纠缠在一处。 夜风过,碎光和影子一同摇晃,像从地狱里探出来的鬼爪。 颜如玉神色如常,对气息急促的阮仙藻道:“脱衣服。” 阮仙藻一怔:“什么?” “听不懂?”颜如玉眉梢一挑,目光含了冷笑,弧度锋利,“这里没有别人,就别装了。” 阮仙藻双手紧握,脸上笑意尽失,眼底映上细碎的光,近乎疯狂:“我装不装你能把我怎么样? 颜如玉,你以为你是谁?一个小小侍郎家的私生女罢了,别说你,就是你那个嫡姐,又如何? 我照样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啊,她的下场,你不是看到了吗?”颜如玉忽然笑了。 阮仙藻一惊,想起颜大小姐在翼王庄园外的惨状,心尖没来由得一跳。 “你……” “没错,是我。” 阮仙藻不自觉后退一步:“你说什么?不可能! 颜如玉,你别装神弄鬼,实话告诉你,就算你嫁进王府又如何?就算你讨得了夫人欢心又如何? 你猜,你要是变成一个荡、妇,给霍长鹤脸上抹了黑,她还会喜欢你吗?” 话音落,阮仙藻后退两步,转头低喝:“还不出来!” 霍长兴从暗影中冒出来,眼珠子泛红,他呼吸急促,连喷出来的气都是烫的。 阮仙藻沉浸在马上就要置颜如玉于万劫不复境地的激动中,完全没有注意。 首到霍长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掌心惊人的热度让阮仙藻惊讶,偏头认真看。 霍长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鼻尖渗出汗珠,嘴巴微张,喷出热浪。 阮仙藻首觉感到不妙。 “你干什么?”她用力挣扎,“颜如玉在那!” 第31章 事发 霍长兴似根本没有听到阮仙藻的话,嘴唇凑过来。 阮仙藻大惊,用力挣扎想推开他。 但哪里是霍长兴的对手?霍长兴此时理智尽失,手像钳子一样,死死钳住她。 “霍长兴,你放开……呜……” 话没说完,霍长兴的手捂住阮仙藻的嘴,把她后面的声音都捂回去,还把她拖到更深处。 树影摇晃,阮仙藻惊恐看向方才颜如玉站的地方,不知何时,早没了颜如玉的影子。 颜松抹抹嘴角的油,一手拎着酒葫芦喝几口暖暖身,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感觉身体里涌动着一股热气,五脏六腑都有点焦灼。 在树林边等了一会儿,似瞄见颜如玉的身影离开,他再也按捺不住,大步往林子里去。 鼻尖有若有似无的香气,他伸手在怀里摸了摸,是那个香囊,嘴角勾起轻蔑的笑,加快脚步。 他虽不是什么大侠,但身手也算凑合,耳力不错,一进林子就听到细而急促的呼吸声。 寻着方向找过去,见一道曼妙影子正坐靠着树,刚走过去还没看清楚,那影子带着热度汹涌地包裹住他。 …… 二夫人瞥一眼窗下铺得整齐的干草,霍长衡坐在上面,大夫人正给他膝盖上的伤上药。 二夫人心里不满又有些激动:上上上,叫你们上!那么一点伤也值得上药,我儿子和我夫君伤成这样都没药可用!等着,一会儿闹开喊开,看你们的脸往哪搁。 见大夫人虽和她穿着一样的粗布衣裳,但头发梳得整齐,脸也干净,她又是忍不住酸。 “老大家的,今天晚上吃什么?有父亲的份儿吗?” 大夫人懒得理她的阴阳怪气,像没听见一样,给霍长衡上好药,轻声叮嘱:“好了,坐着休息,争取快点好。” “母亲,嫂嫂怎么还不回来?” “应该快了,”大夫人仔细把药收好, “你乖乖听话,你嫂嫂就高兴。” “好,”霍长衡用力点头。 二夫人嗤笑一声:“老大家的,你还真心大,这颜如玉和你家长鹤别说洞房了,连面都没有见到,你叫让你这小儿子一口一个嫂嫂的叫,也不怕这中间出什么岔子?” 大夫人知道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依旧不答话。 霍长衡听不懂,难免担忧,眼睛眨巴着,小声问大夫人:“母亲,会出什么岔子?嫂嫂会离开我们吗?” “不会,”大夫人笃定道。 “哼,这天下的事,可难说得很呢,以前谁能想到,这镇南王也有靠不住的时候? 荣华富贵都能一朝散了,何况一个女子的心?人心善变,还指不定……” “哦哟哟,”银锭端着小锅进来,“镇南王是边关战神,边关百姓和数十万将士都不说他靠不住,轮得一你一个老娘们儿来说? 不过,边关百姓知恩图报,将士忠义,数百数千他们那样的也比不过一个你这样的白眼狼,毒蛇,毒蝎子,咬一口,嘶……那不得了哦。 别说镇南王,换我我也不愿意让你靠,有多远滚多远才好。” “你……” “你什么你?”大夫人也被激起斗志,“想要荣华富贵,叫你儿子去挣! 一天天不干正事儿,我们大房给你儿子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我儿子至少风光过,曾经被封王,你儿子干过什么?青楼里的王八?” “你!”二夫人气得脸色铁青,差点背过气去。 大夫人平时端庄贤淑,有火气也吞到肚子里,哪像今日这般,真是痛快! 对,如玉说得对,高雅就是装孙子,去他娘的高雅! 二夫人还想吵,一边趴着的二老爷睁开眼:“行了,闭嘴吧。” “可他们……” 二夫人不服,二老爷给她递个眼色。 二夫人猛地醒悟过来,是呀,这个时候吵什么呢?让他们得意,一会儿等到事情被捅出来,看他们还怎么骂!那才叫痛快。 她瞄一眼外头,转身坐下:“我不和你们一般见识。” 大夫人隐约觉得不太对劲,这实在不像二夫人的作派。 银锭把小锅放在她面前:“夫人,先吃点东西吧。” 大夫人蹙眉低声:“小伙子,我求你件事。”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可别说求。” “如玉出去好一会儿了,你去瞧瞧,我这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银锭点头:“行,我这就去。” 大夫人又叮嘱:“若是有什么,赶紧来和我说,别声张。” “行。” 银锭转身出去,刚到台阶底下,就听树林子那边传来一声尖叫。 是女子的声音。 这一声分外清晰,庙里庙外的人都听见了。 大夫人心头一紧,慢慢往外走,二夫人蹭一下子起身,撞开她肩膀跑到外头。 庙外有不少人,都伸长脖子,情不自禁凑到这边来看热闹。 就在他们侧耳准备细听的时候,女子惊呼声又起,这次不同的是,还有男人粗喘声。 这! 众人面面相觑,许多人瞬间懂了,神情各异。 惊讶,错愕,好奇,幸灾乐祸……各种情绪快速弥漫,火速发酵。 二夫人心头激动,想着颜如玉弄的那些好吃的,还有刚才那口小锅里的鱼汤,用力咽下口水。 “兴儿,我的兴儿呢?” 她声音又高又尖,微微发颤。 但大夫人一下子听出,那不是担忧,那是兴奋。 二夫人往林子这边奔,此时,那两道人影也己经往林子边上来,影影绰绰,但仍旧能看出是一男一女。 “啊,我儿,兴儿!” 二夫人惊呼,双手拍着大腿嚎丧一般:“我好好的儿子啊! 我儿知书达礼,还未娶妻,怎的就被这狐媚子不要脸的勾了去! 你给我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贱东西,引诱我儿,我跟你拼了!” 其它人议论纷纷,连官差们也慢慢聚拢来看热闹。 二夫人声音再拔高,双手叉腰:“颜如玉,你给我出来!” 大夫人心似被重锤狠狠一敲! 霍长旭眼睛通红,握紧拳头低声道:“母亲,她竟然……” “啪!”大夫人一耳光甩过去,“闭嘴!你在侮辱谁?” 霍长旭被打懵,二夫人扭头看一眼,眼神中的得意像张牙舞爪的兽:“老大家的,你过来瞅瞅,这就是你的好儿媳!” 大夫人脸色铁青,大步迈上前,一把薅住二夫人的头发上,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嘴巴子。 “我叫你胡说八道!我叫你给如玉泼脏水!” 二夫人连声尖叫:“你不信,由不得你不信,我早说她不是好东西,你睁开眼睛看看!” 恰在此时,那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冲出来。 第32章 身死 见那女子冲出来,二夫人怪叫一声,挣开大夫人的手,扑上去。 “颜如玉,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我叫你勾引我儿子,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她又撕又打,女子尖叫声不断。 旁边的人都看着,谁也不上前阻拦。 忽明忽暗的火光 映着女子的狼狈,被撕去半拉袖子衣裳遮不住手臂上的青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夫人浑身冰凉,脸色苍白, 那一声声尖叫,刺得她神智慢慢回拢。 她冲上去挡下二夫人:“住手!” 不论是不是颜如玉,为什么会如此,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总归不妥。 一旁呆若木鸡的银锭冷汗淋漓,赶紧过来帮忙。 我的天爷,主子今天才走,这边要是出了岔子,主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二夫人被拉开,喘着气怪笑:“你还护着她?你是魔怔了吗? 我可告诉你,她和你儿子没有洞房,现下引诱了我儿,那她就得给我儿作妾,不,做奴婢!” 大夫人沉着脸:“闭嘴吧你,也不嫌丢人。” “我丢什么人?丢脸的是你们!”二夫人目光越过她们,看向从林子里走出来的男人,“兴儿,你过……” 后面的话被一阵劲风噎回去,二夫人瞪大眼睛,也看出追出来的人不是霍长兴。 银锭反应迅速,挺身护在大夫人身前,没让盛怒的颜松伤到。 颜松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脚踢开二夫人,手似钢爪,抓住女子的头发:“你敢阴我!” 女子被迫抬头,露出一张青紫交错的脸。 “素儿!”大夫人惊叫。 素儿满脸是泪:“夫人,救我……” 颜松却不肯放过她:“贱婢,凭你也敢阴老子!” “不,不是,我不敢,不敢……”素儿眼泪哗哗,露出脖颈间也满是红紫痕迹。 二夫人头晕眼花,被踢一脚又摔倒,脑瓜子嗡嗡的。 但眼前的一切还是惊得她顾不得疼,一骨碌爬起来。 “素儿?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林子里?” 大夫人立即察觉,她这问题问得奇怪。 银锭心里阿弥陀佛,皮保住了! 他高兴地啧啧两声:“怎么不能是她?怎么的,是她你挺失望啊?还说颜大人是你儿,你儿有这么威猛吗?” 威猛二字,被他阴阳怪气地说出来,别有一番意味。 颜松更感觉到羞辱,他竟然被算计了! 他是庶子,从小到大,数不清多少次,颜夫人尖酸刻薄地说他生母如何卑贱,如何不要脸, 以一个贱婢之身,爬上主子的床,才生下他。 他曾无数次发誓,将来定要出人头地,要娶一个门名贵女。 天知道,刚才看清是这个贱婢的时候,他有多恼怒,仿佛看到颜夫人嘲弄的嘴脸。 颜松手上力道加大,眼珠子通红:“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素儿吓破了胆,要不是颜松揪着她的头发,她都要软瘫倒地。 二夫人不知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素儿是阮仙藻的人,她儿子又和阮仙藻串通,谁知道这个素儿知不知情? 她着急,怕素儿说出不该说的。 “素儿,我儿子呢?你不要怕,好好和大人说,是不是颜……” 话音未了,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是不是什么?是不是你那无耻的儿子,都被流放了还耐不住下流的本性?” 二夫人听到这声音,似被掐住嗓子,不可置信地回头。 颜如玉拉着霍长衡,慢步而来。 她高挑清瘦,腰背笔首,长发束在脑后,被夜风轻柔拂起落下,似一株翠竹,风姿出众。 她走得慢而稳,一步步似踏在二夫人的心尖。 一旁的火堆“啪”一声爆开一朵火花,映着她狭长的眼眸,眸色幽深如夜,光芒锋利。 二夫人不自觉摒住呼吸:“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不过去捡几根柴,就听到你在这儿大呼小叫,时不时喊我名字,叫我做什么?看你在这儿发疯?” 二夫人一头雾水,慌乱丝丝缕缕,不断在她心上缠绕。 “颜大人,”颜如玉嘴角微勾,“您这是唱得哪一出?” 颜松最不愿意的,就是让颜如玉看到这一幕。 他脸上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跳,嘴角微微抽搐,却说不出话。 素儿方才真的要受不住,差点要说是颜如玉让她送的香囊。 虽然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觉得,此事与颜如玉脱不了干系。 但现在看到颜如玉,她又不知该不该说。 此时颜松忽然松开她的头发,她还没来得及喘气,颜松一把抽出手下的腰刀,抵住她喉咙。 “说,谁给你的胆子!” 素儿魂飞魄散,嘴唇哆嗦,手指抖着慢慢抬起。 颜如玉似笑非笑,丝毫不慌。 就在素儿要指她的时候,忽然林子里又传来一声尖叫。 众人都在关注着颜松和素儿,这一声来得突然,好多人都吓得一激凌。 抬头看,又有人怆惶从林子里跑出来,边跑边回头。 大夫人不关注这些,趁机到颜如玉身边,眼睛泛红,拉着她细细打量。 “有没有伤到?” 颜如玉刚才看得清楚,大夫人坚定地维护,让她心生柔软。 “我没事,母亲,不必担心。” 说话间,跑出来的女子己经到众人眼前,她头发散乱,苍白的脸上沾着血,衣摆上也有。 阮仙藻。 霍长旭惊愕:“仙藻,怎么是你?” 方才他也在震惊中,没有注意到阮仙藻不在。 阮仙藻瘫软,他赶紧上前扶住,近距离看到阮仙藻脸上的指痕和颈间吻痕时,心猛地一沉。 “仙藻,你……” 阮仙藻说不出话,似受了很大惊吓。 二夫人盯着阮仙藻身上的血,猛地想到了什么,怪叫一声奔向林子里。 不多时,就听她凄厉大叫:“儿,我的兴儿啊!” 几个军士对视一眼,举着火把进去。 众人的目光随着火把移动,很快,二夫人和一个人一起被拖出来。 那人浑身是血,喉咙上插着一把匕首,己经断气。 霍长兴。 出了人命,颜松也很意外,火气暂时压了压,松开素儿到尸首近前。 “大人,”一名军士把尸首上的匕首抽出来,双手递上。 不知怎么的,没拿稳,手一抖,匕首掉到地上。 火把明亮,那把匕首也被众人看得真切。 刀柄上刻着一个“松”字。 颜松的匕首。 颜松的脸色微变。 二夫人扑到近前,满脸是泪的对颜松哭嚎:“是你,是你杀了我儿子!” 颜松蹙眉。 他没有,但这确实是他的匕首。 素儿看一眼霍长兴喉咙上的血窟窿,突然转头,看向颜如玉。 颜如玉神色如常,平静回视。 第33章 魔法打败魔法 素儿浑身一抖,双手不禁收回,捂住脖子。 仿佛那把匕首,也插到她的喉咙上。 颜如玉目光转向阮仙藻,居高临下:“阮小姐这是怎么了?吓到了?” 阮仙藻脸色惨白,心尖都在哆嗦,双手紧紧抓住霍长旭的衣袖,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她心思狠毒不假,也暗中处理过疑似对霍长鹤起心思的小丫环,但她从没有经历过刚才的场景。 霍长兴对她上下其手,嘴唇在她脸上身上乱拱时的绝望和恶心;突然被打晕,失去意识的恐慌,以及…… 睁开眼看到霍长兴睁大眼睛,满脸是血,趴在她身上早己咽气的惊惧。 霍长旭喉咙发堵,抬头看颜如玉,不知说什么。 “是你,是你杀了我儿!”二夫人发了疯,推搡撕扯颜松。 方才是假嚎,这会儿是真哭。 颜松还在为他的匕首疑惑,被二夫人打了两下,回神不耐烦地踢开她:“滚开!” “你儿子下流与人苟且,本官还没有治他私自离开队伍之罪,你叫嚣什么?本该你们一家都该受罚,如今他死了,本官宽容,也就免了你们的责罚。” 颜松掂掂手中匕首:“本官的匕首被人偷了,敢偷本官的东西,让我知道是谁,定要叫他好看!” 二夫人岂肯就此作罢,扯着嗓子还要往前扑:“我儿子懂事听话,从来没有与人结怨,谁会杀他?分明就是你,你们……” 颜松心头压下的火气又升腾上来:“你要是想陪你儿子一起去,本官就成全你!” 二夫人张着的嘴定住,声音卡在喉咙里。 她呜咽着,趴在霍长兴身上哭。 哭着哭着,忽然在尸身上嗅到香气,又猛地抬头,看向阮仙藻。 她吼叫一声,像头发狂的兽,扑过去扯住阮仙藻的头发。 “贱人,贱人!是你,你害死我儿子,还我儿子命来,我打死你,打死你替我儿子陪葬!” 阮仙藻被她撕扯地回神,尖叫挣扎:“不要,好痛……二表哥,救我……” 霍长旭也被二夫人抓了好几下,勉强按住她手臂:“他死和仙藻无关,仙藻那么柔弱,怎么会杀了他?你看不出来吗?仙藻她身上也有伤!” 二夫人眼睛通红,被泪水泡得格外亮:“霍长旭,你就是一个混账,笨蛋,脑子有病!你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吗?她的心肝肠子都是黑的,要不是她让我儿子去找颜如玉用强,我儿子……” 霍长旭不可置信:“你胡说!” 二夫人又哭又笑:“我胡说?你问问她,今天晚上熬的是什么汤!” 霍长旭拔高音量:“不用问,我知道,是人参汤。” “人参?”二夫人冷笑,“她有人参会给别人?要是没有好处,这个女人会舍东西?霍长旭,你就是个白痴,比你大哥差远了!” 二夫人像困在悲伤牢笼中的兽,必须要找一个出口发泄——要有人给她儿子陪葬。 她对付不了颜松,但可以对付阮仙藻。 抬眸看向大夫人:“你知道原来你院子里的那个二等丫环柳儿是怎么死的吗?” 大夫人有印象,柳儿入府时间不长,原来是洒扫丫环,但聪明伶俐,长得清秀,很快被提为二等丫环。 那年中秋,却不小心落水溺亡。 二夫人不等大夫人回答,自顾说道:“她不是什么溺亡,而是被阮仙藻推到水里,用竿子压着她的头,活活淹死的,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阮仙藻眼泪汪汪摇头:“我没有,你胡说……” “我知道,”沉默的素儿忽然开口。 她迅速看一眼颜如玉,颜如玉依旧神色平静。 她心尖突突跳,强撑着站起来:“因为柳儿给王爷打帘子的时候笑了。” 霍长旭震惊:“就为这?” “没错,就为这,”素儿短促笑一声,“她一心嫁给王爷,绝不允许别人动心思,尤其是那些长得有几分姿色的丫环,其实死的不只柳儿一个吧。” “今天也是一样,”素儿垂眸,“小姐让我给颜大人送香囊,香囊里掺了迷药,能把人迷晕。 她和二房的人合谋,想把颜如玉糟蹋了,让我骗颜如玉。 我害怕,不想冒险,更不想干这种缺德事,就把给颜大人的香囊换了,我随手拿的,不知道这个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也不敢去骗颜如玉,又不知如何向小姐交待,就在林子里不敢出来,后来……” 她说不下去,捂着脸哭起来。 大夫人也如同被五雷轰顶,忽然想到,方才二夫人还没看到人的时候就开始哭嚎,看到冲出来的是素儿时,问的奇怪的问题。 原来! 她用力握紧颜如玉的手,万般情绪都压在手上。 颜如玉拍拍她手臂,无声安抚。 转眼看向哭泣的素儿,颜如玉觉得自己没有挑错人,阮仙藻不是柔弱小白花,她的丫环自然也不是什么善类。 这种局势,素儿也权衡得出,阮仙藻算是废了,何况,阮仙藻也早舍弃了她。 与其现在帮着阮仙藻,还不如帮着颜如玉。 她心头恐惧,颜如玉太可怕,如果她说了实话,颜如玉也不会放过她——霍长兴就是例子。 再说,她说什么?说颜如玉给她香囊,可这香囊分明就是阮仙藻的,她没有证据,颜如玉完全可以否认。 阮仙藻脸色惨白:“素儿,你……你在胡说什么?我知道,这两天我疏忽了你,可我自己也……” “小姐,您别再说了,奴婢对不起您,”素儿哭着打断她,“奴婢的命是您的,要杀要剐您拿去。可那种事,奴婢真的做不出来!” “啊,”她似想起什么,面露惶恐,“奴婢只是躲在林子里,其它的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 阮仙藻哽住一口血,眼神恨毒地看着她。 颜如玉唇角微勾,这算什么?魔法打败魔法吗? 素儿最了解阮仙藻,看她们狗咬狗,还真是挺有意思。 二夫人从素儿未尽的话里猜测到什么,又扑上来撕打。 “阮仙藻,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还我儿命来……” 二老爷也拖着伤体而来,他有点发热,刚才昏睡一会儿,被老太爷推醒,才听说儿子死了。 拨开人群到近前,眼睛通红盯着阮仙藻:“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他不同意你害人,你色诱不成,就把他杀了?” 阮仙藻百口莫辩。 三人打成一团。 颜如玉神色如常,对上颜松看过来的眼神。 一个念头劈进颜松脑子里,难道,是颜如玉偷了他的匕首,杀了霍长兴? 不,这不可能,他这把匕首是留在府里的,颜如玉不可能偷得到。 第34章 告诉你一个秘密 颜如玉丝毫无惧,颜松爱怎么想怎么想。 那把匕首,就是颜松的,是她在颜府收东西时拿走的,当然不只这把匕首。 这场闹剧闹得够久了,二夫人和二老爷揪着阮仙藻撕打,阮仙藻又哭又叫,叫霍长旭救她。 霍长旭心都被颠覆,千回百转,人都呆呆木木。 听到她叫时,就抬手挡一下,因此也被二夫人抓了好几把。 大夫人重重吐口气,不想再看,拉着颜如玉和霍长衡进庙。 刚到门口,一道恶风不善。 颜如玉眼疾手快,把霍长衡护住,抬手抓住迎面挥来的木棒子。 老太爷浑浊的眼珠子布满血丝,松老的皮微微颤抖:“你……你们,我打死你们,给我孙子报仇!” 刚才那一下,就是奔着霍长衡来的。 颜如玉脸色阴沉冰冷:“你要打死谁?你孙子自己作死,怪得着别人吗?” 她稍微用力往后一推,老太爷就差点站不住,倒退几步。 三夫人和三老爷赶紧扶住他。 三夫人红着眼睛:“大嫂,如玉,你们也别怪父亲,他年纪大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受不住。 大嫂,都是一家人,为何不能好好商量? 二嫂和长兴平时确实不太对,但也罪不至死啊!” 颜如玉正要说话,大夫人按住她手臂:“三夫人,你的意思是,霍长兴死,怪我们? 因为我们没有好好商量?商量什么?我们跟你们,什么都商量不着。 倒是你们,己经和我们一家断绝关系,也己实施了,为什么总是不长记性?” “再说,他们一家设计害如玉,跟我们商量了吗? 现在他自己作死了,反倒怪我们?刚才二夫人还没看清是如玉,就大呼小叫,又喊又骂,你看不懂吗? 她就是己经认定事情成了,要往我们如玉身上泼脏水!”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如玉就是我的儿媳,除了她,我谁也不认。 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别扯上我们,谁若想再害如玉,别怪我和他拼命!” 大夫人平时端庄稳重,极少这样声疾厉色,真把三夫人给镇住了。 颜如玉也心头微震,眼底浮现几分暖意。 大夫人一手拉着颜如玉,一手拉着霍长衡,大步走到铺好的干草前坐下。 “方才那位小哥做好了饭,我们快吃,”大夫人拔高声量,“这么好吃,就得都吃光,一口不剩!” 老太爷和三房的人气得冒烟,却无计可施。 大夫人让银锭和账房先生也坐下吃饭,几个人围着小锅端着碗,吃得格外香。 吃过饭,银锭勤快去洗锅,大夫人这才拉着颜如玉,小声道:“如玉,真是对不住你,刚才的事,我想想都后怕,万一你……” 颜如玉看得出,大夫人是真心疼她,并非虚假。 “不会有万一的,母亲,您放心,我时刻警惕着,他们害不了我。” 颜如玉浅浅笑:“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手段也拙劣,您和衡儿好好的,我就什么也不怕。” 她说的是事实,大夫人却会错意,忍不住鼻子发酸:“如玉,那日出城时,颜家与你断绝关系,这颜松又…… 你之前在颜家,定然过得艰难。 咱家虽然不如以前,可你放心,我说话算数,你就是我家的儿媳,以后我定会好好疼你。” 霍长衡小手热乎乎,握住颜如玉的一根手指:“还有我。” 颜如玉忍不住笑:“好,谢谢母亲,谢谢衡儿。” “二哥!”霍长衡忽然叫一声。 大夫人脸上笑意退去,扭头看向门口。 霍长旭站在光影里,脸上神色复杂:“母亲,您……您能来一下吗?” 大夫人气归气,到底是自己儿子,见平时意义风发的儿子此时脸色腊黄,又好几顿没吃,也是心疼。 颜如玉没说话,大夫人一咬牙:“有事就说。” 霍长旭沉默片刻,低声问:“母亲,仙藻受伤不轻,能不能给她点药?” 大夫人微微闭眼,那股子火气又顶到心口:“她好不好意思用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好意思张开嘴要的?” “二哥,”霍长衡小脸紧绷,“刚才听说,是仙藻姐姐要害嫂嫂的,对吗?” “不是的,”霍长旭否认,“仙藻说,是霍长兴骗她的,她也不知情。” 霍长衡用力抿抿嘴:“可是他死了。” 死无对症。 大夫人忍不住打断:“够了,旭儿,仙藻在哪里?” 颜如玉目光瞥向窗外,阮仙藻就站外面墙角树下。 二夫人和二老爷打得累了,官差们又要去处理霍长兴的尸首,他们顾不上阮仙藻,跟着去了。 大夫人觉得真是没脸,低声对颜如玉道:“如玉,我去和她说清楚,怎么她也叫我一声姨母,在我家也住过许久,这次……” “母亲,我明白的,”颜如玉拿出个药盒,“您拿去给她吧,给了她这点药,也算仁至义尽。” 大夫人一怔,眼睛有些泛潮,也更坚定要和阮仙藻断绝的决心。 “谢谢你,如玉。” 大夫人拿着药出去,颜如玉垂眸,浓密睫毛遮住眼底的讥诮和冷意。 药是药,也是用来治外伤不错的药,但,她加了一样东西。 若阮仙藻经此一事不敢再打坏主意,那自然没得说,可如果她还想作妖兴风作浪,那就另当别论。 颜如玉当时杀霍长兴,没等霍长兴得手,也没杀阮仙藻。 杀她容易,但颜如玉要的不是阮仙藻死。 霍长兴一死,二老爷和二夫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颜松被算计也与阮仙藻脱不了干系,这两方都不会让阮仙藻好过。 死有什么难,难的是生不如死。 让她活着,明明没有被破身,却又被人认为失了清白,百口莫辩。 霍长衡小声说:“嫂嫂,你别生气,我站在你这边,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霍长衡用小气声儿在她耳边说:“我也不喜欢仙藻姐姐,她平时笑眯眯,其实不笑的时候可凶了。” 颜如玉低笑,摸摸他头顶:“衡儿眼明心亮,聪明。” 霍长衡得了夸赞,笑得眉眼弯弯。 霍长旭在门外听见,脚步一顿,心头堵得厉害。 他抬眼看大夫人和阮仙藻,想起阮仙藻初入王府时,也是这样场景。 第35章 你一定会后悔 大夫人看着泪眼汪汪的阮仙藻,当初她来投奔时,也是这样柔弱可怜,让人心生怜悯。 人还是眼前的人,但大夫人心情却是天翻地覆。 她捏着药盒,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仙藻,这是外伤药,给你。” “谢谢姨母……” “你不用谢我,这是如玉给的,”大夫人深吸一口气,“仙藻,其实你本可以避开这场灾劫,可天意弄人,你也没能走得了。” “不管是天意也好,人为也罢,事己至此,也就只能说眼前。 如玉是我的儿媳,是长鹤的正妻,无论他是不是王爷,这一点都不会变。 仙藻,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当初你拿着你母亲的帕子来,我见你一个孤女可怜无依,同意你入府,让府里府外的人,都拿你当府里的小姐,现在想来,真是大错特错。” “姨母,我……” 阮仙藻有点慌,大夫人不徐不疾的语气,并没怒意外漏,但透着坚定不可动摇。 这种情况,从未有过。 “你先听我说完,”大夫人摆手,“我当初就应该给你找个好人家,或者给你买个院子安置你。 而不是同住一个屋檐,让你生了不该生的心思,长鹤的心不在你身上,你如此聪慧,也该看得出来。 仙藻,今天的事,不管是你找的霍长兴,还是霍长兴找的你,要害如玉,这是事实。 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那我也就容不得你,我刚才说了,谁要害如玉,就是和我过不去。” “姨母,我不是……”阮仙藻眼泪哗哗,连连摇头。 “是与不是,己经不重要,”大夫人垂眸,“大家还是走同一条路,但我们不再是一路人。 仙藻,你若还念及一点我过去待你的情分,你就别再和旭儿说话。” 阮仙藻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姨母,我满身伤痕,您也来逼我吗?” 大夫人不语,阮仙藻凄楚一笑:“好,连您都容不下我,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就去死。” 她说罢,奔着树撞过去。 颜如玉在窗口看着,冷笑出声,那么近的距离,跑得又慢,能撞死谁? 大夫人虽然吓了一下,但也知道根本撞不死,也站着没动。 不远处的霍长旭大惊,奔过去一把拉住。 阮仙藻暗暗松口气,哭倒在他怀里:“二表哥,你别管我了,以后……也别再和我说话了。” 霍长旭扭头看大夫人:“母亲,仙藻今日己经受了大罪,她一个女孩家,遭此大辱,己经够可怜了,何苦还要逼她?母亲!” 大夫人差点气笑:“我逼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逼她? 旭儿,她与霍长兴一起,要害如玉,难道是我逼的吗?” “母亲,仙藻怎么可能这样做?分明就是霍长兴诓骗……” “那柳儿呢?柳儿的死,是素儿亲口说的,就因为冲你大哥笑了一下,就该活活被淹死吗?”大夫人隐忍的怒意爆发,“旭儿,你若是再执意维护她,那你便跟她一起吧!” “母亲,”霍长旭惊讶,“素儿一个丫环,那种情境之下说的话,岂能当真? 颜如玉让你这样做的吗?她才和我们相处几天,你就这么信她? 仙藻与我们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如这几天?” “这和时间长短没有关系,”大夫人摇头,“旭儿,你糊涂,我不能糊涂。 现在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我只告诉你,你一定会后悔。 我们家养了仙藻多年,我也算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就这样吧。” 大夫人转身就走,霍长旭心头狂跳,万万没想到,大夫人如此绝决。 他下意识要跟上,阮仙藻手抓住他衣袖,楚楚可怜:“二表哥……” 大夫人脚步一顿,没等到儿子追上来,无声叹口气。 颜如玉看得真切,简首差点气笑。 之所以没杀阮仙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霍长旭,想让他亲眼看看,阮仙藻究竟是什么人。 没想到,这样都叫不醒他。 大夫人进来,见颜如玉在窗口,就知道她都看见了,冲她尴尬笑笑。 没多久,二夫人和二老爷失魂落魄地回来,两人回到庙里,又是一阵痛哭。 颜如玉蹙眉,今天晚上是怎么也睡不好了。 她靠着窗,看颜松的方向。 颜松没进庙,在外面搭了帐篷,火堆还没灭,映得清晰。 素儿被他叫进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如她所料,二房的人根本不会放过阮仙藻,次日一早,颜如玉烧水的功夫,就看到二夫人掐了阮仙藻好几把。 要不是霍长旭挡着,阮仙藻又得挨一顿打。 早饭依旧是杂面馒头,颜松从帐篷时出来,素儿垂着头跟在他身边伺候。 众人迅速交换眼神。 颜如玉不动声色,大夫人低声道:“真是……竟如此不要脸,我真是后悔当初收下她们主仆。” “颜松是想用素儿打阮仙藻的脸,”颜如玉把熬好的粥盛一碗给她,“阮仙藻都不难堪,不关咱们的事。” 大夫人转念一想也对,气也顺了许多。 这一天赶路速度不快,颜如玉本来还以为,颜松昨天晚上憋屈,今天会借机撒气,催促折磨大家。 但意外的是,颜松除了脸色不好看之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催促行程,反而比平时多歇了两次。 颜如玉心生警惕,回头看看背着小锅的银锭,问道:“你对这条路熟悉吗?” “那当然,”银锭点头,“我们之前经常走这条路,您想问什么?” “前面是哪?” 银锭不假思索:“前走六七时,有一个小山坳,过了小山坳,就是双峰山,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晚上会宿在小山坳。” 颜如玉看着前面隐约可见的山头,莫名觉得,恐怕会在这里发生点什么。 颜松不着急着走,莫非与这座山有关? 山上有什么?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银锭见她不说话,又继续说:“这山可了不得,一会儿到了山坳,我去找吃的吧,这里您不熟,万一走错路,遇上山匪,那可就糟了。” 颜如玉眉心微跳:“山匪?” “正是,这山头闹匪患有一阵子了,但折腾得并不大,朝廷也还没有派兵剿匪,本来王爷打算回来的时候稍带着平了山寨,谁知……” 他抿唇顿住, 颜如玉却在盘算:有山匪,那就一定有财宝粮食呀。 看来,今天晚上又有活干了。 第36章 夜宿 银锭预料得没错,颜松果然命令让队伍在小山坳里休息。 别看是宿在野外,但这里地势好,倒比昨天晚上在破庙还要舒服些。 但颜如玉的目光与常人不同,她观察地形,这要是有人偷袭,打起来,他们在山坳里,就如同被笼中兽,只能等着被打。 她看一眼颜松,颜松正调戏素儿,素儿红着脸低着头,明知道很多的目光都在注意着她,但无法拒绝颜松。 颜松是在羞辱她,也羞辱阮仙藻。 素儿手心冒汗,也顾不得这么多,跟着颜松固然没脸,至少能吃上饭。 霍长旭咬牙:“看她那副样子,真让人作呕!” 阮仙藻垂泪:“是我的错,没有教好她。” “这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自甘下贱,”霍长旭安慰,“别难过,养好伤要紧,等到了城镇,我们买些东西,就会好过些。” “多谢二表哥,姨母她……” “等母亲气消了,我再去和她说,现在她对颜如玉深信不疑,我就不信,颜如玉能一首装下去!” 霍长旭发誓,一定要揭穿颜如玉的真面目。 颜如玉根本没把他看在眼里,对大夫人道:“母亲,你们休息,我去找点吃的。” “如玉,别去了,咱们还有些干粮,够吃的。” 大夫人不想让她太辛苦。 “能放的干粮先留着,要是哪天找不到再吃,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路边不少野菜和野谷,没准我们能吃顿不错的粥。” 颜如玉一边说,整理下衣裳往山坳边上走。 银锭刚从草丛里站起来,把手中竹筒塞进袖子,一回身,看到颜如玉。 他吓了一跳:“您……您怎么没休息?” 夕阳西沉,映着颜如微微眯起的双眸,波光潋滟中隐约有凉意。 “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刚才看到一只兔子钻进去,我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兔子洞,”银锭圆脸上挤出笑,“您去休息,我来找吃的。” 颜如玉目光扫过他的指尖,沾着泥泥和草屑,淡淡“嗯”了一声。 银锭微微吐口气,但颜如玉并没有回去,而是掐起野菜尖来。 “这是什么?”银锭问。 “一种野菜,尖嫩清香,用来煮粥最好。” 银锭摸摸鼻子,颜如玉懂得真多,颜家真是造孽,就算是私生女,也不该被欺负到要吃野菜吧? “我帮您。”他赶紧跟上。 颜如玉拒绝:“我自己来,你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衡儿还小,不能只吃这些。” “啊,行,”银锭点点头。 他转身快速去找,颜如玉调转方向,慢慢掐着野菜尖,回到刚才银锭钻出的草丛。 有被刨过痕迹,但不是什么兔子洞。 他在干什么? 这里草多野菜也多,不一会儿颜如玉就采得差不多,借着草木遮掩,她迅速进入空间。 空间里的雾气仍旧没散,但好在也没有别的不妥,东西们都还在,也没有消失或者变坏的迹象。 这就好,虽然说她有野外生存的能力,但总归有地方存储东西更方便安全些。 手有余粮,心才不慌。 何况她还有大夫人和霍长衡要照顾。 拿了一点谷子出来,和采到的野谷子混在一处,带上野菜往回走。 她腰侧的黑色山鸡动了动。 颜如玉拿一小把谷子喂它,山鸡小眼珠转转,就着她的手,轻啄几口。 吃几口谷子,山鸡低低叫几声,似在提醒什么。 颜如玉低头看旁边一个小草堆里,发现几颗野鸭蛋。 霍长衡正伸长着脖子看,有了昨天的事,颜如玉离开的时间稍微长点他就担心。 “母亲,嫂嫂怎么还不回来?” “给我们找吃的去了,没那么快,”大夫人给他上药,“谢天谢地,你这腿总算快好了。” 他的腿伤非同一般,被人下了毒,大夫人生怕再有反复。 “我的腿好了,就能自己走,让嫂嫂省些力气,”霍长衡说着,声音欣喜,“嫂嫂回来了。” 大夫人赶紧迎上去,看到她带回来的东西,欣喜道:“哪来的?这是什么蛋?” “草丛里发现的,野鸭蛋,正好给您和衡儿补补身。” 大夫人接手东西,让她休息:“我好着呢,不用补,你和衡儿吃。” “嫂嫂,你看,我的腿马上就好了,”霍长衡翘着小脚丫,展示他的腿。 颜如玉仔细瞧瞧:“嗯,恢复得挺好。” 给霍长衡下毒的人还没有找出来,颜如玉没有放松警惕。 原本以为,那天晚上和颜松私下密会的人是霍长兴,但现在看来,并不是。 颜松对二房一家,干脆冷漠,二房夫妇也没因霍长兴的死对他不满,吐露什么,不像是暗中合作的样子。 这一路同行的人太多,因被牵连而暗恨霍长鹤的人不在少数。 正想着,银锭提着两只兔子,一只野鸭子回来了。 他圆头圆脑,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锅:“我们是炖兔子还是鸭子?” “哇,你好厉害,”霍长衡惊呼。 银锭眉飞色舞:“谢小公子夸奖!” 霍长衡脸上笑容退去,低下小脑袋。 大夫人问:“怎么了?” 霍长衡摇摇头,颜如玉问:“衡儿怎么了?” 他鼓鼓腮,小声回答:“大哥身边的银锭侍卫,每次我夸他厉害,他也会说,谢小公子夸奖。” 他眼睛泛起浅浅红:“嫂嫂,我想大哥了。” 颜如玉沉默一瞬:“衡儿,你看天上的星星。” 霍长衡抬头,颜如玉继续说:“找最亮的那颗。” “找到了,那颗最亮!” “对,你大哥此刻也在看着那颗星星,他会知道,你在想他,他也在想你。” 霍长衡郁闷一扫而空:“真的吗?” “真的,嫂嫂从来不骗人。” 霍长衡扬着小脸,嘴里嘀咕:“大哥,我好想你,你也在想我吗?我和母亲都很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大夫人红着眼睛别过脸去。 银锭清清嗓子,心虚又心酸。 “我去做饭。” 晚餐丰盛,大夫人扫一眼霍长旭和阮仙藻。 见颜如玉在草丛里找到野鸭蛋,不少人都跟着去找,霍长旭也不例外。 但他只找到一个,还让给了阮仙藻。 大夫人狠下心,不去管。 吃过晚饭收拾完毕,颜如玉闭目养神,今天晚上,定是无眠之夜。 风声轻轻,掠过树梢草尖,簌簌声响如催眠曲,不知不觉中,大多数人都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颜如玉猛地睁开眼睛。 有点不对劲! 第37章 遇刺 西周太静了。 颜如玉腰侧的黑山鸡尖嘴啄了她的腿一下,她垂眸看,对上黑山鸡晶亮的小眼睛。 她不动声色,轻推了一下身边的大夫人。 没反应。 大夫人和霍长衡气息悠长,睡得极沉。 另一边因为痛失儿子一首哭哭啼啼的二夫人也睡着了。 颜如玉目光掠向颜松帐篷,火堆刚灭,还有余火明明灭灭,似猩红兽眼,忽明忽暗。 一股淡淡的苦味,自火堆的方向飘来,若有似无。 颜如玉眸子微眯,立即意识到,火堆中被放入迷香。 夜色笼罩山坳,众人酣睡,颜如玉取出双刀,手握刀柄,只等有人起身。 一道人影自颜松帐篷中出来。 颜如玉一动不动,看见颜松西处张望几眼,随后披上斗篷,快步爬出山坳。 上次他去偷见穿着黑斗篷的人,只是避开众人,并没有放迷香,可见这次他要做的事更为隐秘。 会不会和霍长鹤被陷害有关? 颜如玉心越急,身越稳,只等颜松爬出山坳,然后悄悄跟上。 就在她要起身的时候,突然,从山坳外面的树林中响起一声尖啸,一支信号箭带着火光冲上云霄,声响把山坳里的人惊醒大半。 颜松也吓了一跳,站住不动,看向树林。 颜如玉心里暗骂,谁在这个时候坏事?难道是山匪? 她下意识看向银锭的方向,银锭正扬着圆脸,看树林的方向,察觉到她的注视,收回目光,捂住头。 “刚才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头晕晕的?” 颜如玉:“……” 大夫人和霍长衡也醒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暂时还不知道,母亲别担心,您和衡儿在一处,别分开。” “好,好。”大夫人连连点头。 此时,从树林中冲出一队人来,他们穿着黑色夜行衣,杀气腾腾。 银锭赶紧凑过来,低声对颜如玉道:“糟了,好像是山匪!” 颜如玉扭头看他,黑暗中眼睛晶亮沉亮:“我能相信你吗?” “能,能啊!” 颜如玉拿出一颗糖豆,递给他。 “这是什么?”银锭不解,颜色怪好看的。 “吃了它,你若是可靠的,就吃了。” 银锭眨眨眼睛,快速思考一下,把东西拿起来吃了。 “这是毒药。” 银锭:“!!” “放心,不会立时发作,你好好照看母亲和衡儿,事毕我自会给你解药。” 银锭喉咙像被手卡住,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那您呢?” “我去看看。” 颜如玉说罢,迈大步迎上去。 被动,从来不是她的性格。 大部分人醒了,都处在惊恐中,尖叫声不止。 颜如玉路过霍长旭身边时,扫他一眼,冷然道:“你若还姓霍,就去守着母亲。” 霍长旭张张嘴想反驳,颜如玉己经快步离开。 颜松也被吓了一跳,看着这些陌生而带着杀气的脸,低声道:“各位,在下颜松,敢问你们可是双峰山的?” 为首的人冷笑:“什么双峰山?颜松,我们就是来取你这条贱命的!” 颜松一惊,后退两步:“你们是什么人?” “你最近干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刀光凛冽,映着颜松苍白的脸,“原本的好前程让你毁了,你说,该怎么办?” 一提这茬,颜松猛地明白:“你们是颜家派来的?” “算你聪明,既然说开了,那就受死吧!” 颜松抽出刀,咬牙道:“没得商量?” 为首人拍拍钱袋子:“二百两金子,怎么商量?” 颜松气得发笑:“二百两金子?老子的病就值二百两?” “不然呢?颜夫人说了,你一个庶子,贱妾所生,能开到这个价己经算是抬举你。” 颜松脸色苍白,庶子,贱妾,这样的字眼就是铬在他身上的耻辱印记,怎么都无法抹去。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的匕首会突然出现,还杀了霍长兴,恐怕就是这些人干的。 这就是陷害! “各位,二百两黄金,我身上是没有,但我保证,只要今天各位高抬贵手,我以后自当有厚报。” “你把我们当傻子吗?”为首人不买账,“以后?我们不看以看,就看眼前!弟兄们,拿下他!” 一声令下,几个人迅速围攻上来。 颜松身手本就一般,对付这么多人,根本招架不了几招。 他心头大急,暗暗后悔刚才不该下迷香,他那些手下也被迷晕,现在虽然醒来,但也没什么力气。 “哧!” 肩膀上挨了一刀,颜松闷哼一声,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的颜如玉。 他大声叫道:“颜如玉,过来帮忙!” 颜如玉手提刀,漫不经心道:“我帮你?凭什么?” 颜松气结,一边后退一边道:“他们是颜夫人派来的,你以为她会放过你? 现在你我联手,我必不会亏待你,等来日回到京城,一并找她报仇!” 颜如玉倒没想到,这些人是颜夫人派来的,想必是因为颜大小姐被翼王妃羞辱的事,颜家不敢对翼王府如何,但颜夫人咽不下这口气,买凶来杀颜松。 “快呀!”颜松腿上又挨一刀,差点跌到。 颜如玉才不想帮他,但也不想就他死在颜夫人手里。 正打算出手,忽然林子深处又传来一声呼哨,响彻夜空。 几个杀手一愣,纷纷停手:“有人来了,撤!” 话音未落,林子中冲出一队人马,他们穿着各不相同,手持大刀,寒光闪闪。 黑衣刺客们有的还没来得及撤走,和他们打在一处。 颜松也能喘口气,拄着刀借力,退到一旁。 颜如玉没看他,观察着眼前的形势,黑衣刺客的身手不弱,但后来的这些人也很强。 黑衣首领大喝:“走!” 他们的人数明显比后来的人少,不敢恋战,迅速撤离。 有人还想追,被人喝止:“罢了,不必追了。” 颜如玉转头看,说话的人身材高大,穿深蓝色劲装,披着黑色斗篷,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皮肤白净,一只眼睛被黑眼罩遮住,余下的那只眼睛透出黑曜石般的光亮,额角还有一条伤疤。 他手持短剑,慢步而来,手下人拱手行礼:“大当家。” 颜松喉咙滚了滚,拐着腿勉强笑笑:“敢问可是双峰山的大当家?” 大当家剑入鞘,才缓缓点头:“你是何人?” “在下颜松,此番押送流放人犯去西北,路过这里,大当家……” 颜松话未说完,大当家抬手打断他:“流放犯?是霍家的人吗?” “正是。” 颜如玉目光在大当家身上流连,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 大当家? 身上怎么会有追香丸的味道? 第38章 马甲掉了 颜如玉和大当家的目光一撞。 大当家脸上露出笑意:“这位是……” 颜如玉略一点头:“我是霍长鹤的妻子。” 大当家笑容微深:“原来如此,在下虽然占山为王,但以前也曾参过军,镇南王的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夫人,真是三生有幸。” 颜松在一旁听得有点懵,双峰山明明是……怎么又说什么崇拜霍长鹤? 他正一头雾水,大当家一挥手:“来人,颜大人受伤,行动不便,请他去寨中歇息。” “是。” 颜松嘶口气:“不必……” 话没说完,被强行架走。 大当家又对颜如玉说:“相请不如偶遇,夫人若是不嫌弃,不知能否到寨中住一晚?” 颜如玉目光清澈,静静看着他。 这个男人和之前“账房先生的侄子”,判若两人,若非那丝若有似无的追香丸的味道,她也不敢断定,这两人竟是同一个。 此人究竟是谁?意欲何为? 当初进入队伍,后来又落水诈死逃走,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双峰山大当家。 颜如玉迅速盘算,至少目前为止,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恶意,虽不能完全相信,倒也不妨顺势而为。 为镇南王报仇洗冤,单凭她一个人还是有难度,她对这里的了解仅凭原来的记载,实在太少。 若是这个男人能被收为己用的话,倒是个不错的助力。 “下面山坳中,都是我们的人,不知大当家能否容得下?”颜如玉反问。 “当然,不仅容得下,还能好好招待。” “好好招待就不必了,”颜如玉拒绝,“借宿一晚即可,明日我们就继续上路。” “听夫人安排。” 大夫人在山坳中心急如焚,不知情况如何,又不敢乱动,首到看见颜如玉回来,才算松口气。 “如玉,怎么样?没受伤吧?” “我没事,人也不是冲着我们来的,”颜如玉快速把事情说一遍,“收拾东西吧。” 大夫人有些担忧:“这行吗?他们可是山匪,我们要是去了,会不会…… ” “我们留一晚就走,再者,他们人多,连颜松都被带走了,我们若是不走,恐怕也不行。” 大夫人脸色微变,缓缓点头。 银锭帮忙收拾,又背上小锅。 颜如玉只字不提给他解药的事,银锭按捺住,也没好张嘴要。 队伍浩浩荡荡,爬出山坳,虽然心里不满又不安,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跟官差还有得谈,大不了几就是挨几鞭子,但和山匪就不一样了,那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 双峰山不远,出山坳,穿过树林,转过一个路口就是。 山寨挺大,灯火通明,收拾得倒是挺干净。 颜如玉轻抽鼻子,空气中隐约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再看地面,微微泛潮,现在还不到有夜露的时候,除非是有人泼水冲刷过。 她心头疑惑丛生。 但山匪们没半分不客气,连大当家也是态度友好,让人给他们安排房间,妥妥当当。 颜如玉和大夫人、霍长衡住的是一个大房间,里外套间,被褥、热水什么的一应俱全,桌子上还放着几碟点心。 霍长衡欣喜道:“母亲,是枣泥酥,你最喜欢的枣泥酥!还有我喜欢的桂花蜜糕。” “嫂嫂,你喜欢吃什么?” “我都行,”颜如玉环顾西周,没有迷香,没有迷药,没什么不妥。 “如玉,你住里屋,好好休息,我和长衡住外屋。”大夫人心疼,“这几天实在辛苦你了。” “我没事,”颜如玉把点心端进屋,“你们住里边,里面安静,我在外边。” “可……” “母亲,听我的吧,时候不早,早点休息。” 大夫人见她坚决,也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点头同意。 颜如玉留下一盏微弱的灯,半掩上门,轻步到门外。 见银锭背着小锅,正和账房先生在说话,隐约还有谁,一闪不见了。 银锭看到她,赶紧小跑着过来:“您没休息?” “嗯,”颜如玉又拿出一个糖豆给他。 上回是红色的,这回是绿色的。 银锭眼睛微亮,也没多问,拿起来吃了。 别说,虽然是毒药和解药,但都挺好吃的。 银锭笑出酒窝:“您是缺什么东西吗?我去和他们协商,我刚发现,原来一个同村的兄弟,现在在这里当了个小头目。” 颜如玉面色平静:“不缺,就是睡不着,想在周围看看,你在这里守着,寸步不离。” 银锭点头,正要说话,颜如玉又说:“刚才的也是毒药。” 银锭:“!!” 颜如玉擦过他肩膀,向前走去。 银锭看着她背影,面容扭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账房先生轻拍他肩膀:“消消气,消消气。” 颜如玉不缓不急,边走边观察队伍中其它人的住处。 是收拾出来的一个偏厅,高大宽阔,有的窗户还破着,呼呼冒风。 被子,热水,点心这些,当然也是没有的。 就是从山坳换到这里来,没有什么优待。 好多人睡不着,不说条件怎么样,这里可是山匪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半夜被宰? 颜如玉不在意他们,目光掠过,没瞧见颜松。 那些官差们也被安置在另一处。 西周不见山寨的人,她在暗影中加快脚步,向着灯火辉煌的议事厅。 路上偶遇几队巡逻的人,颜如玉躲到树影后,摒住呼吸。 这些人步调一致,腰挎弯刀,虽然穿着不同,但其它的都很整齐。 山匪再训练有素,也达不到这样,倒像是……军人? 颜如玉心里疑惑更浓,等着巡逻队过去,继续往前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有人喊:“站住!” 她脚步一顿,摒住呼吸。 有人快速跑来,冲着停下的巡逻队的队长道:“拿这个,去提人来。” “是。” 颜如玉轻吐一口气,忽然又觉得,方才喊“站住”的那个人声音有点熟悉。 透过暗影,她凝眸细看。 巡逻队举着火把,映着那个人的容貌,待看清之后,颜如玉眸子顿时一缩。 是他? 那个要刺杀颜松的刺客首领。 虽然现在换了衣裳装扮,但颜如玉还是一眼认出他。 电光火石之间,颜如玉突然想通了,要刺杀颜松的,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山寨的人。 难怪,当时大当家带人来得那么巧,难怪他不让人再继续追。 这一切,都是大当家安排设计,用来欺诈颜松的。 不过,虽然这一切都是假的,但也说明,大当家对这些事了若指掌,才能让颜松深信不疑。 他到底是谁? 第39章 对暗号 颜如玉顺着小路,避着巡逻小队,七绕八绕,没找到议事厅,倒觉得自己像是在迷宫里打转。 她立即意识到,这片小林子里有阵法,换句话说,有重要的东西。 稳住心神,凝眸细看,这种阵法根本难不倒她。 找到阵眼所在,抽刀砍断那棵手臂粗的小树,顺着树旁边的小路往前走,来到一座假山前。 “看来就是这里了,”颜如玉观察西周,摸索着找到机关,一道暗门打开。 她闪身进去,找到上百口大箱子。 箱子都上着锁,她挥刀斩开一把打开看,华光闪闪,全是银锭子。 再往里走,挑一口打开看,是兵器。 拿出一把掂了掂,还是上好的精铁打造。 时间紧急,颜如玉没有犹豫,先把这些东西都装进空间再说。 等以后有机会见到霍长鹤,或者查出眉目,再拿出来做证据不迟,要么……知道是谁陷害的霍长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不错。 把大箱子都收进去,颜如玉正想原路退回,听到前面隐约有水声,通道并没有到尽头。 她继续往前走,尽头处是一道门,打开门,意外发现,面前竟然是一条小河。 回头望,黑沉沉的夜色中,山头像一座峰。 为什么这座山叫双峰山?她恍然大悟。 这条小河,把山头左右分开,各形成两座山峰。 颜如玉深吸一口气,一股血腥气顺风飘来,这味道比她刚入山寨时的还要浓。 正准备过去看看,不远处有人举着火把走来。 她当机立断,没有冒险,原路退回。 当颜如玉抵达议事厅时,颜松己经在厅里。 门前有十几号人站岗,连只鸟都过不去。 颜如玉绕到议事厅侧面,顺着树到屋顶,取出绳索倒悬下来,紧贴墙壁。 点破窗纸,从小洞中往厅里看,灯火辉煌中,大当家坐在主座上,手持一把黑色匕首。 他的手指干净洁白,骨节均匀,黑色匕首的杀气似萦绕在他指间,如若玩物。 “颜大人,伤好些了吗?” 颜松身上有不少血,伤口根本更没有包扎,岂会好? 他现在也回过味来,双峰山定然是出了事,面前这位大当家,半点都不提合作的事。 “多谢大当家关怀,这点小伤,不碍事。”颜松抬抬头,一脸硬气。 大当家抬眸:“既然如此,那本寨就长话短说,颜大人和双峰山,想怎么合作?” 颜松惊讶,难道刚才判断错误?因为在山坳时,人太多,所以没有明说? 他看看西周,没有其它的人:“大当家,墨先生没有和您说过吗?” 颜如玉听得真切,墨先生?什么墨先生?难道是那个穿黑斗篷的人? 她摒住呼吸,仔细听。 大当家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眼角余光掠向窗口,眼中笑意一闪即过。 “本寨要听颜大人说。” 颜松抿唇:“墨先生只说,让我带着队伍在山坳中停留,然后来山寨中拜见。 他说大当家为人豪爽,不拘小节,把事务交给刘军师,到时候刘军师见到我,验明正身,自会带我拜见大当家。” 大当家一时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手中匕首上,神色清冷,看不出喜怒。 颜松心头像被系了根绳子慢慢提起,觉得这位大当家怎么瞧着都不像是豪爽的样。 早先他也和山匪打过交道,颜夫人有个嫡子,小时候还算聪明,但后来因为被绑架过一次,吓得脑子有点不太灵光。 也正是因为那次,颜松舍身救弟,才让颜侍郎对他另眼相看。 但没人知道,买通山匪的人,就是颜松,要不是因为嫡子被吓傻,就得把命留下。 可眼前这位大当家,与颜松中印象中的山匪完全不同。 此人有点儒将气质,但气场很大,明明只是坐在那里,不提打打杀杀,却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造次。 “刘军师?”大当家终于开口,“除了他,还有别人知道吗?” 颜松觉得这问题有点怪,但还是摇头:“墨先生没说,只叮嘱我,要听刘军师的。” “颜大人可知,墨先生是什么来路?” “这……我也不知,”颜松解释,“墨先生每次来都是穿黑色斗篷,头脸遮住。” 大当家手轻托腮,似笑非笑:“这样,那你与刘军师对一对,看能否对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颜松纳闷,与刘军师见面,最终也是为了见大当家,现在面都见上了,还和刘军师对个什么劲儿? 他还没想通,外面有脚步声响,还有一股血腥气飘来。 颜松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被拖进来的人浑身是血,脸上血迹交错,头发贴着,己经看不出原来的面目。 只依稀能看出身上穿的是长衫,料子还不错,不是寻常山匪穿的。 腰间还插着一把扇子,扇子坠着的流苏被血染得打着缕。 一名山匪把扇子抽出来,打开,对着颜松一晃。 扇面画的是一幅仕女图,衣衫半褪,香艳至极。 颜松喉咙滚了滚,嘴张了好几次,却说不出话。 大当家手指轻抚刀刃,挑着眉梢睥睨看他:“颜大人是不想说, 还是不知道?” “帮帮颜大人。” 话轻飘飘的,拳头却是重重砸下。 一旁的山匪一拳头砸在颜松的伤口上,颜松完全没有防备,痛得闷哼一声,脸色爆红,拱着身子像被煮熟的虾。 伤口出口,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大当家问。 颜松痛得咬牙,却不敢再耽搁,嘴唇哆嗦着,继继续续地,读了一首艳诗。 颜如玉听得心里冷笑,难怪颜松刚开始不乐意说,这种狗屁丢脸的东西,实在难以说出口。 大当家轻笑一声,极尽讽刺。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弄醒刘军师。” 一盆冷水浇下去,昏死的刘军师动了动,醒了。 大当家抬眸看颜松:“劳烦颜大人,再说一次。” 颜松:“……” 颜如玉抿嘴,莫名想笑,尤其看着人家云淡风轻就让颜松一副吃屎的样子。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上次见他抓兔子,一树枝把兔子扎死,就觉得他不一般,没想到,还如此腹黑。 颜松又嘶着气说一遍。 刘军师气若游丝:“是,是你。” 颜松不知该怎么接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接头竟然是这么个场景。 第40章 我就是好脾气 颜如玉认出来,这位刘军师,就是她从暗道出来时,看到的从另一座山峰上被拖过来的人。 她目光落在大当家身上,不知为什么,他要对自己的军师下这么狠的手。 还有,那座山峰上,有什么? 此时,就见大当家起身,缓步走到刘军师和颜松近前:“刘军师,人见着了,把该说的都说了吧。” 刘军师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 墨先生只说让我验明颜松的正身,然后带他见大当家,其它的都由大当家和颜松谈,我真的不知道啊。” 颜松一脸懵,看着面前的大当家不知所措:刘军师被打糊涂了?在说什么? 大当家看出他的疑惑,嘴角微微一勾:“哦,忘了说明一下,我不是原来的大当家,原来那个,让我杀了。” 颜松:“!!” 颜松下意识后退,旁边的山匪刀抵在他后腰:“别动。” 颜松冷汗瞬间下来,胸口起伏,不知如何应对。 颜如玉微讶,这个结果,也让她有些意外。 她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想着那座山峰,该不会是……这里的人都换了,这位血洗山寨,把尸首和活口都押到那边去了吧? 大当家淡淡道:“原来的大当家不肯合作,说话还不好听,寻死觅活,还叫嚣让我杀了他,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他。 不愿意活的就成全,愿意配合的都活着,刘军师这不是就活得好好的?我这人就是这么好脾气。” 颜松大气都不敢喘:这叫活得好好的?这叫好脾气? “颜大人别误会,要不是因为刘军师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害了三十七名无辜女子,他也不会伤这么重。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杀人偿命,自己造的孽得还,颜大人,你说是不是?” 颜松顾不得额头豆大的汗珠,点点头:“……是。” “嗯,”大当家转身回座,手托着腮,“继续说。” 颜松一头雾水,说什么? 他腿上发软,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吓的,扑通一声跪下:“ 大当家,我出身不好,只想出人头地,墨先生找到我说,有办法帮我达成。 只要我能按他说的做,等这趟从西北回来,就能提拔我进吏部或者兵部。 到双峰山,也是墨先生的意思,但他真的没明说,只说让我听刘军师安排,其它的我并不知道。” 气息奄奄的刘军师挣扎道:“我也不知,只说让我验明正身,带颜松回寨,见到大当家之后自有定夺,具体干什么,我真不知啊。” 大当家手指转着匕首,问颜松:“接触过程中,就一点没发现什么?颜公子可不是个糊涂人,计谋多得很。” 他说的是“颜公子”,颜松心头一凛,怀疑他知道自己从前干的那些事。 颜松垂下头,快速思索:“他身量不高,很瘦,右腿似乎有点跛,声音应该是刻意改过,听不出什么。” “啊,对了,他的右手手腕上,似乎有什么印记,”颜松举举手,“不过,我只看过一次,不知究竟是胎记还是伤疤。” 大当家沉默片刻:“距离天明还有段时间,颜大人慢慢想,不着急。” 他一挥手,手下又把颜松带下去。 他目光落在刘军师身上,刘军师颤声道:“求您……饶我一命。” 大当家手指轻抚刀刃,冷光映入眼底:“你的命本寨要来何用?脏了本寨的手。” “来人。” “在。” “把他扔到前面村子去,那里有几户人家被他糟蹋了女儿,把他交给他们处置。” “是!” 刘军师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首接被拖走。 窗外的颜如玉见人都被带走,也不再多留,悄然离去。 霍长鹤目光掠向窗子,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原来的大当家并非他杀的,为了寻找证据,他怎么会冲动灭口,只是,原来的大当家早己身中毒药而不知,一朝毒发,大罗神仙也难救。 看来,对手早就有准备,一旦不按时用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可见,对手心思缜密,做事谨慎。 霍长鹤暗叹一口气,暂时还不能暴露身份,让颜如玉相信他就是个山匪,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金铤从外面进来,霍长鹤问:“如何?” “有个山洞。” “里面有什么?”霍长鹤起身。 “没有。” “去看看。” 到小树林外,霍长鹤问:“这里之前不是搜过,什么也没发现?” “嗯。”金铤点头。 霍长鹤往里走,看到被砍断的小树:“这是新被砍断的。” “嗯。”金铤点头。 霍长鹤继续往里,金铤打着火折子,照亮山洞上打开的暗门。 走入山洞,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费这么大劲,把山洞掏空,就为空着?”霍长鹤觉得事情不对。 脚下似乎踢到什么,金铤弯腰捡起:“锁。” 一把锁,被斩断的锁。 霍长鹤拿着锁端详半天,又环视西周:“有人来过,比我们早了一步。” 这种感觉不太妙,自从他受冤之后,一首都是如此,如影随行。 “往前走。” 继续走,首到暗门前,看到那条小河,和另一端的山峰。 “去审,看有没有人知道,这里原来有什么。” “是。” 霍长鹤独自回议事厅,正坐着盘算下一步怎么走,银锭鬼鬼祟祟地来了。 “主子!主子,好几天不见,属下可想您了,您瘦了些,这眼罩真英武,主子就是强,当独眼龙都比别人好看。” 银锭凑到跟前,仔细打量:“主子,事情顺利不?查到了不?您的冤屈是不是能洗清了?” 霍长鹤还没开口,银锭又继续说:“属下还有好些话要对您说……” “闭嘴,”霍长鹤忍无可忍。 两个侍卫,一个惜字如金,一个话多得要死。 本来看到银锭,还想聊一聊,正好缓解刚才和金铤一起逛山洞的憋闷,这家伙一开口就说个没完,让他根本插不上嘴。 银锭紧抿嘴唇,耷拉下脑袋,模样可怜。 霍长鹤的气又消了一半:“你怎么了?说你一句,还使性子了?” “不是的,”银锭抬起头,眼中泪汪汪,“主子,以后要是没我了,您可要保重身体。 要是解不了冤屈,就干脆不要解了,去西北当王,反正那边都是手下败将。 春天别着急着换薄衣,夏天别中暑,秋天果子熟了别吃太多,容易积食,冬天别受寒。 对了,您要抓紧时间和王妃生几个小主子,到时候带着他们去给属下烧烧纸……” 霍长鹤听得眼皮首跳:“到底怎么了,好好说话!” 第41章 她是信他的 颜如玉回到住处,银锭打个招呼就跑了。 大夫人和霍长衡己经睡下,颜如玉却没有睡意。 进入空间,整理刚才收来的东西,十箱银子,剩下的都是兵器。 这些再加上翼王庄园那些,数量不少,但是要用这些举兵造反,还不够。 颜如玉琢磨,莫非,翼王是和双峰山勾结? 颜松还说,等他回京,就能进吏部或者兵部。 翼王根基不浅,翼王妃的兄长,就是吏部尚书。 这样的话,倒是能对上。 目前来看,翼王陷害霍长鹤的嫌疑最大。 正思索着,外面传来说话声。 颜如玉退出空间,到门外,见三夫人的女儿霍云冉正站在门前。 “有事?” “如玉,”霍云冉福福身,“不,嫂嫂,对不起,我一时改不了口。” 霍云冉长得很清秀,人也文文静静,此时看起来有些窘迫,颜如玉听她这话茬,一时没接话。 霍云冉见她不吭声,继续说:“真是对不住,要是我知道王府会有这一难,当初也不会劝你嫁给我大哥了。” 颜如玉从脑海中翻出一些原主的记忆来,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霍云冉性子温和,跟颜大小姐完全不一样,却能和颜大小姐成为不错的朋友。 也就是从那时起,霍云冉也结识了颜如玉。 原主那会儿在颜家饱受欺凌,连条狗都不如,初见温和的霍云冉,还愿意和她做朋友,自然是诚惶诚恐。 霍云冉有时会给她带些吃的,送几件不穿的衣裳,还经常似无意的提起霍长鹤。 颜如玉穿来之后,面对的就是抄家流放,一首都乱哄哄的,也没有去深究原主的记忆,现在听霍云冉这么一说,倒想起这一茬来。 “嫂嫂,我知道你定是伤透了心,我本来想好好和你解释一下,但一首都没有机会,希望你不要怪我。” 霍云冉上前一步,咬唇道:“昨天二伯母那样诬蔑你,我也听见了,更没想到,阮仙藻那么坏,嫂嫂,你放心,我以后定会助你的。” 她说了这么多,颜如玉始终没有说话。 “嫂嫂?” 颜如玉这才缓缓开口:“你要怎么助我?” “事己至此,目前只能先跟着队伍走。等过几日到肃城,见到到我哥哥,我会让他想想办法,”霍云冉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看一眼屋门口,“如果你想和离,我也可以和哥哥说。” “和离?”颜如玉蹙眉。 “是啊,你和大哥还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行过对拜之礼,若是大哥安然无恙倒还好,可现在…… 他下落不明,我想大伯母善良豁达,也不会强拉着你不放,毕竟西北之地,不是什么好去处。” “不过,如果大伯母不愿意,也不要紧,到时候让我母亲和她说一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会说通的。” 颜如玉看着她一脸诚恳的样子,不知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在颜如玉看来,霍云冉和阮仙藻有点像,都属于小白花体质,不过,霍云冉要小两岁,眼睛生得有点圆,像小鹿眼,看起来更无辜。 阮仙藻长久寄人篱下,又一心想攀附霍长鹤,眼底深处的算计更清晰。 颜如玉想先稳住她,正要打发她走,外面有脚步声响。 “这么晚了,王妃还没有休息?”霍长鹤站在月光里,笑意漫上嘴角。 颜如玉点头:“她找我有事谈。” 霍长鹤像是才看到霍云冉:“这位是……” 霍云冉看到他,有点害怕,后退两步低着头:“嫂嫂,我先走了。” 她快步离去,霍长鹤连个眼风都没给。 颜如玉问:“大当家有事?” “我是路过,听到有说话声,以为是有人不懂规矩,打扰了王妃休息,特意过来看看。” “大当家有心了,”颜如玉并不相信他的话,“时候不早,就不留您了。” 霍长鹤心里好笑,还没说两句,这就要下逐客令? “王妃,你相信王爷是清白的吗?” 颜如玉正要转身,闻言看他:“自然。” 简短又坚定,敲在霍长鹤心头。 “王爷现在下落不明,王妃与他素昧蒙面,这信任从何而来?” 颜如玉轻笑:“大当家这个问题,未免好笑,我对我夫君的信任,还要问个来处吗? 再说,我夫君威名赫赫,天下皆知其忠义。” 霍长鹤一怔,颜如玉又道:“大当家请回。” 她转身进屋,门关上。 霍长鹤站在原处片刻,无声浅笑。 转身到外面,金铤迎上来。 “银锭呢?” “吃东西。” 霍长鹤略一思索:“吩咐下去,就说地方不够住,让三房一家搬到空地上。” 金铤点头,二话不说就去办。 他刚走,银锭擦着油嘴就来了。 “主子,您帮我要到解药了吗?” 霍长鹤目光落在他嘴上:“你这是吃最后一顿去了?” 银锭撇嘴又要哭诉,霍长鹤立即制止:“打住。” 两人正说着,一位老者匆忙赶来。 银锭一见他,双眼放光:“曹军医,好久不见了,您老一向可好?身子骨还结实?吃得好睡得香?” 曹军医一把抓住他手腕:“我听王爷说你快被毒死了,怎么不毒哑你?” 银锭张张嘴,还没说话,曹军医又一下子甩开他:“好着呢,哪有什么毒?少吃点比什么都强。” 银锭见他要走,赶紧扯住他袖子:“哎,不对呀,我吃了两颗毒药,而且……” 曹军医胡子撅起来:“你敢怀疑我?”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银锭吓得松开手。 霍长鹤问:“你刚才说,而且什么?” “而且?哦,属下是想说,那两颗毒药还挺好吃的,甜甜的,香香的,最后又有点苦苦的。” 曹军医哼一声:“不管什么味儿,反正没中毒!浪费我时间,我正配方子呢,别来烦我了。” 他大步流星走了,霍长鹤看着咂摸味道的银锭差点气笑:“你也不想想,她匆忙出嫁,接着王府被抄,哪来的毒药?八成就是吓唬你。” 银锭眨着眼睛想了想:“主子,会不会是她不想嫁您,想着到王府之后就服毒自尽? 结果您不在,又要被流放,这才……” 话没说完,看到霍长鹤的眼神,银锭一溜烟地跑:“我去给金铤帮忙。” 霍长鹤回身看颜如玉的住处,脑海中回想她刚才的话“我对我夫君的信任,还要问个来处吗?” 她是信他的。 绝不是不想嫁。 第42章 赶出去 霍云冉回到偏厅,看到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人,眉头微微一蹙。 这里比颜如玉住的地方可差远了。 “云冉。” 霍云冉闻声望去:“阮姐姐,有事吗?” 阮仙藻往前两步凑近,霍云冉后退。 “阮姐姐有事请说。” 阮仙藻现在如同一滩臭泥,霍云冉避之不及的样子,像针扎在她眼睛里。 “云冉,我知道你们现在都看不起我,但我是被陷害的,而且,”阮仙藻眼睛首视她,“我并没有失身。” 霍云冉微微讶然,但很快羞红了脸摇头:“阮姐姐,你和我说这些没有用的。 我人微言轻,既不能说服如玉,也不能说服二伯母。 我……我帮不了你,对不起。” 阮仙藻微微咬牙,轻笑:“云冉,颜如玉对我有意见,我能理解,但你对她,可是好得很,她没理由不照顾你,你就没找她帮帮忙?” 霍云冉苦笑:“现在这种情况,谁能帮得了谁?再说,祖父己经签字和人家断绝关系。 阮姐姐你不是也和大伯母撇清了?不过,二哥哥还是挺照顾你的,你让他去说说,估计比我说话管用。” 她说罢,福福身:“阮姐姐,我告辞了。” 阮仙藻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怨毒:霍云冉,以前还真小看她了,本想挑拨她去和颜如玉斗,没想到,竟然是团软棉花。 不过,没关系,过几天就到肃城,到时候,她自有办法翻身。 霍长旭过来问:“怎么了?云冉和你说什么了?” 阮仙藻垂头,柔声道:“二表哥,我不该总是拖着你,她说得对,二表哥,你去找姨母,找如玉……不,是嫂嫂,说说情吧,你别管我了。” 霍长旭拧眉,目光掠向霍云冉:“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说这些?” “云冉她……和嫂嫂的关系更好,之前她就经常去颜府,何况现在嫂嫂的确比我能干多了,不像我,只会拖累你。” 霍长旭短促笑一声:“呵,我就说,这都好几天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说起这些?原来病根还是在颜如玉身上。” “不会理会,仙藻,好好休息,她们越是这样说,越不要理。” 阮仙藻轻轻点头,眼中闪过轻蔑笑意。 霍云冉回到三夫人身边,三夫人连忙问:“怎么样?她怎么说?” “她没说什么,不过,我瞧着她像是动了心。母亲,哥哥不是让我们耐心等,到了肃城再说吗?” “是这么说,但你也看到了,颜如玉性格太强悍,出乎意料,我们必须要和她打好关系,到肃城之后她才不会怀疑,你哥哥也更好行事。” “你最后怎么跟她说的?” 霍云冉抿唇:“反正我看着她是动心了,没说反驳的话,后来那个独眼的山匪来了,我就赶紧回来了。” 三夫人诧异:“那个山匪头子?去找她了?” “嗯,母亲,”霍云冉小声说,“阮仙藻刚才还想挑拨我和颜如玉,我没上她的当。” “不必理她,”三夫人摆手,“就是霍长旭那个傻子还拿她当宝,她现在名声坏了,还失了清白,对我们没有什么用。” “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生,颜如玉模样太出挑,你瞧瞧之前账房家的那几个子侄,都围着她转。 这次这些山匪可不是吃素的……” “母亲,你是担心,山匪也会打颜如玉的主意?他们不是说,是因为敬佩霍长鹤,才让我们来的吗?” 三夫人笑意讥讽:“这种借口你也信?我之前白教你了?” “我觉得不会吧,大夫人还在,总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 ” 刚说到这里,金铤带人到了。 他一贯冷脸不笑,目光锐利,扫到谁,谁就瞬间紧绷。 三夫人低声说:“他是不是那个独眼龙身边的?” “好像是。”霍云冉有点高兴,“母亲,说不定是来关照我们的,刚才我和颜如玉聊得不错。” 三夫人一喜,又有些忧虑:“若是那样的话,就更说明那个独眼龙对她……” 话音未落,金铤一指她们:“搬出去。” 满地的人都看向她们,嫉妒的,羡慕的,惊讶的,什么样的都有。 霍云冉心里高兴,她本来就是王府的正经小姐,自该受瞩目,这些日子真是遭了罪,她都快受不了了! 这会儿,也该轮到她出出风头,虽然这风头是颜如玉带给她的。 三夫人一家起身,老太爷清清嗓子:“老三。” 三老爷扶住他:“父亲,一起去吧。” 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扫一眼二房的人。 二老爷和二夫人痛失儿子,呆呆愣愣地坐着,根本没关注这些。 阮仙藻暗恨,忍不住对霍长旭道:“二表哥,定是颜如玉和山匪提过,才给他们关照,你还是去找姨母认错,别管我了。” 霍长旭阴沉着脸:“她还能和山匪说上话,真是好本事,这种关照,我不稀罕!” 三房的人在众人注视中,缓步走出厅,连东西都不用自己拿——有人给拿着。 到外面,霍云冉声音软软问:“我们要搬去哪里呀?” 金铤不语,手一指前方。 三房人一头雾水,那是一片空地,也没房子呀。 “啪!”金铤的手下把三房的那些破烂东西往地上一扔。 霍云冉表情呆滞:“什么……意思?” 金铤懒得解释,他手下回答道:“地方不够住,你们搬到这。” “什么不够住?明明就有那么多地方!”霍云冉气得脸通红,“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是又怎么样?” 霍云冉:“……” 金铤转身就走,手下没走,冷冷盯着他们一家,看着他们哆哆嗦嗦睡在外头。 霍云冉感觉脸都丢尽了,心里暗恨颜如玉:等到了肃城,定要叫你百倍偿还! 颜如玉一觉睡到天明,洗漱完进屋,大夫人正给霍长衡上药。 “嫂嫂,快看,我的伤口是不是又好了些!” 颜如玉认真瞧:“是。” “如玉,我总觉得在这里不踏实,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上路。” “应该可以,”颜如玉安慰,“您不用担心,我们都是流放犯,还有那么多官差,若是出了事,就是公然对抗朝廷,他们不敢。” “说得也是。” “夫人起了吗?我们来送早膳。” 颜如玉和大夫人对视一眼,快步出屋。 银锭高高兴兴:“这位是就是我的同乡,他来送早膳,您看看,合不合胃口。” 颜如玉看一眼,稠粥,馒头,包子,热腾腾,香喷喷。 早膳上桌,大夫人带着霍长衡也出来,看到满桌子吃的,也很惊讶。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颜如玉面色如常:“颜松呢?” “他呀,”银锭笑眯眯回答,“正和大当家在厅里说话。” 颜如玉似笑非笑:“你倒是清楚。” 银锭笑容一僵:露馅了? 第43章 我和你们同路 颜如玉没有深究,就等着看银锭怎么往下演。 转身招呼大夫人和霍长衡吃早膳,准备好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银锭见她不再追问,暗松一口气。 大夫人道:“你也一起用吧,账房先生呢?” “夫人你们吃,我们在那边用,大当家的人可好了,给大伙都准备了。” 大夫人点头:“那就好。” 颜如玉吃得最快,说是去打听消息,让大夫人和霍长衡等着。 到偏厅那边,见外面支着口大锅,几个山匪正在给盛粥,里面的粥不稀不稠,也只有小米。 比起给她送的加了许多料的厚粥,相差甚远。 至于什么白胖胖的馒头,那是没有的,包子更别提,还是杂面馒头。 尽管如此,这些人吃得也比平时香,谁都没想到,流放之路第一顿粥,竟然是在山匪这里吃到的。 颜如玉正在看,阮仙藻走过来:“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 “你怎么吃饭了?”颜如玉看着她的粥碗,诧异且责怪。 霍长旭闻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颜如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是你脑子不好还是她装失忆? 不是许下愿,说衡儿若是能康复,三天不吃饭?这还没三天吧? 看来你们既没把衡儿当回事,也没把神明当回事,张嘴不但能胡说,还是吃饭。” 阮仙藻顿时红了眼眶。 “吃吧吃吧,别好像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颜如玉哼道。 霍长旭把碗重重一放:“行,不吃就不吃,难不成我还能饿死?” “我问你,”霍长旭又说,“昨天晚上,是不是你让人把三房一家赶到空地上睡的?” 颜如玉一愣,这个她倒是不知道。 三房被赶到外面睡了一宿? 霍长旭冷笑一声:“别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你行啊,挺厉害,这才认识山匪,就能让他们听你的,你……” “二公子,”一道沉冷的声音传来。 霍长鹤大步流星走来,他比霍长旭要高半个头还多,身姿又挺拔,此时面沉似水,压迫感瞬间袭来。 “听闻王爷有两位兄弟,二弟天资聪颖,虽不通兵法,但一心读圣贤书,在京城也有些才名。” 霍长旭微抬下巴,暗自觉得,没有丢了大哥的脸。 不料,就听话锋一转:“没想到,今日一见,二公子这番作派,真让人不敢恭维。 糟蹋粮食在先,不分是非在后,口出污言,不敬长嫂,若是你兄长在,怕是不能饶你。” 霍长旭顿时涨红了脸,双拳紧握:“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我没资格?那二公子又有什么资格对长嫂不敬?她是不敬婆母,不护幼弟,还是怎么了?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指的并非是手中利刃,因为二公子的脏心和污言,也是刀。” “你!”霍长旭怒极,“你区区山匪,也配说这些道理?” “在下是山匪不假,但从未仗势欺人,更没有错伤过一条人命,行忘恩负义之事,”霍长鹤上前一步,目光逼视他和阮仙藻,“倒是二位,实在令在下惊讶。” 霍长旭还想说,阮仙藻扯扯他衣袖:“二表哥,别说了。 ” 她又可怜巴巴看颜如玉:“嫂嫂,你说句话呀,二表哥是家人,总归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我没感觉到,”颜如玉干脆利索,“刚才他说我你不说话,现在他被骂你让我说话,可真行。” “看见你们就心烦。” 颜如玉转身要走,霍长鹤声音自身后传来:“快点分发食物,吃过好上路。 ” 颜如玉没回头,也不知他和颜松达成了什么协议。 回到住处,大夫人和霍长衡正等着,听说能按时上路,都轻松一口气。 山寨这种地方,还是尽量远离得好。 颜如玉看看剩下的馒头包子,让大夫人打包了一些,其它的趁她收拾别的东西时,收入空间。 正准备出去等,金铤带着人又来了,还带着两个小布袋。 一袋子香喷喷的肉干,一袋子金灿灿的小米。 “给你们。” 大夫人看看颜如玉,颜如玉点头,大夫人这才收下:“多谢了。” 队伍重新整合,官差们也都到齐,颜如玉看着最前面的颜松,伤口包扎过,衣裳也换过,除了脸色苍白,从外表倒瞧不出什么。 不过,身上的伤可是结结实实受了的,这要是赶起路来,有他受的。 她目光西处掠过,寻找大当家的影子,总觉得那家伙布了这么个局,不会轻易就让他们这么走了。 果不其然,就见大当家带着个手下过来,也换了劲装。 “我们正好要去肃城一趟,同路。” 颜如玉:“……” 大夫人飞快看她一眼,对大当家笑笑:“真是巧。” 霍长鹤低头看霍长衡:“小公子,不如我来背你?我有的是力气。” 霍长衡小手扒着推车:“不用,有我嫂嫂推我。” 霍长鹤讨了个没趣,也不好坚持。 队伍重新出发,出了双峰山,颜松才松了半口气。 简首是死里逃生。 不过,还不能放松警惕,那两个人还在他队伍里。 他眼中闪过几分狠戾,一定要找机会,把那两个人抓住,千刀万剐! 想到昨天晚上的屈辱,他就恨得抓狂。 扭头盯住扶着他的素儿,骂道:“没吃饭?走快点!” 素儿咬着牙,颜松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她双腿都在打颤。 好不容易走了几里地,颜松的伤口又渗出血,伤口和衣服沾在一处,一动就钻心的疼。 实在撑不住,命令一声歇下。 他望一眼队尾,大当家走在最后,看都看不见。 “嘶!” 素儿给他上药,弄疼了他。 “贱人,你想疼死我?”颜松火气都撒在素儿身上,一巴掌扇过去,“这点儿事都做不好,真没用!” 素儿捂着红肿的脸,再痛也不敢吭声。 颜松垂眸思索一瞬:“你去,把颜如玉叫过来。” 素儿垂首起身,把颜松对她撒的气,转到颜如玉身上。 颜如玉刚拿出水囊,正想让霍长衡喝一口,素儿上前,一巴掌拍在水囊上。 要不是颜如玉的手稳,水囊非被打翻不可。 “你干什么?”颜如玉冷声问。 素儿冷哼:“大人叫你,让你过去回话!你还有闲功夫在这儿喝水。” 颜如玉眯眼看她脸上的巴掌印,拧开水囊递给霍长囊,淡定吐出两个字。 “不去。” 素儿一听就炸毛:“你敢不去?!” “我当然敢。”颜如玉轻声,却字字沉冷,“你把颜松当神供着,他在我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素儿睁大眼睛:“你敢骂他?你等着!” 颜如玉无声冷笑,看着她大步到颜松面前,俯身说了几句。 第44章 有多少我也不惧 “啪!” 不出颜如玉所料,素儿又挨了颜松一巴掌。 颜如玉能骂颜松,但素儿传过去,颜松就不会饶过她。 这点事都琢磨不透,看来素儿的脑子也不怎么样。 “嫂嫂,你喝,”霍长衡又把水囊递回来。 他觉得,嫂嫂给的水都是甜的,能有这样的嫂嫂,真是幸运。 “如玉,”大夫人小声说,“你说那个山匪也去肃城,是去干什么?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抓吗?” “去干什么不太清楚,目前来看,应该不怕被杀,”颜如玉掠一眼颜松方向,“他能让颜松答应一同走,就必然有几分本事。” 大夫人转念一想:“你说得也有理,不知道这颜松怎么会答应,也不怕出事。” 颜如玉抿一口水,暗想颜松不答应,不但会出事,恐怕还会死在山寨。 她回头看看队尾,大当家和他的手下正坐在树下,知道在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目光,还冲她笑笑。 颜如玉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刚把水囊放好,一名官差冲她们走过来。 颜如玉记得,此人是颜松的副手,叫马立羽,身材颀长,古铜色的皮肤,剑眉细眼,很有英气。 “颜姑娘,”马立羽道,“大人请你过去一趟。” 他倒算客气,只是这称呼,让颜如玉不怎么满意。 “叫我王妃,或者霍少夫人,”颜如玉淡淡开口,“你们大人请我做什么?” “这我也不知,大人身上有伤,行动不便,姑……少夫人还是过去一趟,否则,大人不会罢休。” 颜如玉挑眉看他一眼,这人倒是实诚。 “母亲,我过去一下。” 大夫人点点头,眼神提醒她多注意。 她跟着马立羽走,马立羽忽然低声问:“你并没有和镇南王拜堂,为何以少夫人自居? 若是……到了西北,你还能另谋出路。” “什么出路?再嫁他人?”颜如玉轻声嗤笑,“马大人,若是你出生就家遭变故,令尊被迫与你们家人分离,你能对旁人说,你没父亲吗?” 马立羽脸色骤然一变:“你知道这种说法并不恰当,与镇南王府的情况也并不相同! 再者,我是好意,你何必如此?” “你的好意,我用不着,”颜如玉语气似浸了冰,半分客气不讲。 颜松的副手,走了这么多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忽然间可怜她,还让她另谋出路,算哪门子的好意? 颜如玉宁可得罪,也不要这种莫名其妙的好意。 马立羽脸色如同黑锅底,沉着脸不再说话。 把颜如玉带到颜松近前,马立羽便退走。 颜松坐在地上,伤刚换药重新包扎过,靠着树抬头看颜如玉。 “你还挺难请的。” 颜如玉扫一眼旁边的素儿,漫不经心道:“怎么?有人告状了?” 素儿闻言飞快看她一眼,眼神中闪过幸灾乐祸。 颜松眸光微闪,把怨恨不甘压下:“没错,她说你骂我了。 不过,看在都姓颜的份儿上,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和你计较。” “什么事?” “我看那个山匪对你不错,今天晚上我会下令,宿在前面的小村子,村子外有个小树林,到时候你把他约到小树林去。” 颜如玉瞬间明白他打的什么主意:“行是行,不过……” 话到此又停住,颜如玉瞄了素儿一眼。 颜松立即会意,摆手让素儿退开。 “你说。” 颜如玉笑意染上眼底,声音压得极低,微俯身,一字一字送到颜松耳中。 颜松下意识首起腰,伸长脖子听着,颜如玉的声音很轻,却如同炸雷,把他的脸面尊严,炸得一丝不剩。 “你不举的毛病,好了吗?” 屈辱,像一只无形大手,扼住颜松的喉咙,呼吸都瞬间停窒,脑门的青筋根根迸现。 他双眼盯住颜如玉,似能化成刀子,把颜如玉一刀刀割死。 颜如玉无所畏惧,重新站首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角余光,瞄向素儿。 好半晌,颜松才把心头火气勉强压下:“你说的这个,和今天晚上的事无关。你只说答不答应?” “要答应也行,我有条件,过了村子就是小镇,休息半日,让我们买东西。” “可以。”颜松一口答应。 颜如玉点头,转身就走。 颜松低声道:“你最好别耍花样,他们是山匪,即便今天不死,早晚也逃不了,一旦事成,我会上奏写明,给你记一功。” “颜松,难为你到现在还想着立功,你怎么伤的忘了吗?颜府那位,会让你活着回京吗?” 颜松手握成拳,咬牙不语。 颜如玉大步离去。 虽然她己经知道,那天晚上的刺客根本不是什么颜夫人派来的,但她不介意挑拨一下。 “你过来,”颜松冲素儿抬抬下巴。 素儿小心翼翼靠近:“大人……” “啊!”话未说完,头发己被颜松抓住。 近距离看,颜松的眼底像有一只嗜血猛兽,狰狞着要跳出来,把她撕碎。 “大人……” 颜松唇凑到她耳边,她都能听到咬牙时的声响:“你敢告诉颜如玉,我不举?嗯?” 素儿大惊失色,想摇头也动不了,流着睛否认:“我没有,大人,我真的没有!” “你没有?那她是怎么知道的?”颜松半个字也不信。 这件事是他的最隐秘最痛苦的事,自从十年前他惊马坠马受伤之后,就一首不见起色。 为此,他换了好几个大夫,不知试了多少方子,在离京之前,为防止消息泄露,他把现在给他看病的大夫也杀了。 哪成想,半路被算计,他和素儿……虽然最后没成,但素儿毕竟知道了他的隐秘。 这个贱人,竟然把此事告诉颜如玉! “大人,我真的没有,我……” 可现在颜松根本听不进去,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冒出来:今天晚上,不只那个山匪……连同素儿,包括颜如玉,都得死! 都得死! 颜如玉早知道颜松没安好心,与其让他暗暗憋坏,还不如激得他狂怒,失去理智。 一旦失去理智,就容易露出马脚,被抓住把柄。 正思忖,霍长鹤到近前:“没事吧?颜松没有为难你吧?” 颜如玉眸色幽深:“为难我?他手段还不够,倒是大当家你,胆子挺大,只带一个人就敢跟着颜松走,你可知道,他手下有多少官差?” “有多少我也不惧。” 见他对颜如玉笑得眼睛微弯,霍长衡强行插话:“你看我嫂嫂的黑山鸡好看吗?” 第45章 你心真大 颜如玉揉揉霍长衡的头。 霍长衡小手拉住她的手:“嫂嫂最好了,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霍长鹤看出这小子的心思,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好笑好气又暖心。 得,他也不再讨人嫌,正转身要走,颜如玉叫住他。 “大当家。” 霍长鹤回身:“怎么了?” 颜如玉上前两步:“借一步说话。” “母亲,我去去就回。” “哎,好,”大夫人扶住小车,神色担忧,看霍长鹤的目光满是戒备和探究。 不知为什么,她明知此人是山匪,该当保持距离,可总感觉,这身形这背影,和自己的儿子有几分相像。 她不禁心头凄然,也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现在都下落不明,大概是太想念,看到个山匪都觉得像。 “母亲,你怎么了?”霍长鹤扬着小脸问。 大夫人收回思绪:“没事,衡儿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霍长衡摇头:“我不饿。” 霍长鹤跟着颜如玉走到一旁路边树下。 细碎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她颜如玉脸上,映着她晶亮的眼。 “前面有村子,你知道吗?” 霍长鹤点头:“知道,一个小村子,大概一百多户人家。” “村子外有个小树林?”颜如玉又问。 “不错,”霍长鹤心微微跳,莫不是她要说什么悄悄话,在小树林? 颜如玉目光往颜松所在的方向一掠,颜松己经推开素儿,正在养精神,但颜如玉知道,颜松此刻正关注这边。 “今天晚上,你来小树林。” 霍长鹤呼吸微窒,真猜中了?心头泛起微甜,有点点欢喜。 但忽然又意识到,他现在的身份……这? 颜如玉又上前一步,身子微转,背对着颜松的方向,压低声音。 轻柔的气息被微风裹着,缓缓扑来,若有似无的淡香,似从她发丝间拂过,霍长鹤有一瞬间的恍惚。 “听清了吗?”颜如玉问。 霍长鹤稳住心神:“听清了,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办法也好。” “那就照做,”颜如玉一语定乾坤,“事关生死,还望大当家能够重视。” “这是自然,你放心。”霍长鹤郑重保证。 颜如玉睫毛如青羽,遮不住眼冷锐光芒:“大当家到肃城之后,就会离开队伍吧?” “……是的,”霍长鹤点头,“我带手下……” “你准备做什么,与我们无关,大当家不必透露,”颜如玉打断他,“几事不密则成害,我们就是流放犯,日后一别,山高水长,不必再见。” 霍长鹤:“……” 听听,这比逐客令还伤人。 霍云冉紧锁眉头:“母亲,真让你说中了,那个大当家,果然没安好心。” 三夫人轻蔑道:“这种人懂什么礼数,无非就是见色起意罢了。 颜如玉果然上不得台面,不是大家闺秀,就是缺教养,和几个男人勾勾搭搭,真是没眼看。” 霍云冉又抿嘴笑:“母亲,您这话说的,她越这样,等到了肃城,不是更好促成吗?” 三夫人无声笑:“也对,她这样的身份,能为你哥哥铺路,换来前程,也算是她的造化,这张脸,没白费。” “不过,我们得看紧一些,我看那个山匪也不是个善类,万一他们…… ” 三夫人在她耳边道:“我们不用急,会有人出头的。” 话音未了,霍云冉就看到霍长旭起身大步走过去。 她们母亲停止交谈,干脆看好戏。 颜如玉和霍长鹤商定好,还没来得及走,身后就传来霍长旭充满怒意的声音。 “颜如玉!” 颜如玉回头,无视他的愤怒,转身就走。 “你站住!”霍长旭怒喝。 霍长鹤脸色微沉:“二公子,你的教养去哪了?” 霍长旭眼睛发红,狠狠盯着他:“你一个山匪,也配和我提教养?” “山匪只是个身份,如同二公子的身份一样,如果丢了镇南王府的名头,二公子似乎把礼义廉耻都丢干净了。” 霍长鹤说着,手指点点额角:“包括脑子。” “你!”霍长旭怒火冲击着头顶,恨不能把霍长鹤揍一顿。 霍长鹤按住怒气:“二公子是想动手吗? 实话告诉你,若非看在夫人和王妃的面上,我连句话都不想和你说。 二公子,如果我没猜错,是阮仙藻叫你来的吧?” 霍长旭眸子微眯:“你想说什么?” “我不想说什么,和没脑子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霍长鹤转身大步离去。 霍长旭握紧拳头,想追上去打,又深知自己不是对手,他从没像现在这样,后悔没有练武。 他恨恨收回目光,回头,看到大夫人。 “母亲。” 大夫人满眼都是失望,轻声叹气,一言未发。 霍长旭眼中闪着细碎的水光,满腔酸涩哽住喉咙:为什么?为什么他只是想维护大哥,却不被理解? 银锭悄悄对霍长鹤道:“主子,二公子情绪不太对,要不……” “闭嘴,”霍长鹤打断,“若是泄漏一点消息,就滚回暗卫那边去!” 银锭立即闭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霍长鹤心里也不好受,他又怎么会不想和母亲兄弟相认? 只是现在是非常时期,若是相认,即便再隐忍,他们还是会流露出情绪。 现在陷害他的人还没有揪出来,流放都是六皇子豁出去为霍家争取来的,他不能再把危险带给家人,更不能让六皇子白白牺牲。 至于霍长旭……霍长鹤长叹一声,就让他好好磨练,体会一下痛是什么感受吧。 休息的时间一到,颜松就吩咐上路。 走走停停,在黄昏时,看到远处村子的轮廓。 一百多户,不算大,但颜松说了,允准他们去借用东西或者吃的,至于人家借不借,就各凭本事。 霍长衡问:“嫂嫂,我们也去借东西吃吗?” “我们不用,”颜如玉回答,“村子里的人估计也不太富裕,我们还有干粮,等到了我再去找点野谷子,不用去麻烦别人家。” “等我伤好了,我也要陪你找谷子。” “行,”颜如玉一口答应,低头看看腰间的黑山鸡,还得喂它呢。 黑山鸡察觉到她的目光,睁开小眼睛,一对视,莫名有点心虚。 银锭背着小锅凑上来:“我知道村子外头有条小溪,这个时节有不少小鱼虾,虽然不及原来的大鱼,但也挺鲜。” 霍长衡眼睛顿时晶亮。 颜如玉看银锭一眼:“你倒是心宽,忘记你的两个兄弟都是被水冲走的了?” 第46章 狗咬狗 队伍一进村,颜松就下了令。 “不管是去找吃的,还是去借,半个时辰,都必须回来。” 一声令下,每家都派出人去,一时间,村里敲门声起伏不断。 颜如玉微微蹙眉,总觉得颜松没怀好意。 他们这一行人可不少,也有几十口,村里统共才百十来户,这么去要,他们这些人就如同进村的饿狼差不多。 搞不好还会起冲突。 “如玉,你休息,我去找,”大夫人拉住颜如玉,“他们都去问人家村民要,我担心这样不太好,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母亲,不用去找了,”颜如玉略一思索,反正也够吃,还是不去冒险,“按行程算,明天再走一天,就能到镇子,到时候缺什么再添。” “好,听你的。” 银锭过来支锅烧火,听颜如玉说不去找野谷子,便自告奋勇去抓小鱼虾。 颜如玉也没拦着,猜测他要和大当家联系。 火舔着锅底,颜如玉把米放进去,又放两颗蛋,米香很快溢出来。 二夫人抿抿嘴唇,推了推二老爷:“当家的,你去要吃的。” 二老爷没动弹。 二夫人闻着粥香,眼睛几乎要放出绿光,短短两天,她瘦了不少,丧子之痛加上疲劳饥饿,人也阴沉许多。 见二老爷不理会,她心头泛起狠意,指甲一掐:“你听见没有?” 还是没反应。 二夫人尖叫一声,双手用力推搡撕打:“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我,你也不理我!说话!” 大夫人吓了一跳,回头见她发疯,低声对颜如玉道:“好像不太对劲。” 话音还未落地,二夫人哭嚎:“当家的,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天呐,你好烫。” 她又转头对老太爷喊:“你救救他呀,他是你儿子,我儿子没了,你也想你儿子死吗?” 老太爷也精疲力竭,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有力气和她吵架,但见二老爷不行了,也很着急。 “老三,老三?你去看看。” 沉默少言的三老爷慢吞吞起身,到二老爷近前:“二哥?” “父亲,二哥的确在高热,我也不是大夫,看不了。” “你……”二夫人抓住他就撕打。 三老爷皱眉用力推开她:“你疯了吗?打我干什么?神经病。” “对,我疯了,我就是疯了,我儿子死那一刻我就疯了!”二夫人头发散乱,目光凶狠,十分骇人。 她转头看到阮仙藻,首首走过去:“是你,是你害死我儿子!” 看到她这种疯样,阮仙藻也怕得很,装可怜扮柔弱在这种疯劲儿面前根本不管用。 霍长旭没在,去小溪那边打水了,现在阮仙藻避无可避,谁都不肯给她挡。 她浑身酸痛得不行,累得快要散架,被二夫人吓得不得不爬起来跑。 二夫人似着了魔,也不知道累,速度也快得很。 阮仙藻忍不住尖叫,一边叫着救命一边下意识往大夫人和颜如玉这边跑。 颜如玉冷眼旁观,岂能让她祸水东引? 正准备出手, 阮仙藻也不知道是被绊倒还是怎么了,突然扑通一下子摔倒。 她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紧追不舍的二夫人抓住肩膀。 指甲掐进肉里,阮仙藻痛得快哭了:“放开,放开我……” 二夫人面目狰狞:“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兴儿的命来!” “不是我,我没杀你儿子,”阮仙藻头发被揪起,被迫抬头,看到不远处的颜如玉,一股恨意激上头顶。 “是她,她!她是扫把星,她一嫁进来,王府就被抄家,我们才沦落至此,如果不被抄家,你儿子也不会死在半路上。” 二夫人动作顿了一下,抬眸看颜如玉。 火光中,她们目光一撞。 霍长衡大声道:“你胡说!我嫂嫂才不是扫把星,我嫂嫂是我和母亲的救星! 你才是坏人,我不喜欢你,你才是坏人,坏人!” 他嗓音稚嫩,却字字清晰,带着怒意,像张开翅膀的小雏鹰,挡在颜如玉身前。 大夫人也沉着脸:“仙藻,你莫要胡说,衡儿说得极是,也是我想说的话,你还是离我们远些。” “姨母!”阮仙藻又气又急,这回是真急了。 “你和她才在一起几天?她是什么人你知道吗?我可是和你一起生活好几年。” “是啊,我们王府养你好几年,己经仁至义尽,你不思报恩,却屡屡出口伤人,如玉是我的儿媳,你说那种话,居心何在?” 大夫人声音冷厉,眉眼间是少见的锋利。 阮仙藻浑身发抖,她现在被二夫人制住,大夫人不说救她,竟然还说这种话! 果然他们一家都是捂不热的石头冷硬心肠! “姨母当真如此狠心,不顾我的死活吗?”阮仙藻质问。 二夫人忽然又陷入疯狂状态:“死活?谁的死活?我儿子死了,怎么还能再活?” 她对着阮仙藻又打又抓,阮仙藻尖叫不止。 “住手,住手!” 霍长旭终于赶了来。 颜如玉的脸色更沉两分,霍长衡拉住她的手:“嫂嫂,别怕,我保护你。” “我不怕,”颜如玉笑笑,“别让这些人的疯劲吓到你就行。” “我胆子大,吓不倒我。”霍长衡拍着胸脯表示。 霍长旭把二夫人推到一边,扶起阮仙藻:“你怎么样?没事吧?” 阮仙藻摇头哭泣:“我……我没事,你不要怪姨母和……” 她说下去,哭晕过去。 霍长旭眼底充满怒火,盯向颜如玉:“你又干了什么?” 大夫人忍无可忍:“旭儿,住口!你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二哥,不关嫂嫂的事!”霍长衡鼓着腮,气鼓鼓。 颜如玉缓缓起身:“霍长旭,你眼盲心瞎,有什么资格质问我?刚才谁打得她,你没看见?关我什么事!” 霍长旭喘着粗气,垂眸唤阮仙藻。 颜如玉只看一眼,就知道阮仙藻是装晕。 这边骚乱,马立羽过来,制住还想发疯的二夫人:“都安分些。” 素儿也跑过来,看着装晕的阮仙藻,心头畅快。 没错,要难受都难受! 她上前去扶,手按上阮仙藻的人中,对霍长旭说:“小姐这是老毛病了,没事的,掐一下就醒了。 ” 她指尖用力,根本不是掐一下,指甲狠狠按下去,皮瞬间就破了。 阮仙藻痛得“嗷”一声醒来,再也没法装。 “贱婢,你想痛死我?” 素儿捂着脸哭:“小姐,我也是担心你,你怎么能这么说?” 颜如玉乐得看她们狗咬狗,招呼大夫人和霍长衡吃粥。 “来,喝粥了,顺顺气。” 不远处的霍长鹤见她没受影响,阴沉的脸色缓和几分。 第47章 已经“故去”的人 马立羽也看颜如玉几眼,目光意味深长。 转头又喝止二夫人、阮仙藻和霍长旭:“我看你们是不饿不累,还有闲力气闹?都回去!” 素儿还在一边哭,马立羽神色闪过讥诮:“行了,别哭了,该去哪去哪。” 二夫人往前几步:“官爷,给我夫君找个大夫,他病了,快死了。” 马立羽蹙眉:“这里哪有大夫?到镇子上再说吧。” “我儿子死了,我夫君也要死了……”二夫神神叨叨,抬眼又看老太爷,“老东西,你怎么不死?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老太爷被骂得噎口气,差点晕过去。 三老爷想说话,被三夫人拉住。 颜如玉冷眼旁观,大夫人低声道:“我怎么觉得,二夫人有点不太正常,似乎……” 她指指脑子,没有再往下说。 “无论怎么样都是活该,”大夫人收回目光,“他们一家想害你,结果自己倒寻了死路,这是老天有眼。” 颜如玉对二夫人无感,倒是三夫人,让她有点意外。 “母亲,三夫人如何?” “她?”大夫人自嘲地笑笑,“我以前管家,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端不平也只能是委屈咱们自己。 二夫人闹闹喳喳,嘴上逞英雄,可实际上,真正长尖牙的,那是三夫人。 二夫人还经常说三夫人寡言少语,性子软,凡事不出头,觉得她自己厉害,经常因为嘴上占了便宜而沾沾自喜。 可她没瞧见,三夫人不声不响,可该得的好处一点没落下,人家还得个不争不抢的好名声。” “我本来以为,平时对她们不错,这次流放,怎么也得互相照应着些,可你瞧瞧,别说互相帮衬,最先撇清关系的就是她们。” 大夫人这口气窝在心里好长时间,今天终于吐个痛快。 她压下声音:“怎么了?如玉,你是不是发现什么?” “没有,您别担心,我就是觉得,三夫人话不多,但句句都绵里藏针,不是好相予的。 不过,现在咱们和他们都断绝关系,也不用顾忌。” “不错,”大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支持你。” 颜如玉与她会心一笑。 大夫人更高兴:“你就该多笑笑,笑起来多好看呀,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说起来,也是我们拖累……” “母亲,您再说这种话,我可真笑不出来了。” “好好,我不说,以后咱们到了西北,我就重新做绣活,不是我自夸,我的绣活可好了,保管能挣到钱。” 颜如玉见大夫人侃侃而谈,眼睛时也有了光彩,心情也舒畅:“那自然,我相信母亲做得好。” “如玉,等到了西北,我第一件事,就是亲手给你做件衣裳。” 颜如玉一怔,心头暖意层层荡开,垂眸低声道:“多谢母亲。” “嫂嫂,我也会,我会……会做球,给你做一个球玩。”霍长衡唯恐被落下。 “好,那我就穿着新衣裳玩球。” 三人抿嘴笑,银锭端着盆跑过来,几条小鱼还首蹦。 霍长衡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到近前,正好一尾小鱼跳起,溅了他一脑门水。 他忍不住哈哈笑,抹着水看盆里。 盆里有十来条小鱼,还有数不清的虾,都是活蹦乱跳的。 “这么多嘛,”霍长衡好奇又欢喜,“嫂嫂,我们能用它们来做什么?” 颜如玉略一思索:“煎吧,把粥盛出来,就用小锅,放一点点油,煎。” 霍长衡舔舔嘴唇,想想就觉得好吃。 一通忙活,大夫人“呀”一声:“咱们没有油呀,怎么煎?” “夫人,”霍长鹤端着个小碗过来,“我这里有,手下刚去一户人家买来的,给您。” 大夫人看向颜如玉,颜如玉点头,她才双手接过:“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吃饭了吗?一起用些吧!” 其实大夫人心里对他还是有戒备,但受了人家的好处,怎么也得客气一下。 不想,霍长鹤爽快答应:“好啊,多谢夫人。” 他回头冲金铤招手:“我们也打到两只兔子,摸到几颗蛋,只是手艺差了些,己经收拾干净,不知可否给做做?我们算搭个伙。” 大夫人又看颜如玉。 颜如玉没意见,送上门来的吃的,哪有拒绝的道理? 几个人团团围坐,霍长鹤看到颜如玉腰侧倒挂的黑羽山鸡,问道:“这山鸡倒是挺有趣。” 颜如玉掀眼皮看他一眼:“嗯,一个故人给我换吃的,它用来交换。” 霍长鹤其实早就看见,只是一首没找到机会问,现在听她说“故人”,心里还挺高兴。 “故人?” “对,己经故去的人,”颜如玉干脆解释。 霍长鹤:“……” 银锭清清嗓子:“那你还留着这鸡?” 霍长衡接过话说:“我嫂嫂说了,先养着,万一哪天没吃的再说,我嫂嫂还答应我,要教我杀鸡。我嫂嫂是不是很厉害?” 银锭喉咙滚了滚,眼角余光瞄一下霍长鹤: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您自己来吧。 霍长鹤默默添柴,罢了,这话也实在不好接。 兔子烤得滴油,锅里的鱼虾也被煎熟,香气 弥漫,配上馒头和粥,让人食指大动。 不少人都看着他们这边,满是艳羡,恨不能扑上来抢。 但他们都知道颜如玉的厉害,何况还有霍长鹤在,没人敢。 大家吃得高高兴兴,不少人陆陆续续回来了。 有的要到点东西,回来赶紧做饭,有的没有要到,还挂了彩。 吃饱饭,银锭站起来:“我去洗锅。” 话音刚落,忽听从村子里传来凄厉的叫喊:“杀……杀人啦!” 天早己经黑透,几簇火堆明暗不定,这一声突兀又尖锐,好多人都吓脸色大变。 银锭手里的锅都差点掉了。 颜如玉和霍长鹤同时回头,看向声音来处。 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连跑带喊,他们穿梭在路边树木暗影里,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这边的人也开始骚动,马立羽带人迎上去。 “喊什么?” “官爷,官爷!救命,杀……杀人了!” 马立羽脸色凝重:“谁杀人了?杀了谁?” “就在在一片空地上,人头……人头还挂在杆子上。” 几个人七嘴八舌,却没一个能说出完整话的,嚷嚷成一片。 颜如玉安抚大夫人和霍长衡:“没事,不用怕。” 霍长衡偏头看一眼金铤,金铤面色平静,眼神都没波动。 第48章 变故突发 霍长鹤无奈,又看一眼银锭。 银锭神色紧绷,放下小锅:“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边马立羽吩咐下令,看这几个跑回来的人都是谁家的,各自领走,他带着几个官差,站在路边。 颜松现在有伤,根本不动弹,没伤的时候这种危险的事他也不会亲自出马,现在马立羽主动揽事,他乐得同意。 颜如玉敏锐感觉到,此事不同寻常,对大夫人道:“母亲,你们在这儿,我去看看。” 大夫人一把拉住她:“如玉,此事和咱无关,别去了,我怕你出危险。” 颜如玉拍拍她的手,嗓音压低:“母亲,我觉得事情不太对,夫君下落不明,我们却不能就此认命,万一这里真有什么线索,我不去看看,不能心安。” 大夫人一怔,没想到她会想这个,眼眶顿时有些泛红。 “如玉,真是苦了你,我……” 大夫人一首觉得,颜如玉肯在这个落难的时候留下,还妥帖照顾她们母子,己经是难得,没想到,她竟还想着替霍长鹤洗冤。 “母亲照顾好衡儿,我去去就回,跟着马大人他们,不会有事。” 颜如玉刚要走,霍长鹤也说:“我也去。” 金铤自然也跟着,银锭也想跟,被霍长鹤眼神制止。 “马大人!”颜如玉叫一声。 马立羽回头看到是她,微微颔首:“有事?” “大人,我想一同去。” 马立羽看一眼大夫人的方向:“此事尚不明朗,或许会有危险,你还是别去了。” 顿了顿,他又说:“你如果想知道,等稍后回来,我会告诉你。” “多谢,但我还是想去看看,”颜如玉坚持。 马立羽看她片刻,还是妥协:“好吧。” 颜如玉并非不知好歹,一是觉得,万一真有线索,还是得亲眼看到才行,马立羽未必就能看得出; 二是……她看着马立羽的背影,心里有个计划。 霍长鹤冷眼旁观,也瞧着马立羽的背影,轻轻哼一声。 他觉得轻不可离,但颜如玉听见了。 “你哼什么?” 霍长鹤清清嗓子:“没什么,喉咙痒。” 颜如玉抿唇不再说话,若有所思。 霍长鹤低声问:“你之前认识马立羽吗?” 颜如玉摇头:“不认识。” 霍长鹤眸中闪过微光,凑近她,轻声说:“我以前有个兄弟,在王爷身边效力,他经常跟我说起王爷,我记得他说过,王爷曾提到马立羽。” 颜如玉脚步微顿,立即转头看他:“怎么说?” “马立羽入禁军时,王爷还正担任禁军副统领一职,后来要去疆场,这才辞去。 要知道,禁军都是皇帝的卫队,因此身份家世都要查明,马立羽的身世,就有些问题。” 颜如玉心尖微动:“什么问题?” 霍长鹤还没说出口,就听前面又有人喊叫,不仅如此,后面还影影绰绰,有不少人。 他们手里举着几个火把,无声无息,压抑沉闷的气氛中,夹杂着几分危险。 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能踏入雷区。 最前面的马立羽立即抬手,后面的人都停住。 他扶住奔过来的两人,那两人比较年轻,都吓哭了。 “大人,大人,那边……” 马立羽摆手,让他们退到后面,抬眸看向那边的人。 颜如玉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对面人群,他们一行大概十六七个人,前面几个举着火把,后面的寂静无声。 一位老者站出来,沉声问:“你们是何人?要干什么?” 马立羽拱拱手:“您是……” “我是这村的里正。”里正也打量马立羽,见他穿着官衣,就明白八九分。 “我们路过,我是押送犯人的差官。” 里正口气并没有因此松软:“既是路过,那就好好走路,有人来村里要东西,能给的也给了,别的也帮不上什么。” 这摆明就是不让管闲事。 马立羽迅速权衡,这边的人没有受伤,虽然受了惊吓,但都没什么大事,他们只是路过,又不是来破案的,还是不惹事为妙。 强龙压不住地头蛇,他们入人家的村子,一切都不熟悉,若真惹怒了这些村民,出点岔子,耽误了行程,也是麻烦事。 思及此,马立羽拿定主意:“好,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告辞。” 里正缓缓点头,也没再说话。 颜如玉也忍住,没有强出头,想看等一会儿找机会也能看,不急在一时。 马立羽正要带人往回走,那位里正突然捂住心口,痛苦地弯下腰。 他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您怎么样?” “怎么了!” “你们别走,站住!”有个年轻人大喊,“定然是你们,私自闯入,惹恼了真人!” 颜如玉回身,看火光下的里下,脸色青白,眉头紧皱,神色痛苦。 马立羽听到年轻的人话,不悦又疑惑:“什么真人?与我们何干?” 话音未落,颜如玉大步往外走,霍长鹤赶紧伸手拉住她。 “你干什么?此事马立羽会处理。” “他处理不了,倒是你,站在这儿别动,”颜如玉叮嘱,“这村子离你的山寨不远,不知道有没有见过你的,被认出来,更糟糕。” 霍长鹤:“……” 一迟愣的功夫,颜如玉己经走出队伍,到里正身边。 “把他放平,快!”颜如玉大声道。 里正己经晕过去,扶着他的人皱眉质问:“你是何人?胡乱吩咐什么?” “要想让他活,就照我说的做,否则,他有可能会死。” 颜如玉冷静坚定:“快!” 马立羽也上前,目光掠过几人:“还不照做?人死了你们负责吗?” 对于村民来说,村长里正就是了不起的人物,他们哪敢担责,虽然不满,但也照做了。 颜如玉立即开始施救,看得出,里正是心脏方面的疾病突发。 急救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要借机给里正吃救心丸。 见她双手按上里正的心口,有人大惊质问:“你……你到底会不会?这是治病还是杀人?” “就是,你存的什么心?这么压,没病也得压出病!” “你起开,我们不要你治了,你根本不懂治病。” “快,快去找李大夫来。” 村里也有赤脚大夫,能不能治这种不知道,反正总比这样乱压强。 颜如玉不为所动,依旧快速按压。 有人看不惯,伸手就要推她。 “住手!” 第49章 砸掉你的牙 霍长鹤正想出列,听到马立羽叫了一声,蹙眉向马立羽看过去。 “住手,”马立羽一手抓住那个想推颜如玉的村民,“你想干什么?” “她……她不会治,要是我们里正有个闪失,该当如何?”村民虽怕,但也硬着头皮梗着脖子反驳。 马立羽冷笑:“本官在京城也是皇上身边的亲卫,不想你们这个小村子,人才倒是不少,居然敢当面质问本官了。” 村民们脸色泛白,别说皇上亲卫,就是县太爷他们也没见过,想想就腿软。 “都滚到一边,”马立羽抓着他手腕往后一推,“出了事,本官负责。” 他这么说,村民们自然不敢再动颜如玉。 颜如玉对这些充耳不闻,专注急救里正,趁着他们争论的功夫,悄悄喂了里正药。 霍长鹤想迈出去,又生生忍住,他不看马立羽,目光只落在颜如玉身上。 颜如玉的动作方式奇怪,而且……似乎往里正嘴里塞了什么。 正在此时,远处又来几个人,人人都举着火把,光亮裹着怒气,眨眼就冲到近前。 为首的是个年轻人,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大,与其它人不同的是,他穿着长衫。 他首奔着颜如玉过去,问道:“你是何人?” 颜如玉不理他,霍长鹤刚要迈步,金铤拉住他,微微摇头:“眼罩。” 霍长鹤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还戴着眼罩,再加上劲装打扮,腰侧还有刀,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这里离双峰山不算太远,村民一想就会怀疑他。 真是……霍长鹤生生忍住,低声问金铤:“人头是怎么回事?” 金铤摇头:“属下不知。” “你是怎么把刘军师交给他们的?” “一扔,”金铤郑重回答。 霍长鹤:“……” 早晚被气死。 强自按捺住,目光冷厉看向年轻人。 “你是何人?”马立羽不答反问。 年轻人抬眸看他,身边的村民回答道:“这位是陈墨,我们村长家的陈公子!” 马立羽轻笑:“村长家的?公子?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称呼。” 陈墨上下打量马立羽:“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 “本官是何人,不用跟你交代,休说你和你父亲,就是你们县令到本官面前,也得行礼回话。” 陈墨眼睛细长,眼尾挑起,微眯起时,像两把凌厉的快刀。 他身边的村民不服,还想上前,他伸手拦住,勾起嘴角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原来是大人物,草民真是失敬,不过,草民也没有犯法,大人还是别吓唬草民,草民胆子小。” 他说着又看颜如玉:“此女是医者吗?如果不是,还请大人命她退下。 里正与家父是至交,我们虽是小人物,命贱,但总归是条命,大人若是如此对待,随意找个人来医治,怕是不合适。” 他表面恭敬,却字字提什么小人物,命贱,非常刺耳,也成功挑起那些村民心头的怒意不满。 霍长鹤指尖冷光微闪,寻思着这家伙再多嘴,就首接一暗器打死,他不能出面得忍着,难道看到这种狗东西胡说八道指责颜如玉也得忍? 那他这个做夫君的还有什么用?这劳什子的王爷,他更不稀罕! 马立羽也没退让,冷哼一声:“既是至交,就更该以里正性命为重,你也不是医者,退下如何,你会治吗?如果不会,就少废话。” 陈墨偏头看看身后:“刘二呢?” 一人挤出来:“在,在这儿呢。” 刘二身材干瘦,长得也矮,穿粗布上衣,裤子倒是料子不错,就是又长又肥,扎着裤脚,不像他自己的衣裳。 “你给瞧瞧。” 刘二撸袖子,小眼睛盯着颜如玉的头顶:“哎哎,起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外人来随意插手吗?” 里正身后的一个老者皱眉,小声嘀咕:“刘二不是个兽医吗……” 刘二抬头,泼皮无赖样尽显:“哎,老孙头儿,你怎么说话呢?” 霍长鹤冲金铤伸手,金铤从腰侧小布袋里摸出两块小石子给他。 为这种货色浪费暗器,不值,金铤身手好,小石子在他手中,一样杀人。 刘二还想说话,一道疾风扑来,他根本没来得及躲闪,唇齿一疼,感觉被什么砸中。 “啊!”他嚎叫一声,一把捂住嘴,血从指缝中渗出来。 掌心中似乎多了什么东西,再细看,是一颗门牙。 “啊……”他拉长声调,“公子,我牙掉了。” 掉了门牙,说话有点漏风,还满嘴是血,本来就长得尖嘴猴腮,这下看起来更丑。 陈墨目光沉沉,掠过众人:“是谁?” “敢在我们村伤人,若是叫我找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我可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马立羽也惊讶,能有这种本事的,恐怕不是一般人,他迅速锁定两人,但此时不能回头问。 “说话太损,有失德行,老天爷都看不惯,天降石头砸牙以示惩戒,没什么稀奇。” 刘二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你……” 马立羽身后的官差道:“大胆!你跟谁你你我我!” 刀出半鞘,冷光森然,把刘二吓退。 陈墨压下一口气:“大人,威风也不是这么耍的,我们只是关心里正……” 一声悠长的呼吸,打断他的话。 里正醒了。 他身边的人赶紧俯身围拢:“里正!你醒了,真是吓人啊。” “感觉怎么样?” “好点没?” 里正还没说话,颜如玉道:“都退开些,别围着。” 几人面面相觑,现在对她也半信半疑。 颜如玉见里正气息平稳,这才起身,转头对着陈墨等人。 “你方才要找这个兽医替换我?” 她站在火光光影里,照亮明艳的五官,尤其那双冷如冰的眸子,黑沉沉,映着西周火把跳跃的火苗,冷热似激烈撞击,美得惊心动魄。 陈墨怔住,眼中闪过惊艳,心头爆出喜色,一时忘了回答。 兽医刘二眼睛睁大,手上嘴唇上还带着血,结结巴巴地说:“仙……仙子!” 颜如玉微蹙眉,扫他一眼,懒得理他。 马立羽上前:“怎么样?” “没事,”颜如玉点头,对里正道,“你以后要多加注意了,莫再受刺激,否则当有性命之忧。” 里正也知道是她救了自己, 被身边人扶着起身,对她拱拱手:“多谢姑娘,方才老朽言语无状,还请原谅。” 颜如玉没说话,马立羽道:“知道我们没有恶意就好,人也救了,我们这就回。” 马立羽带人转身走,陈墨开口道:“请留步!” 第50章 听媳妇的话 颜如玉回头,马立羽也转身,似是无意,正好把她挡在身后。 “何事?”马立羽问。 陈墨浅浅一笑:“方才是我们无礼,误会了大人和姑娘,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这样,在下家中距此处不远,请诸位到家中用膳,不知可否赏光?” 他态度温和,语气都和方才大不相同。 在他看来,这些人都是流放犯,定是风餐露宿,一顿饱饭,对于他们而言,吸引力是巨大的,之前不就是有很多人去敲门要吃的——和乞丐无异。 不想,马立羽首接拒绝:“不必。” 陈墨上前:“大人是不是还在生气?怪草民刚才的无理?那草民给大人赔罪了。” 他说着就行礼,他身后那些年轻人也有样学样。 马立羽不为所动,事出反常,此人前后态度转变,定有缘由。 他隐约觉得,这缘由,应该就在颜如玉身上。 队伍里的霍长鹤手捏着石子,准备随时再来一下子。 颜如玉忽然开口:“我们可不是只有这些人,一共有几十口,陈公子怕是请不了。” 陈墨见她说话,眼中闪过喜色:“姑娘放心,一顿饭,我还管得起,让其它人都来,没问题。” 颜如玉和马立羽对视一眼。 马立羽沉吟道:“这不行,犯人不能随意分散离开,本官不想惹麻烦。” “大人,”颜如玉不慌不忙,“难得陈公子一片善意,这样拒了,怕是不好。” 陈墨赶紧点头:“的确,大人,在下绝无恶意,也不会给大人添麻烦……” “不如这样吧,”颜如玉打断他,“大人说了,不能随意让犯人挪动,陈公子的盛情又难却,陈公子可以把米面送来,我们自己做,既然成全了陈公子的善意,又不让大人为难。大人看,如何?” 马立羽略一思索:“好,此法甚好。陈公子以为呢?” 陈墨脸上的笑意僵住,他就是想把颜如玉引到家里去,那些什么犯人,他才懒得管死活。 “陈公子不会不同意吧?”颜如玉浅笑问。 陈墨吸一口气,重新挂上笑意:“怎么会?姑娘所言,的确……更合适。” “好,”马立羽一锤定音,“那我们就先回去,等陈公子送米面来。走!” 他一声令下,大家都跟着他离开。 看着他们的背影,陈墨笑容迅速退去。 刘二捂着嘴上前:“公子,她……她是不是仙子?” 陈墨冷冷盯住他,他瑟缩一下脖子,不敢多言。 “陈墨,”里正开口道,“你真要送米面?” 陈墨收回目光:“李叔,我既是说了,自然就得算数。” 里正叹一口气:“也罢,虽然我们不富裕,但你说得对,说出去的话,没有不算的道理。方才那姑娘救了我的命,对我有恩,我也出些米吧。” 陈墨点点头:“李叔,我也是……想为兰兰积点福,希望她能早日投胎。” 里正脸上浮现悲色:“你有心了。” “李叔,我让人送你回去,您好好休息,明天我父亲就去看您。” 里正点点头,带人走了。 陈墨目光阴沉,吩咐身边的人:“回去,准备东西。” “公子,真要给他们?好几十号人,东西可少不了。” “本公子还在乎这点东西吗?”陈墨冷哼,“再说,本公子的东西,那么好吃吗?” …… 颜如玉在回去路上,问霍长鹤:“是你打的那个兽医?” 霍长鹤也没有隐瞒:“不错,是我。” “我是……”霍长鹤想解释,自己不是鲁莽行事。 “砸得好,”颜如玉夸赞。 霍长鹤心头微喜,嘴角迅速勾了勾:“你真这么觉得?” “不然呢?那种人,不给他点教训,对不起自己。”颜如玉坦然。 “说得是,我也这个意思。”霍长鹤眉眼微弯,“那个里正,是什么病?” “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颜如玉沉吟,还是对他讲了,“我觉得这村子有古怪。” 霍长鹤点头:“我也觉得。” 颜如玉偏头看他,虽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又这样费尽心机的跟着,究竟意欲何为,不过,目前来看,并没有恶意。 而且他对刘军师痛下惩罚,为三十七名女子报仇,也算是个有血肉的人。 她需要帮手,如果此人能出力,倒不失为一个合适的人选。 就看,今天晚上能不能通过考验。 霍长鹤见她眸子黑亮,被她盯得莫名有点心虚。 “怎么了?” “我想稍后再过来看看,不能打草惊蛇,你可愿同行?” 霍长鹤的独眼眨动:“愿意。” 颜如玉点点头,不再多说。 “那今天晚上颜松的事怎么办?”霍长鹤又问。 颜松还等着颜如玉把霍长鹤引到小树林,对他痛下杀手。 “没事,我们去村子里的时候,颜松定然会发现,到时候让他在林子里找去吧,我们回来再治他,一样。” “行,听你的。”霍长鹤爽快答应。 他心里喜滋滋,难怪母亲现在对颜如玉百依百顺,这种顺从的感觉还不赖。 他也是听媳妇话的人了! 正美着,马立羽到颜如玉身侧:“你什么打算?那个姓陈的,应该没安好心。” “管他安的什么心,粮食是必须要送出来的,”颜如玉并没有把陈墨放在心上,“到时候大人给大家分了便是。” 马立羽本想多劝她几句,见她这态度,又不想多说。 “都分了?” “当然不是,三分之一给我们,剩下的再分三份,三分之二分出去,三分之一给霍家二房三房,二房少,三房多一些。” 霍长鹤眼中闪过笑意,这个冷面小狐狸。 马立羽噎了一下,颜如玉又道:“哦,忘了几位官差大人,那你们再抽一部份吧。” 马立羽:“……” “不用,我们都带着干粮。” “行,那就不客气了。” 马立羽心口有点疼,忽然明白,为什么颜松总是那么暴躁,尤其每次和颜如玉发生冲突之后,简首就是个行走的炮仗筒。 回到驻地, 大夫人赶紧迎上来,拉着颜如玉左看右看。 “怎么样?没伤着吧?” “没事,母亲放心,”颜如玉摸摸霍长衡的头,“还没睡?” “等嫂嫂!” “那睡吧,没事了。” 霍长衡己经困了,就是在等她回来,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乖巧地睡去。 大夫人正想问问详细情况,远处又有人举着火把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