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城四秀 暮春时节。 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南国之地正值风光。 福建福州府东大街的道边,矗立着一座高大轩敞的酒楼,门匾上“福州老店”四个隶字,写的苍劲有力。 一阵暖风吹过,吹起了挑在街角的酒幌子,阵阵肉味酒香之气也随之溢出,散在了空气中。在这春意盎然的季节,行路之人无不闻之欲醉。 酒楼内更是热闹非凡,混杂着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南来北往之人,有的叫嚷吃食,有的聊着趣事,有人讨论江湖异闻,可谓众生百态。 “你们听说了吗?昨个儿夜里,福威镖局死人了。” 有一汉子起了这样一个话头,周围人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谈论了起来。 “谁不知道啊,消息今早都传开了。” “死的是那史镖头与郑镖头吧?” “不止啊,听说林总镖头为了查出杀这两人的凶手,昨晚派出去了二十二个镖师,结果又死了好多个!” “好多?没全死吗?” “什么话,这叫?就这也够悬乎了!” “悬乎?” “不就是死人吗? 福威镖局什么死人没见过?” 一老头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人死了,可尸体上却没有没有任何伤痕。悬就悬在这了! 有人说,这是鬼怪索命啊,” 鬼怪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神秘的话题,只要出现,伴随着就是凶杀,众人无不面露惊恐之色。 一个劲装汉子冷冷一笑道:“什么鬼怪索命,明显就是江湖仇杀。 福威镖局历经三代,威名远播,业务遍及福建、江西、湖南、湖北、山东、河北数省,是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 他们这一路走来,不知结下了多少仇家!” “说的不错,听说福威镖局门前那两根大旗杆不但被人砍倒,就连旗上所绣的那头威猛黄狮上的眼睛,也给人剜去了。 另一面旗上“福威镖局”四字中的那个“威”字,也已给剜去了。 这种做法,明显是有人故意要挑了“福威镖局”这座招牌啊!” 众人听的频频点头,又有人接口道:“不过林总镖头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天下无双,那也不是吃素的。 听人说,昨夜不光死了福威镖局的镖师,还死了一些外地人呢!” 这人说到这里,心有戚戚,表情很不自然。 “外地人?是林总镖头出的手吗?” “这倒是不知,不过一言不合就杀人的豪侠所在多有,或许看不惯这帮人,就杀人了,这谁能知道,只听说那些外地人都是四川过来的!” “怎么说?” “昨夜有人听到那伙人骂骂咧咧,自称‘老子’,还骂人是‘龟儿子’,这种说法,除了蜀中一带,还有什么地方?” “也是!” 这时忽听门外伙计一声呼喝:“这位爷,里边请!” 众人不由转眼瞧去,只见一黑衣人被伙计迎进店来。 他身材瘦削,身姿挺拔,怀抱一柄长剑,腰间系着一个装酒的红葫芦,一看就是个好酒之人。 再看他脸庞棱角分明,双眉斜飞,目光奕奕,脸上略带风尘之色,敞袍略显破旧,头发上也沾了几根草刺,这形象本该是个流落江湖的落拓穷汉。 可他这张脸煞白煞白的,一双眸子开阂之间神光闪闪,有如寒夜冷月,尖锐雪亮,让人看起来冷酷之极,整个人就仿佛是从棺材里走出来的僵尸。 “来个佛跳墙、糟鱼、明珠拌猪肚,再来一只肥鸡,三大碗米饭,再来一坛上等竹叶青!” 黑衣人一落座,张嘴就惊了众人一跳。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 好家伙,这饭量! 正说豪侠呢,就来了一位! 纵然不通武学之人,也知道习武之人饭量比之常人大的多。 而且他将长剑从怀中放在桌上,就见剑鞘打造的非常精美,镶嵌了十几颗宝石。尤其是剑的护手处,还镶嵌着一颗璀璨的绿宝石,闪闪发光。 这世道敢拿着这样一把剑,招摇过市,手底下若是不够硬,能留得住? “敢问这位爷可曾识得福威镖局林总镖头?” 有一老者捋须思索片刻,忍不住问了句。 黑衣青年眸子里精光一闪,微一颔首,笑道:“早年间,穷困潦倒之际,林总镖头管了我一顿饱饭,还送了我一百两银子!” 众人不由点了点头。 福威镖局林震南不光武功高强,为人更是豪爽仗义,对朋友手面阔气的很,绿林道上的人都买他的账,不去动他的镖。 福州城的人几乎都知道。 不过有的人却想,林震南仗义疏财不假,但这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岁,早年间林震南就送他一百两银子,又图什么? 莫非真是个活菩萨? 思忖之间,黑衣青年要的酒菜已然上桌,虽是酒香四溢,可他却只斟了一杯,轻尝了一口,双眼微眯,仿佛是在回味酒香。 过了半晌,这才夹了几口菜,细细咀嚼。这又过了半晌,才端起大米饭,一手夹菜,往嘴里直塞。 不错,就是塞。 这时的他吃饭,就好似连嚼都不用嚼,就直接咽下去了。 众人瞧的不禁目瞪口呆,均想人看着挺清秀,可这吃相实在不敢恭维,就仿佛真才从地底下爬出来,八辈子都没吃过饭了。 可这青年却是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只片刻功夫,一桌子饭菜就被他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一扫而空了。 这时的他看来有些异样,酒喝得特别慢,眼睛一直在看着门,似乎是在等人的模样。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有人透过薄薄的窗户纸,就见外面颤动的人头。紧接着,一个男子声音响了起来:“格老子的,先将这酒楼围起来!” 话音只一落,十几个穿着青衣的汉子,手持长剑冲了进来,分站两边。这些人各个头上都缠了白布,似是斯文打扮,却光着两条腿,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 有些见多识广之人知道,川人大都如此装束,头上所缠白布,乃当年诸葛亮逝世,川人为他戴孝,武侯遗爱甚深,是以千年之下,白布仍不去首。 这时,酒楼之中渐渐静了下来,惟有黑衣人一人,还在悠哉悠哉的喝酒,神色之间一如既往,竟将诸人视若无物。 “在下青城派于人豪,昨夜留言约我师父来此的,就是你了?” 说话之人从门口缓缓走进,是个年轻汉子,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三四岁年纪,面相不错,就是眉眼之间满是傲气,让人不太舒服。 “啊!” 酒楼中不禁有人一声惊呼。 “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稍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这说的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座下最为出名的四大弟子: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 在整个江湖年轻一辈,除了如华山弟子令狐冲等寥寥可数的俊杰人物,比“青城四秀”名气能大些,旁人根本难以与之相提并论。 没想到,在这里竟能遇上一位。 第2章 青城四兽 于人豪见了众人反应,更是得意,一脸傲意看着黑衣男子,再次问道:“昨夜在西大街杀我青城派弟子的是你吗?” 黑衣男子眉头一拧,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放在嘴边闭眼轻闻,淡淡道了一声:“酒的确是好,可人太烂,真是大煞风景!” 众人这才觉得,他神色并非冷酷,而是一种淡淡的轻蔑与冷漠,仿佛天下人在他眼中都不值一顾。 于人豪实在猜不出这黑衣男子身份,但见他如此狂傲,心中不禁又惊又怒。 惊的是昨夜有几位师兄弟,去对付福威镖局外出查探消息的人马,结果有三人丧生。还特意留人传话,让师父余沧海午时来东大街“福州老店”做个了断。 他从伤口以及传话之人的叙述来看,这出手之人武功实不在自己之下! 师父是当代高人,自不当回事,便让自己带了些弟子前来,将其拿获。 可他自己内心深处,却没有丝毫把握,只是师命难违,硬着头皮来了。 怒的是自己带了这多人,对方竟连眼睛也不抬一下,对自己轻视一至于斯,眼神中不由满是阴沉,声音再抬高了几分道:“我青城派与你有何怨仇,你要下此毒手?” 却见黑衣男子头一仰,将手中美酒一饮而尽,悠悠说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于人豪对黑衣人再有忌惮,也是怒意涌然,正要发作,忽然门外有人叫好道:“这话的确不错! 常言道得好:天大的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他一面说,一面走了进来,此人小头小脑,手中摇着一柄折扇,接着说道:“福威镖局与我青城派本就存有旧怨,可我师父他老人家虚怀若谷,不做计较。 念在林震南这些年对我青城派礼敬有家的份上,便想化干戈为玉帛。 特意派了他的爱子余人彦师弟,来福州对林震南进行回礼,怎料他的儿子林平之,却施展诡计杀了我余师弟。 可谓旧怨未了,又添新恨! 那我青城派找福威镖局报仇,就是说到哪里去,也是无可厚非! 阁下纵然仗着恃头,要为福威镖局出头,可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出手杀我青城派弟子,这不但让人难以信服,更是不讲江湖道义!” 黑衣人斜眼微睨,冷冷道:“好一张利嘴,你是谁?” 来人就觉对方面上如罩了上一层寒霜,两道目光更是摄人心魄般的瘆人,心下不由惴惴,双手一合,抱拳道:“区区在下方人智。” 黑衣人嘿嘿一声冷笑,说道:“好一个人智!你巧言令色,颠倒黑白的本事如此炉火纯青,看来是得了青城派真传了!” 方人智面上不禁一红,可还未及开口,那于人豪身为余沧海四大弟子之一,纵然当今武林最为红火的五岳剑派弟子,看在他师父面上,都不敢对他如此无礼。 一个无名之辈这样对待自己,本就憋了一肚子气,又听他如此辱及师门,再也按捺不住,骂道:“你龟儿子放屁!” 右手按向腰间,呛啷一声,长剑出鞘。 “嗖”的一声,使出青城派“松风剑法”中的一招“仙松迎客”。 只见剑影闪闪,笼罩住了黑衣人面门,他出手又快又准,端的是名家弟子风范。 怎料黑衣人竟不出剑,也不起身,只将右手一伸,对方长剑就被挟在了食中二指中。 于人豪用尽全身力气长剑也抽不出来,他想要扭剑,削其手指,可长剑就像铜浇铁铸一般,竟也无法扭转,一张脸瞬间急成了猪肝色。 黑衣人微微一笑,向前一拉,于人豪不由自主就到了他面前。 黑衣人左手抬起,“噼噼啪啪”甩起了耳光子,一边打一边说道:“听闻华山弟子令狐冲曾有一言‘狗熊野猪、青城四兽’,众位瞧瞧,这余观主的好弟子,像是不像!” 话音一落,只一扬手,于人豪骤然失去重心,一个筋斗仰面向后跌了下去,若非方人智扶得快,这一跤非得脸朝地。 可于人豪还是“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血水中混着几颗牙齿。 黑衣男子这几巴掌虽未用真力,却在于人豪两张脸上都印上了手指印,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看似真像“猪头”。 方人智只是接了于人豪一下,就觉得胸口发闷,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于人豪眼神中满是惊惶,但再也不敢口出脏话,再一看自己手中的这柄青钢剑,不知怎的,竟已变成了条“麻花”,就连剑尖已不知何时被折断了。 但听“夺”的一声,黑衣人将剑尖随手直插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慢条斯理倒了杯酒。 众人瞧了黑衣汉子这手绝顶功夫,再盯着他那张煞白的脸,均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这人究竟是谁?” “以他武功之高,貌似不在师父之下,想必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瞧其相貌,我们怎会没听过?” “他又怎会为福威镖局出头?” 青城派弟子心里都是忐忑不定。有的人已想溜之大吉,但这样走了,丢人且不说,门规也不会放过自己。 黑衣人杯酒下肚,悠悠道:“林震南总镖头的祖父远图公,当年创办福威镖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打遍黑道无敌手,端的威震江湖!” 他不但将此事说得十分简要,而且言语有力,动人心魄。 只见他接着说道:“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林远图终究只是一个开镖局的,他名头越是响亮,也就越让一些白道上的豪杰看不惯。有的人便想试试水,看看他能否通吃黑白两道!” 他黯然一叹,又道:“这青城派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昔日号称‘三峡以西,剑法第一’,跑来与林远图比武,结果却败在人家剑下! 我可有半句虚言?” 说到最后一句时,凛冽的目光在青城派弟子脸上一一掠过。 众人只觉仿佛刀子刮过。 于人豪出了一口长气,昂然道:“是又怎样?” 黑衣人嗤笑一声,幽幽道:“瞧你这幅骄傲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长青子打赢了呢!” 突听“当”的一响,原来众人早就被这段武林秘辛震的惊心动魄,悚然变色。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真假,这时再听得“青城四秀”之一的于人豪亲口承认,有的人直接手掌颤抖,将手中酒杯跌落到了地上。 第3章 颠倒黑白 酒楼内静寂良久,紧接着众人大哗。 盖因青城派开宗立派数百年,在武林中威名之盛,虽不如少林、武当、丐帮、峨眉、昆仑等大派。 但比之嵩山、泰山、华山、恒山、衡山等近几十年新近崛起的五岳剑派,却是不遑多让。 而青城派掌门余沧海的师尊长青子,竟曾败于林远图剑下,这消息着实太过惊人! 同样,这也算是青城派的奇耻大辱,若非黑衣人此刻当众言明,他们哪里能够知晓这等隐秘之事? 于人豪以及青城众弟子脸色都是阴沉难看,却说不出任何话,来予以辩驳。 那方人智却是缓缓说道:“我师祖当年的确惜败于林远图剑下,致使他英年早逝,这事的确不假。” 说到这里,他表情悲痛,双目中似已沁出两粒泪珠,又接道:“可此一时彼一时! 今日的林震南吗,嘿嘿,连我于师弟也打不过,更别说我师父他老人家了。 可见任何一门武功只要练到登峰造极之境,都能矫然自立,这也说明不了什么!” 黑衣人呵呵一笑:“登峰造极?” 又双眉一轩道:“真是大言不惭! 今时今日,余沧海的武功更胜昔日长青子,恐怕也不敢说他自己,已将青城派武功练到登峰造极之境了吧?” 任方人智巧舌如簧,善于诡辩,这话也不敢胡说! 黑衣人又接着道:“长青子技不如人,在习武之人眼中,本就是寻常之事。况且林远图成名已久,本就比他长了一辈,功力多了几十年,输在他的手上,也并非什么丢人之事! 可长青子自己心胸狭隘,对输招之事耿耿于怀,导致自己正值盛年,就郁郁而终!” 方人智哼了一声,道:“生死无常,却有因由。听阁下的口气,我师父为师祖报仇,难道不该吗?” 于人豪也大声道:“说得好,我们青城派都是血性男儿,又不是木头,难道就该乖乖咽下这口恶气吗?” 他说话间看着酒楼众人,余光却在偷瞟黑衣人,他顶着一颗猪头脸,口齿虽然不清,但众人都听清了他的意思。 那黑衣人含笑接口道:“青城派的确都是好汉子,威震川蜀之地,威名赫赫,普天下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青城弟子听他夸赞自家,忍不住喜动颜色。 可黑衣人神色倏然一变,冷冷道:“所以堂堂青城掌门的儿子余人彦,巴巴的跑来福州城,去调戏良家女子。不料林总镖头之子林平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两人动起手来,这余人彦学艺不精,为其所杀! 尔等青城派就自上而下,大半夜的装神弄鬼,害了福威镖局多条人命!” 酒楼众人一听这话,均是难以置信。 原来他们适才所讲的福威镖局的命案,都是青城派所为。而这余沧海的儿子也是一个贪花好色之徒,这可真是天下奇闻。 青城派弟子自是愈听愈不是滋味,一个个脸色涨得血红,呆呆地怔在那里,方才的得意高兴,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实在是余人彦之死,太不光彩了! 武林中人,对“淫”事最是深恶痛绝,再大的英雄好汉,在这事上栽了跟头,都为人所不齿! 当今武林,“万里独行”田伯光就是如此,他武功虽高,却没人瞧的起他,就是如此。 方人智却摇了摇头,一脸正色道:“阁下想必被人骗了! 明明是那林少镖头调戏酒家少女,我余师弟路见不平,将其教训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我余师弟手下留情,没伤他性命,可这龟儿子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命他手下三十多位狗镖头,对我余师弟群起而攻!” 酒楼内的人一听方人智这话,登时面面相觑,均不知是真是假。 林平之鲜衣怒马,招摇过市,福州人所见者多,但其为人究竟如何,属实难知! 方人智心下暗笑:“你约我师父在酒楼这种人员混杂之地见面,果然是想将我们剿灭福威镖局之事,传的天下皆知! 可你武功虽高,又哪知话由人说的道理! 青城派、福威镖局孰强孰弱,谁的心里没杆秤!” 方人智折扇轻摇,接着说道:“纵然如此,福威镖局再是人多,倘若明刀明枪的动手,那也罢了,老实说那也无用。 可林少镖头既在我余师弟的酒中下了毒,一众镖头又放喂毒暗器,我余师弟年纪尚轻,没有学到本门武功的精髓,从而遭了毒手!” 酒楼众人又哪里知晓这等内情,一时间怎辨真假! 方人智折扇一合,又道:“我知道,大家伙都有些难以置信,这林平之年纪轻轻,怎能如此毒辣。 可这龟儿子硬是这么狠毒,我师父一代高人,这才对福威镖局展开了大报复!” 黑衣人眸子精光一闪,冷笑道:“瞧不出来,你竟阴损至斯!这番话,作为青城派灭了福威镖局之后的托辞,如此,也能给武林正道一个体面的交代吧?” 黑衣人知晓按照原剧情,短短两天时间,福威镖局就几乎满门被灭,别说镖师、趟子手,就连厨子也没放过! 如此狠辣手段,比之土匪、绿林道的强人,还要丧心病狂。 可武林中那些自诩正义,维护武林正气的名门大派,却无一人为福威镖局发声! 固然是因青城派自身势力,但也不乏这帮人杀了人,反而颠倒黑白的原因。 方人智却很是义正词严道:“阁下误会了,这都是实情,又怎能称为托辞?” 黑衣人幽幽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却知道青城派大举南下,就是为了林远图赖以成名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 嗯,更准确的是,想要破解林震南手上辟邪剑法的秘密! 反正这七十二路辟邪剑法,青城派从上到下不都学会了吗?” 他声音不大,但青城派听到这话,无不栗栗心惊,骇然变色。 青城派为了对付福威镖局,早做足了准备。早些年从林震南传授林平之传授辟邪剑法时,他们就来偷学,而后传回青城山,让众弟子习练。 但余沧海认为这剑法普通之极,如何能打赢自己师父。便认为林震南太过愚笨,没有领悟剑法精髓,所以乘着前段时日,弟子们都学会了辟邪剑法,这才大举下山,分出几路人马,约定一同对福威镖局的总局、分局一起发动攻势。 好夺取原版《辟邪剑谱》,让自己亲自研究。 只是这些事都是隐秘,外人又如何得知?念及此处,方人智脸色苍白,强颜笑道:“阁下盯着我青城派好久了吧?” 黑衣人哼了一声:“盯? 青城派还不配! 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既然做了,事实如何,武林中自会尽人皆知!” 他语气愈说愈愤怒,双目灼灼发光,厉声接道:“今日我之所以要将余沧海约到此地,就是要让人知晓:既想行豪夺之事,还想维护助自家门派的好名声,想的也太美了!”。 他说完了话,大厅中立时一片寂然,众人也都知道酒楼是个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今日之后,这一切都会广为传播。 可人人面色俱是十分沉重,有的低头深思,有的仰面出神,有的皱眉不语。 毕竟余沧海是武林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青城派更是弟子众多,这黑衣人如此得罪他,凭的什么? 第4章 终南山 卓凌风 黑衣人抬眼看向门口,觉得阳光普照,自忖时机已到,他取出锭银子放在桌上,霍然起身,看着方人智,冷冷道:“好了,午时已到,我约余沧海来此,就是不想再多伤人命。 可他自己非但不来,还派来你这阴损货色,我若不做点什么,也太对不起我这多年辛苦习武了!” 方人智见他眼中杀机大涨,心下一凛,急忙说道:“常言说的好,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阁下武功再高,总不至于将我青城派整个山门,也不放在眼里吧!” 他话说的挺硬气,可眼神飘忽,脚下却在慢慢后退,足见色厉内荏之意。 但青城派弟子精神却是一振,均想:“不错,这世上哪有人,敢不将本派放在眼中的?这小子武功如此了得,昨夜不也只是杀了三个师兄弟吗! 还有四人被放了回来! 可见他也不想将事做绝!” 于人豪也大声道:“我师父乃是武林中成名已久的前辈宗师,你一个无名之辈张嘴就要约他,未免太过狂妄! 我等来见你,已给足了你面子,你……” 他言尤未落,黑衣人只一甩手,白光微闪,于人豪顿觉一道凉风袭来,胸口当即一痛。低头望去,只见一小截短剑直直插在自己心窝之上。 这正是之前被黑衣人插在桌上的剑尖! 也就是自己的剑尖! 于人豪缓缓抬起头,伸出手指,对着黑衣人道:“你……” 他一句话不曾说完,便倒了下去。 众人只见黑衣人抬手之间就将于人豪杀了,出手之快之辣,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这时只听方人智一声高呼:“大家一起上!” 他自己却不停留,脚下一蹦,飞身向屋外窜去。 青城弟子下意识就要听命出手。 只听黑衣人一声冷笑:“想走?” “呛”的一声,仿若龙吟,剑已出鞘。 刹那间,“铛啷”一声,十几柄长剑竟几乎齐声落地。 别人谁也瞧不清这些剑是如何脱手的,只有青城弟子自己心里有数,他们只觉自己腕上就像被针扎了一下,或疼或麻,手指无力,长剑落地。 一个个捧着手腕惊呼后退,心里还是糊里糊涂,仿佛是在做梦似的。一察手腕伤势,就见“阳谷穴”上显出了一点红印,有的渗出了一些血迹。 黑衣人见了这一幕,长长叹了口气,意兴很是萧索,暗叹:“我功力毕竟还不够纯熟!” 他瞬息之间刺出十余剑,出手落点又不失厘毫,已然是天下第一流的功夫了,可力度掌握上终究差了火候,心下还是极不满意! 要知道,他适才运剑如风似电,于电光石火之间连刺了十余剑,每一剑都刺中一名青城弟子右腕外侧“阳谷穴”,就似同时发出了十多枚细小暗器。 他本想以剑尖使打穴功夫,劲透穴道,不损其外皮,怎料却还是刺伤了一些人的皮肤。 而且他这一招力道若是用的恰到好处,非但能这十余人兵刃脱手,不伤其皮肤,还能让他们兵刃同时落地,声音就是“铛”的一声脆响。 但此刻十余人兵刃落地既有先后,有伤其皮肤者,也有未伤其皮肤的,显见他这一剑力道分布不匀,火候还差了些。 可青城弟子见了他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却直吓得面色发青,瑟瑟发抖! 他们如何不知,对方那是手下留情了,人能用剑尖同时点出十余剑,只点自己穴道,若有伤人之心,要割下自己手掌,岂非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方人智本以为众位师弟再不济,也能阻拦黑衣人一些时刻。 他一旦出了门,门外有一众师弟,还有高物建筑做掩护,脱身想必不难。 可他刚跃到门外,只转过身子,就觉面前一道黑影闪过,自己后心一疼,不由瘫倒在地。 眼见那黑衣人已无声落在了自己眼前丈余处,手持的长剑上,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一滴鲜红的血从剑尖流下,滴在了地上。 方人智喉结上下蠕动着,艰难的说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俯首瞧了瞧他,面上露出一股不屑之色,淡淡道:“你也配!” 风吹衣袂,就仿佛一头黑鹰在俯瞰猎物。 方人智闻言,双睛怒凸,貌似想说,我都要死了,你都不能说一句你的名字? 可很快,他就没了丝毫气息。鲜血从后心汩汩地流淌出来,染红了身下地面。 青城派弟子这才反应过来,看见两位师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一个个扑上大喊:“师兄....师兄!” 奈何,他们的师兄再也听不到了。 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都是死不瞑目。 黑衣人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中微有起伏,心道:“果然,杀人终究不比练功!” 但一瞬间眼神无波,冷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尔等也都是听命于人,手上还未沾染福威镖局的血,我就再放你们一回! 告诉余沧海:今日日落之前,我在福威镖局要是见不到他! 我就传告天下,亲赴青城山,在松风观前与他相约比剑。 届时他若输了,青城派也就该在江湖除名了!” 他长剑轻抖,血渍尽消,挽手抖出了个剑花。 “呛”的一声,剑又入鞘,怀中一抱,迈步就走。 店内店外的青城弟子虽是满心惊怒,但见到他如此超卓之剑法与轻功,却又不禁瞧得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没人敢上前阻拦。 临出门之际,酒楼内那名起先与黑衣人搭过话的老者起身喊道:“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黑衣人脚下微微一顿。 “终南山卓凌风!” 伴随着一个“风”字出口,人也倏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第5章 福威镖局 天高、风清、长街。 阳光强烈。 卓凌风怀报长剑,沿着福州西大街笔直地青石大道缓缓而来。在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之前,停下了脚步。 此地便是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镖局:“福威镖局”总号。 只是今日的福威镖局,左右两座本该竖着旗杆的石坛中,没了旗杆,只留下了两截断茬。瞧印子应该是新砍的,断截处也甚是平整,显是以宝刀利剑一下就给砍断了。 紧闭的朱漆大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在日光的映照下虽是闪闪发光,可没了旗号映衬,破败之像已油然而生。 谁又能想到,名头响彻天下的“福威镖局”,从繁荣走向破败,竟只历一天! 而且离大门约莫十步之处,画着一条宽约寸许的血线。青石板上,淋淋漓漓的鲜血写着六个大字:“出门十步者死”。 再加上诺大的街道,除了卓凌风,竟然再无旁的行人,家家户户的门窗也都紧紧地关着。这让天地间竟似充满了一种足以冻结一切生命的杀气。 卓凌风知道现在的“福威镖局”可以说是已经被青城派封锁,许进不许出了。 大门如此,后门想必也是如此。 但他眼中不见喜怒,只幽幽一叹:“幸亏还未铸成大错,否则这辈子也是心下难安了!”。 卓凌风缓缓上前,抬手扣响了门环。 “铛……铛……铛” 很快,福威镖局直接中门大开。 就见镖局中数十名镖师手持兵刃,列成迎敌阵势,眼中满是警惕和紧张。 最前的是一个身穿宝蓝色长袍的中年汉子,手持利剑,虽一脸凝重,神色间却颇见豪迈之色。 显然,到了生死攸关之际,生意人也会激发出平时所没有的血性。 卓凌风认识此人,他正是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更是自己的大恩人! 恩有多大? 一句话:若无林震南,他断无今日! “阁下是……” 林震南见面前这位男子黑衣黑靴,面色虽白的吓人,但是英武异常。眼神也由愤怒转为茫然,再到疑惑,似乎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卓凌风急忙上前两步,抱剑拱手,深深一揖,道:“林总镖头,我是卓凌风!” 抬头直视林震南道:“可还记得小子?” 林震南狐疑的眼神登时一亮,便即认出故人,喜道:“是你!” 紧接着长剑向旁边镖头一扔,急步上前拉住卓凌风的手,很是激动道:“小兄弟,你如愿拜入华山派了?” 他虽是沉稳凝重之人,但这时心情却很是激荡。 华山派身为五岳剑派之一,在江湖上威名赫赫。 “君子剑”岳不群更是德高望重,镖局值此存亡之际,若有华山弟子出面做保,那余沧海也就不敢这么肆无忌惮了。 众镖师本来以为是仇家上门了,要有一场恶战。但瞧到总镖头之神情及其言语,已知二人是旧识,而且他所问之事或许事关近日之变故,也不禁倾听凝神。 但卓凌风嘴角却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没有!” 林震南“啊”了一声,难掩失望之色。 众镖师个个在暗中交换了眼色,神情更是凝重,有的人更是泛起了恐惧之色。 卓凌风仿佛没看到这一幕,接着说道:“岳先生以我是个流民,不知根底,不能收录门墙,这也是江湖规矩。” 林震南点了点头,将卓凌风往院里领去,叹声道:“任何门派收录弟子都不是那么随便,若不知根底,都怕收个仇人后辈,反而坏了门户!” 毫无疑问,卓凌风是个穿越者,十年前机缘巧合之下,穿到了此界一个流民身上。为他带来这番奇缘的,是一颗珠子,名曰集运珠。 只要冥想,就能感受到它处在自己脑海里。得益于前世的经历,卓凌风知道这就是专属自己的金手指了。 可这集运珠只给了他一个提示,气运达至此界巅峰,便可前往他界,其他再无任何回应。 气运如何获取,怎么算做巅峰,他一无所知。 但他当时只有十岁,又小又穷,也没心思去考虑这些,先安全活着长大再说。 他当时身处湖南地界,很容易就听到了南岳衡山派与“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刘正风刘三爷,以及五岳剑派的名声。 他知道这是笑傲世界。自觉凭着上帝视角,别说干一番事业,就是扬名天下也是简单加轻松! 当即便决定先来一个拜师学武,先混口饭吃。便赶往离得最近的南岳衡山派,可想法与现实终究不是一回事,他连衡山派山门都没进去,便被守山弟子赶出来了。 一个十岁小孩,要什么没什么,能走到衡山,本就历经千幸万苦。 若非他身无长物,早就被山贼害了性命,就这也是一路要饭要过来的,见人就得卑躬屈膝叫声“大爷”,其中不知有多少次,被一些乞丐撵的追出几条街,就因没按江湖规矩“拜码头”,抢了他们地盘。 如此“丧心病狂”的遭遇,若非卓凌风想着习武之后,一切就会改变,都恨不得直接找颗歪脖子树吊死,好让自己能赶快回地球。 当然,还能回去的话。 可这番遭遇,让他深切知道了,纵然你有上帝视角,也不是万事亨通!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恰好遇到了“福威镖局”的镖队押镖路过。 卓凌风心思一动,便主动上前攀谈,当时林震南正在拓展业务,也在镖队中。 林震南眼见卓凌风年纪幼小,且谈吐不俗,更是直言相告自家“福威镖局”日后会有大灾劫,他险些发怒。但听是因自家“辟邪剑法”太过厉害,青城派才会对他家下手。 自家祖父林远图的威名,林震南自然深知,待听得“林远图与长青子”这段武林隐秘,这事连林震南也不知道。 林震南虽是将信将疑,但见卓凌风年纪虽小,可面对威名赫赫的自己,没有丝毫畏惧,所说之言,也是有理有据。 不提真假,心中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当即送了他一百两银子,还按照卓凌风的要求,让三个镖师将他护送去了华山。 卓凌风终究不愿放弃习武之路,想着衡山派不行,那就去华山。 心想华山派不比衡山派势大,大小猫两三只,令狐冲一个孤儿,都能被岳不群夫妇收养,说不定自己也有机会。 等福威镖局的人将他送到华山脚下,他将银子埋在一个隐秘之处,便独自上了华山。 华山的守门弟子,想是受到“君子剑”的熏陶,倒是很讲礼貌。 让他见到了掌门人,怎料岳不群婉言谢绝,卓凌风听的明白,归根结底就是嫌他流民身份,来历难辨,本着与人为善的原则,送了他五两银子当作盘缠,就给打发下山了。 这一次卓凌风总算明白了,难怪“君子剑”岳不群,威望在武林中首屈一指,可华山弟子稀少的可怜。那不是没人拜,而是他不愿收。 毕竟劳德诺那种“二五仔”,岳不群知道他的底细,像自己这种身世难辨的人,想让武林门派收录,反而更困难! 毕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收个仇家,将真东西教了,反让自己家破人亡。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卓凌风也另有一番奇缘,学成一身武功,此来福州只为报恩! 卓凌风听出了林震南言语里的伤感。这份伤感固然是对他没能拜入华山派的可惜,又何尝不是对自己、对林家、对福威镖局所要面临的命运。 而且众镖师的恐惧,他也尽收眼里,便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四扫一眼,很是郑重道:“林总镖头昔日对我有一饭之恩,又不计较小子狂言无忌,还赠送银两,派人将我护送至华山。 我虽未如愿拜入华山门下,但也从他处学成了一身武功。 我能在此世道安身立命,皆因林总镖头,如今福威镖局真有了危难,护卫之责,义不容辞!” 不论卓凌风本事如何,能否做到! 单只这番暖心之语,就让林震南心潮涌动,一个七尺汉子,不由得双眼通红。 众镖师更是不约而同,脱口呼了一声:“好汉子!” 声音里不乏敬佩之意,他们虽不知卓凌风手段如何,但他知恩图报,就够他们佩服了! 人生在世,行走江湖,只要能做到知恩图报,那他就是好汉子! 便值得任何人佩服! 昨日午间林震南独生爱子林平之在福州城外打猎时,在一家酒馆杀了人,到了晚上与林平之同行的几名镖头、趟子手相继死去,就连自家旗号也被砍了。 林震南急忙连夜派出打探消息的二十二名镖头,但今早回报,又死了好几个,若非有一神秘人出手,他们二十二人,恐怕都回不来。 饶是如此,死者尸体上没有一丝伤痕,这也让镖局里的镖师、趟子手人心惶惶。 今早门前又出现六个鲜血大字“出门十步者死!” 这让几位镖师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力,脱离而去。 结果也全部丧生。 那句出门者死,绝非虚言! 在这节骨眼上,竟还有人不畏强敌,襄助自己,怎能不让人为之感动,为之欣慰? 林震南握住卓凌风的手,说道:“十年前,我只是见你谈吐不凡,对武林形势看的一清二楚,这才想与你结个忘年交,所为之事,也是人之常情! 怎算得上什么恩……!” 林震南言尤未落,骤听一阵飞快的脚步传将过来,一青年男子怒喝道:“无胆匪类,你总算现身了,我林平之就在这里,你来杀我吧!” “少镖头……” 众镖师知道起了误会,连忙喝阻。 但见林震南微一摇头,当即明白其意,一各个收声让步退开。 这时那脚步声,已离林震南与卓凌风不到两丈。 卓凌风不曾转头,只凭耳朵便知来人脚一点地,腾空扑近自己,不由微微一笑。 林震南侧身而立,却是瞧的清楚。 但见银光一闪,儿子长剑已向卓凌风背心刺出,赫然是“辟邪剑法”中的第四十六招中的“花开见佛”。 卓凌风一直纹丝不动,直等长剑将要沾衣,脚下不动,身子却猛地错开,左手随意虚划一下,那长剑已落入他的手中,但他五指一收一放,长剑又被塞回在了来人手中。 卓凌风这才倏地旋身退出一丈开外,望向这位“少镖头”。 卓凌风见林平之一身锦衣,眉清目秀,面白如玉,身材匀称,就是长得太过俊美,若非穿着一身男子衣装,又有喉结,说他女扮男装都有人信。 但卓凌风知道,林平之是正儿八经的热血男儿,武功不高却仁侠好义,纯净高傲,至美至孝。不由含笑说道:“不坏,不坏!” 他夺剑还剑只在刹那,除了两个当事人心知肚明,其他人都没看清楚,只有一脸震惊,包括林震南。 林平之本来极为愤怒的眼神,早已变为呆滞,一脸的不可置信,对其夸赞之言自是充耳不闻。 他眼见卓凌风与自己年纪相仿,可武功之高,简直不似凡人。 他适才出剑,也不知怎的,只觉虎口一热,宝剑脱手,但又被及时还了回来。如此手段,自家爹爹恐怕也有所不及。 林平之江湖经验再是浅薄,也知对方是在众人面前,给自己留了面子。 林震南见儿子发怔,这时也才细细打量卓凌风。 他适才阻止众人,固然知道有自己在侧,凭儿子的武功,伤不了卓凌风,但也有心试探一番这位忘年交的武学水准。 毕竟这世上想要帮忙,光有心也是远远不够的。 可这一幕却让林震南为之震撼了。 只此一招,他便清楚卓凌风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对其不由的左瞧右瞧。 身材虽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可适才应付自家“辟邪剑法”时,举手投足间都是挥洒自如,顾盼之间双目神光湛然,俨然是内功已臻极高造诣。 不由上前拍了拍卓凌风的肩膀,欣然道:“好!好!好! 当年我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这才十年未见,你竟已身具此等武功,果真了不起,了不起!” 想当初他押镖至湖南衡阳城,纵是绿林道上的劫匪贼寇也不敢阻拦“福威镖局”的镖车,怎料一个穷小子竟敢阻拦自家镖车,还点名要见自己。 他一时心动,便接见了卓凌风。 交谈之下,卓凌风不但对武林掌故如数家珍,分析武林局势更是一针见血,根本不像一个十岁小孩。 他出于爱才之心,不但送了对方白银一百两,还派了三名镖师将其护送去了华山。 不想一别十年,他不光人长大了,这身武功更是难以望其项背。 第6章 全真门下 “大哥,平儿跑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见是一手持金刀的中年美妇奔了出来,来人正是林震南的夫人,洛阳“金刀门”门主王元霸之女。 林夫人见了卓凌风,态度与林平之如出一辙,柳眉竖起,手中金刀一挥,怒喝道:“好哇,你是来下战书的青城派弟子吗?” 林平之知道母亲与自己一样,闹了误会,待见到众镖师强忍笑意,不由的面红耳赤。 卓凌风一见娘两这架势,也明白了林平之长得像女人,可骨子里那股豪气随了他娘。 林震南却是不禁扶额,忙将妻子拉住,介绍起了来龙去脉。 他是个生意人,可夫人出身洛阳武林世家,自幼是一股霹雳火爆的脾气,做闺女之时,动不动便拔刀伤人,她洛阳“金刀门”艺高势大,谁都瞧在她父亲“金刀无敌”王元霸的面上,让她三分。 她现下已虽中年,脾性却没有丝毫改变,昨夜就因被砍了镖旗,便率众在镖局破口叫骂。 适才卓凌风在外敲门,林震南以为青城派的人上门了,忙让人通知妻子将儿子看住,由他来抵挡强敌。 怎料林平之憋了一肚子气,闻得敌人现身,又怎会退缩? 林夫人一不留神,不见了儿子,也只能跟出来了。 林夫人经过丈夫与儿子解释,知道生了误会,连忙道歉,又道:“小兄弟,你年纪轻轻,武功竟然如此了得,着实羡煞旁人!” 林夫人这样一说,也让林震南心有所悟,问道:“莫非昨晚救了众镖头的神秘高手,就是小兄弟你?” 卓凌风叹了一声道:“我还是来迟了一步,致使几位兄弟丧生!” 林夫人看向林震南道:“有什么事,回屋坐下在说!门外讲话,岂是待客之道?” 林震南哈哈一笑:“夫人说的是!” 又朝众镖头招呼道:“众位兄弟先散了吧,这位小兄弟是我的忘年之交,是咱自家人。” 一众镖头此时脸上也布满了笑意,紧绷的一颗弦也松了许多。 镖师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人,不怕死。可那种不知道怎么死的,又无法逃脱只能等待死亡的感觉,就太过恐怖了。 这种遭受,这世上肯定没人愿意经历! 而今亲见这位少侠,武功如此之高,多少也就有了盼头。 林震南引着卓凌风往内厅走时,又对林平之说道:“你这小子行事太过孟浪,快给你卓叔见礼!” 林平之一听让他称卓凌风为叔,不由得满面通红,很是局促。 卓凌风微笑道:“林总镖头客气了!” 他哪里不知林平之的心思,想当年他遇上与自己年纪相仿,又比自己辈分大的人,那种称呼也喊不出来,便道:“江湖人各论各,我比少镖头大不了几岁,叫我一声大哥就行了!” 林平之一听从叔变作大哥了,那是如蒙大赦,连忙就坡下驴,双手抱拳,深深作揖:“见过卓大哥!” 卓凌风对这个有热血,又很有道德坚持的正义少年,本就很有好感,也抱拳还了一礼。 林家三人与卓凌风到了花厅,几人落座之后,吩咐下人上茶,林震南这才说道:“十年前你就说过青城派会对我福威镖局动手,老实说,我是将信将疑。 可我这些年,对青城派更是礼数有加,逢年过节,不曾缺过一礼,也从没什么地方开罪他们。不曾想,这还是没能躲过!” 林平之狐疑道:“爹,卓大哥十年前就对你说过,青城派要对我福威镖局动手? 根本不是因为我杀了那姓余的汉子?” 林震南迎着儿子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说道:“昨晚我就猜到白二他们,是死在青城派绝技‘摧心掌’下,只是青城派威名太大,他们又不表露身份,我不想直接撕破脸,才未明言。” 林平之点了点头,恍然道:“也是,我昨天白天杀的人,他们晚上就来杀人,若是报复,那也来的太快了,原来是蓄谋已久!”。 但又一想,说道:“可爹这些年一直给青城派送礼,他们虽然没收,但又为何要处心积虑对付我们呢?” 林夫人秀眉微蹙,说道:“莫非是因咱家的辟邪剑法?” 林震南闭起双目,默默点了点头。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他要的或许是我林家老宅之物,而不是我的辟邪剑法!” 卓凌风便明白了,他与林震南昔日的谈话内容。十年了,对方对妻儿都不曾讲过。 只一个人默默成熟着这股无形压力。 为人夫、为人父,当如是。 林夫人也明白丈夫不告诉自己,就是不想自己担心,见丈夫一脸颓然,更是心疼,不禁怒骂道:“这余沧海身在道门,在武林中也是一代高人,没想到如此卑鄙!” 林平之一听青城派前来,实则事关《辟邪剑谱》,并非因他杀了余人彦,内心的那股愧疚之情少了许多。 说道:“爹,咱们家的辟邪剑法也没什么了不起啊,我虽然杀了余人彦,可不是真正打败了他。” 林震南不回儿子问话,只看向卓凌风道:“卓兄弟,我有心向武林朋友求援,你觉得此事可行吗?” 林夫人皱眉道:“这么事急求救,江湖上传了开去,实是大大堕了福威镖局名头。” 余沧海毕竟成名多年,卓凌风纵然艺业惊人,可限于年岁,林震南心里还是有些不托底。 卓凌风迎着林震南求肯的眼神,说道:“你再约人也来不及了,青城派有备而来,消息送不出去的。 况且我已约了余沧海,来此了断一切。” 遂将他在“福州老店”说过的话,做下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砰——”的一声,林夫人猛的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林夫人听青城派贪图自家《辟邪剑谱》本就怒火中烧,再一听方人智竟说自家儿子使用卑鄙手段才杀了余人彦,更是破口大骂,丝毫不顾及女人形象。 “堂堂青城派,竟都是一群无耻小人! 卓兄弟你杀的好,他们是想灭了我福威镖局,夺了我家辟邪剑谱,还要在江湖上来个师出有名,才给我儿子泼脏水!” 随后又道:“大哥,既然这事已经明了,咱们福威镖局还没怕过谁。别看他‘青城派’人多势众,可有了卓兄弟相助,咱们也有众多兄弟,就和他摆开阵势拼了!” 林震南默然无语。 林平之虽杀了余人彦,可他知道,若论真实武功,自己根本就打不过。 又见父亲对青城派忌惮非常,对家传武功早已信心全失,此刻听了卓凌风的言语,不难想象自己曾祖林远图的威风,不由得精神大振,心道:“原来我家的辟邪剑法果然非同小可,当年余沧海的师父尚且敌不过。 然则爹爹又这么怕青城派? 多半是爹爹没学到这剑法的奥妙厉害之处。我得找爹爹取来《辟邪剑谱》,亲自看看,说不定能有所领悟。” 卓凌风等人自不知林平之在想什么。 卓凌风见林夫人着实是个女中豪杰,便道:“我昨夜到的福州,本想将余沧海约到酒楼,将之击退乃至击杀! 可他嫌我是个无名小卒,未曾赴会! 我之所以将远图公与长青子的事,还有少镖头杀余人彦的事,特地做以说明。 其实就是想撕下他的遮羞布,告诉天下人,他余沧海所谓为师报仇、为子报仇都是借口,目的就是《辟邪剑谱》。 如青城派这些名门大派,行事多少有点顾忌,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这样也能为贵局,再上一层保险!” 说到这顿了一顿,又道:“毕竟,对《辟邪剑谱》动心的,余沧海只是明面上看得见的,暗地里的敌人,武功比他更高,势力比青城派更大! 只不过这帮人没余沧海脸皮厚,还要几分脸面,便躲在暗处,想要巧取!” 卓凌风可是知晓,现在的华山派岳灵珊、劳德诺就在福州,那岳不群也肯定躲在暗处! 他不会放心女儿一个人跟着劳德诺,更怕劳德诺取了《辟邪剑谱》送给左冷禅,焉能不来? 最主要的就是,参加刘正风洗手大会时,岳不群并非与华山弟子同行抵达的。 那这段时间,他在哪里,不言而喻。 “啊?” 林家三人听了这话,齐齐惊呼而起。 一个余沧海、青城派都是无法应付的强敌,竟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这可如何是好? 林夫人与林平之更是难以想象,自家的辟邪剑法,就值得这些人如此打动干戈? 长青子与林远图这段隐秘,林震南以前也不知晓。 只不过卓凌风十年前对他说过一嘴,他结合曾祖留下的遗言,知道问题应该出在林家祖宅的物事上。 可远图公留有遗训,凡我子孙,千万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 这些年他也没敢违背遗训,此刻听了卓凌风的话,内心深处起伏不定。 又重新坐回椅子,在腰间摸出旱烟管上,在烟袋掏了掏装上了烟丝,林平之急忙取出火刀火石,替父亲点着了纸媒。 林震南猛吸了一口,站了起来,眯着眼睛,一边缓缓踱着方步,一边将烟抽得呼呼直响。 过了半天,他又抽了口旱烟,这次未猛抽猛吐,而是一丝丝吐出烟来,等到烟吐完了。他突然睁开眼来,说道:“十年了,自我从卓兄弟口中知晓,青城派对我福威镖局不怀好意,我虽有疑虑,但多少还是上了心。 一方面在岳父“金刀无敌”口中试探过口风,另一方面着重打听青城派的底细。 青城派独霸一方,在川蜀之地也就略微不及峨眉派。余沧海乃是川西武林领袖,纵然在整个武林,也算是威名显赫的大人物。 非但如此,他还与五岳盟主、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交好,在整个江湖,都可谓树大根深,难以撼动。 卓兄弟不惧危险,愿意相助我等,本就是极大情分。我们若以恩相挟,将他拉入泥潭之中,绝非做人之道!若再有个闪失,我等百死莫赎!” 卓凌风起身拱手道:“林总镖头浓情厚谊,在下心领,可我已经约了余沧海,现在退也退不得了!” 林夫人道:“卓兄弟,这事跟你毫无关系,你如今也是初出江湖,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等再过上十年,你正当盛年,他却老迈体衰,一增一减,一强一弱,他自然不是你的对手! 我们林家若是躲不过去这场灾祸,大不了一死。你日后为我们杀了余沧海,我们九泉之下也足感盛情,现在却没必要硬拼!” 林平之也道:“是啊,卓大哥! 君子不逞一时之勇!” 林夫人与林平之也都明白了,别说卓凌风太过年轻,未必就是余沧海对手。 纵然能胜,青城派乃是名门大派,弟子众多,那也是后患无穷! 自家虽有管饭、赠银、引路护送之恩义,但施恩不忘报,方是大丈夫行径! 又怎能让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来帮助自家,这实在于理不合。 但卓凌风岂能不知几人意思,心下更是暗下决心,这一家人如此仁义厚道,不该横死,自己必要护其周全。 当即俨然正色道:“林总镖头,林夫人,其实我做这事,也不光是因贵局。 我自己学武多年,也想与余沧海战上一场,也好试一试这所谓一流高手,到底斤量如何!” 林家三人顿时一愣,不由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继而林夫人拍掌赞道:“好志气! 余沧海又怎样? 他也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听说他还是个矮子呢! 我父亲就说,习武之人心底里若有恐惧之心,那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卓凌风心道:“这林夫人性格倒是挺有意思,什么话都能让人舒服。” 但他知道所谓“金刀无敌”王元霸也只是一个嘴客罢了。 原轨迹中,自家女儿女婿身死,他也只能看着,他自己也是家大业大,实在惹不起青城派。 当然,余沧海也压根没将其瞧在眼里。 否则怎敢对福威镖局动手! 林平之听了卓凌风的豪言壮语,更是一脸崇拜。 林震南狐疑地瞟向卓凌风,说道:“卓兄弟,你不说我还忘了,你没拜入华山门下,这一身武功又是得自哪位高人门下,不知是否方便见告!” 卓凌风眼皮一颤,朝上一拱手,说道:“我恩师乃是全真教门下,我虽未出家持戒,但也算得全真教门下!” “全真教!” 林震南与夫人不由惊呼出声。 全真教最为鼎盛之时,有八万弟子,三千道观,只因在宋末之时,响应郭靖黄蓉夫妇坚持抗蒙,势力大减。 元朝建立之初,又与大元国师八思巴斗法,一败涂地,教内高道被削发为僧,多数道观也被变为佛寺。 全真教经过几次时代大变局,自然一蹶不振,没落已久,当今武林早已不闻其名。 但昔日的名声却是经久不衰,尤其创教祖师重阳真人与“全真七子”的威名,更是如雷贯耳。林震南与林夫人都出身武林世家,自然有所耳闻。 若细算起来,如今的华山派与全真教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全真七子中的“广宁子”郝大通,乃是华山派创派祖师。 世间有云:“华山九功,紫霞第一”,说的就是紫霞神功。 故老相传,“广宁子”的师父重阳祖师号称“中神通”,乃是天下五绝之首,华山论剑时,击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大宗师,夺取“天下第一”美名,端的海内钦服,威震天下! 那时的全真教更是有着“天下武学正宗”之誉,稳压千年门派少林寺。 只因“全真七子”拜入重阳祖师门下时,都已过了最好的习武年龄。 故而王重阳针对个人资质等因素,为七人所授之功实则大同小异。 而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实则是王重阳为“广宁子”郝大通量身定制的,所以他的武功,在江湖上,能胜他的人也是寥寥可数。 其余六子各自也有绝学,如“长春子”丘处机、“玉阳子”王处一、“丹阳子”马钰武功更在郝大通之上,威名更甚。 尤其卓凌风更是知晓,重阳祖师为大弟子马钰亲授的内功心法,他自己有好多尚且不能领悟,却对郭靖倾囊相授。 郭靖修习了两年,小有成就,内力积蓄之厚,就胜过常人数十年。这固然是郭靖赤子之心,心思纯澈,是个修习内功的天才,但也侧面反映了马钰护身神功之精妙。 这门内功也为郭靖日后步入绝世高手之林,打下了极为坚实的基础。 这一节,林家三人虽然不知,可全真教昔日之辉煌,林震南夫妇却都知晓。 所以对卓凌风没能拜入华山,却拜入了全真门下,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第7章 恩情难偿 林家三人又哪知卓凌风身为穿越者,习武之念的执着,一句话就能概括: 生命不歇,奋斗不止! 华山派既然拜不了,便又赶赴终南山。 他也知道这个时代,全真教早没落的不成话了,可终南山曾是道家圣地,潜修的隐士很多,况且古墓派也在那,说不定还能有意外收获。 华山与终南山本就离的不是很远,他有了百两银子傍身,又是一副乞丐装束,小心之下总算到了终南山。 可他在山上转悠了一年,却什么收获都没有。 这里早就没了全真教,只有昔日的一些残迹。也找到了一些隐修,但没人愿意收录。 他也曾到过古墓门口,就见巨大的石头封住了墓门。 他知道这是“断龙石”,根本非人力所能打开。古墓的唯一入口,就是在终南山上的某个水潭。 可这一年,他在终南山来回游荡,通过地形早都发现了,古墓周围的水流,是依山而流的活水,并非死水。 想是王重阳建造古墓时,考虑到墓中用水问题,遂依据水流建造而成。他连那个水潭在哪个方向、大概什么位置都不知道,又如何知晓哪个水潭下面有通道。 他前世善于游泳,也曾找水潭潜下,想要撞一把运气。 怎料他的憋气水平,实在不能恭维。所以他虽几乎查便了古墓方圆数里内的所有书潭,也一无所获。 当此情景,他只得放弃! 这也让他明白了,一个人运气再好,若没有真本事,也是枉然。 他也想过,古墓的入口或许就在自己查探过的某个书潭下面。 可自己不懂内功中的闭气之道,根本潜不下去,又如何发现的了? 再说,就是进入古墓了,发现武功秘录,若无人指点,又怎会修习? 想通了这点,卓凌风便不想再去尝试别的了。 明知福州有《辟邪剑谱》,他自认没有割一刀的勇气,而且也没有精通武学之人指点入门,最重要那是林家之物,不问自取,太过忘恩负义,不提也罢! 随后开始在终南山枕山栖谷,自行修炼。 对,就是自行修炼! 他除了隔一段时日,下山购买吃食,每天就是练习拔剑以及刺剑。 他知道,古龙小说中的“飞剑客”、傅红雪就曾以此类似手段,练出了一身本事。 换成真实情况,纵成不了高手,那肯定也能锻炼力量与手速,也能有个一技之长。 他早就明白了,在这个拥有超强武力的世道,想活的有人样,就得有真本事。 以前年纪小,讨饭什么的,还能拉下脸,总不能长大了,还去舔着脸给人伏低做小吧? 这就幸亏林震南所赠的百两银子了,让他有着基本生活保障,可以专心练剑。 每天课目就是拔剑一千次。 刺剑时早上刺朝阳,中午刺艳阳,黄昏刺夕阳,晚上就刺月亮。 横刺、斜刺,跳着刺等等,一天下来,就将自己累的快散架了。 但是坚持了一个月,他满满就适应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天只睡三个时辰,起早贪黑的练剑。 悠悠过了两年,卓凌风的臂力、腕力,目力经过长久训练,有了长足进步,比之常人都可以说,强的过分。 他可以直接盯着太阳看,一点都不觉得刺眼。拥有这样的目力,对敌时,就不会因为突然出现的光,造成刺眼,给人可乘之机。 至于出剑速度之快,他甚至觉的自己一剑刺出,能干掉任何人! 当然,他知道这只是错觉。 不过依靠超卓的出手速度与准头,在终南山上也没少打猎,为自己改善伙食! 在这期间,也曾下山做过几件行侠仗义的小事,试了试自己的手段。 只要一根木棍在手,七八个地痞流氓一起上,也不是自己对手。 他一棍子就能戳躺一个,若是用剑,那自然是一剑一个了,但他还是没离开终南山。 卓凌风是个执着的人,他要等到自己有足够的本事,一露面,便能轰动江湖的那一天,才会走出去。 为此,哪怕再练五年、十年。 现在的他,就愿意当个深山野人。 或许是老天爷看卓凌风一个穿越者,过的太过凄惨,某一天出现了一位老道,将卓凌风收入了门下。 老道道号“复阳子”,乃是昔日有着“天下武学正宗”之誉的全真教遗老。 卓凌风在终南山晃了三年,早就被老道看在眼里,暗地里观察了一年。 见他性格坚毅,每次下山去购买吃食,遇上什么不平之事,还会伸出援助之手。 这让老道很是满意,他年事已高,也想为全真教留下一份武学传承,这才现身将他收入门下。 不过这时的全真教没了昔日荣光,本来独霸终南山,现在却给各种隐修占了,老道自己更是结庐而居,传承自也不全。 也只教了卓凌风全真教入门的“全真大道歌”,还有一些普通的拳脚功夫,以及全真剑法,还有轻身功夫“金雁功”。 至于卓凌风所熟知的什么“先天功”、“金关玉锁二十四诀”、“三花聚顶掌”“指笔功”等高深功夫,复阳子自己也不会。 但卓凌风也很是满足了。 有了师父指点,他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之路。 过了两年,他内功有了根底,每天修炼之余,自是不忘去寻古墓入口。 这时的他,身怀内功,潜水闭气的功夫自然水涨船高。 将以前查探过的水潭,再次一个个试过去,又整整花了两年时光,亮山中山脚的水潭,一处也不放过。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整整七年的不懈努力,没有付诸东流,给他找到了古墓入口。 原来那水潭是在终南山山脚一处极为荒僻的山洞里。 待卓凌风进入水潭,通过水流,找到通道时,才知道这道路奇陡,竟是笔直向上,若非他已身怀全真内功与“金雁功”,以前就算找到,也得摔下去不可。 待从古墓通道一进去,所见石室的石壁上,就刻着王重阳破解《玉女心经》的武学,也就是在金系武学世界,有着天下武学总纲之称的《九阴真经》。 内容虽说不全,但也有涉及内功的《易筋锻骨章》,辅助类的疗伤章、点穴解穴章、收筋缩骨法、移魂大法及闭气秘诀。 攻击类的就有大伏魔拳。 周伯通曾用此拳法与杨过的“黯然销魂掌”对拆,足见其厉害。 而且卓凌风还有意外发现,这座密室竟然不止有王重阳所传武学,神雕大侠杨过竟将自己一身所学也都刻在了石壁上。 杨过身兼黄裳、独孤求败、东邪、西毒、北丐、中神通、林朝英等众位高手传承,自己又心有所悟,卓然而成大家。 那武学宝藏何其丰富! 这可让卓凌风兴奋坏了。 但也让他有些难以选择,实在是这些武功,无一不是武林绝学,这方面那个好,那方面那个又更强,一时间哪里知道学什么为好! 好在,他很快平复了心绪,决定先修习九阴真经中的《易经锻骨章》。 他清楚的知道,真正的精妙武学,根基全在内功。纵然以《葵花宝典》《辟邪剑法》这等割几寸,就能速成的功法,都是以内功入手,可见其重要性。 而《易经锻骨章》,是除了《九阴真经》总纲,最为厉害精妙的部分,也算是黄裳武学精华所在。 要知道黄裳编纂道藏,悟通武学至理时,已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了。早已骨骼僵化,筋脉定型,他却能修习内功外功,成为一位武功大高手。 肯定是要易筋伐髓,方有此能。 而那时的黄裳尚且不是完全体。 那九阴真经是他在无人之地,潜心研究四十年后,将所知所会所通的一系列武学。都囊括其中了。 这《易筋锻骨章》的威能定然更胜初前。 君不见大侠郭靖只在荒岛上练了短短几个月,内力之深厚,就已然位列当世顶尖,只比裘千仞这种准五绝高手略逊一筹。 卓凌风自忖修习内功的进境,或许比不了郭靖这等心思纯净的人物。但他只要多花点时间,勤加修炼,必能有所成就。 这“易筋锻骨章”共有四段,只要能练成两三段,凭着一些武技,这世上也没几个人能胜过自己。 从此以后,他穿梭于外界与古墓,潜心修习各项武学。 全真教武学源出道家,讲究由内而外,也是从内功入手,九阴真经虽然精妙繁复、修习艰难,但与全真武学原理同出一家。 卓凌风虽不能全盘领会,但他按部就班,不急不躁,依法修行。 星霜荏苒,悠悠三年。 卓凌风练成了《易筋锻骨章》的前三段,也对“弹指神通”、“蛤蟆功”、“玉萧剑法”,以及如何逆转经脉,还有杨过在山洪之中悟出的凝力法门等绝学,加以研习。 杨过一身武学之大成的一十七招“黯然销魂掌”,自然也在石壁之上,可此掌法需要特殊的心境,方能发挥出绝大威力。 而卓凌风也觉得这种武学,需要杨过那种至情至性之人才能与之完美契合,自己若花功夫在这上面,本身超然的心境受到影响,反而对以后发展不利。故不曾涉及。 但此刻,就只这些绝学,都够他受用一生。自忖《易筋锻骨章》最后一段虽未练成,没能打通任督二脉,现在功力纵然不及某些绝顶高手精纯深厚,但配合他这身武功绝学,也足够纵横江湖了。 卓凌风明知古墓有修习内功的至宝寒玉床,也没敢去寻找,只因他深知古墓中遍布机关,他找到古墓已经历经千辛万苦,生怕自己武功未成,若是一味求全,反而误中机关,如此岂非舍本逐末? 所以宁愿只在这个石室,老老实实练功,也不想着再去找寻寒玉床。 否则三年时间,他或许都将《易筋锻骨章》完全练成了。 卓凌风自忖学有所成,便将古墓有武学之事,告知了师父复阳子。 不是他忘恩负义,而是他深知人心险恶的道理,多少父子、夫妻、师徒都因武功秘籍反目成仇。 他也生怕自家这师父与岳不群那种人一样,因为武学秘籍与他翻脸,故而在没有把握,能够应付对方情况下,自然做了隐瞒。 可这老道武功或许不是太高,但心性很高,压根不在意这些高深武功。 全真教与古墓派的渊源,人从前辈口中也知道几分,自家这徒儿几乎天天都要去钻水潭,他虽不知为何,但也能猜到此举大有深意。 听闻他的说辞后,随意问了一嘴,他是怎么知道古墓密道的。 卓凌风便说自己家庭没破败之时,从一本古书上,看过神雕大侠的履历事迹为由,给搪塞了过去。 杨过昔日威名,天下皆知,故而老道也没多问。 可他自己非但不学这些武功,更再三严令,不让卓凌风对第三者泄漏一字半句! 以后纵然要找传人,也得心性为重,绝不能所传非人! 卓凌风知晓自家师父,这是生怕引起江湖浩劫,自是连声应允! 复阳子听了卓凌风对武学的选择,便知暗合了“知足不辱”之要义,极为赞许。 告诫他,一身所学皆为武林绝学,若一味追求精进,或许会引发大祸患。 只有心有常足之念,这才符合道门武学中的“无滞、无碍”,最后达至传说中的“无区别”境界。 卓凌风深以为然,道门中的“无区别”境界,是武学中的最高境界,九阴真经中也有阐述。 他现在接触高深武学才三年,自然未臻此境界,可他到了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 林震南对他有大恩,自己尚未报答。 卓凌风推测青城派要对福威镖局动手时机,乃是当年从林震南口中得知林平之的年龄,略加忖度而来。 觉得差不多就是今年,立马禀过师父,要下山游历江湖。 复阳子自然同意,离开终南山时,对他只说了一句:“怎么才算报答,你自己得明白这点。” 卓凌风道:“杀了余沧海,这样算吗?” 复阳子却回了一句:“若有人杀了为师,你会不会为我报仇!” 卓凌风不加思索道:“那是自然!” 复阳子叹了口长气,说道:“你武学精进至此,又心思缜密,这是好事! 如今世上未必就有什么了不起的高手,能对你造成威胁,可你得记住,你此去是为了报恩,该怎么做,你得思量清楚!” 卓凌风一时不解,想要多问,复阳子闭目不言,神游物外去了。 他本来想着自己将余沧海一剑斩却,就算报恩了,但师父这样说,肯定别有深意。 在赶赴福建的路上,一直在思考师父所言深意。 直到在路上来了把劫富济贫,夺了把宝剑。也就是他手中这把华丽的长剑,引得一些土匪毛贼对他下手,但那些人哪里是他的对手。 可他杀了些人,露了神通手段,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对他接二连三的下手,卓凌风这才明白了师父深意。 替林震南杀了余沧海,那绝不是报恩! 那是在给福威镖局招祸! 不提别的人,也对《辟邪剑谱》虎视眈眈。就只青城派,弟子成百上千,焉能没有几个感念师恩的重义徒弟? 自己纵然不怕,可福威镖局这些人如何抵挡? 他可是记得原轨迹中,林平之练成辟邪剑法,如鬼似魅,将余沧海斩于剑法,杀的青城派人仰马翻,可青城派弟子也不退缩,仍然找机会,要为恩师报仇! 也正因如此,卓凌风一到福州才没有直接上福威镖局,想将余沧海约在外面,将一切恩怨解决。 怎料余沧海却不理他,他也只能将约定在福威镖局了。 这番经历,也让卓凌风明白了一个道理:金钱易还、恩情难偿! 暗自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受人恩惠了! 因为若是他自己与青城派结怨,那就一剑斩之! 一剑不行,那就两剑,三剑! 只要不死,就一路斩下去。 但夹杂了别人,无形中就为自己套上了枷锁! 可仔细一回想,也正因如此,武林中的那些武功高、势力大的人物,暗地里行着阴谋之事,也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事出有名。 何尝不是因为有着各种各样的顾忌! 看来一个人真正要强大,不光是勤练武功,还得将自己的顾忌,变得越来越少! ………… 林家三人与卓凌风心中各有所思,怔怔出神。 忽地,卓凌风霍然起身,眼神射出一丝精光,看向屋外,幽幽道:“终于来了!” 第8章 青城掌门 林家三人见卓凌风起身,微微变色,齐地展动身形,奔向屋门。 但卓凌风早已抢先一步,出了屋门,闪现到了院中,淡淡瞧着福威镖局的院墙。 忽然间,只听一阵衣袂带风之声,从大门两侧的院墙上,飞身落下数十人。 这帮人到了院子,也未停顿,同时掠开,沿着大门里的青石道,蜿蜒成两道长蛇般的行列。 一个个头缠白布,上身青色劲装,腰系武士巾,光腿赤足,穿着无耳麻鞋,身负长剑,这正是青城派弟子的打扮。 各人俱是鸢肩蜂腰,行动矫健,轻功身法虽有高下之分,但相差却是有限。 各个都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绝无在“福州老店”时见到的那种畏缩之态,显然都是青城派精锐弟子。 福威镖局的众镖师,也齐齐手持兵刃冲了出来,但两方人中间还隔着两三丈,便停下脚步,面面相对,凝神戒备。 林震南越众而出,沉声道:“朋友们是何来历?到敝处有何贵干?” 林夫人嗔喝道:“大哥,你就是太客气! 有门不走,偏偏要翻墙,能是什么好货色!哪配称朋友,不过一帮贼匪罢了!”。 青城弟子登时怒目圆瞪,齐声喝道:“你这婆娘在说啥子?” 青城弟子几乎都是川人,说的自然是地道的四川土音。 林夫人皱了皱眉,道:“对啊,我就是在说傻子!” 夫妇两其实都知道这是青城派弟子,但两人性格不同,一开口就大不一样了。 卓凌风只是冷眼瞧着大门,随着林夫人话音落地。 青城弟子竟然不做置辩,突然齐齐单腿跪地,抱拳道:“恭迎师父!” 福威镖局威武高大的门头顶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 卓凌风凝目看去,这人身穿青色道袍,约莫五十来岁,脸孔瘦削,身材矮小之极,不逾五尺,可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亮如明星,顾盼之间,像是只兀鹰一样。 众人瞧他这副模样,最多不过七八十斤。可他站在门头上,身形宛如山岳般峙立,道袍无风自动,衣袂飘飘,当真是宝象庄严,不怒自威。 武林盛传,青城掌门是个矮小道人。 众人再没眼力,也知这是青城掌门余沧海到了。 可若非亲见,谁又怎知他竟这般矮法,又怎能相信他便是名满天下的余观主? 但他的出场方式,着实太过侮辱人了! 压根没拿福威镖局当人! 福威镖局的人,不知不觉已握紧了刀柄。林夫人、林平之更是被气的各个脸色铁青。 毕竟谁家门头被人用脚踩下,心里都不会好受。 但林震南能将福威镖局的业务做的强爹胜祖,自有过人之处,内心再是愤怒,面上还是平静如常,拱手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威震天下的青城掌门,余观主吧?林震南多有失敬!” 矮道人面冷如铁,不做回应。 “失敬?” “连我师父的爱子与徒儿都杀了! 只是失敬吗?” “青城四秀”中的老大侯人英冷冷说道。 林震南一时语塞。 卓凌风斜眼一睨,一双眸子有如冷电般精光四射,将候人英扫视了两个来回,淡淡道:“人是我杀的,可不要认错了人!” 他语声不高,吐字也平平淡淡,但声音仿佛金铁交击,掷地有声。 还有他那一双眸子日可看阳、夜可视物,盯在候人英脸上,就仿佛利刃加身。 候人英只觉冷汗层出,脚跟发软。 他身为余沧海四大弟子之首,可以不将林震南瞧在眼里。 但他知晓,就是面前年轻人轻描淡写,杀了自家师弟于人豪与方人智。 那么要杀自己,肯定也是一招间事。 一时间为其威势所慑,噤若寒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瞟向门头上的师父。 余沧海铁青的面容上,带着冷漠傲岸之意,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上翻,仿佛没将任何人瞧在眼里,但已将院落中的所有人都尽收眼底。 听了卓凌风这话,目光凝注在他身上。 从他的剑,看向他的手,再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苍白的脸与漆黑的眸子形成鲜明对比,一字一字道:“你就是卓凌风?” 他身材矮小至极,却声如洪钟,这六字吐将出来,端的震人耳鼓。 不仅显示出了一种堂堂的气势,还有一股庄严的慑人之力,无愧是垂名数十年的青城掌门。 卓凌风一声朗笑,目光转在余沧海脸上,轻轻一掸衣衫,嗄声道:“不错! 我就是卓凌风! 余沧海,你还算是有种,这次总没叫我白等!” 一言既出,直让余沧海又气又怒。 自己先前没去赴约,那只是不屑罢了! 搞得好像自己是没种,怕了他了! 余沧海此番下山,一方面是接到衡山派刘正风的请柬,要去参加金盆洗手大会。 当然,这只是顺带,最重要的就是对付福威镖局,拿到《辟邪剑谱》。 在他看来,这只是手到擒来,可怎料昨晚有人杀了自己几个弟子,还要约他在酒楼见面。 他身为一派宗师,自不会去赴什么无名之辈的约会。 便只让四大弟子之一的于人豪,与最富智计的方人智带人去赴约,没想到却都成了尸体。 这让他的脸如何挂的住? 一收到消息,立刻马不停蹄赶赴福威镖局,要亲自会一会这位来自终南山的少年高手! 可他作为一派掌门,当世一流高手,眼力自然不凡。等见到卓凌风本人,就觉得对方英气逼人,往那一站,身型凝重非凡,就仿佛钱塘怒潮也卷不走一般,足见其功力非同小可。 余沧海眼神中发出炯炯神光,肃然道:“贫道行走江湖数十年,你的名字却是初次听闻,青城派与你素无冤仇,你又何苦来跟我为难?” “笃”的一声。 卓凌风怀中长剑杵地,他双手搭在剑柄上,淡淡道:“我从不为难别人,却也不喜欢别人为难于我。” 余沧海锐利的眼睛仍在凝注着卓凌风,瞬也不瞬,似乎要瞧瞧他说这话,是在故作姿态,借以扬名,还是真的想要挑战自己? 在他这双威光棱棱的眼神注视下,一般人的腿都得被瞧软了。可是卓凌风内力深厚,又曾对日刺剑,眼神之锐利更在余沧海之上,自也是一眼不眨,与他对视。 众人见两人遥遥对峙,目光眨也不眨,均感到一股极为压抑的感觉涌自心头,就好像有股电流火花在虚空交碰一样。 过了半晌,余沧海冷哼一声,猛一拂袖,自门头腾空跃起,飞上高空。 连忙眨了眨眼,又袍袖轻拂,自半空冉冉而下,就好似天人临凡。 “铛啷——” 青城弟子齐齐拔出长剑,扔在半空,白光闪动间,就仿佛在虚空中布了一道银路。 余沧海在空中身形飞掠,如秋雁回空,两脚在每根长剑上都点了点。 一阵风似的落在了厅前院落。不闻其声,点尘不起。与卓凌风相距两丈站定。 这时青城弟子长剑还未能接手,可见其身法之迅捷。 第9章 孤傲胆大林平之 余沧海这种出场方式,虽有“装13”之嫌,但青城弟子认的真切,师父施展正是自家绝技“无影幻腿”,可这等高妙造诣,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了。 至于福威镖局众人,更是瞧的咂舌不已,悚然变色。 就连脾气火爆的林夫人,心中也升起惶恐之感,自忖亲爹‘金刀无敌’王元霸亲临,也绝非余沧海对手! 卓凌风面带冷笑,目光冷锐如刀。 他一眼扫过,就明白余沧海无论内力、轻功都是造诣极高。能在武林中得享大名,果非易与! 难怪原轨迹中,林平之纵然学了辟邪剑法杀败了余沧海,但内功修为仍然远不及对方。 要知道《葵花宝典》与《辟邪剑谱》同出一源,其中所载的重中之重,远非什么剑招,而是行气路线。 所谓的“武林称雄,挥剑自宫,练丹服药,内外齐通!”。 练这种功夫也是自练内功入手,所以需要依靠秘方加炼内丹,服食燥药来精进功力。 正因如此,若不自宫,练功服药之后,便即欲火如焚,不免走火入魔,僵瘫而死。 而林平之得到《辟邪剑谱》后,施展的还是他爹传授的辟邪剑法,可行气路线变了,不但让自己身法如鬼似魅,剑招更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多出了奇诡的变化,再加上他快捷的出剑速度,武功成倍数的提升,也就胜过了余沧海。 可内功修为仍是不及,足见余沧海几十年内家修为之淳厚。 念及此处,卓凌风不由心想:“我神功传承虽多,可没有一门绝学真正练至大成。 又缺少与一流高手对敌的经验,今日不但是我初出江湖面对高手的第一战。 最重要事关林震南身家性命,可得小心从事,绝不能大意失荆州!” 这时两人相距一近,余沧海也在细细打量卓凌风,暗惊忖道:“此人目光如此锐利,内功修为必然不浅。 他只一招缴了我十二名弟子的剑,还能做到不伤人,剑法之高明,也绝不在我之下! 我身为一派掌门,青城一派荣辱尽系我一人之身,可得千万小心,若栽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上,日后自己在江湖上没脸做人事小,连带青城一派也别想抬起头来。” 卓凌风与余沧海各有所想,正自忖思。 突见林震南猛的拂袖抱拳,朗声说道:“在下久闻青城派威名,今日得见余观主风采,幸甚! 不知来我福威镖局,有何贵干?” 他被余沧海小视,纵然内心极为愤怒,也依旧讲足了礼数,再次询问余沧海。 怎知余沧海只是紧紧盯住卓凌风,如遇劲敌,对林震南的问话,压根视而不见。 林家众人又气又怒,这就是实力不如人,说话没人听的真实写照,一时间悲凉之感袭遍全身。 余沧海自负武功高强,才智更是罕逢匹敌,自家“鹤唳九霄神功”是青城派威力奇大的武功,数百年来都没人练成过。 他却已届功德圆满之境,只不过差了三分火候,再过些时日必将大功告成。 故而信心满满来灭福威镖局,怎料竟被一个没有任何名声的年轻人两番约战,不由得愤恚异常。但想此时当忍一时之气,先收拾了“福威镖局”,得了《辟邪剑谱》,再治他不迟。 当即沉声说道:“阁下虽是少年英雄,但若因福威镖局之事,与贫道一战,有所伤损,殊非幸事。 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再回山修炼三载,届时贫道在青城山松风观,恭候大驾!” 卓凌风如何不知余沧海是在施展缓兵之计,今日对自己服个软,定个三年之约,让自己博得江湖名声,若是见好就收,他收拾了福威镖局,得了《辟邪剑谱》,以后对自己也能从容应付了。 当即纵声笑道:“我约了你两次,你第一次嫌我无名,就避而不见,我只好杀你两个得力弟子。这次你好不容易来了,又推三阻四!” “余观主,你也是一派宗师,如此畏首畏尾,是怕输在我这无名之辈手里,贻笑江湖吗?”。 这一语既出,余沧海倒是神色如常,只是青城弟子无不露出愤然之色。 卓凌风又道:“在下苦练十年,今日有幸相逢,战是一定得战! 不过却与福威镖局关系不大!” 目光转向林震南,很是郑重道:“林总镖头,福威镖局与青城派的仇怨可否押后再算,在下想借贵宝地,向青城掌门讨教一番,您意下如何?” 卓凌风此来报恩为第一要义。 他心知余沧海为人狠毒,但毕竟隶属名门正派,又早与左冷禅暗通款曲,若因福威镖局之事将他直接杀却,恐怕引起风波,反而害了林震南一家。 而且青城派的其他弟子,已经对福威镖局各省分局动了手,还抢了他们的镖物以及财物。 自己纵将这里的青城弟子杀光,对其他人却是鞭长莫及,林震南若不死,那些财物还得给托镖之人成倍赔付。 若只图简单,虽然快意,但在“恩”字一事上未免差些,绝非男儿该有之行径。 况且师父对他说的那句:“怎样才算报恩!” 他也想明白了,若在福威镖局杀了余沧海,青城派必然要报仇。 自己无所畏惧,但林震南一家的武功,实在有些差强人意,只需一些青城弟子出马,就能将他们毁了! 自己本事再大,短时间也杀不完青城弟子,看来今日只好先打掉余沧海的威信! 再令其当着众弟子,亲口同意与福威镖局了却仇怨。 若要杀余沧海,日后再找好机会,方为上策。 林震南却是面色大变,道:“这……这……” 他是精明的生意人,如何不知卓凌风这样说,是在为福威镖局保全最后一丝名声。 只是适才见了余沧海所展露的武功,生怕卓凌风限于年岁,力不能敌,反而坏了性命。 余沧海斜眼微睨林震南,冷冷道:“你林家大肆鼓吹什么‘辟邪剑法’天下无双! 事到临头,竟要一个年轻后辈援手,你能干个啥子哦?” 他是何等人物,卓凌风嘴上说约战自己与福威镖局关系不大,其实只不过顾全福威镖局名声罢了。谁看不出来! 林平之本就是热血儿郎,本见余沧海出场就踩着自家门头,便想开腔,强自忍住。再见父亲三番四次受辱于人前,胸口热血上涌,哪里按耐的住? 戟指厉喝道:“余沧海,你枉为一派宗师! 你为了我家的辟邪剑法,杀我福威镖局中人,又砍我镖旗。 却始终不露面,亦不正式叫阵,表明身分,却利用“摧心掌”来行下三滥的手段,装神弄鬼! 真不怕给青城历代祖师丢人吗?” 余沧海本性阴骘沉着,又出身道家,养气功夫自也甚深,换作高手强敌这样说话,他还能隐忍不发。 但被一个黄口小儿当着众弟子以及卓凌风这等高手面,如此编排,简直生平未有,不由的脸色铁青,动了怒气,厉喝道:“住口!你胆敢……?”右手握上了左腰悬剑。 卓凌风右手握上剑柄,淡然道:“做都做得,还怕人说?” “你……” 余沧海心下一凛,缓缓松了握剑的手指。 第10章 激昂奋进林平之 林平之本见余沧海怒气勃发,心里一寒,脸现惊惶之色,但见卓凌风为自己撑腰,余沧海明显不敢妄动,心绪有所平复。 语气略略一缓,又接着朗声说道:“你身为青城掌门,乃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武林前辈,见识非凡,也该知道我福威镖局,昔日也曾有过辉煌! 我曾祖远图公威震天下! 一剑在手,不但打遍黑道无敌手! 就连白道上的英雄豪杰,败于他剑下的,也是不计其数! 你师父长青子就是其中之一! 远图公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哪个习武之人不为之眼热,这也是你今日大举找上我福威镖局的根本原因之所在吧?” 这一言既出,犹如平地起惊雷! 余沧海再是狠毒狂傲,林平之提到师父长青子,身子也不由一颤。 福威镖局的人更是哗然。 他们都以为青城派对付福威镖局,是为了昨日林平之在城外杀了四川汉子而起。 在镖局做事多年,也没听过原来的老总镖头林远图曾经打败过青城派长青子之事。 怎知福威镖局与青城派,纠葛竟然如此之深! 林平之说到曾祖的光辉事迹,也是心潮澎湃,一双星目环顾四周。 眼见余沧海面沉如水,仿佛怒火被卓凌风压住后,还是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内心更增愤慨,不由眼仁发红,沉声道:“远图公击败了有着‘三峡以西、剑法第一’之誉的长青子前辈,这在江湖上,也是大大露脸的事? 换成别的武林中人,必然传扬天下,可他却未将此事宣扬于众,江湖上所知者少之又少! 我祖父仲雄公,想必知晓。 可我父亲却不知道这等隐秘! 这是为什么? 还不是我曾祖与祖父,对他刻意隐瞒! 这又是为何? 他们还不是看在青城派数百年来的侠义美名,最大限度的为其保留颜面! 如今福威镖局传到我父亲这辈,他又是怎样对待你青城派的? 多年来,何时有过一丝得罪? 逢年过节,可曾少过一丝礼敬? 这么多年来,我家送礼的镖头,估计比好多川人都要熟悉青城山应该怎么走了!” 候人英嘟囔了一句:“你们送的礼,我师父可没收过!” “扑哧——” 这一声失笑,声音很低。 但卓凌风与余沧海内力深厚,都听的清楚,这是个女子声音,不由循声看向了东北方的一处墙角。 余沧海眼皮一颤,收回目光,扭头扫了一眼这个听不出好赖话的大徒弟。 若换成别人,他早一巴掌甩上去了! 候人英被师父眼光一扫,身子一寒,连忙低下了头颅。 他也意识到自己这句,好像给自家减分了。 就见林平之死死盯住余沧海,接着说道:“不错! 我们送礼都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余观主一次也没收过! 但这也不怨余观主,毕竟不是他求着我们送! 况且你们此来,打的旗号既是为长青子前辈出气,也是为你儿子余人彦报仇? 我杀了你儿子,倒也是实情。 可其中原委甚多,本就是他调戏良家女子在先,又折辱我于后。 我被他压在身下打急了,方才失手杀了他! 不过,不管余观主的公子德行,是否有违青城派数百年来的侠义美名。 就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也是天公地道,无可厚非! 你纵然要为儿子报仇,光明正大找我林平之一人,那也就罢了! 可你一派掌门之尊,竟然仗着武功高强,将我福威镖局的人,当成猪羊老鼠一般,任意戏弄宰割! 如今上门,更是不打招呼。 弟子跃墙而入、掌门踩我门头、我父亲直到现在都是以礼相待,不出恶言,好言相询,可你几次三番视我父亲如无物,不出一言,对他羞辱至甚,无以复加! 你难道不知这是福威镖局,这是我家! 尔等自掌门而至弟子,种种作为,毫无一丝为人之道! 如此非但毁了你青城派数百年来的侠义美名,更是寒了天下习武之人的心! 你青城派日后如何去结交天下的英雄好汉,谁还能信你们这种无情无义的门派!” 林平之这番话说的酣畅淋漓,如掷金石。 福威镖局众镖师和趟子手,听的也是热血沸腾,齐声喝彩:“少镖头说的好!” 林震南和林夫人见儿子如此有胆有识,心下也十分得意。 青城弟子见师父脸色铁青,却闭口不言,谁也不敢再随意开口了。 生怕撞到枪口上,毕竟受宠的大师兄,那也只有一个! 余沧海心中自是怒极,只是他不屑与林平之一介孺子做口舌之争,有心出手毙了他。 可卓凌风紧紧盯着自己,自忖一旦出手杀一后生,若不成功,反惹人笑,只得隐忍不发。 因为在场的人之中,可不止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人了! 林平之听自家人喝彩,心下却是说不出的难过:“都是因我林家,以致许多镖师惨死!我没本事杀余沧海报仇,我爹说话也没人听! 乘着卓大哥看住余沧海,我若再不痛痛快快骂上一番,又岂能称作男子汉大丈夫!” 一念至此,白净的面皮涨的通红,凛然说道:“余观主,你今天记着我林平之的话! 你青城派人多势众,艺高胆肥,可我福威镖局纵然不敌,最多不过举局一死! 可尔等所作所为,却为青城派留下了永世难洗的罪过! 这世上武学门派数不胜数,可都有鼎盛之时,也有衰落之期。 身在江湖,有朋友,也有仇家,更是无人或免! 一些以德报怨的真君子,纵然有了能力,也未必会向尔等寻仇。 但你记住了,你若不改这等见利忘义,明火执杖,强抢财物的恶性! 天不灭尔等,也会自有睚眦必报之人,找你们讨还血债!” 林平之本是一不谙世事的公子哥,自以为自家父亲的武功就是当世顶尖高手! 可这短短两天时间,所经历得事情,不但刷新了他的认知,更是让他备受煎熬。 此际有了发泄的途径,所说之语不但有理有据,更是振聋发聩。 既彰显了自己宁死不屈的气节,更让福威镖局上下齐齐振奋。 就仿佛在每个人的心底燃起了一把火,锻造着每个人的灵魂。 就是来势汹汹,一向高傲的青城弟子听了,也是神色各异,本还有人嘴上不敢开口,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但这时都只有沉默。 嘴上沉默。 心里也沉默。 更有一些心怀正义之念的弟子,觉得自家堂堂名门大派,却是来打滥仗喽,不由升起了自惭形秽的念头。 这时的卓凌风眼神更为复杂。 他深刻认识到,林平之有胆有识,若不被伪君子岳不群欺骗,让他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见到了更黑暗。 正儿八经是个大侠的好苗子。 再假设一点,岳不群若对他心存善意,真心培养他,也能为华山派培养出一个得意弟子来! 要知道林平之拿到《辟邪剑谱》,用了几个月时间,就能杀了余沧海,足以说明武学资质必然不差。 他又有十足的恒心毅力,更是习武之人最为重要的品质。 可卓凌风也知道林平之外柔内刚,性格孤傲倔强、刚烈决绝。今日过后,必会向林震南追问《辟邪剑谱》,好加以修习,用来洗刷被人打上门来,无法抵挡的耻辱! 林震南再遵守遗训,大概率也抹不过儿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求肯! 那林公子必然会朝“林姑娘”的路上一去不返! 因为他只要看了《辟邪剑谱》,那种诱惑,修为强如渡元禅师,也就是以后的林远图,东方不败、岳不群这等人物,都会毫不犹豫割掉那几寸! 更何况一个林平之! 那自己管不管呢? 卓凌风心中还没有答案! 因为余沧海笑了。 余沧海今日当着众弟子与福威镖局的人,对卓凌风这个毛头小子再三容让,内心已感颜面扫地。 加上林平之又对自己与青城派公开处刑,自己纵然想反驳,都是无言以对。 堂堂青城掌门一时间被气的脸上肌肉都在颤抖抽动,眼神中闪过一缕厉芒,怒极反笑道:“呵呵,好个福威镖局,好个林平之,嘿嘿……” 余沧海目光紧盯着卓凌风,发出瘆人的冷笑。 众人心底皆是一寒。 就连卓凌风也是暗中大加戒备,丹田内息周流全身。 余沧海笑声忽敛,冷冷道:“卓少侠,让我先杀了这龟儿子,报了杀子之仇! 你我再比试,也是不迟!” 说着右手抬起,欲要拍出。 林平之心下一凛。 但听“铛”的一声脆响,一股璀璨的白光极为耀眼。 …………………… PS:今天的追读数据至关重要,关系到下周能否上推荐, 在此拜求诸位书友一定要在24小时追读。 现在同人小说降权本就严重,推荐难度是原创的好几倍。 我上本同人在同时期,40几个追读就上了第一波推荐,但现在就得80到120才保险! 这种难度就造成,现在好多书,十几万字就上架了,被广大书友纷纷吐槽! 其实那也是无奈之举,为了坚持下去,不太监,不得不为! 因为数据不够,以后就没了上推荐的希望,还不如早早上架! 早早挣钱! 毕竟写书的最终目的,就是变现!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有崇高理想,只愿为爱发电的。 但在下只是一个为了五斗米折腰的俗人! 故而感兴趣的书友,千万不要养书,哪怕要养,你在24小时内翻到最后一页都行! 积攒以后看,也行! 但一定要点进去! 因为这样就是贡献了一个追读,也就是将在下这个扑街,拯救了一把! 我上本太监的书,就是第一次报推时,差了两个追读,没能上推荐! 这是很打击人的! 还有要说明的一点就是,不管我发一个章节,还是两个章节,总字数必然在4000以上。 内容如何,每人看法不同,需要各位自行评价,但在新书期的更新字数,绝对不会拉跨,给网文行业拖后腿,请大家放心! 第11章 半剑之威 夕阳。 黄昏。 人如石像,镖局静寂,阳光满地。 余沧海那只枯瘦的手掌,凌空骤停,一动不动。 他的一双冷冽眸子凝视着卓凌风,仿佛在沉思。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跳加快了,掌心已有了冷汗。 因为适才他的手刚一抬起,还未及拍出,随着一声剑鸣,蓦然间只觉一股凌厉的剑气逼人眉睫。 他的眼睛被寒光刺了一下,就连汗毛也立起来了。 他也是个练剑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只抬起的手,如何再敢挥向林平之?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仿佛时间定格了。 林平之眨了眨眼睛,就见卓凌风手底把持的长剑,已出鞘五寸,寒光四射。 雪亮的剑锋在夕阳的映衬下,就仿佛为他那张近年少见阳光的脸颊,染上了一抹血色。 卓凌风长着一张雪白的僵尸脸,那不是他皮肤白,而是最近三年少出古墓的原因。 相信是个人,在墓底过上几年,他也会白的瘆人。 但就这么一张脸,却让此时的林平之觉得,这就是世上最好看,最让人向往的脸。 卓凌风七尺之躯,也说不上高大,可让林平之,竟然生出了一种天踏下来,他也能一剑破开的感觉。 再瞧着他那破旧的衣裳,头上还有几根杂草,再瞧那紧握住剑柄的手指。 不由心想,就这样看似瘦弱、衣着破落、形貌诡异的人,长剑只出一半,就能让余沧海这等人物,不敢妄动分毫! 这是何等霸道! 这是何等威风! 这又是何等的神气! 不禁暗忖道:“远图公昔日一剑在手,肯定也是如此威风。 我一定要从爹爹手里要来《辟邪剑谱号》亲自研习,否则我这辈子也休想如此霸道,如此威风,如此神气!” 卓凌风年纪轻轻,竟让一派宗师严阵以待。这等风范,何止让林平之一人心潮起伏。 无论是福威镖局中人,还有躲于暗处的不速之客,都不能免。 无论是羡慕嫉妒恨,都是发自肺腑。 就连青城派弟子也不乏羡慕之人。 他们知道,师父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就仿佛在面对五岳剑派中的前辈高手一样。 其实卓凌风长剑杵地,蓄势已久,拔剑虽只五寸,就仿佛箭搭于弦,引弦欲发。 余沧海当世一流高手,明知自己失却了先机,对方一出剑必如电闪雷轰一般,自己能否应付得了,疏无把握,又何敢妄动? 只得缓缓道:“终南山出来的人,果然不凡!可你乘着我跟你打招呼,就剑先出鞘,难道不怕丢了自家身份?” 这时的余沧海已将卓凌风,切切实实当成真正同等级的对手了。 旁人看见的是余沧海一动不动,如临大敌,某些看客还对其生出了几分小觑之心。 但卓凌风见他手掌凌空虚举,神态虽然凝重,可手势平稳异常,只怕以数百斤的力道,也难撞动这一只没有几两肉的手掌,其中所蕴劲力,的确非同凡响! 而且自己长剑出鞘一半,也可以说余沧海一半性命已操于己手,可他却是镇定如恒,垂下的道袍衣袖纹丝不动,胆色与武功两者俱臻上乘,若无数十年高深功力,断无此能!心下也是暗暗佩服! 此时闻听余沧海这番颇有怨气的言辞,淡淡一笑,道:“理屈辞穷之下必然恼羞成怒,只要是人,基本都是如此! 青城掌门虽然威名远扬,想也难免。 你这大的人物,若是不要脸面对一晚辈出手,天下的有志之士只要见到,袖手旁观实难为之! 况且我的剑没刺向你的喉咙,也就是看在你跟我打了招呼!你还说什么呢?” 他知道余沧海武功了得,若一心要杀林平之,一招就能送了其性命,如何能让他对其出手。 若非他有心利用余沧海这等高手试试招,不想取巧。 适才乘其被林平之说的心神激荡,有所分心之际,都有把握将其一剑击败。 余沧海先被林平之痛骂,又被卓凌风揶揄自己不要脸,怒气又生,喝道:“我师父比武受气,郁郁而终,冲着你的金面,贫道可以暂且揭过! 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贫道为儿子报仇,哪有什么脸面不脸面!” 卓凌风嗤笑一声,道:“余观主,且不说你青城一脉,不禁婚取。你自己老婆小妾好几个,儿子给你生了一大堆! 那余人彦又如此不成器,他死了,也能称得上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余沧海本来举着右手,道袍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但这时却荡起了一阵涟漪,足见他内心之愤怒。 不过众人都理解,儿子再是不成器,又如何能容得为别人所杀! 可卓凌风哪里去管这些。 这世上之事本就是非难断。 他的坚持,只是源于谁是自己人罢了! 林震南对他有恩,他愿意千里奔袭,若换作一个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也有灭门之祸,他会不会放下自己的事情,披星赶月,马不停蹄的赶来呢? 显然,那是不现实的! 故而他现在的一切行为,或许在真正的仁人志士眼里,不那么正确,但也得说一声正常。 因此他又凝视着余沧海,沉声道:“况且害你儿子身亡的人,又岂止林平之一人? 你若真有本事,就去先杀了那罪魁祸首!如此,我还能敬你三分!” 余沧海眉头一皱,道:“何意?” 卓凌风嘴角微扬,面容上勾勒出了一抹微笑。 余沧海看的出来,这是嘲讽的笑,是不屑的笑。 嘲讽的是谁,不屑的又是谁? 那肯定是自己了。 卓凌风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还要多问。 实则就是在看人下菜碟! 可是某些人的心,都快从喉咙眼里蹦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卓凌风口中的罪魁祸首指的是谁。 卓凌风慢慢看向之前传出女子笑声的那处墙角,忽道:“我听说长青子前辈与华山派岳先生的恩师,交情很是不错。 当年他败于林前辈剑下,曾去过华山一趟。” 余沧海长长吐出一口气,凝声道:“终南山的隐修,都是那么神通广大吗?” 卓凌风目光回收,答非所问道:“我就不信,你不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余沧海瞳孔忽然收缩。 以他的武功,如何能不知道有人暗中窥探自己,只是两人什么来历,他都清楚,遂隐忍不发罢了。 卓凌风洒然一笑,道:“好了,今天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 我们都是武林中人。 这世上有好多道理都是说不通的,那么以另外的方式解决,就是真理! 简单一句话:你无论是替师出气、还是为子报仇,得先胜了卓某再说!” 余沧海眼角一颤,阴恻恻道:“你杀了我几名弟子,贫道也是一忍再让,未与你计较。今日之后,你的大名必然轰传武林? 以你这等年纪,从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一跃成为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只用了几个时辰,旁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你又何必欺人至此?” 说着余光扫向林震南一家,幽幽道:“莫非你所为一切,与贫道的目的也是一样!也想瞧瞧林家的辟邪剑谱,是否真有传言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只不过贫道有所失算,来了场豪夺,你就聪明多了,想要以恩相挟,来一手巧取? 不过,你不是妙龄女郎,恐怕难入这位少镖头的心,大概也是白忙活一场!” 第12章 成名人物的烦恼 余沧海最后一番话,直让林震南、林夫人、林平之三人,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但继而升起了愧疚之念,这么明显的离间之计,自己都能中招,竟然会对卓凌风生出怀疑之心! 如此,不但蠢,还寒了人心? 一时间都对余沧海怒目相视,林平之更是叫道:“卑鄙小人!” 余沧海迫切希望,在他最后一番话出口之时,卓凌风能看一眼林家人的表情,亦或者林家人,看一下卓凌风的脸。 这就是明打明的攻心之计! 看似很不高明! 但能直击人性! 无论如何,卓凌风此时为福威镖局出头,对上他青城派,也是甘冒大险。 林家人若还对他存了猜忌之心,那只要是个人,心里也都会不舒服吧? 更何况还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年轻人! 年轻而气盛,就是如此。 林平之能被气的对他破口大骂,更说明他想的没错。 可他所要针对的卓凌风,却没向林家三人看上一眼。 仿佛他压很就不在意林家人怎么想。 这种表现与他的年纪,是极不吻合的。 余沧海的挑拨手段自然对卓凌风不起作用。 其一,因为他此行只为报恩,求的是问心无愧! 其二,在卓凌风的认知里,此时此刻下的林家三人,在见识到了所谓名门正派的为了达到目的,展现出了应有的嘴脸。 只要是个有思维逻辑的正常人,心里怎么想自己这个恰好出现的人,都属应当! 那又何必去猜他们再想什么? 哪怕林震南曾对他卓凌风有恩! 因为世上从来不缺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谁能确定他卓凌风,就不是那头狼呢? 一见倾心,肝胆相照这种超乎常理的事,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相互做到。 不过余沧海最后的话,明显意有所指,充分证明了自己猜想。 这老道果然也知道岳不群的徒弟,在暗中窥探他。 但却一直装着糊涂,想是不欲在目的达成之前与华山派撕破脸,城府果然够深! 可自己是靠着上帝视角,这老道却是靠着自身见识,不愧是青城派数百年来最为杰出的人物。 如此也好,这种人物作为自己的试金石,分量更足,结果也就更让人为之期待! 卓凌风脸色掠过一抹笑容,朗声道:“余观主,你若实在怕了卓某。 我给你两个建议! 要么带着你的徒子徒孙回转青城山,就当是来福州玩了一趟,从此以后不要踏出青城山半步!” 说着一双亮如明星的眸子,划过青城弟子,续道:“要么就带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上!卓某能打一个,就敢打一群!” 青城弟子面色涨红,不由握紧了剑柄,齐齐看向师父,待他示下。 只要师父一句话,就给这个骄狂无形的狂徒,来个乱刃分尸! 可是余沧海却也笑了。 他因为身材问题,从小就不苟言笑! 当上青城掌门更得如此。 一般大人物说话声音都很低,也都不喜欢笑,他们时刻得保持威仪! 这就是最必要的。 况且能让他这种武学高手发笑的事,本就少有。 所以来到福威镖局,余沧海只笑过一次。 就是被林平之骂的怒极反笑。 这是第二次。 笑的既生涩又无奈。 当然,这也是正常的。 因为遇上卓凌风这种人,以及他要做的事,当世能不无奈的,恐也只一二人而已! 余沧海城府甚深,行事谋定后动,素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对林家《辟邪剑谱》惦记已久,青城派实力更是远超福威镖局,可他先是让弟子偷看林震南练剑,学会了他的“辟邪剑法”,又直等到今日才动手。 只因此时的他将青城派的“鹤唳九宵神功”修的近乎功德圆满,这才更放心。 为人之谨慎,可见一斑。 而世间万物只要有所求,必会有所失! 这是铁律! 卓凌风因为要顾全林震南一家的性命财产安全,心有顾忌,行事不敢肆无忌惮! 又想拿余沧海当成试手的对象,行事也讲足了武林规矩。 对于他这等独行客来说,如此,无形之中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也就让他丧失了自身最大的优势。 可余沧海何尝不是一样! 他早已明白卓凌风剑法、内力造诣甚深,可对其来历底细,却只知一个终南山。 而终南山很大,山上隐修无数,谁知道藏了哪条龙,卧了什么虎? 卓凌风是个有根脚的,还是一个野修。 若有师传,徒弟如此,师父若何? 对这些他都一无所知,怎可贸然出手? 一旦出手,必然树敌且不谈! 最最重要的就是,他和卓凌风动手,风险与收益压根不成正比! 无论胜败! 他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手,又是青城大派的掌门,赢了卓凌风这等无名之辈,在世人眼中,那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 没有一点价值! 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 因为他草鸡没名,野鸡没号,莫非让他们青城派对人说,这卓凌风虽然没名,可是武功很厉害,不在各大派掌门人之下! 呵呵,这样,只会被人耻笑,给自己脸上贴金! 因为好多时候,人们信的不是真相! 而是自己的认知! 但若输个一招半式,卓凌风立马踩着他与青城派的名头一飞冲天,大涨武林声望。 以后就能在闯荡江湖的这条道上,昂首挺胸的狂奔不止! 无论走到哪里,都得坐上席! 而他自己呢? 一生威名尽化流水,颜面扫地,与死何异?这还不算最大的损失! 还要连带着整个青城派,抬不起头! 他就成了青城派的大罪人! 固然武林中人技不如人,虽是常事! 可那要分二者对象! 他师父长青子初出江湖时,败在成名已久的林远图剑下,都想不通,郁郁而终! 百年前峨眉派的高手孤鸿子,因为败在明教光明左使的杨逍的手上,将自己活活气死! 而那两位胜者都是武林成名高手,与自己一样,可这卓凌风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谁知道他今天打完了,会继续挑战高手,还是回终南山过隐居生活? 他作为被其第一次挑战的成名高手,根本输不起! 故而,他是真不想与卓凌风这等看似无名,实则劲敌的对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尤其这些人不是自己的弟子,就是昔日曾经打败过自己师父的林家人,还有华山派的人隐于暗处! 那伪君子岳不群,说不定也在! 他前段时间,还因为自家的“英雄”弟子,被华山大弟子令狐冲胖揍了一顿,刚给其写了一封信,告了一状,言语中更是对岳不群颇有揶揄。 今日他堂堂青城掌门,若在一个名头连人家弟子令狐冲都不如的小子,手下吃了亏,他是真没脸做人了! 换言之,卓凌风若是岳不群、莫大先生、天门道长这般名头响彻天下的,五岳掌门级别的人物,敢如此明目张胆跟他余沧海架梁子,早就接下这一阵了,谁又怕的谁来? 唯独卓凌风这种人物最为棘手! 看似籍籍无名,却又武功高强! 所以他才又是言语服软,又是挑拨,想让其寒心,选择一气离开! 怎料一切手段用尽,还是没有丝毫用处。 卓凌风如何不知余沧海被自己多番挑衅,却直到现在都是隐忍克制,他到底在忌惮什么! 人们只知道,武林成名人物声名鹊起,名利双得,人前显贵。 却不知他们也有自己的烦恼! 也可以说是悲哀! 名气越大,包袱越重! 身份越是高上,行事也就越讲究稳妥! 不敢弄险! 只因他们承受不起失败! 常人失败了,或许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但他们失败了,自己乃至于门派,都会万劫不复! 君不见日月神教前任教主任我行,纵横江湖,肆意横行,失败一次,就是西湖牢底十二年不见天日! 若非令狐冲相助,最终就是狱中枯骨! 再有五岳盟主左冷禅乃是不世出的枭雄人物。 志大才高,苦心谋划半辈子,好不容易促成五岳并派,结果一次失败。 不但自己成了瞎眼残废之人,就连自己的苦心经营的事业,也为人做了嫁衣。 纵然是那“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 艺成以来,未尝一败,极尽辉煌,让整个正邪两道,都是谈虎色变! 可结果呢! 也只败了一次,“不败神话”不但破灭,自己更是性命不保,最后时刻,放下自尊哀求敌人,连自己的爱人性命,都没能保住! 故而江湖人物一旦成名,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因为这江湖,从来不只是打打杀杀,也不只是人情世故。 而是二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其中的度,就需要自己把握! 把握好了,江湖路就能走的远些。 若只是匹夫之勇,亦或只会躲于幕后,玩弄阴谋诡计,拨弄风云,最终都无善果! 这些道理,作为武林高手,都看的通透! 因为能修成武功,成为高手,就没有蠢货! 所以现在余沧海所面临的情况,纵然将他换成任何一个成名高手在此,也会头疼! 哪怕是有着君子之风的岳不群。 当然,对于余沧海多番推诿避战,卓凌风内心很是理解! 可他理解归理解,但不会放弃! 他今天要借着余沧海,先探清自己的武学界限,对自己的实力有个清晰认知,日后才能方便更好的从事! 因为现在的卓凌风,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 面对这些武林大派的掌门人以及第一辈的高手,乃至于有着正教三大高手之称的方证、冲虚、左冷禅,他究竟行是不行? 对此,他是真的不确定! 那么今天,他得探查出一个结果。 卓凌风摇了摇头道:“你不要露出这种苦涩的笑,搞得好像我在欺负老人家! “这样,我让你先出手,这下输了,可莫怪我没给你翻盘的机会!” 说着手指一松,长剑“铛”的重新归鞘。 卓凌风此刻箭在弦上,蕴劲蓄锐,后力无穷,一旦出手便可尽占先机,稳操胜券。 但他松手还剑,气势本就有了一衰,而且先前占到的上风,也就荡然无存了。 对于余沧海这等高手来说,情况自然有所好转。 可他此举,却让余沧海不由暗叹:“这小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气派? 他若直接顺势伤人,显得太过小家子气,以后也难成大器! 可他还剑入鞘,这是自信无需占得先机,也能胜我! 此子如此年轻,武功已臻上乘,纵有名师教导,自身也是资质非凡,再有这等无敌之心,若不夭折,他日必成一代宗师!” 但卓凌风此刻咄咄逼人,自己实在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了。 余沧海盯住卓凌风的眼睛,森然道:“好,你都这样说了,贫道再不奉陪,倒成我的不是了! 可你若输了,怎么说?” 卓凌风冷笑道:“若连你都打不过,哪还有脸理会江湖之事,自当打道回府!” 他这话未免太过看不起余沧海,打不过人家,就没脸走江湖了,这是什么逻辑? 余沧海又不是什么不入流的角色。 但这就是卓凌风的想法。 倘若真的打不过余沧海,又能干嘛? 也只能脱身而走,继续勤练武功。临走时放话,威胁余沧海不要对林家下手! 只要自己活着,余沧海就会忌惮,若明知不敌,死拼命,搭上自己,反而救不了林家! 当然,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只要不犯傻,就觉不会输! 终南山苦修多年,又一身神功传承,总不是白给! 余沧海强压怒火,一张脸铁青铁青,怪眼一翻,左手一侧,喝道:“好,请吧!” 他身形矮小,却中气充沛,这一喝真有雷霆之威。 余沧海自恃一派宗师,又早已发现旁处还有外人在侧,胜负之数,本就难言必胜。 那怎么也不愿先行出手,未打之前,先落一个以大欺小的恶名。 卓凌风见他如此作为,心想:“这人还知道要脸!”嘎声道:“且慢!” “你要输了,又待如何? 莫非也要学我永远不再踏足江湖?” 余沧海心思致密,本想着自己毕竟功深老辣,若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自己总能占得七八分胜算,又憋了一肚子气,差点故作大方,脱口来句:“你说怎样就怎样。” 但猛可里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功、剑法造诣均是不低, 必然是个天才,他又出身终南山这种神秘之地,说不定还有什么藏箱底的绝学。 我这场面话若说出去,岂非真的自囚青城山了? 可若是败了,不用他说,我自己也没脸下青城山了。 他心念电转,但一想这绝不是卓凌风的目的所在,可一时又想不明白他用意何在,遂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怎样?” 卓凌风缓缓道:“你若输了,与福威镖局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青城一派永不许得罪福威镖局上下。 你猫戏耗子一般,虐杀福威镖局的人,大大破坏了福威镖局的威信,还需代表青城派当着众人面,对林总镖头乃至福威镖局隆重致歉!” “此外,你青城派的其他弟子想必对福威镖局其他各省分局,也已经动手了。 你当立即传令,让他们罢手! 还得将从福威镖局抢去的所有财物,如数奉还。 再拿出十万两白银,作为福威镖局死难者的丧葬费用!” 余沧海一派掌门之尊,何时被人如此挤兑过?当即羞怒交加。 喉咙里发出怒狮般的低吼道:“卓凌风,你今日帮定了福威镖局,我若输了,道歉解仇,那也就罢了! 哼! 可什么叫抢去的财物如数奉还? 你当我青城派是土匪吗? 这是什么话?” 卓凌风摆了摆手,淡声道:“行了,你门下某些弟子是什么德行,不用我说!” 你就说这个条件,应是不应!” 卓凌风清楚知道,原轨迹中青城派的一些弟子不但灭了福威镖局的分局,还抢了财物,更有甚者放火烧屋,引起极大火灾,殃及百姓。 但只因他们是名门大派青城派,朝廷不追究,武林正道也视而不见。 当然这些事,也并非余沧海本意,所以他知道了,也重重责罚了那一众肇事弟子! 可是此时的他,自然不知千里之外的各个省份正在发生这些事,只以为卓凌风故意败坏他青城派声誉! 不禁怒气又生,沉声道:“应了如何?不应又如何?” 卓凌风淡淡道:“余观主,我说过,我不喜欢被人为难! 奉劝你再思,三思!” 忽然目光变得凌厉非凡,左手一扬,喝声:“看针!”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一蓬光雨竟向大院墙角疾射而去。 众人以为他要向余沧海出手,怎料竟是向它处射去。 正错愕间,只见一片精芒,罩向墙头。 紧接着“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 众人虽不明所以,干嘛打墙? 但卓凌风距离墙角位置足有五六丈,射出一把银针,仍有如此准头劲道,这份暗器功夫,实足惊人。 心下俱是钦佩无比,不由齐声喝彩。 青城弟子也不例外! 第13章 蛤蟆功vs摧心掌 众人武学修为不济,对卓凌风为何发针浑然不解。 可余沧海自是清楚,就在院落的一处墙角边,伏有两人。 其中一女子在候人英那会开口为青城派“长脸”时,还曾发出了一声“哧”笑。 只不过卓凌风发针时,两人急忙跃下墙头走了。 卓凌风幽幽道:“余观主,你可知这二人是何来历?” 余沧海双目一翻,傲然道:“听其身法应是华山派的。 想必是‘君子剑’岳先生的高徒到了! 怎么? 卓少侠莫非不认得?” 未等卓凌风开口,又轻一摇头道:“不对,你若不认得,对待窥探隐私之辈,你也不会出言提醒在前,发针在后了。” 他这几句贯上了浑厚内力,所以声音虽然不响,却中气充沛,传得极远极远。 福威镖局外,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与一灰衣女子,本就被卓凌风一把银针吓得魂不附体,正在奔行。 又听到“君子剑岳先生”六个字,胸口重重一震,便似被人当胸猛力捶了一拳,脚下不由一停。 这女子身材很是苗条匀称,只是长相实在难看的紧,满脸凹凹凸凸的尽是痘瘢。 而她也是引起余人彦被林平之所杀的直接诱因。 因为余人彦一看到她的身材皮肤,就想犯罪,只是后来看到脸蛋便想自卫,顺嘴说了一句大实话, 怎料惹得林平之大起侠义之心,从而有了杀生之祸! 余人彦生命的最后一刻,或许想过,老子知道自古美人多祸水,没想到一到福州,这丑女也能成为祸水! 能有如此魔力的女子,自是华山派小师妹,“君子剑”岳不群千金贵女岳灵珊了。 这老者自是嵩山派情报工作者,华山派二弟子劳德诺了。 岳灵珊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二师哥,余观主原来也早就发现我们了。” 劳德诺脸色郑重,说道:“余观主实是当今武林中的奇才怪杰,发现我们不足为怪! 只怕师父知道我们现了行踪,定会怪罪!” 岳灵珊定了定神,道:“没事,一切有我!”说到这,跌足怒道:“这姓卓的仗着武功高,竟然欺负小孩!” 劳德诺见状,神色很是古怪,说道:“我们窥探别人,本就是江湖大忌。 他之前一直不做理会,这时要与余观主过招,便不想再让我们看了。” 岳灵珊撅起小嘴,哼了一声道:“了不起吗?谁稀罕看他!” 劳德诺不由想到自己想多了,这小师妹从小受宠,就没受过气,发两句牢骚也正常。 但又想起什么,眉头一皱,道:“不过这卓凌风我们是第一次见,他怎知我们的底细,又为何对我们手下留情呢? 我看他好像有点眼熟,你觉得呢?” 岳灵珊不由一怔,陷入了回忆。 话分两头, 却说福威镖局院内。 卓凌风说道:“余观主你为何来此,你我都是心知肚明。 那二人在此,意味着什么,想必也不用我再饶舌。 我这条件你应是不应?” 余沧海也是才智过人之士,岂能不明其中真意。 这就是在说,华山派的人既然也伏于此地,林家若真有《辟邪剑谱》,你也未必拿的走,何不落个爽快! 余沧海出了一口长气,说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啊!既如此,贫道应了!” 卓凌风心下一喜,噶声道:“痛快! 请!” 话一出口,四下再无声息。 甚至连喘息的声音都没有,每个人唯一能听到的,便是自己心跳的声音。 就在二人蓄势待发,万籁无声之中,突然青城派人丛中有人说道:“卓少侠,家师在青城山闭关潜修,久不与人兵刃相见。 况且师父经常告诫我们,与江湖上的好朋友切磋,也要点到为止! 但刀剑无眼,唯恐误伤,不如您二位赤手空拳切磋一番如何?” 卓凌风斜眼微睨开口之人,见他脸色蜡黄,说话看起来很斯文,面相也很和气。 这人是“青城四秀”中的老二洪人雄。 “青城四秀”在川蜀武林,乃是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平日行事很是嚣张。 只不过几个月前,洪人雄和师兄候人英在汉中一座酒楼,华山大弟子令狐冲看不惯两人,遂送了一句“狗熊野猪,青城四兽!” 两人与之上前动手,却被人家一记“豹尾脚”从酒楼给踢下来了。 令狐冲还给这一招起名。 说是青城派的“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此事成了青城派奇耻大辱。 余沧海一方面亲自致信岳不群,告了一状。另一方面对门下弟子也严加斥责,所以几人行事才相对收敛了几分。 余沧海眉头一挑,喝道:“人雄,退下,没规矩!” 洪人雄躬身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余沧海这句话虽然是在训斥对方,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很欣慰。 青城弟子都知晓卓凌风剑法精妙绝伦,他们更了解师父秉性为人,多番推诿不战,明显是怕有所不敌,堕了威名! 这时既然不得不战,若比拳脚,师父的“摧心掌”乃是武林一绝。 卓凌风再厉害,限于年岁,又岂能兵刃、内功、拳脚样样精通? 师父是武林耆宿,面对一个年轻后辈,自然不便挑选比武方式。 那师父有其事,弟子服其劳! “青城四秀”死了老三于人豪,老大候人英说话,更为师父丢了人! 那他此时不出,又更待何时? 卓凌风长笑一声,睥睨四顾,幽幽道:“余观主收的好徒儿啊! 不过我早就说过,你们都能可以一起上,只比拳脚又有何不可呢?” 他内心也很是得意,能令青城一派对自己讳莫如深,变着法的推辞。总是值得高兴、得意之事。 余沧海脸色平淡,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很是平常道:“你我本无冤仇,就比拳脚吧,如此也能最大限度的不伤和气!” 他其实对卓凌风的剑法也很是忌惮,可他的身份注定自己,有些话不能说。否则一个示弱怯战的说头,那是跑不了了。 既然徒弟提出来了,他卓凌风又大方的紧,当即顺水推舟。 卓凌风也不在意,他学的可不只是剑法。将手中长剑往下一按,剑鞘已悄然插入青石地板,凝声道:“请吧!” 余沧海本来还想拿个一派宗师的架子,不想先出手,可这时谁都知道,自己不敢比剑法,若还装身份,就没了意义。 当下也不再推辞,道声:“有僭了!” 话音刚落,他那矮小的身子,竟自横飞而起,右掌劈出,风声虎虎。 可他扑去的人却不是卓凌风,而是站于一侧的林震南夫妇。 这一手着实出乎众人意料。 余沧海出招快如闪电,势如雷霆。 林震南夫妇远在一丈开外,便觉劲风扑面,衣发飘拂,俱有一种泰山压顶之感。 在余沧海掌风笼罩之下,两人想要脱身抵挡实非所能。 众人更被他这一击之威所惊,有人变色,有人喝彩,有人担心。 林震南夫妇觉的自己性命危殆之际,一道黑影斜刺里飞掠而来。 卓凌风在余沧海纵起之时,身形一闪,悄然滑向林家夫妇身侧,朝余沧海拍出一掌。 照理说,这时正值余沧海对林震南夫妇发动攻势之际,要想在电光石光之间撤力转向,抵挡卓凌风的掌力,那是难如登天。 可余沧海自知卓凌风毕竟年纪,武功或许很高,但实战经验必有欠缺。 故而假意扑向林震南夫妇,看似拍出一掌,实则蕴力不吐。就是要引得卓凌风为二人解围,而后乘机杀手突出,一举垫定胜局。 余沧海刚觉身侧掌声划空袭来,一只手就按上了自己掌心,饶是他心中早有对策,心下也不由一凛:“他怎来得这生快法?” 他头也不侧,掌心吐力,身形猛地向后一仰,左腿向上空踢。 那矮小的身形竟借着对方一抵之力、自己出腿之势,仿若风车般凌空翻转,跃上了高空。身在空中,身子一沉,头上脚下,左掌先发,右掌随出,已使出“摧心掌”中的一式“摧心断肠”,拍向卓凌风顶门。 方才他佯攻林震南夫妇的招式,固是妙不可言。 但此刻这一招借力踢纵,跃起出招,攻守兼备,更是武林罕见之妙招! 不但变化精微,内蕴后招,时间、部位拿捏之准,俱是妙到毫巅。 林平之见余沧海连续三招,互不相关而又一气呵成,竟似行云流水般的畅快。 若非亲见,浑不相信世上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他要对付的要不是自家人,几乎都要忍不住拍手叫起好来。 像林平之这种武学修为不到的人,也只看到了余沧海姿势好看,可卓凌风体会到的是其威力惊人。 余沧海虽在半空就挥掌猛击,可力自掌生之际,已距卓凌风不足六尺,掌力未至,一股疾风袭下,就激的卓凌风头皮发麻,可见其劲道。 数百年前,武林中有一武学宝典名曰《九阴真经》。 其中载有两种外门神功“摧心掌”与“九阴九骨爪”,号称杀人割草不闻声。 “黑风双煞”靠此二技,杀的江湖血流成河,端的威名赫赫! 青城派的“摧心掌”具体来历,几不可考。 可余沧海的摧心掌与九阴真经中的摧心掌,本就是同一种功夫。 而且他勤修苦练几十年,造诣精深,出掌隔肉碎心,无伤无痕。比之昔日梅超风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辅以青城派“鹤唳九宵神功”摧动,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但见卓凌风很是昂扬,喝声:“来得好!”两腿左弓右仆,耸肩略作蛙状,喉中“咕”的一声,双掌朝着对方掌力,迎击而上。 这一掌声威炫赫异常,势若奔雷,与之前出掌相救林震南夫妇大为不同。 正是昔年天下五绝之一“西毒”欧阳锋的成名绝技:蛤蟆功。 蛤蟆之为物,先在土中久藏,积蓄精力,出土后不须多食。 蛤蟆功也是先行长期厚积功力,临时使出来时势不可挡,并非临时发力。 当年西毒欧阳锋施展此功时,纵然内力强于他甚多之人,也不能与之以力硬拼。 “北丐”洪七公一代宗师,武学由外而内,自成一家,又身怀丐帮嫡传绝技“降龙十八掌”,也不敢硬接欧阳锋的掌力。 只能绕着圈子打,不让他将力蓄足,此功之威力,仅以刚猛而论,实谓天下掌功第一! 故而蛤蟆功最重要的就是积劲蓄力之道,是以内功的修习艰难无比,练得稍有不对,不免身受重伤,甚或吐血身亡。 昔年欧阳克作为欧阳锋的亲生儿子,未得传授,就是为此。 当年欧阳锋传授神雕大侠杨过之时,只因他心情激动,加之神智迷糊,不分轻重,竟毫不顾忌的教了这个义子。 也幸好杨过当时武功并无根柢,只是牢牢记住了入门口诀,不能领会其中要紧意思,并未深刻修习,无形中也是规避了很大风险。 可他后来武功大成,身怀多位高手传承,自出机杼创出一十七路“黯然销魂掌”。 那时他的武学境界早已到了一法通、万法皆明的境界,世间武学在他眼里,再无奥秘可言。 念及“蛤蟆功”曾在他幼年之时,为他在桃花岛抵挡大小武、重阳宫收拾鹿清笃、古墓中迎战李莫愁,又不忍义父绝学就此失传,便也将之刻在了古墓石壁上。 古墓几位传人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皆未曾修习,反倒便宜了卓凌风。 这一节,旁人自是不知。 余沧海施展“摧心掌”凌空下击,眼见卓凌风挺身而立,不做闪避,竟然要与他硬碰,这正是自己目的,不由暗自窃喜:“年轻人有点本事,果然都有狂傲的毛病!” 但一见他的姿势,再听“咕”的一声,不禁有些疑惑。 再见这掌势更是来得猛恶异常,劲风袭至,自己胡须都被吹得翘起,不由悚然变色。 动念间,“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是盖世绝学“蛤蟆功”,一个是外门神功“摧心掌”。 两股巨力一撞,劲力广盖方圆数丈之地,气劲四溢。 围观众人远隔数丈,也感劲风刮脸如刀不由向后退却,以免被波及到。 只一瞬间,卓凌风与余沧海便肉掌相交,各自持续加催掌力。 一个双足立地,渊亭岳峙。 一个全身临空,飘荡无定。 须发更是随风飘扬。 “咔——” 卓凌风落脚之处的青石板面,悄然破碎,发出微微裂响。 卓凌风脚踏实地,双足得能借力,原是占了便宜,可他的蛤蟆功造诣尚浅,自不能与昔年仗技横行天下的欧阳锋,相提并论。 而余沧海居高临下,他虽然身材矮小,也有七八十斤,这些重量也都压在了卓凌风身上,无形中为自己助长了几分内力。他对于“摧心掌”的掌握,又远远胜过卓凌风对蛤蟆功的造诣。 一时间竟然给人一种势均力敌的感觉。 可二者神功的起点上限,毕竟不在一个档次。 余沧海连摧三次掌力,便觉对方掌力如山之重,如海之雄。 掌力层峦迭起,如浪如潮汹涌而来,不觉手臂发麻,耳鸣心跳,面色闪过一股红气。 他看的清楚,卓凌风脚下青石虽然碎裂,却一脸淡然,双颊白里透红,意态从容,明显仍有余力。暗道:“这小子的掌功怎能如此了得,我的摧心掌竟然有所不敌!” 他又哪里知晓,蛤蟆功是天下武学中的一门绝顶功夫,纯系以静制动,全身涵劲蓄势蕴力不吐,只要敌人一施攻击,立时便有猛烈无比的劲道反击出来。 卓凌风虽接触此功时间不长,内力培植法门也跟蛤蟆功全不相干! 但他身怀全真教玄门内功,又修习了《易筋锻骨章》前三段,内力之深厚已然非同小可,只依照蛤蟆功法门,推出一掌,也是威力绝伦。 只是卓凌风将他作为试招的靶子,要细心揣摩蛤蟆功收发之际的劲力用法,故而一直采取守势,只是依靠蛤蟆功的特性自我反击,并未运使全力反击,这才给了余沧海连催三次掌力的机会。 但饶是如此,余沧海也觉对方掌力刚猛无比,见了他这毕竟奇特的桩势,脑海中不由闪过他刚才那“咕”的一叫,蓦然憬悟。 这一悟可让余沧海大吃一惊! 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 第14章 毁剑明志 可余沧海名驰武林数十载,绝非幸致。此刻虽惊不乱,双眼圆瞪,掌力疾催。 一觉对方掌力屹然如泰山之重,立马借势,一个倒翻筋斗,在空中连转两个圈子,飘飞出去。 他人在半空,急运“鹤唳九宵神功”护住心肺,以免自家掌力也被对方掌力一起震回,伤了自己。 身形方落地面,又施展“无影幻腿”双脚连环飘动,卸下这股威猛无俦的掌力。 众人再不识货,也知道余沧海硬拼掌力,输了一筹,无不悚然大惊。 谁能料到,卓凌风弱冠之年,剑法高明不说,掌功竟也如此了得? 林平之更是看的双拳紧握,瞪大了眼睛,仿佛与余沧海交战的就是自己一般。 余沧海正施展神功化解余力,突觉微风闪动。 原是卓凌风已然欺身而近,双掌猛击过来。余沧海知他掌力厉害,不敢硬接,深吸口气,脚下滴溜一转,发掌往他背心击去。呼呼带响,足见掌上劲力之厉害。 卓凌风却是端然肃立,也不回身,只是随着他的掌势进行反击。 两人倏合倏分,出手如电,余沧海几乎化作了一道青影,绕着卓凌风不停转动。 两掌挥出之际,所发之声,有如一只孤鹤在万里长空中,引吭长鸣,声闻于天。 卓凌风一会出拳、一会出掌,一会出指,潇洒不拘,洋洋洒洒。飘逸变幻之余,潇洒从容又大有遨游江湖之气概。 两人武功谁高谁低,众人虽看不出来。但一动一静,卓凌风出手从容之处,颇有坐看风云、笑傲天下的架势,这就已然胜出一筹了。 这时只听到“噼里啪啦”掌指交碰之声,更为密集,转眼间卓凌风与余沧海便拆了五十多招。 两人越斗越紧,掌风所及的圈子也越来越大,显然内力发挥到了极致,不由逼得离的最近之人,又朝后退去。 而这时的余沧海渐渐感到,胸口气息窒塞,真气居然有些运转不纯。 余沧海先前和卓凌风的蛤蟆功硬拚了一掌,当时已觉胸口气血不畅。此刻苦斗之下,更觉胸口隐隐作痛,情知力不能及,心想:“我得依靠身法,先大兜圈子,再寻隙破敌。” 怎料他身形甫动,就听“阁”的一叫。 卓凌风身形猛然一晃,来如鬼魅潜行,快得惊人。一掌击出,掌带微风,却蕴有雷霆万钧之力。 众人早知卓凌风剑法高明,暗器功夫也了得,掌法也刚猛无论,这已经足够惊人。 这时再见他身法一经展动,竟也如此轻灵飘逸,都不禁为之失色。 他到底还有什么绝技? 或者,武学门类,他还有什么不强? 青城派弟子更是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师父这一遭估计玄了。 余沧海隔着数尺,就觉一股掌风已然笼住自己,竟已逼得他几乎气也喘不过来,除了硬接,再无他法,只得双掌运力拍出。 “砰”的一声响,两股巨力相撞。 余沧海登感胸口气血翻涌,身子如箭一般,向后直飞出去两丈有余。 只听“喀喇喇”一阵响。 原来他和卓凌风已然斗到了院子外围,自己背脊撞上了一处围墙。 一时间瓦片和泥尘乱落,灰沙飞扬。 余沧海脚下一个踉跄,忽地手足缩拢,一个打滚。 他身材本就矮小,这是更像一个皮球一样,又侧滚到数丈开外,这才翻身跃起。但也让他冷汗直冒,道袍上也沾满了灰土。 他这手名叫“燕青十八翻”,相传是宋代梁山泊好汉“浪子”燕青,所传下的小巧之技。既可以躲避敌人追击,也可以翻身滚到敌人身边,攻击对方,令人防不胜防。 余沧海施展之下行云流水,迅捷无比。 纵然燕青复生,也不能使的比他更好了。 但众人却被这一幕,惊掉了下巴。 堂堂青城掌门竟被逼的不顾身份,使出了“懒驴打滚”这等招数,俱是惊诧不已,面面相觑。 青城弟子更是不由惊呼“师父!” 而这时余沧海已经站起,但身子还是晃了几下,才拿桩站住。心胸更是震颤不已,受伤虽然不重,但已然败了。 这时的他,面色忽红忽白,心下又羞又愧,身子又晃了几下,左手按住自己胸膛,痴痴地望着卓凌风,颤声道:“是蛤蟆功! 这是西毒欧阳锋的蛤蟆功!”。 青城派乃是立派数百年的武学大宗派,他身为掌门,熟谙武林掌故。 昔日天下五绝的名头响彻天下,那西毒欧阳锋更是在第二次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之名,他的成名绝技,武林大派的首脑人物,自都是听过! 先前他有所猜测,这时则更为肯定了。 卓凌风朗然一笑,微微颔首:“真有眼力,青城掌门,果是不凡!” 他其实是真心夸赞,余沧海出招迅捷强劲,端是一副好身手。 又见多识广,的确是当今武林杰出的人才。 可他这话说出来,就好似前辈在夸奖后辈一般。 若是往常余沧海自然不愿受,到现在作为败家,还能有什么话语权! 一切都是枉然。 卓凌风剑眉一挑,道:“余观主,还要再来吗?” 余沧海站在那里,面色惨淡,胡须在风中不住飘动,默然半晌后,惨然一笑,垂首道:“不用再比了,能败在昔日天下第一高手的蛤蟆功下,贫道也是三生有幸!”。 他这样说,也是最大程度的给自己保留一丝颜面了。 卓凌风心想:“知情识趣就好!” 要知道余沧海适才被震退,能够从容化解余力,只因卓凌风并未乘机进招。 余沧海自是心知肚明。 他总不至于傻的,硬让卓凌风将他真的给拍翻在地上,方才认输吧! 余沧海也是个体面人! 好在卓凌风也不是个实心眼子。 此时此刻,他若跟上一句:“其实我这蛤蟆功还没练成!” 余沧海估计得羞死在这! 卓凌风是个厚道人,内心深处,善意居多,终究为老道留了一分体面。 当然,他此时内心之激动,也没心思去做那种没意义的事! 谁又能知晓,卓凌风来到此世十年,前一年过的小心翼翼,两处拜师,惨遭碰壁。 又在终南山每日练功不辍,常达九年。 其中辛苦不为人知。 只不过学武过程,实在是件美妙的事。若将他放在前世那种世界,别说在山上呆十年,就是十天,他也未必能坚持下去。 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与人动手,只有师父“复阳子”教导喂招,不是敌人,感觉自然不一样。 只有今日与余沧海这等高手,斗了一场,一招一式都挥洒自如,不由得暗觉快意! 生出了一种,十年辛苦,能有今天的扬眉吐气,一切都是值得的。 自余沧海佯攻开始,到双方交手,威力绝伦,行动如电。又包含了武功、经验、智慧三者混合之精粹。 而卓凌风神威凛凛,竟然只用几十招,就击败了余沧海这等当世一流高手。 谁人不为之挢舌! 有些青城弟子更是隐隐惧怕,生怕师父今天威名扫地事小,恐怕得将老命送在这里,那他们还能落好? 待到余沧海亲口认输。 福威镖局的人,方自情不自禁喝起彩来。 林平之更是跳着脚的拍手叫好。 但彩声中的青城弟子,却是面容紫涨,低下了头颅。 那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再无适才跃墙而入的那份高傲,那份高傲。 余沧海此刻也只有更黯然。 卓凌风见老道神情恍惚,便道:“好,既如此!那就践行诺言吧!” 这时的余沧海一听这话,面色惨白如纸,仿佛老了几十岁。 不由双目紧闭,额头、脖颈青筋暴起,两只拳头也攥的紧紧的。 足见这个诺言真要践行,得有多难。 卓凌风也不催促,他知道武林中人最为看重颜面,让他对福威镖局认栽,那几乎与死无异了。 但这就是江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纵然大奸大恶之徒,私底下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却也不敢当众食言自肥! 更何况一派掌门! 余沧海悄立半晌,突然睁开眼来,目注卓凌风,也不知瞧了多久,忽地问道:“为什么?终南山离这里何止千里……” 他明白,卓凌风身怀不凡传承,跟自己对决又尽显大气,他还如此年轻,绝不是为了《辟邪剑谱》而来。 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欧阳锋当年还有一门绝学,就是《九阴真经》。 百年前,自家邻居峨眉派第四代掌门周芷若,便依靠九阴真经,在少林寺举办的英雄大会上,豪夺“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头。 那么卓凌风能学到蛤蟆功,难道就学不到《九阴真经》? 怎么还会对一本未知真假的《辟邪剑谱》动心? 可他如果想要扬名立万,离终南山近的有华山派,也有嵩山派。 从关中一路来到福建,也路过南岳衡山派。 不得不说,近几十年,风头正劲的就是五岳剑派,他为何偏偏挑上自己? 这是余沧海想不通的地方! 至于说恩惠,余沧海就没往那想! 就一个福威镖局,他派出二十名弟子都能杀干净的货色,也配对卓凌风有恩? 卓凌风听懂了余沧海的意思,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低声缓缓道:“因为你动错了心思,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余沧海点了点头,这个回答让他很满意! 诚意十足! 这也是他想听的答案。 自己不起贪念,不来福州,儿子不会死,他也不会半世威名一朝丧了! 要是卓凌风来上一句,因为你是武林一流高手中的最弱者,岂不是更令人伤心? 余沧海抬起头来,向四周看去。 天很蓝,云很白,远处的山也很青。 福建很美,真的很美。 可惜今日之后他再也看不到了。 因为他决定了,这辈子也不到福州来了。 这福州美则美矣,可对他余沧海太不友好了! 余沧海一生经历过无数次险风恶浪,可今日之事,实在是丢尽了脸。 想到这里,两点浑浊的泪珠顺颊滑落,滴在了颌下胡须上。 蓦然惊觉,他怎么可以当着众人流泪? 突地大袖一扬,拂过面门,泪水已消,振衣转身,朝林震南深深一揖,躬身行了一个道家揖首礼,凝声道:“贫道行事鲁莽,得罪贵局,还望海涵!” 林震南抱拳回礼道:“余观主客气!” 余沧海急退两步,“锵啷”一声,长剑出鞘,发出阵阵嗡鸣之声。 那森森的剑锋,混着夕阳洒落,映得他须眉之间皆是白光。 可此时的余沧海,只觉手指不堪重负,微微有些痉挛,这几斤重的长剑就仿佛重于泰山,让他难以握住! 他均匀地呼吸了三声,调匀内息。 左手食中二指缓缓掠过剑锋,看向众弟子,一双眸子精光四射,长剑猛然高举,振声道:“自今日起,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恩怨一笔勾消! 自我而下,任何人不得再向福威镖局寻仇生事,如有违令,犹如此……此剑!” 他的手微微一抖,一把剑突然碎成了无数片,好像化成了满天星雨,迸散出去。 “叮叮叮”掉落一地。 福威镖局众人本觉堂堂一派掌门,川西武林领袖,竟然几十招就败在卓凌风手上,虽非浪得虚名,但也有些名不副实。 但见了他这一手神功,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一改先前轻视的神态。 心里都明白了,这不是余沧海弱,而是卓凌风太强了。 这时余沧海面如死灰,突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人哪能料到有此变故,都惊呆了! 林家三口不禁面面相觑,均想:“长青子败于远图公剑下,郁郁而终,莫非他也要步了师父后尘?” 候人英与洪人雄惊叫:“师父!”跃过身来,急忙去扶余沧海。 余沧海摇了摇手。 候人英与洪人雄赶快去捡师父配剑碎片,若是丢在福威镖局,哪怕一块碎片,也会成为青城一派永世难洗的耻辱! 这可比师祖长青子败在林远图剑下,还要惨痛的多! 余沧海自不会阻止,只是看向卓凌风,眼底滑过一抹悲伤,沉声道:“贫道出门,钱财一向带的不多,这十万两白银,一月之内,必然遣人送到! 若我门下弟子真有抢掠福威镖局财物之举,贫道绝不宽宥,也自当如数送还财物!” 福威镖局的人,见他虽然输了阵,但处事利落,无愧于一派掌门风范。连带着他那不逾五尺的身高,仿佛都高大了几分,的确有一股武学宗匠的气度! 哪怕他曾杀过福威镖局的人,也很难不让人生出敬意。 因为走江湖的人,谁没杀过人? 谁敢说自己没有杀过无辜之人! 除了林平之! 所以他对余沧海此刻的惨境,心里有的只是快意! 当然,若是他打败的余沧海,那就更让人感到快意了! 卓凌风眼见余沧海胡须上,尽是斑斑点点的鲜血,也有些懵。 他着实没想到,只是败在自己手下,竟能让老道如此伤心!如此决绝! 他手上有轻重,心里更是清楚,余沧海吐血不是伤势过重,而是被气的。 见了这一幕,一时也有些恻然。 但又想着,不过好像打了败仗,不生气也是假的! 更何况他修成神功,信心满满的下了青城山,竟然败在自己这个无名之辈的手上, 这都可以说是悲剧了! 可这并非他自己独有的悲剧。 千年以降,在武林中这种悲剧,已不知发生过多少,现在乃至以后,随时随地也会发生。 这时的卓凌风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他能体会到这种感觉。 因为他很喜欢换位思考, 试想一下,他在终南山苦修多年,结果刚一下山,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十岁小孩,给揍了! 那他估计比余沧海还要悲摧! 也估计得羞死! 吐血貌似也正常! 可他不能让别人的这种悲剧,也发生在自己身上。 因为那样,才会成为真正的悲剧。 他就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去体悟别人的感受了。 林震南见余沧海说完话,卓凌风却是默然不语。 余沧海黯然站在一旁,自是极为尴尬。 他作为东道主,当事人,只得干笑两声,抱拳说道:“卓兄弟,余观主,福威镖局能与青城派化干戈为玉帛,就是天大的好事!至于银子那就算了!” 他又转向林平之招手,道:“来来来,还不向余观主致歉,说一千道一万,余观主的儿子也命丧你手!” 林平之很不情愿的上前几步。 余沧海猛一挥手,说道:“不用! 贫道输就是输,其他勿要再提!” 他是何等骄傲的人,败在卓凌风手下,技不如人,有言在先。所以才向林震南道歉,又如何能再去欠他人情? 他余沧海的脸面,不值十万两银子? 余沧海这种与生俱来、不假做作的傲气,自有一种慑人之力。 林震南自然不敢再强推。 他一辈子都讲究和气生财,自然不想将事做绝。 可林平之与父亲不是一类人,他还只是一个斗鸡走马的纨绔少年。 见余沧海落到这步田地,还是不改傲气,对父亲甩脸子。 当即冷哼了一声,又退了回去。 心想:“我杀你儿子,你也几次三番辱我父亲,这也算是扯平! 想让我道歉,门都没有!” 第15章 教子 世情 场上之人,其实都在等卓凌风开口。 青城派的人,自觉师父都败了,有些没脸呆在这里,还有一些惜命之人,生怕丢了性命。 但不管怎么想,都想快些离开福威镖局。 至于福威镖局的人,经过青城派整治,这两天过的很是压抑,也想尽快送走这批瘟神,让他们可以回到以前的日子。 而能决定这一切的,自然只有卓凌风。 可他却一直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不言不语。 他们也不敢询问,只能直勾勾看着卓凌风。 没人知道,就在余沧海兑现了他的诺言后,卓凌风脑海中的“集运珠”十年来,第一次发出了一道提示: 【气运值:百分之十】。 卓凌风有些明白了,这集运之说,应该就是要让自己打败当世高手,才能得到。 既然显示百分之十,那么自己得将气运值突破百分之百,也就可以离开此界了。 想法应该没错! 他正自思忖,直到众人迫切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有所感应,方才回神。 遂看向余沧海,说道:“余观主,胜败乃兵家常事,又算得了什么? 浩瀚天下,能与我的蛤蟆功对拼掌力而不败的,恐怕也是屈指可数。 你也算是武林佼楚了。又何至于让你如此决绝,当众毁剑下令!” 他今日本就不欲杀掉余沧海,老道也算为他的气运珠解惑了。 况且他试了拳脚,还想再试试剑法。 言语间也就少了几分倨傲,多了几分客气。 余沧海神情惨黯,却强自笑道:“哪里,贫道来到福州就觉身体不适,正好回山修身养性!” 卓凌风知道他的病害在哪里,朗然一笑道:“无需多久,也不说你败在卓某手下,会引以为荣。 但肯定不会觉得败在我手里,会是一份耻辱! 届时你可以在天下任何人面前,大大方方说上一句,败在卓凌风手下,不丢人! 又哪须毁剑明志!” 余沧海一听之下,那是又惊又喜。 他败在卓凌风手下,落在众人眼中,固然是一件丑事。 但若还有名气不在自己之下的人,乃至于声望比他更高的人,也败在他手上呢? 比如岳不群、天门道长,更甚者有正教三大高手之誉的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冷禅。 若真如此,谁还能说他余沧海不行? 不由讷讷道:“你真的还要去挑战……别人?” 卓凌风昂然说道:“那是自然! 当今正道武林以少林、武当为尊! 少林派千年浸润传习,武功可为武林翘楚。 武当年代虽近,可自张三丰创派以来,艺业之精、威名之大也不逊于少林。 二者一刚一柔,各擅胜场,可称武学双璧! 而五岳剑派虽说是近几十年才真正崛起的大门派,可名头大的震天响,当代第一辈的人物,也都是天下第一流的高手,卓某自然也想会之一会! 邪道势力又以“日月神教”马首是瞻! 教主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高手,十二年不下黑木崖,江湖上仍然谈虎色变,可谓凶焰滔天。 作为习武之人,若不与她过上一手,可谓平生之憾!”。 众人无不动容。 不料卓凌风竟有如此雄心壮志,这是要将整个武林都要挑了啊! 其实卓凌风身怀种种绝学,早就有心见识一番当世高手的能耐。 余沧海同“降龙十八掌”“弹指神通”“一阳指”“先天功”齐名的“蛤蟆功”硬抗,虽说不敌。 但他亦是正道十大高手之一,与五岳剑派,除却左冷禅之外的掌门人,武功都在伯仲之间。 这就让卓凌风有了很大自信。 更何况一直悄无声息的“集运珠”又给了他提示。 他需要获取气运值,好能达到巅峰,让他离开这个世界。 卓凌风清楚的知道,在此界武学成长有其极限。武功练的再高,也斗不过老天爷,最终都免不了衰老、腐朽、死亡。 而他既然有了非凡机遇,自然得往长生久视的方向去努力。 虽然,活得久,对某些人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对于卓凌风来说,他想活的更久一点。 因为世界很精彩。 他得慢慢去品味!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得去挑战乃至各派高手。 这事就是他完美解决林家之事后的,重中之重。 众人自然不知他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林平之早成了他的小迷弟,拍手赞道:“卓大哥如此豪气,好生令人佩服!”。 余沧海睨了他一眼,心想:“你个龟儿子这算是找到靠山了,捧臭脚也觉得香!” 当即拱手正色道:“阁下年纪虽轻,将来必将为武林放一异彩,成就必定无人能及!对此,贫道深信不疑! 在此恭祝阁下旗开得胜!” 他为人小气,一向又自尊自大惯了的,武林后辈见到他若不恭恭敬敬地奉承,他就老大不高兴。总得想办法治他一治! 倘在平时,打死也不会对一个晚辈如此恭维。 可今日既然技不如人,这番场面话也就不得不说。 诚然,他还有一个小心思。 那就是你桌凌风如此张狂,若真的去挑战天下高手,若保持全胜。 那我余沧海作为第一个被你打败的高手,脸上也就不那么难看了。 但若是栽了,纵然不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孟浪之名,那是跑不了了。 还能有脸立足武林? 自己这口恶气也就出了,这时说几句漂亮话,为他增加些自信,又何乐而不为? 卓凌风了解他为人阴狠,自是知晓他虽承认失败,可心中对自己必然怨念颇重,是否言不由衷,心中自明。 可他当下也不说破,只微微一笑道:“好!那就借余观主吉言了!” 余沧海拱了拱手,道:“那就少陪了。” 他此话一出,凌空一个倒翻筋斗。 卓凌风迈出一步:“余观……” 话音未落,余沧海已闪电般落在福威镖局围墙后,转眼就瞧不见了。 卓凌风本想将其拦下来,与自己再比试一下剑法。 但想到自己今日之后,必然名动江湖。 余沧海比武不胜,却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履行诺言,毁剑明志。 人做的分毫不差,自己若再上前缠斗,世人皆会以为,他卓凌风没有丝毫武学名家的风范,这是小人得志,辱人过甚! 较之余沧海比武而输,更加丢人十倍。 众人也定然会想,卓凌风的师父只教他武功,却不教他做人。 显然也是烂人一个! 复阳子虽是世外之人,不参与江湖之事,可卓凌风受他谆谆教诲,如何能让师父清名蒙羞? 故而只迈出一步,第二步却不再踏出。 只是见到余沧海一交代完,竟然直接跑路了,这也让他既失望又觉好笑! 心想这矮道士这辈子,估计都不想再见到自己了! 林夫人也笑骂道:“这牛鼻子果然不懂礼貌,居然还要跃墙而去!” 林震南摇摇头道:“他是被逼的不得不认栽,虽然揭过了这段梁子,可你以为他心里真能看的起我林家吗?”! 青城弟子见师父离开,也都展开身法,齐齐向镖局外掠去。 这时自有镖局的人将大门打开,青城弟子自不敢如师父一般再次跃墙而去了,只能从大门鱼贯而出。 林平之目送着众人离去,眉眼之间很是不甘,恨恨道:“便宜他们了!” 卓凌风目光射向林平之,展颜一笑,道:“哦? 那依你之见,怎么才算不便宜?”。 林平之一愣,冲口而出:“我可没有卓大哥你这么宽广的心胸,若是我,我就……我就……” 说到这,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措辞。 他口中虽将卓凌风叫大哥,可神态却比对待他爹还要恭敬几分。 “你觉得应该将他们都杀了?” 卓凌风盯着林平之眼神十分奇怪,看似与往常一样,可是眼底深处又似藏了一丝探究。 林平之性格复杂,多期多变,但此时虽然死了几个镖师,可父母健在,心性没有太大的变化,还很是稚嫩。 见卓凌风打败了余沧海,解了镖局大祸,一时间又佩服,又感谢,又高兴,哪里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探究之意。 先摇了摇头,继而点了点头道:“我没有想过将他们全杀了。 这些青城弟子都是听命于人,不得不为,情有可原! 我只是觉得余沧海一派宗师,将我们猫戏耗子一般,虐杀了我们好几位镖头,卓大哥你又将他逼的毁剑明志,当众吐血。 他这人心胸也不宽广,今日一世英名尽毁,将他放虎归山,日后恐被他反噬……” 卓凌风笑笑不语。 他虽是不置可否,心里却想:“挺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不是伪善就好! 不过他能起心放过青城弟子,说明还是那个秉性纯澈,心中无邪的少镖头!”。 但又一想,谁的父母被人害死,都会心性大变。这时的林平之自然与上了华山派的林平之不一样! 林震南却朝儿子厉声道:“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你以为卓兄弟不懂? 需要你来对他说教?” 林平之被父亲一斥,面如火烧,手脚却是冰冷,他紧紧咬着嘴唇,心想:“我难道想错了?” 正想着,林震南突然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正色道:“儿啊,你倒现在都看不出来,卓兄弟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福威镖局着想吗? 他这么好的武功,为什么一直逼的余沧海答应比武定约,方才动手??” 林平之一双眸子看向父亲,眼神中颇有不解之色。 林震南语重心长道:“青城派立派数百年,历代武林名手层出不穷,所以他们经历过无数风浪,仍能屹立不倒。 他们与多少人有交情,你可知晓? 无论在我们眼里,余沧海为人行事如何,他在世人眼中,终究是川西武林领袖人物,青城派也是侠义道上的一份子! 武林之中,最重师承,也最忌欺师灭祖之徒! 他此番对付我福威镖局,是为了给师父报仇,还要报杀子之仇。 有了这冠冕堂皇的借口,他将我们一家三口都杀了,这在武林中,谁都不能说他做错了! 卓兄弟能逼得他比武,立誓揭过这段梁子,你可知这有多不容易,这其中有多少凶险,你可明白?” 林平之垂首道:“是,儿子错了。” 他低着头,谁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言不由衷。 林震南喟然长叹很是感概道:“孩子,你还年轻。 为什么有句话,叫闲事莫理,众地莫企。 因为在江湖为人架梁子,这就是担上了身家性命! 你可想过,你卓大哥若今日败在余沧海手下,纵然不会伤及性命。 可江湖上必然传他不知自量,从而贻笑天下!他这辈子都洗刷不掉这个污名! 哪怕他以后是天下第一高手,众人也都会拿他以前不光彩的事,去攻奸于他! 你让他如何立足武林?” 林平之抬头张了张嘴,一股气堵在胸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林震南仿佛没看到,又说了下去:“人这辈子都难免一死,所以追求的都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 名声是习武之人最看重的! 因为有了名声,才有一切! 所以你娘那会还说,求人相助,生怕堕了福威镖局的名头! 卓兄弟,也特意要让余沧海当众道歉! 因为这一切都是名! 也是威信之所在! 青城派栽到福州福威镖局手里了! 就这一个名声,能为我们带来多少荣耀,挡去多少灾祸? 你知道吗? 想那武当派创派祖师三丰真人是何等人物,在武林中何等威望? 可他就因幼年曾在少林寺住了一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人,传他是少林弃徒! 任凭三丰祖师武功再是旷古绝今,也让他一辈子都矮了少林一截! 连带着整个门派都是如此。 这一百多年过去了,都扭转不过这个局面! 你想必也听过,人人口称“少林武当”,都是少林在前,武当在后。 你可曾听过“武当、少林”的说法?” 林平之神色一黯,无奈点了点头。 心想卓大哥说少林武当是武学双璧,各擅胜场。却在言辞上,也是少林在前,武当在后了。 卓凌风自也是不由点头。 “先少林后武当”已经成为武林中人的共识了,究其原因,的确是张三丰出身问题。 林震南接着道:“三丰真人驻世之时,天下人都认为他是武功天下第一,座下弟子“武当七侠”也是名满天下,可不但门派声望盖不过少林。 少林还敢上门寻衅! 为何? 还不是因为一个少林弃徒之名,让三丰祖师无法洗刷,永远短了精神! 只要与少林有争端,只能退让。 可这一退,武当就永远站不到前面去! 反观昔年“全真教”号称“天下武学正宗”之时,少林寺的态度就截然不同。 你要知道,自唐以来,“天下武学正宗”之名,一直都属于少林寺! 重阳真人武功未必就比三丰真人强,可他当年的名望,却是无人可比! 少林心里不服全真教,但不敢有丝毫实质行动,只能默认“天下武学正宗”的名头落于全真教。 就是因为重阳真人没有一个可以让少林寺做文章的说头,武功又比不过! 不得不认! 可是少林比不过三丰祖师,他们可以说是三丰真人武功的确是高,可他是依靠少林武学立的根基,才能推陈出新,建立武当一派! 可这也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罢了! 但终究说到底,还是我们少林武学厉害! 三丰祖师当年的确学过少林寺的罗汉拳,他这等人物又不能否认事实! 江湖人背负上名声,就永远卸不掉了! 你这下明白,武林人物的名声有多重要了吗?” 林平之自是连连点头。 林震南流露出慈爱神气,说道:“平儿,为父再多说一句。 今日卓兄弟若是败在余沧海手下,日后无论打多少胜仗! 取得多大的名望,就会有人说,他是昔日曾在余沧海手里吃了败仗,痛定思痛,这才能迎头赶上。 余沧海对他还有激勉之情,这又意味着什么? 你可曾想过? 他能否认这个事实吗? 说我只是败了一仗,没有被他激励? 那时侯,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成为笑话! 你言语之间,竟然还能透出一股看轻卓兄弟的举动? 更何况,余沧海若真的死在这里,青城派弟子寻起仇来,他可以不惧。 我们福威镖局挡得住吗? 你只看那些弟子的身法,我们镖局连我和你娘算上,有几个人及的上? 我算是看清了,我们的镖师对付一般黑道上的人物,绰绰有余。 可对上大派弟子,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还是你想着,我对卓兄弟曾经略有恩惠,就让他护我们一辈子?”。 林震南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家处境之危险,想要儿子快些成长起来! 林夫人也觉得丈夫这番话,比平时一年教导儿子说的都多。 卓凌风却有一种感觉,林震南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仿佛要将一辈子的话,都说给林平之听。 对此,不禁有些疑惑。 林震南这一席话自也让林平之汗流浃背,以前父亲对他没说过这些道理。 他自己也只是个纵马溜鸟的纨绔子弟,哪能想到这些! 他只是觉得卓凌风武功高的离谱,无论怎么做,做什么,一切都不是事! 又怎知一件事,连锁反应竟然这么大! 一时涨红了脸,抬头看着父亲,道:“爹爹,我以前真的不懂这些!” 林震南点点头:“我知道! 以前我也看你年幼,我还未老,没对你说这些! 可,儿啊,经此一事,你得尽快成长起来,不要再那么单纯了! 你还记得卓兄弟,那会对余沧海说,让他报杀子之仇时,先去找罪魁祸首!” 林平之恍然道:“你是说那对假扮酒家的祖孙,也是为了……” 林震南双眼微闭,一点头:“除了这个理由,还能值得什么武林人物改装,去你经常去的酒家呢?”。 林平之与父亲昨天去城外查询余人彦的尸体,结果没了那两酒家,又在屋子里发现了富家小姐用的丝帕,便知二人来历不简单。 卓凌风见林震南果然是个人物,难怪能将镖局做那么大,遍布数省! 通达世情这一块,他两辈子认识的人都不及林震南。 只是按照原轨迹,他在应付青城派时,第一没想到青城派是为了他家的《辟邪剑谱》,应对失措,又实力远远不如,才造成悲剧,这非战之罪! 突然叹了口气,开口道:“林总镖头,您要在这样说下去,我非得感动的直流眼泪不可。” 林震南这才疾步上前,紧紧握住卓凌风的手,说道:“我这儿子不成话,冷落了兄弟,千万别见怪!” “我实在没想到,这些年来兄弟竟然学成这般的好武艺,处事更是给人留足了余地!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说着与卓凌风携手进屋。 对众位镖头点头道:“今夜我们要大摆宴席,痛饮一番!”。 众位镖头本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可此刻都被卓凌风这股春风给吹散了,自然喜不自胜。 冷清了两日的镖局,肉眼可见的重新热闹起来了。 一些镖头、趟子手更是激动的奔走相告,对婢女、仆肆、厨师传播着这个令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好消息。 第16章 参研辟邪剑谱? 眉月在天,疏星朗朗。 福威镖局。 小花厅。 林震南排设筵席,替卓凌风接风。 要说庆贺打退青城派,那也实在庆贺不起来。 毕竟镖局死人了。 遂一家三口以接风作陪,要请卓凌风坐首席。 卓凌风自然推辞不受。 但林震南怎么也要让他坐首位。 卓凌风只道:“若是到了旁处,只要未与恩师同座,这首位坐也坐了。 可恩惠无大小,却要论先后! 若无昔日林总镖头赠银引路之恩,在下焉能得有今日? 兄弟就是站着陪你喝上一杯酒,也是心甘情愿!又怎敢窃据上首?”。 遂将林震南硬按在了首位,自己坐了第三席。 林家三口自是大喜,均想:“卓兄弟(卓大哥)年纪虽小,本事却大得没边,可在做人上,着实没的说!” 待撤了筵席,几人又品上了茶。 林平之被林震南训教了一番,宴席上几乎没说话。 林震南见他到了花厅还是发呆,一皱眉,问道:“平儿,你是怎么了?”。 林平之望了林震南一眼,欲言又止。 林震南见他吞吞吐吐,心下颇有不喜,脸色一沉道:“有话便说,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林平之血气方刚,被他这样一说,心下一横,大声说道:“爹,你不如拿出我家的辟邪剑谱,乘着卓大哥在这里,让他研读一番,也好指……?”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咳咳”两声。 扭头一看,竟是卓凌风发出的。 原来卓凌风刚喝了一口茶,听到林平之的言语,猛然一惊,茶到喉头,突然气阻,竟大咳起来,胸口衣襟上喷得都是茶水。 修炼之人,练的一口气。 他是何等内功,别说喝茶就是大口喝烈酒,也不会呛口。 林家三人也懂这个道理,不由心中一凛。 林平之低声问道:“卓大哥,你怎么了?” 卓凌风摇了摇头,面色如常道:“没……没什么。”又重新喝了一口茶。 林平之怎知,卓凌风可是知道《辟邪剑谱》,对习武之人诱惑太大。只要舍得身上几两肉,几个月就能有一流高手的实力。 这等速度,压根不在黄药师编纂而出的《九阴真经》速成法下。 昔日峨眉派第四代掌门周芷若,在少林寺举办的“屠师大会”上,便以奇诡无比的身法、鞭法、爪法,夺得“武功天下第一”称号。 这一切靠的便是《九阴真经》中的速成之法。 诚然,是有张无忌放水之固。 但武当派殷梨亭、俞莲舟等都是成名多年的当世一流高手,却非如此。还有明教一众高手,皆是骇然色变,自愧不如。 只是《九阴真经》本就有天下武学总纲之称,东邪黄药师更是自创桃花岛一派的武学大宗师,二者相加,有此能不足为奇! 但这终究也是取巧居多,若被人了解根柢,破之不难。 古墓传人黄衫女熟悉九阴真经,便能将周芷若轻松击败。 反观《辟邪剑谱》那是真正割了肉,就能让人无解。 令狐冲身怀独孤九剑、吸星大法两种绝学,又参与围攻东方不败,见到林平之的辟邪剑法后,也是束手无策,只想去请教风清扬。 或许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你知道这剑法有破绽,而且清楚的知道。 可它的长处就是快,只要你比对方快,也没什么奥妙可言。 但它快的让你无法赶超,这就成了无解。 而且卓凌风此生信奉的格言就是,人贵自知! 所以他不妄自菲薄,但也不高估自己。 绝不认为自己,就比别人高明多少。 想那任我行一世枭雄,气焰嚣张,手中握有《葵花宝典》,当年正自精心修炼吸星大法,也怕陷溺其中,难以自拔。自始就不翻看宝典,否则他也怕抵抗不了诱惑。 岳不群一副君子面具带了几十年,养气功夫何等深厚,在福州一得到《辟邪剑谱》,都不及赶回华山,就立马装病,割了练功。 林平之更是夸张,急的连洞房花烛夜,都没舍的过上一过,就要自宫练剑。 可见这东西,就仿佛有一股魔力,能够迷人心窍。诱惑真的不是一般大! 要知道《辟邪剑谱》与《葵花宝典》根本就是一回事,也不存在谁比谁更全。 只不过东方不败比岳不群、林平之更为厉害,才给人一种错觉。 其实所不同者,只是东方不败在黑木崖不理俗世,心无旁骛修炼了十二年,而岳不群与林平之却是各怀心思,又修炼时间太短罢了。 也正因如此,这等武学秘籍,谁能肯定自己看了,会不会受到诱惑? 来个引刀成一快! 所以,卓凌风在自己神功未成之前,打定主意,那东西就是放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去瞧上一眼! 林家三人虽不知卓凌风心中所想的详情,但也能料到是因林平之提到《辟邪剑谱》之故。 林震南眉头一皱,道:“平儿,我与你卓大哥有事商量,你跟你母亲去休息吧。” 林平之见他神色颇为焦虑,心想:“爹爹莫非疑心卓大哥,也是为了我家的辟邪剑谱!” 突然间一阵冲动,朗声说道:“爹,卓大哥是何等样人,他又怎会贪图我家的辟邪剑谱……” 林震南“砰——”的一拍桌子,腾地站起,震的桌上的茶碗盖铛啷乱响。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岂会做此想!” 林平之却很是倔强道:“那你将辟邪剑谱拿出来,我们共同参详,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让我和娘离开?” 林夫人见丈夫发怒,儿子也顶撞丈夫,也来了火气,当即柳眉一竖,喝道:“你们在干什么?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 真不怕卓兄弟看笑话吗?” 说着目光转向林平之,厉声喝道:“快跟你爹道歉!” “是,娘!” 林平之起身撩衣,跪倒在地,对林震南磕头道:“爹,儿子错了!” 他虽然道歉,但语气颇有不服,谁都听的出来。 而这时的卓凌风就仿佛没听到这一切似的,缄口不言。 他知道,这会自己闭口不言,才是对! 若说不看,有故作姿态之嫌。 若说可以,显得自己真为剑谱而来。 林震南缓缓坐回椅子,看着儿子很是坚定的眼神,叹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儿啊,不是为父不信卓兄弟! 也不是不让你看辟邪剑谱! 而是咱家只有一本辟邪剑谱,我教你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就源自于它!” 林平之双眼一亮,接着露出疑惑神气,哼了一声,道:“那我为什么打不过余人彦,你也打不过余沧海! 远图公却能闯下赫赫威名。 想必是你不曾领悟剑法精髓,给我传授的,自然也是无用功了。 所以我才让卓大哥这等大高手,亲自指点你我修炼。 难道再有如青城派的人前来,我们还等着卓大哥救命吗?” 卓凌风见林平之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由好笑,心想:“你爹若真领悟了辟邪剑法精髓,你小子哪还能在这里对他龇牙咧嘴!” 林震南就知儿子心中不信,也不申说,看了一眼卓凌风道:“卓兄弟,平之的疑惑,其实我也想过。我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 “为什么?” 林平之急问道。 林震南自顾自的端起茶杯,只听得嗒嗒嗒之声不绝,却是手上发抖,茶壶盖震动做声。 显然他将要说的话,极为重要,让自己内心很不平静。 他呷了几口茶,平复了一下心情,放下茶碗,轻声道:“远图公的确留下一物,或许跟所谓的《辟邪剑谱》有关。” 林平之双颊一热,急道:“既然如此,那快将那东西取来,让卓大哥一瞧……”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住了语声。 因为卓凌风猛一摆手,乌黑的眸子精芒闪动,恍若浓云中划过一道闪电。 林平之再傻,也知晓情况有些不对。 何况,他并不傻! 第17章 黄雀在后 卓凌风在听到林平之让林震南将家里有件物事取来之时,忽听屋顶有些微响动,几不可闻。 心中登起警兆,眼神中神光一闪,缓缓起身,朗声说道:“阁下若非心绪受到震荡,我都难以发现。 如此身手,当是武林中的前辈高人,何必要如下三滥一般,夤夜偷听别家机密呢? 你若真有兴趣,何不大大方方,进屋细听!” 他说话之时,凝功侧耳细听,就听一阵微细如猫的走动声,向西边而去。 卓凌风身影一闪,砰的一掌劈出,西首两扇长窗脱钮飞出,他捷如狸猫,快似流光,身随掌势,已从窗户窜了出去。 左足在廊外柱子上一蹬,借势旋身,双掌舞动护住头面,腾空直上屋顶。 但就在头颅将要超过屋檐的刹那间。 呛啷一声脆响,一抹寒光倏然乍现,在月光照耀下,璀璨到了极致。 转瞬之间,一片白茫茫的剑光仿佛天河倒影,从卓凌风头顶罩了下来,也不知是要刺向眼睛、还是喉咙。 卓凌风凝目望去,但见长剑握在一个黑衣人手中,他站在屋顶,探出半身,个子颀长,脸蒙黑布,只露出了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卓凌风只觉此人招式不但凌厉变幻,剑上所附真力也是非同一般,一时间空气中发出嗤嗤声响,劲风割面,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 可卓凌风武学根底是全真教玄门内功,颇有泰山崩于前,猛虎蹑于后,而面不改色的定力。 上屋之时,双掌本就护着头脸,这时虽险不乱,右手吞吐若电,径直探向剑光。 他身在半空,如晓一击不中,立时便会受伤,因此这一招既快且准,实是他生平武学的力作。 “铛”的一声,卓凌风中指弹中对方长剑,声如龙吟。 黑衣人来历大非寻常,也只觉虎口发热,长剑几欲脱手,他内力急转,才紧紧攥住了剑柄, 饶是如此,卓凌风的“弹指神通”功夫,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长剑为其一指弹开,反向上挑,空门大露。 可黑衣人毕竟不是等闲之辈,两人剑指一较力,卓凌风身子本就有了下坠趋势。 他心中自是明朗武学要义,当即沉身伸出左臂,默运神功,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亮如明星,左手猛击而下。 这一掌内劲外吐,含精蓄锐,一股强劲排山倒海般推将下来。 卓凌风这时身当虚空,无法借力,一看风声劲急,一股极其雄浑的掌力直扑脑门。他武功再高,也不敢硬接硬架。 当下深吸一口气,内息流转,右掌急拍,以九阴真经中的武学法门运力相卸。 全真教武学要旨就是以虚击实、以不足胜有余,九阴真经第一句也是“虚胜实,不足胜有余”,二者都讲究以柔克刚。 “砰”的一响,两人双掌相交。 但卓凌风与黑衣人掌力甫接,刹那间只感胸口气血翻腾,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对方劲力绵绵密密,若断若续,一猛然爆发竟是柔绵坚韧,蓄劲极强,这正合了内家高手的运气法要。 武学宗旨与全真武学一脉相承,所以对方这股掌力,他只卸去了一半,余下一半还是硬接了过来。 卓凌风气息震荡,自然被从半空震落,可他吸一口气,吐一口气,脚尖落地之时,气息已然调匀,身法轻巧,不见丝毫急促。 这黑衣人自也不好受,掌力相交,却觉一阵暖流顺着掌心直冲自己肺腑,不由腾腾连退两步,脚下的瓦片也被踩碎了好几块。 黑衣人于武学一道甚是自负,然以逸待劳,两度出手,竟然均未建功,心下好不骇异。但他也没时间细细琢磨,连忙乘机折身而去。 卓凌风自纵身出屋、跃屋攻击至飘身落地,当真只是刹那之间。 可在这中间,他与黑衣人出剑、弹剑、吐掌、拼力、调息,实已交换了五六式极为精深的武学变化。 相较之下虽看似是卓凌风落了下风, 然一个身在半空,还是赤手空拳,一个稳战屋顶,又手持利刃。 二者难易有别,其间输赢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而这时林家三人也从屋里窜了出来,也见到了二人对掌后半段,无不佩服。 林平之大喝:“大哥,接剑!” “嗖”的一声,将卓凌风长剑丢了过来。 卓凌风足尖在地下一蹬,伸手一招,在空中已将长剑接在手里,长剑舞开,再次飞身上屋。 可这时那人凭了这一招,将卓凌风赶下屋顶,早已借势飘身而去。 卓凌风站在屋檐,眼观四方,但见夜色沉沉,只看见一道黑影从一处屋顶纵跃而下,消失在了黑暗深处。 瞧他身形,与自己十年前见过的一人,本就极为相似。 剑法招式自己虽不认得,但剑意奇拔峻秀,高远绝伦。 拍出的掌力也柔中带韧,爆发时又极为雄浑,这等运气法要,与全真教武学颇有相通之处,应该就是名震武林的“紫霞神功”。 有鉴于此,他对来人身份也有了猜测。 或许称为肯定,更为恰当。 这人武功的确了得,这时又借着夜色与房屋掩护,踪迹难追。 况且卓凌风也不想去追了! 毕竟对方曾送过他五两银子。 卓凌风是个记情的人! 不错,他觉得黑衣人就是“君子剑”岳不群。 这时林家三人也都跃上了屋顶,林平道:“大哥,这人莫非也是为了辟邪剑谱?” 卓凌风心念一动:“此人能来一出黄雀在后,难保没有别人潜入。” 念及此处,手提长剑,轻功一展,沿着屋顶,在福威镖局四周,迅捷异常地开始游走,身法轻盈仿佛苍鹰飞掠。 三人见他提剑疾行,夜中虽看不清身影,可月光照在屋檐上,如银如水,将他的长剑拖出一道长长的白光,卓凌风就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 林平之瞧的心潮激荡,也欲纵出效仿。可身子刚起,就给林震南抓住手臂拉了回来,低声道:“你要干什么,去添乱吗?” 林平之这才如梦方醒,不由面皮一红,讷讷不语。 林震南又道:“不过,你想给卓兄弟帮忙,也不是没有办法!” 林平之奇道:“什么办法?” 林震南笑而不语。 第18章 困惑 卓凌风身形飘闪如风,转眼间功夫,就在屋顶上,将诺大的福威镖局绕行了一圈。 他速度虽然飞快,可他目力超凡,福威镖局中那些曲折的回廊、耸立的树木、丛生的草木,以及壁立的高墙各处,没一处能逃过他的眼光。 巡视一周,未曾发现异常,只得驻步停身,星目一闪,环顾四方,朗声道:“卓凌风在此告诫列位,这福威镖局的一草一木,我卓某人是护定了! 谁若不服,自可以光明正大向我讨教,这才是君子作风,虽败犹荣! 若是不敢,那就不要这般鬼祟! 若被人扯下面巾,坐实身份,这一世英名,你还要不要了? 我卓凌风行走江湖,就一句话:我不喜欢为难人,但更不喜欢被人为难! 在此好心奉劝各位,英名累积半生,何其不易,乘着还未铸成大错,及时收手方为长存之道! 若失足,必成千古恨! 到时悔之晚矣! 日前行事,我已手下留情,若还要动心思,就莫觉卓凌风是因怨生恨,心狠手辣!!” 他说得轻描淡写,跟平时谈话殊无分别。可这几句话发自丹田,运的竟是“九阴真经”中的极高深内功,不但震得院中树叶簌簌作响。 福威镖局的仆人婢女,也不禁头脑晕眩,离他近的,竟然站立不稳,摇了几摇,扑地跌倒。 要知道,每人耳中有一半月形小物,专司人身平衡,若此半月形物受到震荡,任你天大本事也站立不稳。 卓凌风以内力说话,使人摔倒,就是此理。 林家三人自也几欲晕倒,险些掉下屋顶,急忙互相搀扶,但耳中还是嗡嗡作响。 卓凌风话音落地,远处回声不绝,整个福威镖局,却陷入了一片静谧。 谁人见识到这等手段,不是骇然变色,噤若寒蝉? 卓凌风这番话数里之内,纵然藏于地下之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 黑衣人这时就躲于附近,自然听了个清楚,面巾遮盖下的一张白脸阴沉如水,心里不由升起了几分悔意! 他悔的不是自己来到此地。 而是当年不该将卓凌风撵走,让他也不知怎么得了这番奇遇! 这黑衣人自然是“君子剑”岳不群了。 他从劳德诺处,得知青城派要对福威镖局动手,便派遣后者前来,美其名曰让其来瞧瞧热闹,实则他是知道这个二五仔必然会乘机为嵩山派取得《辟邪剑谱》。 但又不放心他单独行动,索性又同意自家女儿一起同行,也能对其作以监视,不致让劳德诺真的得了《辟邪剑谱》,反而便宜了嵩山派。 而那时他也正好收到,南岳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的邀约,在劳德诺与岳灵珊离开之后,遂与众弟子也一起下了华山,却未与众弟子同行! 自己实则马不停蹄赶到福建,一直隐于暗中,想要观察事态发展,看是否有机会来一手“黄雀在后”。 有了劳德诺这个铁证,自己就是夺得《辟邪剑谱》,也不致让嵩山派怀疑到他的身上。 完全有时间,徐徐图之。 怎料,却见到了卓凌风大战余沧海等一系列事。 他记得清楚,卓凌风十年前想要拜师,为自己所拒绝,也不知怎么习得这样一身武功,连自己都没有把握拿下。 岳不群一直藏于屋顶,屏声凝气,但听林平之,让他父亲将《辟邪剑谱》取出来,一时有些过于激动,心潮澎湃,这才让卓凌风听出了异常。 不但前功尽弃,还被认出了身份。 卓凌风最后那句“日前,我已手下留情”,说的便是他对劳德诺、岳灵珊二人只赶不伤。 这“因怨生恨”,更是意有所指:我以后若伤了华山派的人,你可不要觉得,我是因为你没收我为徒之事,而耿耿于怀。 岳不群是聪明人,将卓凌风的隐晦语言,听的明白,可心中也颇有疑惑,对方怎能知晓自己身份? 自己从未与他交过手,从武学路数来辨认,也不可能啊? 还有他这一身武功…… 同一时刻,卓凌风抬头仰望漫天星斗,喃喃道:“这人看似君子作风,实则处心积虑,韧性极强。又因嵩山派对他虎视眈眈,今日虽是退了,但绝不会轻易放弃。 还有嵩山派想必也得到劳德诺的传信了,定会尽快赶至,我总不能一直守着林家,如之奈何?” 想着飞身下屋。 …… 花厅。 烟香缭绕,烛影摇红。 林震南当堂而坐,卓凌风与林夫人、林平之分坐两边。 林震南接过侍女递上的清茶,喝了一口,压住心火,朝卓凌风问道:“卓兄弟,你是否对来人身份有所臆测!” 卓凌风微一颔首,也端起茶杯,呷了几口,再不多言。 他不说,林震南自不会再多问。 林震南很明白,那人武功如此高强,自己问出其身份,只是自寻烦恼。 自己儿子年少轻狂,心里也藏不住事,一旦泄漏,就是逼那人杀人灭口。 卓凌风不说,自也是这个原因。 但也不由一叹道:“就为了这么一个只是猜度的物事,嘿,嘿,就让青城掌门这等人物都行强盗之举,这武林风气,唉……” 喟叹声中,不胜怅然。 林平之忽道:“爹,咱家的那东西,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快取出来!” 林震南一摆手,道:“卓兄弟,实不相瞒,我家里遭逢别人三番四次不打招呼就上门,我也想将那东西取出来。 若真是什么剑谱,也有心让卓兄弟指点我父子一番!” 说到这,他顿了顿,看着卓凌风的眼睛,正色道:“可这件物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我到现在都没看上一眼。 只因远图公留有遗训:严令子孙不得翻看,否则必有无穷之祸! 这‘不从吾志,非我子孙’的严规也先不提。 但我想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老人家既然不让我们子孙看,定不是为了坑害我们。 我若让你看了,若真如远图公所言,让你遭受无穷祸患,那我林震南何以为人?” 卓凌风听到这里,心中百味杂陈。 他想让自己指点他练剑,还怕对自己有所影响。前世青松落色,也就只有在这样的世道,才能见到真正的厚道人。 当即搁下茶碗,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林总镖头,您这家传之物是何等隐秘,倘若泄漏了风声,你全家性命不保。你竟对我毫不隐瞒,着实让我……唉!” 林震南当即起身,还了一礼,慨然道:“兄弟你是豪杰之士,行豪侠之举,无非是觉得分所应当,在所不辞。 我林震南虽称不上什么人物,可你我共经生死,我若信不过兄弟你,那我岂不成了卑鄙小人么?” 林夫人插口道:“卓兄弟自然是当世一等一的英雄好汉,这毋庸置疑! 可这其中的缘由,我就不明白了。” 说着这,看向丈夫,凝声道:“远图公既然留下一物,只说有后患,不让子孙翻看,那他何不干脆毁了! 这样故作玄虚,又是为何? 莫非防的是我这外姓之人?” 林震南见夫人一双俏目紧紧盯着自己,挠了挠头,说道:“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但你也将我给问住了,谁能知道远图公,他是咋想的!” 林夫人嗔道:“你不知晓,还情有可原!可公爹也是,他当初为何不问个清楚?”。 林震南面露苦笑,涩声道:“岳丈大人说话,我那两位舅兄恐怕也不敢多问。” 林夫人当即柳眉一竖,但继而一想,也是,自家爹爹说话,两个哥哥也是不敢多问。 林震南接着道:“而我祖父威望更胜岳丈,他说话,爹或许也是不敢多问吧!” 林夫人哼了一声:“依我看,你们姓林的,就没一个省心的! 好处一分没得到,竟然因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东西,差点被人给灭了门!” 林家父子相视一眼,谁都不敢开口。 林夫人的火爆脾气一上来,他们真怵! 哪怕她在数落自家长辈! 第19章 揭秘 卓凌风见林震南父子极为尴尬,负手踱了几步,沉吟道:“总镖头既然没拿我当外人,为我吐露了这等机密。关于嫂夫人的困惑,我倒是能说说!” 林夫人道:“兄弟,你坐下说。” 卓凌风缓缓落座,说道:“我恩师曾对我讲过一段百余年前的武林隐秘。 所以我猜测,林家这件遗物应该记载着林前辈赖以成名的辟邪剑法。” 林震南夫妇不由点了点头。 全真教昔日何等辉煌,若说有什么武林掌故,必然瞒不过他们。 卓凌风淡然一笑,道:“正因如此,我虽未见过林前辈的辟邪剑法,可对这门武功的某些特性也有所了解。 林总镖头与少镖头的辟邪剑法,之所以平平无奇,必是少了最为关键的炼气之法!” 林震南眉头一挑:“炼气之法!你是说辟邪剑法中也有修炼内功的法门?” 卓凌风略略点头:“不错! 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可天下任何武学,无论拳脚还是兵刃,都以内力为根基。 这不但需要依靠内功心法,去炼气培植内力。更需要高明的应用法门,去发挥内力,也就是将内力附着于拳脚或者兵刃上,去克敌制胜! 这世上就有一些人,依靠奇缘获得一身极为深厚的内力,却不懂如何运用。 不但不知怎样运用内力护体之法,就连攻击敌人也是不能。 也有一些人要不只懂得将内力附着于兵刃上,比如依靠剑法施展。 若手上没有长剑,空有一身雄厚内力,他就不知怎么发挥,只能去依靠本能,十成力发挥不出二三成。 同样一些人只会将内力附着于拳脚上,给他一把剑,他也只能去蛮来,不懂何时轻灵,何时又该沉猛。 还有一些人,对于拳脚兵刃都是一窍不通! 所以这类人纵然内力再是深厚,真要对付,一点也不为难!”。 林家三人自然不知,这种人前有段誉、后有令狐冲。 令狐冲直到学了吸星大法,易筋经,一身内力几乎天下无匹,但不会高深拳脚功夫,发挥不出威力,手中一旦没了长剑,任何一个江湖一流高手,他都敌不过,就是因此。 林震南沉思片刻,看向卓凌风道:“兄弟,我隐隐有些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说,远图公为我们传下的辟邪剑法,是经过他改变的,他将内功修习之法,隐去不提了。” 卓凌风点点头道:“本来这一节,事关武林前辈的名望,我不想多谈。 可林总镖头拿我当自己人,自己又生出了修炼辟邪剑法的念头,有些话我若不提前告知,心下不安。” 这时的卓凌风,也明白林震南在白天为何要对林平之,仿佛交代后事一般了。 他是想要去练辟邪剑法,但又怕自己应了遗训中的提示,方才这样! 那有些事,他就得就得提前告知了,若是不说,等林震南看到了剑谱,那就由不得他了,必然要去做太监! 当即迎着几人求肯的眼神,说道:“只因习练真正的辟邪剑法,实有莫大凶险,而且这份凶险与修炼别的高深武功,走火入魔可不一样!” 三人脑中嗡的一声,心中大震:“修习高深武学最怕走火入魔,可这还与走火入魔不一样…”正自胡乱猜测,却听卓凌风续道:“正因如此,他才不让子孙修习!” 说着看向林夫人,道:“至于嫂夫人心中疑惑,只有一个解释。 只因里面所载武功,实在精妙绝伦,更是前辈心血。 林前辈说到底,他只是一个传承者,若将之毁去,不但于心不忍,更是心中有愧! 所以只能将之收藏起来!” 林震南脸上透出追忆之色,忽而叹道:“兄弟果然不是常人,真是好见识。” 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祖父他老人家肯定想的是,前辈心血岂能毁于我手! 但又怕将之传下,害了子孙,只能以严令不得翻看了!”。 他话音方落,林平之抢着道:“卓大哥,那你可知究竟是何凶险?怎样破除?” 卓凌风点了点头:“凶险之处,我倒是知道。至于怎样破除难关,据我所知,除了按书修习,再无二法,如此也就应了那句无穷之患!” 林平之又道:“莫非以你的能耐,也改变不了吗?” 众人知卓凌风此时一言,真有颠倒乾坤之力,一时间,林家三口六道目光俱都凝注在他脸上。 卓凌风苦笑道:“任何一门高深武学,都是才俊之士,花费无数岁月抟练而成。 若真想避免祸患,又能练成绝世武功,谁不是这样想的? 可好几代才俊之士都解决不了的难题,我又何德何能?” 三人也知他说得是实情,一门神功创制出来,何等艰难,又怎能容易改动? 既想强大,还想免除后患,着实有些想当然了。不由汗颜。 林平之眉头紧锁,又道:“那我曾祖他……” “你是想问,林前辈为什么练成辟邪剑法,反而威震武林,没有什么无穷之患!” 林家三人一齐点头。 卓凌风沉吟片刻,看向林夫人,站起身来,拱手抱拳道:“嫂夫人,恕小子无礼。剩下的话,您作为女子,实在不方便听了!” 林夫人脸上不由一红,但她也是武林中人,知道涉及武功秘录,就算是父子、夫妻、师徒、兄弟、至亲至爱之人,也有一定的规矩。她金刀王家的绝学就是传子不传女。当下也不多说,便即退出。 林震南久经世故,思忖一下,问道:“兄弟,你说的这个绝大凶险,莫非男女有别?” 卓凌风截口道:“总镖头,远图公创办镖局之前,是什么人,你可知晓?” 他总觉得直接说出辟邪剑法的弊端,无异于说你祖父就是一个太监,实在对人一家太过不敬,只能循序渐进。 林震南沉吟道:“这我倒听先父讲过,祖父他老人家以前当过和尚,后来才还俗创办镖局,娶妻生子!” “啊?曾祖是个和尚?” 林平之很是吃惊! 今天听到的事,没有一件不让他惊讶的。 “这事,年龄大些的武林前辈,基本都知道!”林震南解释了一句。 卓凌风微一颔首:“不错,当年林前辈在福建泉州少林寺下院出家,师从当时的方丈红叶禅师。 当时,福建少林手里有一本武学秘籍,名叫《葵花宝典》” 林平之惊道:“葵花宝典?” 林震南斥道:“你这孩子能不能稳重一点,细心听卓兄弟讲!” 林平之不敢反驳,心中却想:“你肯定也好奇。” 卓凌风接着道:“在少林寺的人口中,说这《葵花宝典》是天下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籍。 当时华山派有两位师兄弟,名叫岳肃、蔡子峰!” “啊,这是华山派的剑气二宗的祖师!” 林震南见识也很是广博,对一些武林掌故,也是大有了解。 林平之看了父亲一眼,心想:“你不也是大惊小怪了吗!” 卓凌风续道:“总镖头说的不错,可那时的他们还不是气宗,剑宗祖师,而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 两人某日到泉州少林寺作客,在这期间两人偷偷瞧到了这部《葵花宝典》。” 林震南不由心想:“这《葵花宝典》既然是泉州少林寺的,华山派这两位前辈做客期间,竟然偷看,这可有违侠义之道!” 林平之则想到了白天,余沧海说有两名华山弟子趴他家墙头之事,哼了一声,道:“好哇,果然是上梁不正下粱歪! 这华山前辈跑到少林寺偷武功秘籍,现在的华山弟子,就偷偷跑来我福威镖局……”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 林平之便捂住了脸庞。 因为林震南欺身而进,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怒道:“你这逆子,昨日之事都忘了?怎么还不长记性!” 林平之被爹爹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不说,问题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挨打!一时间面容紫涨,也怒道:“怎么了? 这不是实情吗? 莫非卓大哥跟余沧海都是胡说不成?” 林震南也不正眼瞧儿子,缓缓坐回位置,端起杯茶,徐徐饮尽。 第20章 都是贼 卓凌风见林震南一脸忧虑,林平之神色中既有茫然,也有不忿。 他明白,父亲是见儿子太过刚直,生怕他以后的路难走,儿子是不明白为何会挨打,或许是对父亲的谨小慎微,也有几分不服。 但他对这父子两的为人,很是欣赏,自己的身份也适合当一个和事佬。 便耐心为林平之解释道:“少镖头,你爹爹之所以对你动手,这是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 殊不知,这江湖上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流血事件,只是好多事,我们看不到罢了! 可要细细总结起来,冲突的最多原因,其实就源于八个字“口无遮拦,祸从口出”。 尤其那些名门正派,你打伤他们的人,乃至于杀了他们的人,或许都能调解。 一笑泯恩仇,也屡见不鲜! 可门派对于自家名声是最忌讳的。 你刚才那句话,关起门来,说说倒也无妨。 可若不让你有个深刻教训,你对这事没有敬畏之心,若哪天在外面,有人恰巧提到华山派,别人必然是说人家如何如何好,或者哪方面不好。 你心里本就瞧不起他们,顺嘴若是来上一句“哼,这华山派上梁不正下梁歪,本来就是贼窝!”。 呵呵,武林中的好事之徒何其多也,消息必然不胫而走,那华山举派上下,就得与你福威镖局不死不休。 因为你一句话,就攻奸人家立派之本、个人立身之基,大丢颜面。 他们若不找你,自己根本没法立足武林。 就以青城派为例,他们私下不管如何霸道,如何卑鄙,但也将面子看的比天还重。 明明是为了夺取你家的辟邪剑谱,江湖上的有识之士,都看得清楚,可他们却还要找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因为他们在明面上,也不敢落人口实,给人攻奸! 同样,余沧海败在我手上,我所提条件不管有多苛刻,他心中再是不忿,也不敢食言而肥,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两口,又道:“你也不要觉得,我为何敢对任何武林掌故,道长论短! 余沧海也敢揭破华山派弟子行踪! 其实只因我们不惧! 那青城派守着天府之国,资源丰富,弟子不知比华山派多了多少倍! 若非余沧海多少有些顾忌岳不群的武功,也想着全力对付福威镖局,不想与华山派直接撕破脸,被华山派弟子暗中窥探,岂能隐忍不发? 只不过被我逼到那份上了,才直接喝破了两人行踪,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脸面!” “至于我,呵呵,我也不自吹自擂! 似我这等身手,只要一日不死,慢说他青城派、华山派,就连少林武当这等名门大派,也得忌我三分! 我只说了几句大实话,他们犯不上惹我! 当然,武林中这种人物,也不只我一人! 最出名的就有“万里独行”田伯光,“塞北明驼”木高峰。 他们不是劣迹斑斑、就是人品低下,在武林中名声都臭大街了。 不知道多少门派嘴上喊着他们就是武林公敌,鄙夷他们为人,可为何没有一个大门派,下大力气去收拾他们。 少林、武当高手如云,只需要出动三五个第一辈的高僧、高道,田伯光再长两条腿,也不够砍! 那五岳剑派搞联盟的口号,就是以维护武林正气为己任! 嵩山十三太保,来个三五人,他们也没地方跑,结果呢,人还是过的逍遥自在。 为何? 还不是他们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又都是独行客,没有软肋与顾忌,一旦打蛇不死,自家门派的后辈弟子必然遭受其害! 所以大家都是门面功夫罢了! 当然,需要出手的时候,他们也是义不容辞,只是一旦没有把握留下对方,立马就会交代几句场面话,草草收场! 这就是江湖的真谛,需要打杀,就打,需要人情世故,那就来一波互相吹捧,留待以后,谁又能真正去拼命? 当然,我说的这些,或许太过深奥,你一时难以领悟。 你只要记着一个道理: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那些当事人的处理方式,也是不一样。 看人下菜碟,自古皆然! 明白了这点,在哪里安身立命,便又多了几分把握!”。 林平之心高气傲不假,但也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如何能跟卓凌风、余沧海这等人物相提并论。 他这话若真传了出去,华山派岂能善罢甘休? 他心里知道错了,可被父亲当着卓凌风抽了一巴掌,脸上还是挂不住。 虽然臊红了脸,只能慌忙移目四顾,要将目光落在别处,来掩饰尴尬。 卓凌风见他真像女子一般,动不动就脸红,难怪余人彦那家伙会说林平之是个兔爷,结果嘴欠送了性命。不由笑道:“好了,你们注意听,这葵花宝典与你家的辟邪剑法,可是大有关联!” 林家父子听到这,精神为之一振。 “岳肃,蔡子峰二人既然做贼,要的就是快,所以二人不及同时遍阅全书。 当下二人只能一个从前记,一个从后记,进行分读。 不料二人回到华山,共同参悟研讨之下,竟然无法修炼!” 林平之道:“怎么?这葵花宝典是假的不成?” 卓凌风摇摇头:“这倒不是,而是两人都以为对方记错了!”。 林震南眉头紧蹙,沉吟道:“这岳蔡二人当时都是天下第一流的武学高手,他们既然偷学,还煞费苦心的一人记一半,又怎能记错? 况且他们总不至于蠢的,连找地誊抄下来的办法都不懂吧? 少林寺内纵然没机会,可福建离陕西十万八千里,这一路上也多的是机会吧?” 卓凌风哈哈一笑,拍手赞道:“总镖头果然好见识!” 林平之心想:“这我也能想到,哪里有什么见识了。” “如总镖头所说,岳蔡二人是何等人物,又怎会记错! 倘若真记错了,又怎会有人依据他们所记内容,练成神功?” 林平之抢着道:“卓大哥,有人练成这门神功了?” 卓凌风点头道:“那是自然。” 林平之想要问谁,卓凌风却道:“岳蔡二人之所以起了猜忌,怀疑之心。 就只因这葵花宝典上的武功,与其他高深武学的道理背道而驰。 众所周知,但凡修炼武功都是越往后越复杂,修习起来也就越艰难。 反观葵花宝典最大的难关,只在第一步,后面却是一路坦途。 可这第一步的凶险之处,简直是武学之人,闻所未闻的苛刻条件! 作为从后面阅读葵花宝典的人,自然不相信,这世上怎会有这种违背常理的条件,就怀疑是不是读另一半的人捣鬼。 先读者也觉得破解大难关的解决方法,定然是在后面。 所以两人你不信我,我不信你。 谁也不敢完全照着两人所记内容练功,却只坚信自己所记的那部分内容。 如此一来,两个本来亲逾同胞骨肉的师兄弟,到后来竟变成了对头冤家。 一个注重内功,一个注重招式,这也让华山派就此形成气宗、剑宗了!” 林平之狐疑道:“剑宗,气宗,可是现在怎么听不见了?” 林震南一脸凝重道:“二十多年前,华山派多位第一辈高手,一夜之间感染瘟疫,暴毙而亡。 其中剑宗高手统统死绝了,现在的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就是气宗了。 若说以前的华山派,势力之庞大,可称五岳剑派第一。 派中高手比之今日的“嵩山十三太保”有过之而无不及! 岳蔡二人偷看《葵花宝典》,肯定想要将华山派发扬光大, 没想到反而成了祸患,这恐怕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了。” 林平之问卓凌风道:“可是什么瘟疫,竟然如此厉害?能让多位高手一起身亡?” 卓凌风笑笑不语,心想:“华山派嫌丢人,对外说是患了瘟疫,其实只是自相残杀罢了!”。 但他也不多讲,便答非所问道:“可也不知怎的,岳蔡二位私阅《葵花宝典》之事,红叶禅师不久之后便知道了,便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禅师前往华山!” 林家父子身子一震道:“渡元镖师?” 卓凌风道:“渡元禅师本来姓林,还俗之后,便复了本姓。” 林平之喃喃道:“渡元,渡元,图远。” 卓凌风接口道:“不错,渡元禅师便是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辈! 他还俗之后,恢复本姓,将他法名颠倒过来,取名远图。” 林平之忽道:“曾祖去了华山,这岳蔡二人岂能承认之事,莫非双方大打出手了?” 他虽带着疑问的口气,心里却想着曾祖单人独剑挑了华山派的飒飒英姿! 卓凌风一看他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 林前辈上得华山,岳蔡二人不但对他好生相敬,承认私阅《葵花宝典》,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却以经中所载武学向他请教。 殊不知林前辈虽是红叶禅师的得意弟子,葵花宝典中的武学却未蒙传授。 岳蔡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宝典中所载的学问,哪想得到其中另有原由。 林前辈也不点明,听他们背诵经文,随口解释,心下却暗自记忆。 他武功本极高明,又是绝顶机智之人,听到一句经文,便以己意演绎几句,居然也说来头头是道。” 他说话之时,林震南与林平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只是良好的修养,让他们没有打断他的言语,待他话音一落,林平之一脸涨红,猛然站起身来,用手指着卓凌风,惊道:“卓大哥,你,你……?” 他怎不知,这样一来,他崇拜的曾祖反从岳蔡二位那里,得悉了宝典中的经文,这意味着什么,还用说? 林平之的这种过激反应也让卓凌风的眼神起了变化,射出锐利的光芒,但继而便明白了。 林家人对林远图本就敬若神明,林家三代干的又是镖局,就是保护身家财产的行当,一直和绿林盗贼作对。 骨子里就恨贼,自己这样说,无异于说林远图就是一个贼! 这对林家来说,乃是大大的不敬! 更是再砸福威镖局赖以立足的招牌! 想通了这点,眼神中的厉芒尽数敛去,但还是接着道:“经此一事,林前辈从华山离开后,就对红叶禅师写了一通书信,说他凡心难抑,决意还俗。 后来在福州创办了福威镖局,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闯出了赫赫威名!” 林震南早已失神,过了一会,摸摸索索从腰间掏出烟管,从烟袋装上了烟丝,颤抖的手打了几次火石,方才点着了烟,猛吸猛吐好几大口,这才涩声道:“你是说,我祖父的辟邪剑法,其实就是从华山派那本葵花宝典上偷来的?!”。 他心下极为混乱,只盼卓凌风是在胡说八道,但内心深处,却知这定是实情,如今仿佛是在要一个肯定。 未等卓凌风开口,林平之这时心绪有所平复,缓缓道:“可我曾祖既然出身少林寺,这辟邪剑法难道就没可能是少林剑法?亦或是他凭借着渊深无比的武学修为,根据少林剑推陈出新而来?”。 他终究还是不愿意相信这残酷的事实。 卓凌风瞧了林平之一眼,一脸平静,不言不语。 林震南这时也凝望着卓凌风,有顷,忽地闭上了双眼,眉宇间满是悲怆之色,很是喟然道:“唉,远图公赫赫威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真是少林剑,岂能不为人所知? 以他当年的威名,纵有半分少林剑法的影子,也会传的沸沸扬扬,哪里轮的到,你在此疑问。” 父亲语声分外凄凉萧索,林平之也是一阵心慌,垂下了脑袋。不禁心想:“我说华山派是贼,青城派是强盗,原来曾祖他也当过贼啊!” 他幼禀庭训,对盗贼勾当深恶痛绝。 这时也不由想到庭训中的训诫之语,大盗都由小贼变来,而小贼最初窃物,往往也不过一瓜一果之微,由小而多,终于积重难返,泥足深陷而不能自拔。 这时又想着,莫非曾祖当年后悔偷了葵花宝典,所以才会创办镖局,以保护别人的生命财产为己任,所为一切,都是在赎罪! 卓凌风见父子二人面如死灰,心下也是一阵不好意思。 不禁想到原轨迹中的林平之在逃亡路上,为了一口吃的,宁愿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毒打,也不盗取一物。 生怕有负爹爹教诲,有“宁做乞儿,不做盗贼”之志,可见这家教有多严! 所以对自己的不敬、怀疑都是正常的, 自己在道德方面,的确远不如他们。 可也不禁暗叹:“这种人也不知说他们可敬好呢,还是迂腐呢?” 父子两的思想境界,在卓凌风看来,前世地球上,那是已经绝种了! 卓凌风前世也不行偷盗之举! 不是他的道德水准有多无懈可击,而是他怕被抓,受到法律制裁! 可来到这个世界,在终南山学成本事之后,就变了。 他下山时就做过贼,偷过官府库银。 也做过强盗,劫过狗大户。 虽说所得大部分的银两,都散给了穷苦人家,自己没留几分。 可这事放在哪个朝代,也是违法犯罪行为。在这里的确能说个“劫富济贫”,能在江湖道义上,占住一分罢了! 真要细论是非对错,终究难言! 卓凌风想通了这些,对林平之的过激举动,心下自不生气,但又不禁庆幸,心道:“幸亏没直说林远图是个太监,不然这父子俩的道德水准,估计得疯不可! 这时他们先接受长辈曾做过贼,再变为太监,估计也就好接受了。” 遂笑着道:“这葵花宝典既然是少林寺的东西,林前辈也是少林出身,还是方丈红叶禅师的高徒,他又是奉命上山,还是真正的贼人主动给他看的,倒也没什么! 远远谈不上什么偷,况且少林寺千年以来,不知有多少高僧,都被贪嗔痴三毒蒙了天灵,做出了为人不齿之事,就连堂堂方丈也不能免! 林前辈这点事,与那些犯戒高僧相比,都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更何况武学之士,一旦得窥精深武学的秘奥,能忍住不修习的,恐怕也就只有佛陀境界的高僧了,你们又何需为此烦恼! 而且林前辈创办镖局,行侠仗义,急人之难,那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 纵有些许瑕疵,与他的所造功德相比,早已不足一哂!” 第21章 心无挂碍(感谢寻卿入梦来) 林家父子不是混蛋,更不是蠢蛋,他们岂能不明白,卓凌风是在为自家长辈强行挽尊。 要知道,武林中人最重师承! 再是少林门人,违背恩师本意,修习旁门武功,又擅自还俗,无异于欺师灭祖,这乃是武林大忌! 林震南面露苦涩,说道:“这些事若非卓兄弟解惑,我们父子还一直蒙在鼓里,刚才让你见笑了。” 卓凌风摇了摇头道:“总镖头言重了。 我之所以说这些,其实是想告知你们,这辟邪剑法也好,还是葵花宝典也罢,其实一回事。 修炼第一步,都要经历那一个凶险关头! 我现在说出来,还来得及。 若等你们看到剑谱,那一切也都来不及了。 只要你们看了,必会不由自主会练。 想那岳肃蔡子峰是没经受住人性的考验,起了猜忌之心,从心底里对那门武功的修炼法门,压根不相信是真的,这才没去按部就班的修炼。 而你们不同,林前辈在你们心里仿若天神。他的遗留之物,其中无论说什么,你们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 说实话,少镖头让我指点你们修炼,那是高看我了! 我是不敢看的,我怕自己忍不住去练!” 林平之吃惊道:“到底是什么凶险关头,让大哥你如此讳莫如深!” 卓凌风捏了捏额头,说道:“倒也谈不上讳莫如深,只是因为事关你林家。 我若隐瞒不说,有违恩义之道。 若是直言相告,事实太过残酷,生怕坏了你我交情!” 倘若将你林家换作别人,我袖手旁观也好,直言不讳也罢,都没什么好顾忌的。” 林家父子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震惊,他们听出了卓凌风的言外之意,这真相竟然会让他们有翻脸的可能,那是何等可怕? 林震南将手里的烟管,敲了敲,抖尽了烟灰,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卓兄弟,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无论怎样,林震南绝不口出恶言,坏了你我情分!” 林平之也重重点了点头。 卓凌风见父子二人都直勾勾看着自己,也出了一口长气,沉声道:“这修习这门神功的第一步便是……” 说到这里,他心里也有些紧张,顿了顿,这才一字一字道:“欲练神功,挥剑自宫!” 待“自宫”二字一出,父子两先是一愣,继而猛从座椅上蹦了起来。 “啊!!” “你!!” 父子两不出意外的,对卓凌风怒目而视,林平之更是满脸通红,拳头握的嘎嘣直响。 显然,若是换作别人这样说,父子两早就拔剑而上了。 我曾祖(祖父)是太监,那我爹,我爷爷怎么来的? 这天下还有如此欺人之事吗? 卓凌风明白,只要是个血性男儿,听到有人说自家长辈是个太监,都会怒发冲冠! 想那曹孟德一代枭雄,胸襟似海,祖父是个宦官,这消息可说天下皆知。 但若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这一茬,这人全家不死绝,都是他曹孟德没脾气! 可卓凌风问心无愧,自是一脸坦然与父子俩对视着。 一时间整个花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只有林家父子俩粗重的呼吸声。 三人对视了不知多久,卓凌风一双幽深似潭的眸子,那是眨也不眨。 林震南父子却是脸色惨白,口唇哆嗦,仿佛数九寒冬,一盆凉水当头浇了下来,不但说不出话,就连呼吸好像都忘了。 因为这时的他们,也想明白了,卓凌风绝对不会欺骗他们,更不是为了羞辱他们! 实在是没必要。 若要羞辱他们,方法太多。 而且他也无需在开口之前,就将林夫人支开了! 若让林夫人知道自家远图公,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妖,父子两人以后如何抬的起头? 可饶是他们想过,练功的凶险之处,或许有丧命之虞,却也没想到,会让自己成为残缺之人!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一旦成了太监,你连个人都不算了! 练成一身神功有何用? 皇宫里的太监,死了,追求的都是能落个全尸,可见那几两肉,对一个男人得多重要! 父子两仲怔半晌,林震南这才缓缓道:“也不知创出这门武功的人,是怎样想出来的!” 卓凌风叹了口气:“据传创制神功的这位高人,他本就是个太监!” 但林平之性格复杂,与父亲颇有不同,直到现在仍然将信将疑,但一想若是明言,又大伤双方体面,便道:“那我曾祖怎么会有我祖父?你说有没有可能,他老人家晚年已经改进……” 说到这,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若真改进了弊端,何以不让子孙修炼? 林震南眉间透出一股落寞,怆然道:“你爷爷或许只是远图公收养的,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嘿,一个名震天下的武林大高手竟然是个太监,若传了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我也明白了,我本想着老宅有座佛堂,是祖父不忘本,晚年都在佛堂日日念佛,唉,没想到…” 林平之出了一会儿神,问道:“卓大哥,这辟邪剑法,亦或是这葵花宝典究竟有多厉害,你可知晓?” 卓凌风目不转睛地瞧了林平之半晌,忽地笑道:“自然知道! 只要按书修炼,以你现在的底子,有三个月就能杀了余沧海!” 林家父子听得吃惊,目视卓凌风,均想真的假的? 余沧海当世一流高手,修炼了几十年,三个月就能杀了他? 卓凌风又接着道:“林前辈成名不久后,魔教便知道华山派得到《葵花宝典》的消息,所以十长老打上华山,一场大战,岳肃、蔡子峰尽皆身死,这部葵花宝典就到了魔教手中。 现今的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就修习了那本《葵花宝典》,他武功之高,嘿嘿,所谓正道三大高手,方证、冲虚、左冷禅纵然一起上,也不会是他的对手,你说厉不厉害?”。 父子两猛然一对视,好家伙,真的这么厉害? 正教三大高手联手,都不是东方不败一人对手?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世上怎会有这样武功高强的人! 但又想着,都到了这会,卓凌风又怎会做欺人之言。 一时间,林平之双眼发亮,一颗心突突直跳,耳根烧得通红。 心想余沧海修炼几十年,我不用半年就能胜过,这也太奇妙了! 那东方不败号称不败,自是武林不败神话,正教三大高手都不能敌,而他所修习的《葵花宝典》是从岳蔡二人得来的,他家的辟邪剑法也是从那得来的。 再加上远图公的武学见识,说不定比那魔教的《葵花宝典》更厉害! 我若修习,以后在武林中也是称王称霸的存在! 但一想到这一切前提,都需要去做一个太监人妖,又不禁打了个寒战。 卓凌风见二人如此反应,也能理解。 现在并未看到武功秘籍,只听人说,多少也有些难以抉择。 可看到后,便会觉得那两“铃铛”是个累赘了。 卓凌风叹了一口气,喟然道:“我之所以拼着得罪你们,将我所知一切尽数告知,就是看在林总镖头对我有再造之恩,不想你我双方后悔。 至于如何选,就要你们父子自行考虑! 毕竟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谁也不能代替,更不能替你们做选择!” 说着缓缓站起身来,刚要迈步之时,又道:“林总镖头,不管你们准备怎么做,在下做事当得有始有终! 我明天就会离开福州城,你们顺势传出话去,就说《辟邪剑谱》已经为我卓凌风所得,用来换取对你们的庇护!” “啊?” 林震南一声惊呼,忙道:“这如何使得?” “卓大哥,何以至此!” 林家父子都明白卓凌风让他们传出“辟邪剑法”为他所得的消息,一方面将他林家的灾祸根源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不知得为他增添多少风险,再一个,这种说法也对卓凌风自身侠名有损! 他们之前多少还曾对卓凌风生出了几分怀疑之心,当即惭愧不已。 卓凌风摆了摆手,一脸正色道:“只有这样,你们林家因为《辟邪剑谱》所隐藏的潜在灾祸,才会完全消失。 你们也有充分的时间去考虑,到底该如何抉择! 如此,我也算是真正报了总镖头大恩,以后心无挂碍,神功自当精进,这对我自己也是大有好处!” 卓凌风知道郭靖修习《易筋锻骨章》一两个月就练成了三段,他花了至少两年,至于第四段,他更是迟迟没有进展。 为此也曾请教过师父。 师父说他的习武资质那是非常不错的,可修习道家内功的要义心无旁鹜,心如止水,欲速反而不达。 卓凌风便明白了,他资质再高,但一直念着林震南恩情,时时刻刻记着福威镖局的危难,便想要尽快修成神功,好相助他们,结果反而将自己牢牢困住了。 故而这次下山,他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也得了了这份心结! 说到这里,卓凌风顿了一顿,又道:“你们也不要为我担心,不提我本就有心会一会当世高手。 单只我的‘蛤蟆功’一经现世,未必就没人想打我主意,所以我是虱子多了不痒!” 林震南本就知道武学高手说一不二,又见他言辞恳切,绝非做作! 遂也不再多劝,说道:“平儿,你带卓兄弟去客房歇息!” 林平之伸手一请:“卓大哥,请随我来。” 卓凌风临出门时,说道:“总镖头,我还有一句忠告,到底练不练辟邪剑法,想好了再去看,绝不能存有,我看了再决定练不练的想法! 因为你们绝没这份大定力!” 林震南点了点头,郑重道:“多谢! 我会好好考虑的!”。 卓凌风微一颔首,与林平之到了后院一间客房。 见屋内窗明几净,甚是利落,这比终南山的居住条件好多了。 婢女也为卓凌风打来了洗澡水,他洗了个痛快澡,出桶外时,早有人将新衣裤放在门前,床铺也换了新被褥。 卓凌风当晚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PS:感谢寻卿入梦来书友的大赏! 第22章 往日不悔 未来可期 翌日清晨。 卓凌风用罢早饭,便向林震南一家告辞。 都是江湖儿女,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已事无巨细,林震南当即安排下人,为卓凌风备了一匹健马,以及一些金银细软。 卓凌风也未推辞。 只是见林震南父子都顶着黑眼圈,显然都是一夜未睡,有心想问他们考虑的如何,但觉不妥,便未开口。 这林夫人乃是女中豪杰,与卓凌风相交虽浅,但对他的武功为人,那是发自肺腑的佩服,眼圈却是泛红了。 林震南父子本就对卓凌风也是依依不舍,受到她的感染,林震南稳重端持,还能保持姿态,林平之眼泪却是忍不住的流。 卓凌风见此,默然半晌,心里有了一个决定,很是真诚道:“林总镖头,我与你林家有缘,更对你一家的侠义心肠很是感激。 这世上神功妙法无数,或许不如辟邪剑法进境奇快,可成就却是不可限量! 半年之后,我会再来一次福州,传少镖头几手足以纵横江湖的武功。 但若觉得还是自家东西,用起来更安心,那就当我这话,你们没听过!” 卓凌风知晓林平之虽然一腔侠义,但性格多变,与岳不群极像。 这也是他在原轨迹中,能够俘获岳灵珊芳心的重要因素。 自己但若就此而去,林平之再是不想走上切鸡之路,可他内心必然渴望强大,若是没有途径,也就好像没有选择! 可他也不敢贸然传授林家人武学。 之所以说要等半年,一方面这事必得回去向师父报准。 其次道家武学,本就首重心境。 磨一磨林平之的性子,也是个考核。 他若忍得了半年,自己传授他武功,他不但能够学有所成,也不担心他经受不住诱惑,日后为祸江湖。 若他连这也忍不了,那自己也算仁至义尽了! 毕竟卓凌风将《辟邪剑谱》的锅,都扣在自己头上,还答应庇护福威镖局! 收益与付出不成比例的情况下,无论是门派,还是个人,都知道怎么做! 当然,若是自己活不过半年,那一切皆休,又夫复何言! 卓凌风这番想法,自然不为之所知,尤其林夫人一听这话,更不知其中深意,忙让林平之为其磕头,俨然一副拜师的架势。 卓凌风阻止道:“嫂夫人无需如此! 但你得记着,半年后我若来了,也只能有师徒之实,不能有师徒之名!” 林夫人不禁一怔,茫然的看向丈夫。 林震南接过话茬,说道:“且让我们父子送兄弟一程吧!” 卓凌风目光很是深邃,幽幽道:“林总镖头,我这一走出福州城,定会成为是非之人。 自即日起,你们对我的态度,绝不能让人觉得有感激之心。 还得让人觉得,你们是不得不屈从,才让我得到了《辟邪剑谱》,就必须得表现出一种委屈,对我若即若离即可。 其中的度,总镖头自然明白!”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福威镖局大门口。 林夫人听的云里雾里,什么都不明白。 但林震南早就在卓凌风说只有师徒之实时,就明白了,他将哪方面都考虑到了。 一句话,只能将卓凌风倚为一个靠山,双方关系却不能密切到做朋友,乃至亲人! 其中缘由,懂的都懂! 林平之还想开口。 卓凌风向三人一抱拳,双足一顿,身子轻盈如飞,腾空而起,轻飘飘落在了马背上,凝视林平之,正色道:“往日不悔,未来可欺,你我共勉!” “驾——” 卓凌风双腿一夹,乘马沿着青石大道狂奔出城。 林平之目送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喃喃道:“往日不悔,未来可期!” 林震南叹道:“儿啊,我初见卓兄弟时,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知饿了多久! 如今却有了有这等成就,还不忘我那小小的恩惠,可谓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也幸亏你我父子不矜细行,终累大德! 你懂他的意思吗?!” 他听的明白,卓凌风最后的勉励之言,就是要儿子不忘那颗见义勇为的侠义之心,那么未来自是康庄大道。 而他若非十年前,随手做了件力所能及的小事,又焉能得到卓凌风倾力相助? 不由想到莫非真是佛家说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林平之点了点头,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坚定,沉声道:“卓大哥,是想告诉我,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以后得昂首挺胸的立马江湖!”。 林震南面露欣喜之色,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林夫人眼见父子俩神神叨叨的,尽说一些她听不懂的,不禁怒喝道:“就你们累大德了吗,别忘了儿子可是我生的!”。 林震南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好,明年咱们再生个大胖儿子!” 林夫人呸的一声,脸上一红,啐道:“老没正经的,当着儿子,说什么胡话!” 林震南哈哈一笑,转身进了镖局! …… 是日。 因为刚下过一场阴雨,通往衡山城的官道上芳草如洗,明朗自在。 一骑黑马沿着大道如风驰来,马上乘者正是卓凌风。 他从福建一路行来,不急不慢走了十多日,脸上略带风尘之色,和以前的他相比,棱角分明、惨白如雪的面庞上,多了几分血色,那双幽深犀利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温润之意。 只因他心事已了,只十几天功夫,内力修为又有所精进了。 盖因道家有云:精、气、神谓之三元,三元合一者,功成也! 精化为气者,由身之不动也; 气化为神者,由心之不动也; 神化为虚也,由意之不动也! 无论是九阴真经中的内功还是全真教内功,都是内家炼气之道。 武学上也有劲由心生、意与神会、身与心合、心到力至、用意不用力之说。 全真教讲究性命双修,要求绝了爱恨之心,方能见宇宙、见众生,也就是修行的至高点。但这近乎绝情之道! 故而当年马钰、孙不二本为夫妻,受教于王重阳,则成道友,不再为夫妻! 他们虽未修至大成,但也能见心境之重要。 当然,心境最主要就是突出一个“静”字。 卓凌风如今的修为层次,只待打通任督二脉,阴阳交汇,也就是道家所说的龙虎交汇,步入炼气化神阶段。 有道是虚其心,则神与性合;静其身,则精与情寂;意大定,则三元混一。 此所谓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丹田凝丹。 正是道家武学的至高境界。 所以到他这一步,收拾身心,最为关键! 卓凌风十岁那年受了林震南恩惠,无时无刻不在记着这事,对他心境大有影响,这也就影响到了他的修为进度。 但福州一行,让他心灵有了安放之地。 道家之功行走坐卧,也能练功,心安则功进,这都是顺理成章! 卓凌风一到衡山城门口,便乘马缓行,进城就见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携带各种兵器的江湖武人。 他早知衡山派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乃是江湖人士极为向往的盛会。 那五岳剑派在武林中声威赫赫,又相互结盟,号称“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刘正风乃是南岳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的师弟,也是本派第一辈的高手,在江湖名望之大,几有赶超莫大先生之势。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为何金盆洗手,引起了好多人的猜测。 还有些人就是与卓凌风目的一样…… 嗯,不能说完全一样。 只能说大同小异,卓凌风是要会一会当世高手,而他们是为了见一见当世高手。 似五岳剑派掌门这种层级的人物,世人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只要能在此盛会见上一面,那都是能与江湖好汉,坐而论酒的谈资。 毕竟江湖人追起星来,一点不亚于前世各路明星的脑残粉。 这就导致整个衡山城人满为患。 堂堂的卓凌风卓少侠连问了数家客栈,店小二几乎都是一句:“马上便是刘大爷金盆洗手的好日子,小店住满了贺客,您到别处看看吧!” 卓凌风眼见天边黑沉沉的,再不找地方,非成落汤鸡不可。 他又去大酒楼,想要吃点东西,也是没有空位。 不一会,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卓凌风也想过,只要报出自己名号,去刘正风府邸,他必然将己当成上宾。 但又一想,人没请自己,落魄上门,倒像是个打秋风的,便熄了心思,只能靠自己。 天可怜见,最后在一处偏僻的街道,找到一家了看起来很是破旧的小酒馆,伸眼一望,里面还有空座,便甩蹬下马,拴住马匹,径直进了酒店,走到一张木桌前落座,说道:“来坛美酒,再切三斤牛肉!” 店小二刚拿着抹布给他擦桌子,登时一愣,说道:“不瞒这位爷,因为刘三爷之事,小店的酒基本都被大酒楼买空了,现在都是给各位客官,论碗卖呢!”。 卓凌风对此颇为无奈,心想:“这刘正风一个人就能促进地方经济发展了!” 但他也不看小二,只从怀中掏出一块大银锭,足有二十两之多,放到桌上,说道:“按我说的做,不用找了!” “好嘞,您稍等,小人马上就给您去拿!” 小二心花怒放,拿起银子,向卓凌风深深一揖,急忙跑开。 这世上只要符合常理的事,就没有钱不能解决的。 如果没有,那只能说明你钱不够多,或者你不舍得花。 卓凌风自从学会武功,就不缺钱花,自不会拿钱当钱。 这种豪气操作,落在小二眼里,就是正儿八经“财神爷”下凡了。 一坛酒加几斤牛肉卖二十两银子,掌柜的也高兴,按照提成,自己分上三五两,那也是几个月的工钱了。 卓凌风初时不知林震南给他备的包袱,里面有什么,直到路上投店时,才发现除了一些换洗衣物,光银票就有一万两之多,这还不算一些金锭、银锭。 只能暗叹林震南这人,武功不高,做人真是没话说! 直到现在,卓凌风也没想到,十年前,他能从林震南手里要来一百两银子,还能让他将自己护送去华山。 这就仿佛前世一个十岁小孩,跑去跟一个省的大富豪,说几句,你生意上有什么敌人,然后他就给了你一百万,还派保镖让你来了个一月游,一个道理! 这种事在前世,存在吗? 大概率连人家面都见不到,就被哄出来了。 当然,也正是如此梦幻,才让卓凌风将这份情,深深记在了心里。 不多时,小二从后堂将饭菜端了出来,一一放到桌上,笑嘻嘻道:“爷,您慢用!” 卓凌风验了一番,没有异常,这才开始吃喝起来。 此时店内都是江湖武人,嘴上自然一刻也不闲着,都在讨论当今武林的大事。 可他们身处衡山城,说的最多的,竟然不是刘正风金盆洗手,而是“终南山卓凌风”。 这“六个字”,如今在江湖上,可谓风头无二,一时无两! 卓凌风因为福威镖局,一举挑了青城派,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长青子早年败在林远图剑下,武林中并不周知,人人都说青城派志在劫夺林家辟邪剑法的剑谱。 结果冒出一个卓凌风横插一杠,将余沧海给击退了。 卓凌风早知会是如此。 他从福建过江西到湖南,听的太多,已然司空见惯,自是头也不抬,一心干饭! 他可知道,现在的衡山城高手众多。 可有架,等着他打呢! 吃饱喝足,方能放开怀抱,大战一场! 这时就见一个黄脸汉子酒碗一搁,朗声说道:“你们听的都不全,人云亦云,没有一点价值!” “呵呵,什么算是有价值的, 你赵老三说说,让爷们听听!” 赵老三笑了一声:“大伙都知道余观主身为一派掌门,正儿八经的川西武林领袖。 摧心掌、无影幻腿、松风剑法都是当世绝学,乃是当世第一流高手,据说他的武功早已出胜于蓝,更胜上代掌门长青子。 可他却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卓凌风手下,你们就不觉得奇怪?” “奇怪个屁啊,人都说了终南山出来的! 那终南山是什么地方? 你就敢保证别的名山里面,就没几个隐士高人了!”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悠悠说道。 “谢勇强,你他妈真不愧是个杠王! 那终南山再神奇,也总不至于出神仙吧?” “赵老三,别和他抬杠,说说你知道的!” “是啊,是啊!” 好几个人轰然催促,那谢勇强再能抬杠,也不敢犯众怒! 赵老三这才喝了一口酒,一抹嘴道:“据我所知,这卓凌风最多也就二十来岁,按道理,他就是打娘胎里练武,也不应该胜过余观主这等年龄的前辈高手吧?” “真的假的,他才二十来岁?” 赵老三道:“自然是真的,这是青城派弟子亲口说的!” “快说,怎样说的?” “胡说八道,这衡山城哪个门派的弟子都有,就是没有青城派的!你赵老三是什么东西,也配人家给你说这?” 谢勇强不愧是个专业抬杠的,立马逮住了机会。 赵老三却看也没看他,只道:“余观主下山,可不只是为了去福州给师父报仇,本来还要亲自给刘三爷贺喜的! 结果栽了,自然不好意思再见武林同道,只是派了几个弟子给刘三爷送了一份礼,他带着大队弟子全部回转青城山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大的事,没有青城弟子出现,这余观主如此决绝,明显是觉得自己这辈子胜不过卓凌风了,否则不至于没脸见人!” “不错,事就那么回事!余观主当代高人,什么眼力见,但凡觉得有希望打赢卓凌风,也会订个约会,不会这样!” “是啊” “赵老三,听你说的头头是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吗?” 酒店中的人,除了寥寥几人,几乎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赵老三身上。 赵老三总算感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感觉,很是得意,喝了一口酒,嘿嘿一笑道:“据说这卓凌风虽然出身终南山,可他却是数百年前天下第一高手“西毒”欧阳锋的隔代传人。身怀两大绝技,九阴真经与蛤蟆功!” “九阴真经,蛤蟆功,这是什么武功,怎么没听过?” 这时就有一妇人接上了话,咯咯一笑,说道:“这蛤蟆功、欧阳锋我不知道,可九阴真经倒是听过几句。 相传咱大明之初,峨眉派的掌门可不是男子,而是跟咱一样,乃是女子之身, 这位女中豪杰名叫周芷若,曾在少林寺打得一帮臭男人灰头土脸,夺得武功天下第一之名,所用武功就是《九阴真经》! 少林寺、峨眉派以及传承久远的大门派,定然知晓这段隐秘。 你们谁若不信,大可以去求证!” “嘶——” 酒店顿时传出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半晌,才有人说道:“这卓凌风若真身怀这等传承,余观主再是不凡,遇到这种对手,相形见拙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也太夸张了吧? 张大娘子既然提到少林寺、峨眉派,咱不知真假,倒也不敢胡说! 可这天下第一高手怎么就这么多呢?” 一个黑衣汉子说道。 “那是,你铁背金刀童千斤,在太行山一带还算个人物,可在方证大师、金光上人手里,就是一招倒,你敢胡乱编排吗? 哈哈……” 童千斤哼了一声:“少扯人家少林、峨眉,这周芷若就不说了,可这什么西毒欧阳锋,实在没听过,他干过什么大事吗?”。 “是啊,这欧阳锋究竟是谁?” 相隔数百年的武林掌故,自非尽人皆知,不知就里之人不乏少数。 但卓凌风听了这些,着实有些意外。 “蛤蟆功”被青城派传出去理所应当,但这《九阴真经》上的武功,他只和岳不群对了一掌,凭对方的本事,肯定不认得! 这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还是有人根据欧阳锋的生平事迹,猜测所致? 正自思忖,就听“哈哈”一声狂笑,犹如半空打了个响雷。 大笑之人紧接着又道:“这西毒欧阳锋乃是南宋时期的天下五绝之一。 只因他是西域人,并非我中原人士,这天下第一之名,自然没几个人承认! 和尚我是为了找老婆,在西域逗留过几年,那里现今都有流传他的传说! 还有江湖上有种毁尸灭迹的毒药,名叫化尸粉,相传就是他的杰作!” 第23章 不戒和尚 这人本就出口粗犷,声若惊雷。 这番话的内容,更是劲爆异常。 可是“西毒”欧阳锋如何如何,却远远不如“和尚我找老婆”这六个字,让人为之震撼! 众人不由循声看去,就见不起眼的角落处,有一和尚据桌而坐,他坐着也比常人高出许多。 此时他正侧身端着酒碗牛饮,眼见桌面上不但摆着酒壶,还有一只大肥鸡、一盘牛肉。 似这种酒肉和尚,虽不多见,但常年走江湖之人倒也见过几个,可大厅广众之下,又是吃肉喝酒,还嚷嚷找老婆的和尚,实在是举世难寻! 像那所谓谢勇强这类人,天生就喜欢挑刺抬杠,下意识想要调侃几句。 但见他说话中气充沛,身材高大魁梧,再加上这种做事风格,一看都是不好惹的主,也不敢随意开口了。 就连卓凌风也不禁抬起头来,打量了这人一眼。 这和尚像是四十来岁的样子,双目圆似铜铃,炯炯有神,虬髯戟张,满面风尘之色,但他一口酒一口肉,顾盼自如,一股豪气雄风,迫人心脾。 卓凌风蓦地想起一个人来,心道:“这和尚内力深厚,相貌魁伟,又说为了找老婆,在西域呆过,莫非就是因为看了别的女人一眼,被老婆抛弃的不戒和尚!” 他注视和尚,默默将手中一碗酒饮尽,忽见那和尚一双虎目也望向了他。 两人四目相交的那一刻,和尚只觉得心里一空,似是被对方那锐利的眼神,一下子看穿了一般。 蓦地一拍桌子,赞道:“好内力!好酒量!” 又向他一扬手,说道:“你这把剑能不能借我一观!” 饶是众人都是走江湖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突然向他人借剑一观,这可是大大犯忌之事! 众人不由看向卓凌风。 但见他身穿黑色绸缎的衣服,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脚蹬黑靴,头顶却扎着条雪白的头巾,二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神正韵清的气质,一双眸子精光闪烁,尤为炯炯。 最近衡山城江湖人物实在太多,卓凌风进店之时,又是抱剑而入,众人也没去注意。 而今再看向桌上那柄长剑,剑鞘黑皮作套,上面镶满了宝石,华丽至极。均想:“也难怪这和尚张嘴就要看剑!” 卓凌风见和尚豪气迫人,对他身份又有几分猜测,心想:“若真是不戒和尚,何不借此领教一番!” 他知晓不戒和尚不但是个大情种,为找自己的尼姑老婆,十多年来走遍了大江南北、天涯海角。 可这人的武功也着实了得。 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就是形容他轻功之佳,但也摆脱不了不戒和尚的追逐。 而后被逼的动起手来,不戒和尚赤手空拳,只用了四十多招就生擒了田伯光,这份辉煌战绩远超岳不群、余沧海之流。 随即朗然一笑。 他笑声清朗、高亢,久闯江湖之人眉眼之间都是一喜,暗道:“这年轻人内力也是不凡,这可有热闹看了!” 卓凌风笑声一敛,说道:“这把剑能得大师一观,何其有幸,接着吧!” 伸手在桌上轻轻一拍,长剑应手飞起,但酒碗、菜碟均是纹丝不动。 众人无不骇然,只这一手内劲,没有数十年功力绝难达到。 卓凌风左手飞扬,屈指弹向空中剑柄。 “铛”的一声鸣响,长剑带鞘仿佛化为一道闪电,发出雷鸣般的闷响,朝三丈开外的大和尚狂射而去。 众人见长剑这等声势,就仿佛强弓劲弩发射而出,不由均想:“虽不知这大和尚是何等人物,可他气概不凡,平生罕见! 没想到这少年也迥非凡俗,只这一手指力,就足以傲视武林了!” 还有几人坐在卓凌风与大和尚中间,长剑从他们身边飞过,只是带起的劲风,就让他们胸闷欲呕,对这股力道可谓身有体会,相觑之下无不变色。 大和尚眼见一瞬间,长剑已激射自己眼前,浓眉一耸,喝道:“来的好!”。 右手僧袖一摆,伸出青筋隐现,仿若蒲扇般的大手抓向剑鞘。 卓凌风以“弹指神通”弹出长剑,蕴含了他勤修多年的上乘内力,可大和尚这一抓也是精微奥妙,出掌落如泰山。 “啪”的一声,剑鞘顿被他拿在半空,虽距他鼻尖不过寸许,但长剑再想前进一分一毫,也是不能。 可大和尚也觉虎口剧痛,手臂一热,他是个识货的行家,只一指之力就震的他通臂奇酸,若是真正交手,那还了得? 不由神色一变,目中精芒闪烁,心想:“当今武林的一流高手,我也见过不少,有此能为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卓凌风见和尚身子不动,就轻描淡写将长剑拿住,对其功力之深,也是佩服有加。 只听“呛”的一声,和尚拔剑出鞘。 但见银光四射,光华流转,众人不由齐声叫好。 和尚扣指轻轻一弹剑刃,长剑发出嗡鸣之声,笑道:“和尚什么眼光,这剑虽非神兵,但也是百炼精钢中的极品利器了!” 众人齐齐点头称是。 大和尚虎视四方,笑着:“昨日我路过衡阳回雁楼,见到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与田伯光那厮缠斗,我还以为当今武林年轻一辈,再没人及得上令狐冲!” 昨日早间令狐冲与田伯光,在衡阳“回雁楼”恶斗一场,众人也听一些路过衡阳城的江湖朋友说了几嘴。 不过有人说,令狐冲与田伯光交情不错,两人称兄道弟,这明显是给华山派蒙羞! 但也有人说,令狐冲是为了救北岳衡山派的师妹,才对田伯光虚与委蛇! 众人不能确定真假,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大弟子,另一个更是有名的狠人,都怕引火烧身。到了衡山城,反而聊的不多。 但卓凌风却是眉头紧皱,令狐冲与田伯光在“回雁楼”争斗之事,他自是熟知。 可却不知这“回雁楼”是在衡阳城,压根不在衡山城。 这一节,他前世的确没有在意,只以为“回雁楼”就在衡山城,但他相信,有这种错觉的,绝不止自己一人! 况且和尚这么一说,其中也有问题啊! 这就让卓凌风陷入了沉思。 当时不戒和尚既然也在场,田伯光没道理有活命的机会啊! 毕竟他不相信,有哪个父亲,能够看着女儿被采花淫贼欺负而不顾! 还是说自己猜错人了,这和尚压根不是不戒! 正自思忖,就听大和尚又道:“可见了小兄弟你这幅身手,嘿嘿,别说令狐冲,就是田伯光也非你敌手!” 众人悚然一惊,齐齐看向卓凌风。 “万里独行”田伯光贪花好色,恶行无数,可现在都能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就是他的武功非同小可,不在一般武林门派掌门人之下,妥妥一流高手。 而这大和尚竟然对这年轻人,有这么高的评价,哪个不好奇? 卓凌风却是面不改色,一脸淡然。 和尚又笑着说道:“你莫不就是最近声名鹊起,来自终南山的卓凌风?”。 他这句话说的随意,但突然之间传入众人耳中,所有人登时目瞪口呆。 对于江湖中人,纵然大白天连打几个晴天霹雳,他们也不会当回事。 可“卓凌风”三字一出,就宛如地动山摇,风云变色,人人眼中都散发着羡慕嫉妒之意,均想:“他就是‘卓凌风’?” 卓凌风倒了一碗酒,目光一瞥众人,朗声笑道:“大和尚酒肉穿肠,豪情万丈,敢问可是不戒大师?” 他这句一出,无异于自认身份。 众人被他目光扫过,只如犹如利刃穿胸,顿生寒意,均想:“这能让余观主认栽的年轻高手,果然不同凡响!” 至于适才大说特说“卓凌风”的赵老三之流,更是暗自庆幸,幸亏没说人坏话,不然这脑袋还在不在,都是未知了。 大和尚闻听卓凌风这话,也是一惊,大笑道:“你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竟然知道我是谁! 只是我法名不戒倒是不假,但我哪配称什么大师,充其量就是个和尚!” 说到这霍然起身,顺手“铛”的一声,便即还剑入鞘,干脆利落至极! 他只这还一剑,就帅的不行,十足吸引眼球,尽显功夫。 不戒和尚将长剑在手中打了个转,一步一步朝着卓凌风方向缓缓走去。 第24章 神奇的脑回路 不戒和尚这一起身,众人才见识到了,何谓真正的七尺男儿! 这是真正两米多的大高个,比常人高出两个头都不止。 他本就肥胖,这移动起来,恍如一座小山,再配上一脸络腮胡子,就像一只怒狮恶虎一般,哪有半分像和尚。 不戒和尚边走边道:“可我十几年来走遍了中原、蒙古、藏边、关外、西域,也没找到老婆,现在都未能与女儿相认,哪有什么豪情可言!唉……” 他从一众江湖豪客中间走过,颇有一股子从者如云,舍我其谁的磅礴气势。可说到最后一句,竟然虎目含泪,一脸颓色。 众人见这和尚真是人如其名,喝酒吃肉找老婆,现在竟然还有一个女儿,敢情这佛门戒律,那真是一个不戒啊! 脑子好像也有问题,忽笑忽哭的。 有的人心生鄙夷,却不敢表露出来。 因为谁都能想到,这家伙淫戒、酒戒都不戒,那对杀戒,定然也是不戒的了! 卓凌风见这和尚真的只是自己做自己,压根不在意别人的看法,笑道:“久闻不戒大师乃是当世第一痴情之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不戒得他称赞,也是呵呵直笑。 突然袖袍一拂,“嗖”的一声急响,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流光,射向丈外的卓凌风。 卓凌风眼神一凝,肩头微耸,欲要伸手去抓,可手在将抬欲抬之际又停了下来,对长剑来袭仿佛视而不见,闻而不听,一脸淡然。 众人见卓凌风不闪不避,无不大惊失色,心想长剑去势如此劲急,长剑再是带鞘,戳在脑袋上,那也能破头穿脑了。 正自动念,这道乌光离卓凌风面门大约三寸处,陡地下沉。 “啪”的一声轻响。 众人定眼一瞧,那长剑竟然端端正正,落在了卓凌风面前的桌面上,就像有人用手轻搁了上去,酒碗菜碟都未受到丝毫震荡。 这手功夫直让众人无不骇然,均想:“这不戒和尚究竟是何等人物,手段如此了得,恐怕各大派掌门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卓凌风望着桌上长剑,赞道:“快慢随心,控力自若,大和尚好手段!” 他已看出不戒这一扔剑,内力不见得比自己高,但手法却很是高明。 长剑落下时让开酒碗、菜碟,不偏不倚落在自己面前三寸处。 落下的时间、部位,拿捏的恰到好处,无一不是名家风范! 这等控制入微的精准度,自己的确有所不及! 但有些人这时也回过味来了,却对卓凌风更加佩服。 因为不戒和尚这一手,明明能置卓凌风于死地,可他却是不闪不避,坦然相受。 要不就是他提前看出了不戒和尚手段,要不就是胸有成竹,对方若是真有加害之心,纵然在这瞬息之间,他也能生出护身手段。 不由均想:“此人身具这等风范,武功之高,不用多想,难怪能让心高气傲得余观主,都生不出一丝雪耻之心来! 果然名不虚传!” 一时间,卓凌风虽未出手接剑,但慑人之威,更胜出手致胜! 不戒见了这一幕,也是怔了怔,听见卓凌风夸他,连忙摆手叫道:“你快别夸我了! 和尚本想着,你若提前伸手接剑,也没什么了不起,江湖上将你传神了。 你若来不及接,长剑飞到你面前三寸之处落下,也能吓你一大跳! 唉!怎料你只是肩头一耸,便不闪不避,一直到长剑快要及身乃至落桌,也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明显是打我一出手,就吃准了我是为了还剑,而无伤人之意啊!” 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脸上颇有窘迫之色,说道:“大和尚本想给你好好露一手,这下可真是难为情死了! 走了走了!” 他话音未落,也未见他身子怎样作势,人已飘然出了店门。 众人见他如此高壮的身形,竟然只一眨眼,便已去得不见踪影,轻功之高,令人瞠目结舌。 卓凌风还想与不戒和尚交流一番武学呢,见他就这么走了。颇有些意兴索然,也只能摇了摇头,倒了一碗酒,刚端起酒碗,突听一声:“小兄弟,和尚差点忘了正事!” 洪亮的语声中,不戒大师高大威猛的身形,又立在了店门口, 他神情严肃,身形宛如铁塔峙立,袈裟无风自动,真是不怒自威。 众人见不戒与卓凌风没有打起来,虎头蛇尾的,颇有些失望,这时又提起了兴趣。 可唯独酒馆掌柜不是这样想的。他本见不戒走了,心下还挺高兴,怎知这野和尚,又回来了,当即将不高兴挂在了脸上。 他是真怕这些江湖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伤不伤人不好说,但他这酒馆肯定得重新装修了! 卓凌风回首一望道:“哦?大师的正事和我有关?”。 众人亦都屏息静气,等待着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和尚,会如何语出惊人! 不戒和尚沉声道:“肯定和你有关! 我来问你,你可曾婚配?” 掌柜暗中松了口气,但江湖豪客却不禁悚然变色。 就连卓凌风也不禁一怔,这都哪跟哪儿啊? 他还未及开口,不戒语声微顿,瞬即又道:“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还爱喝酒,武功又高,胆识更是过人,大对和尚脾胃。 我给你找个美貌尼姑做老婆,你说好不好?” 他自己爱喝酒,又爱上了美貌尼姑,便觉得爱喝酒的男子都错不了,这世间也除了美貌尼姑之外,再无可爱之人。 所以给卓凌风找个尼姑当老婆,那是理所当然,他压根没有觉得有丝毫不妥。 卓凌风算是体会到了,这不戒和尚脑回路是真的神奇,不由笑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北岳恒山派的小尼姑吧? 还是你跟恒山派有仇,故意败坏人家清誉!” 不戒老脸一黑,道:“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 卓凌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不戒,缓缓道:“听大师刚才说,昨日在衡阳城,亲眼见到令狐冲与田伯光争斗!” 不戒点头道:“是啊?怎样?” 卓凌风狐疑道:“那你没见到尼姑?” 不戒和尚一拍手,大喜道:“自然见到了,他们两就为了个小尼姑打死打活! 我让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娶尼姑,这是多大的好事啊!” 卓凌风提起酒壶,往碗里倒了碗酒,轻蔑一笑道:“大师看到自家女儿被欺负,还能忍住不出手! 这份忍性,呵呵,这家也算没白出!” 不戒和尚刚听,还未回过味来,突然脸色剧变,愕然道:“什么?你说那个小尼姑,她是我女儿?” 他心中激荡,这一句吼叫出来,声震屋瓦,震的众人耳中嗡嗡。 卓凌风当即一怔,道:“你不知道仪琳是你女儿?” 不戒和尚大怒道:“放屁! 我怎会不知道仪琳是我女儿!”。 第25章 大伏魔拳 不戒和尚本是一个屠夫,爱上了一个尼姑,死皮赖脸就要娶人家,尼姑自然以佛门大戒相拒。 可不戒非但不放弃,还去做了和尚。 美其名曰,佛祖若是降罪尼姑,纵然下地狱,他也犯了戒,自也会陪着尼姑。 尼姑深受感动,二人成亲后,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在女儿三个月大的时候,不戒与一美貌少妇说了几句话,这妻子醋劲也是极大,竟然就此离去。 不戒和尚为了找寻妻子,就开始带着女儿,一座座的去找尼姑庵。 只因他的妻子原来是个尼姑,他便想着妻子或许又去做尼姑了。 某日到了恒山白云庵,定逸师太见孩子太小,生怕孩子跟着不戒奔波得病,丢了性命,便收养了他的女儿。 不戒和尚找了妻子就是十几年,音讯全无。想着十几年过去了,女儿也长大了。 此番来衡山城,就是想要面见定逸师太,好与女儿相认的。 今日见了卓凌风,对他的性格武功极为佩服,想着找这样一个女婿,必然能够保护女儿,他也能放心的再去找妻子了! 所以就想先将这个“女婿”圈住,至于见了女儿怎么说、卓凌风同不同意,不戒和尚莽夫一个,哪会想这么多? 至于他昨日在衡阳回雁楼,遇见令狐冲与田伯光争斗,纯粹就是一副看热闹的心态。 毕竟不戒和尚十多年没见过女儿,既不知她的模样,也不知她的名字,哪能知晓“萌妹子”仪琳小尼姑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见到田伯光打赌输给令狐冲,要拜小尼姑为师,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他还在旁边大声叫好来着。 可卓凌风对其中某些内情认知,有所偏差,一时也被不戒一句给骂愣了。不由问出了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说道:“你在这之前,竟然真的不知仪琳是你女儿?”。 不戒和尚两眼一瞪,道:“你这小子武功如此了得,脑子却是不好使! 洒家刚才说我找老婆,找了十几年,一直就没见过女儿,又怎知她叫仪琳?” 众人听到这里,都有些忍俊不禁。 他自己行事颠三倒四,却说人脑子不好使! 就他现在这番话,好多人也还没听明白,他究竟知不知道女儿是谁! 可不戒和尚这一语落地,向前跨出一步,一双大眼死死盯住卓凌风,眉宇间涌起一股戾气,扬眉叫道:“话说,你识得大和尚,洒家就很纳闷。 这会又知道我有个女儿,还知道她在恒山派,名叫仪琳? 洒家都不知道她的法名,说,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不戒和尚虽然莽直,却非蠢货。 卓凌风一口叫出他的法名,他就有些纳闷,只是对方又说他是痴情之人。 他以为自己满天下钻尼姑庵找老婆的事,为人所知,便没放在心上。 可这人竟然知道自己有女儿,还连女儿名叫仪琳的事都知道,这就不得不让他怀疑了。 卓凌风心中疑惑也是尽解,先前他听不戒和尚说,他昨日亲眼见过令狐冲与田伯光争斗,就想着对方怎么会不为女儿撑腰。 原来他不知自己女儿叫什么名字,所以没有对号入座。笑了笑道:“你当知晓在下出身终南山,求仙问卜之道自是拿手好戏,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他之所以脱口说出仪琳是不戒的女儿,只因根本不知道不戒和尚当时也在回雁楼,更没有细细去捋父女两的关系,就贸然说出这种信息。 的确容易让人怀疑! 但真话那是没法说了,只能模棱两可的往玄学上去扯了。 众人不管信与不信,都不由点了点头。 毕竟“终南山”乃是全真祖庭,道家名山,求仙问卜之道从古至今都被蒙了一层神秘色彩,谁又敢肆意置喙呢! 可不戒和尚听卓凌风这样说,双眉当即一轩,厉声道:“你当洒家是个白痴吗?” 身子一晃,便欺到了卓凌风身边,左手扣他肩头,右掌抓他胸口,不戒本就身高臂长,出手迅捷有力,真有雷轰电至之威。 卓凌风微微一哂道:“早该如此!” 身子端坐不动,左肩微塌,右手向上一翻,屈指弹向不戒和尚手腕“神门穴”,左手带起一股疾风,径撞他的右掌。 不戒和尚领教过卓凌风的指力,他内力再深厚几倍,也不敢让其弹中“神门穴”,左掌急忙后缩。 同一时刻,“啪”的一声,不戒和尚右掌与卓凌风左掌相交。 不戒和尚臂力惊人,内力深厚,又居高临下,掌力如山也似,但被卓凌风掌力一撞,竟然拿不住势,向后退了一步。 卓凌风一身道门神功,也是身子微微一晃,屁股下的椅子咔嚓一响,清晰可见的多了几条裂口。 但不戒却知自己站立,对方坐着不动,自己明显输了一筹,叫道:“好!有本事你就别起身!” 左手猛地一挫腕,划了个圆弧,刷地一掌,有若彩虹经天,流星追月,又朝卓凌风胸口劈到。 卓凌风脸上绝未因一招占了上风,而有丝毫骄矜的样子。可他刚才不起身招架,现在起身,岂不真的被这野和尚小觑了? 冷哼了一声,左手飘如惊风,绕过不戒掌势,缠其手腕,手指再弹他的“太液”穴。 卓凌风虽傲,却不傻! 此时若再行较力,椅子非得碎裂不可! 不料不戒和尚长得虽然粗拙,身手却灵活,根本不让桌凌风招式使老,猛地拧身一拂袍袖。 衣袖贯注了他的浑厚内力,登时好似一面风帆高高鼓起,已将卓凌风手掌裹在里面。 不戒和尚全身劲力勃发,一股彪悍之极的煞气弥散开来,顺手就是一掌拍出。 众人看不见他的手,却听他的袖子里竟然发出轰鸣之声,足见劲力。 不戒和尚这一手袖里夹掌,连破带打,厉害非常。 就连卓凌风神色也是一凝,心想:“好家伙,这和尚果然厉害非凡,岳不群、余沧海绝非他的对手!” 可他十年之功,究非寻常,喝道:“来的好!”。 气贯左手,变掌为拳,直送而出,势如排山倒海。 一瞬间,两人拳掌已在不戒衣袖中相接。 饶是不戒和尚内功修为已非常人能及,也觉一股沛然大力撞来,心头如受巨震,面红耳赤。 与此同时,“咔嚓”几声响,卓凌风坐下的椅子,四条腿直接断裂。 可不戒和尚更不好受,一颗心仿佛要跳了出来,再也无法凝立身形,就听“嗤”地一声,衣袖裂开,身不由已连退四五步,冲口叫道:“这是什么拳!” 卓凌风早知自己坐着护不住椅子了,在椅子断腿之时,就闪电般一个筋斗倒翻出去,反手还将这张座椅掷向不戒,身在空中笑着道:“大伏魔拳!”。 不戒和尚心中一惊:“大伏魔拳是什么拳法?”念头刚刚闪过,那张破椅“呜”的一声,仿如离弦之箭,夹着劲风就撞到了不戒和尚面前。 他胸口气血翻腾,一口真气没缓过来,不敢出手劈椅,急忙折身后仰,弯如彩虹,椅子贴着面门飞过。 众人没料到不戒如此身躯,软功竟也如此了得。 “咚——” 这张极为坚硬的椅子撞在了墙壁上,就如沙石般四分五裂,木屑四溅。 偌大酒馆也是陡然一震,尘埃土屑簌簌而下,就仿佛下了一阵急雨。 还未等不戒站稳身子,卓凌风双脚在墙壁一借力,再次袭来。 形如俊鹰扑食,一拳凌空击下。 这一拳击出,酒馆中仿佛遭遇飓风袭击,周围碟碗“哗啦啦”跳跃有声。 众人瞧了这等声势,几乎喘不过气来,无论是掌柜的,还是看热闹的江湖人,都面露惊恐之色,纷纷闪至墙边。 至于掌柜的只能祈求,他们打完架,能赔自己一笔银子就好! 第26章 跟不上思维节奏 “大伏魔拳”算是《九阴真经》中攻击力最为强悍的拳法,阳刚之气盛重,不以繁琐招式取胜,讲究以力破巧。 卓凌风出拳如张弓射虎,拳力更似大龙出水,蕴含磅礴大力! 不戒和尚这时身子还未弹直,被这股拳风一压,便似一块巨石压在了心头,一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可他身法着实不弱,左脚尖在地上猛的一撮,身子向右腾空翻转而出。 “砰”的一声, 卓凌风这股无铸拳劲,打在了不戒适才立足的地板上,形成了一个方圈尺许的深坑。 卓凌风赞道:“好身法!”拂袖将烟尘扫出,身子一引,势子俨然比不戒和尚躲的还快,疾如飘风, 不戒和尚刚刚落地站稳,就见他五指如勾,直拿自己胸口要穴,风声飒飒。 但不戒得了喘息之机,一口丹田气也已稳住,左手向外一挂,斜劈卓凌风手腕,右手就势朝他当胸推到,也是风声劲急,快如闪电。 卓凌风见这和尚内力、武功俱是如此了得,自己已然离了座椅,若还让他走出三招,自己这十年功夫岂不全练了? 不由剑眉一挑,左掌击向不戒右掌,右手仿若穿花蝴蝶一般,从左手肘下穿出,已将不戒和尚左肘托住。 这一招正是《九阴真经》的“手挥五弦”上乘功夫,只要落点精准,纵然武功再强不戒和尚十倍,也会受制。 不戒和尚登觉一股连绵不绝,柔和绵密的热流直冲自己经脉,霎时间手臂微酸,全身消劲。 这时卓凌风左掌也与自己右掌相抵,不由骇然变色。 他也是武学高手,知道此一瞬间自身无所防御,卓凌风只需轻加一指,自己亦受重伤。 但卓凌风双手却是含劲不吐,朗声说道:“你不知道仪琳是你女儿,可不代表仪琳不知自己父亲是不戒和尚,她嘴里念叨,我听了几句,难道不成?你又发的哪门子癫?”。 不戒和尚自以为卓凌风对自家信息如此了解,必然是早有预谋,如此居心叵测,明显对他的宝贝女儿早就不怀好意了。 故而才会与卓凌风大打出手。 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将信将疑,但他心中疑虑又岂能尽消,这时丹田一口气缓过,开声道:“你放屁……” 言尤未落,忽觉肘间一股大力涌至,霎时间胸口发热,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坐倒在地后,又滑出丈余。 “哗啦”一声,撞上身后的一张八仙方桌,木桌豆腐似的塌碎一半。 卓凌风双手背负,幽幽道:“大师,你还是稍微有点口戒的好!”。 不戒和尚眨巴着一双铜铃眼睛,定定瞧着负手而立的卓凌风,好像被摔傻了。 这一结果也将众人吓坏了,掌柜与店小二缩在墙角,那是真正的瘫软如泥。 纵然一些江湖人,也是心有余悸。均想:“卓凌风端座椅上,不戒和尚还能多支撑几招,人家一弃椅子,竟然秒败。 这卓凌风也太厉害了!” 但有些人自是面带笑容,心想:“不戒和尚想给人卓凌风当老丈人,这下老泰山没当上,还挨了打!” 不戒和尚皮糙肉厚,自然没被摔傻,可他被卓凌风一股内劲猛然抛出,经脉大受振荡,不但有些眼冒金星,气息有些紊乱。 坐在地上正暗自调息,眼角余光所及众人,见有人都快要笑了。 才想明白自己被自己挑中的“女婿”给摔了出来,不由勃然大怒道:“操他奶奶……” 他张口只骂半句,但见卓凌风眼神一厉,神色冷肃。 又急忙收住了口,但突然觉得屁股奇痛,“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又忍不住破口大骂道:“王巴羔子,洒家屁股都给摔成四瓣啦!” 忙忙伸手一摸,觉得似乎仍是两块儿,但此时人多,也不便细摸深究。 卓凌风见他这幅做派,好气又好笑,真是一个浑人,懒得与他计较,拱手说道:“好了,算我言语失当,给您老赔罪了!” 快去找你女儿,你我就此别过吧!” 怎料不戒和尚抬头看向屋顶,喃喃自语道:“对啊,找女儿!” 突然又是一乐,笑道:“我就说那小尼姑长的那般美貌,为何要做尼姑!原来是我女儿,真跟她娘一样美貌啊!” 说到这里,他又点了点头道:“田伯光这厮做恶多端,眼光却是不差! 可见我女儿有多好,给你做老婆,那完全配得上!” 卓凌风本见不戒和尚敢作敢为,的确是一副男儿本色,但见他明明知道女儿差点被欺负,反而称赞田伯光有眼光。 这种思维方式太过异于常人,实在让人跟不上节奏。便再也不想和他打交道了。淡声说道:“好了,大师率性而为,纵横天下,卓某不敢置喙! 可你想必也明白了,你的宝贝女儿将女婿已经给你找好了,倒不用你再费心了!” 说着回到桌边,重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提起酒坛,倒了一碗酒。 不戒和尚本是两眼望天,正在忖思,听了这句,目光转向卓凌风,哼了一声道:“怎么?你吃令狐冲的醋了?” 卓凌风双目精光流转,凝声道:“你不戒和尚大大咧咧,蔑视一切! 但恒山派定逸师太乃是女中丈夫,在当今武林极为难得,她养育你女儿十多年,难道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养育之恩的?”。 众人都懂,恒山派乃是名门正派,嚷嚷着给人出家女尼找女婿,岂不再坏恒山清誉? 不戒和尚凝视了卓凌风半晌,忽然哈哈一笑:“好!算你说的有理! 我得先让我女儿还俗! 只是我那宝贝女儿长得的确美貌无比,可武功差劲,又被定逸老尼养的有些傻里傻气。我得找她去了,先不跟你玩了!” 说着猛然弹起身子,晃身出了店门。 这时就有人不由发出了唉叹唏嘘之意,他们以为这不戒和尚是卓凌风的好对手呢,怎料却是雷声大雨点小,草草收场。 卓凌风知道江湖人之所以喜欢参与武林盛会。绝大多数人,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一双威棱四射的神目横视一周,冷冷道:“怎么?让你们失望了?倘若有人想要赐教,卓某也愿奉陪!” 他眸子里寒光闪闪,扫过众人,刀锋刮脸一般,有些人脸色一变,急忙提起兵刃,离座而去。 人都有从众心理,有一人一走,离者甚多,适才开口科普卓凌风与余沧海之战的几名江湖人,也都跟着去了。 顷刻间,诺大的酒店,只剩卓凌风一名食客。他缓缓端起酒碗,一饮而下。 其时雨声如洒豆一般,越下越大。 静静的小店内,却没有半点声响。 掌柜与小二早已低着头,躲于一旁。 他们也不傻,知道这个黑衣青年武功高的离谱,能够一语喝退数十江湖人,必然是个凶人! 但他们又觉得,这个人的背影,竟是如此的落寞,如此的孤寂。 仿佛他也有烦恼。 第27章 群雄会 入春的江南,经常雨水连绵,一阵跟着一阵。 今天的衡山城,绵绵细雨也时下时停。 不知过了多久,天反正是黑了。 晚风拂过,烛火摇摆。 酒馆内的掌柜、小二都趴在了桌子上,卓凌风却还在窗边,独坐喝酒,桌上零零散散放着三四只空坛。 他喝了这多酒,面上微红,身子歪斜靠在墙上,仿佛有了醉意,实际他却越来越精神。因为他的脚下多了一大滩水迹。 常人喝酒,有的沾酒即醉,有人千杯不倒,说到底只是酒量体魄问题。 可卓凌风若不想醉,不管是喝多少,那也不会醉! 倒不是他酒量有多大,体质有多特殊,只因他可以用内功将酒逼出体外。 卓凌风前世喝酒多出于无奈,可到了这个世界,却将喝酒给完全变成爱好了! 他在终南山枕山栖谷的头一年,不会武功,若不喝点酒,那可真有点难熬! 谁知这一喝,就收不住了。 尤其学了全真教内功后,他是真正喜欢上了喝酒。 酒精作用下,他没少醉卧深山,仰望星空,那种心情开阔的滋味,是他前世从未体验过的。 若不想让自己醉,那就逼酒出体,内息流转之下,还能修行内功。 这无形中就成了酒量无底,便一发不可收拾,自然成瘾。 每天不喝点酒,他就觉得少了点什么! 可他却很少将自己喝醉! 此时的卓凌风喝酒,只因思绪纷乱,他得将一些事情想清楚。 另一个目的,就是要等人! 至于来的是谁,这会谁又知道呢? 卓凌风自己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来找自己! 或许是来杀自己! 所以就将酒给逼出体外了! …… 卓凌风与不戒和尚斗了一场,这本是他所期望的,但是这一次“集运珠”没有任何反应,显然打赢不戒和尚,什么好处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不戒和尚武功虽高,但在江湖上没有名气,就如同以前的自己一样,远远没有青城掌门含金量高! 好在这一战,卓凌风也是大有收获的。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及其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自己的某些先知,有时也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仪琳是不戒和尚的女儿,在前世几乎算得上尽人皆知。 他便没有过多考虑,也对“回雁楼”之事认识不全。 自己潜意识说出一句话,竟就让不戒和尚这个莽夫,认为自己是不怀好意,别有企图。 就因他的信息来的太过超前,无形中成了一种隐患。 这就跟前世有人开玩笑说,一个人若是有种超乎常人的能力,必然要被切片研究。 在这个世道,道理也是一样的。 今天只一个不戒和尚,倒也没什么。 可自己若是不注意,以后惹的很多人都产生这种想法呢? 这可比自己拥有《辟邪剑谱》还危险! 此时卓凌风在酒馆对灯独饮,外边街道有两个汉子张着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步伐矫健,一看都是身怀武功之人。 两人到得酒馆屋檐下,抬头看了一眼匾额,收了雨伞,一人跨进酒馆,眼见卓凌风只身坐在桌前,说道:“敢问可是卓凌风卓少侠当面?”。 卓凌风醉眼一抬,见他们手中所提灯笼上都写着“刘府”两个红字,说道:“不敢,我便是卓凌风!” 那人将手中灯笼递给另一同伴,抱拳道:“我等久慕少侠英名,只是业师嘱咐我们到处迎接各路英雄好汉,实因来的人多,在下收到少侠光临衡山城的消息,有些晚了,得罪了少侠,还请恕罪!!” 说着便躬身行了一礼。 卓凌风见二人对自己执礼甚恭,便知这是自己打赢余沧海换来的待遇,心下一笑,起身拱手说道:“岂敢!二位都是刘三爷的弟子吗?” 那人道:“是。 在下向大年,这是我师弟米为义。还请卓少侠到敝处奉茶,聊表敬意!” 卓凌风点点头道:“那就打扰了。” 向大年笑道:“少侠劳步来到衡山,能驾临敝舍,那是给我们脸上贴金,怎么还说这些客气话?请!请!”。 卓凌风早知那些江湖人出去,必然会将自己行踪传的尽人皆知。 以他现在的名声,他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在这里等! 既等刘正风派人来请他,也想等些贪图《辟邪剑谱》的贼人,好发一发利市! 让自己名头再响一些! 却不知两方谁先来! 如今既是刘正风先来请自己,那就先去刘府,先找个落脚之处再说! 毕竟卓少侠刚才还想着,实在不行,今夜就得违背师命,强抢一处居所了。 向大年见卓凌风应了下来,转头朝掌柜的说道:“这里的酒钱回头再算,都记在刘三爷账上。” 掌柜的陪笑说道:“刘三爷的客人,我们请也请不到,还算什么钱?”。 卓凌风却摸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心想:“刘正风与他的这帮徒弟,又怎知这一场金盆洗手就会是他们的劫!”。 向大年见状也不多说,将雨伞分了一柄给卓凌风,当先领路。 卓凌风将长剑往腰上一挂,手持雨伞跟着投入雨中。 几人都是身怀武学之人,很快走过几条长街,就见左首一座大宅,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手执火把,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 卓凌风进门时就发现,几乎是个人,迎客的都会机械性的笑着说:“来了?请进,请进!” 卓凌风一踏进院子,就听得人声鼎沸,走到厅口扫了一眼,少说也有几百人聚集在此,不由皱了皱眉。 心想:“这帮人岂不是典型的看你起高楼、看你宴宾客,再看你楼塌了?”。 向大年见他眉头紧锁,以为他不喜热闹,连忙说道:“卓少侠,师父有令,您请随我入内厅!” 卓凌风自然知晓,大厅上的都是高手的后辈弟子,或者不入流人物。 贵客自有他处,便随他走向内室。 就在卓凌风从大厅口转道之时,大厅内华山派人丛中,有个容貌丑陋,满脸都是麻皮的女子,一声低呼:“他也来了!” 同坐的同门有人问道:“小师妹,谁来了?” 女子一双黑白分明,灵动之极的眸子乌溜一转道:“还能是谁?就是十年前来我华山拜师的卓凌风了!”。 华山一众弟子,也“啊”的一声惊呼。 这丑女自是故意扮丑的岳灵珊了。 她身为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爱女,十年前也曾见过卓凌风一面。 可当时在福州,一时没有对号入座。 但经过劳德诺提醒,便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母亲揽在怀里,眼看着父亲将一个想要拜师学艺的小孩,给打发下山之事,她还好心的给了那小孩一颗糖呢! 但现在的她想到这个,就对卓凌风有些恼怒。心想我是给过你糖的,你还拿银针吓唬我! 至于卓凌风昔日被送下华山之时,是何种心情,还记不记得一个小女娃给他一块糖的事,亦或卓凌风在福州是否知道她是谁, 再或他心里若不记情,对于敢偷窥自己的人,是不是只吓唬,岳大小姐心里是没想过的。 …… 这时的刘府小花厅。 有一具尸体摆在当堂。 死者腹部插着一柄利剑。 这剑自死者小腹插入,斜刺而上。 一柄三尺长剑,留在体外的只余数寸,剑尖已插到了死者咽喉,这等自下而上的狠辣招数,武林中倒还真少见。 此人正是“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之一罗人杰! 花厅也聚集着泰山掌门、恒山白云庵主定逸师太、雁荡山何三七、陇南点穴名家闻先生等一众高手。 正听恒山小尼仪琳,一字一句如实讲述华山大弟子令狐冲与“万里独行”田伯光在衡阳“回雁楼”大战的过程。 令狐冲怎样逼得田伯光认输,那青城派弟子罗人杰为何会对令狐冲动手,将他“杀死”,他又是怎样反杀罗人杰的。 仪琳述说完了这段往事,精神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几晃,晕了过去。 定逸扶住弟子,冷冷看向三名青城派弟子,若非余沧海不在此地,她早就几个耳光抽上去了。 青城弟子很是委屈,却不敢表露出来。 其余众人皆是默然不语,都在脑海中回想“回雁楼”那场惊心动魄的格斗。 在天门道人、刘正风、闻先生、何三七等高手眼中。令狐冲、罗人杰等人的武功自然都没什么了不起,但这场斗杀如此变幻惨酷,却是江湖上罕见罕闻的凄厉场面。 而从仪琳这样一个秀美纯洁的妙龄女尼口中说来,显然并无半点夸大虚妄之处。 刘正风看向青城派弟子,作揖道:“余观主未能亲身而至,派你等与罗世侄前来为刘某贺喜,刘正风足感盛意! 怎料罗世侄却在衡阳城身遭不测,刘某实在痛心不已。 可当时你们既然也在场,这件事是亲眼目睹的,属实另有别情,刘某实在不知如何料理!” 青城弟子不答,只是看着刘正风。 余沧海因为败于卓凌风之手,并未如原轨迹一般来到衡山城。只是派了“英雄豪杰”中的罗人杰,带着几位弟子来给刘正风送礼。 怎料罗人杰在“回雁楼”看到令狐冲,想起他在汉中打了自家师兄,还为自家武功起名“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之举,一见他身受重伤,便想上前“捡人头”,为自家报个仇! 毕竟自家师父在福州被人灭了威风,那他身为弟子,收拾一顿华山派大弟子。 也能稍微挽回几分颜面,怎料令狐冲比他更“老六”,面子没找上,自己惨遭反杀。 同行的青城弟子,自然傻眼了! 师父信心满满带着儿子余人彦与“青城四秀”下山,结果儿子被林平之杀了,弟子于人豪被卓凌风杀了,罗人杰也死在了令狐冲手里,三名精英后辈被杀,师父的怒火谁来承受? 他们也不知回去怎么跟师父交代,便将罗人杰尸体抬来,希望刘正风这个东道主能为他们做主,找华山派讨个说法! 毕竟“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吗! 怎料刘正风用这样一番冠冕唐皇的话将他们打发了,其余众人还都用几位鄙夷的目光打量他们。 尤其恒山派定逸老尼,眼睛瞪的眉毛竖的,就仿佛要打人,他们能怎么办? 又能怎么说? 正自彷徨之时,刘正风的弟子米为义急忙的跑了进来,躬身道:“师父,卓少侠请来了。” 刘正风道:“到哪了?” 米为义道:“已经快到花厅了。” 刘正风不敢怠慢,忙对众人作揖道:“各位稍坐,在下得去迎一下这位终南山卓凌风!” 众人一听卓凌风,俱都大吃一惊,除了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恒山派定逸师太等寥寥数人,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也想瞧瞧这个能将青城掌门余沧海,打得回转山门之人,到底是何等人物。 一干人还未出花厅,向大年就掀开了门帘,一个黑衣青年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眼中。 他身材颀长,腰悬长剑,如飞剑眉压着一对星目,可他现在面色微红,醉眼惺忪,一股酒气直冲花厅。 但场上之人绝无凡俗,一眼就看出,他腰间悬剑的剑鞘乃是名贵的犀牛角做的,鞘上还镶有十多颗宝石。 若非这一把名贵宝剑,几乎已然成了“终南山卓凌风”标配,众人还只当一醉汉走错地方了呢! 青城弟子与一老者一看到来人,立即面如土色,都退到墙边去了。 饶是众人知晓卓凌风与余沧海之战的结果,但有些人毕竟心有疑虑,可他们自然不会没口子的,去向青城弟子求证真伪! 但一看青城弟子如此大的反应,便知江湖传闻,应该不是虚的! 可这华山二弟子劳德诺,怎么也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这又是为何? 卓凌风一进花厅,看似有了几分醉意,内心实则很是清楚,眸子开合之间,微微一掠,就见厅中上首五张太师椅并列,四张倒是空的,只靠东一张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红脸道人。 左右两边有尼有俗,人数不少。 地上还摆了一具尸体,他曾在林家见过这人,应该是青城派弟子,死的很惨。 这时一个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的中年矮胖之人,拱手道:“卓少侠光降衡山城,刘正风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若非听他自报名姓,卓凌风还当他是个乡下大财主,当即拱手还礼道:“刘三爷名垂武林数十载,如此多礼,卓凌风何以克当!”。 刘正风眉目间笑容绽放,说道:“你我都是武林一脉,又非同门,自然达者为先了。” 说着请卓凌风落坐于左边第四个座位,在弟子为其上茶时间,为他一一介绍起了,在场大有名望的武林高手。 听刘正风介绍,左右坐着十八位武林前辈,什么浙南雁荡山何三七、陇南打穴名家闻先生等等,听起来都是大有名望的一流高手。 卓凌风却只微微颔首,以示见过。 这十多人在武林中都是一方之雄,见他如此冷傲,内心虽有不满。 但见他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倒也不怎么生气了,以为他天生性格便是如此。 直到刘正风请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老尼,说道:“这位是北岳恒山白云庵主定逸师太!”。 卓凌风当即起身抱了抱拳,说道:“久闻定逸师太年老德韶,豪气更胜须眉,卓凌风今日有幸一晤,实乃三生有幸!” 第28章 配与不配(感谢终于有时间书友) 卓凌风深知原轨迹中的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除了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等大派高手,几乎所有门派都有高手驾临。 可嵩山派在将刘正风一家不分妇孺进行屠杀,更甚者逼子叛父时,目前在座的十八位武林高手,除了定逸师太一个女流出手阻止,其他人全都袖手旁观! 不提他们都和刘正风称兄道弟,交情匪浅。就说嵩山派身为五岳盟主,以维护武林正气为己任,他们也以正道豪杰自诩。 嵩山派这种残酷血腥、悖逆人伦的手段,比之魔教更狠三分。 凭着这些人的名望,都不用出手,只需一人为刘正风说句话,嵩山派的那帮人都得投鼠忌器!何至于让刘家满门遭屠! 可结果呢? 他们各个明哲保身,生怕得罪嵩山派,被秋后算账,坐视惨剧发生! 在卓凌风眼里,这就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垃圾,没有一个真豪杰!真好汉! 若非看在东道主刘正风的面上,他对这些人连头都不想点! 因为他们根本不配与己结交! 至于面对定逸师太,这种敢于迎难而上,直面嵩山派几大高手的女中丈夫,能否结交姑且不论。 可他卓凌风愿意以一个晚辈身份敬其一桩。自不会失礼,也就不吝溢美之词了。 但是卓凌风如此明目张胆的区别对待,就让很多人心中的不满到了极点,一时间怒火翻腾,均想:“好个狂妄小子!只不过胜了一个余沧海,就敢如此小觑天下英雄!”。 只是他们心中虽然愤恨,却也深知定逸师太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在整个武林中,谁也忌惮她三分。名声的确比他们中绝大多数人要高的多。 卓凌风对其见礼,对他们不见礼,也不能算是罪过! 若谁直肠子问将出来,人若回上一句,你就是不如定逸师太,那样岂不自取其辱? 也只能按下火气,且看他卓凌风下步要做什么,再做理会! 但一各个吹胡子瞪眼的样子,那是怎么也都无法掩饰的。 这时定逸师太身边的小尼姑仪琳,早就被师父救醒过来了,听到卓凌风夸自家师父,自是与有荣焉,低声说道:“师父,你老人家果然了不起,谁见了都夸你呢!” 她听到有人夸自己师父,那比夸自己自己还高兴。昨日令狐冲就在她面前夸过师父,若非自己的令狐大哥“死了”,她心中更得乐开了花。 她说话声音天生娇媚,让人心颤,这时又面露喜色,众人目光也不由射向仪琳脸上。 但见她秀色照人,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更添了几分柔美,几乎人人都在叹息:“这样一个美女,做了尼姑,真是暴殄天物啊!” 卓凌风听了这声,也是心中一荡,不由掀眼一瞟,就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 她想是紧张,两只纤纤小手抓住了定逸的衣袖,肤色如玉,白得近乎透明一般。 卓凌风两世为人,武功不敢说天下第一,但在见过美女的数量上,他说天下第二,也没人有资格说天下第一。 但像仪琳这样的美女,那还真的没见过! 光头造型,那最考验颜值了! 前世的美女敢以光头出镜的,也只寥寥数人,又能得到赞美的,更是少之又少! 可仪琳顶着一个光头,那也美的晃眼! 一句话,你可以怀疑田伯光的道德品行,绝对不能质疑他的眼光! 现在的卓凌风也有些理解,不戒和尚那句“田伯光眼光很好”的评语了! 定逸师太眼见卓凌风对众人都只点头示意,也想武林中人脾性各异,不以为意。怎料他对自己却如此推崇, 但见众人面色不好,弟子仪琳身为后辈,又随意插话有自吹自擂之嫌,当即转头,斥了一句:“不得无礼!” 他说话粗声粗气,声音比男子汉还粗豪几分。 仪琳被师父一瞪,脸色一红,很是汕然。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令徒心中纯澈,宅心仁厚,所言所行发自肺腑,乃是出于一片尊师之情。 更何况她这两天又经历了一生从未遇见之事,华山令狐冲为救高徒与田伯光斗智斗勇,置生死于不顾,固然可佩! 可仪琳小师傅在令狐冲受伤落难之际,也没有遇难先遁,大涨同道义气,这都源于师太平日的谆谆教诲! 天下有识之士,谁人敢不赞一句定逸师太教徒有方!”。 众人都知定逸师太气概豪迈,不输男儿。卓凌风这番话更是有理有据,谁也挑不出刺来,不由默默点头。 仪琳听卓凌风说令狐冲为救自己不顾生死,不由得俏脸发红,抬眼一瞧,正好瞧见了他那双发红的醉眼,一瞬间就觉潜藏心底的秘密,似乎尽被洞悉,当即羞不可言。 卓凌风知道仪琳在笑傲世界的美女中,有“萌妹”之称,是前世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人气更胜岳灵珊,比之任盈盈也是不遑多让。 而今见她娇态可人的样子,心觉有趣:“不戒这莽夫与那‘醋缸’尼姑,竟然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来,这还真是奇妙!”。 他思忖不停,仪琳却让他给瞧的脸色涨红,连忙低下了头,白葱似的手指紧紧拉着师父衣袖,微微发抖,足见紧张。 众人俱是瞧在眼里,心想:“这小子果然轻狂!” 都觉他武功虽高,却堪不破美色,不算好汉,脸上都流露出来一丝鄙夷之色。 定逸师太自也瞧见了这一幕,站起身来,朝卓凌风打了一个佛号,淡淡说道:“我们恒山派虽都是女流,但身为学武之人,在侠义份上,自然不能输给男儿! 只是江湖之中义气为先,不论男女,都是一样! 在场诸位也都是侠义道上的好汉子,贫尼所作所为属实不值一哂,又怎得卓少侠如此赞誉!”。 卓凌风见她言语之间尽显豪迈之情,却对自己一脸冷淡,沉思一下,便知是因自己多看了仪琳之故,也不在意,拱手说道:“师太过谦了!”,重新坐回了椅子。 刘正风见卓凌风落座,悬着的心可算放回了肚里。 他深知定逸师太脾气刚猛,更甚男儿,若觉得卓凌风是个登徒子,发作起来,如何收场。 亦或卓凌风年轻气盛,如今他风头正劲,若不满定逸师太对他冷淡,心下不忿,大打出手,如何是好? 谁知这两人竟然都未发作。 心下自是一喜,连忙转开话题,伸手请向花厅正中靠东座椅上的长须红脸道人,肃然说道:“卓少侠,这位便是东岳泰山派掌门天门道长!” 卓凌风拱了拱手,说道:“见过道长!” 突然,花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有的人不由自主,竟连呼吸都放缓了。 第29章 意气之争(感谢书友打赏) 之所以蓦地里呈现出这种紧张气氛。 盖因众人都知泰山掌门天门道人脾气火爆,又自视甚高。他身为泰山一派掌门,那是与恒山掌门定闲师太并驾齐驱的人物,自比定逸师太威名更甚。 卓凌风对定逸师太推崇备至,竟对他不起身见礼,只是拱手问候。 没有定逸师太之事前,众人可以当成卓凌风年少成名,傲气凌云,是将自己看成与五岳掌门平起平坐的人物了。 但有了定逸师太之事,那就是赤裸裸的小视天门道长。 长年行走江湖之人都懂一个道理,江湖人物,英雄慷慨豪迈固然很多,但气量狭窄的可也着实不少。 尤其群雄集会之时,打招呼一个不小心,向谁少点了一下头,没笑上一笑答礼,说不定无意中便得罪了人,因此而惹上无穷后患,甚至酿成杀身之祸,也非奇事。 以天门道人的声望,以他烈火般的脾性,焉能善罢甘休? 天门道人脸色原本血红,那是日日清晨在泰山观日蜂顶,对着朝阳修炼内功,吸其精华所致,此时愈加红涨,仿若猪肝一般。 他本见卓凌风对十多位高手都只是点头示意,却对恒山派定逸师太礼敬有加、赞誉满满,心想:“这小子还是不敢小看我五岳剑派!” 满拟他会对自己更为尊重,若说出一些敬佩夸赞之语,还想着怎么好回夸一番这位少年英侠。 怎料卓凌风竟只平平淡淡,拱手问候了一句,屁股都没抬一下,非但让天门一肚子话窝回了心里,更让他有些下不来台? 但华夏自古至今处世正统就是“师出有名”,无论是朝堂还是武林。 江湖人倘若不讲究师出有名,只是凭着武功随心所欲,那就是魔道做派。 天门觉得若因此发怒,有失身分不说,又事及定逸师太,必然坏了同盟交情。 也只能呼哧呼哧喘了几口大气,哼了一声,将头转向了别处。 以卓凌风的名声及传承,他自不可能做到见谁都以晚辈自居,能对天门道人抱拳拱手问候,自觉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这时又有仆从,为卓凌风送上了清茶、面点、热毛巾。 卓凌风喝了很多酒,口也有些干,便不在理会天门道人。 用毛巾擦了擦手,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双眼微眯,暗运内息遍行全身。 天门道长乃是武学高手,双目如电,眼角余光一扫,便知他在运转内功查毒,心下更增愤怒,斜眼微睨,沉声道:“素闻卓凌风出身道家名山,仗义豪侠,只为一个非亲非故的福威镖局,单人独剑就敢直面青城一派,让余沧海铩羽而归,此番作为,令人好生向敬!” 说到这,口气一变,厉声道:“可你这幅做派,是怕刘贤弟下毒害你卓凌风,还是我五岳剑派要害你不成?”。 他最后一句话,发声并不很大,但却撞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 就像有人在用口贴着自己耳根,大声呼喝一样,深刻诠释了什么叫如雷贯耳。 就是远远站在大厅外面的人,听了也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 顿时间,大厅、天井、花厅,整个刘府的数百人都静了下来。 人人既慑于天门道长的内力,更对这番言语内容不由动容。 是刘三爷要害卓凌风? 还是五岳剑派要害卓凌风? 大厅里正跟师兄弟有说有笑的岳灵珊蓦然一惊道:“这姓卓的走到哪里,都不消停,竟然又惹到天门师伯了! 他老人家的武功可比余观主还要高些,这个臭屁家伙,说不准要挨教训啦!” 她几位师兄梁发、陆大有等人都知她口中的“臭屁家伙”是谁,但都对她只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嘴上并不说话。 心里却是想着:“天门师伯武功纵比余沧海为高,那也高的有限,这两人对上,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花厅内。 刘正风自是知道天门的病害在哪里,心里也对卓凌风颇有怨念,心想:“你就跟他也起身行个晚辈礼,又能如何?” 但这话却不方便开口,只能急忙打圆场道:“天门师兄何必如此,我与卓少侠本就初次相识,行走江湖又向以谨慎为先,这也是人之常情!” 天门道人胡须飘拂,浓眉一挺道:“少侠?他刚才是怎样看恒山小弟子的,你没看到?你还称他‘少侠’? 侠,侠,侠个他……” 他本想说“侠个屁”,但觉在定逸师太面前说仪琳就已然不敬,再说脏话更是不雅,未免有失自己一派大宗师的身分,只能强行将剩下的话给咽了回去。 卓凌风知道他的验药之举,在别人看来,的确有些侮辱刘正风。 但这是他的饮食习惯,跟相不相信人,没有丝毫关系。 就连和他师父“复阳子”一起吃饭,他都是如此。 今日刘府与会之人众多,他不怕刘正风或是送茶之人害他,而是怕想害自己的人,借他们的手! 毕竟这世上能杀人害人的,从不只是武功一途。 多少武林高手,都因毒药栽的弄名其妙! 例如乔峰、丁典、金蛇郎君武功之高,都近乎当世无敌,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还不都是饮食上被人动了手脚,中了毒,才会任人摆布! 就连张无忌、段誉这类号称百毒不侵的,也都在毒药上载过跟头。 无非就是他们运气好,下毒之人没对他们起杀心罢了! 卓凌风一身神功,不怕光明正大的对敌,可独怕这些肮脏龌龊的手段,让自己饮恨早折。 故而到了任何地方,进口之物,都要先验再吃,自不会管别人会怎样看他。 但他对于天门道长的质问,也能理解,所以也不生气,自然不言不语。 可他越是这样无动于衷,让天门道人心里却是愈气。一时间脸如巽血,似乎一丛长须中每一根都要竖将起来,怒道:“怎么?你胜了一个余沧海不够,来此是要给我五岳剑派难看吗?”。 卓凌风本不欲和他计较,但他接二连三给自己挑理,心中也多了几分火气,端着热茶泯了一口,用茶盖拨了一下茶叶,淡淡道:“我是刘三爷请来的,怎样喝茶,他身为东道,尚且不发一语,你何必多管闲事?”。 天门道长怒哼一声,左手在太师椅的靠手上重重一拍,扶手被震的木屑纷飞,厉声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你看不起刘贤弟,贫道身为泰山掌门,如何管不得?”。 他性子暴烈,声如响雷,一经发作,气势逼人,不但震的低辈弟子瑟瑟发抖,就连整个花厅都仿佛摇摇晃晃,要倒塌一般。 卓凌风眼皮一挑,眼神中精芒闪烁,缓缓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 呵呵,好,那就记着你的话,不用太久,我到时会好好看看你泰山派,会是怎样一个同气连枝法!”。 说着捏住茶碗往桌上一顿。 只听得“当”的一声,茶碗陷入桌内,竟与桌面相平。 这茶碗是陶瓷制品,桌子乃是上等梨花木。可被他随手一压,茶碗不碎,深陷入桌,这桌子就仿若纸糊一般。 他这一手惊世骇俗的掌力一出,直让四座皆惊。均想:“素闻此人身怀数百年前的蛤蟆神功,看来传言非虚!” 天门道人亦自有点心惊,但又不愿当众失了面子,猛一顿足,站起身来,说道:“你莫张狂!蛤蟆功未必就能天下无敌,你敢与我比剑么?”。 卓凌风展露功夫,本欲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却点名邀战自己,也不起身,只眼光移到天门脸上,淡淡说道:“天门道长,卓某人虽非君子,但从不恃强欺辱好人! 你本身脾性不好,我自己的饮食习惯,也的确对人不够尊重。 我又深知你是个嫉恶如仇的刚勇之人,所以你对我出言不逊,我可以容忍再三。 你要挑战我,那也简单的很。 可若哪天江湖上说,卓凌风一剑挑了天门道人,果然厉害,难怪余沧海也败在他手上!你可别怪我,没给你台阶下!”。 天门道人的脸色阵红阵白,双眼微阂,胡须抖动,一时间仿佛老了许多。 仪琳偷瞄了卓凌风一眼,心道:“他怎么敢对天门师伯说这样的话,不怕被打死吗?”。 突然,天门一双大眼猛的一睁,沉声怒笑道:“呵呵,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贫道若是退了,如何有颜面统领泰山一派。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的剑法是否有你的掌力硬!” 卓凌风见他如此冥顽不灵,看都不看他一眼,冷笑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一时间大厅、花厅内外都肃静无哗,万籁俱寂。 大厅里的人虽然看不到,却也听到了,风头正劲的武林新秀要与泰山掌门过招了! 天门道长面色凝重,眼神注定卓凌风,右手缓缓按上了腰间剑柄。心道:“你不过就是手上功夫了得,比剑我未必就会输给你!” 众人就见卓凌风仍未起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就像岩石一般冰冷,坚定。 可他衣袂轻飘,显已功行周身。 并未如表面那样狂傲,无视天门道人。 刘正风素知天门道人武功高强,脾气暴躁,见他手按剑柄,料想便要出手。 可那余沧海乃是当今武林中一流高手,都败在卓凌风手上,再亲眼见了他按碗入桌的手段。 两人交上手,天门道人若有闪失,一世英名岂不付诸东流,泰山一派荣名也成昨日黄花!他为自己贺喜而来,自己怎能袖手旁观? 刚踏上一步,想要调停之际,忽听得一个极为尖锐的声音说道:“天门道兄,你剑法虽高,可对上卓少侠的神妙剑法,不过自取其辱罢了,又何必坏了一世英名呢?”。 第30章 塞北明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厅口站着一个肥肥胖胖的驼子。 这人脸上生满了白瘢,却又东一块西一块的都是黑记,再加上一个高高隆起的驼背,委实古怪丑陋之极。 好几个熟知武林情事的年长之人都惊噫出声。 刘正风抢上前去一揖,说道:“不知尊驾光临,有失礼数,当真得罪了。” 来人怪笑一声,拱手道:“刘三爷只要不赶木高峰出门,我就足感盛情了,何谈得罪!” 厅上有些人不知他是谁,这时听他自称“木高峰”,又见他这副怪相,无不耸然动容。 刘正风笑道:“木先生光临衡山,刘某当真是脸上贴金。如何说到一个赶字!” 天门道长却是面沉如水,双眉一扬道:“木高峰,你向来都在塞外出没,极少涉足中原,又跟我们五岳剑派没什么交情,却能来参与刘贤弟的金盆洗手之会,当真让人齐感盛情!”。 他口中说是感念盛情,脸上却很是鄙夷。 众人都知“塞北明驼”木高峰虽然武功高强,可为人趋炎附势,是个无信小人! 江湖上传说他的种种阴毒无赖事迹,实非英雄好汉所能为! 只他武功又高,为人又很是机警,所以武林中人都对他忌惮、畏惧甚深! 都怕跟他结下了仇,防不胜防,却无人真的对他有什么尊敬之意。 天门道长一派掌门,又嫉恶如仇,对他内心极为不屑,也就面上过的去罢了。 木高峰笑了笑,道:“天门道长何必给驼子摆脸色,你是嫌我长他人志气,灭了你的威风吗?。” 天门道长重哼一声,沉着脸道:“贫道天生都是这幅脸! 不过你说我自取其辱,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且试试贫道手中长剑是否锋利!” 说着天门道长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锋锐而又带着森寒。 “铛”的一声响,青光一闪,长剑已然出鞘。 手中长剑碧森森仿若一池秋水,足见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上品利器。 木高峰见他拔剑,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天门道长剑法自然独步天下,但若和昔日林远图的辟邪剑法相比,孰强孰弱啊?”。 天门道人一怔,道:“何意?” 木高峰眼光向坐于一边的卓凌风射去,众人也都随着他的目光凝注在了后者身上。 卓凌风轻掀眼皮,冷漠地觑了一眼木高峰,幽幽道:“你消息倒是灵通,不错,不错!” 他口中的不错,有两层含义。 一是从木高峰的言下之意不难听出,林家《辟邪剑谱》在自己手上的消息总算传出去了。 林家危机已解,恩情已报! 另一个则是,他现在踩着余沧海,江湖名声有了,但还缺点凶名! 急需有人来祭剑。 这个人选,大有讲究! 必得一个声名不在余沧海之下的人才行! 天门道人份量够,但身份不合适! 就因几句意气之争,就要杀了天门,刘正风、定逸师太等五岳同门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们齐聚一堂,自己寡不敌众不说,若杀伤人命一多,那就应了武功越高,危害越大,必会成为正道公敌, 那么群起而攻的结局肉眼可见,能否活着走出衡山城都尚未可知! 毕竟强如东方不败,也会被围攻至死! 何况现在的自己! 而木高峰的出现,则恰好弥补了一切! 份量够,身份则更为合适! 木高峰见卓凌风一脸冰冷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审视之意,不由得脚跟一凉,脸上略微变色,冷笑道:“卓少侠击退了青城派余观主,你却将林家的《辟邪剑谱》霸为己有,还美其名曰以此换取护持福威镖局平安,你当这事能够瞒住世人之眼吗?” “什么?” 有人不禁一声低呼。 这一言尤如一块大石,砸入了光滑平静的凝波,荡起的层层涟漪直渗人人心头。 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的纠葛,早已传的满城风雨,甚嚣尘上。有识之人自然知道皆因林家辟邪剑法的剑谱而起,可卓凌风见义勇为,将余沧海逼的毁剑明志。 这一举动,让江湖豪杰多有佩服。 但此刻听得眼前这位“卓少侠”竟然也将《辟邪剑谱》给霸占了,这种作为哪是什么见义勇为,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哪配一个“少侠”之称! 而眼见木高峰此言出口,卓凌风并未开口辩驳,想来必是真事! 霎时间众人脸上都变了神色。 有贪婪、有鄙夷,等等不一而足! 天门道长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先前虽然不忿卓凌风,要向他挑战。 但那只是意气之争,还讲究一个正道风范,这时听他如此卑鄙,满肚子郁气总算有了发泄渠道,手中长剑一指,厉声道:“姓卓的,贫道以为你还是个人物,怎料你夺了林家辟邪剑谱,还要护人家周全,你可知何谓羞耻二字! 听我一言,速速将辟邪剑谱送还林家,否则……” 卓凌风正眼也不瞧他,截口说道:“辟邪剑谱之事,在我,在林家! 是否羞耻,又甘你屁事? 还送还林家,呵呵,留着给某些不要脸的大派掌门,再去杀人抢谱吗?”。 天门道人一听“某些大派掌门”以为他在内涵自己会杀人抢谱,霎时间气炸胸肺,神情狰狞可怖,手中长剑嗡嗡做响。 木高峰笑嘻嘻道:“卓少侠,这里乃是衡山城,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天门道兄好心劝你,你反倒污蔑他居心叵测,嘿嘿,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卓凌风眉梢一冷,缓缓起身,外衣无风自动,飘拂作响,转眼看向木高峰,双目神光电闪,格外犀利,冷笑道:“卓某素爱饮酒,可迄今为止,却不知罚酒是何滋味,甚为之憾,你木驼子就来请我吃上一吃,如何?” 卓凌风本就得享大名,这一挺身屹立当场,场上气氛瞬间低至冰点。 “塞北明陀”木高峰也名震武林数十年,他可以自称“驼子”,却最忌讳别人叫他“驼子”,一时间怒气翻滚,脸上如罩寒霜。 只卓凌风打赢余沧海,战绩太过彪悍,又见他长身玉立,气势雄伟,竟让他生出高山仰止之感! 此时天下高手云集,一世英名来之不易,他孤身一人,何必轻易涉险? 木高峰脸上怒色一现即隐,立时又显得和蔼可亲,笑眯迷道:“哈,莫急莫急,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吗。你要与天门道兄比剑,跟驼子动手倒也不在这一时三刻!” 说着目光转向天门道人,神色一正,道:“天门道兄,我这次来么,一来是给刘三爷贺喜,二来就要在武林中做上几件大好事。三来吗,就是想看看林家的辟邪剑法究竟是何等了得,竟能惹得青城掌门大动干戈!” 天门瞥他一眼,心道:“放屁!这驼子什么事都做,就是不做好事! 不过他要看辟邪剑法应该不是假的,”想到这里,皱一皱眉道:“你想做好事也好,看辟邪剑法也罢,对我说什么?” 木高峰不假犹豫道:“我要做好事,就得先帮你一帮了。” 天门道人眼神闪烁,冷冷道:“帮我?” 木高峰点头道:“众所周知,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以维护武林正气为己任。 与那些不知羞耻之徒,自然势不两立! 而今五岳剑派来其三,道长若与定逸师太、刘三爷联手,天下自然无人可与兹匹敌! 但二位一个是出家女尼,一个是要金盆洗手之人,实在不便出手! 道长虽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但要只身会斗昔日“天下第一高手”的传人,难免有失。 木某德行不足,武功还算过得去,就厚着脸皮助你一臂之力,将卓凌风擒在此地。 既能抖一抖我正道武林的威风,木驼子也好顺道看看这辟邪剑法,究竟怎样一个精妙法? 天门道兄,意下如何?”。 第31章 泰山掌门(感谢风武者平打赏) 木高峰这番话,人人都懂他的意思。 这是自忖一人难胜卓凌风,又想得到《辟邪剑谱》,遂才自降身份想要与天门道长联手对敌了。 不过众人也能理解,卓凌风身携大胜余沧海之威,若论单打独斗,当今世上能够稳操胜券的,恐怕也就寥寥数人! 天门道人、木高峰难在此列。 毕竟二人武功再高,与余沧海也就伯仲之间。 这一节刘正风、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等一流人物更是心知肚明。 但若两人联手,卓凌风恐怕有所难敌! 念及此处,便将目光投向了卓凌风。 见他负手而立,一双眸子半开半阂,对木高峰这番话就仿佛听而未闻,对他内心没有引起丝毫波动,很是从容淡定。 卓凌风与人打招呼时,只点头示意,众人只以为他赢了余沧海,取得了一些成就,就崖岸自高,不将众人放在眼里,足见只是一个徒具勇力的匹夫而已! 而今又听到《辟邪剑谱》在他手中,对其人品多少持了怀疑态度。 怎料他身在衡山城,面对天门道长与木高峰有可能联手之局,竟不怒不急不惧。 不谈别的,不由对其这份定力钦佩不已。 人人均知,武功再高,只会咋呼,也成不了多大气候,迟早是个横尸街头的下场。 就看他怎么死了! 无论是人海战术,还是多位高手围攻,只要想杀一个人,有的是办法! 可静能生慧,尤其身在危局之中,镇定方能有破局之法,这种人就十分了得了。 想到这里,有些人不禁觉得可惜,心想:“他若再是不贪,以他的年纪,武林以后数十年都是他的天下!” 定逸师太、刘正风等人都是这样想的,却将目光看向了天门道长。 天门道人一直听着木高峰的话,眼底的愤怒越盛越多,眉峰皱的都能挤死苍蝇了。 只见他右手持剑,左手食指中指并屈,两指指腹掠过剑身,伸出食指轻弹了两下长剑。 “铛铛”两声响,天门眸子里精光一闪,笑道:“木高峰,你听到了么?” 木高峰狐疑道:“怎么?!” 天门道人双眼一厉,冷冷道:“我这长剑已经回应了。” 木高峰满是白瘢黑记的脸上红气一闪,谁都看出他已有了几分愠怒。 木高峰缓缓道:“天门道兄,就爱开驼子玩笑。” 天门道人眸光加深,凝声道:“开玩笑?”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震的屋顶灰尘簌簌而下,屋内灯火忽明忽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天门道人笑声忽地一敛,怒目横眉道:“我手中利剑可说了,这天下成名高手之中,就属‘塞北明驼’木高峰最不是东西!” 木高峰眼眸里满是阴霾,哼了一声。 天门道长长剑一指木高峰,厉声道:“贫道说你,你不服吗?” 木高峰服与不服也只能听着,心想:“这里是你五岳剑派的地方,驼子跟你没必要置闲气,先由得你张狂!” 故而一语不发。 天门又接着道:“身为武林中人,义字当先! 你一身好武功,可所作所为跟一个“义”字毫不沾边! 卓凌风拿了林家《辟邪剑谱》虽非英雄豪杰之所为,可人家能答应庇护福威镖局,比起你木高峰这等无信无义之徒,也不知强了多少! 若是换了你,恐怕就是杀人夺谱,还得杀人灭口,生怕别人知晓! 卓凌风敢作敢为,能够在众多英雄面前,没有开口抵赖,他就不失男子气概!” 众人一听这话,也是默然无语。 均想:“若是我得到林家辟邪剑谱,敢如他一般承认吗?” 好多人觉得自己是真不敢! 卓凌风也不由看了天门一眼,眼角微微弯了弯,似乎想笑,又忍住了。 卓凌风是真的想笑,因为他倒没想过自己的行为,还有另一种解读。 只是现在笑,有些不合时宜,只能忍住了。 就见天门脸色又很是阴沉道:“其次,大伙儿都是武林中人,若有什么过节,凭借拳脚兵刃,分个高低那也是应有之为! 可你尽喜欢玩阴谋搞诡计,身上走到哪都喜欢带毒药,不知多少人都死于你的暗算之下! 最可气的还是第三,身为成名多年的前辈人物,若跟我等起了争执,却喜欢去找小辈报复,好让我等投鼠忌器!” 众人不由点了点头,看向木高峰,眼神里又添了几分鄙夷! 天门这话可谓说到众人心缝里了。 身在江湖,纵然自己可以不惧任何人,不怕死,可谁人没有几个后辈亲人? 这就让很多人,在为人行事上,受到了很大约束! 所以似木高峰、田伯光等声名狼藉之人,才可以在江湖上肆无忌惮! 天门道人从众人的表情上得到了肯定,心气更足,很是昂然道:“再说到维护武林正气之举,在我五岳剑派;在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等名门正派;更在天下诸位英雄! 而你,不过一个卑鄙无信的小人! 却在这里大言炎炎,说什么与我天门联手,呵呵,凭你也配?!”。 众人心下暗赞,好一个泰山掌门! 他们不敢明赞,生怕木高峰报复! 定逸师太、刘正风与天门道人相交多年,自知他宁死也不会与木高峰这等人物联手对敌,所以在木高峰开口之时,也并未插话劝阻。 可定逸师太自觉天门大涨五岳剑派的威风,又知他如此得罪木高峰,必有将其留在此地的打算,当即喝了一声彩! 刘正风也是心潮澎湃,只是想到自己明日就要金盆洗手,实在不宜参与武林中事,只能将那一声彩喝在了心里。 饶是木高峰城府极深,是个笑面虎,此时那张丑脸上也不加掩饰的,涌起了浓浓的怨毒之意。 他早已到了刘府,直听天门道人与卓凌风起了冲突。 他这人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若是别人他定然抱起膀子看热闹! 可他得知青城派、福威镖局与卓凌风之事。又听说《辟邪剑谱》到了卓凌风手中。 自忖卓凌风既然能胜余沧海,天门也未必是他对手,这一点天门自也会意识到。 他以己度人,故而舍下老脸,想要火中取栗。 毕竟若将卓凌风擒下,这些名门正派人士,自不会明目张胆的染指《辟邪剑谱》,以他的手段,也就有了可操作余地。 怎料一张热脸全然贴了冷屁股不说,还在天下英雄面前,挨了一顿臭骂,心想:“天门老儿,今日之后,老子不杀你二十名泰山、恒山弟子,誓不罢休!”。 他睚眦必报,定逸师太喝了那声彩,他也记在了心里。 惹不起第一辈人物,我还收拾不了你们的徒弟吗? 这就是木高峰的为人! 也是他纵横江湖的最大利器! 卓凌风在木高峰到来后,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就是想看天门如何做,才好定夺怎样对待他的方式。 听了天门这番话,非但觉得解气,还对之前瞧不上天门道人,有几分不好意思,当即拍手赞道:“好一个天门道长,无愧一派宗师,在下适才有些失礼了。” 天门道人眼光一转,长剑一抖,厉声道:“你无需向贫道卖好! 等我灭了木高峰,你我之间还有一战!” 卓凌风朗然一笑道:“随时奉陪!” 突地脸色剧变,一摆手:“那不行!木驼子的人头可是我的!” 他见天门这家伙竟然要跟自己抢人头,那怎么可以! 好些人也没料到,会有此一变。 本来剑拔弩张的两人,竟然都要对付木高峰。 只有有限的几人心中佩服:“天门道兄性情虽然爆烈,终究还是一派掌门哪! 厉害!” 卓凌风一双锐利的目光射向木高峰,森然道:“驼子,地狱无门你自来头,也怪不得谁!你出手吧!”。 木高峰哈哈一声狂笑:“没想到啊! 堂堂泰山掌门竟也懂得柿子专挑软的捏!佩服,佩服!” 说着对天门道人抱拳拱手。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卓凌风名头比他木高峰大,你天门道人惹不起卓凌风,却来拿我立威,明显就是欺软怕硬! 天门道人不管是怎么想的,可听了这话却是怒气填膺,怒喝一声:“受死!” 话音甫毕,身法一展,长剑振处。 一道森寒的白光,伴随着“哧哧”声响,直奔木高峰前胸。 此招劲力雄浑,去势奇疾,乃是泰山剑法中的高招“峻岭横空”。 众人见天门身材魁梧,可他挺剑、展身、出招攻敌一气呵成,姿势竟极其美妙,无不叹服! 木高峰自然不敢怠慢,急退两步,手边已多了一柄青光闪闪的弯刀,凝神待接。 却见卓凌风身子一晃,拦在花厅中间,刚好截住天门去路,右手中指弹他长剑。 天门道人见卓凌风阻止自己,哼了一声,身子微矮,长剑猛然圈转。 他去招本快,收剑更快,尽显“峻岭横空”之奥义。 蓦然间右臂平推,身随剑转,长剑如风斜削卓凌风右肩,劲风鼓荡猛烈。 这一招攻守兼顾,既防卓凌风弹剑,又削他右肩。 而且他这一剑看似是削卓凌风右肩,但其中更是暗蕴攻向对方咽喉、右胸的狠招,更有一系列剑招都呈蓄势待发之势。 卓凌风若一退身,他立时身随剑走,挥剑追击,剑招之中不留丝毫余地。 这乃是泰山派剑法“泰山十八盘”中的绝招。 “泰山十八盘”这套剑法是泰山派昔年一位名宿所创。 他见泰山三门下十八盘处羊肠曲折,五步一转,十步一回,势甚险峻,因而将地势融入剑法之中,泰山“十八盘”越盘越高,越行越险,这路剑招也是越转越加狠辣。 卓凌风岂会看不出他剑招中的辛辣之处,可他阻拦天门,就是有意直显神通,逼退天门,再杀木高峰。 呼吸之间目中精光微闪,出手之势陡疾数倍,电不及发。 右手中指毫无意外的弹中了天门长剑。 “铛”的一声鸣响,只震得天门虎口隐隐作痛,饶是他内力深厚,紧紧握住了剑柄,可长剑还是如风中败叶,飘向外门。 天门道人向以指力自负,却被卓凌风一指险些弹飞手中长剑,这是他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顿时大吃一惊。心道:“原来不是余沧海废物,而是此子太过了得!”。 但他武功之高,在五岳剑派中,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应变极快。 左手呼的一掌,直向卓凌风击去,这一掌风生虎虎,蕴含了他数十年的道门玄功。 卓凌风识得厉害,不敢怠慢,功力运转,一招“大伏魔拳”还击了过去。 砰的一声巨响,二人拳掌相对。 气劲四溢,冲的屋顶灰尘簌簌坠落,周围碟碗哗啦啦粉碎、跳跃,落了一地。 若非周围都是当世一流高手,非得被劲气所伤不可。 天门内力急催,一时间脸红如血,长须飘动,身上衣袍也猛然鼓起,脚下的青石地面瞬间四分五裂。 卓凌风也是衣袂飘拂,发丝飞扬,只不过他脚下地面却是完好无损。 天门一身内功及掌法乃主阳刚,卓凌风内力主走阴柔,“大伏魔拳”却是阳气盛重。 两人在自己的看家本领上浸润多年,均已练到了九成的功力。 可卓凌风的内功心法与武技在泰山派所传之上,这一对掌,天门顿觉一股浑厚有力的暖流,自掌心沿着手臂迅速上行,不由蹬瞪退了三步。 眼睁睁看着卓凌风身子一转,背对自己,他是一派宗师,输了一招,却也不好再行出手。 卓凌风半途劫击天门,到击退天门只在电光石火之间, 一时人人屏息,只闻风动拂衣之声。 这一幕落在周围的成名高手眼中,自是知晓卓凌风为何出手。 他既然当众言明要杀木高峰,又怎容得别人插手? 天门有自己的傲气,那卓凌风自然也有! 可以说这是属于每个武林成名人物的骄傲! 某些卑鄙无耻之徒除外! 卓凌风望着木高峰淡淡说道:“木高峰,你竟然没乘机偷袭! 好,看在这份上,我就给你一个机会,你是准备死在这里,还是换个宽敞地,随你挑!” 木高峰怎能不想乘机偷袭卓凌风,只是他刚升起念头,刘正风、定逸师太、何三七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安敢在这几位高人面前,违反江湖之大忌,也只能做个安分守己的武学高手了。 但见卓凌风、天门道人都如此小看自己,仿佛他木高峰就是一个纸糊的。 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股傲气,双目射出厉芒,冷笑道:“果然是天下闻名的青年高手,能轻松击败天门道长的,武林中还数不出几个。 不过别人怕你卓凌风,我木某人可没将你看在眼里,你踩着余沧海唬倒了不少人,今天我木高峰就要揭揭你的底。” 一言未了,甩手一挥。 手边一张椅子应手飞向卓凌风。 风声呼啸,厅中碟儿碗儿丁当作响。 第32章 你还是带着遗憾去死吧 木高峰嘴上说的霸气无比,可他的行动却很是让人砸舌! 因为他在甩出椅子的同时,立马双足一点,反跃而退。 木高峰身材臃肿,行动却是敏捷无伦,众人还沉浸在他的豪言壮语之中,他已飞出了花厅。 桌上碗碟还在颤动,众人还不及转念,卓凌风已似一枝离弦之箭,射向厅口。 “铛——” 长剑出鞘之声,宛若龙吟。 一缕璀璨的剑光自卓凌风手中急射而出,破空之声大作,如雷轰电击。 只一瞬,就听“嗤、嗤、嗤”十数声急风骤响,森寒剑气已将木高峰甩来的木椅切成碎片。 劲风所及,花厅内昏黄的烛光、强烈的灯光,所有火苗突然一齐拔高,乃至熄灭。 众人心下骇然:“这卓凌风剑法竟也如此惊人?” 有人则想:“这莫非就是林家的辟邪剑法?” 他们心念未停,卓凌风早已身借剑势,窜出了花厅。 当下各位高手也身形齐动,从厅门、窗户窜出花厅,要瞧瞧这两位当世高手的争斗。 其时夜色沉沉,雨丝如幕。 廊下、院子、天井却是人影绰绰,也不知围了多少前来观礼的好汉,甘冒雨水,挤在一处。 自从天门道长对卓凌风指名道姓,大发雷霆之怒,便知争斗将起。 这些人嗅觉何等敏锐,都知行走江湖,不是为了名利,就是为了胸中一口气,卓凌风若还能忍,那就怪了! 便都挤在外面,想要看看当世高手之争。 突见有人从花厅纵将出来,众人哗然大呼,有人叫道:“快退开!”众人齐齐散开。 先出之人自是木高峰,他身形如电,一出花厅,右脚一蹬檐柱,身子正要纵上屋顶。 可他身子刚跃在半空,卓凌风已随后而出,一声厉叱:“看暗器!” 扬手就是一蓬银光,向木高峰罩了过去。 其实不用卓凌风喊,木高峰乃是当世一流高手,也听得身后“嗖嗖”声响。 心知卓凌风就是想要阻止自己逃离,又不想落人口实,方才提前开口招呼。 可这时细针破风之声已及后背,好一个木高峰,武功着实了得,他头也不回,弯刀向后挥动,挽起一个刀花,就形成了一道风雨不透的光圈。 “丁丁当当”密如联珠,火花四溅。 卓凌风抖出的一把银针,被他这股凌厉霸道的刀劲震碎,粉末落了一地。 卓凌风心下暗佩:“这驼子果然厉害!”可木高峰身在半空挥刀挡针,身子自有一顿。 卓凌风身法快如风送冥雾,剑似天外流星,动念间,剑光仿佛匹练般已直扑木高峰后心。 这时的木高峰都无回头之瑕,就闻的金刃劈风之声,弯刀更是舞的飞快,便如一个刀光组成的钢罩,将身子罩在其内。 “哧哧……” 卓凌风爆发雄浑内力,长剑带着嗡鸣之声,玉女投梭一般笔直刺入光圈。 “铛——” 刀剑一碰,擦出串串星火,木高峰手臂顿感一麻,刀式一缓,刀网立刻露出空隙。 这机会对于卓凌风这等高手来说,那就够了,利剑当即长驱直入。 这一剑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当真是快如电击,势若雷霆。 木高峰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避,弯刀也被震开,怎及回挡,眼看就要被刺个透心凉。 可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卓凌风心里猛的一惊。幸好他内功、剑法造诣精深,急切变招用出了“玉箫剑法”中的“玉漏催银剑”。 就在长剑将要刺穿木高峰驼背之时,剑锋猛然弯曲成弧,内劲更是随之而变,将剑劲中这股无固不破的刺力变为钝力,也就是剑尖击穴而不伤肤的上乘功夫。 在这一瞬间,剑尖虽然点到了木高峰的驼背,却连他的衣服都没刺破。 木高峰心下是既可惜又惊惧,但他得到了这一喘息机会,弯刀回转倏然削向卓凌风手腕。 卓凌风手腕微抖,长剑振处,“玉萧剑法”中的一式“金声玉振”应手而出。 “铛——” 兵刃再次相碰,两人之间火花四溅。 卓凌风手腕一翻,长剑在木高峰弯刀上一压,身子借势拔上了屋顶。 木高峰却身如陀螺,呼地跌回地面,一个踉跄,但他武功根底着实扎实,只一个踉跄,便着地站稳。 二人这一番空中交手,迅若电闪,发若雷鸣,迅捷之极,只在刹那,众人只觉一阵眼花缭乱,全场鸦雀无声。 待到二人分开,大家才不约而同的齐声拍手叫好喝彩。至于好在何处,场中群豪十有八九都是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而如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刘正风等一流高手却是面如土色,遍体生寒,因为他们心里几乎就是同一个念头:“好厉害! 我若与木高峰易地而处,恐怕也挡不住这一剑!可这是什么剑法? 莫非就是林家的辟邪剑法?”。 他们都是当世武学大家,以他们见识之广博,却不识得卓凌风此路剑法。 但眼见卓凌风剑法之飘逸、剑力之雄劲,出剑部位之稳准、招式方寸之间变幻之奇,俱属当世顶尖。 这四者有人得其一,便足以在江湖上安身立命,得其二者,就能雄霸一方,得其三者足以开宗立派。 四者皆得,非当世第一流的顶尖高手莫能为之,他们断非敌手! 恐怕也就只有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左盟主可堪匹敌! 但也不禁寻思:“适才卓凌风一剑足可刺死木高峰,为何要突然变招呢? 是他天性仁厚,还是受到道家名山熏陶,不忍杀生害命?”。 这时刘府弟子、家丁等人,也适时点起数十支火把巨烛,将这处小小庭院照得明如白昼。 来到刘府之人大都会武艺,有的人只能看到屋顶上的卓凌风,却看不到木高峰,顿觉扫兴。 便有人不顾雨水,更是不顾体面,飞身纵上屋顶。 你上我也上,就仿佛比轻功一样。 一时间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人将刘府这处庭院的屋顶,都给围的水泄不通。 天门道长忽而一捋胡须,浩然长叹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卓凌风年纪轻轻,武功之高,却已远在吾辈之上,木驼子不是对手,不是对手啊!” 刘正风、定逸师太、雁荡山何三七、陇南点穴名家闻先生等一流高手,都默默点了点头。 怎料天门道人接着又到:“贫道亦如井蛙窥天,不知天地之大,自今而后,再不敢以武功自炫了!”。 场上群雄一听天门道人此语,无不惕然心惊。 卓凌风竟然能让堂堂泰山掌门也生出了这等感概,这与被打的回转山门的余沧海又有何异? 想到这里,他们突然有些理解余沧海了。对其未来衡山城的行为,无不佩服! 人丛中的岳灵珊瞪着一双妙目,看着卓凌风,心想:“十年不见,这臭屁蛋竟然如此厉害,纵然爹爹亲至,想让天门师伯道个服字,恐怕也难办到!”。 她在福州时,毕竟没能目睹卓凌风与余沧海过招,还以为他最多险胜余沧海一招半式,怎料会是碾压局! 况且她又怎知,卓凌风战力全开的状态就是用剑,他没练武功之前,就拔剑刺剑练了两年之久! 一旦施展全力,究竟有多厉害! 就连卓凌风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他除了对变态的东方不败,心中略有忌惮,不惧其他任何人! 哪怕是风清扬这个精于独孤九剑之人! 毕竟卓凌风的传承来自于黄裳、杨过、东邪、西毒等武学大宗师! 他又何惧一个风烛残年的风清扬! 木高峰自也听到了众人议论之声,仿佛都在看他的笑话。 可他哪有心思理睬。一双怪目只死死盯住屋顶的卓凌风,一刻也不敢松懈。 微微扬起的脸上阵红阵白,泛着湿意,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雨水还是汗水。 他适才虽未及回头,可亦能想象出,其时情势之至危至险,任他身经百战,也被吓出了一身白毛汗,不由激灵灵打个冷战。 那只握刀的右手,更是不停发抖,他想竭力稳住却怎么也稳不住。 木高峰虽然死里逃生,犹是惊魂不定,惊骇之余,心里也升起了一个疑惑,适才自己险些被一剑穿心。 可卓凌风为何又突然变招,是他不想杀我,还是他知晓自己驼背中暗藏玄机。 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光了! 莫非他不想杀人,毕竟他也没杀余沧海啊! 那我就捧他几句,给他一个台阶下! 想到这里,木高峰双目炯炯,瞪视着卓凌风,紧紧握住刀柄,刀尖垂地,抱拳道:“阁下剑法高明,木驼子甘拜下风! 从今往后,只要闻你卓凌风之名,木高峰甘愿退避三舍,如何?”。 他说着打了一躬,又慢慢拱手退后。 他服输认怂,只是一心想要跑路,但见卓凌风身在屋顶,凝固不动,就似一尊僵尸,不言不语。可那双漆黑的瞳孔,却一直俯视着自己,以卓凌风的手段,这点距离,他自也不敢调转身子。 而且看热闹的人,也遍布屋顶四周,那些人纵然不想拦自己,也是天然障碍,想脱身也只能徐徐图之。 其实这时的卓凌风,一颗心也跳的扑腾扑腾的。 适才之态势至为凶险,饶他艺高人胆大,定力十足,此刻手足竟也有些发软。 卓凌风嫌是雨天,生怕弄脏衣裳,便想速战速决,直接施展全力,将木高峰给钉死在半空,好一战惊世! 可就在将要得手之际,突地想起了木高峰驼背之中,暗藏毒水皮囊。 原轨迹中那个练成辟邪剑法的林平之,便身遭此祸,成了一个瞎子。 而他剑上劲力何等雄劲,更胜那时的林平之,一旦刺破木高峰毒囊,毒水反射出来,会是何等快捷,那点距离,他能否躲过尚未可知。 适才卓凌风全力应变,心中空明,无暇惶惧。 事过之后却是心悸不已,自忖设若内力不够、剑法习之不精,纵然杀了木高峰,今日也是难出衡山城了! 心中不由怒骂自己:“卓凌风啊卓凌风,你一直都知江湖上,能杀人害人的不光只是武功,为何差点犯下这等大错,险些误了一生! 以后遇到任何敌人,都要万分小心!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必须得重视敌人! 这是一代太祖的至理名言,你以后必得时刻牢记在心!” 卓凌风正自进行深刻反省,闻听木高峰服输低头,又缓缓退去,冷笑道:“事涉生死之事,卓某人向不轻专! 但话既出口,就绝无更改!” 话音一落,当即飞身跃起,身子疾扑仿若恶鹰扑食,半空中食指一按剑刃,长剑成弧,剑尖忽左忽右,淡如流烟。 这一剑划破长空,去势看似不急,可剑尖笼罩极广,挟风带雨一般,涌向木高峰。 这还是东邪黄药师所创“玉萧剑法”中的“玉漏催银剑”。 可上一次他只为急行收力,未能完全展现出剑法精髓,这一次却要以此剑毙敌! 威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玉漏催银剑”一经施展,除非对手的武功高于出剑者,以兵刃硬接硬架,否则极难闪避。 而且卓凌风的运剑法门乃是杨过在山洪之中悟出的凝力之法,也是独孤求败由“重剑”走向“木剑”乃至“无剑”的根本之法。 也是剑道中的另一项至境! 就是凭借深厚内力,以强击弱之道。 虽是一柄利剑,但在卓凌风的浑厚内力催发之下,那剑式之猛也是无可附加! 落在众人眼中,卓凌风明明只有一剑,但他剑锋弯曲飘忽,仿若群蛇游走,好似万剑齐至,宛如天风海雨,迫人而来, 而且卓凌风身姿潇洒俊雅、剑招飘忽俊捷,剑上所附劲力之雄浑,无不让人叹为观止! 群豪都是武学之士,见了这等精妙剑法,又怎能忍住不喝彩? 场上一流高手更能看出卓凌风的剑,除了精妙非凡之外,更深扣着一个“稳”字。 沉稳之处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凶猛之处又似波涛汹涌的海洋。 而作为被这道剑光笼罩下的木高峰,认知更为清晰。 他就见一道极为耀眼璀璨的剑光,从天而降,可对方似乎能在任何时间内,幻出任何招式,也能在任何角度得以攻击。 但木高峰能够得享大名并非易与,本性也是凶悍之极,而今见自己躲无可躲,逃无可逃,竟无丝毫畏惧之意,猛然一声大吼,舞动弯刀,竟朝卓凌风正面迎了过去。 他内力主走霸道,银亮刀芒如天瀑侧泻,黄河决堤般,浩浩荡荡地朝着卓凌风前胸挥洒而出,这一刀尽显雄浑与凌厉。 众多一流高手就见他,似乎未作任何思虑,就是奔着两败俱伤的打算出的招,因为他对自己没做任何防护! 仿佛哪怕死在卓凌风剑下,也要砍他一刀! 卓凌风自然识破了木高峰用意,心中没有丝毫惧意,脸上带着冷漠,眼神透着犀利。 可就在木高峰挥刀将要砍至的一刹那间,他左手在腰间一掏,又抽出一柄剑。 这把剑的模样可奇特得紧,弯成弧形,真是人驼剑亦驼,乃是一柄驼剑。 他竟猛一塌腰,驼剑划了个弧形,又向卓凌风胁下勾到。 卓凌风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说话间他的身形已幻成无数幻影,而每一条幻影都隐晃在一道剑芒之后。 而长剑已在他手指一颤之下,随着他的身形闪现,更是幻出千百道煞光,带着“咝咝”剑气。 卓凌风的剑光是冷厉而幻沉的,幻成的人影却是虚缈空荡,宛如是一些有形无质的精灵,又如同是从地底冒出的鬼魅! 交相层叠,众人不知道说他是诡异,还是美妙,因为九阴真经中的身法,实在让他们看不清了。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密如连珠兵刃相击之声。 火星四溅之下,“嗖”的一声,木高峰的驼剑化为一道银光飞上半空,也不知飞了多高。 与此同时,卓凌风剑光猛然暴涨,好不璀璨! “哧”的一声轻响。 场上武学行家听的清楚,那是利刃割破血肉的声音。 “结束了!” 他们心念未转,卓凌风已与木高峰擦肩而过,相隔一丈站定。 众人惊魂稍定,凝目看去,卓凌风面色冷峻,目光幽似深潭,手中长剑横摆,在月光灯火的掩映下,就仿佛一条流涌般的晶莹光柱,逐渐绕回熄舞,剑尖上多了一抹嫣红。 木高峰面色苍白,惨然一笑道:“我木高峰纵横江湖数十年,身经何止百战,但我从未想过败的这么快,更未想过会死的这么惨!可否告知,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只听得“铛”的一声响,木高峰那柄驼剑此时方始落下,插在了青砖地上,长剑抖动,“扑楞楞”作响不停。 虽是一柄无知无觉的长剑,但看着它,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惧怕。 有的人还在计算这究竟飞了多高,才能有这等声势! 就听卓凌风悠然说道:“你能死在这套剑法下,是你平生之幸! 可对于我而言,用这绝世剑法,诛除一个无信无义的卑劣之徒! 前辈泉下有知,自会嫌有损清名,卓某实在不好交代! 你还是带着遗憾去死吧!” 众人当即一愕,好家伙! 哪个前辈,这等傲慢! 这么清高? 林远图吗? “扑哧——” 人丛中一女子忍俊不禁,竟然笑了出来,虽然不合时宜,可声似银玲,荡人心魂。 有些离近之人不禁循声看去,竟见是华山弟子中的一个满脸豆瘢的灰衣丑女,顿觉大倒胃口。 均想:“真是白瞎了一副好嗓子!” 第33章 终南一风 卓凌风这番话让人听着是在羞辱木高峰。但很大意义上,这就是大实话。 以杨过、黄药师的傲气,倘若知道自己的神功绝学,去对付木高峰这样的卑鄙无信之徒,必会觉得清名有损! 当然,最主要就是卓凌风,他自觉施展全力,未能将其一剑击杀,实在有些汗颜,不想让神功蒙羞! 至于木高峰听了这话,内心之气恼、愤恨,都体现到了行动上。 就见他身子颤抖,扫视了周围一眼,又缓缓转过身来,凝视卓凌风,沉声道:“卓凌风,今日我虽死于辟邪剑法之下,可今日之后,你也将永无宁日! 我的下场,也是明天的你!” 卓凌风微微一笑:“可惜,你是看不到了!” 说着手腕轻轻一抖,长剑血迹滴落,顺手一个剑花,“铛”的一声,长剑精准归入腰间剑鞘。 卓凌风自然知晓木高峰临死,还要给众人心中种上一颗种子。 世人皆有贪欲。 武学之人在意的,便是神功秘籍, 只是认为自己剑法就是“辟邪剑法”的无知之徒,无论自己怎么说,他们也会这样想。 但知晓“辟邪剑法”特性的一些前辈高人,自会有所分辨。 可这一节都无关紧要。 因为他不屑解释,更不能解释。 卓凌风转眼看向刘正风,抱拳说道:“刘三爷见谅,弄脏了贵宝地!” 话音刚落,“咣当”一声响。 木高峰右手所持弯刀,又掉在了地上。 他直直盯着卓凌风,脸上表情狰狞可怖。但眼神却很是复杂。 嘴唇动了动,看似想要说些什么,可口中血如泉涌,再也说不出了,只能呜呜几声。 紧接着,“哧哧”几声响,但见他胸前衣服破开一条裂缝,露出胸膛上的一丛黑毛。 衣服裂开的瞬间,他前胸“膻中穴”一缕鲜血,好似喷泉激射而出。 在月光、雨水的混杂呼应下,绽放如花。 鲜血飞扬间,木高峰那臃肿的身躯,也“噗通”一声,轰然倒地。 饶是众人都已猜到,木高峰受了致命之伤,但见到这一幕,也均感骇然。 原来卓凌风早就一剑,刺中了木高峰的“膽中穴”。 他自忖这一剑,剑刃入肉虽只一寸,但凭他这无固不破的剑气,木高峰武功再强十倍,也必死无疑! 只是木高峰内力霸悍之处,大有门道,适才他全力对敌,内劲凝聚周身,一觉中剑,立即闭住这处穴道。 但这几句话说完,他已撑到了极限,真气一散,所受剑伤立时展现。 这场恶斗虽然短暂,但人人看得惊心动魄,直看到木高峰倒地身亡,众人还不敢稍动。 天门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七星落长空。” 众人当即一怔,毕竟场上多人都知道“七星落长空”乃是泰山剑法! 这岂不是说卓凌风偷学他们泰山剑法了? 卓凌风一脸淡然,目光却射在了天门脸上。 天门蓦然惊觉,生怕引起误会,紧接着又摇了摇头,道:“这剑法与七星落长空有异曲同工之妙,却不是一路剑法!” 这“七星落长空”,是泰山派剑法的精要所在。分为两节,第一节以剑气罩住敌人胸口“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七处大穴。 当敌人惊慌失措之际,再以第二节中的剑法择一穴而刺。 剑气所罩虽是七穴,致敌死命,却只一剑。的确与“玉萧剑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泰山派这招刺出,对方倘若轻功高强,立即倒纵出丈许之外,就能避过,它只能寄希望于后招。 而“玉漏催银剑”却是剑锋成弧,来回游走,剑气笼罩四方,除了硬挡硬架,再无他途。 可二者其中的玄妙之处,武学修为不到的人也参悟不透。 刘府之人很有眼力,不等刘正风招呼,很快就将木高峰的尸体与血迹给清理了。 江湖人洗地很是专业。 若非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消散的血腥气,哪能知道当世一位一流高手就丧命于此。 刘正风对身边一管事说道:“快去请卓少侠更衣!” 卓凌风衣服上沾了雨水,内力一催也就干了,本欲推辞不去。 但见刘正风一脸求肯,当即明了。 自己倘若不去,与天门道人之约,岂不重提?便点了点头,刚要跟随刘家管事离去。 一人从人丛中跳了出来,拦住卓凌风,口中叫道:“姓卓的,你还认得我吗?” 这声音清脆悦耳,好似黄鹂,可内容却是让人为之咂舌! 姓卓的? 以卓凌风如今的声威,还敢这样称呼,这是嫌他宝剑不够锋利吗? 众人定眼望去,说话之人长相丑陋,满脸麻皮,身着华山派服饰,也是适才那个不合时宜发出笑声的女子。 卓凌风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长相丑的没眼看,但身形婀娜,一双眼珠黑白分明,灵动之极,心里明知她是谁,却淡声道:“你长得这么丑,我怎认得?” 突然之间,群雄轰然大笑。 众人见这女子直呼“姓卓的”,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但卓凌风自重身份,不想出手惩戒,说一句大实话呛呛她,也是理所当然! 可这“丑女”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尤其自家大师哥从来不敢违逆她半分,将她的脾气早惯出来了。 她现在真的很丑,自己也知道。可从卓凌风嘴里说出来,却让她羞怒交迸,娇喝道:“我丑?你竟敢说我丑?” 卓凌风很是一本正经道:“就你这幅尊容,莫非还要我昧着良心,将你说成仙女吗?”。 “你……” 丑女用手一指卓凌风鼻尖。 定逸师太截口说道:“灵珊,你还不将这幅怪相给去了,岳师兄看到了,非收拾你不可!莫非在这里,还怕什么恶人跟你为难吗?” 她在来刘府之时,就发现岳灵珊改装,可对方说自己扮丑,是为了摆脱恶人为难。 怎知到了这会,她还是没将装扮改过来。 但她去捋卓凌风虎须也就罢了,还用手指卓凌风,这可是拍老虎屁股了。 也只能立刻点出岳灵珊身份,让卓凌风看在五岳剑派的面上,不与之计较。 刘正风也道:“原来是灵珊贤侄女,岳师兄到了吗?” 众人这才明白,这个胆大包天的丑女,竟是华山掌门“君子剑”岳不群的女儿。 岳灵珊见两位长辈说话,只好放下了自己的手,点头道:“刘师叔,我爹肯定会来的,这会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说着又狠狠瞪了卓凌风一眼,嗔怒道:“卓凌风,十年前你在华山,一直盯着我看,那时怎不嫌我丑?” 说着猛一跺脚,分开人丛跑了出去。 众人顿时大哗,竟然还有这事? 只是岳灵珊说的含糊,众人也不知卓凌风十年前去华山,是随师门长辈还是怎样! 卓凌风也被她这一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摸了摸鼻头。 他当年在华山面见岳不群时,岳灵珊的确在场,那时她才六七岁,冰雪可爱。不由想到了她以后的悲惨命运,的确多看了几眼。 他拜师失败后,还曾想过,是不是岳不群嫌自己一个流民,多看他的宝贝女儿之故。 所以卓凌风见岳灵珊认出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但见其跑开,也只笑了笑,就跟着刘府中人去了厢房。 待卓凌风一走,刘府大院的众人,又进了大厅,三五成堆的聚在一起,各自交流起了老法。 “听木高峰说他死在辟邪剑法之下,你们看清他怎么死的了吗?” “那哪能看清,直到木高峰胸膛飙血,我才知道,他早已中剑了!” “那我比你强些,我看到卓少侠长剑有一点血迹的时候,便知道那肯定是木高峰的血!” “都说是辟邪剑法,看不看清重要吗?” “可卓凌风刚才幻出无数身影,那又是什么轻功身法?” “不知道,终南山的仙法吧?” “尽他妈胡扯!还仙法!” “那你说是什么?” “这……” “难怪余观主一派掌门,人多势众,都要毁剑明志,这剑法、这身法,简直如风似电啊!门派再大,也惹不起这等人物啊!” “是啊,是啊,我若拥有他的轻功身法,管他哪个门派,谁敢不给我面子! 我一次杀他三五个弟子,就走! 然后再杀,再跑,来无影去无踪,谁又能奈我何?” “瞧你这怂势,敢情人家卓凌风这身武功,就是为了跑了! 人像你一样不要脸吗?” “是啊,是啊! 卓少侠气势宏伟,怎会做出这等不上台面的事来!”。 “唉,终南山是个好地方啊!” “我决定了,我也要去终南山!” …… 花厅内的灯火,也重新掌了起来。 “天门道长、定逸师太、刘三爷都是当世剑法大家,这卓凌风所施展的剑法,众位可曾认得?” 一个黑须书生开口问道。 他是陕南打穴名家闻先生,一对判官笔功夫出神入化,当世一绝。 厅上十多位武林大豪,也都将目光看向了天门等人。 天门道人说道:“贫道孤陋寡闻,实在不认得这路剑法。” 定逸师太正色道:“贫尼也不认得!” 刘正风也摇了摇头,又很是慨然道:“今日见到此等剑法,刘某才知道,数十年苦学委实不足一哂!”。 众人也都是一脸颓然。 因为他们清楚,适才对敌的木高峰,换了他们,其实也是一个下场。 若要硬分高下,无非就是谁能更加多撑几剑的事! 想着自己年纪一大把,竟然被一个弱冠之年的后生小子,比的什么也不是了! 这些个一流高手,内心五味杂陈,均觉“一流”二字,有些名不符实了。 沉默半晌,刘正风眼神闪烁,起身告罪道:“诸位且稍坐,在下去去就来。” 说着出了花厅。 雁荡山何三七摸了摸颌下胡须,轻笑道:“听说刘三爷有一女儿,芳当妙龄……” 众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这事不好再多说了。 …… 卓凌风在厢房被人伺候洗了个热水澡,又感受到了“集运珠”的变化, 【气运值:百分之四十】 他一寻思就知道,杀死木高峰比打赢余沧海,气运值增加这么多,并不是两人武功差距这么大。 而是见证之人不同所致! 且不说与余沧海之战,多人存疑! 可今日在场亲眼所见的一流高手那么多,谁心里没点数,有了这样的收获,也不足为奇! 卓凌风身子清爽了,心里也畅快了,便不想再出去了,还不如好好睡上一觉。 明日刘正风金盆洗手才是大戏,得养足了精神。若将嵩山派几大高手给揍趴了,估计气运值还有一涨。 卓凌风正准备解衣就寝,忽听有人轻轻敲门,便问道:“哪位?” 那人不答,又敲了敲门。 卓凌风早听出门外之人脚步沉重,呼吸粗重,不是武林高手,便上前打开房门,瞬时只觉耀眼生花。 门外竟是一手托朱漆木盘的少女,她身穿淡黄衫子,大约十七八岁年纪,容貌灵巧端正,双颊晕红。 两人站的又近,女子身上散发出一种玫瑰清香,还有淡淡的脂粉味,一对乌溜溜的眼珠还盯住了他。 饶是卓凌风两世为人,美女见过无数,可被这等美女近距离盯着看,却是生平第一遭。蓦觉脸皮有些发热,向后退了一步,道:“姑娘是?” 这女子他从身侧挤了进来,说道:“听说卓少侠喝多了酒,请用些醒酒汤吧。” 说着将盘子放在了桌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卓凌风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女子忽然回头一笑,说道:“我叫刘菁。” 卓凌风瞬间恍然,说道:“你是刘三爷的女儿?” 刘菁一笑出门,轻轻把门带上了。 卓凌风笑着摇了摇头。 他也没喝什么醒酒汤。 送醒酒汤是假,过个眼才是真! 若是合了眼缘,估计刘正风就会在金盆洗手大会后,对他分说这事了。 这一世他没经历过这事,但前世这种事,还是听过的。 这步骤,就是相亲的一种! 不由生出了几番感慨,这等待遇感觉是真好! 并不是说女子有多漂亮,而是他能感受到刘正风对自己的认可,还有刘菁对自己也很有眼缘,否则不会报出自己名字。 但这一切的来源…… 都因他手中的这把长剑! 卓凌风便抱着长剑倒头睡了下去。 虽是合衣而卧,可那床又软又暖,除了在林家那晚,他以前从未睡过这么好的床,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窗外传来一阵异声。 卓凌风在这地方原不敢沉睡,顿时一坐而起,捉剑放置膝头。 一看窗外,仍在黑夜,内息流转之下,心神澄明,睡意全无。 细察周遭,除了夜风吹动草木的瑟瑟声响,还伴随一阵轻微脚步声。 卓凌风不由寻思:“莫非有人要对我下手?” 不说别的,只他身怀《辟邪剑谱》一事,若说有人觊觎谋夺,亦是情理中事。 当即潜运内劲,布满周身。 只听那脚步声接近屋子丈余处,又传来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卓凌风听风辨形,便知屋外之人飞身而上,头下脚上,使了个“倒挂珠帘”式,应该想向房内窥探。 只是听其身法与呼吸,是个一剑能够解决的不入流角色。 心下当即释然,全身松弛下来了,但还是不出声,要看来人想玩什么花样! 突然窗格被弹了几下,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姓卓的,你给我出来!” 卓凌风听得说话之人就是岳灵珊! 可这女子疯了吗? 三番四次逗弄自己,真就不怕自己杀了她? 还是说她送给自己一颗糖,就有恃无恐了? 卓凌风自然记的岳灵珊给过自己一颗糖,但那东西对他一个有着二十多岁灵魂的人来说,还不如岳不群给的五两银子有用,心里自没当回事! 他还未开口,岳灵珊又扑哧一笑,道:“怎么?堂堂‘终南一风’纵横天下,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不成?” 卓凌风一怔,道:“终南一风?谁啊?” 岳灵珊道:“你卓少侠如今大败余沧海、剑诛木高峰,名头之响亮、位望之祟隆,俨然与各大派掌门人分庭抗礼! 刘师叔家里聚集了几百号天南海北的江湖人物,当即给你送了“终南一风”的字号,年轻俊杰无不艳羡!” 卓凌风知道江湖人给人送绰号,只要叫出去就没的改了,但“终南一风”让他不由想到了华山上的一风,说道:“艳羡什么?你华山也有一风,名头比我可大多了!” 岳灵珊又不知他嘴里的华山一风是谁,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不就没有拜我爹为师吗,还念念不忘吗! 你快点出来!” 卓凌风冷哼了一声道:“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瓜田李下,让我出去干什么?” 默然半晌,岳灵珊忽地一声娇笑,说道:“假道学,这会倒是装成正人君子来了!” 卓凌风道:“我是不是正人君子要你来说,快走吧,我还要睡觉!” 岳灵珊叱道:“你还想睡觉? 你当着天下人说我丑,你现在是什么威望,说出去的话,一百个人有九十个都愿意信,我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卓凌风颇觉有些不好意思,遂道:“我早知你那幅丑相是假扮的。 你扮相面目虽丑,可眼神灵动,身材苗条,华山派除了岳大小姐,还有谁能丑的这么别致。所以我是跟你开个玩笑。 你小时候就冰雪可爱,这我是见过的,虽然十年没见,但也肯定好看的不得了。 全天下能跟你比美的,这衡山城肯定是没有!”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岳灵珊本就只是气不过卓凌风不理自己,而今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感受用,登时喜气洋洋,面溢春花。 倒像她真的美绝衡山城一般,但还是一撇嘴,道:“现在雨已经停了,你必须出来,我要让你心服口服的为我正名、道歉! 我自己被你诋毁也就罢了,可往后江湖上说‘君子剑’与‘华山玉女’的女儿,是个丑八怪,你让我爹我娘如何做人?” 说着飞身落在了地上。 卓凌风心想:“这倒是真的,江湖传言的确很可怕!” 说道:“好,我马上去给你证明,就说华山岳姑娘国色天香,人比花娇,行不!” 当即起身,手提长剑,推开窗户,窜了出去。 第34章被女人包围了 卓凌风窜出窗外,就见一紫衣女子正侧着身子,仿佛在欣赏身边的一株花树。 其时雨收未久,月光朦胧。 但卓凌风目力惊人,一眼就看到了她滑若凝脂、肤白胜雪的天鹅颈。 不提别的,就这一项,就很是加分。 她身形本就苗条,又从小习武,衫衣随着夜风缓缓飘动,更衬的她身材凹凸有致。 虽未看面貌,只凭此等风姿,在月光的掩映下,就好似满院生春。 任谁都得说一句,此女定是个一等一的大美人了。 那如檀香如兰麝的香泽,自也被夜风送进了鼻尖,让卓凌风不禁有些心神微熏,暗道:“难怪这妮子能将令狐冲一个浪子迷的神魂颠倒,有了任盈盈,心里也放不下她。 不提两人青梅竹马的感情,就这硬性条件,那也着实不赖啊!” 岳灵珊一听窗户响,有意转过了身子,可半天不见卓凌风说话,扭头一见他脸上若有所思的神情。 蓦地里想到这与当年,他在华山初见自己之时如出一辙,当即羞怒弥增,叱道:“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老样!” 她转过身来,更是让卓凌风眼前一亮,云鬓雾髯,标准的瓜子脸蛋,婀娜秀美,那双黑白分明的凤目,正自气忿忿看着自己。 卓凌风不由笑道:“我十年没变,你倒是越长越美了!”。 但凡女子,无不喜被人夸赞美貌。 尤其岳灵珊在华山时,众多师哥忌于大师兄令狐冲与她的关系,自然不敢这样说。 令狐冲更对她敬重有加,从未直接夸过她美。 岳灵珊一时间大是得意,上前两步,拍了拍卓凌风的肩膀,道:“你倒挺有眼光,不过这眼光有些贼兮兮的,这样不好! 我爹娘当年之所以不收你为徒,就是为此!” 卓凌风见她跟自己充大,上来就拍肩膀,又听她说自己为何被拒山门,俱不以为意。 只点头说道:“受教了! 走吧,我这就随你去向天下英雄解释,岳大姑娘美若天仙,是我卓凌风有眼无珠!” 说着就向大厅走去。 岳灵珊听到他说自己美若天仙,这口气就算挣回来了,心里的气实际上也就消了。 一听他真要带自己去与众人见面澄清,她再是学武之人,于小节不如寻常闺女般拘谨,也殊觉不妥,脚下自是立地生根。 卓凌风走了没两步,听不见反应,回头一看,见她如木人般僵立那里,连手足头发都纹丝不动,不觉好笑,说道:“怎么,还不走?” 岳灵珊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嗓子眼儿有些发干,半天才勉强笑道:“我不跟你去了!”眼神也从他身上移开了。 卓凌风蓦然间一个激灵,瞬间觉得就明白了。自己大半夜带她去见江湖人物,那也太暧昧了,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 说着拱手深深一揖,道:“那我在这里向你陪个礼,卓凌风有眼无珠,信口开河!” 岳灵珊不觉有些心慌,心道:“我爹若知道他跟我赔罪,恐怕得骂我!” 但见卓凌风身子一直,话锋一转道:“不过岳大姑娘,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以后别跟我扯上关系,否则会有意想不到的灾祸等着你呢!” 岳灵珊一听这话,登时拂然,哼道:“说的好像谁跟你是一路人了,你怎么就改不了这臭屁的毛病呢? 当年你想要拜师时,就吹什么,你会好好学武,让华山成为当世第一大门派,我爹才觉得你这人太过不老实,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大威名,却还是这样一个臭屁蛋!” 她口中虽凶巴巴的,一双妙目秋波流转,笑意盎然。 卓凌风不由摸了摸鼻尖。 他当年去衡山派拜师,没能进得了山门。 到了华山,心情那是何等迫切,生怕失败,不可避免的吹了一波牛逼! 当然,也不能算吹! 他那会觉得,自己一个穿越者,知道好多武学门派遗址,只要有了有武学培养,有了自保之力,开出些宝藏,将华山派改造成天下第一大派也不为难! 怎料岳不群还是将他给遣送下山了。 往事已矣,也无需再提! 卓凌风踏前一步,盯着岳灵珊的眼睛,笑着道:“岳姑娘,你是来给我上课的吗?” 岳灵珊却被他看羞了,退了一步,恼道:“你想干什么?” 卓凌风知道这女子纵然在别人嘴里有多不好,什么移情别恋的帽子一戴几十年! 可对于他这个拥有现代思维的人来说,此女非但不算移情别恋,反而是重情重义的典范! 用现代的说法,她最多有些“恋爱脑”,无论是对令狐冲还是林平之! 无非就是命运使然,所托非人罢了! 可自己心思不在儿女私情上,与她最好保持距离的好! 卓凌风脸色一沉,道:“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胡闹! 说让我解释的是你,不让我去的也是你,拿我当玩物吗?” 卓凌风赫赫之威,岳灵珊亲眼所见,又见他此时正言厉色,颇具威严。 岳灵珊在华山可以说是被人当凤凰般捧着,叫她如何受得了。 一瞬间,满肚子委屈齐涌心头。 “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蹲下身子,浑身乱颤。 卓凌风想过她会气的扭头就走,也想她会骂自己两句,唯独没想过,她会不顾体面,在这放声大哭。 身在刘府,大半夜的,她这么一哭,引来别人,那还得了? 又见她转眼间哭成泪人一般,不由起了几分愧疚之心,只能语气一软道:“好了,岳大姑娘,你可饶了我吧! 你这么一哭,惹来旁人。 我这臭屁蛋倒是无所谓,可你岳大小姐以后可就做不了人了! 尤其你的大师兄令狐少侠,不得以你华山派嫡传剑法,刺我几个透明窟窿?” 听到这里,岳灵珊猛然抬起头来,扑哧一笑道:“你这么怕我大师兄吗? 你方才凶巴巴的样子哪去啦? 这会儿倒是告起饶来了,本姑娘若不是看在我大师兄份上,你瞧我睬不睬你!” 其实她也知道,以卓凌风的武功,自己爹爹都未必能胜,更何况是令狐冲! 只是她也是一个大姑娘,自也觉得当着卓凌风的面哭,被人看到的确不好,也就乘势收蓬了。 卓凌风只求她不哭,自然顺着她的口气连连应承。又道:“你在哪里落脚,快回去吧,田伯光昨天在衡阳,未必不会来衡山城! 他若看到你这等美人,不采上一把,恐怕都对不起他那采花贼的名头!” 岳灵珊霍然起身,呸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过田伯光早就被打跑了!” 但也两颊火烫,娇羞不胜,心想:“他能这样说,看来说我美,是发自肺腑的了!” 卓凌风见她满面泪珠晶莹,口中却凶巴巴的,一双妙目则是秋波流转,却笑意大盛,心下啼笑皆非! 这女子虽是武人,可说哭便哭,说笑即笑的本事,与前世所见女子也别无二致! 但听她说田伯光被打跑了,顿时感觉跑了一颗祭剑的人头,问道:“你说田伯光被打跑了,怎么回事?”。 岳灵珊道:“就那会啊,恒山派的师姐禀报定逸师叔,说仪琳小师傅被田伯光扣在群玉院了。 我们就和刘师叔他们一起赶去解救,你想啊,有我爹、刘师叔他们一起出马,田伯光能不跑吗?” 卓凌风瞬间恍然,原来是原轨迹的“群玉院”事件,自己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竟错过好戏了。 想到她刚才的话,继而问道:“你爹也来了?” 岳灵珊点了点头道:“是啊,他老人家几剑就将田伯光惊走了,只是这家伙轻功着实了得,还是给他跑了!” 说着又道:“你要去见我爹爹吗?” 若是别的女子,卓凌风或许会来一句,“这么快就见家长”之类的调笑之语。 但岳灵珊说出这话,让他心中不由一颤,可他却是面色如常,淡声道:“你来找我,你爹知道吗?” 岳灵珊不加犹豫道:“知道啊!” 但紧接着面色一红,用手捻住衣角,用脚尖拨动地下石子,低声道:“我爹听说我在人前叫你姓卓的,说我口不择言,大失华山派体统,还损了你的威名,叫我来跟你道歉!” 卓凌风听了这话,瞳孔一阵收缩。 瞬间就想远了,这是拿自己当林平之了! 自己在福州对岳不群说的那番话,以他的智商,莫非没听明白? 可只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 不是岳不群没听懂,而是他有恃无恐! 一方面他是人人敬重的“君子剑”,干的事没被逮现形,说了也没几个人信! 最主要的就是美人计乃是赤裸裸的阳谋! “英雄难过美人关!” 从古至今那些栽在美人计下的人,哪个不是一世之雄,他们不懂什么是美人计吗? 并不是! 而是人性! 人本就是个感性动物,遇到某些人,你的那颗心,会不由自己控制! 年少慕艾,男儿本色! 更何况岳灵珊容颜俏丽,性格开朗,若说哪个血气方刚的男儿,见了她会不动心? 那还真是很难! 再稍微接触一下,就更难! 除非割了,才能百分百不动心! 可那就扯淡了! 岳灵珊见卓凌风半天不说话,抬头却见他脸色很是阴沉,猛地一跺脚,道:“我不就是没给你赔罪,还让你给我先道歉了吗,你还生气?” 她以为卓凌风气的是另一桩,一个赔罪的变成受礼的了,一个本该受礼,却赔罪了,心下犹是忐忑不安。 卓凌风想的入神,哪里在意这些,神色一正道:“岳姑娘,你我幼年相识,那些什么无礼啊,不敬啊,我都没当回事! 但我刚才的话别无他意! 只是念着你曾对我也算友好,还送了我一颗糖,我就好心劝你几句。 这江湖上人心诡诈,为了利益,嘿嘿…… 你虽冰雪聪明,可年龄尚幼,阅历太过浅薄,况且又全无机心,以后不要一个人乱跑,我若是歹人,你有一辈子吃不完的苦头! 还有,日后若再遇到我,最好避而远之,这才是你的长存之道!” 卓凌风知道岳不群再是利用女儿,可这个女儿却是个“傻白甜”,什么也不懂! 就像自己问她什么,她也毫不隐瞒,所以也就好心做个提醒! 至于能否有用,也只能看以后了。 可岳灵珊却是心下一沉,嗫嚅道:“你,你说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卓凌风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在终南山学的艺,这十年我不光学武,也学了几分求仙问卜之道! 从你面相来看,你福泽深厚,唯独有一情劫。 能渡过去则福寿安康,若渡不过……” 说着眼中生出一丝凄凉,转身就走。 岳灵珊一时半会哪里明白这话的含义,直被羞得面颊飞红,心里仿佛揣了头小鹿一般,横冲直撞,忙忙喊他。 卓凌风却是不理,就回了屋子。 岳灵珊呼他不应,又不好意思冲进屋子里去,直气的连连顿足。 俄尔,嘴角忽地露出一丝微笑,趁着茫茫月色,更生几分姿色。 …… 卓凌风一觉直睡到次日日上三竿,方才起身。 怎料刘菁亲自捧了盥洗用具和早点进房,虽说卓凌风知道刘正风与岳不群都想撮合女儿,但二者目的却是不尽相同。 可对这委实有些吃不消。 却又不好拒绝,只能逊谢。 吃早点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婢女侍候,卓凌风两世为人,哪里经过这阵仗? 好不容易用过早点,便想出门。 刘菁笑道:“我爹说了,大典午时才开始,到时候,会有下人来请我们去观礼。 这会五岳剑派的长辈们也都在厢房歇息呢。毕竟来的武林人物实在太多,你若是去了,总有打不完的招呼。” 卓凌风一想也是,可刘菁在这里,他是真的如坐针毡。不禁心想:“江湖儿女不如普通人计较小节,可这也太随意了。” 可想到岳灵珊半夜都敢来找自己,刘菁陪自己吃早餐,又算个什么? 又想着,这待遇若是放在前世,那是想都不敢想,不觉又有些膨胀,生出了几分陶醉。 卓凌风这一会念头转的,是他多年最快的一次了。 这时,下人又抬来一团炉火,火上铜壶正沸,又往桌上放了一个紫砂壶。 刘菁手里揉弄着两寸见方的浑圆茶饼,细细的茶丝扑簌簌落入壶中。 婢女提起铜壶,将沸水注入,壶中翠浪翻滚,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屋中。 忽然一声脆叫:“好香啊!” 门口窜进一个女童来。 就见她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穿一身翠绿衣衫,皮肤雪白,一张脸蛋清秀可爱。 她一进来就盯着卓凌风左右打量,说道:“你就是卓凌风啊?” 她言语之间,很是随意,根本不认生。 刘菁笑道:“这是曲家妹子,名……” 女童抢着道:“我叫曲非烟!” 卓凌风点点头道:“你好!” 心里却想到她在原轨迹中,被嵩山派“大嵩阳手”一剑刺死,也是很多人心中的意难平。 想到这里,对嵩山派的狠绝又多了几分认知,却也添了几分忌惮! 毕竟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他是下不了手一剑杀却的! 在江湖上混,也算是一个不如人家的地方! 曲非烟在地上转来转去,一直盯着卓凌风看,又道:“听刘爷爷说,她有心将刘家姐姐许配给你,他也就可以放心无憾了! 昨夜我又听到华山掌门人,也向刘爷爷问你的住处。你说,他们这些武林中很是了不起的人物,为何都对你这般在意你呢?” 刘菁面上一红,倒了一杯茶,放到卓凌风身前。 卓凌风则向曲非烟瞧了一眼,忽然一笑。 曲非烟身子一屈,坐在他旁边,问道:“你笑什么?” 卓凌风正色道:“我笑我被女子包围了,比面对几大高手还要害怕!” 第35章炼心 首座(大章) 曲非烟眉头一皱道:“你还怕高手吗? 卓凌风接口道:“当然怕!” 他这么一答,曲非烟反倒没话可接。但一双黑眸清亮逼人,注视卓凌风半晌,忽而目光一转,笑道:“那你觉得刘姐姐怎么样呢?。” 刘菁粉面通红,急道:“非非,你……” 曲非烟小手一摆道:“刘家姐姐,我昨夜可就听说了,’终南一风’卓少侠英雄了得,当世俊彦无出其右! 有些事你不说,不代表他猜不出,更何况我们都是江湖儿女,爽快总比遮掩的好!” 刘菁又是惭愧,又是欢喜,心里想道:“也不知他心里有没有我!” 一张粉脸,烧得更红。 卓凌风见曲非烟大大咧咧,刘菁倒是温柔娴静,真可谓一武一文。 只是可惜了! 看向曲非烟,笑着道:“你说的不错! 可有些事是什么事,我倒能猜到几分。 但刘三爷要金盆洗手不说,我自己更是身处漩涡中心,能否活到明天,尚未可知! 他做出此举,我倒有些意想不到,你可知其中缘由吗?” 曲非烟嘻嘻一笑,道:“这你可难不倒我!” 说着起身,双手背负,接着道:“刘爷爷要金盆洗手了,以后不能参与江湖中事,更不能跟人动手过招。 且不提一些不守江湖规矩的冤家对头,他也有子女、门人弟子。 刘爷爷终究只能代表自己,封剑归隐,不去理会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可又不是要绝情绝爱。 你如此年轻,武功又高,又敢做敢当,不失男子汉气概,自是世间第一等的良配! 若说就因什么你身怀林家的《辟邪剑谱》,反而瞻前顾后,患得患失,又哪是江湖豪杰的做派? 刘爷爷他若是怕麻烦怕危险,又怎能在江湖上名垂数十年,取得赫赫威名,非但有这么多英雄豪杰来为他庆贺,还让人以为他和衡山掌门莫大先生,是因名利而不合呢? 我刘家姐姐又受到刘爷爷言传身教,自不是一些出身微寒的粗鄙之人,所能比拟,这些浅薄道理她又怎会不懂? 只要与你结为秦晋之好,莫非还会怕受你的牵累吗? 更何况三纲五常,女子出嫁从夫,荣辱与共! 你活她活,你死她殉,又何须多言!” 她一边说,一边踱来转去,摇头晃脑,一副大人的样子。 饶是卓凌风本就知晓曲非烟心思敏锐,伶牙俐齿,在原轨迹中,当着天下英雄,用几句话就逼的余沧海一派掌门,根本下不来台。 但听了这些道理深刻的话,却觉得曲非烟只十三四岁,应该说不了如此全面。 当是刘正风与曲洋私下交谈时,她听了几句,又以自己的口吻叙述出来了。 有鉴于此,卓凌风也明白曲非烟,为何会出现在此了。 这是来探自己口风了。 若自己对刘菁有心,露些口风,会后刘正风也就好对自己开口了。 同样,自己若是无意,也可以就此打住,不伤两方体面。 毕竟这是曲非烟一个小孩子说的话,又哪能当真? 卓凌风见刘正风行事如此周全,心下暗赞:“刘正风能有如此威名,果然是个人物!” 仔细回想他金盆洗手之前,接受朝廷册封等一系列举措,都没有错,唯独低估了嵩山派的无耻与狠毒,这才让他一家蒙难! 他正自思忖。 刘菁低垂粉颈,轻掠云鬓,倒了一杯茶递向卓凌风,说道:“请先喝口茶吧。” 曲非烟两眼翻白:“刘姐姐,你可不能这样惯着他!” 卓凌风这才回神,笑道:“我不会喝茶,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曲非烟俏目一瞪,道:“你怕我们下毒吗?” 说着从刘菁手里将茶杯劈手夺过,一口气倒进了自己嘴里。 可这是刚泡好的茶,喝的猛了,将她直接烫的跳了起来,甩着小手狂在嘴前扇风。 卓凌风见她可爱,笑道:“味道如何?” 曲非烟虽然被烫,嘴上却说:“刘姐姐泡的茶,那味道自然好极了!羡慕吧?” 刘菁也被曲非烟逗的掩口笑了一阵,又在另个杯里注了茶水,递到卓凌风面前,笑道:“卓少侠,你也尝尝。” 以卓凌风的武功,泡茶时的任何环节,都没逃过他的耳目,但出于谨慎,还是没直接喝。可曲非烟都喝了,若再不喝,就有些不近人情了。 便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但觉满嘴清香,舌底生津,赞道:“的确是好茶!” 曲非烟哼道:“只是茶好吗?” 卓凌风叹了一口气道:“人自然也好了!刘家妹子花容月貌,蕙质兰心,实乃当世良配,卓凌风足感盛意! 奈何在下出身全真,自幼学道,虽不戒荤素,但男女之情,却为本门之大戒,卓凌风再是狂妄,实不敢犯!” 卓凌风并未出家,但他从未想过成家。 他骨子里又是个厚道人,觉得这个理由最不伤人,便只能说点善意的谎言了。 曲非烟冷笑道:“大戒? 哼,那岳灵珊未必胜过我刘家姐姐,恐怕‘君子剑’岳掌门的威名,比我刘爷爷更大吧?” 刘菁听了卓凌风这话,也面上难免露出失望之色,但她是名门闺秀,自是强笑道:“非非,不可胡说! 卓少侠说是怎样,那定然就是怎样! 怎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曲非烟道:“我是小,可我是女子,哪管这些! 况且昨夜岳不群向刘爷爷问他的住处,还说让自己女儿去道歉,安的什么心,谁看不出来!” 卓凌风对曲非烟的指责以及猜度,根本不以为意,只是笑了笑。 他现在也明白了,想要视情爱如云烟。 必须得先经历“万花丛中过”,再做到“片叶不沾身”,那才是本事。 若根本没有花扑,叶子又怎能沾身呢? 而曲非烟的指责、刘菁的失落,也让他体会到了,师父常常念叨的那句“万丈红尘方是炼心之所”的真义! 想炼心,硬心也只是第一步罢了! 话说到这里,三人也就只是品茶了。 曲非烟再是伶牙俐齿,也不会没口子的继续延续这个话题,那就显得刘菁仿佛没人要了。 卓凌风也从刚开始的不自在,慢慢的沉浸在了品茶的滋味中。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侍女挑帘入内,说道:“小姐,卓少侠,老爷请您们过去。” 刘菁微一颔首,挽起曲非烟,说道:“卓少侠,时辰快到了,我们去吧。” 卓凌风摇摇头说:“你们先走一步,我将这几口茶水喝完就去!” 刘菁心知他是不想与自己同去,心下不由一酸,还只能笑道:“那好。” 曲非烟瞧了卓凌风一眼,哼道:“你不就是武功高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把拉住刘菁,就出门而去。 刘菁只来得及回头望了一眼,便消失在了门帘后面。 卓凌风颇有一股怅然。 只刘菁这一眼,卓凌风就懂了,他虽无心伤人,却还是伤人心了。 但又不得不为! 他一不想给刘菁留下任何希望,给她任何错觉! 再一个,就是卓凌风心里有数。 他与江湖门派的优劣之势究竟在哪! 自己孤身一人,不比武林各派人数众多,若让他以一敌众,定然非敌! 可也正因自己无牵无挂,江湖门派虽然人多势众,也不敢将自己得罪死! 因为以他的武功,世上或有能胜他之人,但谁想将他留下,那就绝无可能! 自己一波干不掉一群人,可以分为二波、三波,谁敢得罪于他! 一个木高峰、田伯光都能在江湖逍遥至此,更何况武功更胜他们的自己! 但若有了在意之人,那么自己的一切优势,也将不复存在,再不能超然物外! 原轨迹中,天下第一高手东方不败面对围攻,怎么死的? 那可是血淋淋的教训! 明知有坑,还要一脚踩进去,这不是卓凌风的行事风格! 卓凌风将茶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拿起宝剑就去了前院。 …… 这日为刘正风道贺的人又添了许多,足有五六百人,一时间人声鼎沸, 刘正风乃是衡山城大财主,财雄势大,不但大厅、后厅、花厅、庭院,里外里的席面开了两百来桌。 桌椅到席面的奢华程度,就连卓凌风这个两世为人,说洋不洋,说土不土的人,也都为之咂舌! 这一世他没见过这场面。 可前世无论城市、农村办红白喜事,他都见过,农村一般比城市里人数还要多的多,也热闹的多,可规模也根本无法与刘府今日相提并举! 卓凌风悠哉游哉从宾客中间走过,从众人互相攀谈之中,就得知其中既有声名不菲之人,也有不三不四之辈,可谓龙蛇混杂! 忽听得门外砰砰两声铳响,跟着鼓乐之声大作,又有鸣锣喝道的声音,显是什么官员来到门外。 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穿着崭新熟罗长袍,匆匆从内堂奔出。群雄欢声道贺,刘正风只略一拱手,便走向门外。 过了一会,便见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 稍有见识之人都知道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 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身后的衙役右腿跪下,双手高举过顶,呈上一只用黄缎覆盖的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卷轴。 那官员躬着身子,接过了卷轴,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听了这话,不少江湖人士心中一惊,霍然起身,一些定力差的将身上兵刃也拿在了手里。 盖因江湖与朝廷,只要不涉及底线,从来都是泾渭分明,互不干涉! 朝廷的底线,就是江湖中人不谋逆! 对于他们之间的仇杀征伐,朝廷根本不理会! 众人深知这一节,刘正风封剑归隐之事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却来了官员宣旨。 登时以为刘正风是要行谋逆之事,被朝廷侦知。 这可是杀头抄家诛九族的大罪,均想刘府前后左右一定已密布官兵,一场大厮杀已难避免,自己和刘正风交好,决无袖手之理。 再说谋逆之事,九族皆罪! 自己既来刘府赴会,自是逆党中人,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当下只待刘正风变色招呼,众人立时白刃交加,将那官员剁成肉泥! 众人想到了一切可能,可独独没想到,这官员是来册封刘正风的。 在一套传旨、接旨的程序下,堂堂衡山派刘三爷在众人眼前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朝廷参将! 刘正风还当着群雄的面,给那传旨之人公然行贿,那幅感激涕零的样子,让人无不觉得肉麻作呕! 这来到刘府的一众宾客虽非黑道中人,也不是犯上作乱之徒,但在武林中各具名望,均是自视甚高的人物,对官府向来不瞧在眼中。 更见刘正风公然行贿,心中都瞧他不起,一时间又尴尬,又诧异,又鄙夷! 刘正风点头哈腰将那张大人直送到大门外,只听得鸣锣喝道之声响起,刘府又放礼铳相送。 刘正风进门之时,对群雄脸上的各样神色均视而未见,仍满脸堆欢,走至大院中段。 就见卓凌风怀抱黑色长剑,站在一边,连忙迎了上来,拱手笑道:“卓少侠,昨晚休息的好吗?”。 卓凌风点点头道:“甚好!” “那就好,请!” 两人并肩进了大厅。 卓凌风举目一望,正中的太师椅竟然无人落座。 天门道人坐在太师椅左侧,定逸师太坐他旁边,两人看见卓凌风,微一点头。 卓凌风点头回礼。 太师椅右首坐着一个青衫书生,右手轻摇折扇,神情潇洒。 这书生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脸正气,卓凌风自是认得。 十年过去,他竟然没有太大变化,内功修为着实了不起。 岳灵珊站在他身后,虽是一脸严肃,瞧也不瞧卓凌风一眼。 但她今日真容出场,再肃着脸,那也是华山弟子中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线。 更准确来说,是有她在的地方,就很吸引眼球,哪怕四周所立的男女老少,也无不神色肃穆,她还是最为显眼! 这时刘正风一请书生,介绍道:“卓少侠,这位便是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你们快认识一下!” 刘正风自己清楚,凭他的面子,本不值掌门级别的人物亲自到此。 所以嵩山、北岳恒山掌门人都未来此, 而泰山掌门天门道人脾性暴躁,却是古道热肠之人,所以才来了! 岳不群如今到场,可谓与有荣焉! 得意之处,那一双小眼笑的,都快眯成两条细缝了。 卓凌风心想:“他若不是为了找时间去福建,怎会来为你道贺,你也真是想多了。” 又想到原轨迹中的余沧海也是因为去福建,才顺路来了一趟。 否则他这一场洗手大会,没有一个武林掌门级别的大佬到场啊! 也的确够寒酸! 这就是实力还不够拔尖的缘故! 卓凌风闪念间,岳不群起身站起,持扇抱拳,含笑说道:“当年在华山,在下就觉得卓少侠日后必成大器。 果然,再次相逢,威名已然响彻天下,了不起!” 他神色谦合,也不提卓凌风找他拜师之事,尽显君子风范。 让很多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年轻后辈,一股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昔日卓凌风第一次见他,也是这种感受,也不足为怪,也持剑抱拳还礼,说道:“岳先生神情气旺,一如当年,才是真正了不起!在下却还待长进,什么威名响彻天下,纯属江湖朋友抬爱!!”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是心照不宣,表现的没有丝毫异样,好像他们就只是在华山有过一面之缘。 但今日新来了很多人,也没见过风头正劲、如日中天的“终南一风”,此时一见,长者无不点头,年轻一辈自是恨的牙根痒痒,心想:“什么玩意儿,我若是出身终南山,不比你强上十倍不止! 轮的到你跟君子剑相谈,竟然大言不惭说岳家姑娘丑,真是眼睛长到屁股上去了!” 但表面上却都很是谦虚,生怕被人看出自己不服,惹来麻烦! 毕竟,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应该还打不过青城掌门! 且让他卓凌风先得意几天便了! 想着又向岳不群身后的岳灵珊偷瞟一眼。 刘府今日又新来了几位武林名宿,如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等人,刘正风又忙着为卓凌风一一介绍,免不了寒暄几句。 卓凌风现在结交的人物,都是当世武林名宿,什么年轻一辈的俊才,给他提鞋都没资格。 又怎知自己昨夜只是说了一句岳灵珊丑,今日她一展露真容,自己就几乎已经成了武林青年一辈的公敌了。 刘正风满脸喜气洋溢,走到上首,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各位远道光临刘某人的金盆洗手大会,刘正风当真脸上贴金,感激不尽。 可今日这首座却是一直空置,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刘某人贪心不足,甚以为憾! 还望各位不要见笑!” 厅上群雄也早都发现了,正中太师椅上无人就坐,一直空置。 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以及班辈年纪,泰山派掌门天门道人该坐首席。 只是五岳剑派结盟,天门道人和岳不群、定逸师太等有一半是主人身份,不便上坐。 如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川鄂三峡神女峰铁姥姥等一众前辈名宿,自觉年龄辈分虽然够了,但威名大不过天门道人、岳不群等人,更是群相退让,谁也不肯坐首席。 刘正风接着又道:“鉴于泰山派天门道兄、华山派岳师兄,丐帮张副帮主都推来让去,在下心中倒有一个人,可堪上座! 诸位不会怪我这话,说得太直率吧?”。 众人听了心中颇为诧异,俱是想道:“除了少林方证大师、武当冲虚道长、嵩山派左盟主三人亲临,还有人在此配居上座吗?” 于是有人提声问道:“不知刘三爷说的这位大英雄是谁?”。 刘正风朗声一笑,道:“我请这位英雄出来之前,先得请你将这个‘大’字改一改。” 这人蓦地省悟过来,说道:“哦,我明白了!刘三爷,你说的莫非是……” 刘正风点头道:“不错! 我说的就是一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小英雄!”。 说着向卓凌风伸手一请,道:“这位卓少侠,众位莫要瞧他年纪轻轻,武功行事却是高人一等。 我声明在先,在下与卓少侠只是昨日相识,纯因佩服他以一己之力化解了青城派与福威镖局,纠缠数代的恩怨,挽救了不少无辜性命! 此事不可谓不仁! 至于说他什么贪了林家的《辟邪剑谱》,更是纯属无稽之谈! 他昨日在刘某府邸,施展神妙剑法诛除无信无义的木高峰! 剑法之精之纯,少说也有十年苦功,他与青城派、福威镖局之事,也只是半个多月前,安能是什么辟邪剑法! 关于此论,天门道兄、定逸师姐都是剑法大家,他们心中自有判断!”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不由点了点头,他们虽认不出卓凌风的剑法路数,但那份功力,绝非初学乍练之人所能拥有! 而卓凌风既然早就身怀此等剑法,又有“蛤蟆功”傍身,又怎会贪图林家的什么《辟邪剑谱》? 刘正风又道:“我等习武之人,遇到不平,拔剑挺身,此为之义! 如此大仁大义的年轻豪杰,让人敢不佩服,刘某这才一力让他居于首座!” 第36章 五岳令旗 卓凌风对刘正风要请自己上座之事,事先全没料到。 但对方说出想要请人坐首座时,对于那个人选是谁,就隐约有些猜测了。 不禁心想:“莫非刘正风已经知道嵩山派图谋,想将我推出来为他挡灾?” 毕竟首座那可不是坐坐就算! 否则这么多高手,为何宁愿这位置空着,也无人敢坐。 盖因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要镇场的。 若坐在这个位置上,刘正风洗手大会出现了什么事,又没能耐解决,那就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了。 原轨迹中,刘正风的洗手大会,首座没人坐,嵩山派来时,只对着刘正风说话。 若首座有人坐,那就代表有人主事。 换言之,若天门道人、岳不群等人坐了首座。在刘正风一家遭受威胁时,他们若没以命相博,以后在江湖上也休想抬的起头! 正因这一节,卓凌风就想的比较远了。 可又一想,应该也不可能。 原轨迹中,刘正风对嵩山派的突然来临很是吃惊,显然不知情。 那曲非烟与曲洋一直在一起,曲非烟出现在他家,后来曲洋也现身,足以说明问题。 那么现在曲非烟也在刘家,他定然也不知情! 卓凌风一时间思如走马,直听到刘正风为自己澄清,他的剑法绝非辟邪剑法,这岂不是让他为“福威镖局”顶的雷白费了,连忙摇手说道:“这不对!” 可哪里不对,却又没法再说。 刘正风以为他说这话,是推辞不受首座,很是语重心长道:“武林中虽有辈分,可这里却没有你的长辈,谁能知道你是大辈还是小辈,那自是达者为先。 况且身为大丈夫,更是得有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魄!” 刘正风最后句话出口,凸显峥嵘,让人不由对这个朝廷参将重新拾起了几分敬意,均想:“昔日衡山刘三爷的名头,绝不是吹出来的。 想是年纪大了,厌倦了打打杀杀,这才弄了个官当当,想享享清福,也是人之常情了。” 而且刘正风所言也很有道理,卓凌风师从何人,无从知晓,也不能严格去论辈分。 卓凌风一想明白刘正风不是想利用自己,对这首座之位,坐于不坐,也颇有几分踌躇。 他倒不是怕出现什么自己兜不住的麻烦,丢人于众前。 而是自己毕竟年轻,厅上的年轻人几乎都站着,自己若去坐了首座,未免不知自谦,有违恩师教诲。 刘正风见卓凌风迟迟不表态,又接着说道:“况且你战败青城派余观主、剑诛木高峰这等一流高手,声威之隆,普天下也少有人及,这首座之位也是实至名归!” 他这话确是实情,天门道人、岳不群等一众武林名宿威名虽大,杀的人更远超卓凌风。 奈何那些对手,含金量比之余沧海这等名门大派的掌门,木高峰这等纵横塞外,名满天下的武林怪杰,委实有些不够看! 那么单凭卓凌风掌败余沧海、剑诛木高峰的辉煌战绩,在场豪杰名宿虽多,却无一人能及的上他,这首座倒也有资格坐上一坐。 可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有些人心里自是生出了几分不满,均想:“武林中自当以辈分为先,而后再论德、望,岂能只去考虑什么武功高低!” 这种想法,自以年轻人居多。 他们都是随着自家长辈来的,在大厅连个座位都混不上,只能站着观礼。 卓凌风很他们一样,毛都没长全,还被邀请居于首座。不就是看他武功还行,才跪舔人家吗? 心中对刘正风这个朝廷鹰犬之辈,自是腹诽不已,真是到了你刘家,由着你一人表演了。 岳不群、何三七、闻先生等一众高手久历江湖,见刘正风一定要将卓凌风推上首座之位,想的却是更明白了。 刘正风一旦金盆洗手,后半生就再也不能动刀剑了! 可学武之人,一辈子不免杀伤人命,多结冤家。 他自己退出江湖了,可一家老小,一门弟子以后若有什么事,自己不能出手。纵然有仇家,也不能去报复,否则就是犯了江湖大忌! 毕竟这么多人不远千里赶来观礼,就是为你封剑归隐之事做一个见证。 结果你出尔反尔,不但不当人子,更是没拿这群人当人看,谁能与你甘休? 刘正风自然清楚这个道理,明显是想借着一点余劲,将卓凌风的武林声望,再往上送一送,双方自是结下了善缘。 日后若真有个大事小情,刘门弟子力不能及,卓凌风就是一份指望。 卓凌风心思缜密,眼神锐利,既猜到了刘正风的想法,也看到了一些人的不满之色,心想:“我师父年纪比五岳掌门大的多,若真论起武林辈分,我未必就低岳不群他们一辈。 我只不过觉得自己年轻,才不想出这个风头,可你们这些无知之辈既然看不起我,那我就偏要做,看谁又能奈我何?”。 言念及此,卓凌风热血上涌,傲气横发,当即朗然一笑道:“刘三爷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屁股就在首席的太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刘正风哈哈一笑,举起右手向卓凌风左肩膀一拍,说道:“好,够爽快,不愧为男儿本色,但你得坐稳了!” 说着胡须一翘,左手也向他右肩拍了下去。 刘正风是何等人物,自然知道今日来了很多新人,对卓凌风的手段认识不全,也对自己邀请卓凌风之举,甚为不服。 遂有心成全卓凌风,哪怕踩着自己! 这双掌一按,自是用上了衡山派嫡传内功,卓凌风的衣衫登时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他这一出手,不禁让人大吃一惊, 试想以刘正风威名之重,武功之高,卓凌风内力再深,武功再是高明,若不还手,也最多保证自己不受伤害。 可他屁股底下的椅子,非被震散不可,岂不当场出丑? 可要是刘正风故意容让,在场的一流高手多达十多位,焉能看不出来? 这就更丢人了! 众人正自动念,就见卓凌风的衣衫,风帆似的鼓涨起来,刘正风长须抖动得簌簌作响,显然两人都在运内力相抗。 而刘正风更觉自己双手,就似陷进了棉花堆里似的,掌上浑无受力之处。 卓凌风仍是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动,椅子也没有碎裂。 二人武学修为不仅高下立判,强弱之悬殊,也是有目共睹。 忽听卓凌风喉间“咕”的一叫,刘正风脸上登即闪过一股红气,身子一晃,连退两步,正好撞向了身后的岳不群。 卓凌风那一声怪叫,直让岳不群眼神一凝,一见刘正风向他撞来,手中折扇猛的一合,脸上瞬间泛起一股紫气。 右袖一拂,折扇借着袖风,疾探而出,正顶在了刘正风腰间。 虽然变起仓促,可岳不群出手风度闲雅,不带丝毫烟火气,无愧君子之名,又狠狠刷了一波名望! 岳不群内力深厚,有他鼎力相助,刘正风自是站稳了。 可岳不群自己瞬间感到一股跌浪如潮的劲力,从刘正风的后腰自手中扇端传了过来,内力急催,一时间脸上紫气弥盛,五柳长须也是抖动不已。 仿佛比那会刘正风的胡子抖的还要厉害几分,椅子更是“咯吱咯吱”摇了两摇,幸而没有翻倒。 不然“君子剑”也就可以直接回华山了。 实在丢不起那人! 但一瞬间,岳不群脸上恢复如常。 刘正风立马回身,朝岳不群一揖倒地,郑声道:“岳师兄,小弟失礼了!” 这一幕,让满堂宾客不禁相顾失色,均想:“这卓凌风内力怎能如此深厚?” 稍有见识的人,都知岳不群面泛紫气,必是用上了华山派的“紫霞神功”。 而卓凌风先将刘正风震退出来,又将岳不群险些撞翻,这是何等厉害? 简直细思极恐! 岳不群微微一笑,道:“哪里哪里,卓少侠的蛤蟆功威名远震,刘贤弟只是身不由主,又何谈失礼?” 岳不群当然知道刘正风是被卓凌风的“蛤蟆功”震退,才拿不住势头,撞向自己。 身后若换了别人,也得被逼出手。 可让他有些疑惑的是,刘正风是与卓凌风运功相抗的,他身怀上乘内功,遇到外力必要反击,自然而然得将卓凌风的力道卸去不少。 岳不群自忖在刘正风运劲反击之下,卓凌风的“蛤蟆功”劲力再是厉害,落到自己身上,也就没有多少力道了。 他可以轻松拿捏这点小场面。 怎料却与他猜想的不一样,刘正风就仿佛一个传输力量的导体,若非近年来他的“紫霞神功”大有进境,险些阴沟里翻船,丢了大人! 卓凌风看向岳不群,拱手说道:“华山派的紫霞神功果然是武林一绝!”。心想:“你在福州与我对了一掌,我无从借力,让你占了便宜,这一下算是扯平了!” 但对岳不群也是暗暗佩服,这家伙的内力的确够深,难怪能和左冷禅的寒冰真气相抗!厉害! 卓凌风心里清楚,刘正风之所以出手,是想让自己踩着他坐这首座。 可他做人做事,只要不关乎大节,从来都不会让对自己好的人吃亏。 所以看似反击的是刘正风,却用了《九阴真经》中的“隔物传功”之法,此法门要义就是受力者远重近轻。 那股反击之力,刘正风受的反而不多,几乎都让岳不群独自承受了! 当然,除了这两个想法。 他还有一个目的。 自己要坐上这首座,让岳不群这位华山掌门也开开口,也比刘正风一个人唱独角戏强。想着嘴角微扬。 他这意味深长的一笑,让岳不群蓦地心中一动,暗自想道:“是了,他看似是与刘正风相抗,可目的就是我。 既还了我在福州时的一剑一掌之仇,也是想让我为刘正风再说说话! 呵呵,他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固然难得,做人做事非但滴水不漏,还不显山露水,才更为厉害。也不知是谁教出来的! 我岳某人捧一捧你,又有何妨!” 于是缓缓站起,一手拈须,朗声道:“刘贤弟慧眼识英雄,众位豪杰有目共睹。 说句实话,卓少侠论辈分是不该坐这个位子,但以他这样的年纪,而具这般武功,举世恐怕难寻第二位!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卓少侠今日合该坐此首席! 众位以为如何啊?” 他语声闲舒,却是清旷悠远,在场之人无不听的清清楚楚。 “君子剑”在江湖中何等声望,他说话自是无人再有异议,连脸上也没有丝毫不满。 卓凌风看的清楚,心想:“老家伙在众人心目中的德望,我委实不及! 更是深懂语言艺术,看似在捧我,却还要将刘正风挂在前头,仿佛他是给五岳同盟面子一样。 自己这个首座若是名不副实,众人也小瞧不到他身上去!” 刘正风扬声笑道:“既然岳师兄也这么说,刘正风总算不是在刘府私相授受了,哈哈……!” 笑声着朝弟子米为义一点头,登时百筵齐开,仆役上来为群雄献菜斟酒。 米为义端出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 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上茶几,盆中已盛满了清水。 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啪、砰啪地连放了八响大爆竹。 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也都拥到大厅来瞧热闹。 鞭炮声中,刘正风笑嘻嘻地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 刘正风沉吟一下,扬声道:“兄弟适才受了朝廷恩典,做了一个小小官儿,大家伙都是亲眼所见的了。 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江湖上讲究义字当先,快意恩仇,行事多凭一己之好恶。 可国家公事,却须奉公守法,上报君恩,下安黎庶。 而这两者必有冲突,叫刘正风不免为难。 从今以后,刘正风只能退出武林,不算是衡山派的弟子了!” 群雄见他封官,对这一切自是早有预料。有人觉得人各有志,有人觉得他自甘堕落。 衡山掌门莫大先生想必觉得此举,也实在有损衡山派光彩,所以才恼怒不来。 在这情景之下,各人应纷纷向刘正风道贺才是,可心思各异,谁也不开口说话。 一时之间,大厅上鸦雀无声。 刘正风又看向四周,接着道:“我门下弟子如愿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 向大年、米为义等刘门弟子伤感拜倒,人群当即矮了一片。 群雄中一些再傻的人,也明白了,刘正风为何要在最后时刻,强捧卓凌风了。 还不是为了这帮徒弟! 但又一想:“也是,为人师表,当得如此!若为了自身,顾求颜面,也算不得真正的英雄好汉了!” 对刘正风“跪舔”卓凌风的行为,倒是多了几分理解。 因为他们谁不希望自己师父,有朝一日为了自己,也能去跪舔一把别人了? 刘正风又看向门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甚是惭愧。 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 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 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做个见证。 以后各位来到衡山城,自然仍是刘某人的好朋友。不过武林中的种种恩怨是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也不参预了。 若违是言,有如此剑!” 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啪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 他折断长剑,顺手将两截断剑挥落。 “嗤嗤”两声轻响,断刃插入了青砖。 群雄只从断剑入砖之声,就知这口剑显是砍金断玉的利器,他将其毫不费力地折断,指上功夫之纯,实是武林中一流高手的造诣。 闻先生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可惜!”也不知他是可惜这口宝剑,还是可惜刘正风这样一位高手,竟甘心去投靠官府。 刘正风脸露微笑,卷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 一时间场上人人屏息观看,气氛紧张到凝固了。 人人都知道,只要刘正风的手在金盆里一过,日后再无衡山派刘三爷,有的只是朝廷参将刘正风了! 忽听大门外有人厉喝:“且住!” 刘正风微微一惊,双手便不入水,侧身抬头,要看喝止自己的竟是何人。 只见大门口走进四个身穿黄衫的汉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 这人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灿烂宝光。 认得这面旗子之人,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令旗到了! 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群雄几乎一起看向了卓凌风,有些幸灾乐祸之人,心道:“这位置,你可坐好了! 这下可得闪了腰了!” 卓凌风却是一脸淡然,就仿佛没听到嵩山派这句话的意思。 只听刘正风躬身说道:“但不知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那汉子道:“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意旨,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微笑道:“不必客气。 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 他脸上虽露笑容,但语音已微微发颤。 显然这件事来得十分突兀,以他如此多历阵仗之人,也不免大为震动。 那汉子正是嵩山派左冷禅门下弟子“千丈松”史登达。 听得衡山派第一辈的高手刘正风,都知自己名字与外号,心中不免得意,微微躬身,说道:“弟子史登达拜见刘师叔。” 说着抢上几步,又向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人行礼道:“嵩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师伯、师叔。” 其余四名黄衣汉子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甚为欢喜,一面欠身还礼,说道:“你师父出来阻止这件事,那再好也没有了。我说呢,咱们学武之人……” 话音未落,忽听卓凌风一声高叫:“师太,慢来!” 定逸师太眉头一皱,道:“卓少侠,你有什么话说?” 众人暗道:“哈哈,可有好戏瞧了! 这首座就那么好坐?” 卓凌风肃然起身,凝声道:“师太,你我之辈,或许喜欢快意江湖,至死不悔! 可人各有志,刘三爷既然厌倦了江湖生涯,金盆洗手未尝不可! 再者说了,今日天下英雄齐至,只为见证刘三爷金盆洗手,封剑归隐,此刻你若阻拦,岂不叫他出尔反尔,让江湖好汉引以为笑呢?” 定逸师太一皱眉,点头说:“有道理! 此时若是阻拦刘师弟,着实让他难做人了!”说着又重新坐回椅子。 史登达瞧见卓凌风,面上顿变。 在这种场合,能得定逸师太称一句“卓少侠”的,除了如日中天的“终南一风”卓凌风,他也想不到第二人。 可他是左冷禅一众徒弟中最富智计之人,当下抢上一步,干笑道:“这位兄台可是卓凌风卓少侠?” 卓凌风眼睛一斜,冷冷道:“谁是你兄台,凭你也配?”。 史登达勉强忍住怒气,铁青着脸,道:“在下虽说不值一提! 可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阁下还请慎言!” 说着身子一转,看向刘正风,右手高举锦旗,肃然道:“刘师叔,我师父千叮万嘱,务请你暂缓金盆洗手。 他老人家传此旗令,既是顾全五岳剑派的情谊,亦为了维护武林中的正气,同时也是为刘师叔的好。你可要三思啊!” 刘正风心觉不妙,未等开口。 卓凌风一声轻哼,身子一晃,右脚倏地飞出,左手前探,将史登达踢了个筋斗,随手将他手中令旗夺过。 五岳令旗那是何等重要,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等五岳首脑齐齐站起。 与史登达同来的四名嵩山弟子更是齐齐拔出佩剑,剑光闪闪,便要扑将过去。 只听“呼”的一声,接着“啪啪啪啪”四声脆响几连一声,一个个空着双手捂着脸,半边脸色红得像是猪肝。 就在这刹那之间,四人竟已每人重重挨了个耳刮子,手里的剑已全不见了。 再瞧卓凌风,不知何时已端端正正又重新坐在首座上了,左手拿着五岳令旗,右臂将四柄长剑围抱在胸前。 嵩山等弟子认得,这些剑正是自己的,可若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到了别人手上,他们谁也回答不出。 跟着卓凌风右臂一振,四柄长剑嗖地飞出。 “夺”地一声响,齐齐钉在了大厅正中梁上。 第37章 变故丛生(感谢图某人书友打赏) 饶是众人知晓卓凌风武功之高,世上罕有其匹。 但见他迅捷无伦越过两丈距离,又一瞬间从史登达手里夺了五岳令旗,不但打了四名嵩山弟子四掌,还夺了几人兵刃,又即退回座位。 手法之怪异,身法之神速,直让众人骇然相视。 就连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何三七、闻先生以及丐帮副帮主张金鳌等一众武林名宿,一时也都怔住了。 这几名嵩山弟子都是武林中二三流的小角色,卓凌风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倒不怎么意外。 但以他们见识之广博,对其这几天所展现出的内功、剑法、轻功、拳脚的武学家数,竟无一样有半分头绪,这就不得不奇了!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不由捋着胡须,一脸沉思,心想:“看来江湖上传言,说他拥有让峨眉派第四代掌门周芷若赖以扬名的九阴真经,也不是无的放矢! 只是欧阳锋晚年被我两代帮主给弄疯癫了,不大可能留下什么传承,倒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神雕大侠,也就是活死人墓! 毕竟他出身终南山!”。 如嵩山、泰山等派崛起江湖也只是这六七十年的事。底蕴渊源根本比不上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崆峒、青城等大派。 可丐帮一直都是天下第一大帮会。 别人或许对“西毒”欧阳锋了解不多,可张金鳌却对这个与自家两代帮主纠葛不断的人物,知之甚深。 又怎能不知他的两大奇功“蛤蟆功”与“九阴真经”, 蛤蟆功乃是欧阳锋的成名绝技,他却传授给了义子“神雕大侠”杨过。 那《九阴真经》也让不少武学高手身受其益。如自家两代帮主洪七公、黄蓉,大侠郭靖、神雕侠杨过等等。 再近一点,百余年前,少林寺召开“屠狮大会”之时,丐帮长老就惨死在了峨眉弟子、武当弃徒宋青书的“九阴白骨爪”下。而他就是得到了周芷若传授。 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个黄衫女子,也以九阴真经中的武功击败周芷若, 众人才明白峨眉第四代掌门是得了武学宝典《九阴真经》中的传承,方能击败群雄,得了“武功天下第一”名号。 这黄衫女子临走时留下一言“终南山下,活死人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而她必是神雕侠后人,也是扶持当时的帮主史红石即位的最大臂助。 这些武林掌故,张金鳌身为丐帮副帮主,自是有所了解。 所以他在不认识卓凌风的武功来历下,只凭着这些武林掌故,就严丝合缝的将其给对号入座了。 众人思忖之间,史登达翻身爬起,却是惊怒交集。 丢了五岳令旗,就好比丢了皇帝玉玺,他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只能压下恐惧之心,立即拔出长剑,抢上前去,指着卓凌风,厉声叫道:“卓凌风,这面五岳令旗是我五岳剑派所共制,你敢抢它? 你是当真不将我五岳剑派放在眼里吗?”。 他的剑很冷,光也很亮,可无数道比剑光更冷、更亮的目光,也都盯在了卓凌风的那只左手上。 准确的说,是那面五岳令旗。 众人被史登达这一句也拉回了思绪,天门道人与定逸师太脾性火爆,两人眉头已然竖起,右手缓缓落向了腰间剑柄。 毕竟五岳令旗代表的可不只是嵩山一派。这事若是忍了,他们也就不是豪杰之士了。 一众宾客也是不敢想象,卓凌风竟有那么大的胆子,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抢夺五岳令旗,真不怕被五岳门人群起而攻,剁为肉酱吗? 他武功再高,若说以一人之力就能杀尽所有人,那是开玩笑!没人信的! 但岳不群却是明白卓凌风为什么敢的, 因为他懂! 打不过可以跑,留待下次吗! 他一定会这样做,卓凌风难道想不到?可他却默不作声,想要看看事态如何发展。 卓凌风对几人异常自是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淡淡说:“这是什么场合?我坐首席,都未曾开口终止刘正风金盆洗手,轮的到你一个嵩山派弟子在这里耀武扬威,发号施令? 一脚没将你踢死,你是觉得你命硬吗?”。 史登达浑身一震,面如土色。 众人也知卓凌风适才给他一脚,只需催加劲力,他便得毙命当场。 不过随意动手杀人,绝非正道做派。 故而众人也理解卓凌风的手下留情。 史登达心中自是生惧,却强自作态,喝道:“卓凌风你好无礼! 我五岳众位师叔伯容忍你的狂妄,让你坐了首席,你就妄自尊大,敢插手我五岳剑派之事了么?” 他已知自家三位师叔已然来到刘府,故此不能不内荏而色厉,但盼可以掩饰过自己的惧怕之心。 卓凌风冷冷一笑,目光一转,道:“天门道长,岳先生,定逸师太,卓某才出深山,也不知这面五岳令旗是何作用?” 定逸师太听了这话,以为他是真的不知,脸色不由一缓,说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跟五派有关之事,大伙儿须得听盟主号令。 所以这面五色令旗是我五派所共制,有见令旗如见盟主之说!” 说到这里,定逸师太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眼光在嵩山弟子脸上一扫,大有审视之意。 天门道人脾气大,却是一个直肠直肚的人,也接口说:“定逸师太说的不错,那是我们当年为了对抗魔教定下的。” 卓凌风微一颔首:“多谢二位解惑!” 又瞧了岳不群一眼道:“岳掌门?” 岳不群此时不知嵩山派用意,本不欲掺合。但见卓凌风让自己表态。天门、定逸说的也都是实情,只好点头说道:“天门道兄、定逸师太说得对。” 史登达见卓凌风三言两语就将三派首脑敌意打消,怒道:“你究竟想说什……?” 卓凌风目如冷电,在史登达脸上一瞪,史登达就感自己仿佛被人分开了八片顶梁骨,将一盆冰水直浇到脚底,浑身上下冰凉寒战,颤声道:“你……你……” 众人见卓凌风虽不出手,也不说话,慑人之力却殊无二致,也是寒意倍生。 卓凌风哼了一声,再不看史登达一眼,环顾四周,朗声道:“适才五岳剑派的几位首脑说了这五岳令旗的意义。 可今日金盆洗手大会,乃是刘三爷的私事,阻止他金盆洗手,谈不上维护武林正气,与五岳剑派更不相干,又怎能去受什么盟主旗令约束。 依我看来,倒是嵩山派拿着盟主令旗,滥用公器,强管别人私务,行事太过霸道,大违名门正派的作风!” 手扬处,五岳令旗“夺”地一声,钉在了刘正风面前盛放金盆的茶几上。 定逸师太也插口道:“是啊。刘贤弟金盆洗手,去做那芝麻绿豆官儿,老实说,贫尼也大大的不以为然,可是人各有志,他爱升官发财,只要不害百姓,不坏了武林同道的义气,纵然左盟主也不能强加阻止啊。” 刘正风抱拳说道:“多谢定逸师姐仗义执言!” 卓凌风一手拎起太师大椅,铛的一声放在盛放金盆的茶几旁边,一屁股坐下。 峻声道:“刘三爷,你还不继续洗手,还等什么?”。 他这句话看似无理,但众人都明白,这时洗手才最重要。 只要洗手仪式一过,刘正风再非江湖中人,而是朝廷中人,左冷禅想拦也无从拦起。 刘正风心中之感激,自是无言可表,此时敢不将左冷禅嵩山派放在眼里的,如此力挺自己的,也就卓凌风一人了。 他也不多说,拱了拱手,就要伸手入盆。 可就在此时,忽听得后堂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喂,你这是干什么?我爱跟谁在一起玩儿,你管得着么?” 卓凌风一听声音,就知这是曲非烟,心中不禁怒火汹汹。 又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给我安安静静地坐着,不许乱动乱说,过得一会,我自然放你走。” 曲非烟道:“咦,这倒奇了,这是你家吗?我喜欢跟刘家姊姊到后园子去,为什么你拦着不许?” 那人道:“好吧!你要去,自己去好了,请刘姑娘在这里耽一会儿。” 曲非烟道:“刘姊姊说见到你便讨厌,你快给我走得远远的。刘姊姊又不认得你,谁要你在这里缠七缠八。” 只听得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妹妹,咱们去吧,别理他。” 此女言语温柔,自是给卓凌风送醒酒汤、送洗漱用具,亲自泡茶斟茶喝的刘菁。 卓凌风心中杀机弥漫,却知势不在己,也只能先行忍耐,待刘正风洗了手,正主出现,方能一举扳回主动。 那男子道:“刘姑娘,请你在这里稍待片刻。” 曲非烟道:“那我们进大厅行不行!” 男子道:“这倒是可以!” 刘正风愈听愈气,眼里透出一股怒气,心想:“哪一个大胆狂徒到我家来撒野,竟然敢向我菁儿无礼?” 闪念间只见刘菁和曲非烟手携着手,怯生生走进大厅,一个黄衫青年紧紧跟着二人。 众人瞧青年服色,认得是嵩山派弟子。 刘正风二弟子米为义见嵩山派扰乱师父盛会,又在刘府限制师妹自由,欺人太甚,登时怒意难遏,喝道:“你嵩山派毫无人理,究竟想要做何?” 那人傲然说道:“做何?奉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 这几句话声音并不甚响,可他神色骄矜异常,群雄无不为之变色。 他又向刘正风微一躬身,道:“嵩山门下弟子万大平,参见刘师叔。” 刘正风脸色阴沉,双目炯炯,盯着他一言不发,身子微微发抖,显是气急了,突地一声断喝:“嵩山派究竟来了多少弟子,一齐现身吧!” 他一言甫毕,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见过刘师叔!” 几十人的声音同时叫了出来,声既响亮,又是出其不意,群雄都吃了一惊。 但见屋顶上站着十余人,一色的身穿黄衫。大厅中诸人却各样打扮都有,显是早就混了进来,暗中监视着刘正风,在一千余人之中,谁都没发觉。 定逸师太第一个沉不住气,大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也太欺侮人了!” 史登达道:“定逸师伯恕罪。我师父传下号令,说什么也得劝阻刘师叔,不可让他金盆洗手,深恐刘师叔不服号令,因此上多有得罪。” 便在此时,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刘正风的夫人,他的两个幼子,以及刘门的七名弟子,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手中都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 众人见了这架势,心中均是一凛,嵩山派这样做,莫非是要灭了刘正风满门不成? 卓凌风忽地纵声长笑,笑声雄浑无匹,震得大厅、屋顶人人双耳嗡嗡作响。 众人心头微凛,实在不知这一幕有何可笑之处。 卓凌风霍然起身,笑声忽敛,目视刘正风,朗声道:“刘三爷,所谓天大的事也抬不过一个理字。否则与魔教何异? 今日天下英雄云集在此,嵩山派胆敢动你家人弟子一根寒毛,若还能让嵩山派存名江湖,以后这身家性命与那万金不换的侠义二字,嘿嘿,再莫提起!” 众人也都明白,此言倒非卓凌风故意道德绑架群豪,或是在虚言恫吓嵩山弟子。 而是江湖人行事虽说多凭个人喜恶,可总要有些规矩。 尤其祸不及家人,是最基本的共识,也是正魔界限的基础。 试问,谁没个家眷亲友,今日你能杀我儿子,那明天我也能淫你妻女,那这江湖,肯定乱成了一锅粥! 纵使你个人武功强如天下第一,你能保证你的亲人朋友也是天下第一? 就连魔教中人解决恩怨,拿人全家也得宣读罪状,哪有如嵩山派这般不打招呼就拿人家眷的! 当然,私下里的龌龊,群雄也懂,可也不会放在台面上说。 故而嵩山派弟子拿刘正风家眷做威胁,已经犯了众怒,犯了大忌! 毕竟此时维护刘正风,也就是维护他们的以后,否则人人效仿,那还得了? 定逸师太脾性不下暴烈男儿,白眉陡立,正要发作。 卓凌风见状猛一摆手,他是真不想这尼姑对这事掺合的太深,若是害了性命,他于心不安。 这里所有人真有一股子正气的,也就定逸师太一人耳! 其余皆为碌碌耳,不值一提! 遂朗声说道:“当然,嵩山派乃是五岳之盟主,人多势大,以维护武林正气为己任,更是他们的立派口号。 众位英豪若是顾念双方交情,不好张嘴出手,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卓凌风既然被推为首座,于情于理,都无袖手旁观之理,只喝酒不管事的酒囊饭袋我本就做不来! 更何况卓某自出终南山,就曾立志,以三尺长剑斩尽世间不平之事! 今日有缘,能在刘三爷封剑之日,成为卓某亮剑之时,也是武林一段佳话,何其有幸!” 说着一拍剑鞘,“锵”地一声。 腰畔长剑若有生命一般,激射而出,飞至半空,垂直落下,噗的一声轻响,笔直钉在茶几上,跟五岳令旗并列。 剑身精芒四射,嗡嗡作响,劲风带着旁边的五岳令旗也是展动不已,“哗啦哗啦”发出灿烂宝光。 但无数道眼光,都在瞧着卓凌风的这柄长剑。 它泛起的素素青光,自是比不得灿烂宝光耀眼,但这柄无生无知的长剑,却是神威如狱! 因为五岳盟主令旗不一定能让谁说死就死,但这柄剑,它一定可以! 没有人怀疑! 若是怀疑,可以参考“塞北明驼”木高峰! 卓凌风神目如电,从刘家一众家眷缓缓掠过,沉声说道:“卓凌风凡夫俗子一个,能力有限,未必真能护得你们周全。 可我指剑为誓:嵩山派若是不讲江湖规矩,比魔教更让人不齿,呵呵,他们伤刘家子弟一人,那我卓凌风就杀嵩山派百人! 若敢妄杀一人,我就穷尽毕生之力,无所不用其极的,覆灭嵩山一派传承! 还要追杀所有使用嵩山派武功的人,直到世间再无一人敢用嵩山武功为止!” 话音一落,当即落座,双眼微眯。 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了。 可卓凌风言语中的肃杀之意,众人感受的无不渗入骨髓。 只是有些人感到莫名其妙,嵩山派堂堂名门正派,或许只是吓唬一下刘正风,不让他金盆洗手罢了,怎么可能真的伤害刘家人呢?这也值得你放如此狠话? 可也有人表示理解,卓凌风在这金盆洗手大会上位居首座,嵩山派拿了刘家人,可以说是在他脸上也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卓凌风武功卓绝,年少成名,焉能受此奇耻大辱! 嵩山派敢做初一,卓凌风这等年轻气盛之人,做个十五也是情理之中! 刘家人与刘门弟子本就极为硬气,听了卓凌风这番豪言壮语,更是无所畏惧。 刘夫人道:“有卓少侠一言,我刘家上下齐感大德,虽死无憾!” 说着又向刘正风道:“老爷,你还不洗手,在等什么?”。 这一刻的刘正风将一切都看明白了,从嵩山派阻拦他洗手,到擒他家人威胁。 整个刘府观礼之人多达上千,不少都是他的亲朋好友,可却只有定逸师太一人开口替他说过话。 若非卓凌风,他刘家一门今日会是什么下场,他是真的不敢想,也不愿再和这些豪杰说一句话,只上前将双手往金盆中伸去。 嵩山群弟子在卓凌风的赫赫之威下,一时之间没人敢出一声。 可站在刘正风儿子身后的嵩山弟子,见刘正风真要强行洗手,连忙高声叫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卓凌风一声冷哼:“找死!” “嗤”的一声轻响,除他左近的几位高手,再无任何人察觉。 就见这名弟子身子晃了几晃,眼神中瞬间没了丝毫光彩,“哐当”一声,手中匕首落地,他也随之仰躺在地。 这名嵩山弟子到死都没想明白,他是怎么死的? 众人对于嵩山弟子突然倒地,也很是惊讶,史登达一步跨到他身边,一摸鼻息,没了丝毫气息,再摸他脖颈,也没了脉跳。但全身却看不出任何伤痕。 他虽没瞧见卓凌风出手,但也能想到,此地除他之外,还有谁有如此能耐? 如此胆量? 一时间又惊又怒又惧,直喘粗气。 旁观之人望着躺在地上的嵩山弟子,心中也如压了一座泰山般沉重。 他们虽未近前查看,但从史登达的反应,就知这人死了! 可究竟怎么死的? 也没见卓凌风有任何动作啊? 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死亡,还不知缘由,这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这岂不是说,他想杀谁,谁就得死? 众人转念未完,卓凌风铿锵有力的声音再次响起:“洗手!一切都不要管,你只管洗手!”。 他端坐不动,却在衣袖之中以“弹指神通”弹出一枚银针,银针穿破衣袖再打敌人死穴“膽中穴”,无影无踪,瞬息而至。 以嵩山弟子那点本事,别说闪躲,连银针破空之声都听不到,以他指劲之凌厉,银针之锋锐,自是一下完全没入了他的身体,谁人能知这人怎么死的? 但卓凌风武功再高,终究顾不住全部,只能让刘正风先将手洗了,再图后策! 刘正风也懂自己洗手与未洗手的含义,当下也不耽搁,再次将双手伸向金盆。 嵩山弟子这次可真被卓凌风神鬼莫测的手段吓住了,自己同门只是说了一句威胁言语,就莫名其妙的死了,这次再没人敢阻止了,喘口大气也是不敢! 毕竟若让他误会自己要威胁人,怎么办? 哪知就在这时,忽听“嗖嗖”声响,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从门外破空而来。 旁观的一众高手见了这一幕,不禁茫然,一个刘正风不就想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吗,为何如此一波三折,变故丛生? 刘正风身为一流高手,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要退后。但听卓凌风一声冷笑,心中一定,不顾自身安危就将双手放入了金盆中的清水里,揉搓起来。 与此同时,卓凌风故伎重施。 只听“丁丁”两声,一枚射向金盆的银针与卓凌风射出的一枚银针在空中相撞,发出几点火星。 “叮——” 击打金盆的那枚银针瞬间落地,可卓凌风的银针击飞来针后,只是方向有所偏移,劲力犹未少衰,仍然疾飞而出。 “叮”的一声轻响,直贯入门前璧柱之中,只余数寸在外。 众人见了这一针之力,尽皆骇然变色,砸舌不下,实难相信世上竟会有这等强劲无伦的暗器手法。 正当刘正风专心洗手,众人猜测门外发针之人,又是何方神圣时。 忽听“呜”的一声,两枚袖镖又自窗外直飞进来,再次直奔金盆。 卓凌风见刘正风洗手仪式仍然未完,两手又同时弹指发针,只听“叮铛”两声,两枚袖镖又被两枚银针挡了下来。 “叮叮当当”四声响,袖镖与银针同时掉落在了青砖地上。 第38章 雕虫小技 任是众人之前就见识到了卓凌风那神奇无伦的银针功夫,可再见到后来的袖镖与银针同时落地,也无不失色。 稍有见识之人都懂,这袖镖远比银针沉重的多,还带着“呜呜”呼啸之声,可见来势之凌厉。 发镖之人的功力,绝不在适才轻松折断长剑的刘正风之下,必是一流高手。 可银针撞击袖镖,却同时落地。 这其中所代表的含义,就不言自明了。 卓凌风出道以来,展现出的武功涵盖内力、轻功、剑法、拳脚、暗器。 这武学门类最为重要的几大宗,竟然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这般造诣,那是一般人打从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也是绝对无法做到的。 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再过几年,那还得了?谁人能不为之失色?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都发生在转瞬之间,因为这时的刘正风仍在金盆中搓手。 金盆洗手之所以一定要用金盆,就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 因为金子就是贵的象征。 盆有讲究,那洗手自也有严格的规矩。 三洗三搓,才能洗尽一切过往,表达出封剑归隐的决心! 总不能在水里一泡,拿出来就算完事,那也太过简单,也就不需卓凌风出手护持,刘正风有那个能力用手沾一沾水的。 同样,随便沾水,那也太过儿戏! 既配不上自己退出江湖的决心与诚意,更配不上观礼之人,从五湖四海不远千里赶赴而至的这份情谊。 随着镖针落地,发出脆响,黄影晃动间,屋顶跃下一人。 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 “费彬!” 场上多人识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四师弟费彬。 一套大嵩阳神掌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号称“大嵩阳手”。 与此同时,“喀喀”两声,东西两边的窗格也应声而碎,又有两人鱼跃一般跳了进来。 黄影晃动间,这两人已与费彬并肩站到了厅口。 这两人从装束到轻功身法都与费彬一般无二。 识得之人自知,从东窗进来的胖子,身材魁伟,乃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 西窗进来的那人,却是个极高极瘦的瘦削老者,是嵩山派坐三把交椅“仙鹤手”陆柏。 三人同时朝群雄团团拱手,道:“众位英雄请了。” 这三人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前三位,在武林中大有威名。 除了卓凌风,群雄都站起身来还礼。 有些人更是称呼什么“丁二爷,陆三爷,费四爷,”极尽尊重之意。 但众人也瞧明白了,嵩山派摆下如此阵仗,今日之事不易善罢了。 毕竟事情闹到这一步,无论是卓凌风还是嵩山派,谁都退不得了。 混江湖有时能退,毕竟退上一步,可以海阔天空吗! 可有时候若退一步,那就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劫不复! 对于大门派与个人来说,都是名声越大,越难退! 不错,这里面倒没刘正风多少事了。 因为他要洗完手了。 有卓凌风在侧,这世上也估计无人,能在瞬息之间将那金盆打翻了。 这嵩山弟子一直有些栗栗不安,待见到三位长辈,顿时有了主心骨,都不禁在暗中长长松了口气,喜动颜色。 史登达更是急忙上前,向卓凌风恶狠狠地望了一眼,说道:“三位师叔,他抢盟主令旗,打我们人不算,还动手杀人!” 却见胖子丁勉一挥手,史登达只得默默退到一边,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费彬冷冷道:“刘正风,你好啊?”。 刘正风尚未开口,定逸师太却上前一步,白眉一竖,气忿忿地道:“刘贤弟,你不用担心,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 别瞧人家人多势众,难道除了卓凌风,咱们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的朋友,就都是来睁眼吃饭不管事的不成?”。 她见刘正风不过就是搞个金盆洗手,竟然让嵩山派手段尽出的阻止,若非卓凌风提前坐到案几旁边,这盆岂不就此打翻了? 大家都是同盟,何至于此! 内心之愤怒,再也无法抑制! 她本就嗓子粗重,仿若男儿,这番话更是掷地有声,众人听得无不钦佩。 现在敢这么刚嵩山派的,除了卓凌风,只有这一个女人。 谁敢不佩服? 谁能不佩服? 有些外人更是不禁心想:“你五岳剑派近些年闯出了好大名头,说什么侠义正气,什么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敢情刘正风不是衡山派的,衡山派不是五岳剑派呗?这么欺负人家! 哪有丝毫同盟之情!”。 就连嵩山派一众人等,各个心狠手辣,听了定逸这话,也不敢出言反驳,连一丝不满都不敢流露出来。 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若让老尼姑上了火,她是真会直接动手的。 虽然不惧于她,可此时己方的确不占理,只能待尘埃落定,再来收拾定逸老尼姑,也还不迟! 卓凌风听了定逸这番提气的话,也是暗暗点头。 不由心想,这满江湖的武林高手,可最身具侠气的竟是两个女人,真是莫大的讽刺。 定逸就是这两女人中的一个,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这老尼姑可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以直邀名之人可比。 原轨迹中的她,在刘正风满门被屠之时,真正的出手阻止,奈何有心无力,被嵩山派的人打伤了,只能恨恨离去。 她一个女人做出此举,没将那些作壁上观,不出一言,又平时自居侠义道的正人君子给羞死,都是天下奇闻了。 卓凌风思来想去,只能觉得那帮人脸皮实在太厚了! 众人思忖之间,刘正风已将一双手从金盆里拿了出来,身边弟子向大年递上一块崭新的毛巾。 刘正风擦了擦手,将毛巾递给徒弟,朝定逸师太郑重作揖道:“多谢定逸师太! 刘正风既然已非江湖中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也不让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的众位朋友为难了。” 定逸师太心想:“也对,刘师弟洗手仪式已完,是朝廷参将了,左冷禅再霸道,还能如何?” 恨恨瞪了丁勉等人一眼,退了回去。 刘正风又转身看向费彬,丁勉等人,很是从容道:“多年不见,费兄与丁兄,陆兄都是康健如昔,刘某甚为高兴。 只是你们嵩山十三太保,竟然一次来了三位,刘某着实有些受宠若惊。 我虽说已经退出江湖,可看在往日情分上,一杯水酒还是有的,众位又何必躲在屋顶,受那日晒之苦? 让刘正风在各位朋友面前失了礼数呢?”。 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平辈之间都以师兄弟相称,刘正风如今洗手礼成,双方也都不在延用旧称,众人都能明白其中含义。 丁勉三人自是明白这个道理,听了他这番暗讽之言,心中恨急,眼神微眯,均想:“等着吧,待收拾了卓凌风,再来炮制你这个魔教奸细!你还真以为金盆洗手,就有了免死金牌不成?” 念及此处,几人不再搭理他,都紧紧睇视着卓凌风。 众人见三人眼神虽眯,可眸子乍现精光,很是灿然,显得内功深厚,均想:“卓凌风抢五岳令旗,杀嵩山派的人,又让三位太保暗器不中,这梁子算是结的大了! 定然比刘正风得罪他们,还要厉害的多。三人都是当世一流高手,一旦联手相攻,卓凌风能否敌的过,也尚未可知啊! 不过大战一起,管他输赢,这一趟也算没白来!” 众人心中动念,目光也都投向了卓凌风。 但见他仍然安安稳稳的坐着,全不动弹。一双眸子半开半合,就仿佛对嵩山派三位太保到来,也压根不在意。 且不提他能不能敌得过三位一流高手,就这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就让众人很是钦佩了,均想:“难怪人家能坐首座,我果然及不上他!” 卓凌风双眼时开时合,似于对一切浑不在意,实则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眼见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功夫都很是了得。 费彬以一枚轻飘飘地银针,远隔数丈击向金盆,明显是有自信,能够撞翻盛满清水的金盆,手上劲力若何,都不用多想。 那丁勉、陆柏随后发出袖镖,能与自己以“弹指神通”弹出的银针同时落地,内力之深也是非同小可。 而三人纵跃之际,身形轻飘如同随风柳絮,可落在地上,端凝之处有如磐石。 三人暗器之强准、轻功之俊逸、内力之深厚,以卓凌风眼力之高明,也不禁暗暗喝彩,心道:“这三人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难怪嵩山派可以不将其他四岳放在眼里。 他们人多势众,又有人质在手,待会动起手来,绝对得一击而中,不能陷入僵持!” 卓凌风自忖若是单打独斗,三人绝非他的敌手,可若是围攻,他怕不怕是一回事。 但他从未经历过这种阵仗。 所以从这三人展露轻功进屋,脑子里就在盘算,待会动起手来,应该采取什么手段来克敌制胜! 他也清楚,嵩山派乃是五岳盟主,起码的脸面还是要讲的,那就必然要先讲理,将自己放在正义的一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方会漏出獠牙,绝对不会直接动手。 因为他们也是不敢犯众怒的。 可江湖上讲理,可并非单是一“说”,一言不合,理屈词穷,继之以动武,也是屡见不鲜。 所以卓凌风考虑的就是,若是真没理,怎么能将没理变成有理! 丁勉、陆柏、费彬都是当世一流高手,其实也是暗暗心惊。 眼见卓凌风面沉如水,一脸傲然,但英气勃勃,看似随意坐在那里,可周身引而不发,若有外力接近,他都能迅速反击,真如虎踞龙盘一般! 他们出道多年,也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年青高手,饶是三人齐聚在此,内心也不惧于他,可也不由为之动容。 三人头颅微侧,目光闪电般的一触,丁勉、陆柏微一颔首。 费彬目光闪动,微一沉吟,沉声说道:“江湖最近传言,出了个了不起的少年英侠,掌伏余沧海,剑诛木高峰,端地举世无双! 身在江湖,追名逐利,也是人所难免,但若什么事都想管,他就一定会身败名裂,身死道消! 这番道理是尊师没教你,所以不懂,还是觉得自己武功高强,有所依仗,这才有恃无恐,敢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 他满脸透着精悍之气,说到最后一句,更是声若洪钟。 群雄中有人欲待要问,你们嵩山派的事,跟我们有何关系,卓凌风怎么就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了? 但见了他的威猛眼光,又都将疑问放回了肚里。 卓凌风听到“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这句话,也是双目陡张,突然间精光爆亮。 闪电般的目光在费彬脸上转了一转,又双目一垂,英华尽隐,仿若未闻。 卓凌风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一个坑! 他再等着自己跳! 若对这种模棱两可之事开口解释,未免露怯,未打之前,自己气势就先矮了三分。 而且他们肯定是要爆出魔教长老曲洋与刘正风结交之事。 魔教臭名远扬,自己要护刘正风一家,那可真应了那句不将“天下豪杰放在眼里了”。 若不护刘正风一家,他之前所为一切,又都成了一个笑话。 只凭这一句话,卓凌风就领教到了费彬之厉害。 心中思量着,那还不如直接不理。 他们若想将自己打为武林公敌,遭受众人围攻,只凭这个,呵呵,那还远远不够! 他卓凌风出道以来,行事讲究,纵有一些存疑之事,江湖名声也谈不上差,众人不会随意相信他们的话! 他们又能出什么招? 丁勉、陆柏、费彬早就来到此地了,之所以不直接出场,就是想让弟子们先出面拿了刘家一门,好以此试探一下群雄反应。 眼见群雄都是自扫门前雪,一切顺利。却不想卓凌风三言两语,竟然搅得自己一方都快成武林公敌了,如今更是护着刘正风完成了洗手之礼。 今日若不以理服人,在群雄面前立威之举,横生变故不说,他们嵩山派的名声也就臭大街了。 还谈什么五岳并派,称霸武林! 故而想先给卓凌风挖一个语言陷阱,毕竟他年轻气盛,说什么都得落入彀中。 怎料卓凌风直接置之不理,这不但让嵩山派高手尽数失算,还有些下不来台了。 费彬越想越气,他们还能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给拿捏了,猛地瞪目喝道:“阁下也是当世成名人物,我嵩山派的人行事再有不当,也自有我师兄来管束,你有什么资格去杀他?”。 卓凌风冷冷一笑道:“凭‘卓凌风’三字,够吗?” 说到这里,他缓缓起身,凝声道:“如若不然,就凭这个!” 右手伸出,手腕回勾,内劲寓往于来。 他这一勾之中蓄有回力,先前插于案几上的长剑,登时受到牵引。 “嗖”的一声,自行跳起,化为一道森寒白光,落入他的掌中。 若是平时,他这一手隔空取物的神功一出,必得引起震天价的喝彩不可,可此时大厅反而变得死一般寂静。 青光森森,宛若秋水,映着他那一双幽似深潭的眸子更多了几分寒意,冷峻的面容上也全是冷漠傲岸之意。 他直接拔剑,明显是向嵩山三大太保挑战,这种不假做作的傲气,再配上他的绝世神功,这种慑人之力弥漫大厅。 谁人不为之悚然失色? 又怎有空去喝彩?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变色道:“擒龙控鹤!” 隔空取物之技,他丐帮嫡传绝技“降龙十八掌”中有类似法门,少林绝技中的“擒龙手”也有如此威力,还有其他一些门派中的“控鹤功”也有此能。 但有归有,能否练成? 能否使的如卓凌风这般潇洒自如,那就很考验功力了。 卓凌风转眼瞧向老头,淡然一笑道:“雕虫小技,不足方家一哂。”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有的人心里不由暗暗怒骂:“瞧把你给能耐的,还雕虫小技,咋就这么能拿架呢?”。 但也只能心里暗骂,不敢露出分毫。 生怕飞剑或是飞针悄无声息的落在自己身上。 可岳灵珊却不由轻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喜欢臭屁的毛病,这辈子也是改不了,日后遇上左盟主,可有的亏吃呢!” 第39章 混江湖的看上兵法了 岳灵珊眼见卓凌风不将嵩山派瞧在眼里,在她内心深处,是有几分快意的。 她虽年幼,可身为华山掌门的闺女,自是知晓嵩山派乃五岳剑派之首,‘嵩山十三太保’无一不是武功卓绝的高手,决非他们华山派的二代弟子所能对敌,华山派与之实力之悬殊,判若云泥。 而那嵩山掌门左冷禅更是当今武林中,了不起的人物,武功固出神入化,为人尤富智计,机变百出,江湖上一提到“左盟主”三字,无不惕然心惊。 父母对嵩山派之忌惮,平时虽在一众弟子前尽量掩饰。可她身份不同,与父母私下相处甚多,从两人的言谈举止中,总能察觉出几分。 此时听了卓凌风狂傲之语,生怕以他的傲气,真的连嵩山一派都没瞧在眼里,那日后遇上左冷禅,说不得就得吃大亏,这绝对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毕竟父母都讲,无论是修炼武功,还是与人对敌,戒骄戒躁乃是第一要义。 她是个没有什么识见的女儿家,更没有机心,便忍不住轻哼了一句。可大厅内本是针落可闻,自是引来了不少人向她看去。 岳灵珊俏生生立于岳不群身畔,眼见众人竟将目光投向自己,颇为局促,又向着父亲身边靠了靠。 岳不群折扇轻摇,一脸淡然,仿佛对一切都充耳不闻。 可众人也只看了一眼父女两,便又向卓凌风看去。 但见他也如岳不群一般仿若未觉,有些浅薄之人不免心想:“卓凌风狂傲至此,但对这岳家姑娘确实包容的紧哪。 几次三番都不与她计较,嘿嘿,年少慕艾,概莫如是啊!” 卓凌风自然清楚众人以为他这样说,看似谦虚,实则是在故意显摆,用现代的口吻,那就是在装逼。 如岳灵珊这般想法的,绝非个例! 只是别的人不敢如岳灵珊一般形之于色罢了! 可他说这话,还真不是出于自谦,亦或有意装逼。 盖因他所通神功中,无论是“弹指神通”,还是“蛤蟆功”都有蕴劲于回之法门。 他隔着几尺距离,拔起一把无人控制的长剑,纯属小道耳! 没有丝毫值得夸耀之处! 而他见识纬度与这些人也不在一个层面,就他知道的,什么乔峰、鸠摩智、段延庆都会这手功夫。 而这手段练到高深之处,隔空拿人、夺人兵刃都只举手之间,这才到哪儿啊? 尤其施展此手段最为厉害的郭靖,更是让人无限向往。 十八岁的他,武功尚未大成,一招就将处于飞退之中的几人,定在半空,招手就夺了几人兵刃,那是何等神通? 要知道那几人可不是武林中的普通货色,都是南帝一灯大师的徒弟,武功各有所长,也是当世一流水准。 至于三十岁的郭靖,回缩之力一出,能将全真教布成“天罡北斗阵”,功力相连的七名弟子一齐拉翻! 且不提他们本身功力如何,就七个人体重加在一起都有千斤了,如此手段,更让人细思极恐。 正是出于此想,卓凌风虽傲,可这点小手段和人一比,也就不得不谦虚了! 但卓凌风拔剑邀战,让嵩山众人不由心跳加快,可丁勉、陆柏、费彬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知道卓凌风武功了得,早就定下了策略:“此子当智取,不能斗力!” “仙鹤手”陆柏乃是三位太保中心计最深的一个,也是此次事件的主事之人,忽向定逸师太拜倒一揖道:“定逸师姐,您年老德韶,人所共敬,在下有一事不明,特向师太请教。” 定逸斜眼一睨,很是不耐道:“少给贫尼戴高帽,有事就说。” 陆柏敛容正色道:“武林之中究竟是以道义为先,还是凭武功高下而论是非?” 定逸师太不加犹豫,很是义正严辞道:“自然是道义为先,江湖是非若以武功高下而定,那这江湖岂不成了强梁世界,我等还有何面目自居侠义道?” 言语之间,目光向着控制刘家满门的嵩山弟子掠去。 陆柏恍若未见,只点点头道:“是啊,师太所言极是。然则敝派几人自认武功不敌卓凌风,那么五岳令旗被抢,与我门下弟子的血仇,又当如何了断? 江湖上众所周知,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么我等是否该当受此奇耻大辱,任由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说着目光一转,又朝天门道人与岳不群拱手道:“天门道兄,岳师兄,你们与定逸师姐都是我五岳首脑,也请拿个章程出来。 只要有你们三位首肯,在下率领弟子拔腿就走,让卓少侠踩着我们五岳剑派扶摇直上也无所谓。 反正只要能让陆某与丁师兄、费师弟回去能对左盟主有个交代,也就行了。” 群雄面面相觑,心下暗惊,好厉害的“仙鹤手”。 这番话的威力有多大? 总之远比嵩山派数十名弟子手持匕首抵人后心,更能让人为之恐惧! 定逸师太也明白自己被陆柏牵入彀中了,不过他所言亦不无道理,一时间委实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至于天门道人与岳不群互一对视,也是捋须不语,谁也不知再想什么。 卓凌风也颇感压抑,实则是有种无处着手的感觉,嵩山派的人没有武人的直爽,满脑子都是既当又立。 他心中极为不屑,有心直接出剑。 可这却是江湖大势,自己一剑挥出,自个念头是通达了,但立马就会成了魔道中人,这几乎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想来。 嵩山派之所以迟迟不揭刘正风与曲洋之事,在等什么? 还不是在等自己出手,他们再顺势爆料,刘正风勾结魔教,自己又为了强护刘正风,不讲江湖道义,出手杀人,必然也是一丘之貉。 多么顺理成章的理由,他这个魔教恶贼的头衔就顶稳了,那将会陷入极大被动! 面对群情汹涌的正道豪杰,他与嵩山派之争,也必以完败告终! 卓凌风能想到这里,自然清楚以嵩山派的脑力,肯定也能想到这里。 这陆柏特意询问定逸师太,借她的口,就是再潜移默化的影响众人判断。 这也让卓凌风心中陡然生起一个想法,待等过了今日,必得将那些鬼蜮之辈统统诛灭,将这江湖风气改上一改。 因为这个江湖太不合理了,也太累人了! 也难怪有人想要隐居度世! 以他这身武功,都生出了一种无从着力的感觉,那其他人呢? 这个江湖趋势就是,武功、实力胜,那就暗地里用强力逼你就范,还要落个好名声。 若实力不如,则以大义压你,毁了你的江湖名声,让你无法立足江湖! 若无强力大门派在后背书,几乎是举步维艰! 这让卓凌风如何受得了这股子鸟气? 整顿江湖的欲望,空前强烈! 卓凌风心念一定,忽地朗然一笑,道:“呵呵,好好的江湖人,大家爽爽快快来个了断,岂不美哉? 未曾想竟都玩起兵法来了,看来你们嵩山派也真是所谋者大啊!” 陆柏眼神中精芒一闪,说道:“你倒是说说,我们嵩山派怎么就所谋者大了?” 卓凌风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摇了摇头,道:“不过你说的不错,大家都是武林中人,道义为先。 可刘正风洗手之礼已成,再非江湖中人。按照江湖规矩,有天大的事也轮不到你们嵩山派管,你们扣着他的家人,这算不算有违侠义之道?” 陆柏眉头一挑,沉声道:“你也说了,我们只是扣人,况且我等扣人时,刘正风并未洗手,还是衡山弟子,这总强过阁下直接偷袭杀人吧? 至于为何要扣人的理由,我等自会向天下英雄解释,届时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又急个什么? 你一直想要动武,莫非是想借机杀人灭口,好掩饰什么秘密不成?” 卓凌风眼睛微眯,杀机一闪即逝,心想:“这老头好生阴险,今日不诛此贼,以后定然有数不尽的麻烦!” 点点头道:“好,五岳令旗的确是我抢的,但我不知其作用,还以为是那史登达在哪个裁缝铺做出来,跑这里糊弄人的!” “噗嗤——” 这一声脆笑可不是岳灵珊发出来的,她再胆大,也不敢拿五岳令旗之事发笑。 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站在刘正风女儿旁边的小女童,看起来就十三四岁,自然是曲非烟了。 丁勉、陆柏、费彬等人现在不知她的身份,纵然再横,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对一个无关此事的小女娃做什么,也只能装作没听到。 卓凌风又接着一本正经道:“虽然可笑,但我就是这么想的。 毕竟堂堂五岳令旗怎能是一个低辈弟子执掌呢,定逸师太告知我它的作用后,我便将其还给了那时还属衡山派的刘三爷,让他在五岳令旗的见证下金盆洗手,这也是一桩美谈,又何谈什么不敬五岳之言?” 说到这,面色陡然峻厉,一字一句道:“但我卓凌风从始至终,就是看不惯你们嵩山派横行霸道,耀武扬威! 嵩山弟子是我打杀的,有本事就来杀了我,为你嵩山弟子报仇!” 他双眼神光暴涨,仿若利刃,似要将人刺穿。 丁勉、陆柏、费彬不禁齐齐倒退半步,握紧腰间宝剑。 嵩山弟子定力太差,霎时间屋里屋外之人全都拔剑在手,剑光闪闪。 费彬眉头一扬道:“卓凌风,你莫要发狠,这世上不是谁武功高,谁就有理,谁就能说了算! 想那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强如天下第一又如何,我等正道豪杰何曾惧怕于他?” 众人听他提到“魔教教主东方不败”八字,脸色都为之一变,但又点了点头。 大家可都是正道中人,心中对东方不败再是惧怕,那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岂不为人所笑? 卓凌风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心想:“若非东方不败因为葵花宝典,十二年未下黑木崖,也不理江湖事,还有你在这里嘴炮的功夫!” 可他斜眼一睨群雄,见他们各个一脸昂然,形与色同,那样子就仿佛东方不败若敢出现在他们眼前,就得将其剁为肉泥一般。 卓凌风情知嵩山派终究是五岳盟主,正道大宗,群雄又自居侠义道,不管内心如何想,口号却是喊的震天响。 最难缠的就是,嵩山派到现在为止,也只是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扣了其家人,并未伤人性命。 而且刘正风现在已经退出江湖,按道理他们不能再对其动手,此际若因自己处置不当,反让刘正风被灭门。 那他救人不成,反而成了罪魁祸首。 那就有些太扯了! 卓凌风非常清楚,直到现在群雄还以为嵩山派只是吓唬人,绝无灭杀刘正风全家的狠辣心肠! 看来还得虚与委蛇,让他们将最后的底牌打出来后,再图后续,方是上策。 言念及此,卓凌风目光忽又变得柔和起来。 费彬自是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眼角余光一扫众人反应,心神稍定,又接着道:“况且你纵然神功盖世,却恃强凌弱、暗中伤我门中后辈子弟,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与那些魔教妖人的做派如出一辙,有何资格在天下英雄面前拿架摆谱?”。 卓凌风心中咯噔一下,果然,将自己有意往魔教方向引了。 不由冷笑道:“呵呵,暗中伤人也就罢了,你还有脸在这里提什么恃强凌弱? 敢情你与你的师兄弟还有一众弟子,一直面对的对手,都是比你们强的?” 说着眼光向刘家一众家眷及门人看去。 慢说费彬,就是众人也当即一怔。 是啊,对敌时谁挑比自己更强的? 还不都是在以强击弱吗? 若都选择以弱对强,这当今天下高手,最少也得少一半。 因为那一半没成长起来时,就死了。 就如嵩山弟子用匕首顶着刘家一门,可不就是明证? 那刘正风的夫人一看就不会武功,其中还有两个十几岁的小孩童,他们与嵩山弟子相比,孰强孰弱?显而易见! 你嵩山弟子若有本事,怎不去顶着卓凌风、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刘正风这些一流高手? 卓凌风紧接着话锋一转,悠悠道:“不过你也说的对,我们正道中人处事得讲原则,就得讲理。 那就按你说的,是我暗中伤了你门下弟子,那你们就再派人出来,与我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也好,还是运用暗器的比试都是可以的,无论是杀了我还是伤了我,那也是姓卓的技不如人,咎由自取!如何?” 定逸师太眼神一瞥费彬,冷冷地道:“剑都飞梁上去了,还比什么? 刘贤弟府邸虽大,这大梁也就这么点,能插几柄剑?” 此言一出,群雄也都抬头去望那四柄插在梁上的嵩山铁剑,有人更是为了强忍笑意,憋的脸通红! 这老尼姑猛然冒出一句话,也能噎死人啊! 四名被夺了配剑的嵩山弟子更是面如土色,腿抖的跟筛糠一样。 他们非常清楚,自己丢了人,还连累三位师叔也被人当众揶揄。这辈子在嵩山派估计也难混出头了。 定逸师太虽莽,但不傻,眼见陆柏、费彬居心叵测,言语之间又是算计自己,还想将卓凌风推到魔教一方上去。 卓凌风在人前对她推崇备至,遇上嵩山派来袭,还有意不让自己与他们硬顶,自是深感其情。 又怎能在如此情况下,装聋做哑,不做声援呢? 丁勉、陆柏、费彬自是面红过耳,双眼如欲喷出火来。 他们没想到卓凌风如此难缠。 说他狂,说他傲,他又忍耐力极好,他们就等着卓凌风出手,若是再杀几名弟子更好,他们立马给他扣上魔教妖人的帽子,号召群雄将刘正风一家与卓凌风乱刃分尸。 纵然杀不了卓凌风,这一千多人传出话去,只需要几天时间,“终南一风”这号人物也就可以在侠义道上消失了。 那么怎么对付一个魔教妖人也是可以的,还怕他不死? 嵩山派的人想的都挺好,又怎料他开始处处讲理了,说的话还能将人给噎死! 还再派弟子出来,派谁上去,还不是多添一具尸体罢了。 定逸老尼胳膊肘往外拐,话说的虽难听,可也是实情。 况且恼羞成怒,也不符合他们正道中人得做派,当下只能强忍恚怒,不去向定逸看上一眼。 卓凌风见三人都是乌龟做派,什么武林高手,又对费彬很是不屑道:“费彬,我们都是做长辈的,若让嵩山弟子上来的确有些为难,那你就代替弟子过来赐教几招。 你总不会在我面前也自认小辈吧?” 费彬脸色涨红,手里紧紧握住剑柄,他是多想上去拼个你死我活。 可陆柏将他的胳膊紧紧拽住,什么含义很是明显。 卓凌风嗤笑一声,道:“你若还是没种,那我就再让让,只要你接的住我三剑,卓某人不但拔腿就走,日后遇上你嵩山派也退避三舍,这总不算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了吧?” 这时的费彬被师兄紧紧拉住,也渐渐冷静下来了。 木高峰怎么死的,他早就有所耳闻。 卓凌风说是三剑,可又哪敢接战? 他自忖与木高峰的武功也就伯仲之间,能不能接的住尚属未知,只要应了就是自取其辱? 敢情堂堂“大嵩阳手”就只敢接“终南一风”三剑,这话也太难听了。 他以后还有脸行走江湖? 只得重重哼了一声,侧头瞧向三师兄陆柏。 场上群雄见到这一幕,险些笑出声来,他哪像是威震江湖的“大嵩阳手”,就像一个满腹委屈的孩童,打不过找大人一样。 陆柏双眉一皱,上前一步,将费彬拦在身后,朝卓凌风当头一揖,朗声说道:“阁下前程远大,今日之事,你实在没必要趟这浑水。 我嵩山派今日当着阁下眼前,搅扰刘正风洗手大会,行虽无状,但却有不得已的苦衷。 而你也夺了五岳令旗,扬了威风,还杀了我们一名弟子,这事我嵩山派都可以不追究! 只希望阁下看在我等为了维护武林正气,又事关万千英雄豪杰的性命份上,高高手,让我等先将这事料理了,日后敝兄弟一定登门拜访,加以赔罪!” 众人不由心想,仙鹤手陆柏乃是混迹武林数十年的老江湖,眼里撒不进半粒沙子的主。 今日他嵩山派大兵压境,被卓凌风多番欺侮也就罢了。 此刻竟还要对卓凌风作揖赔话,希望他不要伸手管这事。 何以如此卑微? 还说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竟还扯到万千性命上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事呢? 一时间,群雄的好奇心都被挑了起来。 第40章图穷匕见掀桌子 对于陆柏的这番话,卓凌风脸上阴晴不定,心想:“正戏要开了,还要再上一把保险。这会他们有多委屈,待会真相爆出来,自己就有多可恨!”。 卓凌风目光一寒,冷声道:“人刘正风现在已非江湖中人,有天大的事也可以了了。现在只是我与你嵩山派的事,是你们自己怂,不愿接招,又在这里说个什么?” 陆柏凝声道:“刘正风洗手礼虽成,可他的门人弟子却仍是江湖中人,有些事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办。 况且以阁下声名之高、武功之强,更是当今武林举足轻重的人物,我等自当得依足江湖规矩先礼后兵。” 卓凌风早知嵩山派故意放低姿态,这是要放猛料的前兆,可陆柏这句话一出口,他也想明白了一件事。 嵩山派本想拿刘正风这个衡山派高手,在天下英雄面前立威,可既然事有奇变,对方已非江湖中人。 那用自己这个风头正盛的江湖新秀来立威,也能达到震慑天下的目的。 况且现在的“终南一风”可比“衡山刘三爷”更有威慑力。 刘正风终归是这场事件的重要当事人,听了陆柏这话,想着自己退出江湖了,可卓凌风却没有。 他为自己得罪了嵩山派,风险不可谓不大,对自己来说恩情更是大的,非得以命相报不可! 念及此处,一脸感激的看了卓凌风一眼,就见他一双明锐有神的眼睛,满是正气。 当即上前一步,正色道:“陆兄,我虽然退出江湖了,可你这句不得已的苦衷,又是什么事能够关乎到万千豪杰的性命,刘某倒是愿闻其详!” 陆柏还未开口,费彬从他身后左跨一步,让出身子,怒声道:“我师兄再和卓凌风说话,你还是闭嘴吧!” 说着又对卓凌风道:“卓凌风,我师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武林万千豪杰的姓名,你愿不愿意高抬贵手,你也给个痛快话!” 卓凌风心头怒起,冷眼打量费彬,森然道:“费彬,你信不信,今天一定要死人,定然少不了你一个!” 费彬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无论如何,阁下都是护定刘正风一门了?” 卓凌风知道费彬这样问,实则就是再给群雄作戏。 待会猛料一出,嵩山派可有的话说了,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嵩山派为了武林正道,大度不计较一切,都甘愿伏低做小,让他卓凌风踩着我们上。 可他仍然执意坚持护着刘正风,必然知晓刘正风与魔教的阴谋,很大可能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实施计划的。 此刻,饶是卓凌风想到了他们下步会怎么做,却也没了退路。 因为在他坐上首座的那一刻,就没了! 就死死绑在刘正风与曲洋的破车上了,只不过卓凌风有心去踩嵩山派,让“集运珠”获取很多的气运值,所以这都在意料之中。 但在这之前,他是真的有些小看嵩山派的人了。 自忖靠着武功,对付三大太保,应该很是轻松。未曾想他们的脑子,比武功厉害多了。 这时候利用身份优势,采取语言攻势,一环扣一环的,将自己牢牢拽死在了这里。 但卓凌风一身傲骨,有股子犟劲,明知局势不利,也要迎难而上。 心想:“这世上之事,若是太过易办,也显不出自己本事!” 当即哈哈一笑:“你又何必故作姿态,说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铺垫,不就想听这一句吗? 那好,老子就大大方方告诉你们,无论如何,刘正风一家,我卓凌风护定了,又待怎样?” 这番话群雄倒很是理解,嵩山派在逼卓凌风他们都看得出来。 卓凌风这会若是怂了,众人反而会小看他。 陆柏目光一凛,一丝寒意倏然泛上他那干枯、瘦削的面孔,冷冷注视了卓凌风半晌,突道:“卓少侠,你对魔教看法如何?” 此言一出,群雄俱是耸然变色。 魔教和白道中的英侠势不两立,双方结仇已逾百年,缠斗不休,互有胜败。 这厅上千余人中,少说也有半数曾身受魔教之害,有的父兄遭戮,有的师长受戕,一提到魔教,谁都切齿痛恨。 五岳剑派所以结盟,最大的原因便是为了对付魔教。 不提魔教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名门正派虽各有绝艺,却往往不敌。 而且魔教的可怕,还不在武功,而是种种诡计令人防不胜防。 这是武林正道的共识,陆柏为何要问这句,谁都知晓应该怎么说的话呢? 有的人突然想到费彬适才说卓凌风是魔头做派,更是凛然色变,手中紧紧抓住了兵刃,目光也尽都落在了他的脸上。 要看他说些什么! 毕竟这个答案可是关乎敌友。 而且正如陆柏所说,卓凌风武功越高,他的答案也就越重要,这几乎都能关乎武林格局了! 刘正风心下更是不由一颤,他怎能不明白陆柏众目睽睽之下,不会说无用的废话,隐然感到了一种大不妙。 卓凌风知道这话还是一个坑。 若说魔教不好,待会刘正风的事爆出来,自己是护还是不护? 不管怎样,脸就会被抽的啪啪响! 若说魔教好,都不用嵩山派再做什么,说什么,自己顷刻之间就成了武林公敌。 卓凌风眉间如罩寒霜,冷笑道:“你怎不问问我对嵩山派看法如何?” 陆柏眼神一眯,细声细气道:“我嵩山派是什么样,魔教是什么样,天下豪杰有目共睹,本不用你说。 可‘终南一风’初入江湖,就搅弄的天下不安。 咱们武林之中,最讲究尊师重道。 人家青城派余观主为报恩师之仇,找上福威镖局有何不可? 更何况林震南的儿子,还杀了余观主的亲生儿子,如此深仇大恨,为人弟子、为人父亲安能不报? 你却依仗武功高强,逼的人家在一众弟子前毁剑明志,让他无脸面对天下英雄,连刘正风的洗手大会都不参加,就此返回青城山! 不过你是什么人,狂傲自负,还认为自己做的对。 今日如此对待我嵩山派,又再加上青城派,你这幅行事作风实则就是强粱做派。 只不过你年少成名,乃是武林中不可多见的人才,行事上纵有欠妥之处,我等也当遵循左盟主往日教诲。 他老人家常说,我辈都是侠义道中的好汉,岂可不与人为善,我等嵩山弟子常自戒免! 所以我才本着惩前毖后的想法,才让你在天下英雄面前表明心迹,也是给正道武林吃上一颗定心丸。 怎料你却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对我正道中人遇上魔教妖人,拔剑便杀的原则,有着什么不同看法吗?” 群雄对卓凌风帮助福威镖局,打退青城派之事,有些人自不认同陆柏的观点。 但当陆柏说到关于如何应对魔教的观点,却是默默点头。均想:正邪不两立,魔教的旁门左道之士,和侠义道人物一见面就拚你死我活,卓凌风对于这个问题,都不正面回答,莫非真对魔教存有什么想法? 再联想到卓凌风的性子与武功,这确与各人身家性命有关,一时间目光闪烁,恶意丛生! 有些年轻之人,更是想着,原来他是魔道中人哪,那比我强,也是情理之中了。 不过今日之后,他也就是个昙花一现的笑料罢了,又算个什么? 众人心思百出,可卓凌风却是呵呵一笑,长剑轻轻杵地,双手按住剑柄,目光扫过嵩山众人,淡淡道:“你嵩山派看似五岳盟主,实则行事与魔教别无二致,都是一群卑鄙无耻、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更何况尔等十三太保胆气有余,却心机浅露。武功虽高,却气量狭隘,难成大器,有你们这帮猪队友,所谋之事必会夭折!” 他说到这里,目光定在陆柏脸上,两人四目交接,空中似有火光迸出。 卓凌风微一冷笑,接着道:“唯有左冷禅胆识俱佳,计谋深沉,今日这场看似针对刘正风,实则震慑群雄,为下步五岳并派做准备的行动,只怕费了不少心思吧?” 他也想明白了,若实在无法扭转局势,最多也就是被他们打入魔道,那又能如何? 心只要正,又所惧何来? 那就将嵩山派图谋直接大白于天下,现在有些人再是不信,可随着他们行动开始,那就瞒不过所有人了。 这就叫一拍两散,谁都别想好! 丁勉陆柏费彬等人听的自是心惊不已,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岳不群目光交汇之下,心中也各有想法了。 刘正风这时插口道:“原来如此,我就说我金盆洗手喜筵的请柬,早已恭恭敬敬地派人送上嵩山,另有长函禀告左盟主。 左盟主倘若真想阻拦我金盆洗手,何以事先不加劝止?直到今日这才发旗令拦阻,还惹得三大太保联袂到此,你们就是想要除了我刘正风,为其他四派涨个教训,若不从命,唯死一途! 而今更是三番四次想将卓少侠往魔教一方推,尔等真是狼子野心?” 费彬冷哼一声,道:“你做了什么事,哑子吃馄饨,心里有数,我们不该来吗?” 陆柏淡然一笑道:“狼子野心?刘正风,你说的怕是你自己吧? 你仗着卓凌风撑腰,就不分是非黑白,踩我五岳剑派,呵呵,好一个衡山刘三爷!” 刘正风眉头一皱道:“刘正风已经金盆洗手,衡山刘三爷已成过去,休要再提!” 他本来恂恂有礼,便如一个财主乡绅,有些小小的富贵之气,又有些土气,但这时突然显出勃勃英气,与先前大不相同。 陆柏凛然说道:“刘正风,我们先前是看在大家都是五岳同盟的份上,不想让你退出江湖,是在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可到了现在,我五岳剑派已算对得起你刘家了。” 卓凌风呵呵一笑道:“陆柏,卓某送尔等一句话,利用卑鄙的方式去行事,它只会证明所想达成的目的,也是卑鄙的! 其他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就不要惺惺作态,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去给无知之人饶舌吧! 至于当着明事理的天下豪杰,有什么道直接划出来吧!” 众人也在咀嚼卓凌风那句关于“卑鄙之说”,突然感觉很有道理。 岳不群更是捏紧了手中折扇,因为他觉得这话好像也戳中了自己。 自己就卑鄙了一把,好像想要达成的目的也是卑鄙的。 陆柏却是袍袖一挥,身形急转,朝着群雄一拱倒地,说道:“天门道长,岳师兄、定逸师姐,众位英雄,今日我嵩山弟子三番四次搅扰刘正风金盆洗手大会,绝非是我嵩山派与刘正风有什么恩怨。” 说着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请仔细想想,刘三爷是何等威名,堂堂江湖上的一流人物,却非要金盆洗手,去朝廷做个芝麻大的小官,大伙不觉得蹊跷吗?” 众人也是一怔。 的确刘正风金盆之手之举,太过匪夷所思! 做江湖上的刘三爷,不比朝廷里的一个参将强多了? 说句实话,在场的一流高手,真没将朝廷上的巡抚、参将放在眼里,他们要想暗杀这样的大官,可以说是手到擒来,怎会对这种看似封疆大吏的人物加以看重呢? 刘正风双眉一轩道:“陆柏你说清楚!” 陆柏冷笑道:“还在这里装腔作势!” 他双目突地一张,神色已变激昂:“我嵩山派之所以做出擒人家眷这等为人不齿之事,全是为了武林中千百万人的身家性命,左盟主这才不得不违心,下达此令! 待我说明实情,若有人还认为我嵩山派行为不当的,我陆柏立刻横剑自刎,绝对不用别人动手。” 说到最后一句更是盯上了卓凌风,略为停顿一下,见群雄面上已倏然动容,目光又转到刘正风脸上,微喟接道:“我们今日是奉左盟主之令,就是要向你查明:你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什么勾结? 设下了什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啊?” 群雄骇然惊呼,难怪嵩山派要如此对付刘正风他竟然与魔教勾结? 这可不就是一个欺师灭祖,善恶不分的无耻败类吗!? 更有人想明白了,那卓凌风呢? 他顶着这么大压力,为何要护刘正风? 莫非他一切都清楚,就是为了给阴谋保驾护航?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对卓凌风生出了几分敌意! 刘正风当即义正词严道:“一派胡言,在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魔教教主东方不败一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从何说起?” 费彬抢着道:“那曲洋呢?他是魔教中的护法长老,你是否相识?” “曲洋”二字一出,刘正风脸上的肌肉突地抽动了一下,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突地有人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 “托塔手”丁勉自进厅后,任是卓凌风与陆柏、费彬言语交锋,从未出过一句声。 这时一张嘴,话声洪亮之极,这七个字吐出口来,人人耳中嗡嗡作响。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材本已魁梧奇伟,在各人眼中看来,似乎更突然高了尺许,显得威猛无比。 数千道眼光都集中在了刘正风脸上, 群雄都是阅历丰富之人,从刘正风回答自己不认识东方不败的决绝,以及对是否认识曲洋的一瞬犹疑,答案都显而易见了。 各人都觉刘正风答与不答,都是一样, 因为这就是实情! 卓凌风不由暗叹,好厉害的嵩山派! 他们这是循序渐进,步步逼近,根本不给刘正风反应抵赖的空间。 关于这一节,前世不知有多少大聪明,说刘正风为何要承认与曲洋相识,就是自己找死! 殊不知,这时的他若不坦然承认,欺骗天下英雄,一家子才是真正的在劫难逃。 大大方方认了,方有一点生路。 更有人说,那何不答应去杀曲洋,亦或是自尽! 呵呵,若是答应杀曲洋,违反朋友之义,如何能够立足江湖?必然为人不齿, 待他杀死曲洋之日,也是他全家死绝之时!都不会有人替他说一句话! 就是定逸师太也不会! 一个可以为了自家活命,杀朋友的人,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有人再用家人,威胁他来杀自己这个朋友? 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但若直接自尽,一个畏罪自尽的名头更逃不了。 那么你的家人弟子是不是也有可能都是知情者,咱们正道中人不方便直接杀人,将他们带回嵩山监禁起来满满审问,有没有问题? 那被带走,什么下场还用说? 这些大聪明能想到的,刘正风威震江湖多年,会想不到? 这时的刘正风神色木然,却缓缓看向了一眼卓凌风,眼中饱含歉意。 他一切都明白了,自己与曲洋相交之事,才是嵩山派最大的杀手锏! 而此刻他这个勾结魔教妖人的五岳罪人退出江湖了,可卓凌风没有? 他一心护着自己,岂不是勾结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 卓凌风早就明白过来嵩山派的歹毒用心,再有了刘正风的这一眼,霎时间热血上涌,嘎声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敢做敢为!你如此,吾亦如此! 是否认识曲洋,你就大大方方讲出来,无需为我担忧!” 他知道这时候刘正风必须得认,原轨迹中他也认了,现在只不过有了自己插手,他知道这一认,自己就摆脱不了嫌疑了,这才让他难以抉择! 卓凌风生就一副傲骨,焉能被人小看,自是要让刘正风坦然承认。 众人一听,心下暗赞:“好一个终南一风”! 群雄都意识到了卓凌风处境十分不利,却仍有如此气魄,怎能不佩服? 过了良久,刘正风点头道:“不错! 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 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 刘正风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各人猜到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这曲洋曾有一面之缘。 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费彬嘶声道:“你们听到他在说什么没有?他竟然叫魔教妖人为大哥,还说是他的知交,那我们侠义道上的豪杰又算什么? 呸,曾经叫你一声刘师兄,费某深以为耻!” 陆柏看向群雄,缓缓道:“现在我们已将这件事的始末说了出来,众位看,刘正风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丁勉又接着说道:“我嵩山派一心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就是想将他拉回正道,大家都是好朋友,总该给他一条自新之路,奈何他勾结魔教妖人,强行洗手,自绝于我武林正道! 有鉴于此,他纵然金盆洗手,我等也该将他就地斩杀,让他勾结魔教残害武林正道的阴谋落空,以谢江湖! 卓少侠,你说对不对?” 群雄中咱就有人明白过来了,这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将卓凌风、刘正风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这下任卓凌风有天大的本事,也败了,败的体无完肤! 卓凌风冷冷道:“你嵩山派代表江湖也就罢了,可就因刘正风结识曲洋,就要他的命! 我若再护刘正风,你们是否连我也要打成魔教的一份子,将我给乱刃分尸?” 陆柏抢先说道:“阁下英姿勃发,武功盖世,端地平生仅见,谁人不为之艳羡? 但你却无视我武林正道之正气,依仗武功抢我五岳剑派盟主令旗,暗杀我嵩山弟子,强护欺师灭祖的刘正风金盆洗手! 岂不知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早有一统江湖之夙愿,阁下乃明智俊杰,行事应当万分思虑,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 卓凌风一声冷哼:“荒谬! 刘正风与曲洋相交,是否有谋划暂且不论,然而你嵩山派狼子野心,试图吞并五岳之心却是昭然若揭。 却还有脸在这大言不惭,口口声声以武林正道自居,大谈武林正气,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吗?” 丁勉声色一疾道:“卓少侠你也是成名的英雄豪杰,到了这步,你说这些话,当真是不识好歹吗?” 眼见卓凌风眉间煞气凝结,话风一转道:“若真是如此,只要你说一句,日后不敢再参与江湖上的任何事,我五岳剑派定会全力做保,想必没哪个门派敢与你为难?” 卓凌风朗然一笑道:“好大的口气,真当你嵩山派是武林至尊了吗? 不过让我等了好半天,你们就只有这点手段吗? 有没有卓某人也与魔教中的什么人,勾结认识的证据,也好联合群雄一起对我进行围攻?” 费彬眉头一挑:“这证据还不明显? 你与刘正风非亲非故,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护他,难道是讲江湖义气吗? 他与你昨日方才相识,是他亲口所说,你们有这么深的交情吗?”。 众人不由点头。 卓凌风呵呵一笑道:“你应该想着,撕破了脸,尔等该怎么走出这刘家大厅,方是紧要之事! 我为何护着刘正风不应该在你考虑范围内!” 费彬面有得色,幽幽道:“你与刘家一门已成瓮中之鳖,你武功再高,最多不过全身而退,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口出狂言!” 卓凌风剑眉一扬,两道眼光有如利箭,盯着费彬,冷冷道:“枉费尔等机关算尽,将我牢牢绑在刘正风这艘遇上大风浪的烂船上,想让我一起沉下去,可你觉得可能吗?” 费彬呵呵一笑:“只要风浪够大,船上有什么,他都得沉!” 卓凌风点点头:“可惜风浪再大,只能毁船淹人,却淹不了鱼,尤其还是很大的鱼!” 说到这,他神色一凛,道:“再教你一句,谈不谈,在我!不在你们!” 因为我随时都能掀桌子!” 费彬狐疑道:“何意?” 卓凌风一声暴喝:“这样!” 他身形毫未作势,足不点地“刷”地掠出三丈开外,仿若星驰电闪,剑光也是一寒,电掣刺出。 这鬼魅的身法,飘忽的一剑,翩若浮云,矫若惊龙都不足以形容。 而这一剑的风情,也让人人知道了一句感慨:人人都知卓凌风狂,可你又怎知他有多强? 第41章 一战封神 卓凌风不得不承认,正魔之争深入人心,绝非自己只言片语能够扭转。 眼见群雄情绪已被嵩山派调动起来,这会场上就仿佛一个火药桶,若有一颗火星子,就能炸的刘家人粉身碎骨。 若是持续做口舌之争,自己只有一张嘴,哪里敌得住他们几个人的轮番输出。 而且刘正风与曲洋结交之事明朗化,主动权更不在己方,谁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就会忍不住出手? 那么与其对方先出手,不如自己先施展雷霆手段,将嵩山派三大高手制住一两人,慑敌于众前。让其他人不敢轻举妄动,再寻求反击的机会,方有一丝胜算! 毕竟,自己从三太保进来展现轻功,就在推算如何克敌制胜,为了什么? 就是出于未胜先虑败之想! 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只觉眼前一花,卓凌风已到面前,剑光闪烁,耀眼生花。 但他们都是当世一流高手,手也一直都握在剑柄上,虽在大惊之下,长剑也及时出鞘。 嵩山长剑与普通长剑不同,面宽刃厚,剑法亦是大开大阂,气象森严,颇有王者霸气。 三人一经合使,迅速组成了一道光网。但见弥空剑影,隐隐带着风雷之声,威势骇人至极。 卓凌风心道:“这三个家伙果然厉害,功力不在余沧海、木高峰之下。” 手腕忽转,长剑带着“哧哧”之声,直刺光网中心,“铛”的一声,正与费彬长剑相交。 卓凌风劲力忽变,用沾劲将其黏住,左掌迅若狂飚,朝着袭来剑光,呼的一掌横扫出去。 “嗡”的一声,传来一声震人心魄的金锵玉振之声,又好像非金非木的沉郁之声。 丁勉陡然一震,手中长剑竟似柔枝一般,给卓凌风一掌荡向了陆柏长剑,不由自主之下心惊不已:“这小子内力竟然如此厉害,这手掌混不似血肉之躯一般!” 闪念间,“当”的一声,火星蓬飞。 遇上卓凌风这等高手,丁勉与陆柏自是全力挥剑,长剑一碰,握剑之手顿感酸麻,长剑也各自飘飞划过,一股强劲之极的厉风鼓荡而出,周围碗碟霎时间叮当作响。 两人长剑还不及回剑,急忙力贯左臂,出掌击向卓凌风,凭空响起低沉的劲风之声,足见劲力,正是嵩山派绝学“大嵩阳神掌”。 不料卓凌风击退二人时,脚步猛挫,一转蜂腰,如陀螺般旋转,费彬长剑正与他长剑相黏,登时被他带的飘向外门,身子更是前踏一步,破绽立先。 卓凌风手中长剑一抖,将费彬长剑震开,立马就是穿喉一击,势疾力猛,神速如电。 而这时丁勉与陆柏的并力一击,也已袭至卓凌风背后,可谓风动劲到。 卓凌风左手反掌挡架,力道之强,有如排山倒海。 “砰”的一声,饶是丁勉与陆柏的大嵩阳神掌也有了八九分火候,却也只觉胸口热血翻涌,眼前金星直冒,不由退后一步。 但嵩山派两大高手并力一击也并非等闲,以卓凌风之能也被他们震的手臂酸麻,气血翻涌,身体不由前踏了一步。 可他这一剑本就是要刺向费彬,这时在快如闪电般的情况下,更快三分,但见剑光一闪,剑尖倏然间已直指对方咽喉。 费彬眼见寒光袭来,汗毛陡竖,大吃一惊,忙想闪避抵挡。 然他与卓凌风全力相抗之时,长剑满含劲力,一被带出,一击之力已用尽,一口气没提上来,欲待腾挪身形都不及回力,安有时间回挡? 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直插咽喉而来,霎时间唬得魂飞天外,闭目待死。 “四师弟!” 丁勉与陆柏骇然惊叫。 同一时间定逸师太、刘正风、天门道人、岳不群或叫:“不可杀人!” 或叫:“不能杀人!” 四人以为卓凌风是理屈辞穷,方才恼羞成怒,想要以武论理,急忙飞身而出,加以阻拦。 定逸师太深知此时若是杀了费彬,乃至丁勉、陆柏中任何一人,卓凌风必会成为武林正道人人喊打的对象,今日或能凭借武功逃出生天,但以后呢? 只要你在江湖上行走,那些数之不尽的恶毒手段,都会用在他的身上,那会就绝非武功盖世能够高枕无忧了。 刘正风也是出于此想,他早已下定决心,哪怕全家蒙难,也不能让卓凌风走上绝路。 天门道人却是出于对魔教的憎恨之心,他的恩师就死在一位魔教女长老手上,他对魔教之人深恶痛绝。 他是个古道热肠之人,一时之间虽没将卓凌风当成魔教中人,却不能眼看着五岳同盟遭遇戮杀,而且他也想问清刘正风与曲洋之事,再做定夺。 至于岳不群心里虽然盼望着嵩山派的人死,可其他五岳同门都出手了,他若不出手,群雄会如何看待他这个君子剑? 岳不群半辈子了,对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看法,却最为在意,最是沽名钓誉! 不过几人想法虽各不相同,却都未拔剑。 随着几人话音出口,卓凌风深吸一口气,一口丹田气已然稳住,手腕微抖,剑花闪动间已将这夺命一剑变为刺穴功夫,正中费彬胸口“气户穴”。 费彬只觉胸口气息一滞,一瞬间劲力入体,自己身躯也无法动弹了。 与此同时,卓凌风双腿微屈,“咕”的一叫,左掌向后挥出。 这一掌用出了“蛤蟆功”,力道可比刚才对敌丁勉与陆柏时,更为猛烈的多。 掌风起处,周围数丈内的桌椅茶碗都开始摇动,乃至发出破裂声响。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不由暗叹:“难怪蛤蟆功可以与本帮绝技降龙十八掌齐名,果然名不虚传!可本帮当代帮主掌法造诣却又不及卓凌风,恐也难敌啊!” 旁边群雄见了卓凌风这等刚猛无伦的掌力,更是叹为观止,咂舌不下。 定逸、岳不群、天门、刘正风一见费彬性命无碍,待要后退,但觉一股强劲力道直冲自己,也只好各出拳掌,各展绝技化解。 只听“砰”的一声,五人拳劲掌力交汇之处登时青砖四碎,烟尘滚滚,离了数丈远的旁观众人,都能感受到劲风扑面。 卓凌风内力再深、武功再高,硬拼之下,却也不能以一胜四,不由前冲几步,脚下青砖被踩的粉碎,脸上涌起一阵蕴红,手臂不停颤抖。 可他却不停留,深吸一口气,丹田内息充溢周身,借着前冲之势,身影闪动间如一抹乌云,长剑微摆,已幻出几朵光芒,风声飕然,向着丁勉刺出。 岳不群等四人身子只是轻轻一晃,衣袍随风飘动,就将余劲化解,很是从容。 但见没让卓凌风有丝毫停顿,不由升起了一个念头:“世上竟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 他们自忖四人联手,世上任何人都该被留下才是,怎么可能还能去攻击别人? 可他们只为制止卓凌风杀人,见他只封了费彬穴道,也就不在出手,各自退后几步。 丁勉见定逸等人出手相助,师弟也没死,可还不及欣喜,就见剑影一闪,只觉剑尖已刺破了衣袍,冰凉的铁刃已触到自己的肌肤之上。 丁勉心中一凉,但觉肋下一麻,气息停滞,身子也不能动弹。 他与陆柏内力虽深,却终究不及卓凌风醇厚,硬对了一掌,那一口内息尚未调匀,结果空有一身功夫在手,却没劲力施展。 高手之争,就在刹那! 卓凌风把握住机会,继续出剑,顿时将他制住。 严格的来说,武者相争,就是先抢快。 无论是出手速度,还是谁内力更为醇厚,回气更快。 尤其对于高手来说,哪怕只快了一瞬,就足够置对方死命了。 卓凌风深知,东方不败为何力敌任我行、令狐冲、向问天、上官云四大高手,仍然稳占上风,是他内力比四人相加深厚、还是武功毫无破绽。 都不是,而是快! 就快了那一瞬! 而那一瞬,就能让任我行不及施展吸星大法,也让令狐冲虽然看出破绽,可独孤九剑刺出时,那破绽却又变到别处去了,只能剑剑无功! 同样,卓凌风在几大高手围攻之下,仍能制住费彬、丁勉,也并非他武功高的,就完全碾压这些人。 而是战局之变,本就在这一瞬。 当然,若两人实力相当,速度上占不了便宜,那就只能拼力。到了那一步,几乎就是生死立见之时了。 一般江湖对决,没人愿意走这一步。 但卓凌风制服丁勉的这一瞬,陆柏这一口内息却重新提上来了,顺手就是一招“力劈华山”向卓凌风斜劈而来。 手中宽剑犹如一道穿云雷电,在空中掀起“哧哧”音爆声,瞬间就劈到了卓凌风肩头。 此时正值卓凌风封闭丁勉穴道之时,也不及回剑抵挡,只得左袖疾拂,裹向陆柏铁剑,一边喝道:“当着华山掌门你还想劈华山,想是在做梦!” 的确,在华山门人面前施展“力劈华山”这招,多少带点侮辱人的意思,一般人还真不敢这样做。 可陆柏情急之下,哪招顺手就用哪招,怎有余隙去寻思什么华山派的忌讳! 卓凌风衣袖裹住陆柏长剑,手上一牵一带,突变刚力,向外疾甩。 陆柏蓦觉有股大力向外拉扯,要将手上长剑夺出,但他内力深厚,还是紧紧攥住剑柄。 卓凌风施展古墓派法门,竟然一夺不下,但这时他已封住丁勉穴道,脚下猛地一错,身子旋身一转,大喝一声:“撒手!” 以柔物施展刚劲,原是古墓派武功精要所在,以前李莫愁使拂尘、小龙女使绸带,皆是这门功夫。 而杨过的“黯然销魂掌”自是将其法门囊括其中。卓凌风虽未研习此掌法,一些武学运劲法门却是做了参考,只是造诣不深,陆柏也非等闲之辈,竟然未竞全功。 可卓凌风身形一转,自是加上了一股冲力,就好似世上孩童玩耍,以绳子缚石,绕圈挥舞,挥得急时突然松手,石子便带绳远远飞出,与此时情形亦复相似。 陆柏被他这一旋带动身形,不由一个趔趄,手中长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化为长虹,飞向屋顶。 “夺”的一声。 刘家大厅梁上再次多了一把嵩山派长剑。而这次却是三太保“仙鹤手”陆柏的。 场上所有人都是惊骇之情,唯独嵩山派之前被夺了长剑的四名弟子,长松了一口气! 以后他们四个可以昂首挺胸做人了,谁敢再说他们丢了人? 陆柏不但长剑被卓凌风带的脱手,身子也从他身侧滑过。 卓凌风也不转身,运劲曲肘,顺势一个肘锤,势如巨杵撞门,正中陆柏背心。 普通人打架,都有句俗话:“宁挨十拳,不受一肘”。 更何况卓凌风这等高手,饶是陆柏内力浑厚,却也禁受不起,眼前登时一黑,“噗”的一声,一口血箭狂飚而出。 五脏六腑也几乎要翻转过来,身子摇摆了几下,整个人就像是一棵草似的软软倒地,面如金纸。 场上一流高手多达十多位,都清楚,就这一肘子,陆柏没个一年半载,别想养好。 卓凌风出手太快,费彬、丁勉都是被封穴道,站在当场。 嵩山弟子被这奇变惊得有些发呆,但见陆柏吐血倒地,蓦地反应过来,人家在打自己师叔呢?还看热闹? 离近的五六人一声厉叱,各自挥剑攻向卓凌风。 这些人能来刘正风洗手大会,在天下英雄面前亮相,自是嵩山派二代弟子中的用剑好手,出手也颇为不赖,法度很是严谨,气象也很是恢弘。 一时间五把长剑,从各个方位,或上或下,挟着烈风冲向卓凌风。 五人之来势,卓凌风只听风声就尽数了然于心,身子也不转动,手中长剑从左至右,绕身划了一个圆圈。 他长剑所向之处,嵩山弟子手腕溅血,“叮当”一声,五柄长剑一齐坠地。 五人也齐齐惨哼,手腕上鲜血淋漓,腕上的筋络也均被挑断。 这时嵩山其余弟子也跟着舞剑扑上,更甚者人丛中也有人大喝一声:“卓凌风恼羞成怒,一副魔头做派,必是魔教一党,诛杀魔教妖人,大家一起上!” 众人听了这话,炸了窝似的乱叫起来。 卓凌风年纪轻轻,名声之大,不知引起多少年轻人的不满,此际听见有人如此豪杰,热血一上头,有人立即拔出了兵刃。 你拔我也拔。 一霎时足有一二百人,一起涌了上来。毕竟年轻人上头了,他们长辈自不能坐视。 卓凌风身子一晃,手腕微抖,剑尖颤动,碧光生寒,已在丁勉咽喉前三分之处一划,厉声叫道:“谁敢上前,我让他血溅当场!” 他这一声,在数百人吵杂声中,人人听的清楚,但几乎没人理会,心想:“老子除魔卫道,还管你哪个?你杀吧!” 与此同时,定逸师太也飞身而出。 她外刚内和,脾气虽然暴躁,心地却极慈祥,自不愿发生惨案。双臂张开,拦住嵩山弟子,高叫:“都住手!你们真不顾自家长辈性命,要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吗?”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名震武林数十年,豪气不让须眉,这一声喝出,极具威严。 刘正风也同时扑出,双臂张开,拦住群雄,大叫:“都住手,莫要遭人利用,卓少侠也没伤人性命!” 嵩山弟子不过眼见费彬、丁勉被擒,陆柏重伤,三名首脑均陷困境,徒凭一时血气冲将上来,听了定逸此言,也觉有理,纷纷收剑瞪视卓凌风。 群雄见嵩山弟子收剑,也见好就收,退了回去,有人不禁心想:“不管如何,我也曾经上前围攻过卓凌风,这一趟回去,名望必有一涨!”。 卓凌风极力压制心头波澜,一双厉目缓缓扫过人群,冷笑道:“好啊,就因为一个模棱两可之事,就让尔等如此群情激愤,想要置我于死地!” “什么模棱两可,刘正风自己都承认与魔教长老称兄道弟,你维护刘正风就是魔教妖人。百年来,我等正道豪杰遇上魔教妖人,就是不问情由,拔剑便杀有什么错?” 卓凌风呵呵一笑道:“好一个不问情由,拔剑便杀!那若是杀不了呢?” 费彬冷笑道:“杀不了也就一死而已! 怎么? 难道跟刘正风一样,临阵脱逃不成? 任由魔教横行江湖,为害人间? 还是你觉得你擒了我师兄弟,我等就该向你求饶? 我告诉你,你想瞎了心,别以为世人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们虽然被封了穴道,行动不得,哑穴却没被点,说话自是无碍。 群雄最佩服好汉,见费彬受制于人,也一点不怂,自是齐齐称赞:“大嵩阳手说的好!” 卓凌风心下冷笑,心想:“有这句话就够了,待会我看你怎么给我咽下去!” 行动上却对费彬挑起拇指,赞道:“不亏是大嵩阳手,这气度真叫人佩服!” 费彬冷哼一声,不予理睬。 卓凌风冷笑道:“费彬,希望你牢牢记住这句话!杀不了一死而已!” 费彬一怔,还没明白过来。 卓凌风环顾四周,朗声道:“我再多问诸位一句,你们硬要指我为魔教妖人,所以我以后见到你们,就可以直接拔剑便杀,是吗?” 他语气幽冷,目光森寒,群雄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突然联想到了刚才那这一幕。 适才一切,是某些人本对卓凌风极为嫉妒,心中不忿这才头脑一时发热,也有一些人受了裹挟。 这时候稍微一冷静,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卓凌风电光石火之间就将名头响亮、威震江湖的三位太保,治得生死不由己,那么若对自己拔剑便杀,能当一剑否? 今日不怕卓凌风乃是凭着人多势众,可谁有本事,能与上千人一直聚在一起? 这时侯谁若说自己不后怕,那还真是骗人的! 众人虽对卓凌风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强梁作风看不惯。 但对他的武功,却不得不发自肺腑的赞叹。 群雄没见过天神,但今天心里都在感叹:卓凌风武功之强,就是天神下凡! 第42章 痴人(大章) 刘家大厅聚集了上千人,适才还各自吵嚷,霎时间又都静了下来。 卓凌风见群雄两两相顾,大致就能猜到其想法,直到此刻,他突然对原轨迹中令狐冲结交匪人的某些行为,有了一种理解。 因为连他这种两世为人之人,面对这帮正道中人,都感到一种累。 这无关身体,而是心灵上的一种疲惫! 的确,如他们这些各有盘算、心口不一之人,不光是这个江湖,就是前世,也遍地都是,而且古往今来都不会少! 其实更为准确的来说,就是绝大多人都有着好几张不同的脸。 若需要变脸时,就好像变脸大师换面具,甚至比换面具还要简单。 面具换得一多,渐渐就会忘记自己本来是什么样的一张脸。 也不能说是忘记,而是面具戴久了,就不愿意再拿下来。 只因人们随着时间推移都会发觉,脸上面具愈多,不但吃的亏愈少,收获还能更多,又何乐而不为? 而这样的行为,会用一句高大上的话来总结,这可都是丰富的人生经验换来的至理名言! 卓凌风前世为了生计,不得不跟大多数人一样,也必须带着很多种面具生活。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可现在有了穿越奇缘,练成了一身蔑视天下的武功,在他内心深处厌恶那样的自己,更不想重复那样单吊乏味的生活。 既然能重来一世,他想爽快一点,利落一点。 可事实却让他一步一难。 他明明清楚嵩山派的恶毒,费彬连小女娃都杀,而丁勉、陆柏更是阴险,动嘴让弟子杀,他手上却不沾血,更甚者逼迫刘正风的儿子,让他亲口在众人面前说他爹该杀! 此等禽兽不如的行为,令人发指! 可偏偏世人不知道。 自己只一出手,所有人都出来阻止。 卓凌风也懂,若只为对付嵩山派。只要等其按照原轨迹将刘正风定罪,将刘家一门斩杀、逼子反父,他再出来收拾嵩山派,不但简单,还能获取名声。 可他是个人,无论是前世的教育,还是今世遇到的林震南都曾给他带来了温暖。 而且他的师父“复阳子”常常教悔他为人处事,舍己从人,方为道家大道,武功进境还会少走弯路。 卓凌风虽没达到他那样的思想境界,但在耳濡目染之下,就凭良知,也绝不允许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因为,这是人与禽兽的不同! 否则,他与嵩山派众人又有何异? 这一切还不算刘正风、刘菁父女两,为他所做之事。 鉴于这种情况,卓凌风自然也想与那些左道之人打交道了。 因为遇上那些人,他们大多恶行在外,只需要一剑刺出,就能落个干脆利落! 哪像现在这样,面对带着正道帽子的恶徒,还要强忍怒气,做出违心之举? 想到这里,卓凌风不由长叹一声。 他在这里思潮翻涌,可有一个人是真的难受。 那就是丁勉。 他被卓凌风长剑一直顶在脖子上,眼见对方脸色阴晴不定,手掌更像是铁铸一般,紧紧抓在剑把上,虽动也不动,但那剑气森寒,直袭心脾。 最可怕的是,又不知道他再想什么,这种命不由己的感觉委实难受,不由一声厉喝:“你要杀就杀,耍什么花样啊?” 他嗓门洪亮,众人也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 众人见丁勉被长剑指喉,也是一如既往,面上竟无丝毫惊惧之色。不禁暗暗赞叹:“无论如何,托塔手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卓凌风眼眸一转,扫向丁勉,眉头微皱:“就这? 呵呵,堂堂一流高手,也就只能这样来充充好汉了,我还真是高估你们了!” 指锋沿着剑脊一抹,灵巧地回剑入鞘,也不再指着丁勉。 几步之内要杀一个不能动弹的人,卓凌风自忖不用剑也很简单。 至于论到武功,他还真不是揶揄人,他是真觉得这种所谓的一流高手名不副实! 何谓一流? 天下第一流! 那就应该是金字塔尖的人物! 他深刻体会到所谓嵩山太保,武功绝对不如他的师父“复阳子”。 而老道却说自己算不得天下第一流的高手。最奇怪的是,他与师父过招,出山前虽然胜了,可人家只用了一套“全真剑法”,自己就花了一百多招。 所以卓凌风听师父说他不算第一流,自然武功不高,那以略胜他一筹的自己,或许勉勉强强也就算个天下一流吧! 故而出山时,他对一流高手多少心怀敬畏的! 可随着多次交战,就觉得这帮一流高手太水了。 想到这里,卓凌风脑中突然闪现出了一个想法。 “复阳子”这种说法口吻,好像都是常人口中的绝顶高手才有。 这就跟欧阳锋、南帝、郭靖这些人,说自己是一流高手一个道理。 金庸世界中,真正的高手虽有舍我其谁的傲气,却绝不会自认绝顶高手! 因为武功越高的人,内心实则越谦虚,都觉武道一途,无穷无尽,又何来绝顶? 他又何德何能,能够绝了武道之顶? 那么自家师父的武功…… 这一瞬间,卓凌风理解了。 这就是人物所处层次不同,概念也就不同。 江湖上所谓一流高手将比自己强的人称为绝顶高手,那么自诩一流这个很是好听,又很有气势的称呼,也就心安理得了! 久而久之,江湖上随处可见都是一流高手,实则真正天下第一流的境界,他们永远都触摸不到。 因为无限风光在险峰。 真正的高手不出世,这些人都觉得自己很行,横行霸道的,无形中少了鞭策,导致“一流”二字的含金量根本不足。 就比如今时今日的东方不败,若在江湖上走上一圈,说自己是天下第一流! 那么谁还有脸,称自己天下第一流? 当然,这也就是类似“华山论剑”这种盛会更为吸引人的原因。 因为只有这种层次的对决,才有可能见识到更高处的风景。 “东邪西毒南帝北丐”是这样想的,裘千仞想的却是自己打不过王重阳,不去丢人了。可错过这次盛会,往后数十年,他就永远拉下了,还养成了自己已经天下第一的狂妄。 相反如南帝、西毒这类人哪个不傲?世人称他们为绝顶高手,却都自认只是天下第一流的名家高手,可见有多谦虚。 群雄不知天地之大,也不知这些隐秘之事,听了卓凌风这话,却感到一口气堵在了喉间,居然无法吐出。 更有甚者心丧欲死,浑身冰凉。 卓凌风虽只对丁勉、费彬、陆柏出手,可在场的人心里都十分清楚,无论他攻向谁,那谁都是无法阻挡的。 所以,这不是三位太保弱,不配一流之名,而是卓凌风强的,根本不像人! 场上的所谓一流高手更是暗叫惭愧,一种失望的感觉,倏地突上心头。 他们原以为凭自己的身手,能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位,是他们确实够强。 但此刻见了卓凌风的身手,才知道自己跟那些普通武人也没什么区别。 岳不群更是难受至极,不由长叹一口气,眼眸微垂,顿觉前路渺然,他内心深处的执念,还有必要为此而努力吗? 这就好似皇帝一怒,可以伏尸百万。 但卓凌风这种人物,只要有心,那也可以天下缟素! 什么滔天权势,还有何用处? 刹那间,各人的感受自然都不相同,嵩山太保更是一个个面孔发胀,心中发寒,均想着:“纵然师兄亲自出手,想要在几大高手围堵之下,将我等制服,恐怕也难办到! 师兄与那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武功在伯仲之间,现任教主东方不败武功再高,想必也就略胜师兄一筹,由此看来,他们恐怕也不及卓凌风! 可这世上既有此等高手,我等所谋之事,又有何意义?”。 左冷禅自忖武功五岳第一,就是全天下的高手,最多面对东方不败或有不敌,什么方证、冲虚与自己最多伯仲之间,所以才要行五岳并派之举。 但卓凌风的出现,实在让嵩山太保始料未及,一时间三人都有些心灰意冷。 卓凌风自不知道三人再想什么,否则肯定会说,你也太看得起左冷禅了,或是看不起东方不败了! 他只见三人一脸颓色,却又点了点头道:“也是,身为武林中人,一天天不练武功学兵法,想着称霸江湖,过过皇帝老子的瘾,脑子里充斥着阴谋诡计,又怎能不荒废武功呢!” 陆柏忍住奇痛,勉力坐起,喘了一口气道:“卓凌风,你一个一个魔道中人,武功再高,有本事杀人灭口,可你有什么资格来品评天下高手?” 天门道人接口道:“陆师弟,不要随着给人扣帽子,什么魔道中人!” 说着又看向卓凌风:“卓少侠,可你仗着武功随意动手,这的确不是正道做派,纵然有什么隐情,你也不能不让人说话!” 目光再次一转:“刘正风,你与曲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详细说来,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好一个少年英侠,因你而走上邪路吧?” 刘正风望了卓凌风一眼,微觉惭愧,叹道:“卓少侠,大势如此,今日一切罪责皆在我一人之身,你自去吧,不要再管这事了,刘正风也是感念不尽!” 卓凌风微微一笑:“这时候的事,早就不是你自己一人之事了!” 说着又到座位上缓缓落座,低声吟道:“有句话叫:少年何妨梦摘星,敢挽桑弓射玉衡! 我若怕惹祸上身,就不会到这里来了,你将与曲洋之事原原本本告诉众位,今天我要让你退出江湖之举,退的光明正大,退的无人质疑! 之所以动手,并不是我没理,而是为了让一些头脑不清的人,好好听人讲理罢了!” 刘正风也是威震武林的人物,刹那心头通亮,慢慢转身,面对众人,大声说:“众位好汉,天门道兄,我与曲大哥相交,只研讨音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二人相见,大多时候总是琴箫相和,武功门户一道,却从来不谈。”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续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偶然涉及门户宗派的异见,他总是深自叹息,认为双方如此争斗,殊属无谓!” 他随随便便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简直就像是完全不知道这句话能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群雄都吓呆了。 不少人在这刹那间,对刘正风就竟然产生了一种悲哀,乃至于怜惜。 因为他们的眼色,就好像在瞧着个死人。 一个蠢到极点的死人! 对,众人就是认为他蠢! 卓凌风听到这里,却觉得挺好! 好在哪里? 好在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没有面具,他只有一张脸。 他自己原本的脸。 他们无论遇着什么事,吃了多少亏,这张脸永远都不会改变。 纵然是死也不愿改变自己的本色。 这种人或许不那么讨喜,有人认为他傻,亦或迂腐,但这却是男儿的真正本色。 远的不提,卓凌风知道的人物有很多,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人杰! 此时的刘正风,虽比不过那些人! 但他的“痴”却占了一份! 他不知道此时有多危险? 并不是! 而是在他们内心深处,总有些东西值得用生命去捍卫。 他们不会如一个没有思想的动物一般,只知为了更好的生存,去行趋利避害之事。明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也会义无返顾! 试想,这世上若没有这样的轴人、痴人,或是大多数口中的蠢人。 亦或是世上都是为了某种理由,就能放弃自己本来信念的利己主义者,那整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谁敢想象? 或许就是真正的道德沦丧,不知礼仪廉耻为何物! 一切出发点都是为了自身利益,那这人生在世,才真像是一出戏,又有何乐趣可言? 而且真要做到一个‘痴’字,并非一件易事,因为‘痴’和‘呆’不同。 痴于武的人,他或能练成精妙武功。 痴于学的人,他能攻克不少别人无法攻克的难题。 痴于情的人,也能得到别人的真情。 这些事,不痴的人自然是不会懂的。 他们还只会认为痴人都是傻子,不如他们活的敞亮,过得通透。 殊不知,若没有这种“傻子”,他们的敞亮、通透又能和谁去比较呢? 费彬自是插口道:“殊属无谓?那我正道百年来的豪杰,就是白死了?” 卓凌风冷冷道:“费彬,有空再多读点书,不要只研究兵法! 几百年前,可有正道、魔道?” 费彬不由一怔。 就听刘正风接着道:“各位或者并不相信,然当今之世,刘正风以为抚琴奏乐,无人及得上曲大哥,而按孔吹箫,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 曲大哥虽是魔教中人,但自他琴音之中,我深知他性行高洁,大有光风霁月的襟怀。 刘正风不但对他钦佩,抑且仰慕,他是一位大大的君子,绝非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魔头! 他今晨还派人来跟我说,华山派弟子令狐冲为人所伤,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给救活了的。” 群雄正奇怪他和曲洋相交,竟然由于音乐,欲待不信,又见他说得十分诚恳,实无半分作伪之态。 待听他说曲洋救了令狐冲,群雄又群相耸动,尤其华山派、恒山派中人更是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岳灵珊忍不住问道:“刘师……刘叔,我大师哥在哪里? 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辈救了他性命么?” 刘正风道:“曲大哥既这般说,自非虚假。日后见到令狐贤侄,你可亲自问他。” 费彬冷笑道:“那有什么奇怪? 魔教中人拉拢离间,什么手段不会用? 他能千方百计地来拉拢你,自然也会千方百计地去拉拢华山派弟子。 说不定令狐冲也会由此感激,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咱们五岳剑派之中,又多一个叛徒了。” 刚说完这句,意识到了不妥,又道:“岳师兄,小弟这话只是打个比方,请勿见怪。”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不怪!” 卓凌风却是冷哼一声:“岳先生太君子了!” 目光凛凛一扫,缓步走到费彬跟前,目光如利剑般凝注在他的脸上,一字一字地缓缓说道:“不问是非,不论情由,张口叛徒,闭口妖人, 令狐冲只是一个二代弟子,为救同盟师妹,不惧危险与恶贼田伯光苦斗,落的遍体鳞伤,群雄皆有耳闻。 你嵩山派口口声声维护武林正气,十三太保威名又大,武功又高,怎不着手杀了田伯光这等采花淫贼,以谢江湖? 你凭什么说人家会成为五岳派的叛徒?就凭你费彬破嘴一张吗? 还特意加上一个又字,刘正风已经金盆洗手,再非江湖中人,叛在哪里? 这个‘又’字从何而说?” 这时的费彬面上木然没有任何表情,有如泥塑一般,他是真被骂懵了。 还是无法反驳的那种! 卓凌风森冷地轻叱一声:“蝉不知雪!” 袍袖一拂,踱开几步,面朝群雄,说道:“在场中人多数不懂音律,不懂刘正风言语之含义,也在情理之中。 可大家都是武林中人,当知武学大家能从一个人的武学家数,判断其人品? 任何事物到了顶峰之处,道理都是殊途同归,故而以音鉴人与以武识人也是识人知人的一种手段!” 众人也是不觉点头,他们虽没这本事,却听过这类传说。 卓凌风一走开,费彬顿感少了压迫感,又哼了一声道:“刘正风与曲魔头由音律而结交,此事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们才要硬阻他金盆洗手,就是想让他杀了曲洋,以明心迹。” 说到这里,他很想看向刘正风,奈何脑袋无法转动,只能看着前方正堂接着道:“怎料你刘正风却勾结卓凌风这大魔头执迷不悟,一心洗手,自绝于武林正道。 你不要以为卓凌风制住我三人,你全家就平安了,你当知晓嵩山十三太保从无惧死之人,与魔教有着深仇大恨的天下正道英杰,也容不得你平安隐退! 卓凌风纵然浑身是铁,又能打的多少钉儿? 不过念在他武功不凡的份上,我再问你一句,现在让你去杀了曲洋,你愿不愿意?” 刘正风惨然一笑道:“费彬,你不怕死,莫非当我刘正风怕死不成!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刘某结交朋友,贵在肝胆相照,岂能杀害朋友,以求自保?” 卓凌风呵呵一笑道:“费彬,你用心真是歹毒之极,刘正风说了曲洋是他的好大哥,你让他杀了对方。 试问,曲洋再是十恶不赦,可与刘正风却是朋友论交,他若同意杀了,不讲义气四个字那是跑不了。 学武之人,义气为重这是最基本的吧? 他今日能够因为某种逼迫杀曲洋,改日也就能因为别的原因杀我们,这个道理谁能不懂?他以后是不是虽生犹死?” 众人听了这话,再次点头。 卓凌风又道:“他若不同意杀曲洋,你嵩山派就能将其打为魔教一党!” 说着目光扫过群雄,沉声道:“你们认为遇上魔教妖人拔剑便杀,那嵩山派若将刘家一门斩尽杀绝,尔等认为也是理所应当了?” 人丛中一静之后,当即有人说了。 “人家嵩山派身为名门大派,别说斩尽杀绝,就是现在何时动手杀过一人了? 反而是你论理不成,强行动武,这时拿住三位太保。 你却拿没有发生的事,恶意揣测他人! 就你自己是大侠,别人就都是恶人?” 卓凌风默默闭上了双目,他之所以提前动手制住嵩山派高手,就知道会这样。 嵩山派名声太好,藏的太深。 刘正风目光扫过四周,说道:“曲大哥是我至交好友,那不错! 可你们何尝不是刘正风的朋友? 他倘有一句提到,要暗害在场的哪一位朋友,刘某便鄙视他的为人,再也不拿他当朋友了! 若有人用性命强逼我害你们,刘某纵然全家遭难,却也决计不会点一点头。” 他这番话说得极是诚恳,群雄不由得为之动容。 武林中义气为重,刘正风这般顾全与曲洋的交情,这些江湖汉子虽对曲洋这个对象不以为然,却对刘正风这份义气禁不住的暗自赞叹! 觉得这才是真朋友! 人丛中却有人说道:“这话也不全对,对朋友自然要讲义气,可对魔教妖人就应该不问情由,拔剑便杀,这叫诛恶务尽,哪有什么义气好讲?” 费彬立即高声叫道:“说的好,正魔不两立,魔教和我正道中人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 凡我天下正道,出手共诛之!” 卓凌风听到这里,潜运内力哈哈一笑:“好一个出手共诛之! 刘正风苦口婆心解释了这么一番,没想到换来的还是你们的不依不饶! 那就别怪我了!” 他内力深厚,自将众人吵杂之声都压了下去,目光四转,凛然在嵩山一众弟子脸上溜过,直到看向控制刘正风家眷的弟子,目如利剑一般,森然说道:“你们都是普通弟子,别再逼我杀人! 你们即刻放开人质,回去告诉左冷禅:就说我卓凌风怀疑他这位五岳盟主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有所勾结。 费彬、丁勉、陆柏作为其爪牙,已经给我扣下了。 我还得与武林正道的各位豪杰,好好将其审问一番,看看他与魔教究竟设下何等奸谋,要坑害我武林正道!” 第43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感谢终于有时间了书友) 卓凌风打赢了嵩山三大太保,可脑海中的“集运珠”过了许久,仍然没有丝毫反应。 气运值没有增加,显然是他在灭杀木高峰时,展露出的实力对人震撼太大。群雄对自己打赢三太保,实际上并无多大意外! 而且刘正风的事还没完! 毕竟嵩山派的人,你可以说他狠毒,但不得不承认,他们的骨头,那是真硬! 原轨迹中岳不群以辟邪剑法刺瞎左冷禅,身法之快捷、招式之奇诡,谁不胆战心惊? 可嵩山派的人硬是要将岳不群乱刃分尸,没有丝毫恐惧之意。 若非天下英雄云集,左冷禅注重身份,岳不群与华山派弟子也是血溅嵩山的下场! 就是令狐冲多次用独孤九剑击败了很多嵩山太保,他们也是脖子一梗,要杀就杀,又哪有求饶之人? 所以卓凌风没觉得自己打赢三太保,就能让人不敢反抗。 那种没骨头的纸片人,绝不是嵩山人该有的样子! 既然强权不能让嵩山低头,那就得从另一方面着手了,就是打击嵩山一派的立足之本! 你以道义立身处世,给刘正风定罪,那么我也以其人知道还治其人之身,也未尝不可。 只不过这种方式,不将费彬等人先制住,太过弄险。弄不好就得让刘家人血溅当场。故而他得先擒住嵩山三大首脑,多几分把握,才能实施。 而且现在又有了刘正风与曲洋所有往来之事的铺垫,这次不但要彻底免除刘正风一家后顾之忧,或许也能提高“气运值”,尽快离开这个正魔泾渭分明的世界! 可群雄听卓凌风说左冷禅与东方不败有勾结,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有栗然色变者,有交相动容者。 天门道人脾性最烈,更是直接暴喝道:“卓凌风,你莫不是再说笑?” 他是真的气极了,自家刘贤弟结交魔教,结果五岳盟主也勾结魔教,那他们这五岳剑派,以后还能立足江湖? 这不羞死人了吗? 卓凌风眉头一挑,沉声道:“在你们眼里,刘正风只因认识曲洋,就能与魔教勾结,设下阴谋对付正道,这是他的原罪! 你们不惜将他打为正道叛徒。 那你又怎知,嵩山派的人就不能认识魔教中人?” 费彬大怒道:“姓卓的,士可杀不可辱……” 卓凌风冷笑道:“你还真会给自个脸上贴金,连以音识人都不知道,充其量几个伧徒,也配称士?” 费彬若非被点了穴道,险些气晕过去。 群雄正自骇异,听了这句,都有人险些笑出声来。 卓凌风并非毒舌之人,但偶尔说出的话,是真的气人。 陆柏一直在默运内力,压制伤势,这时也急道:“卓凌风枉你身负声名,竟然含血喷人?” 卓凌风凝声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众人见他言之凿凿,脸上惊容更甚。 费彬扯着嗓子吼道:“你说!你说! 我嵩山派有谁与魔教中人相识? 假如说不出来,你必然死无好死!” 卓凌风向他投去了轻鄙的一瞥,目光又将丁勉、陆柏罩住,不紧不慢道:“魔教现任教主是东方不败,可前任教主是谁?”。 丁勉一直淡定如常,这话一出,却是如被蝎螫,周身肌肉都抖了一下,比被卓凌风长剑指喉还要失态。 因为他瞬间意识到,卓凌风用意何在了。 卓凌风问出这话,就在观察三人反应,他肌肉只这一抖,却也瞒不过他的感应,心想:“好,看来有他!” 定逸师太说道:“魔教前任教主乃是任我行这魔头,不过他死了都有十二年了吧?”说着看向了岳不群。 岳不群微一颔首:“定逸师太说的不错!卓少侠,这其中是有什么隐情吗?” 卓凌风问道:“岳先生、定逸师太、天门道长,那你们可知任我行怎么死的?” 定逸、岳不群等人互一对视,都摇了摇头。 卓凌风一脸严肃道:“我怀疑任我行就是左冷禅与东方不败合谋害死的。 他们两个一个篡夺魔教教主之位,整顿魔教势力。一个打着正道盟主的旗号,暗地里招揽江湖上的黑道中人,积蓄力量,好进行五岳并派之举。 据我所知,除了刘正风,震慑完衡山派,那首当其冲的估计就是华山派了。 毕竟想当华山掌门的,可不一定都在华山啊!” 岳不群陡然一震,他们华山派不在华山的,可不就是剑宗吗? 陆柏等人也是一惊,他们早就打听到了华山剑宗隐居之地,只待收拾完刘正风,就去找他们夺了华山掌门之位的。 几人闪念间,卓凌风自顾自的道:“一旦五岳并派成功,届时再与魔教联手,一举剪除少林、武当、昆仑、峨眉、崆峒、青城诸派,这就是真正的一统江湖了。 之后双方不论是划江而治,还是嵩山灭了魔教,亦或魔教灭了嵩山,总会有人成就那真正的武林第一人! 但那人不管是谁,我们这里的很多人,估计也没机会看到了,因为都得丧生在这场浩劫之下!” 费彬暴怒道:“胡说八道,任我行怎么死的,又关我师兄何事? 众位好汉,不用听这小子鬼扯,你们不用管我们,先合起手来,把他毙了再说!” 嵩山派的确收拢黑道人手了,但与东方不败联手又从何说起啊? 但觉自家隐秘被卓凌风一次又一次的往外抛,他是不敢再听下去了。 岳不群、定逸师太、天门道人眉头紧皱,这事发展至此,他们也越来越糊涂了。 丁勉更是觉得今日这事大条了,已经完全脱离掌控,想要自断经脉,奈何自己穴道被封,一点内息都提不起来,也不知卓凌风这是什么点穴手法,如此厉害。 他目光一凛,张大眼睛,叱道:“嵩山弟子听——” 却被岳不群摆扇一拦,道:“丁兄,别发火,别发火,耐心听人说下去吧。 这话不单单引起了小弟的兴趣,如果小弟猜得不错的话,天下英雄也是想听听的! 我们都是正道中人,刚才嫌人卓凌风动手不对,总不能现在人连说句话,我们也要阻止吧? 这样未免有失公允,不是嵩山派的风范,我五岳剑派又何以立足武林? 天下豪杰又如何去见江湖上的朋友?” 群雄听他侃侃而谈,都喝起彩来,纷纷说道:“岳先生这话说得对!我等都是正道中人,干什么都得将理放前头!” 丁勉一双眼睛瞪在岳不群身上。 岳不群却满脸含笑,轻摇折扇,也不看他,好不潇洒。 丁勉几人是真的不怕死,怕死也不会成为嵩山太保之一。 毕竟幼年跟他们一起接受上辈调教培养的,可不只是十三人! 而是那些不合格的,早被江湖淘汰了,不是被人杀了,就是被处了门规! 其实每一个门派都是如此。 上一辈收录低辈弟子时,少则几十,多则数百,低辈弟子为何成长到第一辈时,人数就很少了? 就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早没了! 这是一个优胜劣汰的过程! 故而各个门派的第一辈人物都很少! 就连少林、武当也是不可避免! 丁勉今日是不想活了,他也没脸活了,既然不能自尽,那就准备让嵩山弟子杀了刘家一门。 反正卓凌风力保刘家,刘家被灭,他的脸又往哪搁? 江湖人活着是为了脸面,打打杀杀,挣的也是一个脸面! 我的面子没了,你也别想有,这就是鱼死网破。 但见岳不群这个“老好人”也出来制止,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是要借机让嵩山派臭名远扬了。 陆柏最为聪明,自也意识到了。 他中了卓凌风一肘子,坐在地上,心肺疼的厉害,浑身发热,但此时那种感觉,就仿佛六月天猛地吞下一大杯冰水,从头到脚彻入骨髓的寒,令人发指的寒。 他多希望卓凌风能当着众人面,将他们都杀了。 如此,死的不但有尊严! 不久的将来,纵然看不到卓凌风,但绝对能看到刘家一门来陪他们,这是毫无疑问的 也算不亏! 但现在这情况就有些摸不透了,谁知道卓凌风还有什么手段等着他们。 卓凌风见岳不群阻拦丁勉下令,自是心中发笑:“岳不群现在敌不过左冷禅,只能忍。可只要有机会削弱嵩山派威信,自然愿意添上一把火了。” 待人丛中议论之声稍停,定逸师太又道:“卓少侠,你说左盟主与东方不败……这事可有什么凭证?” 天门道人也急道:“这事太大,你若信口雌黄,贫道断不能与你甘休!” 卓凌风转头望了望天门,摇头道:“有道是‘明见万里,不能见眉睫,烛照天下,不能照足下。’ 这灯下黑之事,古往今来都是不少,所以才有祸起萧墙之说! 天门道长,你还是多留心一下自家门户吧,你若有心,必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天门道人是个直人,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想要问个清楚。但见卓凌风已对定逸说道:“师太,左冷禅与东方不败是否有所勾结,我的确只是有理由的猜测。 可刘正风勾结曲洋,想要谋害正道,又何尝不是基于嵩山派猜测? 嵩山派与群雄能给刘正风定罪,那嵩山派也当一同受审? 总不能因为他是五岳盟主,我等就区别对待。 这样显得天下豪杰之士,都是欺软怕硬之人了?” 说着目光掠向人丛。 “不错!” “是啊!” 群雄能做欺软怕硬之事,但嘴上却是不认的,这就是如今的江湖常态! 只不过卓凌风只扫了一眼,看到谁,谁就回应一声。所以声音零零散散,声势比起说卓凌风与刘正风是魔教妖人时,规模就小多了。 显然人们害怕嵩山派胜过卓凌风! 卓凌风也能理解,嵩山派人多势众,自己一人之力,对这些人来说,谁更为可怕? 毕竟群雄分散各地,相隔千里。 他没有势力,若去杀这些人,三五年时间恐怕也不够用,时间都得花在赶路上! 可嵩山派绝对有能力将人手派出,在一日之内灭掉他们,就和青城派灭福威镖局总局和其他数省分局,一样的操作。 只要有脑子的,谁更可怕,不言而表! 卓凌风自是不在意这个,又接着道:“众位再试想,东方不败即位教主十多年来,何时与我武林正道有过交锋? 陆柏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东方不败有一统江湖之夙愿。那他武功天下第一,魔教更是高手如云,这么多年,为何不付诸行动?”。 东方不败练了《葵花宝典》后,在黑木崖不是一心绣花,就是与杨莲亭谈情说爱,根本没了武林争雄之心,卓凌风自是一清二楚,但群雄却不知道。 他们能看到的,只是这十多年来,魔教与正道武林的确再未启衅,不由窃窃私语,抒发猜测。 卓凌风见众人议论,心下一笑,又道:“我在恩师那里曾听说过一件事,思来想去之下,就明白了,只有一个原因,东方不败在等待时机。 等着我们正道武林自己先乱起来。 那这个祸乱之源在哪里,就在嵩山派。 至于我为什么这样说,缘于我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 不但嵩山派的人问,群雄中也有人问。 卓凌风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十多年前,我师父游历之时,恰好遇上两个武功还算不错的人在打架,这两人一个叫任我行,一个叫左冷禅。” “什么?” “啊!” “左盟主竟然与任老魔交过手?” “这事如此涨脸,为何不说?” 左冷禅与任我行在十二年前有过一场交手,可武林并不周知,众人不由惊呼议论。 “任我行与左冷禅,武功只是还算不错?” 但又一想这是卓凌风以师父口吻说的,徒弟已然如此了得,那师父武功若何,可想而知。 能得这位高人一句“不错”,好像也不容易。 卓凌风自然要将这份信息来源,托名给师父,因为这事除了嵩山派的几个高层与任我行,再无旁人知道。 否则的话,人家只来一句,你从而得知的? 我们是师兄说的,莫非你是任我行告诉你的? 这话一出,这件真事也就没多少可信度了。 但有了自家师父这个世外高人背书,嵩山派的人,他连抵赖都不敢! 毕竟能教出卓凌风的这种武学高手,定不屑于说假话,这是武林中人的共识! 说谎之人,犯了信字! 这个人的江湖生命,自然可以终结了。 卓凌风续道:“众位静一静!” “这最惹人生疑的就是,这两人大战过了没多久,任我行就死了,东方不败做了教主。” 丁勉、陆柏、费彬脸色忽青忽白,心里羞愤已极。 他们不宣扬,乃是因为左冷禅与任我行对决时,自知败局已定,还是靠着同门两位师弟现身,将任我行惊走! 这事若是传出去,岂不堕了自家名头? 怎料卓凌风却是另一番解读! 费彬恨声道:“我嵩山派今日被你如此作践,这只怪我姓费的学艺不精,但——” 卓凌风淡淡道:“你敢说,东方不败即位之前,左冷禅没有与任我行交过手?” 费彬怒道:“交过手又怎样?” 群雄一听这话,再次哗然。 群雄忖度不出嵩山派为何不宣扬的原因,时间又恰恰那么巧合,不禁暗中思索道:“难道左冷禅与东方不败真有勾结,他先与任老魔头大战,耗损他的元气,东方不败趁机下手夺位。 所以他当了教主,十多年也不对武林正道下手,就等着左冷禅五岳并派之后,再动手?” 一念至此,各种怀疑的目光在丁勉、陆柏、费彬三人脸上游弋。 陆柏强自笑道:“真是笑话! 刘正风是与曲洋结交,而我师兄为了武林正道孤身力战任老魔,到你嘴里却是他勾结东方不败的证据!” 卓凌风冷冷道:“孤身力战? 为何要孤身历战?” 说着看向了一边的丁勉,轻笑道:“不论是非,你丁勉也是堂堂男儿,是否有勇气如刘正风一样,当着天下英雄,说一句左冷禅与任我行打斗时,只是孤身! 你与自己的师兄弟没在现场观战?”。 最后一句话一出口,丁勉瞬间面无人色,心想:“果然如此!” 他在卓凌风提到任我行时,就有了猜测,想要一死了之! 但事与愿违,这时他的脸色,是丁勉有生以来经过无数阵仗,也从未有过的这种神色。 陆柏与费彬脸上,也都流露出无比惊惧的神色。 他们没想到卓凌风这个狂傲不可一世的高手,竟然也会采取语言陷阱。 脑海里不停回荡着自己那些“遇上魔教妖人,就该拔剑便杀!” “正魔不两立,不该讲信义”的言论。 几人脸色成了这般难看的样子,群雄也都不是饭桶。每个人都瞧得清楚,都知道左冷禅面对任我行时,嵩山派还有人在场。 那这可就有的说了。 你们为什么不围攻? 刚才围攻卓凌风这个魔教妖人的那一幕,可是历历在目。 卓凌风身子一晃,突然伸手捏住丁勉右手,一双星目,其利如电,瞬也不瞬地望在丁勉面上,手上一紧,厉声喝道:“丁勉,左冷禅与任我行对战之时,你和哪位太保在现场?” 他知道任我行与左冷禅有过一战,任我行制住了左冷禅,但吸星大法刚好反噬,左冷禅的两个师弟突然出现,任我行揶揄了一句左冷禅,就借机脱身而去。 可他记不清究竟是哪两个太保了。 若非在这之前提到任我行,诈了他们一下,丁勉反应异常,他也不能确定。 丁勉自不知这一切,直感到手腕如被钢箍锁住,又加上穴道封闭,无法运功和他手劲相抵,只痛得面白气促,几要昏死过去。 可丁勉乃是硬汉,在这种难言的剧痛之下,依旧咬牙苦撑着,不曾发出一声呻吟之声,只是闭紧嘴唇。 他清楚,这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自家前脚刚说遇上魔教妖人,拔剑便杀,那任我行是不是魔教妖人,他与自家人为什么不杀? 难道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说左冷禅一个人打不过? 那师弟费彬刚才掷地有声的那句:“打不过,有死而已!”又岂不是在放屁? 然后卓凌风肯定还有话,你们旁观之人为什么不帮忙? 费彬自也知道自己刚才进坑了,眼见卓凌风折磨师兄,不由怒喝道:“姓卓的,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卓凌风连他看都不看一眼,缓缓道:“丁勉,当年左冷禅与任我行之战,你在现场,另一个人我虽然记不清了,但也是一流高手,左冷禅一个人或许杀不了任我行,那你们为何不帮忙?” 握住丁勉的手,无形中又加重了几分力道,就听“嘎嘎”作响,那骨头随时都会被捏碎了,丁勉的脸色更是煞白如纸,心想:“果然,一环套着一环来!” 费彬与陆柏不忍师兄受罪,纷纷怒喝道:“当时我丁师兄是与我乐师弟在场,可我师兄与任我行约好单打独斗,他们若是一起围攻……?” 说到这里,他们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卓凌风冷笑道:“我来替你们说吧,我们若是一起围攻,怎能不讲江湖道义,是吧?” 丁勉脸色由白转红,费彬、陆柏的脸上也像开了染料铺。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卓凌风幽幽道:“按你等的理念,刘正风对待曲洋,那就应该无视一切,不讲道义将他杀了,不杀就是正道叛贼! 你们不杀刘正风又是难平江湖之忿! 可你们自己遇上任我行,倒是讲起江湖道义来了。 我看你嵩山派上下,都是不讲江湖大义的无耻之徒,与那些魔教妖人又有何异? 哪还有脸跑来处置刘正风?”。 说着看向群雄:“依我看,嵩山派就是与东方不败有勾结,今日特意引发来江湖风波,好推动下步计划! 大伙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真汉子,你们说,刘正风这个痴于朋友义气的好汉,比起这三个毫无原则底线的狗东西。 到底,哪个更该杀? 哪个更该用命以谢江湖?”。 第44章 侠名不易担 丁勉、陆柏、费彬满脸黄豆般的大汗滚了下来。 一个又疼又羞又怒又怕,另外两个则是又羞又怒又怕。 疼、羞、怒很好理解,但他们怕的并非自己被杀,而是门派的名声。 名望是武林中人毕生追求的,与武功一样,都是安身立命的基础。 而任何门派的崛起,也不是哪一代、某个人,短短几年乃至几十年就可以做到。 就拿当今武林正道势力最大的少林武当来说。少林一脉虽是达摩首创,但发扬光大却经过了后辈几代弟子的不懈努力,才有了“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誉。 张三丰创立武当一派,照耀古今。但也有武当七侠辅佐,他自己也驻世很久之由。 嵩山派能成为五岳盟主,有了今天的辉煌地位,更是几代人的流血牺牲换来的。绝不只是左冷禅以及“嵩山十三太保”,就闯出来的地位。 可今日之后的嵩山派,威望将会一落千丈。 也并非是一顶“魔教妖人”的帽子真被卓凌风给戴稳了,他没这么大的武林威望。 而是武斗之下,卓凌风以一败三,文论之下又以他们自己坚持的正义理论,将本派给驳的哑口无言。 这就是真正给钉在耻辱柱上了。 整个嵩山派谋划多年的一切,也都会成梦幻泡影,什么五岳并派再也休提,谁又能服一个技不如人,还言行不一的门派呢? 江湖门派,声誉大于天! 饶是三人都是悍勇之辈,如何能不恐惧? 群雄实际上也明白,嵩山派为何要跟任我行讲道义。 就是怕! 怕一旦选择围攻人家,反而留不住人。 那任我行魔头做派,必定也会不讲道义,开展报复。他一教之主,武功又高,手下又多,谁又怎能不怕? 可偏偏惧怕魔教的话,却没法拿到台面上说。 嵩山派不行,群雄也不会! 整个武林正道都不行! 世人为人处事实际上都是双重标准,但混江湖圈,偏偏要讲究一视同仁。 对这种“双标”行为必须持鄙视态度,才是江湖常态,政治正确。 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可今日之后,江湖上就会有人说,堂堂嵩山派口号喊的震天响,实际面对不同的对象,也有不同的实施标准。 刘正风遇上魔教妖人,那就无需与他讲道义,若讲道义,那就是正道叛贼,不杀不足以警示后来者! 可作为执法监督者的嵩山派,遇上魔教妖人,却要与他讲道义。 这岂非一个天大的笑话? 这类似的话,江湖上定会传的沸沸扬扬,实在是好说不好听! 群雄中自也有聪明人,也意识到了,并非左冷禅与东方不败真有什么勾结,而是卓凌风为了给刘正风脱罪,这才绕了一圈,将嵩山派给弄的里外不是人了! 可以说,嵩山派面对卓凌风已经完败。 但如若按照卓凌风所言,将嵩山三太保处死,他们自是不愿意发声了。 卓凌风武功高强,孤身一人,在嵩山派的报复下能否存活,都尚未可知。 更何况他们? 况且在群雄内心深处,刘正风也好,嵩山派也罢,实则都是罪不至死。 人生在世,谁争的都是一口气,真犯不上动辄取人性命! 若说一个最应该去死的,那这个人选反而卓凌风! 因为他比众人强的太多,就是原罪! 当然,在绝大多数人来说,任何比他们厉害很多的高手,就应该死,这倒不是说针对卓凌风。 这也凸显了人性中的一种恶! 卓凌风眼见群雄半天不说话,显然是不愿意得罪嵩山派,心中冷笑:“杀我这魔教妖人倒是不怕,遇上嵩山派却又怕了?” 动念间看向丁勉,双眉一轩道:“事已至此,我们也落个爽快,左冷禅为何要在刘正风洗手大会上大动干戈,你一五一十说出来,莫要让我动粗。” 他右掌微微一拧。 这一下丁勉禁不住轻轻一哼,他知道只要人家再一用力,自己的手腕便得被生生拧断,不由怒道:“你想屈打成招么?” 费彬听了这话,被气的一声呼喝:“嵩山弟子听着,我等今日以身殉道,虽死犹荣,立刻杀了刘家满门,以诛妖邪!” 此言一出,几十名嵩山弟子却没敢听从费彬命令,真将手中匕首捅进刘家弟子心口,只是将其衣服刺破,贴到了肉上,俱将目光投向了陆柏。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 此次主事之人乃是三太保陆柏,并非丁勉与费彬,这等大事得陆柏点头才行。 群雄却不由摇了摇头,有人更是发出了唏嘘之声。 费彬他们说卓凌风是魔头做派,那他现在这样与嵩山派的侠义之名太不相称了! 这一步浑招,岂不是在将嵩山派往魔道上推? 但有人却十分理解,卓凌风手段迭出,费彬早被气糊涂了,口不择言也很正常。 岳不群却是又惊又喜,卓凌风这一手灭的可是嵩山派的公信力,这可比杀几个太保厉害多了。 卓凌风年纪轻轻,武功又高,心计又深,将三位太保随意揉搓,他如何能不惊? 得天下要的是民心! 而江湖门派想称霸,要的则是人望! 魔教在整个江湖名声不好,但在教内却是很得人心,他们可从不认为自己是魔,而是神。 但今日之后,这一千多人散步江湖,只需要几天时间,堂堂五岳盟主嵩山派,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一切上台面的事,都办不了了! 想到这里,岳不群内心又怎能不窃喜? 这对他华山派可是大有好处,左冷禅脸皮再厚,还能说出什么五岳并派的话来? 拒绝者只需要一句,贵派心口不一,言行有二,实在与本派立世之本不符。就能抽的左冷禅脸肿。 想到这里,岳不群脸上虽是一片淡然,但嘴角微微上扬,只是没人发现。 定逸师太则是怒斥道:“费彬,你这是作甚?大丈夫行事万有担当! 你若伤了刘家一人,尔等嵩山弟子不但不能生离此地,贫尼也当与一众英雄立即赶赴嵩山,好好与左盟主评评理!” 费彬重重哼了一声。 卓凌风眼神一扫陆柏,凝声道:“你们先前拿刘家一门,是说他与魔教勾结,是正道叛徒!那现在呢? 自家对待魔教中人看人下菜碟,被我揭破,却用一个已经退出江湖之人的家眷来威胁?这也是正道做派?” 陆柏一直默不作声,明显是在考虑。 卓凌风又转眼瞥向费彬,笑道:“呵呵,我适才说有你这种猪队友,左冷禅的谋划必定成空,如今看来,果真! 况且你难道没看出,刘正风今日抱着必死之心了吗? 若能用他全家性命,换你嵩山一派百年基业,你觉得他会怎么选?” 卓凌风心知嵩山派都是狠人,要救人就得迂回,若开口明让他们放人,以他们这种不受威胁的性子,反而会适得其反。 刘正风也适时看向家人,肃然道:“你们怕死吗?” “不怕!” 刘家人异口同声道。 谁都知道这就是赌! 你嵩山派究竟是要维持住一个最起码的名声,还是要刘家人的命,你自己选! 群雄的目光也尽都落在陆柏脸上。 陆柏突然出了一口长气,惨然一笑道:“卓凌风,你好的很! 好的很! 你千言万语,拐弯抹角,给我们戴上了勾结魔教的帽子,无非就是想救刘家一门。 我答应你,你放我们走,我就放人!” 他原本极不愿意说出这话,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武林中的争论,就是文武双论理。 动手,没打过;评理,说不过。 这是彻底的一败涂地! 谁都看出来,群雄虽未有杀他们之意,但明显人心向背了,再纠缠没了意义。 卓凌风冷笑道:“呵呵,你说的好生勉强,好像我不放人,你就不放刘正风一家了?” 陆柏转头看向嵩山弟子,脸色发白,恨声喝道:“放人!” 嵩山弟子齐齐收起匕首,退后几步,刘家一门也没时间向卓凌风道谢,都站到了刘正风身后。 陆柏很明白,抓刘家人,目的是以杀人行立威之事,而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可如今自家都颜面扫地,何谈给人立威,拿着这群家眷又能如何? 还真如费彬所言杀了他们吗? 不占理乱杀人,那可真成魔道做派了。 那时他们非但没了生路,嵩山派覆灭也就可以进入倒计时了,还不如做个大方! 况且要杀刘家人,也就一句话的事。 嵩山派明面上有“嵩山十三太保”,暗地里的左道高手也是不少! 他虽重伤,脑子却没乱,很快便理清了思路。 陆柏又看向卓凌风,涩声道:“我们能走了吗?” 卓凌风见他将刘家一门人,说放就放了,很有决断,心中更觉难缠。 他清楚这些人的勾当,嵩山派这会放了刘家人,可没答应以后不找刘家人的麻烦,哼道:“哪这般容易?以后呢?”。 刘正风自也明白,也拱手作揖道:“求几位老兄转告左盟主,请他老人家高抬贵手,让刘某携带家人弟子,远走高飞,隐居海外,有生之日,绝足不履中原一步,如何?” 众人均知,陆柏虽然认栽了,但重头还在这句话上。 嵩山派一众人等今天或生或死,可没这句话,刘家一门也安生不了,这是根本性问题。 毕竟嵩山派栽了这大跟头,不杀卓凌风,又何以立足武林? 纵然杀不了他,还能不报复刘正风? 若再如卓凌风所言,左冷禅麾下真的聚集了不少左道高手,那要杀刘正风一门,岂不随时都可以?无论是暗杀明杀! 归隐又不是从这世上消失了? 依靠嵩山派的情报网,还找不出你刘家这群人来? 陆柏自然知晓卓凌风与刘正风言下之意,悲哽着喘了一口气,又咽下一口唾沫,道:“今日我嵩山派一败涂地,我答应放人,这在我职权范围内。”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 他本就瘦削,此时表情又是悲怆无比,群雄内心也生了恻然之心,有人竟然觉得卓凌风坏了人立派之基,太过毒辣。 陆柏举目望着厅上大梁上的配剑,又道:“但此时我与丁师兄、费师弟成了阶下囚,我的长剑还插在这大梁之上,众位可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若再定下什么城下之盟,江湖上势必人人言道,嵩山派受了卓凌风胁持,服输认栽也就罢了,却连找回场子都不敢。 那我等算是将嵩山派百年来的脸面丢失殆尽了,众位,我等死后还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恩师?又怎对得起我那左师哥? 况且我既没有余观主这幅道家高人的心胸,也没有他一派掌门的权威!” 卓凌风气结道:“你嵩山派要报仇,无论任何手段,我都接着,何干刘正风一家?” 陆柏头颅一低,看向卓凌风,笑了笑,朗声道:“我陆柏何等样人,天下英雄自知。我不屑说假话。 否则只需要嘴上答应,以后偷摸下手,你当我想不到这种说辞? 你之所以问我,也是相信我不会骗人!” 卓凌风双掌一击,正色道:“不错! 你我理念不同,虽必为敌。但你们不是木高峰那种无信小人,所以我信你们说的话,这才要你一句承诺。” 陆柏呵然一笑,喟然长叹:“谢谢你还能信我!” 突然提气喝道:“可你今日放话要对我嵩山一派真正的绝宗灭派在前,又攻讦我嵩山派立身之基在后。 如此奇耻大辱,我左师哥一代雄才,嵩山派弟子也都是血性男儿,只有你卓凌风血流干,或是我嵩山派的血染红嵩山,方能洗尽这份耻辱,除此再无二途! 而这一切都因刘正风而起,他还想置身事外,那是绝无可能! 你若听不惯,那就赶快就此杀了我们,再去暗杀我嵩山弟子,也看看是你卓凌风先死,还是我嵩山弟子先死绝! 我嵩山人虽无杀你的把握,但绝对有杀你的决心! 可你若想让我答应嵩山派上下,不在为难刘正风。此事须得归告左师哥,请他示下,我做不了主!” 众人见他刚烈至斯,无不动容暗赞:“好汉子!” 卓凌风一挑眉,眸子中登时精光四射,蓦然道:“我知道你们不怕死,可我卓凌风要杀你们随时都可以! 你们的命在我眼里不值一提,可我佩服你们敢想敢干的气魄,才拿你们当人,你们却连最基本的脸面也不要了? 你想清楚,你嵩山一派真要与我撕破脸,决出个生死存亡?” 陆柏淡然说道:“脸面这东西本就是给人看的,可今日我们还有脸吗? 而且这东西,到了该撕的时候,那就得撕,还得撕的彻底!” 他这句话说的了无愧色。 众人以为此事将要尘埃落定,怎料嵩山派到了这节仍不屈服,不由瞧向卓凌风,纷纷心想:“这事可难办了!” 众人闪念间,又明白过来了陆柏此时的心境。 他们三大太保率大兵联袂而至,气势汹汹,却一伤两被制,门下弟子也是一死多伤。在天下群雄面前,栽了这大跟头,不得不答应放过刘正风一家,来换取全身而退。 说出这番话,是他们最后的的倔强。 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不能让卓凌风赢的太大了。 均想:“你踩了我嵩山派的名,还要护住刘正风一家,未免想的也太美了。 这世上哪有两全其美之事? 江湖上为何听到“左盟主”三字,就惕然心惊?那是拿人命换来的! 日后左冷禅怎么对付他们,那想都不用想,陆柏如何能免了你的后顾之忧呢?”。 卓凌风见陆柏一脸坦然,如何能不知道他们的用意,但还是抑制不住的怒气上涌,斥道:“堂堂嵩山太保,竟然跟地痞无赖一般,一副滚刀肉做派,我可真是领教了?” “哈哈……” 这时费彬厉声长笑,笑着笑着,眼中流下泪来,嘶声说道:“滚刀肉? 你卓凌风今日如此作践我嵩山派,在你眼里是行侠义之事,可我嵩山派却是搭上了一世名声,我们兄弟十多人半辈子的努力,也付诸流水!” 他话没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咬牙切齿道:“卓凌风,你以为别人叫你一声少侠,你就是侠了? 为侠者,讲究扶危济困、锄强扶弱、襄助不平。 这世上不平事多如牛毛,你平得过来么?其中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你付得起吗? 谁人不想做大侠,受那万人敬仰? 可古往今来,武学高手层出不穷,可大侠几百年也难出一个! 为何?就是因为侠名不易担承! 峨眉派创派祖师的父亲,就是郭靖郭大侠,当时声望之隆,黑白两道无不钦服! 可郭靖成为一代大侠,付出了多少,失去了多少,你可曾知晓? 你小小年纪,初出茅庐,不过仗着武功比我们高,竟也想学人做大侠? 嘿嘿,今日你杀我等容易,但想让我等保他刘正风一家周全,成全你这侠义之名,那想都不要想!” 他这番话娓娓道来,铿锵有力,而且所言也不无道理,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大侠的标准太高,非但得武功盖世,还要德望超凡。 最主要就是当大侠太累了。 所以侠越来越少,真正的大侠更是直接没了。 卓凌风侠不侠,暂且不论,可他今日纵将嵩山派在场之人斩尽杀绝,却也救不得刘家,那他所为一切终究是个笑话。 更甚者会有人说,嵩山派本来只是吓唬吓唬刘正风,让他杀了曲洋,结果卓凌风强行逞强,与嵩山派为敌,反而害死刘家一门。 卓凌风本就想着让陆柏等人说一句,以后不再找刘正风一家麻烦,怎料这些人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和自己杠下去了。 不由双眉一扬,朗声说道:“你说侠名难负,这倒是不错,可我从未以侠自居! 更何况侠者,论的是心地、是肝胆、是作为,而不是什么力量强弱,收获多少!” 说到这顿了顿,环顾四周,接着道:“因为市井之中也有重义轻生、一诺千金的好汉子,你敢说他们不是侠? 就是在场诸位,在德行上胜过我,比我更配称一个侠字的,也大有人在!” 说着又看向陆柏,说道:“你嵩山派百年传承,与我个人力量之悬殊,判若云泥,本该造福武林。 但你们却是利欲熏心,为了心中所坚持的雄图大略,不惜以莫须有的罪名,杀人害命! 要知道对于习武之人而言,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才是根本。这应该是每个正派中人,习武之初就接受到的最基础教育! 可是你们随着武功越来越高,势力越来越大,早忘了初心,成了江湖一大祸害!” 说着目光又转向费彬:“再如你所言,这世上不平之事多如恒沙,我何德何能,自是管不过来。 可江湖浩瀚,世人百态。 有假冒伪善、内心奸诈的伪君子,也有光风霁月,品性高洁的真君子。 有争名逐利之人,自也有淡泊名利之人。 有偷施暗算,不仁不义的小人,也有悲壮沧桑、豪气干云的壮士。 有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怂货,自也有事遇不平,拔刀相助的义士。 有期盼建立王图霸业的野心家,也有一心只想安稳度日的小民! 这些人有善、有恶。 善者人人喜爱,恶人人人憎厌。 所以有了泾渭分明的正魔两道。 可也有一些常人,他们不善,但也说不上恶,就生活在这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 因为这世道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不是谁能轻易改变的。 可作为我卓凌风来说,那些不平之事,只要遇的上、看得见、管的了,那就有多少管多少。 至于遇不到、管不了,这叫力不能及! 我也问心无愧! 这与侠义之名,却是无关!” 他这番话说的如掷金石,理正辞严。 众人闻之不禁一怔。 卓凌风身子猛地一转,又将丁勉手腕抓起,嘎声道:“说左冷禅卑鄙无耻,狼子野心!” 丁勉怒道:“你……你妄想!。” 卓凌风缓缓道:“我让你说你们来此目的为何,你不说。我姑且念你兄弟情深,一副硬汉做派,就当吓唬了你一把。 这个你若再不说,我的确不会杀了你们,但我会废了你与两位师弟一身武功,让你们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我不是大侠,反而在你们眼里,就是不讲信义的魔教妖人。 而且你嵩山派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既然没本事救下刘家一门。 那就先废了你们,然后立即赶赴嵩山,开始猎杀你门下弟子,咱们就都不要脸面罢!” 这句话他说得平平淡淡,就好像是在说笑似的。但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却闪动着一种令人不敢不信的光芒。 群雄更是惊讶不已,这怎么突然又整治起了丁勉呢? 随着卓凌风话音落下,手上劲力一施。 丁勉蓦感随时都有一股磅礴大力会涌将出来,那种奇痛彻骨的感觉,根本无法形容,霎时间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渗了出来,颤声道:“你做梦!纵然……废了我,我也不说!” 卓凌风森然道:“你不怕做废人,陆柏、费彬他们就愿意吗?” 丁勉口唇不由一颤。 费彬怒吼道:“卓凌风,今日自始至终都是我费彬招惹你,你要废人,来找我啊!”。 卓凌风冷冷道:“你当我会饶了你,我会从大到小的,一个一个废!” 陆柏也急道:“今日我才是主事之人,无论要杀要剐,应该来找我。” 嵩山弟子也纷纷摆出兵刃,喝道:“卓凌风你有种就杀了我们,想让我派掌门受辱于人前,你是妄想!” 怒喝声中有几人挥舞长剑,恶虎扑食一般就向卓凌风扑来。 众人见几人门户洞开,这是丝毫不计防御的打法,面对卓凌风这等高手,这就是去送死。 卓凌风却连看都不看,只一拂袖,一股强劲之极的劲风鼓荡而出,五六人立足不住,齐齐跌了出去,摔在地上。 第45章丁勉之死 五岳剑派曾与魔教在华山有过两次大火拼,导致很多绝学失传。 左冷禅整理前辈残留剑招,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嵩山派内外一十七路剑招近乎完美无缺,乃是整理嵩山剑法的大功臣。 在位期间不但将嵩山派发扬光大,成为五岳剑派盟主,又以掌门之尊亲自教授门下弟子武艺,风雨无阻。 在嵩山弟子心中,左冷禅威望之高,堪比开派祖师,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又如何能看得卓凌风逼迫自家师叔,对他老人家口出不敬之语? 任何强大的门派以及势力,集体荣誉感是必须具备的,各个悲愤之情无以言表,自然毫不顾忌的要对卓凌风出手。 而且一出手就想着哪怕是死,只要能刺破卓凌风的衣服,也是赚了,绝不能让人小瞧了嵩山派! 卓凌风虽不满这几人的不自量力,却也对其玉石俱焚的义烈之心很是赞赏,并未下死手,只将几人掀飞出去。 大厅上群雄虽然都是刀枪头上打滚之辈,见到卓凌风如此手段,也不禁心惊肉跳。这不仅仅是武功,而是心智。 嵩山派一开始费尽心机,要给刘正风定罪,更要将卓凌风打为魔教一党。 可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得脚,而今自食其言,竟被他如此羞辱逼迫。 卓凌风武功既高,心思又缜密至此,这种人实在太过可怕。 但见他逮住丁勉一个人折磨,有些前辈英雄却是看不惯了,欲要出言阻止。 突听一声大喝:“住手!” 这喝声中气充足,声如雷震,震得众人耳内嗡鸣,嵩山弟子身不由己地各自停下手来。 就见定逸师太一跺脚道:“卓少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样未免太过折辱人了。” 她嗓子本就粗豪,仿若男声,这提足内力的一喝,当真威势惊人。 外围的嵩山弟子也停下了向大厅冲进的脚步,卓凌风更是未等她话音落下,就松了丁勉的手。 卓凌风看向定逸,微微一笑道:“师太不必生气,我只不过想试试嵩山派的人,会不会为了自己,就能对本派掌门人出言不逊。 而且我明知东方不败上位,也和左冷禅与任我行之战,没有丝毫关系。” 群雄当即怔住了。他们虽然诧异,可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卓凌风又接着道:“嵩山派这番跌宕起伏的经历,只不过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好多事不能全凭猜测。 他们能利用刘正风与曲洋结交,就是有阴谋是叛贼,那么他们放过任我行,自然也可以怀疑他们与魔教有勾结,这虽然顺理成章,可却是出于臆测,自然做不得准。 同样,左冷禅他们能因任我行武功高强,势力庞大,不得不放过他。 那为什么不能因为曲洋只想与刘正风弹琴吹箫,而放过刘正风呢?” 说着又拉起丁勉的左手,展示给群雄。 就见他手腕肿的像猪蹄一样,腕子上已经留下了五根深陷入肉的指印。 卓凌风缓缓道:“丁勉命悬我手,我又以废除他们的武功为逼,众人当知,一个习武之人对于武功的看重更胜生命。 我让他骂一句左冷禅,他都尚且不愿,足见是个好汉子。我也不愿再逼他做出违心之时!” 说着放下丁勉手腕,对他说道:“可刘正风也是个为了朋友义气,宁死不屈的好汉,你们却要去逼刘正风杀自己朋友。 所谓好汉惜好汉,英雄重英雄! 难道说你嵩山派,在武功上输给了我,做人上也不如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后生小子吗?” 丁勉嘴唇微抖,想说什么,终究未开口。 卓凌风目光一转看向群雄,道:“我知道有人想说‘可是魔教卑鄙无耻,阴险狠毒云云’,可大伙别忘了,正因为有了他们的卑鄙无耻、阴险狠毒,我们正道中人光明正大,胸怀宽广,这才有了正邪之分。 倘若我们行事与魔教一样,亦或魔教行事也与我们一般无二,那我等又有何脸面自居侠义道?又何以划分这正魔两道?” 这番话确实很有道理,众人不由议论纷纷。 纷乱中,卓凌风身影动处,在费彬与丁勉身上各自拍了一掌,二人就觉一股暖流冲开了被封穴道。 定逸师太忙道:“丁师兄、陆师兄,卓少侠事情做到了这步,他也说你们没与魔教勾结。这下也没人威胁逼迫,向你们求饶的也是退出江湖的刘正风,嵩山派没有失了体面,咱们就答应了刘贤弟吧。 他已然金盆洗手,又答应远离中原,等如世上没了这人,又何必定要多造杀业?” 定逸师太心地慈祥,自忖没本事化解卓凌风与嵩山派的恩怨,但是真想护住刘家一门。 天门道人也点头道:“丁师弟,陆师弟,这样解决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岳贤弟,你以为如何?” 岳不群正色说道:“刘贤弟言出如山,他既这般说,大家都是信得过的。 来来来,大伙儿喝一杯解和酒,咱们化干戈为玉帛。 明儿一早,刘贤弟你就带了家人子弟,便离开衡山城吧!” 群雄均知卓凌风明知与嵩山派结下了无可化解的生死之仇。却又主动解开两人穴道,阐明一切缘由,尽量去挽回嵩山派声誉,还不是为了护住刘正风一家。 在众人心里多少对卓凌风起了佩服之心。 纵然十恶不赦之人,对这种舍己从人的大胸怀,也很难不生出佩服之心! 丁勉与费彬将陆柏从地上扶了起来,互相一对视,他们又怎能不明白卓凌风用意。 但说是没逼,实际上就是软逼了。 若不答应,他们三个也难走出刘家,无非就是先放人,递了根梯子过来,至于是否要下…… 丁勉突然后退一步,朝陆柏一抱拳道:“两位师弟,掌门不在,这里的事该由我这个二师兄做决断,是也不是?” 他左手腕虽仍痛彻心脾,却绝不用右手去抚摸一下。 众人却对他的话,很是惊愕。 自家二师兄的拱手抱拳,自也使得陆柏惊诧莫名。尤其对方说由自己做决断,便如是一个大铁椎般,在他当胸重重一击。 霎时之间,他几乎气也喘不过来。因为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陆柏目光流转间,就见费彬也很是吃惊,但他们心中虽感惊诧,口中却都没有问出来,陆柏只道:“师兄之言,敢不从命!” 丁勉一转身看向群雄,双目一闭,长长吐了一口气,在这一瞬间,他好似苍老了数十岁。 又过一会儿,才慢慢睁眼,叹道:“既然泰山、华山两派掌门都这么说,定逸师太也竭力为刘正风开脱,从今往后……从今往后……” 说到这里,望了望刘门众人,嗓子一哑道:“只要刘正风不在中土出现,嵩山派就绝不会再与他为难,我丁勉代我掌门师哥应下这桩事了。” 众人见此情形,知道刘家这一场劫难,算是真正了了。 刘正风内心庆幸、欢喜不一而足,当下只能平平稳稳向丁勉拱手道:“多谢丁兄!” 又向定逸师太等人道:“多谢诸位朋友!” 他对卓凌风这个大恩人,也只拱了拱了手。 群雄都明白,他全家以及一众弟子的命都是卓凌风所赐,若是言谢,显得太轻了。 卓凌风也不在意这,对丁勉微微一笑,道:“这就很好。” 丁勉还没说话,费彬忍不住怒道:“姓卓的,胜就胜了,不要欺人太甚……” 说到这里,任他一世之雄杰,虎目之间却也泛起了泪花。 丁勉却是淡然说道:“卓凌风,今天你的剑比我们快,嘴也比我们利,不得不说,我们败的心服口服! 我既然代表嵩山派应了,我的师兄弟就绝不会食言!” 卓凌风点了点头:“希望如此。” 丁勉双眼凝视卓凌风,一瞬也不瞬,突然之间又道:“我的两位师弟与一众弟子,能平安回到嵩山吗?” 卓凌风淡淡一笑,说道:“你们做了君子,卓某也不会做小人!” 丁勉微一颔首,身子一转,看向陆柏与费彬。 陆柏与费彬都是一脸悲愤,低声道:“师兄!” 丁勉向他们呆呆地凝视了半刻,突地长叹一声,身形倏然一转,已向门外电射飞去。 众人正自惊疑,就见丁勉手起掌落,“砰”的一声,正中自己顶门。 魁伟之躯,轰然跌倒在地,扭曲了几下,便即不动。 陆柏与费彬又是惊骇,又是悲痛,不约而同大叫一声:“师兄!!”,一个箭步窜将过去。 这一个突生的变故,有如晴天霹雳,让每个人都是惊愕无比。 任何人连做梦都不会想到,丁勉这只“托塔之手”竟会拍向自己脑门,选择自戗,事前没有留下片言只字,众人甚至连半点迹象都没看出来。 但在震惊之余,又不禁为之动容,对他这种宁死不辱的行径很是佩服。不少人心下颇觉惋惜,武林中的高人少了一位。 卓凌风内力深厚,道家养气功夫甚深,也看不上嵩山派的作为,本就有心诛了嵩山派的这些暴戾之人,此刻却不禁颜色大动。 他本来以为似余沧海那种毁剑明志就很有江湖范了,但丁勉这种宁死不辱的做法,比余沧海更为震撼人心。 这一幕,他只在前世的电视上和书本上看到过,却远远不如现场观看,给他的冲击力大。 在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叫为了内心坚持的事业,可以牺牲生命! 无论他的坚持是对是错,但这份心志却是成就大事所必须的。 陆柏、费彬扑在丁勉身上,费彬身子一俯,将师兄身子斜抄了起来,只见他双目圆睁,那头盖骨给自己这股威猛掌力震成了碎片,已然气绝身亡。 面上肌肉痛苦地扭曲着,不知是因为生前的悲愤,还是在死时的那一刹那很是痛苦。 嵩山弟子纷纷嚷道:“两位师叔,他逼死了我师父,咱们要报仇啊……” “师叔,不能放过这恶人。” 旋即哭师父的,有哭师叔的,乱作一团。痛哭者有之,默默垂泪者也有之,戟指大骂卓凌风者亦复不少。 卓凌风却是面无表情,不言不语。 费彬自是又气又怒,红了眼眶,也要找卓凌风拼命,陆柏只轻轻说了一句:“嵩山派不怕死,也不要眼泪,可你要让二师兄白死吗?”他是这样说,可话中已带上了浓重的哭腔,显然内心也很是悲痛。 群雄都明白,左冷禅与任我行交战之时,丁勉在侧。 用他们的话说,没有除恶务尽,成了卓凌风攻讦嵩山派立派之基的说辞,这就是最大的耻辱! 卓凌风又三番四次对丁勉进行逼迫,他虽未屈服,终究是无力反抗,受辱于人前。 待见他抛开陆柏,亲自代表嵩山派,应下了不秋后算账之约,以维护嵩山派最后的体面,这等大勇实非常人所能。 毕竟与卓凌风之仇,报在刘正风家人身上,那在江湖上也是让人不齿的! 却不料他答应完之后,随即举掌自尽。 本来一死之后,一了百了。他既早萌死志,那这答应城下之盟的事,亦不用落在他身上。 但他却将两名师弟抛开,自己独立承担,定要先行忍辱应事,然后再死,实是英雄好汉的行径,这无关立场! 群雄心敬他的为人,不少人走到丁勉遗体之前,躬身下拜。就连刘正风也去拜了几拜。 但群雄看着纵横武林一世的“托塔手”,那受到掌力催击已经变得有些扭曲的面孔,却觉得万分的狰狞可怕。 他们刀头上舔血,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死相没看过? 但他们看到的是整个嵩山派的向心力与凝聚力,这样的嵩山派怎能让人不怕? 这一门之尊左冷禅又是怎样一个人? 场上之人除了五岳剑派中人,以及几位德望颇高的前辈,其他人对左冷禅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想到这里,有人就将目光投向了卓凌风,就见他站在一侧,脸色也不是很好,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群雄拜毕,费彬抱起丁勉的尸体,铁青着脸,狠狠看了卓凌风一眼,道:“嵩山派多蒙赏赐,日后自当好好感恩图报,你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别染了急病!” 嵩山派弟子一齐瞪着卓凌风,脸上表情愤怒之极。 卓凌风凛然说道:“这笔账你就记在卓某头上,我随时接着!”。 费彬转身迈步就走。 嵩山弟子头也不回背着丁勉跟在后面,呼啦啦地出门而去。 费彬也知道再与卓凌风动手,也是枉自送命,这大仇只有等待日后再报了。 刘家一门见丁勉自尽,本已心头鹿撞,唯恐事情又要再起变故,及见费彬率众离去,心才放回了肚里。 眼见煞星退去,一门上下总算得以保全,刘正风的徒弟向大年与米为义对望一眼,忽然齐齐跪下,沉声道:“谢卓大侠拯救门户之恩!” 两人心中明白,自己这条命已是卓凌风所赐。这时他们的师弟以及刘正风与妻子儿女,也齐齐跪地。 一刹那间,大堂之上黑压压跪满了人。 卓凌风正想着,让一个武林高手丧失性命的东西,竟然只是几句话。这种观念,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正自思潮起伏,就见刘家人跪了一片,一惊之下,连忙拉起刘正风道:“这是做什么,如此重礼何以克当!” 刘正风正色道:“卓大侠义薄云天,您于我刘家有存亡续绝之恩,又岂是在下与门徒叩首能报万一的? 只是除了叩首,老朽碌碌无才,却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侠此番知己之恩。唉!” 他长叹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话,胸中却觉得情感激动难安。 因为卓凌风不但对自己家屡屡维护,最难得的是,自己竟从这仅见一面的初交身上,获得一份世间最为难求的了解。这是他的众多朋友也不曾有的。 如此恩惠,他的确不知如何报答。 他除了金钱一无所有! 若说什么钱财,那才是对卓凌风最大的侮辱! 刘夫人与一众儿女也是齐齐点头。 卓凌风见众人感激之意甚诚,心下大慰,微一挥手。含笑说道:“我此次只是适逢其会,又何须客气。况且我做这一切,也并不全是为了你。” 此刻目光一转,向人丛扫去。 第46章 种下一颗种子(感谢终于有时间书友打赏) 卓凌风一双明目精光四射,再携大胜嵩山派之威,当真神威如狱。 饶是群雄知他对自己应无恶意,但与这等如虹似电的目光一触,也不禁心里打了个突。 卓凌风眼眸微阂,长叹一声,喟然道:“向兄与米兄称我一声大侠,在下实不敢当。我之所以顶着压力要与嵩山派争个高低,只缘于我觉得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 我等都是习武之人,本该讲究冤有头债有主,若能快意恩仇,更是人生之幸。 可当今武林的局势,嘿嘿,连我都难求一个快意,更何况诸位!”。 众人均明白卓凌风的言外之意,他在面对嵩山派时,行事求稳。这不符合他的年纪与武功。 可这无关实力,而是江湖趋势! 还不是堂堂正道门派竟然也和他们嗤之以鼻的朝廷一样,搞起株连戏码了。 他们为何看不起朝廷中人,固然是以武犯禁的天然矛盾,何尝不是嫌朝廷喜欢大搞株连,只要有家有业的,无形中就被绑缚住了自己手脚。 魔教在世人眼中无恶不作,也喜欢搞株连,可现在“祸不及家人”得江湖铁律,不知从何时起,正道也没人遵守了。 众人思忖之间,卓凌风缓缓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笑着道:“费彬适才说正魔不两立,可所谓正魔之分,就是千古不变吗?” 说着将目光投向丐帮副帮主张金鳌,拱了拱手道:“张帮主,丐帮传承日久,尚在少林之前,乃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帮。 前代几位帮主,如乔峰、洪七公、黄蓉等人俱是当世扶危济困、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深受万众敬仰。 我想问问那时,是否有什么正魔之分,贵帮也是否再与魔教做斗争呢?” 张金鳌是场上年纪最大之人,又是丐帮副帮主,帮主解风更是武功高强,乃是正教中赫赫有名的大高手,看在这个面子上,人人都要敬他三分。 张金鳌眼看卓凌风相询,当即拱了拱手,俨然说道:“这正魔之分的话题。就叫老叫花子难说喽。 不过老叫花知道我丐帮由唐初传之今日,也有千余年了。你提到的这三位帮主掌帮之际,乃是我丐帮声威最盛之时,真有一令即出,群雄束手的威势。 只因时当宋时,国家多灾多难,我丐帮不热衷武林争雄,都在为了国家民族抵御外侮之事而奔波。 无论是对辽国、西夏、还是金国、蒙古都少不了我丐帮弟子的身影!” 说着叹了口气,众人从这老头的脸上,都看出了他那一丝追忆前人的向往以及不甘。 以前的丐帮能让群雄束手,现在虽说潜力仍然极强,但正道是以少林武当居首,丐帮威名与之前相比,早已一落千丈。 卓凌风自然知道丐帮的光辉历程,想那乔峰之时,武林双壁乃是少林与丐帮。 洪七公、黄蓉之时,少林直接被压的没有存在感。 用峨嵋祖师郭襄对逃出少林的张君宝话说,你去我爹娘那里,少林寺再横,也不敢为难你。 可现在的丐帮又走回了汪剑通时的局面,成了少林的小老弟。 不由暗喟一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诚然不虚。” 再想到自家全真教昔日之辉煌,盖压少林、丐帮,号称“天下武学正宗”。 但时至今日,除了师父与他这两根苗子,是否再有同门,也是不知,相比之下比丐帮还要惨的多。 一念及此,忽对天道循环,运数无常之说多了一重领悟。对师父没有想要重立全真的想法,又多了一份理解。 人生百年,都是黄土。 有全真如何,没全真又如何? 纵能恢复旧观,若后代人才凋丧,不能守成,说不定又得栽大跟斗,还不如将武学传承下去,尽一份心意最好了。 卓凌风不觉点头道:“张帮主说的不错,昔日丐帮操心的都是国家大事。 乔峰乔帮主在聚贤庄独战群雄,又以‘降龙二十八掌’在少林寺前打得一众宵小望风远遁,雁门关前逼迫契丹皇帝耶律洪基折箭为盟,不敢南侵,真是何等英雄。 丐帮洪七公老侠第一次华山论剑,荣获“北丐”之称,“降龙十八掌”天下无双无对,一生行侠仗义,黑白两道无不钦服。 他率领的丐帮一直在北方与金人做斗争,从无止歇。 论到武功,他有几位武功不在他之下的宿世之敌以及朋友,但论到武林威望,却无一人能与之争锋! 当年在大胜关举办天下英雄大会,武林中有名有姓的人物都到了,可洪七公老侠人未到场,天下人却齐奉他为武林盟主,威望之高,可见一斑! 他名下两弟子乃是大侠郭靖与丐帮继任帮主黄蓉女侠。 丐帮又跟着这二位打过金人,抵抗过蒙古,武林争雄之事对他们来说只是小事。 而郭大侠不但在江湖上称侠,群雄钦佩,而且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万民称颂。 他对敌时,虽死不屈,一生之中,未曾玩过半点花样,说过半句假话,行过半点诡诈。 无论是成吉思汗铁木真,还是元太祖忽必烈都曾拉拢他投靠蒙古。 可他掷地有声的说过一句话:我郭靖的满腔热血,是为了这神洲大地的万千百姓而洒,非为一家一姓之天下,那是何等的英雄气魄! 黄蓉黄帮主本一弱质女流,年少时行事也颇为荒唐,有小妖女之称,但与郭大侠在一起后,率领丐帮深刻践行了什么叫为国为民,最终与郭大侠一同死节,豪气更胜须眉!” 说到这,他语声微顿。 群雄内心也是起伏不定,毕竟乔峰、洪七公郭靖黄蓉这些人的事迹,隔了数百年,还真不是尽人皆知。 听了这些人都是在为国家民族作斗争,不由升起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他们只知道好勇斗狠,抢夺利益,哪里去管别的! 张金鳌更是立刻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朝卓凌风拱手作揖道:“今日我丐帮扬名于众前,我张金鳌代本帮解风帮主铭感五内。 阁下说的不错,我们这些后来人却是一代不如一代,日日都是江湖仇杀,流血不断,唉!” 他虽闭上了嘴,坐回了椅子,但胸中情感却是激动难安。 因为他感到本帮昔日高光事迹散于人前,这对他丐帮与自己都是与有荣焉。 卓凌风也起身拱手回礼,说道:“丐帮本就威名远扬,我只是将前人事迹说出来罢了,况且在下师门与丐帮数代都是渊源极深,当不得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齐齐悚然动容。 他们都听得卓凌风会“蛤蟆功”,有些人以为他是西毒欧阳锋传人,那与丐帮无论如何也谈不上渊源,倒能说上仇怨。 而今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他这等武功,身后再有类似丐帮这种强力师门,那这江湖,以后不就卓凌风说了算了? 张金鳌道:“敢问卓大侠出身何门?” 他本就猜测卓凌风出身古墓派,听了这话,更是多了几分肯定。 卓凌风脸色微微一红,霍然起身,挺直了腰板,双手一抱拳,朗声道:“在下师门乃是昔日有着‘天下武学正宗’的全真教!”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的一块大石瞬间落了地。 全真教以前虽说厉害,天下第一大教派,现在却再也听不见了。 张金鳌虽未能猜对,可无论是古墓传人,还是全真教,与丐帮的渊源都深的没边。 难怪他对任何武林掌故都是如数家珍,实在好多事,全真教都是亲身参与者。 无论是“华山论剑”,还是郭靖召开英雄大会,以及后来随同郭靖参与保卫襄阳的大战。乃至郭靖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就与威名,也都离不开全真教两代耆宿大力陪养。 就是那神雕大侠杨过,命运坎坷,也少不了全真教的鞭策。 还有他们丐帮的耶律齐帮主就是全真教门人。 那时的全真教就是真正的武林巨擎,就是现在的华山派也和全真教脱离不了关系。 不过稍有见识的群雄,倒对卓凌风这个答案并不太过意外。 终南山乃是全真祖庭,他出道自报“终南山卓凌风”,那是有底气代表一山的。 除了全真教正宗传人,旁人说自己“终南山谁谁谁”岂不牵强? 可是素来淡定的岳不群,听了他这话之后,虽然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脸上的颜色却仍然不禁变了一下。心想:“送上门的徒弟竟然被全真教遗老收录了,我这……?” 这时卓凌风脑海中的集运珠,突然有了提示。【气运值:百分之五十】。 这涨幅让他很是失望。 如此费尽周折踩了嵩山派,竟然才涨了百分之十的进度。 但他很快明白了,随着武林地位的提升,这气运值越往后反而越难获取? 那下步又该如何提升气运值? 莫非得将少林、武当、魔教齐齐踩到? 那得死多少人? 若将正魔两道齐齐得罪完了,我自己还能活得长久,能坚持到气运值百分百,离开这个世界吗? 若是以死亡的方式离开,那也太扯了。 张金鳌试探性的问道:“卓大侠此番出山,是要重立全真教吗?” 过了半晌,卓凌风也不开口。 众人见他神色忽而气愤,忽而又有些伤感,忽而又有些迷茫。 但众人又不敢打断他的思绪,一时之间,整个大厅竟然充斥着压抑感,让人很不舒服。 这时就听曲非烟正色说道:“卓大哥,张爷爷再问你话呢!” 她声音清脆悦耳,长得冰雪可爱,年纪又小,众人对她开口非但不嫌唐突,反而觉得只有她开口,最好。 曲非烟虽不忿卓凌风辜负刘菁一番好意,待见他力保刘正风一家,那点小脾气早就没了。 这一句卓大哥,叫的很是真心实意。 卓凌风这才回神,又坐回了椅子,缓缓道:“我全真教昔日八万弟子,三千道观,乃是武道之尊,玄门之宗。 辉煌之处,举世无二! 纵然今时今日的少林、武当亦有所不及。 虽说时至今日,人丁稀少,也正合了周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之说。 再说近百年来,江湖上本就为了正魔虚名,死了多少豪杰之士,他们死的本就没什么价值,我若再想恢复全真盛况,这腥风血雨就真正停不下来了!” 众人听了这话,心生感慨者有之,内心生悦者也有之。 卓凌风解下腰间葫芦,喝了口酒,接着道:“张帮主一帮副帮主,一言一行皆得慎重。我则不然。 当今天下所谓正魔之分,本就是一些大势力的掌舵之人,为了在武林中掌握话语权,而搞出来的幌子。 武林中近几十年来仇杀不绝,为什么? 虽有魔教之因,但在场诸位,包括我,都是难辞其咎! 盖因门派还是个人,想要崛起,就要先有名声。 这名声怎么来? 归根结底就是要打要杀! 今天你杀了他,他的门人朋友,亲戚三大姑二大姨,可不得出来报仇吗! 这一旦杀下去,仇恨岂能有穷尽? 我这次与嵩山派之恩怨就是例子,哪天你们听到我横尸街头,亦或是嵩山门人死在我手,都是常情!” 说着目光掠向五岳中人,接着道:“尤其五岳剑派真正的声名鹊起,就是这最近几十年。仔细想想,在场诸位,有多少人和魔教的仇怨,其实都是从上代延续下来,并非自己与魔教发生了什么大冲突。”。 群雄不由点了点头,这确是实情。 天门道人之所以对魔教如此仇恨,就因自家师父死在了魔教一位女长老手中。 卓凌风又道:“我说这些并非要为魔教辩护开脱,这里面有些人的确可恶之极,不得不杀。可所有人是否真的全都那么该死? 而我们正道中人是否有比魔教更为毒辣的人呢? 刘正风之事,就不提了。 我若说,无我插手,那福威镖局从总局到分局都会被杀的鸡犬不留,财物也会被洗劫一空,众位会不会认为我在危言耸听?” 张金鳌微微冷笑道:“会不会将福威镖局杀绝,老叫花不敢说。 可我丐帮收到消息,福威镖局各地分局都被青城派挑了,财物的确被洗劫一空,可谓是挖地三尺。 那江西的南昌分局也被人一把火烧了,听说连累邻居的房子也被烧了几十间。 至于长沙分局的金字招牌给人家倒转着悬挂,旗杆上更是挂着女人烂裤,在迎风招展。 只此一事,福威镖局的名字在江湖上可整个毁啦。 就这两件事,青城派侠义道的名头就有些名不副实了。 若无卓少侠出手相助,我想福威镖局总局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啊!” 说着叹了口气。 群雄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好家伙,这不比土匪还土匪吗?” 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就是绿林中人都不屑为,竟能出自青城派之手? 有人欲要不信,可这话却是张金鳌嘴里出来的。 众人深知,丐帮别的不消说,但在江湖消息这一块,自己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少林也不行! 数十万丐帮弟子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定逸师太白眉一竖,一拍桌子,怒道:“这余矮子枉为川西武林领袖,真是丢尽了我正道的脸。” 岳不群却道:“门下弟子多了,难免良莠不齐,这或许也非余观主之本意。” 天门道人哼道:“你是君子,看待所有人也都是君子了。这纵然并非余沧海本意,但他往日也是失了管教!” 岳不群笑笑不语。 定逸师太道:“还是岳师兄好,弟子稀少,有心调教,出来都是给我五岳剑派涨脸的。” 卓凌风笑着道:“不错,令狐少侠在衡阳力战田伯光一事,江湖同道已经广为流传了,大涨武林正道的志气。 岳先生以后还得多担待才是,不要应了‘东风吹破少年梦,从此再无赤子心’这句话才好!” 岳灵珊身子一颤,冲口而出:“你说这话何意?。” 卓凌风却不答她,只道:“可这武林正道,一个遇上魔教之人,拔剑就杀的准则,让这江湖不知起了多少无谓杀戮,害了多少性命! 今日武当派是没人来,否则我想问问,昔日张三丰祖师曾有一言:说这正邪两字,原本难分。 正派弟子倘若心术不正,心怀不善,便是邪恶奸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 嘿嘿,当今武当派中人,是否还能记着他老人家这句祖训,那大家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众人心想:“武当祖师爷说没说过这话,我们不知道,但今日之后,你卓凌风说过这话,武当派定会周知。 你若是在胡言乱语,故意假托,那群道士非得找你理论一番不可了。” 卓凌风目的就是要传出这话去,他这气运值现在才百分之五十,为了剩下的百分之五十,看来得找武当派做过一场才好。 他们若不忿自己这句大实话,主动来找自己,如此还不亏心! 卓凌风心念电转,又道:“再说一句,魔教整体若都是天地不容,正道武林是以少林、武当为尊,他们为何看着五岳剑派和魔教多次火拼,都作壁上观呢? 要知道他们任何一派的实力,比五岳派加起来都强的多。 少林寺“方”字辈的高僧,拉出来二三十人,我想一点问题都没有。 左冷禅一心想要五岳并派,固然是出于自己野心,但有没有这个邻居实力太过强大,让自己夜不能寐的原因呢? 而且这天下还是当今朝廷之天下,他们为何也不发兵剿灭黑木崖? 最重要一点,我们嘴里的魔教,却从来不称自己是魔教,而是日月神教!” 随着他的话音,无论是五岳派还是群雄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觉得卓凌风这话为他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植入了一个新概念。 世上有人这样想过吗? 肯定有! 世上聪明剔透之人何其多也,但敢将这话宣之于众前,那就绝无仅有了! 卓凌风自然知晓这番话传出去,自己会是怎样的境遇。 但他就是要说,既想要获取气运值,还想做点大实事。 今日得先借这一千多人,为江湖种下一颗种子。若有朝一日,时机成熟,能将这正魔两道的明显界限给消除了。 这是大好事,大功德! 师父必然也会无比欣喜! 这比自己重立全真教更能让他涨脸! 当然,这事与重立全真教,哪个更难,卓凌风觉得后者更难。 昔日全真教能建立起那么大的规模,是有王重阳立住牌子,座下“全真七子”分处各地,全力弘道。那也经过了几十年发展。 自己一没得力人手帮忙,二没时间,想要重立全真太难了。 而且他觉得消除正魔之界限,更是造福武林的盛举。 盖因他知道,那些顶着正道光环的恶人为恶,其实危害比魔教更甚! 因为一旦戴上有色眼镜,人们只会盯住魔教的恶,正道的恶人就选择性的看不见了。 虽有人是顾忌其势力,那这势力可以剪除,也不算太难。 可另有一部分人,就是藏的深,为恶不容易被人发觉。他们戴着正道帽子,或许能逍遥数十年直到死,都不为之所知。 卓凌风忽地抬头看向门外,朗声道:“阁下伏于屋顶久矣,听了这多,还不准备出来吗?” “卓大侠这番真知灼见,真叫人佩服万分!” 随着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房屋檐头掠下一个黑衣人影。 他身形轻折,行动如风,几步就进了大厅。众人见其面容枯槁,是个老者。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对刘正风苦笑道:“愚兄早已伏在屋顶,只是料想贤弟不愿为我之故,与五岳剑派的故人伤了和气。 又想到愚兄曾为贤弟立下重誓,决不伤害侠义道中人士,是以迟迟不发。 怎料嵩山派为五岳盟主,手段如此卑鄙,若非卓大侠出手,险些害了你一家性命!” 说着又向卓凌风跪倒在地,正色说道:“我与刘贤弟结交,只因音律,绝非不利于五岳剑派与侠义道。若非卓大侠明理通透,神功盖世,我与刘贤弟相见无期矣!” 第47章事了拂衣去 群雄见曲洋向卓凌风叩首,无不动容。 他们自能想到,曲洋是因卓凌风救了刘正风一家才会如此。 可就这一跪,曲洋在魔教也犯了死罪。 卓凌风自知江湖豪杰宁死不跪,曲洋这一跪非为自己,而为刘正风。 这一跪,也堵死了自己在魔教的路,其与刘正风的这份兄弟情,可谓刎颈之交! 那可真是只曾耳闻,不曾目睹! 当即一挥衣袖,送出一股袖风将他拖起,说道:“你与刘正风结交之事,常人自是难以理解,需怪人不得! 只是刘正风退出江湖了,以后你将如何?” 曲洋尚未开口,刘正风急忙接口道:“曲大哥早…” 卓凌风摆了摆手,道:“你为了成全与曲洋兄弟之情,赌上了全家性命,那么曲洋为了你,又能做些什么,想必不是我一人好奇,天下群雄也想看看!” 其实曲洋这一跪,早就不用说什么做什么了,但有些事终究得有个明确,让天下人知晓。 曲洋肃声说道:“我早已当着刘贤弟的面,向我魔教祖师爷立下重誓,今后不论魔教和白道如何争斗,我一定置身事外,决不插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今日当着卓大侠的面,避免别人犯我,我若反击又再增罪业。 我也将与刘贤弟远赴海外,终生不履中土。如违此誓,叫我死于刘贤弟手下!” 刘正风很是感动,抓住了曲洋的手,哽咽道:“曲大哥!” 曲洋也握住他的手:“刘贤弟!”默默含泪。 两人这种感情,在卓凌风前世那个世道,是好多人不能理解的。 有得人自然而然会将之视为“基情”之类的龌龊。但真正江湖人的心,在某些方面要比前世所见之人干净的多。 群雄中有多数人都与魔教有仇怨,可对两人的兄弟义气本就很是感动。 刘正风为护曲洋不惜全家殉难,曲洋为了刘正风也早早身处险地,谁能不知这里这么多白道高手,若是发现了他,他岂有生路? 而今见他竟以死于刘正风之手来立誓,也足见诚意。 江湖人重义,那生死之间的情谊,更是弥足珍贵。况且有卓凌风力促此事,连嵩山派都丢下一条太保性命,铩羽而归。 天门道人、岳不群等高手都不做声,自己又何必出头,得罪卓凌风呢?故而也都一言不发。 卓凌风脸色一峻,冷冷说道:“曲洋,大丈夫一诺千金,生死不改! 我信刘正风是个真汉子,也就能信你!可你若食言,让我坐了蜡,失笑于天下,卓某定取你命!” 他星目电闪,掠过在场众人,说道:“我相信正道豪杰也没人会趁你立誓,加害你与家人,你若要考虑的反而是你自家人。 毕竟你们两个都是这正魔两道的叛徒了,还是乘着消息尚未散布开来,尽快离开中原,否则谁也护不住你们!” 卓凌风威风八面,眼中神光又极为慑人,群雄被他眼光一扫,无不心下栗栗。 他们都懂,卓凌风说曲洋让他坐蜡,他要杀。 又说正道豪杰不会乘人之危,无异是在告诉众人,倘若让他坐蜡,那必然也会有杀身之祸。 只是卓凌风厚道,说话委婉。 可混江湖,听话听音。若连这都不明白,也就别走这条路了。 哪天死的都不知道为什么,那也太过悲哀。 卓凌风大事已了,当即向群雄团团抱拳道:“此刻事情既已了结,在下就告辞了!” 说话间,身子一晃,已经出了厅门。 有人还沉浸在他的言语世界,尚未醒过神来,他竟然说走就走。 场上只有极少的人,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其中就有岳灵珊、刘菁、曲非烟三个女子。 她们三个瞪着大眼睛站在旁边,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 看着卓凌风的飘飘神采,朗朗侠行,有人直接爱意喷涌,有人那颗芳心也不由为之悸动了。 就是之前看不上卓凌风的一些年轻后辈,心胸之间,顿时也觉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均觉大丈夫当如是! 想人之所想!能人所不能! 得能如此,方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刘家一门更是忍不住热泪盈眶,虽说卓凌风施恩不图报,但他们今日一别再无相见之期,又如何能为之心安? 刘正风与曲洋一见卓凌风急去,也忙忙展开身法跟了出来。 但卓凌风速度太快,好在两人眼见他去了刘家后院,随后跟了过来。 就见卓凌风从厢房出来,身上多了一个包袱,就要飞身上屋。 刘正风急道:“卓大侠暂留尊步,在下有一言相告。” 卓凌风之所以不走正门,就是不想再与人打照面,听他叫声,也只好停步。 刘正风上前拱手道:“卓大侠侠肝义胆,武功盖世,刘正风一介朽木,本不该多做置喙,但今日之后,相见无期。 在下还是想说一句,你现在树大招风,名高惹妒,必要万事小心! 这江湖之事,千变万化,你以后的敌人或许不止一个嵩山派!”。 卓凌风朗然一笑,拱了拱手道:“多谢告之,在下自会小心!”。 却听曲洋低叹一声:“卓大侠,你道这个世上什么最为险恶,杀人最多的武器是什么?” 卓凌风眉峰一颤,只见曲洋双目炯炯,向他望了过来,缓缓道:“它不是刀剑,也不是什么神功,而是人心!” 他语声微顿,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我那孙女说,岳先生可能有意让他的女儿与你成就好事。 但老朽得告诉你一件秘密之事,剩下就得大侠自醒了!” 卓凌风挑眉道:“什么?” 曲洋看了看周围,低声道:“数十年前,我日月神教十长老在华山与五岳剑派相约比武,可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们都是当世各怀绝技的一流高手,纵然比武不胜,也不该齐齐消失,想必中了什么诡计暗算,才不能得出华山。 卓大侠的身手必然是当世顶尖,与人光明正大的交手,自是无所畏惧。但一定得防备阴毒手段,施展这种下作法子,正道中人更甚神教中人。” 此时骄阳中天,将两人身影映在青砖地上,阵风吹来,衣袍荡荡。 卓凌风与曲洋对视片刻。 卓凌风嘴角微微一笑,抱拳说道:“多承指教,这番话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可我这人行事说话,惹上是非送了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那也是命数,怨不得人! 况且这世上的鬼蜮手段,谁又能尽数通晓而无惧呢!”。 刘正风与曲洋对他这种恢宏气度,不禁心折。 他们知道,当世配与侠字相称的,唯卓凌风一人耳! 卓凌风又道:“你们也不要等明天再走了,最好今日就走。也将刘姑娘与曲非烟都带走,千万莫要让她们留下。我总感觉她们有一死劫,就应在嵩山派上!” 这死劫为何应在嵩山派,刘正风与曲洋不懂真义,却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但见卓凌风向墙角望了一眼,叹道:“我能护得了她们一时,却护不住一世!” 忽然身子纵起,已经上了屋顶,弹指间已落在两人视线之外。 曲洋捋须长叹道:“他出身全真,又以师门大戒相拒菁儿,足见无心男女之情啊。” 刘正风也叹道:“也不知是菁儿无福,还是……” 剩下的话,墙角的一片衫与绿衫似懂非懂,但他们两人却懂。 无论是卓凌风最后那句话,还是两人的话,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卓凌风这种人物,要不直冲云霄,盖压武林数十年! 要么就是一个短折横死的下场! 因为这个世上不需要正人! 也见不得狂人! 更见不得比常人优秀太多的人! 卓凌风却是三者皆占! …… 第48章 终南山上(感谢终于有时间了书友) 是日,风清日白。 卓凌风乘马到了终南山下,抬眼望去三峰鼎立,突兀险峻,直冲云霄。 他近乡情切,当即乘马入山,越走越高,只见远峰浮青,近野涌翠,已无路可寻,面前只有一座石壁高耸入云。 卓凌风下马将包袱与长剑负在身后,轻轻在马臀上一拍,那马识趣自行离开。 卓凌风纵身跃起,伸手抓住一根蔓藤,又是提气一跃,施展金雁功攀藤附葛,向峰顶攀去。 他一路向上,有些地方直如墙壁一般陡峭,好在总有凹凸之处,哪怕只是一点,也够他手脚借力了。 攀爬良久,抬头都能见到头顶轻云悠悠飘过,好似身入云雾之中。 饶是卓凌风轻功卓绝,绝峰险岭,于他便如平地,尤其这座峭壁来回上下不知多少次了,却也不敢大意。 不错,这座险峰之上,就是他与师父“复阳子”修行之所在。 这座绝峰西边较斜,武学高手几乎都能攀援而上。故而生活用品,都从那边运上。 但他攀爬的这一面,几乎就如一大堵平墙般陡峭,一些地方虽有攀附的藤条,但若非内功、轻功俱臻佳妙之境,就绝难上到峰顶。 卓凌分自恃神功,也就抄近路了。又爬了良久,距崖顶不过一丈时。 他足尖一撑,施展“金雁功”中的“上天梯”,身子跃起六尺,伸手再往崖边轻轻一搭,已然借力一个空翻到了崖顶。 高峰绝顶,风流云散,一望无际,远远初见几棵老松繁枝怒发,轮囷如云,树下立着两间石屋。 屋前树旁几块小山也似的巨石,空秀疏朗,天姿错落,端地美不胜收。 卓凌风心知师父常自打坐炼气,也不敢开声,以免打扰他行功。只迈开步伐,向屋子走去。 可刚走到一半,卓凌风忽然眉头一皱。 因为他竟听不见丝毫呼吸之声,急忙一个箭步,推开房门,窜了进去。 半晌,卓凌风从屋内走出,手上多了一张白纸,上书两个清劲大字“勿忧!”。 卓凌风面露苦笑,这八年来,老道也一直下山,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就会回来。 但这次他也不知,是老道猜到自己一入江湖,定然会惹出麻烦,所以走了。 还是有事要办,才下山而去。 但想着以师父能抵挡自己一百多剑的武功,当今世上能稳胜他的恐怕也就东方不败、风清扬这类人。 至于左冷禅这类人的实力到底有多高,他虽没个确定,但想着未必就能胜过师父。况且世人也不知道自己师父是谁,那他应该是安全的。 只要老道不在江湖上说“卓凌风是我徒弟”,应该也没人去找一个杂毛老道的麻烦。想到这里,心也就放了下来。 这里的一草一木陪伴了他数年之久,此时回山颇有感触,卓凌风一拍后背剑鞘。 长剑“嗖”的一声,从剑鞘飞了出来。 剑光闪动,潺如流水。 卓凌风腾空跃起,伸手一探,接住剑柄,“哧”的一声直刺,剑招尚未使老。 但见他在半空蓦地回身,斜挑天南,恰似骇电惊霆。待他身子落地,长剑一经展开剑光霍霍,仿佛手舞银蛇,时而“全真剑法”,时而“玉萧剑法”。 他运剑如风,虚中套实,实中套虚,变幻莫测,迅捷无伦,轻盈之处如雁飞鹰掠。 忽然剑路一变,虽还是那柄长剑,但凝重仿如山岳巍峙,剑上所发劲力如同惊涛骇浪席卷天地,绝峰之上满是呜呜风声。 这是杨过在山洪练剑悟出的凝力法门,随着内力益深,越是威力无穷。 这时日华已颓,暮气西沉,就见峰巅林梢熔金凝紫,蒸起一片霞光。 卓凌风长剑蓦地脱手飞出,剑化神龙,璀璨耀目,雷霆电闪一般。 “哧”的一声,插入了山峰边一株大松树中,直至没柄。 这松树质地致密,剑刃柔软,这一掷之下,一柄长剑的剑身全部没入,乃是举世难寻的神功内劲。 但卓凌风是有意试试功力,这一插使尽了全力,虽是及柄而止,可他眼力高明,就见剑柄还在微微抖动,不由得怔怔的出了神。 他长剑插松,下山前就能做到,但要将长剑一下插入,连剑柄都是纹丝不动,那才真叫一个厉害! 这趟下山自忖内力有所精进,怎料还是不能插剑而剑柄不抖,自知内力在精纯度上比之师父颇有不及之处。 他也知限于年岁,内力不及老道精纯倒也正常。恐将《易筋锻骨章》第四段完全练成,打通了任督二脉,也未必就能立马赶超人家几十年苦修。 卓凌风本有心去与嵩山派做个了断,但觉还是等自己功力再上一层楼更保险。 毕竟对方人多势众,他不觉得左冷禅就一定会与自己单打独斗。 这山上人静,练功有益,况且他还要将答应传授林平之武功的事禀告师父,只能等待了。 春去夏至,晃眼间就是四个多月,“复阳子”也没回来。 在这期间,卓凌风几次下山购买生活用品,就听得“终南一风”的名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整个终南山都成了“网红打卡地”,各个山道上随处可见想要拜求隐士高人的年轻人。 这也让卓凌风每次下山都戴着斗笠,生怕给这些狂热分子认出来。 好在自己所居绝峰,绝非一般人所能达,不然非得麻烦死不可! …… 这日,夜沉如水。 卓凌风双目紧闭,以道家五心向天的姿势,盘坐在屋前一块大石上, 孤峰上的风,特别是深夜,往往凉而刺骨,虽是盛夏,仍是如此。 卓凌风面色忽青忽红,额头冒汗,也不知这是冷汗还是热汗。 此刻他将《易筋锻骨章》练到了第四段最后一步,正徐徐引导真气打通任督二脉,这是修真炼气之士最为紧要的关头。 荒凉的山顶浸在月光之中,有如蒙上一层薄雾轻纱,更显得冷清清的,诡秘幽静。 而此时峰西陡峭的山崖上,正有十五个黑衣人,施展轻功向上攀爬。 这西峰虽不比卓凌风所登东崖险俊,但也极为陡削,这些人却登山如行平地,比之猿猴更为矫捷,足见都是当世有数的武学高手。 忽然间,刮起一阵阴风,飞沙走石的,月亮也被乌云遮了个严严实实,大地顿时一片漆黑。 夜色如墨将这十五个黑衣人的行踪,掩藏得神不知鬼不觉。 “轰隆——” 忽然一道电光闪过,撕裂了漆黑的夜幕。 刹那间,掩藏在黑暗中的一切暴露无遗。在十五名黑衣人的下方,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些人,也正沿着峭壁向上攀爬。 这些人身法之快速,犹胜前面的十五人。 闪电转瞬即逝,天地间又是一片漆黑。 第49章 口气真大(感谢终于有时间了书友) “噼叭——” 又一道闪电劈空。 照亮了还自盘膝运功的卓凌风。 卓凌风得复阳子传授“全真大道歌”心法,可他并未将其修至大成,便去练了“易筋锻骨章”。 好在这二者都是道家之功,练法大同小异,没有影响,他又资质过人,数年时间就练成了《易筋锻骨章》前三段,止步于第四段。 只因静坐修习内功,最忌心有旁鹜,他心中挂念林家之事,无形中耽误了他的修为进境。 但此刻心中再无挂碍,内功积蓄已厚,这四个多月过去,修成易筋锻骨章第四段也是水到渠成了。 就这一瞬间,也让他的“全真大道歌”心法起了应和,这门内功内息运行道路虽和《易筋锻骨章》运行线路有所差异,却也有破窒冲塞之功效。 可他此时姿势却和“全真大道歌”心法有所不同,一时间体内积聚着的一股浊气到了双手却被阻了回来,反冲之下,他只觉胸腹间剧烈刺痛,卓凌风急忙变换修行姿势。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他面前已经多了十五个黑衣人。 这群人都是武学高手,一上峰来,就见卓凌风五心向天,闭目不动。 虽不知他具体在干什么,却也知双手掌心、双脚掌心、头顶向天,这是道家修行姿势,而他眉头紧锁,脸上冒汗,想是正在修行,所以才没发现他们。 一众黑衣人彼此对望一眼,其中一人微一点头道:“他应该在修行内功,不闻外物,但等醒过来,要拿他可就不容易了。” 话音一落,有四人身子一晃,从四个方向朝卓凌风激射而来,各出掌指,要点他多处要穴,将他先行制住。 怎料几人掌指将要触及卓凌风身子之时,就见他置于双膝的双手蓦地一动,劲风鼓荡之下,“呜”的一响。 一黑衣人惊叫:“快闪开!” 出手四人也看到卓凌风双手一摆,就有一股骇人气机笼罩而来。可他们正呈前冲之势,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的收势? 好在四人都是难得的武学好手,一听大哥急叫,潜意识的遵从,或出左掌或出右掌两人互相一抵,各自借力跃开。 但那为首之人却又是一声惊叫:“这…”声音戛然而止,仿佛被剪刀猛的绞断了声带。 原来卓凌风并未出手攻击,只是将左手抚上了胸口,右手贴在了背后。 可这时的他面色红润,一脸喜色,与之前眉头紧锁,额头冒汗的状态判若两人。 众人彼此相顾,心里一阵惊跳。 盖因这架势落在武学高手眼中,这是左来左挡,右来右迎,纵使八方风雨齐至,也能护住周身要害。 再见他一脸惬意的样子。一时间竟让十五位高手欲出还收,又是惭愧又是为难。 实际上卓凌风根本不知身边有人,这只是“全真大道歌”中收敛心神的运气姿势。 又怎知他只一摆手,竟然吓得十余位武学好手不敢妄动。 全真大道歌这门内功先走任脉,也就是总任阴经之脉,故称阴脉之海。而后返阳脉,也就是阳脉之海,督脉! 卓凌风在这之前,全神贯注地凝气而行,任脉中的内息由丹田沿腹胸上行到“廉泉穴”想要上行一寸,也是极难。而督脉中的内息走到“风府”穴,也即遇阻滞。 但这时他一摆成全真心法姿势,手掌中的内息与他胸口的内息互相一撞,一股内息从胸口“天突穴”当即冲破“廉泉”,又从口唇、鼻梁、额头而至顶门的百会穴。 这股内息冲到百会穴中,只觉头脑一阵清凉,一股凉气从后脑一路向下,这是自任返督。 督脉诸穴都在人体背面,内息一路下行自强间、脑户、风府、痖门、而至大椎。 卓凌风闭目内视,就见内息一通入大椎穴,登时由陶道、身柱诸穴,一路沿着脊椎下行,走的都是背上督任各个要穴,循环流转一周而归丹田。 如此一个大周天行将下来,一时间心旷神怡,身子轻飘飘的,好似饱饮了烈酒一般,竟感到全身血液、四肢百骸都仿佛沉浸在温水里,舒坦极了。 他再次运行内息游走全身,就觉内息如江河奔流,竟丝毫不用力气自然而然的运行周身各处窍穴,极是顺畅,快速异常。 卓凌风知道这掌管阴阳之海的任督二脉算是打通了,这股内息可以快速游走任意诸穴,就就是内功大成的境界,心下甚喜。 再次以全真大道歌心法运转内功,卓凌风就觉周身内息绵绵流转,全无阻滞,以前驱使不动的内息,这时竟然随心所欲,便如摆头举手一般地依意而行。 突觉眼前一片光明,精神勃勃,全身舒畅。心想:“练成了四段易筋锻骨章,我这全真大道歌竟也功德圆满了,正应了那句‘精气充盈功行具,灵光照耀满神京。金锁关穿下鹊桥,重楼十二降宫室。” 在这一瞬间,卓凌风便明白了武学中的最大疑惑。为何多数武人根本不提修为境界,因为这压根没有意义。 练成了易筋锻骨章四段,与以“全真大道歌”中的法门打通了任督二脉,内力之深厚,孰强孰弱? 他现在打通了任督二脉算是《易筋锻骨章》之功,还是全真大道歌之功? 没个定论! 若无全真大道歌,他能否打通任督二脉,还是尚未可知。 因为《易筋锻骨章》里可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的法门,这已经属于“九阴神功”范畴了。也就是《九阴真经》总纲! 卓凌风虽不知九阴真经中的总纲内容,但他却知道核心点就是追求阴阳互济,可任何成体系的内功都是追求阴阳互济。 无非是先从阴脉着手,还是阳脉着手罢了。 全真大道歌就是先从阴脉着手,可任何内功的修行过程都是一阴脉、一阳脉,或是一阳脉、一阴脉二者相辅相成的修习,最终体内九阴脉九阳脉汇合,也就是任督二脉打通,内功大成! 这也是《九阴真经》总纲,虽看似是九阴真经武学的总钥,但王重阳、黄药师,洪七公、欧阳锋却在不懂总纲的情况下,都能看懂九阴真经中的武功。 他们所不懂者只是梵文音译的总纲神功。那也是不知文字意思,否则难不住他们这等武学登峰造极的高手。 洪七公本是纯阳至刚的路数,但却是刚极生柔。 黄药师阴柔内功,却柔极生刚,飘逸掌法,凌厉如刀斧。 再说总纲翻译成中文后,南帝就将其参悟出来,转授了郭靖黄蓉。 绝不是什么五绝不懂阴阳互济的武学至理,与黄裳这类人差了武学境界。 其中所不同者,只是内功心法不同,运气调息法门也就不同,所打通的经脉,内力运行速度以及内息中所蕴含的威力,也就有了高下之分。 正因功法威力有强弱之别,同样打通任督二脉,效用也有强弱。 可有的人年轻,功法占了便宜,有的人年老,功力占了便宜,那时也不能说谁比谁武功高,只是各擅胜场,各自悠游自在而已! 这就是金系绝顶高手之间,年龄或许差了六七十岁,可最终的内力总量却是一个档次的原因之所在。 卓凌风有了这番经历,也知道这所谓修为境界,只能用来了解自身进程,却不能作为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 不由展颜一笑,将真气缓缓收回丹田,睁开了双眼。 可刚一睁眼,突然之间脸色大变,就见周围数丈之内亮如白昼,火光下照出十五条黑影。前后左右竟团团围着自己。 六七人手中举着火把与孔明灯,也不知他们几时来的。 以卓凌风的内力修为,在这寂静空旷的深山之中,别说让人欺近身来,即使远在两三里之外,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适才只因全神贯注催动内力,打通关脉,心无旁骛,于身外之物当真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别说有人来到身旁,即令雷轰电闪,水决山崩,他一时也未必便能知觉。 卓凌风凝神间就见来人,个个头上戴了黑布罩子,只露出一对眼睛,手中兵刃也各不相同。 有刀有剑有枪有链子锤镔铁怀杖等等,心中一动:“这些人若非跟我相识,便是怕给我记下相貌。” 心念电转:“这些人能够摸上峰顶,必是好手!” 刹那间,又想道:“有能力纠众到此的人,莫非是左冷禅!” 当下缓缓起身,冷然说道:“众位身手不凡,却夤夜到此,是专为卓某而来?” 这些人手举火把与孔明灯向前一照,射他的双眼。 黑夜之中六七处灯火同时迎面照来,此举极是无理,若是常人不免耀眼生花,好在卓凌风迎着太阳刺剑练出来的目力,倒是不受影响。 可这些人举灯只这一照,敌意尽露。 只见左首一人道:“在卓大侠面前,何人敢称身手不凡。” 听他声音苍老,年岁已然不轻。 这些人本想先制住卓凌风,但一击不中,又见他摆出护身架势,还道其是自恃武功高强,根本没将各人放在眼里,故而于众人到来视而不见。 这些人也曾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偷袭不中,便想着再出手也徒惹人耻笑。却怎么也没想到,那时的卓凌风只是心有旁属。 眼见卓凌风身前并无兵器,几人索性又点起了几根火把与孔明灯,与他隔着两丈将其团团围住,看他能装到几时。 也幸亏那四人没点中,那时的卓凌风全身真气鼓荡,凭黑衣人的功力别说封闭他的穴道,非被震死震伤不可。 卓凌风自不知之前发生的事,只哼了一声:“既如此,你们也敢偷摸上峰,这是真没拿我卓凌风当回事啊!” 老者说道:“在下众兄弟来得冒昧,只有一事请教。” 卓凌风眉头一扬道:“何事?” 老者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听说卓大侠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剑谱》,我等想借来一观。” 卓凌风脸上闪过一丝奇特神情,心想:“看来嵩山派不但要杀我,还想要辟邪剑谱了。” 但又想到,什么辟邪剑谱,他们要的是自己武功罢了,无非从自己手里得到,他们托名《辟邪剑谱》,也不违道义。 他一理清思路,微微一笑道:“剑谱倒是有,只不过交给一些藏头盖脸之辈,我有些不太愿意,你说怎么办?” 蒙面老者哈哈大笑,其余十四人也都跟着大笑,只听得笑声回绕空际,久久不绝。 群山所发出的回声来去冲击,显然每一个人都内功不弱。 可他们虽是在笑,但笑声越见凄厉,在这深夜之中,直如枭鸟夜哭,群鬼夜号。 众人大笑声中,蒙面老者朗声说道:“我们众兄弟都是黑道上的无名小卒,面目可憎,匪号难听,不想污了卓大侠的眼睛跟耳朵,这才加以打扮。 可我等素闻‘终南一风’出身全真教,身怀多种绝学,武学修为超凡入圣,天下独步。对那《辟邪剑谱》自是不屑一顾。 可我们却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今日纠众到此,实为斗胆,还请赐借一观,不教我们兄弟空跑一趟。” 那十四人的笑声仍然呵呵不绝,但他说话仍清晰洪亮,未为嘈杂之声所掩,足见此人内功比之余人又胜了一筹。 卓凌风淡声说道:“以你们的武功,可以过的很好,何必去做左冷禅的爪牙,让几十年修行毁于一旦。” 他眉宇上飞,双眼如炬,神情俨然藐睨一切,说话更是云淡风轻,殊无用力之像。 但夹在十余人的笑声中,也是清俊挺拔,足见内力比之老者又深厚的多。 黑衣人心下一凛,当即齐齐收声。 众人合力发笑,虽不惧被他掐住音门,采取以音破音之法,震伤自己,但盛名之下无虚士,稳妥一点最好。 一人冷冷说道:“姓卓的,你不要在这里自作聪明,我等兄弟只要辟邪剑谱,又甘左盟主何事!”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又道:“今天你要考虑的是,你怎么活下去,而不是为我们操心!” 卓凌风呵呵一笑:“口气真大!” 忽然目光一转,森然道:“还有多少人,都给我滚出来!!!” 这一个“来”字骤喝而出,势如晴天霹雳。 这时天上已聚满了黑云,刚好“咔嚓——”,天边掠过一道闪电,残电曲折,映照出十五人齐齐骇退一步。 同时天上炸雷轰鸣,可谓声借雷威。 各人只觉卓凌风这一声震破耳鼓,直贯脑门,饶是十五人各个内功不凡,也被震的头脑一晕,气血翻涌。 卓凌风吐气来声的同时,脚尖在石上一点,宛如惊鸿掠水,倏地掠出一丈,随手两掌拍出,狂飙骤起。 这股掌力汹涌而出,刚才说话的两名黑衣人两声惨叫,如断线风筝,摔落地上,扭了两扭,便即不动,手持的锯齿刀与镔铁怀杖也一同掉落。 一众黑衣人见他只使一招,便将两名兄弟打得生死不知,无不心惊。 他们心里清楚,就以他们的身手,三个人收拾一个一流高手一点也不为难。 五人聚在一起,当世武林大派的掌门人都奈何不得。 由此可见,卓凌风之厉害比传言更为可怕! 可这帮黑衣人也都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虽见识到了卓凌风的神勇,却也只愣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镇定,齐齐扯出兵刃,拉开了架势,反应很是迅捷。 第50章 又当又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