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匕首双刃,伤人也伤己 月上柳稍,灯火昏黄。 胡家公子揽住自己刚收的小妾正欲一亲芳泽,突然一道黑影闪过,他怀里的小妾直接就晕倒过去。 胡家公子吓得脸色一变:“谁?” 灯影之下,一道纤长的身影缓缓而来,窈窕绰约,容貌哪怕看不清却也断定是绝色,然而那双泛着幽光的眼眸,仿佛眸中准备狩猎的凶兽,看得人毛骨悚然。 慵懒的语调,温柔仿佛恶魔耳边呢喃:“胡公子别怕,我不过想跟胡公子商量一件小事。” 什么?胡公子话还没说出来,只见银光一闪,一把森寒的匕首朝他袭来,刃尖扎进桌子,把手因为大力剧烈颤动发出嗡声。。 “啊……” 一块桌布直接堵住了胡公子的惨叫。 灯火中来人的模样清晰,胡和安显然也认出了来人,赫然是他马上要定亲的秦家姑娘。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听话语,温柔如水,表情也挺和善,但用在这里就显得怪异。 对面之人的容貌也曾让他心猿意马,可此情此景,显然不是欣赏美色的时候。 胡和安脸色难看,拔掉嘴里的布:“秦姑娘想做什么?” 秦家武将门庭,秦婳自幼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会武艺不奇怪,但这武功的高度显然超出了胡和安的认知。 半夜闯入,这行事也太乖张无忌,他就不该因为对方美色一时答应了婚事。 秦婳:“这婚事是我母亲一人的意思,我并不认同,想必胡公子也是如此,对么?” 胡和安:“……” 之前的想法俨然已经不重要了,他咬牙:“对,明日下聘之事我会取消。” 他才不娶这个恶魔。 “那就多谢胡公子了。”秦婳直起身。 说完还客气一礼,看得胡和安牙疼。 “慢走不送。”他只恨不得这瘟神赶紧离开。 秦婳自然是要走的,下一刻一掌落下,胡和安眼前一黑,咚的一声栽倒在桌子上。 胡和安:“……”欺人太甚! ------------ 看着昏过去的胡和安,身形消瘦,眼窝凹陷、脸色蜡黄,明显被女色掏空了身子。 秦婳想起娘亲之前所说的一表人才、青年才俊,冷笑一声:就这? 要不是回来之时老爹恳切的嘱咐,让她千万忍让些,别惹秦夫人生气。 她何至于差点儿被定亲,还得拐着弯儿的想法子退亲。 英明神武的秦将军,独独对自己媳妇万般迁就,可他宠自己媳妇就算了,为什么让她忍? 简直没有道理。 旁边的小妾幽幽转醒,还没来得及尖叫,目光就先看到了秦婳轻松的将穿透桌面的匕首拔出来,锋刃闪着森森寒光。 脸色一变,下一刻直接闭上眼再次倒了回去,假装自己从没醒过。 “……” 秦婳挑眉,胡和安这色批是个人渣,但这小妾倒是个妙人儿。 没再逗留,转身离开。 ------ 今夜月色正好,月影之下,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原形毕露。 “噗呲!” 漆黑的巷子里,借着月色掩盖,几道鬼魅的身影闪动,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这不是边关,而是天子脚下神都,杀人都这么无所顾忌吗? 秦婳脚步一顿,缓缓后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却在转身之间,看到二层阁楼之侧,一袭墨色锦衣青年屈膝坐在栏杆之上,姿态漫不经心的把完着一支金色的短箭。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青年微微转头,冰冷的视线宛如幽冥厉鬼的凝视,落在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秦婳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凝固,心脏拼命跳动的声音震得耳骨发麻,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声音。 巷子里有血腥味飘来,眼前之人定然与其中脱不了干系。 他一侧手臂上停驻着一只黑到发亮的乌鸦,与他一起看过来。 幽冷,杀戮、鲜血,极度危险,诡异渗人。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但秦婳却感觉自己死了一遍一般。 如果立刻逃跑,不出意外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 她缓缓退后一步,抬手躬身一礼。 几息之间,紧张得掌心都出了汗,察觉那到视线消失,等她再次抬头,人已经消失不见。 她快速离开,只当今夜什么都没看见,但那道身影和眼眸却总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 翻墙回家,轻车熟路。 这里是离她院子最进的地方,而且可以避开府中之人。 平日里她从这里走上十次八次也不会被人发现,但现在她一落地就察觉到了杀气。 一个暗器飞来,她一手接住,竟然是一只酒杯。 猛然抬头,回廊一侧的小亭子里,一位美貌优雅的夫人坐在那里喝酒,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她的娘亲大人? 这个时辰本该睡下,她却衣着整齐,明显是故意等她呢。 拿着酒杯一转,秦婳迈步走过去:“娘,这可是官窑的瓷器,摔了可惜了。” 说着讨好凑近:“这么晚了,娘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想我啦?” 秦夫人一个冷眼扫过来,雪亮犀利,让人无处遁形。 生活不易,婳婳叹气。 有个太精明的娘就是不好,啥事儿都瞒不住。 秦夫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隐隐伴着咬牙之声:“这是第三个了!秦婳,你想上天吗?” 秦婳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她还年轻,人生美好,不用那么着急上天。 秦夫人一把夺过酒杯给自己倒酒,阴着一张脸:“既然不满意我给你选的夫婿,那你就自己选,一个月之后定亲。” 秦婳差点儿维持不住表情:“你怎么就那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小时候住在秦家本家,五岁开蒙,跟随老将军习武学文,十岁回家,被秦夫人教了两年的女学规矩,十二岁去军营,十六岁归来。 她跟自己亲娘相处的时间并不多,所以关系也不似别人那般亲密,但到底是母女。 她就算觉得别扭也还是愿意靠近她,插科打诨也不曾顶撞她。 可秦夫人却总是一副严肃不近人情的样子,她才回来一个月,她却已经准备了三次提亲。 选的对象一个比一个烂,现在更是逼她必须成亲。 这是亲娘? 秦夫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知喝了多少,看起来似乎不是那么清醒。 秦婳凝视着她的脸,秦夫人无疑是美的,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让秦将军心心念念惦记,哪怕从没给他几个好脸色,他也恨不得掏心掏肺,哄着、供着。 秦将军在军中有多英明神武、果断睿智,在秦夫人面前就有多怂多蠢,每次一见到秦夫人,那脑子就像是被狗啃了一般,惨绝人寰。 反观秦夫人,万年如一日的表情,仿佛谁欠了她什么一般。 不知她心里可有他们父女半分之地? 人生最大的智慧,难得糊涂。 一件事情知道得太清楚并不是什么好事。 秦婳不想等答案,转身离开。 刚走两步,秦夫人的声音响起:“泱泱大夏,不缺一个女兵,秦家也不需要一个女将军。” “嫁个书香门第,好好过安稳的日子,这是你爹的意思……” 后面的话,似乎已经没有听下去的必要了。 第二章 不及秦公子风骚 “淅沥沥……” 灯火昏黄,绘着百色牡丹的雕花屏风倒影着一道绰约纤长的身影缓缓从浴桶中站起来,玲珑身姿曲线朦胧,未着寸缕。 秦婳跨出浴桶,先拿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裹起来,倒也不着急穿衣。 缓缓走到一旁打磨光滑的铜镜面前,微微背过身,借着灯火光芒,清晰的看到了横在自己后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 瓷白莹润的肌肤,线条流畅完美的曲线,本该是无比诱人的一抹艳色,偏偏一条足足一尺长的暗红疤痕横呈在上。 宛如一条血色蜈蚣,生生的破坏了那旖旎之色,看着骇人心惊。 伤疤从右往左,自蝴蝶骨到腰际。 厚厚的结痂,证明那伤不可能浅。 伤口横过了脊椎,但凡深一纸的厚度,她这一生就费了。 清幽的眸子倒影着跳跃的灯火,火光明灭,却没能赋予一丝温度。 冷淡幽深,雾霭重重。 出生至今十六年,大小伤无数,这次是最重,也是最危险的一次。 可她不是都好了么,最后还是被老爹送了回来。 说好只是回家休养顺便陪陪秦夫人,可却背着她写信让秦夫人选人把她嫁出去。 刚硬了半辈子,宁死不低头的秦大将军,到底还是……怂了啊。 ---- 秋风微凉,晨光灿烂, 摇椅上躺着的少女她有着一张堪称瑰丽的容颜,容色极好,但眉眼却太过英气,生生压住了容貌的精致漂亮,让她有种无法内敛的锋锐凌厉,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但她很快勾起了唇角,眉眼上扬,神情懒散嫌弃,瞬间就将那锋锐之气中和,看起来没那么难以亲近,但却好似没了正形。 倦懒的躺在椅子上,没有女儿家的仪态规矩,那悠闲又放肆的姿态,活脱脱的纨绔子弟生错了性别。 躺平的一天要从早上开始。 一壶香茶,两本杂谈,三分点心。 躺在摇椅之上,微微晃悠,这逍遥的滋味,简直快活似神仙。 想起自己为了留下跟老爹大吵一顿,还把人给气得两天没吃饭,属实不应该啊。 当然,若是没有成亲这档子糟心事儿,那就更完美了。 一袭紫粉衣裙的女子端着盘子缓缓走来,年轻貌美,仪态端庄,满头发丝盘了起来,简单的点缀两支金钗,已然是嫁做人妇。 林满月将托盘放下:“婳婳,该喝药了。” 满满的一碗汤药,漆黑浓稠,味道诡异。 秦婳瞬间皱了眉头,悠闲的日子为什么要喝药? 等她一口将那一碗药喝了,林满月贴心的递上蜜饯。 “胡家那边本来说今日要来提亲的,可刚刚却送信过来,说是要重新算日子,听着就是推诿之词,这事儿估计成不了。” “夫人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听到这消息后连早饭都没吃呢。” 秦婳微敛眸子,眼中闪过一丝阴沉。 昨夜就知道了,今天还抱着期待,还是不死心呢。 婚姻之事她真的从没考虑过,不明所以,满心茫然,但自己显然阻止不了秦夫人。 她也不是很明白,她可是秦夫人亲生的,就算再不亲近,她也才回来不到一个月,她就如此迫不及待想把她嫁出去? 就算这是秦将军的意思,可看看她选的那都是什么人? 那胡和安分明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渣,但秦夫人就像是看不见一般。 就连前面那两人也不见得多好,一个中规中矩却事无巨细都要母亲照顾,宛如废人;一个倒是人模狗样,可暗地里却好龙阳,在外立着洁身自好的名声,实际上却跟自己的书童行龌龊之事。 合着她秦婳要嫁人只能在人渣堆里挑拣? 林满月看得出秦婳对这事儿明显是抗拒,这两母女可别因为这事儿生了隔阂才是。 “婳婳,你是不是不想成婚?” 秦婳望着天际:“还好。” 她觉得无所谓,没什么感觉。 林满月又问:“那婳婳可有喜欢的人?” 秦婳:“……”这问题可问住她了。 喜欢的人? 军营里遍地是男人,可那都是兄弟,怎么能是心上人,在这之前,她甚至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脑海中不期然的闪过一个画面,是昨夜月下遇到的青年男子。 危险诡谲,但印象深刻。 啧,她这是脑子坏掉了,居然想到这么危险的人物。 但不可否认,拥有那样气场的人物有着强大又独特的魅力。 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有沉迷酒色的胡和安,一对比,连尘埃都算不上。 “没有喜欢的人,但也不想成亲。” 按照秦夫人的意愿,嫁个她挑选的所谓青年才俊,然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那样的日子,想想都窒息。 她宁愿自梳,一身孤寡,也绝不将就。 当然,她不是非要走那一条绝路,但很显然,秦夫人却不想放过她。 胡家人上午才退信,下午秦夫人就送来了三个备选,这就是她所谓的让秦婳自己选。 三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出身各大文学家族的读书人。 二十三四,举人之身,若是明年下场,有很大把握考得进士,步入官途。 端看书面,确实称得上是青年才俊,前途无量,可再看看秦夫人之前选的那些人,那也是她口中的好青年。 是以,这些人的德性实在是有待商榷。 夏朝以武开国,但武帝却崇尚以文治世,是以而今天下风气重文轻武,天子脚下尤其浓重,所有人崇尚文人风流,一提到武将,那就是莽夫、无知、愚昧,仿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文人九等,武将却在九等之后。 读书人有着天然的优越感,尤其是这些大家名门,多少寒门学子挤破头也想拜入门下。 按照这个世道的想法,女人要嫁自然是要嫁那能入朝为官的读书人。 而秦夫人当年也是被逼无奈才嫁给了她爹,这就是她不喜他们父女的原因。 秦家乃是开国将门,可到了她父亲这一代,除了她爹从军,二叔三叔都捡起了笔杆子,从未摸过秦家枪,更不谈武艺。 读书无罪,但她绝不可能嫁给这些内里腐臭的沽名钓誉之辈。 --- 第三章 玩儿这么野? 上午太阳暖,下午太阳也不能错过,人与咸鱼的区别就是,正面晒完之后能自己翻个面。 成亲?嫁谁?不重要。 秦婳一手拿着游记杂谈,一手也没闲着,漫不经心的把一只刚刚会走路的小奶狗摁扒在椅子上。 小奶狗发出‘哇呜‘的抗议之声,想要挣开她的手掌。 她故意松开一点点,让那小狗得以喘息,兴奋的以为自己就要逃出魔爪。 下一刻,啪,又被摁啪下。 如此反复,恶趣得令人发指。 旁边小凳子坐着一个圆脸娇憨的小姑娘,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心疼得一张脸都快扭成苦瓜了。 乖声提醒:“婳姐姐,它要哭了。” 小奶狗‘哇呜哇呜‘的小声叫喊,像极了啜泣声。 可怜巴巴。 小奶狗叫小福豆,才四个月大,长得胖嘟嘟、圆滚滚,院子里的人都喜爱得不行,每隔一天就专门给它洗澡,身上很是干净。 捉回来之后一直用牛乳养着,身上还又一股子奶味。 肉嘟嘟、香喷喷,抱着不要太舒服。 然而别人都是无比温柔的疼爱,可自从一月之前秦婳归家,小福豆落入它的魔爪,迎来了被压迫的凄惨日子。 秦大小姐光明正大的不干人事,还美其名曰:“男孩子嘛,就是要经历摔打挫折,这样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雪玲无语至极:那就是一条狗而已。 要是小福豆能听懂人话,估计会‘感动‘得跳起来。 到底谁才是真的狗? 秦婳说完放下书本,端起一旁装了瓜子仁的碟子,非常豪迈,一口就将那里面的瓜子仁吞了。 细嚼慢咽的咀嚼,一脸满足。 果然,瓜子儿这么吃才爽。 吃完那一口,碟子放回去,心情极好的捏了捏小丫头雪玲圆圆的脸蛋:“继续,装满。” 雪玲:“……” 一下子不知道该同情狗子还是同情自己了。 嘤嘤,婳姐姐是恶魔。 林满月在一旁做绣活儿,看到那饱受压迫的一人一狗,不自觉的勾起唇角,忍俊不禁。 雪玲丫头总是盼着大小姐回来,小福豆也总是爱黏大小姐。 黏着吧,总被欺负,不黏又念着。 简直就是冤家。 ---- 一下午的好心情,在看到秦夫人那一刻戛然而止。 秦夫人带着晚膳过来一起吃,林满月和雪玲也上了桌子,四人坐在一起,愣是一句话也没说。 秦夫人素来严厉,平日里就不爱笑,现在心情不好,更是没有表情,让人看了不敢多言。 终于吃完一顿饭,秦夫人放下筷子:“明日王府诗会,你与淑莹一起。” 秦淑莹,秦二叔的长女,比秦婳还大一岁。 诗会,才子佳人聚会、品茗论学,多的是年轻的男子。 秦夫人的意图不要太明显。 秦婳抿了抿唇,一时间没吭声。 秦夫人冷淡的目光落到秦婳身上:“我给你选择的机会,要是选不出来,那就乖乖听话。” 果然,秦夫人身上没有奢侈的母爱和温柔。 “好。” 秦夫人走了,林满月和雪玲看着秦婳,两人表情比她这个当事人还愁苦。 雪玲就算小,却也知道事情不对:“婳姐姐,现在怎么办?” 林满月很是忧心,可她劝不动秦夫人,而且婚约之事父母之命,她一个没有血缘的姐姐,有心无力。 “婳婳,你别着急,成婚是一辈子的事情,急不得,你要是遇到合眼缘的就跟我说,我派人打听清楚些再考虑。” 之前三人,都是林满月帮秦婳打听了的私下告诉她。 虽然这样对不起秦夫人,但她更不希望秦婳踏入火坑。 秦婳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林满月的手背:“没事,我心里有数。” 秦夫人也就能摆摆架子,只要她不愿意,难不成还能逼她出嫁? 老爹也许有让她成亲嫁人的意思,但绝不是秦夫人这般咄咄相逼。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急什么? ------------ “秦炬的女儿。” 淡漠的声音没有温度,仿佛雪风拂过。 桌面上两张信纸,概述了秦家独女秦婳这些年的经历。 十二岁,重病,痊愈之后身体虚弱,送去定元城上官家读书养身,身有顽疾,深居简出,不见真容,七月三十至神都。 一个病弱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旁边还有另外一张纸,冷白修长的手指压在最后的地方,上面赫然写着:秦三郎追敌三十里,斩敌首,夺回布防图,重伤,不治身亡。 少年英才,潇洒桀骜,秦家三郎。 修长的指尖轻扣桌面,微不可闻的笑声散开。 ------ 第四章 看着像我那没影儿的夫君 翌日 “妹妹,该出发了。” 梳妆打扮好的秦淑莹到来,一身云白素锦,银饰流苏,娉婷雅致,容貌端方,巧笑嫣然。 若是不说,谁能想到她是武将后人? 秦老爷子娶了两位妻子,前妻只生了秦婳亲爹秦炬一人,而继夫人生了二老爷秦松、三老爷秦延和小故秦眉。 秦炬继承了武将门庭,但二叔和三叔却走了文路。 现在大家虽然住在一起,可整个秦家却分了东宅和西宅,各自打理,连门都不走同一处。 秦婳跟其他两房都不亲近,但她娘跟他们关系倒是不错,她回来这些日子,没少看秦淑莹来串门。 “淑莹姐,今日去哪里?” 秦淑莹:“镜湖泛舟,大哥他们已经租好了画舫,我们直接过去就是。” 秦婳在神都住的日子不多,镜湖还真没去过。 马车行事一个半时辰,秦婳终于看到了镜湖。 镜湖挺大,站在岸边一眼望不到头,但数不清的画舫几乎将湖面占满,看不出镜湖的美,倒是因为人太多,拥挤得像是西口菜市。 岸边聚集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手拿折扇书生打扮的男子,老少皆有。 女子反而少,除却坐着马车来的能登上大船的贵族小姐,平民女子几乎是没机会上这些船的。 秦婳跟着秦淑莹上了一艘大船,刚刚上去就有人围了过来:“秦小姐,你也来啦,快请。” 秦淑莹自幼爱读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小有名气的才女,加上她容貌不俗,在一群公子哥儿之间很受追捧。 秦婳扫了一眼,除了堂哥秦愠,其余的她一个都不认识。 放言望去,书生气没有看到多少,但能看得出来这群人都挺会玩,一个个眼神萎靡,精神不济。 “这是秦婳,我的堂妹……” “嘭!” 秦愠正给一行人看呆了的人介绍秦婳,画舫突然被重重的撞了一下,所有人瞬间歪倒,摔了一地。 除了秦婳。 对着这群人兴致缺缺,船身晃动的弧度小了,她立刻转身出去。 本想看看撞船是怎么回事,却突然被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晃了眼睛。 阳光照耀下,刺眼的金光,差点儿没看出来那是个人。 直到那一坨朝她挥了挥手,大着嗓门嚷嚷:“让开,别挡本少爷的路,快让开。” “我去,是金少爷!” 画舫里的人走出来,骂了声晦气,然后赶紧让船夫把船划走。 秦婳眯了眯眼,看了看那造型华丽、精雕细刻的双层画舫,再看那一身金灿灿宛如暴发户的小胖子,不太确定的疑问:“金兖?” 神都里姓金的不多,而姓金还这么有钱的,就那么一家。 旁边人接话:“可不就是金兖那斯?除了他谁还会搞这么俗气的船?” 说完故作姿态的整理衣袖,抬手客气询问:“在下王华文,自亭章,有幸见得秦姑娘。” 秦婳虽然没有如秦淑莹那般精心打扮,但是不可否认她的容貌是难得的好颜色。 加上她身上那股子掩藏不住的英气利落,比那千篇一律的温婉才女气质更来得吸引人,她刚刚踏上来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王华文?这不就是她娘给她选择的三人之一? 既然是秦夫人要她出来,遇见这些人倒是不奇怪。 大儒之家王家旁系嫡出,身份倒是比之前的高上一截,不过人嘛,很是油腻。 双层的画舫从面前强势移过去,高大华丽的顶棚在小画舫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所有人都在嫌弃金大少爷这般大张旗鼓的炫耀,文人之流对商户这种炫富的行为表示嗤之以鼻。 可潜藏的话语里何尝不是羡慕,还有仇富。 秦婳也仇富,秦家将门本就没多少钱财底蕴,加上各种消耗,秦家确实不算富裕。 在画舫即将错过之时,秦婳飞身一跃,手掌扣住船舷,身体一个飞旋,稳稳的落在那金灿灿的胖子面前。 “我艹,你谁?谁准你上来的?” 金胖子被吓得不轻。 金兖很胖,圆滚滚的象个球,但是他却不丑,一张娃娃脸,五官清晰,俊美算不上,但不油腻,反而有点儿可爱。 嗯,那一身金灿灿的更可爱。 秦婳为数不多的小癖好,喜欢金子的颜色。 所以在别人眼中金兖有多俗气,他在秦婳眼中就有多顺眼。 “秦婳。”秦婳自报家门,忽而展颜一笑:“家世清贫,被金公子的豪横吸引,想涨涨见识,给个机会?” 金兖:“……” 艹,这女的过分,说话怎么那么顺耳? 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双手负在身后:“有眼光,本少爷给你个机会。” 秦婳笑了:“金少爷大量,在下佩服。” 秦婳在神都认识的人不多,但金兖算是其中一个,嚣张又跋扈的小胖子,小时候流着鼻涕耀武扬威,还被她教训过几次。 但显然他没认出她来,这就好玩儿了。 而金兖表情崩着装高冷,内心却控制不住情绪激动。 ‘啊啊啊,这女的为什么这么看着他,还对他笑得那么灿烂?是不是对他有什么企图?’ 身为金家唯一的嫡出少爷,金兖从小就是在金堆堆里被宠着惯着长大的,身边不缺各种疼爱他的女人,虽然他现在才十九岁,可身边侍候的各种想爬床的女人不少。 但那些人千娇百媚,明明贪图他的钱财,却故作姿态、清高得不行。 说什麽只是喜欢他的人,可在看到他的财富之时一个个眼神黏腻,满眼欲壑难填,看多了也有些反胃。 反倒是这女人直勾勾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好感笑意,带着些许攻击性,独独没有贪婪,好像是真的喜欢他这个人一样,看得他心儿砰砰直跳。 ‘假象,都是假象。’ 等金兖做好心里建设,一回头,却见秦婳已经坐到桌子旁边,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给自己倒酒,那逍遥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船上的主人呢。 一众护卫显然也有些看不过,望向金兖,等着他吩咐把这人丢湖里去。 嚣张跋扈长大的金大少爷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小胖子。 金兖也确实有过那么一下想法,但不知为何压了下去,转而踢了旁边的小厮一脚:“让人把船开快点,前面还有那么多船堵着,都给老子撞开!” 第五章 千两银子呢,必须好听啊 金胖子准备大杀四方,大船一路向前,横行霸道。 秦婳还在稀奇,金大少爷出门从来前呼后拥,怎么这么大的船里居然只有一群护卫。 那群狐朋狗友呢?美人呢? 下一刻,船猛然晃动,又撞上了。 小厮:“少爷,是王家的船。” 金兖一撸袖子,恶恨恨道:“怕什么,撞他!” 秦婳挑眉,不是说是诗会吗?玩儿这么野。 小厮惊叫:“惨了,少爷,胡家的船也过来了,啊,要撞上了。” “咚咚。” 又是两艘船撞过来,金兖这船剧烈晃动,一群护卫像是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的往水里掉。 金兖也跟着惯性摔了出去,好在他反应迅速,死死抱住船边的柱子。 不过虽然没有掉下去,但金兖那么胖的身子,根本不可能自己爬上来。 几方画舫的人都站出来看笑话,见金兖那胖成球的身子晃来晃去,一个个捧腹大笑。 “哈哈,金兖,这就是你嚣张的下场。” “大家快来看呀,金大少爷给大家表演个杂技。” “哎哟,金少爷可要抓稳了,可别掉水里变落汤鸡了,哈哈……” 士农工商,商人最位卑,这群大儒之家的文人子弟素来清高得很,可不会因为金家有钱就对其侧目。 相反,金兖这个有钱还嚣张的商户之子,可是被这群人深恶痛绝。 金兖单是让自己挂住就已经费力憋红了脸,被众嘲愤怒不已,可他用力到牙关紧咬,回骂都做不到。 几个护卫上前想要把他拉上来,对面的人却让护卫过来干扰,根本不给他们救人的机会。 有人甚至还拿了船桨去剁金兖,想把他打下水去。 终于,金兖手没了力,愤怒的往下掉。 然而只掉了一截他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金大少爷,考虑过减减肥吗?” 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金兖抬头看去,看到的是秦婳吃力憋红的脸。 下一刻她猛的一个用力,金兖只觉得眼前一花,他稳稳的落在了甲板上。 避免了丢人的命运,金兖看向揉着手腕的秦婳,冷哼一声,别扭的转过头去。 金大少爷没掉河里,没好戏看了,周围的小船只渐渐散去。 王家船头之上,嫡脉公子白衣飘飘,冷眼睨着这边:“镜湖乃是文雅之地,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地方,金大少爷好自为之。” “就是,王公子说得对!早就看他这种纨绔子弟不顺眼了。” “不愧是王氏的公子,风骨气节让我等佩服。” 王家公子仗义执言,挺身而出,立刻赢得众人好感。 胡家和王家的船相继离去,金兖愤恨的瞪着他们。 被教做人了,但要是就这么认了,那就不是金大少爷了。 秦婳觉得金兖有些奇怪:“金少爷,你那些狐朋狗友呢?怎么一个帮手都没有?” 金少爷可不是缺朋友的人,今天怎么单打独斗,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金兖愤怒的瞪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秦婳:“……”还瞪她,记不记得是谁救了他? 画舫往回划,两个掉在水里没人捞的小厮还在扑腾:“少爷,等等我们,少爷……” 任凭他们喊破喉咙,金兖都没回头看一眼,遇上这样的主子也挺倒霉的。 金兖走进船仓内准备喝杯茶压压惊,端起茶杯猛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秦婳,一脸震惊:“你你......你是秦婳,你不是去定元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眼睛瞪大,难以置信。 秦婳眼皮一抽,这反射弧是不是也太长了些? 金兖则是上下打量秦婳,实在是难以相信当初那个假小子一样的人,四年世间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秦婳笑嘻嘻的打招呼:“别来无恙啊,金大少爷?” 金兖眼皮直跳,他一点儿都不想听秦婳的问候,毕竟当初他可是被秦婳追着打。 见一次打一次那种。 若是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秦婳。 然而不知道想到什么,金兖忽而笑了:“你回来了,也挺好。” 迎着秦婳一脸‘你吃错药了’的表情,金兖还给她倒了杯茶:“要去湖心岛?我记得你可不像是喜欢这些的。” 秦婳:“都说了涨见识,不可以吗?” “可以。”金兖斜了她一眼,转头示意船夫把船往湖心岛划。 秦婳睨着他,刚刚看他那嚣张的样子跟以前别无二致,这被人欺负一顿安静下来了,看起来好像又有些不同。 刚刚闹那一顿,怎么像是专门找抽呢? 脑子进水了? 金兖明显心事重重,秦婳也懒得找话聊,目光看向窗外。 恰在这时,一艘同样高度的两层画舫从旁边经过。 秦婳本来是随意一瞥,不曾想却再也移不开眼。 画舫二层上廊柱一侧站着一个少年公子,一身绯红的衣摆金线绣暗纹,华丽异常。 修长的双腿微曲,欣长的身姿,腰腹紧窄,线条弧度完美。 端看身姿就已经知道是为不俗的人物,秦婳忍不住拨开金兖这窗上碍事的珠帘探出头去,终于看清了对面之人的容貌。 说是绝色,似乎都显得有些单薄了。 对面的少年有这一张极具冲击性的俊美容颜,肌肤白皙没有瑕疵,五官精致明朗,眉眼深邃,线条轮廓都显得那么美好。 漂亮得过分的容颜却不显女气,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华丽之美。 他年岁不大,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身形笔直,年轻的身材并不壮硕,却昂藏有力,恰到好处。 下颚微抬,在别人那里会让人觉得倨傲无力的姿态,在他做来却自然顺眼。 一看就是世家贵族教养出来的公子,冷酷骄矜,桀骜尊贵。 脑海中匆匆掠过自己见过的男子,似乎都没有眼前之人来得鲜明。 像是一道绚烂霞光闯入她心口,此刻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心脏愉悦的欢快跳动。 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清楚心口这种感觉叫做惊艳,还有单纯因这美貌的心动。 恰在这时,他也朝她看过来,那双眸子没有温度,冷漠冰霜,隔绝窥探。 周身气质冷彻骨,尊贵却死气沉沉、矛盾至极的气质糅杂在一起,却又不违和,构成了一种独特的气场,绝美,亦是至毒。 这气质,这姿态,不是善茬。 金兖歪头看过来:“你在看什么?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秦婳收回目光,刚刚那艘船是反方向的,那倒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指尖轻轻抵住眉心,她有点儿不对劲,不就是长得好看的少年公子,怎么就看得痴了去,没出息。 另一边,少年也恍惚了一下,他没注意看秦婳的容貌,倒是那双墨色纯粹的眸子,比任何华丽的珠宝更加明亮夺目。 死物哪儿有鲜活的眼珠来得灵动,好看得……想挖出来。 第六章 两刻钟能干什么? 秦婳最后还是没能去到湖心岛,一艘小船被护着从湖心岛一路出来,看到船上的标志,大小船只通通让路。 “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全部都往后退?” “好像是皇家的船。” “快快快,赶紧让开,三皇子遇刺,别挡道,出事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原本拥挤的河道瞬间让开了一大条道路,直通河岸。 耽误皇子伤势,要是落下个谋害皇子的罪名,他们可承担不起。 等皇子的船快速通行,众人才开始议论纷纷,讨论三皇子怎么会遇刺,这三皇子遇刺了,诗会怕也是开不成了。 秦婳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她为数不多的三次入宫都是在小时候,不记得自己是否见过这位三皇子,就算见过,现在也不记得了。 至于皇子被刺杀,那跟她更是没有分毫关系。 皇权至上,而皇族之下最尊贵的是四大文学大家,十二文学氏族,朝中文官重臣均出自这些大家族。 就算不是血脉子嗣,那也是拜入门下的学子。 是以朝中是文官说了算,武将几乎是没有话语权的。 哪怕秦家是开国功臣,秦将军是正二品驻边大将军,实际上这神都真正的权利中心根本就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而身为武将子女,文人世家的子弟都不愿为伍,更别说接触皇子了。 不过皇子遇刺可是大事,未来一段时间,神都应该会热闹不少。 湖心亭那地儿今日定会封锁用以查案,诗会没了,所有人都只能打道回府。 好在走得不远,没过多久就回到岸边。 秦婳落地就挥手走人,沉默半响的金兖却突然开口喊住她:“秦婳,如果我说从未害过任何人性命,你可信我?” 秦婳回头看着他,微微眯眼,情绪难辨,半响,点头:“你说我就信。” 不明真相,但她知道这是金兖想听的答案,他情绪不对,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与人命有关? 秦婳说信,但金兖反而不信,嘲讽的笑了笑,转身带着一群护卫走了。 --- “婳婳。” 秦婳刚刚找到马车,秦淑莹他们也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王华文。 “婳婳,你刚刚怎么那么冒失,我们都很担心你。”秦淑莹上前,一脸的不赞同和指责。 秦愠也皱着眉头:“婳婳,你怎么能跟金兖那样的纨绔子弟混在一起?” 说着想到什么,打住话头,让王华文上前:“这是为兄的好友,亭章兄,特地来关心你的,还不快跟人家打招呼?” 王华文目光灼灼、双眼含笑,一副谦和有礼的姿态:“秦姑娘,刚刚在下已经介绍过了。” 秦婳抬手,行了一个武将之礼:“王公子。” 王华文表情顿时一僵。 秦淑莹一见就变脸,连忙打圆场:“婳婳,你是不是太激动了,怎么连行礼都给忘了?” 生怕她不会,说着还做了一个福身的姿势给她看。 秦婳看到了,她不是不会,毕竟当初秦夫人可是专门教了她两年,为了让她学成大家闺秀,秦夫人的藤条都打断了好几把。 只是军中四年,她已经把自己当男子,一时间实在是别扭得紧。 转开眼眸:“我要回去了,诸位自便。” 谁都看得出来她的拒绝,秦淑莹扯了扯秦愠的衣袖示意,秦愠咳了一声:“现在时间还早,诗会去不成,可以去品茗赏画,我已经让人去定位置了,走吧。” 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行。” 她倒想看看这两兄妹想做什么。 --- 不夜轩,神都最出名的茶居。 跟秦愠他们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本来就客人不少的不夜轩爆满。 秦愠的小厮灰头土脸的出来:“少爷,没位置了。” 为了诗会,今日出门的人可不少,诗会去不成自然转去别的地方。 不说这最受欢迎的不夜轩,就是周围的茶楼里也坐满了人。 秦愠顿时就愁了,说好请客,结果没位置,这也太没面子了。 “你再去问问。” 秦愠正想着怎么解决,王华文站出来了。 “王家在顶层有包厢,堂兄他们应该在了,不过包厢宽阔,容纳几十人都绰绰有余,正好也给你们引荐一下。” 王华文说话间挺起胸膛,骄傲炫耀之一实在太明显。 可出了秦婳,没人觉得他实在炫耀,秦愠更是激动得不能自已,声音都颤抖了:“亭章兄说的可是子期公子?” 王华文点头:“自然。” “啊......”秦愠差点儿失态,赶紧整理衣襟,郑重又紧张。 子期公子,王家嫡脉长孙,王镜之,字子期。 无王谢,不文章。 天下文人朝神都,神都文坛,王、谢为首。 足见王家在夏朝的地位。 王华文只是王家旁支,秦愠这些人都得讨好巴结,更别说那是嫡脉之长。 这王镜之据说是天生神童,半岁开言,两岁执笔,三岁通史,五岁成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精。 而今不过二十三岁,已经将不少文坛大家打败,神都上下谁人见了都得称一声子期公子。 是新一代读书人的翘楚,也是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这样站在塔尖的人物,就算同样生活在神都,也不是谁都能结识的。 毕竟结识了,那就等于真正踏入了文坛中心,就算只是见一面说几句话,也可以让人吹嘘好久。 因此也怪不得秦愠如此激动,连一旁的秦淑莹都眼睛发亮,一副难以矜持的样子。 王华文注意着秦婳,见她反应平平,心下愤愤,觉得她故作清高,好感降了几分,暗暗发誓等下要让她好看。 不夜轩一共五层,最顶层都是独立大厢房,每个房间挂着姓氏名牌,作为身份象征,非本家人员,无邀不得入内。 王华文是旁系嫡出,平时也没少来,倒是很顺利把人带了进去。 屋内坐着六个衣着华贵的青年公子,喝茶聊天,谈论的内容正是刚刚三皇子遇刺之事。 “太子一回来三皇子就遇刺,要说这其中没有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二皇子断腿至今残缺,已然沦为废人,太子却只是吃斋念佛三年就算了,实在是太不公平。” “太子为储君,当德才兼备,仁德包容,如他这般狠毒邪恶之辈,怎可......” “明珠,慎言!”一道清冷的声音止住了那人继续要说下去的大逆不道之言,同时抬眸看向门口。 第七章 太子回来了? 王华文带人推门进来,客气恭谨:“堂兄。” 与对面之人对视一眼,这才给旁边人打招呼:“诸位好,打搅了。” 刚刚被喊住话头的宋明珠(宋钰)先探了头过来:“亭章,你怎么来了,你身边这几位是?” 王华文上前引荐:“这是我的朋友平言兄和他的妹妹。” 秦愠,字平言。 秦愠连忙上前见礼:“平言拜见子期公子,见过诸位。” 秦淑莹扯了秦婳一把,见扯不动,自己上前行礼:“小女子见过诸位。” 这样一来,一动不动的秦婳就特别引人瞩目,十双眼睛都落在她身上。 秦婳也不怯,勾了勾唇,负手:“怎么,不行礼犯法?” 抬眸,目光直至看向坐在一群人中间最出色的那人。 他有着一张极为出色的容颜,五官清晰,水墨描绘,一袭白衣,身恣修长清隽。 手持折扇,君子端方,一身的文人风骨习性。 淡雅的气质中带着天之骄子的自负傲气,像一株宁折不弯的青竹。 不愧是青年才子之首,子期公子果然气质非凡,人中龙凤。 不巧,他也是今日装船差点儿把金兖打水里那位,旁边的人今天也都在那艘船上。 当时秦婳只是瞥了一眼,现在才算看清他的容貌。 王镜之沉敛的目光淡淡从秦婳身上掠过,也不知是否认出来,表情不变,冷淡无波:“按规矩办事。” 清冽的声音,仿佛骤雨落在竹林,独特悦耳。 宋钰捏着折扇提示:“落笔成诗,方可落座。” 文人都有一套规矩,而这是王子期的规矩。 文房四宝是现成的,早就铺好在桌面上。 秦愠自然乐得在诸位世族公子面前一展才华,但王镜之却随手一指:“她来。” 指的正是秦婳。 这算是针对还是教训? 秦婳自幼习武,提起长枪自是不用多说,可要说到笔墨,那可就不太行了,更别说作诗。 秦愠两兄妹脸色一变,秦淑莹连忙道:“淑莹不才,愿意替妹妹落笔。” 秦愠更是急得怒火中烧,他好不容易才有接近这些天之骄子的机会,可不能被秦婳搞砸了。 “秦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还不向子期公子道歉?” 王华文手中的折扇微微晃动,悠然自得的等秦婳求助。 不失看不上他?丢脸了吧。 在他王家的地盘上,她只能求他。 秦婳眯了眯眼,写诗大可不必,她并非目不识丁,但自问读书没这些人厉害,用自己那半吊子墨水写诗,就算绞尽脑汁也定然比不过这群读书人中的翘楚。 何必丢人现眼给人评头论足。 但不战而逃可不是她的风格。 转身走到桌案之前,拿起最大的狼毫,抬手蘸墨。 宋钰眯眼,这姑娘长得出色,气质卓然,纤长的骨节执笔,竟然有种拿着兵器的感觉,秦家?以前怎么没见过? 见秦婳从容下笔,不自觉起身去看,脸色瞬间变成惊讶。 见此,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秦婳从容落笔,没有写诗,只有四个大字---我自逍遥。 文学之中,书法占其一。 能写得一手好字也是文人的标准,古来文人中不乏书法大家,不写诗也一样受文人敬重。 秦婳的字,飘逸随和,没有铁画银钩的锋利、草书的肆意狂放、正楷的端庄,小楷的秀气。 不属于所认识的各种写法,这四个字可以说是无形,可偏偏就是随意得好看。 不同于任何人的字体,写出了特有的风格,当真是应景那四个字:我自逍遥。 看到这四个字,都让人忽略了写诗这个设定,主要字迹和意境都对上了,难得。 秦婳可不管他们什么态度,潇洒一笑:“抱歉了,本人才疏学浅,写不来诗,当不得王公子座上宾,告辞。” 说完竟是直接转身离开。 秦淑莹下意识的想拉都没拉住。 秦婳最后一笔落下,那笔直接就立在了那里,宋钰伸手去拿,竟然一下子没拿出来。 “嘿?”用力捏住拿笔拔,结果却把笔拔断了,这时才发现笔直接扎到了桌子里去。 众人震惊:“我的天,真的假的?刚刚她就随意放那么一下,” 难以置信。 他们都做不到,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做到的? 宋钰笑了,摇着折扇靠近王镜之:“子期,那姑娘有点儿东西。” 天才傲气嘛,理解。 他们这些人都是被追捧的存在,谁还没点儿傲气。 因为秦婳露这一手,刚刚她的无理都可以不计较了。 王镜之没有答话,与金兖接近的女子,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第八章 简直......太讽刺了 不夜轩一共五层,成回字形建筑,占地宽广,装潢雅致低调,但每一处都有意境。 墙上挂的都是名家大作,还有专门的地方展示文人学子新秀佳作,供人品鉴。 今日爆满,人声鼎沸。 来往皆衣冠锦绣,笔墨书香萦绕,文学氛围极为浓郁,不愧是神都著名的文人圣地。 秦婳还是第一次来这里,难得仔细欣赏一下,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熟人。 胡和安与好友结伴而来,白日穿得周正,看起来也是人模人样的,两人聊得正投入,恰好与秦婳迎面相撞。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些许不太美好的画面。 介于胡和安守信用,秦婳还挺和善的笑了笑,然后胡和安像是见鬼一样,脸色瞬间青黑,一把拉着友人走了。 那友人被秦婳那一笑闪了神,惊艳之色还没来得及收敛就被拉走。 秦婳:“......” 她是洪水猛兽吗? 秦婳不觉得自己是粗鲁之人,但也实在享受不来这浓郁的文学气息。 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睡觉晒太阳。 正想着,一个人性物体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一楼的地面。 那人衣着不俗,但却如死狗一般甩在地上,身子抽搐,吐出一滩血污。 众人哗然,随即抬头看向顶上,那人是被从第五层丢下来的。 “是谢家的。” 五楼的房间对应的几个大家族,王家和谢家是最显眼的,经常出入这里的人都知道。 五层栏杆处,一人居高临下,朗声道:“此人出言无状,污蔑太子殿下,论罪伏诛,望诸位以此为鉴!” 此话一出,仿佛热油里进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太子也在这里。” “天啊,居然是太子。” “一回来就杀人,如此残暴不仁,怎堪为君?” “别乱说,你不想活了?” 这神都是文人的天下,平日里议论的都是世家大儒和青年才俊,要说还有谁能比这些人更出名,那一定是那位太子殿下。 当今圣上崇尚文学,以仁德治天下,偏偏立了个太子残暴恶毒,性格诡异、行事不羁,手段狠辣,以断骨剥皮为乐,三年前更是打断了亲兄长的双腿。 恶名昭彰、祸害人间。 三年前百官大儒跪地上书,这才让圣上将太子发配摩罗寺修行向善,一转眼三年过去了,太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人。 佛法无边竟是没能渡得了这个恶魔。 楼上所有厢房的门齐齐打开,各大家族的人全部出来。 整理衣襟,齐齐行礼:“恭迎太子殿下归来!” “恭迎太子殿下归来!” “恭迎......” 众人躬身行礼,站了许久都没听到回应,但又没人敢起来。 半弯着腰,保持着姿势,没一会儿一个个脸色都不好看了。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五楼离得近的人忍不住走过去看一看:“太子殿下?” 唤了,没人应,推门一看,直起身:“没人。” “哈,没人?” 一行人推门进去,不但没人,连茶杯都没有动过,刚才太子根本不在里面。 “这不是耍人吗?” “专门过来在这里杀个人?” “如此行径,焉有人性?” 得知太子不在,一个个忍不住又开始抒发愤慨,仿佛只要隐藏在人群中自己就是无敌的。 地上的尸体血液尚有余温,却根本不足以让他们脑子清醒。 秦婳靠在柱子后面,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听旁边人说这人是谢家公子,还是嫡系。 当今皇后就出自谢家,太子可是皇后亲生。 拿自己母族之人开刀,还把所有人都耍一遍。 这位太子殿下是要与全世界为敌吗? 转身离开,与前来收尸的卫队错身而过。 神都这潭浑水跟她可没关系。 -------- “哎哟,你说现在这都是些什么畜生?” “那李家俏生生的姑娘,眼看着就要嫁人了,活生生被他们虐待死了。” “天杀的畜生哟,李家姑娘那么好的人儿,被糟蹋得连全尸都没留下,要遭报应的。” 两个阿婆抱着孙子坐在石阶上,一边逗孙子玩儿一边痛心疾首的聊天。 正在买包子的秦婳:“......” 今日的黄历是不是写着‘宜死人’? 先是三皇子遇刺,然后是太子当众杀人,紧接着又听说这么个虐死的事情。 一路血光相伴,她就不该出门的。 这是神都不是战场,天子脚下都能随时死人? 不懂,震惊,躲远点。 ----- 第九章 哦,原来是爱妃! 一路买了几样小零嘴,拿回去哄雪玲和小福豆。 刚刚踏入家门,秦夫人身边的钱妈妈就已经等在那里了:“姑娘,夫人在等你。” 秦婳抿唇,一般来说秦夫人主动找都不是什么好事,但她还是去了。 果然,一进到厅堂就对上秦夫人那张冷得掉冰渣的脸,一双好看的杏眼染了怨念不满,看起来有些面目可憎。 不等秦婳走进秦夫人就开始质问:“秦婳,我是你娘,难不成会害你?你何必为了跟我作对如此轻贱自己?” 秦婳听不懂了。 轻贱?她做什么了? 目光看向一旁站着的林满月,只见她指了指自己手上的金镯子。 很好,明白了。 秦夫人的消息倒是意外的灵通。 这是听说她上了金兖的船,以为她叛逆的选金兖当夫婿来气她呢。 这可真是个误会,但看到秦夫人如此气愤,她反倒是不想解释了。 “金兖不好吗?他家的银子都够我花三辈子了,娘也知道了,我们秦家就缺钱。” 秦婳一副自我放弃的样子,看得秦夫人怒火中烧:“谁教你说出这种话的,还有没有家教了?” 看着她这样子,秦婳突然觉得挺无趣的,争辩没有意义,对抗也没有意义,何必浪费口水? 不管秦夫人身边表情,转身离开,还没走出两步,收获一个茶杯狠狠的砸在她的后背上。 “你反了天了,给我滚回来。” 无视秦夫人的怒吼,秦婳头也不回的离开。 林满月不想看到母女二人越闹越僵,可她心疼秦婳,总不能去说秦夫人,那是长辈,她的身份没那资格。 只能跟着秦婳而去,本是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却先看到了秦婳后背渗出的血迹,顿时顾不得其他。 “婳婳,你后背流血了。” 秦婳扯了扯嘴角,确实有些疼,这道伤口可真是多灾多难,救金兖的时候扯到了,本来还好,结果又被秦夫人砸一下,终究还是没能安然,今天不见血不罢休。 “没事,上点药就是了。” 她自己可以上,但林满月坚持,秦婳挣扎不过,由她去。 结果就是秦婳衣服一脱,林满月哭成了泪人。 她知道秦婳身体不好,似乎是受了伤,但这是她第一次看秦婳的伤口。 那狰狞的伤痕,这得多疼啊。 “婳婳,伯母虽然偏激了些,可至少还是有一点是对的,你留下来吧,别去军营了。” 不同与秦夫人的恼恨,林满月眼里满满都是怜惜和心疼。 秦婳看向林满月的腹部,她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这要当娘的人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想那么多,还得顾着孩子呢。” 一个个说得她好像多喜欢战场似的,那地儿黄沙漫天、穷乡僻壤,除了条件艰苦,还有时不时的敌袭战斗。 正常人,谁会愿意每日冲杀疆场、手染血腥? 不过是因为父兄在那里,心有所依,誓死守护。 这些秦夫人又怎会懂? ---- 夜晚,秦婳难得的做梦了,而且还是那种无比旖旎的梦境。 她梦到了今日画舫上见到的绝美少年,船没有匆匆错过,而是停驻了下来,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恰好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阳光、微风、涟漪,细微的变化被无限放大。 随即周遭的一切都退去,只有她自己心口‘咚咚’的鼓响。 她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组织不好言语,无法开口打招呼。 然后画面却突然一转来到那夜的小巷子,坐在栏杆上的黑衣青年缓缓朝她看过来。 那张在黑夜中模糊不轻的容颜此刻却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赫然正是她今日遇到的少年。 那双浅色的寒月眸依旧倒影着她的身影,却不在是深情,而是看死物的冰寒,下一刻,一把噌亮的长剑朝她刺过来。 “砰!”“嘶!” 明明是在梦里躲避那把武器,结果现实里从床上翻了下来,撞到头,活生生给痛醒。 真是噩梦! 秦婳也不着急爬回床上,坐在地上想着那个梦境。 白天遇到的人和前晚遇到的是同一人?不应该吧? 可又怎么解释这荒唐的梦? 看人看呆了就算了,居然还梦到人家,这算什么? 太诡异了。 然而明明是噩梦,可想到两次的惊鸿一瞥,却久久无法忘怀。 仿佛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 见鬼的。 --- 第十章 简直就是人间杀器 神都,因为太子归来骤然热闹了起来。 三皇子危在旦夕,虽然还没死,但命悬一线,现在还在抢救。 谋害三皇子的罪证还没送到皇帝面前,太子又当众杀人。 赤裸裸的挑衅。 如此残忍手段,保不准他记恨着三年前的事情,这次回来找他们报仇。 当初那些跪地求皇帝把太子送走的人多数都愁得睡不着,必须得想个办法对付太子。 很多人第一想法其实是废掉太子,可这主意三年前就提了,就是因为废不了太子,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送他去佛寺。 想借那千年古刹的佛光度化太子那一身的血煞戾气。 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三年已过,太子归来,手段行事比三年前更加狠绝。 还有何办法辖制? 三皇子遇刺之事被压下来,一个个讳莫如深,但太子众目睽睽杀人却抵赖不得。 弹劾的折子雪花一样飞入御书房,可最后都石沉大海,了无踪迹。 一时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反倒是让一群蹦跶的人安宁了下来。 到底是太子,他们真要喊打喊杀,那将天家威严至于何地? --- 花园里,秦婳慢悠悠的晃动着摇椅,怀里抱着小福豆慢慢撸。 太子一回来就掀起血雨腥风,听说这两日太子府又打杀了十几人。 一众文官贵族写弹劾的折子都快把手写废了,金殿门口长跪不起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真是热闹啊。 但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族天家,遥不可及,轮不到她掺和。 难得悠闲日子,混吃等死。 本以为只要秦夫人不找事儿,她就能安然逍遥,却没想到被一封宴贴打破了平静。 猩红的底色,金线绣龙,刺眼夺目。 太子府的宴贴。 今日接到这宴贴的人估计就没有不被惊吓的,那可是一回来就杀了那么多人的太子啊。 每天都有尸体抬出去,那太子府都以血洗地,那地儿办宴会,谁敢去? 秦婳只觉得感慨,难为太子爷宴请还记得一个区区二品武将之女。 是的,太子爷请的是她,不是秦夫人。 太子爷一个年轻人开宴席,一群老头和夫人去,似乎是不对。 可若是只请年轻人,要是太子想拿他们的血洗一洗太子府的地,谁能制止他? 宴无好宴。 可那是太子,不能不去。 去不行,不去不行。 这帖子不是一般的烫手。 秦婳还没想好对策,一阵脚步声传来,不用抬头她都知道是秦夫人。 “这个宴会你不能去。” 急促的语气,凝重无比。 秦婳还是第一次看到秦夫人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太子府的帖子,能不去?” 她自认自己没那么大的胆量,就太子那见谁杀谁的疯批性格,他们秦家的人头可不够他砍的。 秦夫人坐下:“去了才会出事,你可知太子为何突然办席?” 太子三年未归,回来之后又不受待见,自己开一次宴席宣告一下自己回来,不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太子的帖子为什么送来了她这里。 秦夫人想的却不是这个,皱着眉头:“太子今年虚岁十九,过年加冠,礼成之后就该娶太子妃了。” 秦婳微微睁大眼眸,她觉得秦夫人想得太多了:“太子妃绝不可能出自武将门庭。” 而且还是区区二等将军府。 虽然神都文人当道,可开国之时还有五大国公,十三位侯爷,就算没落了几个,却也有剩。 跟那些世家比起来,秦家其实真的不值一提。 太子妃怎么轮也轮不到她头上。 说起来也是秦家先祖倒霉,本来从龙之功是有望封侯的,结果一时张扬犯了错,到手的侯爵都给丢了。 秦夫人却不这么觉得:“太子先前选了两位太子妃,一位病逝,一位残疾,太子残暴,并不会因为对方是女子手软,更不会在乎对方门第多高。” “眼下文官大族绝对没人会想把女儿送到太子手里,从武将里选也不是不可能。” 秦婳挑眉:“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秦夫人捏着帕子:“太子正妃不能是二品武官之女,可还有侧妃、良媛、良悌。” 秦夫人越想越窝火:“若是你乖乖定下亲事,哪儿还有这一劫。” “......” 都是火坑,还能挑出个好歹来? “那你说怎么办?” 秦婳敢问,秦夫人倒是也敢说,落水风寒、跳墙断腿、惹毒毁容......不管怎样,总有办法不去。 秦婳幽幽的问了一句:“你猜,这些手段会有多少人用一模一样的?” 你能想得到,其他那些贵女想不到? 秦夫人尚且知道太子府是龙潭虎穴,别人能不知道? 差不多的招数,一群人用,这神都的大夫怕是得忙死。 秦夫人还是不甘心,怎么也不能让秦婳去。 难得她为一副为自己操碎了心的样子,倒是看得秦婳心情颇好。 直到晚上秦夫人把一碗药放在她面前...... “这是什么?” 秦夫人眼皮都没抬:“救命的药。” 秦婳:“有毒?” 秦夫人一噎,没好气道:“毒不死你,只是让你虚弱病态,之前都说你身子弱养在上官家,你病了去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就算太子派人来查,咱们也有理。” 太子看起来是讲理的? “咚咚咚......” 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着短打的清俊少年急匆匆跑进来:“小姐,太子给所有人家赐了药,说是怕大家身体不好,特意给大家强身健体的。” 秦婳眼皮微动,这太子简直了。 不想去就得喝药,谁知道那什么奇怪的毒药。 被太子打死,或者毒药毒死,二选一。 不怕暴君,就怕这暴君还有自知之明,把残暴和不讲理运用到极致,简直就是人间大杀器。 秦婳将手边的药碗推开:“看来是用不了这碗药了,太子府而已,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不怕走这一遭。” 虽然这太子殿下行事可怕了些,可世间之事最忌人云亦云,若不是懒得动弹,她都有些好奇这太子殿下嚣张无忌的背后是怎样的底气了。 毕竟见惯了那些酸腐文人的虚伪嘴脸,太子这般残暴果决的人真的是太特别了。 第十一章 光明正大的不干人事儿 确定了要去,林满月和雪玲就开始忙着给秦婳准备衣服首饰,太子府宴请,穿得太好不行,太差也不行。 当然,最主要还是得低调,最好让太子压根儿看不见她这个人。 林满月操心得上火,就连雪玲小丫头也如临大敌,反倒是秦婳这个当事人最为悠闲。 她们忙着选首饰,而秦婳却做到隔壁茶楼喝茶听书。 说书先生讲着天下时事,风流趣闻,秦婳听得正起劲儿呢,旁边几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们说这金家到底能不能把金兖捞出来?” “呵,那禽兽不如的畜生,就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那可不仅仅是李侍郎的嫡女,还是四皇子预定的侧妃,被他这么糟蹋虐死,简直就是在挑衅皇家威严,就算他家又再多的钱,皇上也不会饶了他。” “活该,看他还敢猖狂?简直就是老天爷开眼。” “......” 秦婳抿了杯里的茶水,对一侧跟着的少年霍栎招了招手:“金兖怎么回事?” 霍栎自幼跟在秦婳身边,在家中是小厮,在军中可是斥候,打探消息不在话下,不过这消息用不着打听,都传了满神都,也就不爱出门的秦婳不知道。 “七日前,金兖对户部侍郎家的姑娘起了歪心,绑架到他经常玩乐的宅子,将人玷污不说,还活生生虐待至死,抛尸野外。” “报官的是一个农户,尸体送到府衙才认出是李家之女,几番查证,最后确定凶手是金大公子,人证物证俱全,无从抵赖。” “提审的日子就在明日,金老爷这两日多方游走,企图叛得轻一点,据说为此已经散了不少家财,可李侍郎那边死盯着,皇上也不可能让人徇私,十有八九是得砍头。” 秦婳怔忪片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见了金兖一面,他就得死了。 等林满月她们买好了东西准备坐马车回去了,半路却被堵在了路上。 一辆低调无比的马车被一群人堵在中间,不少人拿着石头泥土往车里丢。 从众人义愤填膺的怒骂中听得出来,车里坐着的是金家老爷。 素来奢华铺张的金老爷坐这么朴素的马车还是被认了出来,被众人围堵讨伐。 一群人一拥而上,很快就把金家的马夫和护卫打败,金老爷被人从车里拉了出来众人冲上去拳打脚踢,人多得将他淹没。 “别打了,别打了,啊啊......” 金老爷哭喊着求饶,却根本无济于事,直到一群巡逻的官兵冲过来,一群人一哄而散,只余地上被打得哀嚎的三人。 林满月不忍心看,还捂住了雪玲的眼睛。 秦婳倒是从头看到尾,眼睛都不带多眨一下。 金家父母并不无辜,金兖从小就是小霸王,嚣张跋扈、无法无天,都是他们纵容的。 种其因,必食其果。 现在,报应来了。 不过,那日金兖说他没有害人性命,不像是说慌。 他们并未有太深的交情,那日诗会之前他都不知道她回来。 况且就算知道,怎么会寄希望于一个武将之女? 所以,他犯不着故意说给她听,到像是心里苦闷,无处可诉说,又恰好遇到她。 说完也没等她回答,也没有执意要让她相信什么。 直觉告诉她,也许金兖这次真的是无辜的。 他飞扬跋扈,横行霸道,但这并不代表他会邪恶到把人糟蹋虐待至死。 但他就算无辜,又与她何干? 非亲非故。 心里是不想管,但第二天提审的时候秦婳还是去了大理寺府衙。 因为这案子极其恶劣,又是金兖这恶霸,去看热闹的人可不少,大理寺的门口都快被挤爆了。 秦婳可不想被人推搡,飞身落在门口的房梁之上,极好的掩藏了身形,也能看清府衙。 威严肃穆的大堂,除却大理寺卿之外,还有两位身着官袍的官员。 一脸铁青的是那户部李侍郎,左侧国字脸更严肃的是刑部尚书。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带犯人。” 众人的目光看向一侧,都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但他们没能看到所仇恨的对象走上来。 两个衙役抬着担架,上面躺着的人看身形似乎是金兖,一身囚衣完好,但鲜血渗透出来,将他几乎染成了血人。 脸上也有好几道鞭痕,本来还算不错的脸此刻肿得像是猪头一般,狰狞可怕。 这幅模样都让人不敢认,这当真是那长街纵马、作威作福的金大少爷? 官老爷一拍板子提审,很显然,这就是金兖。 大理寺卿先是宣读了李家的状纸,然后传一系列的证人。 小厮、随从、丫鬟、妓女、以及金兖的好友,一群人各自说各自知道的,大概拼凑起来,就是金兖犯罪的全过程。 而后衙役向众人展示他们的供词,签字画押。 这桩案子几乎没有悬念。 今日的提审,其实只是走一个过场。 所有流程走完,判官上前宣读罪状:“犯人金兖,持恶行凶,于辛丑年九月初一......上禀圣上,依法审判,斩立决!” “好!” “好!” “大人英明!” 判决宣告,一众人叫好,若非金兖看起来出气多进气少,他们怕是得狠狠砸一顿才痛快。 “退堂。” 尘埃落定,十日后,金兖人头落地,一代恶霸即将伏诛,真是大快人心。 听着底下百姓高兴的议论,秦婳说不上什么感觉,突然有些索然无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了,为何要来看堂审。 目光往躺下扫一眼,衙役抬着金兖下去,因为他躺着,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梁上的秦婳。 四目相对,本来宛如死鱼一般的金兖突然挣扎了起来,直接从担架上掉下来。 衙役脸色大变:“你干嘛?” “快,捉住他!” 其实金兖哪儿用捉,丢他到地上他都跑不了,更别说还一身镣铐。 “我......没......有......我......信......我......” 金兖被抓住拖走,大罪之身,衙役是一点儿不留情,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 第十二章 搁这儿跟她互演呢 太子府门楣宽大,红漆铜钉彰显太子尊贵身份,门口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守卫。 秦婳看得总有种奇怪的感慨,这道门,从大婚那日她踏进来,后来就再也没从这道门出去过,甚至从未在此路过。 谁曾想,时过两年,她竟然是被太子牵着出去的。 下了高高的台阶,宽大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太子先上马车,她从后面跟随,坐定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抬头,一张俊脸凑得极进。 这距离,猝不及防的,让人连伪装都来不及。 “殿下?” 太子爷半眯着眼,那双淡色的瞳孔含着不怎么明显的笑意:“爱妃与孤相处如此自然娴熟,想必曾经我们感情不错。” 秦婳:“……”大婚之夜就被罚走千里之外,哪儿来的感情? 她不信尚青书他们没有告诉他真相,别以为拿失忆当借口就可以信口开河。 “殿下说笑了,算起大婚当日,两年前我们不过三面之缘,一共说了不过十句话,还都是在成婚那天。” 说着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没有明显变化,试探的说了下去。 “殿下不记得了,但妾身可不敢忘,殿下连盖头都不曾掀开,直言娶我非你所愿,一切不过权宜之计,用不了多久便能给我休书,让我安分守己,莫要妄想不该有的。” “妾身一直谨记于心,这两年一直低调本分,不敢僭越。” “而今殿下回来了,什么时候得空与妾身休书一封,妾身绝无怨言。” 为了这封休书,她真是付出太多。 这乖巧卑微的样子要是被金兖那孙子看到了,不知道会怎么嘲笑她呢。 但为了回黑龙关,她忍! 嘴角勾起,抬头,三分浅笑,七分温婉顺从,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一定是那些皇族子弟最讨厌的那种被规矩约束过头、只知道听话顺从、毫无自己主见的木头千金小姐。 男人嘛,都喜欢新鲜稀奇有特点的,所以那些特立独行、气质别致的才女才能被人追捧,吸引这些年轻公子的心神。 家里面父母安排的,没有感情的,看起来就根木头一样无趣的妻子,那是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两年前的太子爷不就是这样的人么? 她不能跟他闹,毕竟怕死。 脖子比不过砍刀硬,那就只能曲线救国,顺着他的反骨来,成为他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厌烦恶心攒够了,就是她滚的时候了。 只是可惜的是太子爷去的是佛门清净之地,全都是和尚,不然要是能带个被太子爷喜欢上的姑娘回来,然后太子爷为了心上人休了她。 哎~~~~想想就美!! 眨眨眼,狐疑的看向太子,她都表演半天了,怎么没点儿反应? 若说刚刚的笑意是演的,那此刻楚云绛脸上的笑意就真实了。 他这位太子妃虽然看着温婉乖巧,但想要被他休弃的心可实在是太迫切了。 哪怕装得乖巧,可那双太过明亮的眸子早把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爱妃可是怨孤冷落了你两年之久?” 不等她回答,立刻又道:“是孤的错,但你我既成夫妻,自当携手好好过日子,这些口是心非的话以后别说了。” 秦婳一口老血卡脖子,口是心非? 她虽然演得是假,可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比珍珠还真!! 对上太子爷的眼眸,犀利锋锐,明晃晃的告诉她:孤已经看穿了你的把戏了。 也是,如此残暴还能杀了人之后屁事儿没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善茬。 心机城府不知道比她深多少,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搁这儿跟她互演呢。 也不对,或许他单纯的是把她当个乐子看,她是不是该夸他一句好兴致? 扯了个非常敷衍的笑:“殿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能言而无信。” 太子爷微微皱眉,似乎有些黯然:“你就这么想让孤休了你?心里一点儿都没有孤?” 秦婳:“……”各自心知肚明的话,问出来就不礼貌了。 “不敢有,秦婳出身低微,薄柳之姿,不敢对殿下有痴心妄想。” “孤允了。” “什么?”秦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震惊抬头:“殿下……” 太子爷补充道:“痴心妄想。” 此刻,秦婳在他脸上看到了最真实最生动的情绪----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恶劣。 回想刚刚的对话,‘不敢对殿下有痴心妄想’,他说‘孤允了(你对我)痴心妄想’。 呵!不要脸。谁想对他有想法?嫌自己命太硬? 太子爷猛然倾身:“嗯?爱妃看起来不开心?” 猝不及防又凑得这么近,直面他那张被老天爷格外偏爱的容颜,心口更是堵得慌。 转眸看向别处,她算是明白了,自己在他面前演,那就跟跳梁小丑似的。 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感情,至少现在是不可能和离,甚至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也许还引起了他的注意。 莫非是那日在镜湖之上?除此之外她也没遇到过他。 而那日她一袭男装,还与金兖同游,若是太子真认出来了,他这番作为可不仅仅是逗弄她玩儿,更像是猫要吃掉老鼠之前的捉弄,享受着猎物在自己手中最后的挣扎和绝望。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 第十三章 憋屈可不止一点点 街道上人声鼎沸,马车里却安静得呼吸可闻。 秦婳冷了脸,懒得再戴那张虚伪的假面,太子似乎也失去了逗她的兴致,没在开声。 冷淡、陌生,相顾无言,这才是他们。 没过多久马车停下,秦婳先下马车,不卑不亢的站在一旁候着。 外面的尚青书诧异的看她一眼,她却一个眼神都懒得扫过去。 太子是暴君,这位是笑面虎,一丘之貉。 看看眼前的街道,很熟悉,回头看看旁边的地方,很好,神都最大的茶楼,。 不夜轩一共五层,成回字形建筑,占地宽广,装潢雅致低调,但每一处都有意境。 墙上挂的都是名家大作,还有专门的地方展示文人学子新秀佳作,供人品鉴。 来往皆书中客,笔墨书香萦绕,文学氛围极为浓郁,被称作是文人圣地。 太子来这里做什么?杀人么? 这样的地方从来不缺客人,不过今日格外的多,在外面就听到人声鼎沸,进去之后更是拥挤。 好在这里给楼上厢房的贵人留了专门的路,以免一楼的寒门书生不懂事冲撞贵人。 不夜轩一共五层,最顶两层都是独立大厢房,每个房间挂着姓氏名牌,作为身份象征,非本家人员,无邀不得入内。 彰显身份的同时,也将学子分出了三六九等。 上到二楼,秦婳才看见中间的情景。 一楼回字形中间修了一个擂台,文人之间的比斗多是在此举行。 在众多文人的见证之下,若是能写出好文章胜出,必定名声大噪,身份低位也不一样。 而这擂台也是文人最重要的活动之一,比起诗会更热血吸引人。 今日之所以这么多人,是因为曲家的曲学士出了一道题,留下一方极品砚台作为彩头。 这可不仅仅是一方砚台,还是曲家抛出的橄榄枝,也是各大家族招揽青年才俊,吸收新鲜血液的手段。 四大文学大家,王、谢、曲、闻,虽说王谢更加庞大悠久,可曲家也并不差。 四大显赫世家,但凡入得一家,便可前途似锦,一飞冲天。 这也怪不得今日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了。 曲家啊,秦婳想到了那个清瘦倔强的小哑巴,倒是好久没见到了。 一行人往五楼上走,太子爷这一身龙服,不可谓不张扬。 在外不行大礼,但龙服不能视而不见,但凡看见的,也许不一定认得太子的脸,但身着龙服,面生,而且年轻,大概就能对上身份。 一个个躬身行礼,恨不得埋到地上去。 秦婳看着都替他们腰疼。 太子可恶、可恨、可怕,这些文人在背后讨论之时,长篇大论,恨不得御史的折子给他们来写,把太子钉死在罪恶的柱子上。 可直面太子,这群只是嘴皮子厉害,实际上连鸡都没杀过的人,也只能瑟瑟发抖,然后毕恭毕敬的行礼。 憋屈可不止一点点。 当然,也有胆子大的狂士,不甘屈服淫威,不卑不亢,眼里含着倔强的怒火还有谴责。 但也仅限于此,真上前对着太子教训,那得先做好必死的准备。 显然,都是惜命的。 太子的脚步停在五楼,本该没一个门口都挂上牌子的五楼,此刻居然出现了一间没有牌子的。 看看挂牌的地方,不是新拆的,那就是一直没挂,而太子已经从容的推门进去。 茶室装潢素净雅致,除却茶桌和椅子之外,最醒目的还是那加长了的桌案,文房四宝皆为上品。 这里最大的目的就是方便文人邀好久聚会,品诗论词。 面向回字中间那一边的门可以打开,站在栏杆处居高临下,地下的情形尽收眼底。 太子来了之后去那边转了一圈就回来坐着,不喝茶水,不说话,合着眸子小憩。 太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他这姿态,更像是专门来等什么。 秦婳若有所思,她是不关心太子要搞什么事情,但今日她跟太子一路,她不想被牵连。 尚青书坐在一侧悠然的喝着茶,便是这种时候,他脸上那一丝客气温和的淡笑也不曾消失。 真很想问,一直这么笑不累吗? 察觉到秦婳的注视,尚青书端起茶杯微微颔首,示意秦婳喝茶。 秦婳:“……” 那面具厚得,感觉对面坐了个假人。 安静了好一会儿,下面的嘈杂声突然变得更加澎湃,一浪一浪的,像是要将屋顶掀翻。 仔细听,原来是有人写出了好文章,正被人拿着朗读呢。 当然,能出现在这里,谁肚子里能没两斤墨水? 很快,又一篇惊艳的文章出世,高声朗读之后,五楼都能听见。 曲家出的题目很新很深奥:蚁之小,鼠为巨;鼠之小,人为巨;人之小,天地为巨,是何以为天地之巨?世间万物皆为尘埃乎? 这问得可真是哲学深奥,也发人深省,不愧是大儒之家拿出来的题目,思想深度让人难以企及。 而这种缥缈的,讨论世间大道的问题,比起朝中之事更加能激起学子的热情,毕竟没有约束,天地之外的事情,可以尽情发挥想象。 一篇篇出彩的文章被朗读出来由大家评鉴。 思想浅的,真的去思考天地之外为何,日月星河,宇宙浩瀚? 天地辽阔,何为天之尽,何为地之尽?天高几许,海深几何? 思想深的,从生命开始、万物诞生,谈到生老病死,千万年之后,皆为尘埃。 不得不说,一群人争论这些,虽然多为废话,可集思广益,还真能弄出些新奇的看法,比一成不变的戏本子有趣多了。 几十份文章,观点大同小异,后面看的就是个人文学功底,发散思维,引经据典,辞藻华丽,当真有百花齐放的那种感觉。 秦婳也读书,但杂书兵书为多,看的书不少,可写文章却不及这些人。 可惜这些文人满腹才华,自诩重礼重道,实际上却自视清高,目中无人。 书是读得够多了,却忘了怎么做人。 地下这群人看着一个个人模人样,学富五车,深研文学,可谁知道那斯文的人皮之下藏的是什么禽兽。 第十四章 血还没干透呢 一众文章朗读完毕之后,就是评审阶段,一群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大约两盏茶之后,魁首脱颖而出。 因为要保持公开公正,所以评审以专门的学者进行筛选提名,众学子投票,然后选出最佳。 让学子亲自参与,感受世家大族的大气包容,这也无形中给这些世族增加在学子心中的好感,让人更加想要拜入门下。 摘得魁首的是一个叫左施文的人,看着二十七八的样子,身形高瘦,一袭灰色的袍子,头戴一根木簪,颇有几分道家的仙风道骨之态。 而他写的文章大概内容是:天地为炉,万物佐之,练身焚心,超脱凡俗,可成大道。 别人谈天地、谈宇宙,他谈修身、谈大道,虽然点子大同小异,但他写的文章,却满满的道家仙气铺面。 众目睽睽之下摘得榜首,没人不服气,大家都恭贺着。 然后就是曲家的学士出来亲自为他授予奖励。 除却定好的彩头,曲家还给了一块牌子。 牌子没什么特别的权利,但是却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递上这块牌子,可以得到那个家族的学者接见,不仅仅是一个人。 就好像这块刻着‘曲‘字和曲家图腾的牌子,得到它的人,拿着它可以求见曲家所有文学名士,而除非特殊情况,不会有人会拒绝见,除非你做了他们不能容忍的错事,被收走牌子。 所以,那砚台不过是抛砖引玉,真正让人趋之若鹜的是这块牌子。 有人风光无限,肉眼可见前途似锦,更多人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不能是自己。 就在这时,尚青书起身走向外面,居高临下看着众人合围的中心,朗声喊道:“左施文!” 秦婳下意识的看向旁边,果然,之前还没什么精神的太子爷此刻优雅端坐,精神清明。 显然,他等的就是现在。 高处传来的声音格外让人在意,众人其其仰头看去,想知道左施文又入了那位贵人的眼。 地下的人看不清楚,但来人很快自报家门:“我乃太子府尚青书,太子殿下很是欣赏你的文采,欲任你为东宫詹事,我特来邀你共事。” 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东宫詹事?今天早上被太子提头入宫的那位? 刹那之间,再没人羡慕左施文了。 魁首风光,得曲家看重风光,可风头太大,被太子注意到了,那就是灾难。 太子詹事,前车之鉴,血还没干透呢。 左施文脸色也不好,但还是维持着礼数:“多谢太子殿下垂爱,但左某才学尚有不足之处,暂时担不起詹事这般重任。” 不出意外的委婉拒绝,但凡脑子没坑,都不会答应。 但是太子都盯上你了,能让你这么轻易拒绝? 尚青书笑道:“左兄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曲大家如此深奥的题目你都能拔得头筹,得曲大家认可的才能就算到了圣上面前也是不差,太子殿下很是看好你,可不要让殿下失望啊。” 左施文:“……”真是太感谢太子殿下了。 曲家:“……”怎么他们砸钱砸物设的擂台,最后成了给太子殿下选人的? 打劫吗?就没见过这么捡现成的。 秦婳只有感叹,怪自己年纪小见识少,所以现在才每天都活在惊叹之中,为太子殿下叹为观止,佩服得五体投地。 左施文现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烤,答应了,自己水深火热,以后说不定要丢命,可不答应,要是惹怒了太子,今天也许就得丢命。 左施文左右为难,急得头上汗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周围同好此刻全都退避三舍,他只能求助的看向曲学士。 曲学士也不忍,到底是自己选中的人,眼下又是因为自家遭灾,总不能视而不见。 否则日后谁还敢接曲家的牌子? 曲学士上前,拱手大礼:“太子殿下容禀,太子府詹事历来从翰林院经吏部派任,左施文今日文章出彩,但也不过举人之身,就算明年下场榜上有名,那也得在翰林院进修,官从七品往上排,哪儿能举人之身为三品官,乱了朝纲。” 虽然曲学士说得正经,可言外之意大家都能听懂:求太子爷高抬贵手,别霍霍人家。 道理大家都懂,但太子是讲道理的? 太子爷起身走到栏杆处,看着地下众人,目光搜寻到那位曲学士,笑道:“左施文确实不够资格,孤记得你们曲家不是有好几个翰林进士?那就选曲瑯吧。” 曲学士身体晃了晃,差点儿没站稳。 瑯者,玉也。 曲瑯可是曲家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称无暇公子,与王家王镜之其名,但辈分还要大上一些。 那可是曲家年轻的希望,未来的顶梁柱子。 太子府詹事,未来必定在内阁有一席之地,若太子是位贤明之人,那确实是极好的前程,求之不得。 可现在这情况,那就是明晃晃的火坑啊。 秦婳若有所思:所以,太子其实是冲着曲家那块美玉去的? 今天不管被曲家选中的是左施文还是右施文,都不过是太子拿来为难曲家的棋子? 曲学士急得上火,身子晃了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是得晕,不管是葬送曲家最出色的人才还是得罪太子,哪个罪名他都扛不起。 “学士大人?” “快,扶他下去,找大夫。” 曲家其他人特别有眼力见,连忙就要把晕倒的曲学士抬走。 可惜还没走出两步,一道鬼魅的身影直接从五楼一跃而下,身影如游龙蜿蜒而下,眨眼来到地面,赫然是太子侍卫惊蛰。 惊蛰一把躲过曲学士,掐了人中。 曲学士不见醒,他直接提着人用轻功上了五搂。 这绝妙缥缈的轻功,看得一众文人满眼惊叹,一时间都让人忘记了可怜的曲学士。 曲学士被扯到五楼边缘,惊蛰一手拎着他,直接让他悬挂着。 太子笑得恶劣,悠然道:“曲学士要是不醒......那就以后都不用醒了。” 惊蛰配合的一幌手,吓得曲学士连忙睁眼,满眼惊恐,连装晕也不能。 “太子殿下饶命,求太子殿下高抬贵手。” 果然,晕倒逃走,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在太子爷这里,什么事情都不能用常理解决。 第十五章 呵,狗太子 太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曲学士不必如此激动,孤要的又不是你,那曲瑯也不是你儿子,不过是让你回去通知一声,明日一早要是看不见他,孤亲自找曲家要人。” 曲学士憋屈悲愤,最后还是只能屈服在淫威之下:“臣遵旨。” 传个话而已,若是曲家都阻止不了,也怪不得他。 就当曲瑯有此一劫。 曲学士被放到了一边,双脚着地,竟是直接坐到了地上,尴尬得想起来,结果好几下都没站起来,还是尚青书亲自把人扶起来的。 目的达到,太子爷带着人离开,众目睽睽中从楼上下来,扫过那左施文一眼。 尚青书连忙示意:“还不跟上?” 左施文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了,正庆幸呢,此刻突然脸色一白:“尚大人……” 太子爷缓缓转身,浅浅皱眉,不悦:“孤使唤不得?” 左施文跪地匍匐:“求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府,曲家嫡公子都畏如猛虎,他去了,死了怕是都没人知道。 他打定主意不去,太子爷倒也干脆。 直接抽了惊霜的剑,只见他身影一闪,竟是眨眼来到左施文面前。 锋利的剑尖森寒,距离左施文的眼睛只有半寸距离。 秦婳难得惊讶,之前就觉得太子身上气息危险,原来他武功如此之高,这鬼魅的身形出神入化,已近不单单是武功了,更像是……杀人技。 秦家也是武学世家,她也见过不少武功高强的,但唯有顶尖的杀手才有这般气息和身法。 这位太子爷学的是这些,怪不得视人命如草芥。 秦婳还在感叹之时,楼里哗啦啦的跪倒一片:“求太子殿下息怒!” 不甘、愤怒、憋屈。 读书人遇到这种不讲道理还身份尊贵的,读再多书也没用。 秦婳想到军中那些叔伯兄弟,要是他们遇到这种情况,真逼急了,管你是不是太子,照样削你,大不了先套个麻袋。 哪儿来那么多窝囊气? 哎,又是想回家的一天。 突然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身上,紧接着所有视线汇聚过来,众目睽睽都盯着自己。 秦婳吓得一个机灵,尚青书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问你意见呢。” 嗯? 太子爷好脾气的又重复一遍:“爱妃,你觉得孤该怎么罚他?” 秦婳嘴角抽了抽,来了,太子爷又开始犯病了。 后背发凉,头顶发麻,直觉危险。 众文人一下子像是看到了希望,太子不好说话,但太子妃不一样啊,低调、懦弱,但身为太子妃,她的话太子总能听进去一些。 秦婳内心:感谢诸位看得起。 她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有这分量。 “请太子妃帮忙求求情,太子妃仁德,我等必将铭记太子妃大恩。” 谢谢,但不用! 这两年嘲笑了她那么多,现在感谢她也不稀罕。 深吸口气,一脸漠然:“太子殿下自有决断,妾身岂敢妄言?” 众人失望,也是,谁敢当众阻止太子? 一个年迈老学者站出来,一脸愤恨,怒骂:“太子妃当以端庄贤惠,仁德善良,何以如此冷漠无情?” 秦婳给气笑了,你们不敢说太子,现在倒是敢对她这个太子妃开火。 欺软怕硬是给你们弄明白了? 秦婳没怼人,但太子爷给安排上了,惊蛰的剑架到那老学者脖子上。 回头询问秦婳:“请太子妃下令!” 秦婳气得血气上涌,当场就要吐血。 今天是非要算一条人命在她头上? 老学者也是牛,明明怕死得手都抖了,却愣是梗着脖子:“老朽黄土埋深,只剩一身枯骨,但文人傲气,悍不畏死,只为正义公道直言。” 一众文人瞬间被激发出了血性,竟是其其上前把左施文和老学者围住,怒视太子:“吾辈傲骨铮铮,只为正义公道,无惧生死。” 很好,太子爷以一己之力单挑了所有人。 然而,看到太子爷那嘴角的笑,秦婳就明白,这场面他没在怕的,估计正在数人头呢。 秦婳不想管,但今天这把火已经烧到她身上了。 以前太子怎么杀人都与她无关,可今日太子在她面前杀人而她却没有阻止,过后太子不一定有事,但她这个太子妃绝对没好下场。 抬头扫了一眼,诺大的不夜轩,五层楼阁,其上绝对不少世家学士,皇族宗亲,可从太子出现至今,一个人都没有冒头。 真正精明的都躲着也,也就这群傻缺,直直撞到太子的枪口。 缓步上前,一把握住太子的手,将他手中的剑夺走,挽了一个剑花,长剑稳稳插进惊霜的剑鞘。 目光看向那些学子:“我秦婳是将门之女,学不来你们文人的仁善、贤德,也不懂你们的书生意气,但铁骨铮铮,威武不屈,同仇敌忾,热血男儿应当如此。” 说完握住某位太子爷的手,也不看他表情,低头恭顺:“殿下,妾身累了,我们回去吧。” 然后,某位太子爷就乖乖被她拉走了。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危机解除,不少人却因为太子妃的话羞愧得红了脸。 太子妃出身武将之家,身份低微,大婚出了变故,而后更是被冷落两年。 提及太子,这位太子妃也必然被人想起,成为闲谈中的感慨和笑料。 那些曾经嘲讽太子妃的人,自己心里有数。 ---- 当太子被自己轻松的拉走,秦婳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今日之后,再无宁日。 走到马车面前,她站在一侧等太子上车,藏蓝色的衣袖拂过,一道含笑却凉薄恶劣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太子妃想看戏,怎能置身事外?” 请婳没有抬头,呵,狗太子。 若非太子死了她得陪葬,他以为她会忍着? 第十六章 把太子殿下给告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秦婳先一步下车,也不说等人,径自离开。 等太子落地,只能看见她衣角消失在门口。 “把人惹生气了呢。” 尚青书看向太子:“娘娘并非等闲之辈,殿下何不与她好好谈谈?” 到底是夫妻,真闹得太僵,以后成仇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子表情漠然,晦暗的眸子空洞无波:“从她成为太子妃那一刻,就该明白一切意味着什么,孤不过是给她提个醒。” 就算两年前他提过休了她,可现在她还是太子妃。“......”提醒就非得惹人生气?不理解。 尚青书偏头看惊霜:“刚刚太子妃那一手,看出什么了?” 那夺刀入鞘的动作,潇洒利落,着实惊艳,反正他是学不来的。 惊霜扫了眼自己的剑:“太子妃善长兵,那一下不像是秦家枪法,更像是斩马刀。” 尚青书嘶了一声,震惊:“斩马刀?就那种刀身三尺三,立起来比人高的刀?” 见惊霜点头,尚青书惊得没话了。 不愧是将门之女,就是彪悍。 不过太子妃那容貌那么大气漂亮,实在是看不出来啊。 走进太子府老远,尚青书猛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那你觉得太子妃武功有多高?” 两年前尚青书也是打探过的,但当时一切匆忙,太子又是一身的麻烦,加上秦家远在黑龙关,所以得到的信息很模糊。 之后两年被人盯得紧,也就把太子妃给忘了。 现在回来了,他觉得是时候好好了解一下,别哪天太子把人得罪透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惊霜认真思考了一下,摇头:“她只动了一下,内力刚劲却又不失精巧,但深浅不知,毕竟路数不同,除非打一架。” 跟太子妃打架?你真敢想。 不过…… 尚青书摸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眯眼笑得像是老狐狸:似乎也是不错的主意。 在书房找到太子,尚青书正欲与他商议查探太子妃之事,毕竟是太子的正妻,他身为臣子,不能僭越,还是得问过太子。 不曾想他还没开口,倒是先在太子的桌上看到了关于秦婳的详细生平。 “殿下,这?”原来太子早就派人去查了? 太子并未递过去,而是重新装了起来,脑海中闪现着自己刚刚看到的内容。 秦家独女,自幼习武,深得秦家枪法真传,平日里农耕于田,实际上化名秦骁,以秦家三郎的身份出入军中,甚至上阵杀敌。 最后一张纸上写的是秦婳回神都之前:秦三郎追敌三十里,斩敌首,夺回布防图,重伤,不治身亡。 少年英才,潇洒桀骜,秦家三郎。 “秦炬的女儿。”他的太子妃可真是与众不同。 淡漠的声音没有温度,仿佛雪风拂过。 修长的指尖轻扣桌面,微不可闻的笑声散开。 太子妃的人选很多,但她是最不可能的意外。 秦家是武将门庭,远在千里之遥,在神都没有影响力,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利用价值。 可他若非要有个太子妃,这位绝对是最佳的选择,没有利用价值,同样也不会成为累赘和阻碍。 两年前,他被逼得两难的时候她恰好出现,又恰好是那样的身份。 但凡换一个太子妃,他都不会让对方好好活着,偏偏她的身份最适合活着。 这算是老天爷给她的劫难还是眷顾? 太子妃根本不可能知道,两年前选她为妃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子殿下亲指。 至于休书一事…… --- 就算不看,但尚青书也知道太子妃不是寻常的千金贵女,就今天露那一手,想想惊霜说的斩马刀,感觉以后自己知道什么消息大概都不会太震惊了。 “殿下,臣已经派人盯着曲家那边,倒是那左施文可惜了。” 他是有意救左施文的,但人家不领情,若是太子不出手,怕是活不过今晚。 可不是太子想杀人,而是有人想太子‘杀人‘。 世人只知太子殿下残暴嗜血、杀人如麻,却没人知,有时候不用太子杀人,多的是人替他杀。 而太子杀那些人,可没一人是无辜枉死。 这左施文今日也是恰好撞枪口上,算得上是无辜,所以他最后才喊他,逼他跟着回太子府,算是救他一命。 哪儿曾想人家骨气高傲,直面太子天威,还煽动那么多人帮忙。 那左施文现在估计还在庆幸逃过一劫,却不知是他自己亲自给自己选了死路。 太子漠然:“既是他自己所求,自当承受后果。” 阴谋诡计之下,枉死的人比蚂蚁都多,不差多他一个。 倏而想到什么:“把这消息告诉太子妃。” 尚青书:“……” 太子妃怎么惹到这位爷了?早上出门还手牵手,从下马车就不对,两人到底在车上说了什么? “太子妃仁善,但并非滥好心之人,怕是不会出手。” 今日若非察觉到情势不妙,她绝对不会主动干涉太子的想法。 归来之后匆匆两面,但不难看出这位太子妃想要和太子划清界限的企图。 太子爷漫不经心的转动手中的卷宗:“一切看命。” 有人救是命,不救,也是命。 听到消息的秦婳:“……” 今天这事儿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左施文生与死与她何干? 他不想来太子府,求她说情,现在可能被人暗杀,要她相救。 她是左施文爹吗?管这么多。 这么博爱慈善,怎么没人修庙把她供起来?爱死不死! 窝着一肚子火,秦婳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起来,一双眼里满是怨气。 但凡遇到太子,她连个好觉都不配来吗? “满月姐,你这么早喊我做什么?” 困着呢!今天不睡到下午不起床。 林满月急得眉梢都快着了,看着秦婳这样子,那叫一个愁哟。 “婳婳,出大事了,快起来,昨天晚上有个叫左施文的人被人暗杀,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今日一早被众学子拥护,把太子殿下给告了。” 秦婳一脸懵,闷来好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哈?哈!?哈!!!” 瞬间困意全消。 左施文被刺杀不意外,左施文保住性命是他自己本事,但太子爷被搞到衙门,这就好玩儿了。 该! 让他昨天非要作妖霍霍人家,现在杀人不成惹一身腥。 第十七章 两位良媛 秦婳一点儿没怀疑是太子杀的人,主要太子行事嚣张,若真要左施文的性命,昨天就不必假惺惺的让她劝。 若反过来晚上真是他派人去暗杀,左施文是绝对不能逃过的。 惊蛰那样的身手若是能让一个文弱书生逃了,他干脆早点儿找颗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昨夜太子让人来通知她,分明是早知道有人要杀左施文嫁祸给他,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当然,也不排除这就是他自己做的局。 但是这些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有人怀疑是她杀人。 说来这太子爷也是牛人,归来之后只相处了两次,他却把她的信任作到丝毫不存。 然而别的不相信,但有一点她还是很肯定,这次就算闹得大,太子估计也没事儿。 没点儿本事兜底的人,不敢这么作妖。 人精神了,秦婳起身洗漱,听说雪玲跟着学做了包子,她觉得胃口不错,等下一定多吃一个。 然而秦婳刚刚吃上一口,还没尝出味儿呢,宫里来人了。 哈?她承认刚刚笑得大声来一点,但这现世报是不是来得太快了? 吊着眼皮的老嬷嬷微微躬身,姿态十足的恭敬,但那半开的眼睛里却是满眼嫌弃冷漠。 皇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就没有一个瞧得上她这个太子妃的。 默默的把包子咽下去,笑道:“赵嬷嬷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吩咐?” 秦婳和太子大婚连洞房之夜都没过,也没有入宫喝改口茶,所以至今喊的还是皇后娘娘,而非母后。 当然,皇后似乎也挺喜欢这样的称呼,半点儿没有要改的意思。 赵嬷嬷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说道:“皇后娘娘让老奴来送点儿赏赐。” 秦婳也笑:“多谢皇后娘娘,不过今日怎么还劳动了赵嬷嬷您啊?” 赵嬷嬷一挥手,旁边的宫女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是两张庚帖。 “这是皇后娘娘赐下的两位良媛,已经安置在东北院,待得太子妃与太子圆房之后侍寝,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秦婳:“……”怪不得是皇后的贴身嬷嬷亲自来呢,感情赏赐不是给她的。 不过皇后送人她理解。 太子有良媛侧妃之类的也正常。 但太子妃与太子圆房是什么鬼? 晴天霹雳,这绝对是今天最大的噩耗。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先听着吧,再想对策。 送完了美人,赵嬷嬷也不着急走,反而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然后让人递上一厚摞的书。 “这是女则,女德,女戒,女训,皇后娘娘让太子妃每本抄上一百遍,明白什么叫夫妻纲常,什么叫仁善,贤德!” 秦婳脸色僵了一下,这是昨天的话传到皇后耳朵里,敲打她来了。 她夹杂了小心思,想败坏自己名声,想让人抓住她的把柄,逼太子休了她。 没曾想这才刚刚开头,目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达到,皇后的惩罚却先到了。 看着有十几本书,让她抄一百遍,这是要她抄断手啊。 “太子妃莫非不情愿?” 赵嬷嬷眯眼威胁。 秦婳在心里反复磨刀,面上也只是笑了笑:“不敢,臣女领罚,今日开始,沐浴焚香,静心抄书,抄不完绝不踏出府门半步。” 正愁不知道怎么避开太子爷作妖,皇后就把机会送来了。 以后太子要是再带她出门,她就拉皇后出来当挡箭牌。 这么多书,一百遍,抄两三年也不奇怪,对吧! 至于圆房,她正在受罚抄书呢,还没学习好这些女德女则,怎么能跟太子殿下圆房呢? 这些事情,还是只能劳烦新来的姐妹受累了。 赵嬷嬷自认为羞辱了秦婳一顿,很是满意的带着人离开来。 秦婳看她们脸色都习惯了,权当看不见,但出于对自己未来清净日子的向往,她心情还是不错滴。 而且秦婳答应了抄书可不是忽悠,饱饱的吃了一顿早餐之后就动手。 摆烂以后可以,但开头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笔尖落下,字迹行云流水。 秦婳自认不是读书的料,写不出那什么锦绣文章,但这一首字还是不错的。 不似正楷,不是草书,不锋锐,也不秀气,字体自成一派,看着很是舒服。 都说字如其人,秦婳显然如此,她的字就是她的心态,不求太满,只愿安好,人间逍遥。 也许愿望不是那么容易视线的,但活的是心态。 心思澄澈,心态平和,无欲无求,自然逍遥。 林满月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去了,换了雪玲来给她研磨,小奶狗也乖巧的趴在一边陪着。 秦婳在两小只的头上点了点,把点心推过去让他们吃着玩儿。 玉筝进来:“娘娘,梅良媛和温良媛前来拜见。” 秦婳笔尖一顿,十二大家,梅家和温家的人。 果然,就算是太子的妾室,身份也比她高,也怪不得满神都的人都觉得她像个笑话。 “不见,就说东院并非本宫可以做主,等太子回来再说,本宫还在被罚抄书,没空。” 玉筝:“是。” 雪玲趴到桌子边,瞪圆的眼睛天真担忧:“婳姐姐,你要是不给她们立规矩,会被她们看不起的。” 秦婳失笑:“小孩子家家,懂得还挺多。” 雪玲瘪嘴:“人家都十一岁了,懂事的。” 虽然她知道婳姐姐不是无能之辈,但是旁人不知道啊,那些人全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鼻孔朝天,也不知道高贵美丽在哪里。 秦婳继续落笔,不看内容,权当写字静心:“你在意她们的看法,那是看不起,若是不在意,那就是她们不配见我。” “这些人出身比我高贵,不管我摆出威严还是懦弱,她们都带着天生的优越感,瞧不上武将之女,我何必在乎她们的态度?” “可就算她们瞧不起,眼下我也占着她们梦寐以求的太子妃之位,与其我堵心,不如让她们伤心去。” 雪玲眨眨眼,好像挺有道理的。 小福豆:汪! 第十八章 不关我事,别来沾边 一介书生状告太子谋杀,听起来就很荒谬,但事实就是发生了。 昨日不夜轩,一群文士看着,众目睽睽之下,太子爷意欲行凶。 虽然没能成功,但夜晚恼羞成怒,暗夜杀人。 不是太子还有谁? 因为白日里一起抵抗了太子,一群年轻人的热血被激发,还没冷透,半夜却遇到被刺得一身鲜血的左施文,这如何能视而不见。 救下左施文,联合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不能坐以待毙。 太子一次失手,指不定还会有第二次,他们不能给他机会,必须把这事儿闹大,打他个措手不及,让他不敢对左施文再下毒手。 法不责众,刑不上大夫。 他们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学子,一群人全部站出来,那分量可不轻。 最重要的是那些一直弹劾太子的人看准机会在后面推波助澜,势必要借助这次机会,以民怨对太子公开处刑,让皇帝再不能徇私。 神都这潭浑水,终究是掀起了巨浪。 秦婳虽然幸灾乐祸的看太子的好戏,可到底还记得自己有个太子妃的身份在身上。 若是太子获罪,只要她还是太子妃,她也会被连坐,不会像两年前那样被留下独自逍遥。 所以,太子一回来就惹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如此不顾后果,他的底气又是什么? 因为谢家? 皇后谢氏,就是那个让人仰望的谢家。 可文人之家,名望荣耀靠的是男人读书挣来的,若是牵扯上了裙带关系,简直就是耻辱。 是以文人之家只问朝前官场,不理后宫争斗。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清高,若真是自家女儿生下皇子,哪儿有不争的?不过是手段都藏在暗地里,明面上维持着清高的面子。 但谢家明显比那些家族更加高傲,王谢两家是真的从不在乎女儿带来的荣耀,因此皇后还是王妃之时就很不受谢家待见。 当了皇后,谢家似乎也并未以此为荣。 对皇后所生的太子也并未有任何特殊,甚至处处避嫌。 前几日倒是有谢家表兄过来,也不是联络感情,而是带来谢家长辈的训诫,骂了太子一顿,因此才被打到残废抬回去。 谢家似乎从来都不是太子的底气,尤其是太子如此残暴,恐怕第一个想废了太子的就是谢家,他们可不能让太子坏了谢家几百年的声誉。 不能深想。 果然知道太多容易早死,本来不用死的,也会被愁死。 太子带来的荣耀她是享受不了了,不过她得安排多点儿后路,太子要是真的玩完,她必须早点跑路。 然而,才到中午,太子殿下就从衙门回来了,还顺便带回来了曲家那块美玉。 秦婳:“……” 她不用打听都能笃定,今日这件事情曲家没少在后面使力,可惜这么都没能弄跨太子,曲家不知道得多失望。 “娘娘,太子殿下请您过去。” 秦婳头也不抬:“回去告诉殿下,正抄书呢,皇后娘娘罚的。” 惊蛰沉默一瞬,离开了,片刻之后又回来:“殿下说是为了商议两位良媛之事,还请太子妃快些过去,要是出了人命,皇后娘娘定会怪罪。” 呵,这些人是会抓七寸的。 她拿皇后当挡箭牌,他们就拿皇后来拆招。 无奈只得起身过去,这个时候她还没能想到什么叫做出人命。 结果她刚刚去到正殿,两个跪在递上的美人差点儿爬着过来,那双眼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在发光,满眼希冀。 “妾身拜见太子妃。” 齐齐叩首,这头磕得那叫一个真心。 “呃,起来吧!”这样的见面,还真是意想不到。 两人依言起来,迈着小碎步叭叭的就跑到她身后,紧紧挨着那种。 秦婳嘴角无语一抽:这太子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怎么吓成这样。 不过不得不说,皇后选这两人真是用心了的,出身大族,礼仪规矩不用说,标准的高门贵女,样貌也是上乘。 放去官宦人家,当个正室夫人绰绰有余。 “爱妃,过来!” 太子的呼喊,听得秦婳头皮发麻。 转头看向一身淡金色龙服的太子,要不说老天爷偏心,太子爷这昳丽绝艳的容貌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 每次看到都影响心神,连讨厌都不那么坚定。 “殿下何事?” 秦婳不过去:“两位妹妹是皇后娘娘赐下,也是皇后娘娘安排的,想比殿下早就知道了,妾身对此没有异议,殿下看着安置就好。” 意思就是:不关我事,别来沾边。 太子笑了,眼底温度更低,再次道:“爱妃,过来!” 秦婳望进他那双堪比宝石剔透的眸子,看清了其中的威胁。 无可奈何走过去,然后被握住了手。 失策,皇后这挡箭牌好像太子爷不买账啊。 太子爷捏了捏他的掌心,情绪不明:“孤一早就被烦到现在,头疼,按按。” 这位爷是真想死呢。 “妾身不会。” 太子爷嗤笑一声:“娇气。“ 秦婳手臂一抖,受不了,恶寒。 下人端着食物如鱼贯入,太子牵了秦婳的手来到桌边:“那陪孤用膳总可以吧?” 这位太子爷总是让她不知如何招架。 明知道他就是演的,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可他语气不恶劣的时候,她什么都做不了。 身份差距,她连发火都得先考虑自己的脑袋和家人性命。 且忍着,看他到底闹什么。 太子妃可以和太子同桌而食,但良媛只是妾,没有太子命令,只能站在一旁侍候。 两人犹豫着想要上前帮忙布菜,见没人阻止,当即胆子大了不少。 最开始两人还是紧挨着秦婳这边,当梅良媛给太子夹了一块鱼肉,而太子没有拒绝甚至吃掉之后,瞬间得到了莫大的鼓舞。 主动站到太子身侧,小心的夹了荔枝虾球送过去。 殷切期盼的样子不要太明显。 所以,哪怕刚刚被太子爷吓到了,但也没有打消想要获得宠爱的心。 眼里含情,欲语还休。 明明刚刚才害怕得躲在太子妃后面,现在却恨不得当着太子妃的面贴到太子身上去。 书香门第的贵女……也是俗人呐。 第十九章 太子中毒 眼看着太子吃掉了第二次的菜,梅良媛连忙盛汤递过去,温声细语:“殿下,喝口汤。” 温良媛站在秦婳这边,嫉妒得筷子都要被她捏断了。 她就是谨慎了一点,没想到却让梅素心这个贱人抢了先机。 秦婳看着面前已经堆起来的五块芋头……她挺喜欢吃芋头的,但这吃多了容易噎,顶肚子也不好受啊。 不用抬头她都能感受温良媛的怨气,明显的对比就是梅良媛那春风荡漾的喜悦。 勾了勾唇,美人争锋吃醋这样的好戏可真是难得一见,太子爷好福气。 面前的碗里突然多了一颗翡翠丸子,秦婳顺着那只手看去,本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在看到太子那一瞬傻了眼。 太子爷脸上还是那虚假的表情,可嘴角却有乌黑的血液流淌下来。 “殿下!!!” 秦婳吓得连忙放了筷子,震惊的看着,手足无措。 怎么吐血了?难道饭菜有毒?她该做什么? “太医,快传太医!“ 惊蛰连忙冲了出去。 太子晃了晃朝她倒过来,秦婳连忙扶着,两个吓傻的良媛正要关心,门口的侍卫冲进来,直接就把梅良媛压住。 “你们做什么?放开我,太子殿下!” 太子靠着秦婳,痛苦得没有说话,尚青书却直接给梅良媛定了罪:“居然敢给太子殿下投毒,压下去严刑逼供,看看到底是何人指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梅素心吓傻,冤得大哭:“没有,妾身没有,太子殿下,妾身是冤枉的……” 可惜太子面前不是讲情义的地方,不管梅素心如何哀求,最后还是被拖走了。 温良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声冷汗,劫后余生的恐惧久久不能散去。 如果刚刚她抢活儿给太子布菜,现在被拉下去大刑伺候的是不是就是自己? 一下子就完全不嫉妒梅素心了,唯有庆幸。 她不明白梅素心为什么要给太子下毒,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冤枉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得安分,不然梅素心就是前车之鉴。 僵硬的立在一旁,不敢走,更不敢吭声,生怕太子想起她来。 秦婳本来只是虚扶一下太子,然而太子又吐了一口血,整个人都压她身上了。 得亏秦婳习武,不然绝对扶不住他。 “催吐,殿下你得把刚刚吃的吐出来。”她倒是知道催吐的法子,但太子这毒似乎跟她见过的都不一样。 别人中毒是脸上乌青,口吐白沫,再不济就是虚弱大汗,抽搐晕厥,他这哇哇的吐血,她属实没见过啊。 这才一会儿,命都吐去半条了,着实吓人。 尚青书拿了药瓶端着水过来:“殿下快吃药。” 秦婳看过去,他连忙解释:“这是解毒丸,可以缓和一下。” 太子很配合的吃了,秦婳和尚青书一起扶着太子去床上。 秦婳现在也不敢离开,站在床边看着闭眼的太子,眉心微蹙,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太子这样的祸害,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人毒倒了?谁这么厉害? 太医很快被带来,年纪不小的太医被惊蛰扯过来,气儿喘得快要背过去。 深吸好几口气才过来给太子查看,确定是中毒,但及时吃了解毒丸,毒性还能控制。 施针、催吐,放血。 一番折腾下来,毒性去得差不多,但太子也虚弱得昏睡过去。 秦婳站在不远处看了全过程,没有太多担忧和紧张,倒是随着世间的推移,人冷静下来之后,越想越觉得可疑。 太子早上才被人告了,中午就遭人下毒,怎么这么巧? 下毒的是梅良媛?可梅良媛明显是喜欢太子的,那含羞带怯、面色含春的殷切仅仅是为了下毒? 不应该吧? 哪个傻子给人下毒还跑去当众喂人嘴里? 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凶手暂且不定,但就下毒这事儿她实在觉得奇怪。 ‘太子妃想看戏,怎能置身事外?’ 太子昨夜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她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抬眼看向尚青书,对方下意识的看过来,表情一如既往,温和善意,却没多少人味。 太子差点儿被毒死了,但这位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不管是给梅良媛定罪,还是给太子拿药,他表现得也太沉稳淡定了些。 秦婳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尚大人一定很担心太子殿下吧......” “殿下已经没有大碍,本宫得回去抄书了,劳烦尚大人照顾。”说完转身出去。 尚青书挑眉,太子妃这话里有话啊。 目光落到昏睡的太子爷身上,脸上虚伪的笑意一寸寸冷淡下去,直至消失无踪。 人若是都能活得潇洒肆意,谁又愿意含笑饮鸠。 --- 梅良媛被带走,温良媛也不见,虽然太子没杀两人,但未来怕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可惜了皇后精心挑选的两位美人,这才第一天就完了。 太子寝殿已近被卫兵团团围住,不让人进去,但秦婳出来倒是通行无阻。 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往西院而去,还没走出多远,看见一人坐在风雨亭中,几个侍卫紧密看守。 一袭白衣,身量修长,三十左右的年纪,博学和阅历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儒雅平和,哪怕是被这般对待也没有丝毫急躁的样子。 秦婳有幸见过这人,曲家的曲瑯大人。 美玉无暇,曲瑯的容貌不是那种让人眼前一亮的俊美,五官端正,并无特别醒目之处,但通身的气度和气质,给人的感觉就如他的名字,一块极好的美玉,温润端方,不骄不躁。 如果太子拉拢这人真的是想要任用,那确实是一个人才,可若是为了对付某些人,把曲瑯当棋子毁了,那着实有些可惜。 皇权之下这摊水浑且浊,她自认没那搅弄风云的本事。 无端入局,坚守初心,求一个全身而退罢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半个时辰之后,皇宫里又来人了,太子中毒,皇后传唤她这个太子妃前去问话。 看着桌上抄的书,秦婳抬手一丢,白费心机了。 第二十章 不是怂,这叫策略 秦婳入宫的时间屈指可数,本来每月初一十五是要入宫给皇后请安,可太子不在,皇后又不待见她,看着她便觉得无趣,脸上无光,所以除了最开始那半年,后来就免了她请安,除非有事情,一般不需要她入宫。 皇后舒心了,她也乐得清净。 算算时间,距离上一次入宫已经有三个月了。 坤元宫的引路太监步子很急,得亏秦婳习武,不然都追不上他。 小太监边走还边催:“太子妃快点,皇后娘娘都等急了。” 所以,她着急自己儿子为什么不直接去太子府,非要折腾她这个太子妃? 秦婳也没出声反驳,一路跟着小太监走,一刻钟之后终于走到坤元宫。 她没事儿,小太监却一副要命的架势,看得出是真的急,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拼。 秦婳随手将一个小钱袋放他手里:“公公辛苦了。” 说完抬步进去。 秦婳每次入宫都会带上几个小袋子,每个袋子里十两银子,不多,但也不算少。 坤元宫的人都知道皇后看不上太子妃,而她们也觉得太子妃出身不好,大多瞧不上秦婳。 尤其是皇后身边那四位掌事嬷嬷,那眼里估计就没装过人。 秦婳自然不会蠢到拿十两银子去贿赂那几位掌事嬷嬷,这些银子她是给接引她的小宫女和小太监准备的。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给一点,总好过别人给你使绊子。 但不能给太多,胃口养大了,以后人家就会想在你身上发家致富。 她每次都给,但从不喊这些人办事,平白得了银子,不求他们帮忙,但求别找茬就行。 进得殿门,转过屏风,一眼看到一身枣红色凤袍华丽的女人。 能生出太子那样的容貌,皇后的样貌也是不差,但她一身威仪厚重,眼角低垂,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侍候在旁边头发花白的是皇后的奶嬷嬷,也是四大掌事之首袁嬷嬷,这人看着比皇后和善,可却是个面慈心恶的,了解过她的手段,再看她和善的样子,只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皇后另外一边坐着一位年轻贵气的女子,容貌与皇后有几分相似,就连那身上的傲慢和尊贵也与皇后如出一辙。 皇后娘家侄女,谢氏嫡出二小姐谢未央。 秦婳快速扫过一眼,都是认识的,不熟。 低头福身:“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谢皇后冷声开口责问:“本宫如何能安?你怎么照顾太子的?” 秦婳:“……” 狡辩是无效的,但也不会主动往自己身上揽罪,低头不吭声就是。 谢皇后看了果然更气了:“朽木一根,当初就不该让太子娶你,看着就晦气,当着面还能让人给太子下毒,你是干什么吃的?” “那梅素心布菜你不会拦着点儿?要你何用?” 这也能怪她头上?合着当太子妃还得以身试毒、未卜先知呗。 皇后是给她讲道理?不,她就是单纯把秦婳当出气筒骂,反正秦婳也不敢反抗不是? 皇权天威死死压着,你就是窜天猴,也得乖乖趴下。 秦婳心里叹气,不服?憋着。 “太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饶不了你。” “……”已经有三长两短了,都躺下了。 要是真急就出宫去看啊?对着她吼什么? “姑姑息怒,保重身体。” 谢未央柔柔的劝说,走过来给皇后顺气儿,谴责的看着秦婳:“你还不快给皇后认错?非要把皇后也气出好歹来?” 她都没说话,站着就把人气害了,真是厉害。 尤记得太子出事之后她几次入宫,皇后总把太子打二皇子的事情怪在她身上,说她是祸害,都是因为娶她才害得太子犯错。 当时秦婳不认,还跟皇后辩驳,换来的是罚跪三个时辰和皇后派嬷嬷以教规矩的名义磋磨了她一个月。 后来她就明白了,皇后是永远不会看她顺眼的,皇后钉死在她头上的罪名她不能认,但也不能反驳。 就当她发疯,等她说完了就算了,真要计较,受罪的一定是自己。 犯不着。 而这位谢小姐跟皇后是一路的,她也不能反驳,不然皇后怪罪的一定是她。 低头掩住眼里的讽刺:“皇后息怒,太子已无大碍,太医说需要好好静养,倒是那梅良媛,太子怕是不会轻易饶了她。” 早上皇后送去的人,中午就毒杀太子,这事儿可就需要皇后亲自给太子解释了。 皇后立刻反驳:“梅素心绝对是被冤枉的,你回去跟太子说说,小惩大诫。” 皇后娘娘真是英明公正,自己儿子都快被人毒死了,她还坚定的维护一个妾室,甚至都不用查案,信口独断就肯定人家是无辜的。 “妾身一定如实转达,不过这些事情还是殿下做主。” 皇后蹙眉,看秦婳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嫌弃和厌恶。 她也不是期待太子妃有多能干务实,就是单纯看不上秦婳这懦弱无能的样子。 一点儿气势都没有,哪儿能配得上太子妃之位?对比别人家知书达理、端庄贤惠的皇子妃,太子妃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哪怕皇后没说出来,秦婳也是明白的,就嫌弃呗。 也不想想,她要是如其他皇子妃一般出色,眼下还有命在? 眼下不过是被皇后嫌弃讨厌而已,可若是自己强势一些,更贤惠一些,那就不是讨厌,而是威胁。 毕竟皇后最属意的太子妃可是谢家这位名门贵女,两年前谢未央才十四岁就差点儿成为太子妃,不知为何却意外选了她。 可这两年谢未央一直没有议亲,还住在皇后的坤元宫,皇后想让谢未央嫁给太子的意图明晃晃的写在脸上,无人不知。 因太子被罚,留了两年,现在怕是已经准备着往太子府送。 至于秦婳这个太子妃会不会被逼让位,有可能,但不大,毕竟礼法在哪里,皇后娘娘可承受不住被人指脊梁骨。 秦婳在皇后面前演木头桩子可不是怂,这叫策略。 先苟命,只要活着,总有机会。 太子不能永远是太子,皇后也没说永远是皇后不是? 第二十一章 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也不知道太子醒了没,妾身实在是担心,娘娘可否允妾身先行告退,好回去照顾殿下?” 秦婳故意揪着帕子,露出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的样子。 俨然是一个胆小懦弱却又担心丈夫的妻子。 看皇后的表情就知道她演得很好。 皇后问袁嬷嬷:“本宫吩咐的可准备好了?” 袁嬷嬷点头:“都准备好了。” 皇后:“那你去一趟,替本宫好好看看太子。” 袁嬷嬷正点头呢,谢未央急着上前:“姑姑,要不让我去吧,我很担心太子表哥,想要亲眼看他无事,若是有需要,也能替姑姑照顾一二。” 皇后自然答应,还很满意:“好,你替本宫去看看。” 最后就是谢未央带着皇后的赏赐和秦婳一起出宫了。 谢未央高傲的走在秦婳前头两步,一路出了大道,她刻意放慢脚步,等秦婳走近,她冷声不屑道:“认清你的位置,别肖想你不配的东西,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人,但未来皇后,必须出自谢家。” 说完带着人扬长而去。 秦婳:“……” 挺好的一姑娘,可惜没长脑子。 谢家的高贵确实给了她说这些话的底气,但有些道理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说出来就掉价了。 等秦婳走到宫门口,谢未央早就带着人没了踪影。 “娘娘……” 玉筝气愤的咬牙:“他们欺人太甚!” 就算秦家地位不如谢家,可那也是堂堂的开国将门,正二品大将军。 而秦婳现在才是太子妃,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跑去威胁人家原配正妻,要不要脸? 书香门第的礼义廉耻呢? 还说什么大族世家,高贵门庭,屁!不要脸! 秦婳伸手摸摸她头给她顺毛:“多大点事儿?不气哈,你要实在气不过,我带你看场好戏。” 玉筝扁嘴:“奴婢哪儿有心情看戏。” 秦婳神秘一笑:“很快就有了。” 秦婳带着人慢悠悠回去,一般来说她走西门,直接去自己住的地方,今日却难得的走了正门。 太子殿下还昏睡着,她作为太子妃,怎么也该去看看不是? 于是,秦婳刚刚走到太子寝殿门口,就看见谢未央脚步匆匆走出来,双眼红红,泪痕未干,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看到秦婳,谢未央狠狠瞪她一眼,带着人匆匆走了。 秦婳抿唇,实在是没控制住嘴角的上扬,微微歪头对玉筝道:“看见了吗?这就是我说的好戏。” “神女有意,襄王无心,看不清现实,执迷不悟的那个人,注定成为笑话。” 谢未央若是看透了一切,却依旧对太子一往情深,她会敬佩她这纯粹的感情。 可谢未央并非如此,她只是把太子和未来皇后的位置当做自己的所有物,觉得一切理所当然。 未来的皇后之位必然是她的,那么太子也该对她好,接受她所谓的情意。 她其实要的并非是那个叫楚云绛的男子,而是那个拥有太子殿下或者未来帝王的身份的人能给她带来的荣耀和地位。 明明是属于她自己的野心、欲望、自私、虚荣,却误以为这是感情。 她必然会为此付出代价。 看,此刻不就委屈上了? 太子被罚佛门两年,谢未央在神都锦衣玉食、尊贵无比,凭什么认为受苦两年后的太子会一直喜欢她、纵容她、宠爱她? 太子脑壳里又不是装的水,就是有水那也是带毒的。 玉筝似懂非懂,但她素来信服秦婳,姑娘说的,那一定错不了。 “走吧,去看看太子殿下。” 来都来到门口了,进去看看太子爷死了没。 皇后送来的礼品放在一进门的桌子上,堆了满满一桌,又大开的几个,里面全是人参、灵芝、血燕之类的补品。 亲生儿子中毒,亲娘就送点儿补品过来,可真是疼爱儿子呢。 太子睡在殿内,要饶过屏风进去,人已经醒了,正在喝药。 浓郁的药味儿让秦婳闻着难受,不过好在不是自己喝。 太子将药碗递给侍候的小太监,身子倾斜靠着迎枕,一双空灵淡漠的眸子看过来,菲薄的唇邪气一挑:“孤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秦婳刚刚在打量那个小太监,除却帝王之外,太子是唯一一个身旁可以留下太监侍候的,从小跟着长大,感情很不一般。 太子身边这个小太监……似乎跟她上次见的不是一个人。 闻言收回神思,淡然回应:“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祸害遗千年,期待太子横死,不如期待谢未央把她搞下去,那样希望还大点。 秦婳随心一言,倒是让太子愣了一下。 从无期待,何来失望? 倒是贴切,他这位太子妃对他确实是从无期待,除了休书。 明明当初就是看中她身后势力单薄,对他造不成影响,也因为从不在神都,不会对他有太多情感上的纠缠。 而今她确实如他所愿,对他无情无欲,不纠缠,不贪婪,安分守了两年也毫无怨言,只想得到他的休书。 于情于理,她没错,但他却越想越是不甘心。 他自认凉薄,却也对她有两分愧对,有心将她纳入羽翼。 而她却是一丝夫妻之意也无,当真是无心无情。 如此,倒是显得他自作多情了。 秦婳看到太子那越发冷淡却多了几分真实的神情,忍不住微微挑眉。 这是不演了?如此极好。 秦婳前脚出去,尚青书后脚进来,见太子脸色难看,还以为是被谢未央气的。 刚刚谢未央一来假惺惺的关心了两句,而后又数落了太子妃几句,最后就说皇后已经选好了日子,下个月太子就得娶她为侧妃。 尚青书都替那谢小姐捏了一把汗,亏得太子现在身体虚弱,不然杀了谢家之女,那才真的捅到马蜂窝。 “殿下,衙门那边还闹着呢,已经闹到御书房了,这次怕是难以善了。” “奇怪的是皇上现在还没派人来,殿下中毒之事也没有询问。” 皇上对太子的态度永远都是一个迷,没人知道他对太子容忍的底线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对太子发难。 第二十二章 意料之外 楚云绛懒洋洋的掀开眸子,冷色的眸子剔透见底,什么都看不出来,却又莫名的诡谲幽冷:“且闹着吧,看谁最后成为他刀下的鱼肉。” 那位圣上,最喜欢看的就是坐山观虎斗,那些人越是闹,他们想到达到的目的就越是不能。 一直到了傍晚,皇帝的旨意终于下来。 左施文状告之事,虽有依据,但并无确切的证据,太子杀人罪名不成立。 而太子被下毒,也有理由怀疑是他们所为,这可是谋害储君之罪。 不过同样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最后两罪相抵,太子被罚禁足一个月,抄佛经修心。 书生只看表明,一个个都觉得皇帝偏袒太子,一个杀人无数的太子,居然杀人罪名不成立,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们不服,一群书生热血沸腾,义愤填膺,堵着衙门要说法。 结果就是大部分人被关进了牢狱,等过了十天被放出来,发现当初带头的那几人不但没被关,反而都有了官职。 这一刻,就算是傻子也反应过来自己被当枪使了,还闹什么? 反倒是那些个被提携任命的有苦难言,自己成了靶子,被误会,可难得的机会又实在舍不得放过,解释也没人听,只能含泪背了这口黑锅。 秦婳笑叹,真是意料之外的发展。 虽然知道太子一定不会有事,却不想这次他都没主动出手,竟然被圣上摆平了。 就因为太子中毒了? 十来天的时间,太子安分养伤,秦婳抄书赏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日子平静得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安宁悠闲,但秦婳知道不是,动荡不安已经在酝酿,迟早会波及到她。 这两年,除却入股与金兖做生意,她自己也攒钱买了些田地和铺子,生意不能说红火,但也不错,稳定盈利。 她却是很喜欢金子,也迫切的想赚到更多的钱,但她也知道不能贪多。 适度就好。 秦婳三个月才看一次账本,正好就是这两天,这也是她难得认真做事的日子。 看完一半的账本,喝杯水准备休息一下,抬头就看到林满月愁容满面、心神不宁的样子。 指尖敲了敲桌面:“满月姐,出什么事了?” “啊……”林满月清醒,下意识摇头:“没…没什么……” 秦婳放下杯子:“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说?” 见林满月闭口不言,她也不逼她,而是转头看向在一旁学绣花的雪玲:“雪玲,去喊王集进来。” 王集也是秦婳从秦家带来的人,他在军中职位不高,脚上受伤留下了点儿残疾,跟随秦婳来神都之后,以长工的身份入了她这西院,平日里负责跑腿和管理底下那群伙计。 林满月没有经常出门,有什么事情也是通过王集才能知道。 她不说,秦婳也能问出来。 林满月慌乱抬头,触及秦婳平静却不容置喙的表情,叹气道:“是你姐夫。” 霍轩? “你姐夫这几日犯烂桃花,被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女子缠上,非说你姐夫对他始乱终弃,还闹到了营里,为了躲那人,他只能告假在家,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并非我故意不告诉你,而是这其中原因实在是不好说,况且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霍轩是姐夫,遇到的又是这样的事情,她怎么好跟妹妹说? 秦婳倒没觉得不能说,但她不觉得这是小事,思索片刻:“流言伤人不见血,却刀刀致命,再这样下去,他这职位怕是要受影响。” 文官当朝,最是讲究行事作风,若是被御史知道弹劾,霍轩的官位定会被绛。 林满月愁得叹气:“可不是,但这种事情有嘴也说不清,喊冤都不能。” 素来只听说男人调戏女人,那女人委屈,谁要说女人骚扰男人,谁会说男人冤枉?都调侃艳福不浅,觉得那男人小题大做。 林满月从未有一丝怀疑自己夫君不忠,而秦婳也毫不怀疑。 秦婳自幼就认识霍轩,不能说是一起长大的,但感情也不差,人品自是信得过。 当初秦婳被迫成为太子妃,秦老爹用尽自己所有的人脉,送了霍轩、程襄他们来神都入营,就是因为彼此相熟、信任,让他们与秦婳守望相助。 只要霍轩说这事儿他是被陷害的,她自然坚定的相信。 现在主要就是解决这件事情,霍轩应该已经想过办法了,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有些棘手。 对付不要脸缠上来的女人,霍姐夫怕是不擅长,而林满月一直守着她,没时间去对付那人,而且若是对方真有问题,霍轩更不会让林满月去接触。 “这些事情姐夫不好处理,我找人帮忙。” 没人比金大少爷更适合处理这样的事情了。 事情不急,但这种事情也拖不得,秦婳立刻写信,让人给霍栎送去,霍栎收到再送到金兖那里。 可不是秦婳非要麻烦,而是太子妃可以与自己父亲旧部联系,但跟金大少爷这样从没关系的富商有牵扯,对谁都不好。 虽然秦婳第一反应觉得这里面可能有阴谋,但很快自我否定,也许只是霍轩的烂桃花。 夏朝民风开放,男女有情,互诉衷肠,为爱冲破世俗者比比皆是,夫妻和离再娶再嫁无比寻常,甚至让人诟病的龙阳之好,也并不是什么秘密。 而霍轩容貌出众,沉稳英武,那一身男子魅力,吸引个疯狂的女子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过等金兖把他查到的消息送来之后,秦婳却不觉得这么单纯了。 缠着霍轩的女子叫柳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妓一女,容貌不俗,惑得四十多岁的茶叶商人黄岸为其赎身,甚至娶她为妻。 而就在两年前,黄岸死在收购茶叶的路上,她就此守了寡。 继承黄岸不菲家产的是他的大儿子黄海,而柳湘甚至还比她继子小上两岁。 两人的年龄,还有柳湘的容貌和出身,注定了两人之间的某些暧昧,自黄岸死后,关于两人苟且的风言风语就没停过。 黄海的妻子每隔一月就要闹一次,所以黄海和柳湘苟且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早就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 而就是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此刻缠上了霍轩,非说霍轩与她生情,现在始乱终弃,还说自己怀了霍轩的骨肉。 怀孕这个事儿林满月似乎不知道,而霍轩怕是根本不敢让她知道。 林满月怀孕已经三月有余,刚刚坐稳胎相,可不能让她受刺激。 第二十三章 似乎更加离谱啊 知道了柳湘的身份,现在需要查的就是她这么做的目的。 在这之前霍轩从未与柳湘有交集,也并未得罪过她,这柳湘为何无缘无故讹上他? 秦婳抽出下一张纸,看完之后,不得不先赞一声金大少爷能耐。 柳湘这里除非她自己认,不然是查不到什么的,金大少爷从黄海那里下手。 他也不知道黄海到底在其中做了什么,但是金兖把黄海最近遇到的事情和见到的人都列了出来。 人员不少,但秦婳一眼扫过之后就留意到了一个名字,毛诚意。 这人不是什么大人物,相反,在这天子脚下,他只能算是个小喽啰,但是,他跟了一个不错的主家。 毛诚意是个读书人,但书读得一般,拜入前太傅樊家门下,成了樊家的门生,平日里跟着樊家少爷出门。 秦婳也是因为跟着金大少爷出门涨见识的时候机缘巧合认识这主仆二人。 若仅仅是因为樊家,秦婳还不至于上心,可这樊太傅之女,恰好就是谢未央的生母谢二夫人。 谢未央和樊长生是表兄妹,两人关系极好,好到樊长生为了给谢未央准备生辰礼,可以跟成王世子大打出手的地步。 秦婳就是看了现场热闹,才认识樊长生和毛诚意。 当时金兖还调侃她,说这樊长生对谢未央一片痴心,若是樊长生得偿所愿,也算是帮了她的大忙,让她少个情敌。 可她从未觉得谢未央是情敌,也没把太子和太子妃身份当回事儿,也就听听算了。 早就忘却的记忆瞬间复苏,再看看毛诚意和黄海之间,两人竟然是至交好友,毛诚意还经常在黄家留宿。 也不知道金大少爷砸了多少银子,甚至打听到毛诚意在黄家的时候与那柳湘也不清不楚,下人不止一次看到两人在一个房间待了许久才出来。 而这些黄海也是知道的。 秦婳:“……”大为震惊,三观裂开。 继母、继子、好友至交,还能这样? 也怪不得那黄夫人闹,换个人怕是早疯了。 秦婳很怀疑这事儿不是对付霍轩,背后怕是冲着她来的,毕竟那日谢未央似乎被打击得不轻。 但,至于么? 身为谢家之女,皇后最疼爱的之女,报复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太子妃,犯得着拐这么大的弯从霍轩下手? 秦婳敲了敲桌案,思索着这事儿牵连到谢未央报复她的可能性。 迄今为止,她不觉得谢未央有那样的脑子。 谢未央若是真的想对付她,随便在皇后面前上上眼药,皇后都能把她折腾死。 何必弃简从繁?闲着没事儿干? 不过不管背后是否跟谢未央有关,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这个叫柳湘的女人。 “唰!” 手中折扇展开,风流倜傥的秦公子该出场了。 这事儿不好让男子出面,那她总合适吧。 林满月连连摇头,强行拉住她:“婳婳你不能去,太子爷还在呢,若是被他知道你这样,后果不堪设想。” 太子妃男装出门,还结识了不少外男,这要是被太子知道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孰轻孰重她分得轻,就算再担心丈夫,也不能让秦婳冒险。 秦婳安抚她:“我就找金兖问问,能有多大事儿?之前我让程襄去办件事,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我顺便去看看他,这件事情还得他帮忙才行。” “真的?”林满月将信将疑,她知道秦婳是个主意大而且还敢行动的主,害怕她亲自去处理霍轩这事儿。 不过如果秦婳是去找程襄,她不能拦,很多事情秦婳不曾让她过手,但她隐约知道一些,秦婳所谋并非她能参与。 “真的。”秦婳笑道:“不用这么紧张。” 林满月蹙眉:“可若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你这样出门……总归是不好的。” 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可难不成因为害怕被太子知道,她就当真把自己困在这里当家养雀? “那就别让他发现。”伸手在林满月的腹部轻轻摸了一下:“别担心太多,照顾好自己,很快回来。” 秦婳的目的只有柳湘,不管什么阴谋诡计,只要解决了柳湘,事情就能停下来。 出门之后,她支了人去找金兖,自己则是去了黄家不远处的酒楼。 先跟金大少爷商量商量,毕竟他主意多,实在不行,她不会拒绝用非常手段。 “哎,秦公子~~~~~” 一位身着绫罗绸缎、打扮华丽的妇人目光惊喜的看着她,那一头金钗晃眼至极,以至于秦婳差点儿看不清对方容貌。 金子啊,这颜色就是漂亮。 “秦公子~~~” 嗯,三十多岁,看起来不好招惹的妇人,偏偏此刻红光满面,还露出娇羞之色。 秦婳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硬着头皮笑了笑:“钱姐,好巧啊。” 这可不就是上次在万花楼里遇到的那位钱夫人嘛,她还赚了三千两呢,记忆深刻。 时隔这么久她才出来,结果一出来就遇到钱夫人,这怕不是报应。 钱夫人不会来找她还钱的吧? 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很危险啊。 钱夫人两步走到秦婳面前,兴奋不已:“没想到还能再见到秦公子,今天真是吉日。” 她非常豪迈,一把抓住秦婳的手:“走,咱们上楼说话去。” “啊?”秦婳僵着笑:“钱姐,这不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钱夫人强势拽着秦婳上楼,对路过的小二吩咐道:“把最好的酒菜送上来,把今天早上买的甲鱼和前几日的梅花鹿都杀了。” 小二惊讶的看着激动异常的钱夫人,再看看她拽着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秦婳的表情是一半艳羡一半讽刺。 “好的,东家。” 东家? 秦婳轻咳一声,试探询问:“钱姐,这酒楼是你的?” 她怎么这么‘好运’,居然自己跑到人家窝来了。 钱夫人摆摆手:“刚刚盘下,开着玩儿的,秦公子可是喜欢,要是喜欢就送你啊!” 秦婳:“……” 果然,还是我那豪爽的钱姐。 “咳咳,不用不用,我不会经商。” 钱夫人笑道:“没事儿,有掌柜管着就是,他要敢偷奸耍滑,你跟我说,饶不了他。” 秦婳揉了揉眉心,她这烂桃花和霍轩的烂桃花比,似乎更加离谱啊。 第二十四章 给她点儿小刺激 钱夫人拉着秦婳来到楼上最好的包厢,关了门就想摸小手,秦婳折扇轻轻抵住钱夫人的手,笑得风流倜傥、俊美惑人:“钱姐,咱可是清白人家,卖艺不卖身的。” 钱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成一朵灿烂的花儿,一副了然的样子:“姐知道。” 说完直接从袖子里摸出三张银票:“三千两。” 秦婳:“……我不是这意思。” 钱夫人又拿出三张:“六千两。” 秦婳服了:“钱夫人。” 她握住钱夫人的手,深情感动的看着她,下一刻直接动手把人打晕。 接住倒下的钱夫人,小心的将她放到桌子上趴着。 看着桌上那六千两,伤心得心都碎了,最后还是给钱夫人放回了荷包里。 上次在万花楼收钱,是因为钱夫人对那梦秋公子又凶又狠,她帮梦秋公子挡一劫,顺便教训一下钱夫人。 但今日可不同。 她要是继续拿了,那可就真成了卑鄙无耻之人了。 她非君子,但也不爱不义之财。 “钱姐,后会无期!“她可再也不想遇到这位姐们儿了,招架不住啊。 起身轻盈的从窗户翻出去,落地之时好巧不巧落在一只狗面前。 那看家的狗一见到陌生人,瞬间‘汪汪’大叫,扑过来想要撕咬。 秦婳连忙爬墙跑出去,一连跑了几十丈才停下。 一道声音从路边的马车传来:“嗤,你这是干嘛,被狗撵了?” 金大少爷的毒舌,相当准确。 秦婳也没想到今日自己会这么丢人,三两下爬上马车,不敢说自己招惹了钱夫人,也不想承认自己被狗追,最后选择闭口不提。 “可有新消息?” 金兖挑眉,秦婳居然没反驳他,还默认了,这情况可有意思了。 实在忍不住好奇:“你刚刚到底干嘛去了?” 秦婳咧嘴一笑,非常和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如我让金少爷亲身体会一下?” 金兖拒绝了,他绝不给秦婳整自己的机会。 “霍都尉告假在家,那柳湘今日去霍家闹,刚刚被送往衙门了。” 秦婳靠着车璧,把玩着折扇:“你怎么看这事儿?” 金兖吊儿郎当:“我能怎么看,指不定就是你那什么姐夫偷吃惹了一身骚。” 秦婳没好气的踢他一脚:“滚,别逼我揍你。” 金兖也很不爽,霍家兄弟防贼似的防着他,他凭什么掏心掏肺的帮他们,吃饱了撑的? “我想不出来,你自己想,反正能查的我都给你查了。” “为了这破事儿,我还去问了家里老头子,他跟黄岸打过交道。” “这黄家是做茶叶的,但也不仅仅是茶叶,各种货物都有,甚至还有舶来品。” “三年前,樊家看上了黄岸的路子,想搭伙,其实就是抢夺,黄岸当然舍不得让出自己的财路,后来黄岸就死了。” “而黄海接过之后,看似变化不大,实际上黄家与樊家暗地里达成了合作,成了樊家的钱袋子,那毛诚意明面上是黄海的好友至交,其实就是中间人。” 这么说,黄岸还有可能是被自己儿子弄死的? “这黄海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樊家要钱,黄海要什么?权?还是庇护?为此值得弄死自己亲爹? 金兖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只是听说黄海曾经似乎得罪了什么人,后来给摆平了,也是这样樊家才看上黄家的财路。” 果然,能让商人让利的,只有权。 “这些似乎都跟现在这件事情关系不大。” 知道得太多,反而越难判断,一头乱麻,根本不知道这源头在哪里。 “不如直接解决了那柳湘算了。” 想个办法,让那柳湘合理消失,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她主动来陷害,死了也不冤。 金兖斜睨她一眼:“你的原则呢?你的道德呢?喂狗了。” 秦婳嗤笑:“别闹,我什么时候有那些东西了?” 金兖明晃晃的鄙视她:“……杀人终究不是上策,小心惹祸上身。” 秦婳一脸无辜:“我怎么会杀人呢?你可别冤枉我。” “不过这解决事情嘛,偶尔需要用点儿非常手段。” 金兖表示怀疑,不过还是给秦婳提供了她需要的东西。 柳湘是上午被抓进衙门的,然后下午就丢了。 衙门的人还没发现丢了人,毕竟就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他们都没空搭理,顶多是底下的衙役调侃一下,可这种只能看不能碰的女人,看一会儿也就腻了,毕竟还有公务在身。 然而金兖却抓狂了。 高冷毒舌都维持不了,太阳穴突突的跳:“你把人弄我哪儿做什么?” 是,人是秦婳弄走的,金兖一点儿不怀疑她把柳湘弄出来的实力,毕竟这货就是靠武力得到他的,但是为什么把柳湘放他别庄里,那么多冤大头,干嘛找他一个人祸祸? “冷静。”秦婳折扇悄悄他肩头:“我这不是没有更好的地方嘛。”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你那别庄人来人往,就算官府也肯定查不到,况且我最信任的只有你。” 金兖:“......”我特么谢谢你的信任,他并不想要。 “你把人抓了,接下来做什么?” 这个秦婳已经想好了,一脸高深莫测:“现在问她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关上一天之后再问,我会派人守着的,给她点儿小刺激。” 金兖没忍住好奇心,想知道秦婳所谓的小刺激是什么,结果一靠近,听到的就是女子崩溃的呜咽,还有老鼠吱吱乱窜的声音。 一询问,里头就是那柳湘和十几只老鼠共处一室,门窗都被封了,老鼠疯了一般乱窜。 柳湘被绑着,嘴巴堵住,只能呜咽,连求救都不能,想想都绝望。 不是什么高明的手段,但效果相当好。 金兖以为现在问什么,那柳湘怕是都会说,但秦婳却不急。 让人把老鼠又抓起来,不拿走,就放在柳湘面前让她亲眼看着老鼠狰狞的模样,偶尔放出一只,拉扯一下柳湘疲惫的神经。 愣是等够了一天,那柳湘都崩溃晕厥一次之后,她才姗姗而来。 第二十五章 哦?看上他了? 老鼠全被抓起来关进铁笼子里,秦婳穿着男装戴上面具,拿了快肉丢进去,一群老鼠疯狂争抢,眨眼间那肉就被分食干净。 她拿出匕首把玩,目光看向一脸惊恐的柳湘,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的笑,像极了变态:“老鼠不知道喜不喜欢吃人肉,你说,从你身上哪个地方下刀比较好呢?” 别说,这柳湘还确实有几分姿色,不是国色天香,但是别有媚艳风情,也怪不得能让那么多男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柳湘早就吓得脸色惨白,此刻更是瞳孔颤抖。 “你……想做什么?”惨叫呜咽了一天,没吃饭没喝水,嗓子都冒烟了,说话声音都是撕裂的,但疼痛压制不住恐惧,嘶哑着哀求。 “我没有得罪你,求求你绕了我……” “我有钱,你要多少钱都给你,我给你钱……” 秦婳:“……”还敢提钱,不知道她仇富吗? 呃,不对,歪了。 秦婳用刀敲了敲桌子,装腔作势:“小爷不缺钱,你说点儿有意思的事儿,要是听着有趣,小爷说不定就放了你。” 柳湘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斟酌着她的意思,瞥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老鼠,讨好道:“不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奴家一定知无不言。” 说完还眨了眨眼,透着一丝勾引之意。 这是冷静下来,长胆子了? 秦婳也不急着把她吓破胆,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手里把玩着匕首,就这么目光幽冷又邪恶的看着她。 柳湘明显察觉到眼前并非善人,意图不明,但伤害她却是真。 想了想,试探开口:“大人知道奴家是谁吗?” 没回答,但眼神扫一眼,她明白了。 不知道也不至于去把她从衙门里偷出来,而且那眼神,明显她的姓名和身份无足轻重。 黄海是商人,黄家背靠的是樊家,若是知道了这些还是这样的态度,那这人绝对不是她能招惹的,更不可能看上她这样的残花败柳。 能在风月中混得如鱼得水,还能勾得那么多人神魂颠倒,柳湘靠的可不仅仅是美色和身子,还有察言观色和审时度势。 瞬间就换了一副凄然的表情:“奴家身上没什么趣事儿,腌臜事儿倒是有一大堆。” “妾身被父亲卖入青楼,做的是以色示人的行当,亏得遇到我家老爷,得老爷怜悯,赎身从良。” “可惜啊,老爷命不好,三年前突发疾病猝死,留下我孤身一人。” “奴家与老爷恩爱无比,悲痛欲绝,只恨不得跟着老爷去了算了,可那曾想那继子黄海……呜呜……他就是个畜生……” “呜呜呜……” 哭得伤心,哭得凄凉,苦涩、悲痛、绝望、悲愤却又苦苦压抑,加上一张有这几分姿色的脸,好不惹人怜惜。 秦婳看得眼神发亮,长见识了,原来还能这样哭啊。 柳湘哭了好一会儿,没得到想象中的安慰同情,甚至没有一丝好奇追问。 就算她美色不足以吸引,可这样颠覆伦常的故事向来都很吸引人才是,为何对方一点儿反应没有? 柳湘看了眼秦婳,隔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期期艾艾继续说到:“黄海那畜生玷污了奴家,他那好友毛诚意也是人渣,以此威胁奴家,逼迫奴家委身与他,奴家都是被迫的,呜呜……” 秦婳冷笑:“既是如此爱那黄老爷,又遭受这么多痛苦,你就没想过反抗?” 见柳湘立刻要开演,秦婳制止了她,反而从笼中放出一只老鼠。 “啊啊啊……” 老鼠立刻开始乱窜,柳湘惊声尖叫:“啊啊啊……不是我不反抗,是根本反抗不了啊,老爷虽然疼爱我,可在他眼里我也是人尽可夫的妓女,为了生意,他不止一次把我送到官老爷床上,呜呜……他们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 秦婳手中匕首甩出去,准确命中老鼠,将它钉死在地上。 不慌不忙的摸出另一把匕首:“说点儿有深度的,谁想听你这些龌龊事儿?” 匕首尖尖点在柳湘的脸颊,沿着脸颊轻轻划下去,眼里邪恶无情:“别耍你的小聪明,你不会想知道我的手段。” “嗯……”她含笑歪头:“听说人剥了皮还能活,你这皮囊倒是不错……” “不要,我说,我说……”刀剑划过皮肤,宛如毒蛇游走,柳湘全身僵硬,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毁容,还有剥皮…… “我生过一个孩子,不知道是谁的,被黄海给溺死了,呜呜……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啊。”一副要崩溃的样子。 秦婳:“……”本来想让她自己说,多说点儿什么,高看她了。 溺死孩子这样的事情,人渣做出来也不奇怪。 目光落在她肚子上:“你怀着孕?” 柳湘下意识摇头:“没有。” 秦婳挑眉:“你不是说怀了霍轩的孩子?” 柳湘抬头看了秦婳一眼,悻悻道:“那是骗他的。” 秦婳似乎来了点儿兴趣,漫不经心:“哦?看上他了?” 柳湘想摇头,又点头,脑子一转,似乎想装出一副看上霍轩的样子,却不想不等她说话,秦婳一刀下去,直接从她手臂上削掉一块皮肉。 在柳湘还在惨叫的时候丢给了老鼠。 柳湘痛苦又惊恐的瞪着眼,眼看着老鼠把她的肉吃完。 “啊啊啊……呕……” 秦婳皱了皱眉,提了笼子,把老鼠放到她旁边,老鼠闻着血腥味,一个个恨不得扑过去把她吃了。 “想清楚了再回答,我想你不喜欢被老鼠活活吃完这样的死法。” 柳湘全身温度尽退,寒冷发颤,冰渗透到了骨子里。 “我……我没有看上他,是毛诚意,他让我去纠缠霍轩的,他们想害那霍轩……呜呜……呕……” 一边哭,一边吐,一边说,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了。 秦婳又问:“他们为什么要害霍轩?” 柳湘难受得想晕,偏偏又晕不过去,眼看着秦婳的匕首又伸了过来,被切去皮肉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她疯狂的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给他们送茶水的时候听到他们讨论,他们说有人想拿霍轩试水,想看那什么太子妃的态度……” 秦婳手一顿:“……”果然,她就知道是太子那渣渣祸害她。 太子不回来,她安稳两年无事,太子一回来就折腾,还故意把她拉进去,别人动不了太子,可不就得从她这里找突破口。 真是倒霉透了。 第二十六章 办法这不就来了! 靠着一笼子老鼠,秦婳从柳湘嘴里套出了不少话。 其中涉及了不少秘闻,但更多的是让人三观尽碎的肮脏事儿。 难以置信,震惊灵魂。 见识是涨了,同时人也快被恶心没了。 那些丑恶之事,超越伦常,无视人性,没有底线,莫说见识,一般人想都想象不出来,偏偏这些人做了很多,且习以为常。 金大少爷拉着臭脸:“你就这样把人放了?” 是的,秦婳把柳湘送回去了,还收拾干净,给她包扎了伤口。 这年头,服务这么周到的绑匪可是不好找。 秦婳歪着头靠在窗边:“不然呢?一个腐烂到生蛆的人,杀她都嫌脏了手。” 而且就算她不杀,那柳湘也活不久了,何必造那杀孽。 金兖翻了一个优雅的白眼:“所以,这就是你把人洗干净了送回衙门牢房的原因?” 怎么把人弄出来的,就怎么把人送回去。 完璧归赵这一出可是给她玩儿明白了。 衙门的人估计都给整迷糊了,劫狱又送回去的,生平仅见。 秦婳给金兖倒了杯茶:“这次还得感谢金大少爷相助,大恩大德,日后再说。” 金兖:“……”听听这不走心的感谢,这是人说的话吗? “话说刑部审问的邢法有上千种,你是怎么完美的避开他们的法子,想出用老鼠来审问的,也不嫌恶心,我那屋子以后都不想要了。” 得亏金兖没亲眼看到那老鼠吃人肉,不然现在怕是不想跟秦婳坐在这里喝茶了。 相比金兖的嫌弃,秦婳却很淡然:“战场之上,生死厮杀,多的是死尸,一旦开战,遍地是无人认领的残肢断臂,若是没人发现掩埋,最后的归宿就是蛇鼠虫蚁。” “边关的苦寒,多的是百姓食不果腹,便是军队,一旦朝廷断粮,士兵也要跟着饿肚子啃草跟,但那里的老鼠却个头大,还非常凶残,饿了甚至会经常啃噬士兵手脚,就是因为它们是吃人肉长大的。” “要说这老鼠也是肉,而且还那么肥,可就算再饿,当你看到老鼠吃人肉之后,谁还能下得了口。” “宁啃草根黄土死,不食硕鼠血肉生。” “霍大哥自幼在黑龙关长大,一身武艺和功勋靠的是吃苦耐劳、浴血奋战换来的,柳湘仅仅用那毫无根据的流言就想要毁了霍轩的辛苦努力,尝尝被老鼠吃肉的滋味又怎么了?我没让老鼠生啃她,便已经是仁慈了。” 金兖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如他这般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富家少爷,见到的老鼠都屈指可数,也就两年前被关到天牢里才与老鼠为拌,那段日子可算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了。 便是如此,他也没见过老鼠啃尸,生啃活人。 张了张嘴,竟然觉得嘴里干涩无比,喝了口水。 “既是那样的地方,你怎么还心心念念想要回去?” 秦婳闻言笑了,是金兖曾经见过的温柔向往,他知道那是她想到了黑龙关,每次都是如此,也不知道那老鼠遍地的苦寒之地有什么好的? 秦婳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着:“不过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不过是身在异处,望极天涯不见家,等哪天金大少爷远离神都千里,与父母分别,与故乡长辞,回而不得,思而不止,你就明白我为什么想回去了,当然,我希望金大少爷永远不要明白。” 不是自己期盼的,再好也难以将就。 金兖撇了撇嘴:“矫情!” 可不是矫情?明明是粗鲁的武将之女,说话还文绉绉的,听着就酸。 当然,金大少爷可不承认自己心酸是因为不想秦婳去黑龙关,那里千里之遥,去了,他们怕是再难见面了。 他最是讨厌这个对他不客气,总是使唤他,一点儿边界感都没有的女人,怎么可能舍不得? 秦婳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拿出已经写好的一叠纸张递过去:“要看看吗?” 金兖知道里面是柳湘说的供词,虽然跟他没关系,但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接过翻开。 柳湘出身低微,接触的人不少,可但凡有点儿本事的,谁不是人精,那些秘密怎么会告诉她这样的玩物,所以柳湘吐出来的秘密多是关于她和黄家父子以及那些人士的风流韵事。 看完金兖都觉得自己脏了眼睛,他是纨绔子弟,不着调,不干人事,但跟这些人渣比起来,他觉得自己特别善良纯洁。 “你故意的?”诚心恶心他呢。 秦婳笑得恶劣:“你自己翻开的,可别怪我,对了,你那处宅子毁了重建,别留下把柄。” 金兖咬牙:“你倒是会使唤人。” 脏活儿累活儿都给他,还得他自己出钱,他金大少爷成冤大头了都。 秦婳可不在乎他的抱怨,金兖从来不是受委屈的人,要是他不乐意,早就撩挑子走人了,抱怨不过是顺口一说。 “谢了,我先回去,下次请你喝酒。” 秦婳潇洒走人,留下憋了一肚子气的金大少爷。 金兖气了半响,还是叫了心腹去办,他就是这犯贱的命。 然后才想起,他一直想问太子回来之后她怎么样了。 “算了,关我屁事儿。”人家夫妻的事情,他操哪门子的心? 多余。 秦婳没有立刻回去,手里拿着那份记录,思考着要怎么利用这个反击。 不出意外,柳湘很快就能出去,不管柳湘会不会继续骚扰霍轩,现在他们也已经盯上霍轩了。 这一次是利用不好的名声影响霍轩,那下一次呢?霍轩要是丢了官职还不能引起太子妃出手,他们的目标会不会就是霍轩的性命? 没受伤没见血,不代表能当做无事发生。 她不能等到霍轩出事才反击,那一切都晚了。 一切阴谋都该被扼杀在萌芽。 可黄海背后是樊家,她敌不过的存在,甚至她现在都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想要试探她。 就在秦婳怎么也想不到解决办法之时,突然发现自己走到了一间书肆,一眼撇到了正要进门的那几人,为首之人赫然是王家公子王镜之。 秦婳还没来得及因为子期公子惊艳,倒是在看到王镜之旁边之人时突然眼前一亮。 办法这不就来了! 宋明珠背脊发凉:是谁?是谁想害本公子? 第二十七章 看着可爱,但没长脑袋 秦婳不能确定黄海身后真正想给她找麻烦的是谁,但总归与樊家脱不了干系。 这次可是他们先伸的手,来而不往非礼也。 不能说要对付谁,也不是报复,全当她是被恶心到了,不甘心自己一个人被恶心,那就让大家都知道一下。 正所谓独恶心不如众恶心。 她手中可用的人不少,但比起盘根错节的大家族,那根本不够看。 所以,只能借力打力。 若说还有谁会愿意出手对付樊家,那一定是宋家。 樊家和宋家交恶以久,具体可以追溯到先帝的妃子,两家送进去的女儿都及妃位,宋家淑妃先有孕,却被嫉妒的樊惠妃使了手段弄掉了孩子,据说还是个男胎。 宋家必然是恨的,可樊家却眼疾手快与谢家成了姻亲,先帝的嫡皇后也是谢家之女。 虽然先帝的嫡后没能生下太子,但后来登基的当今圣上娶的依然是谢家女。 樊家背靠谢家,哪怕太傅无权,却也站稳了脚跟。 反倒是宋家,经历新帝登基,差点儿被樊家打压到跌出十二世家,不少宋家子弟因樊家而死,亏得王家相救,才勉强保住根基,可宋家在朝为官的人也屈指可数,元气大伤。 这些年别的家族背后里再多龃龉,明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宋家和樊家,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不同席,不同道,仇恨刻在骨子里,从不掩饰。 秋日之后,官员考核,户部新官员任免开始,这些日子各个家族的人都铆足了劲儿的表现,只为位列朝堂,光耀门楣。 别的竞争者且不说,但宋家和樊家绝对视对方为最大敌手,所以,这个时候若是有机会把樊家拉下去,宋家绝不会放过。 “啪!” 折扇打开,秦婳姿态懒散的跟了进去。 书肆主要是卖书画,为了不弄脏这些珍贵书籍,笔墨纸砚都是分开卖的。 “子期兄,你快掌掌眼,看看这是不是游山先生的真迹?” 几人带着明确的目的到来,进去就直奔二楼,围着一幅画讨论。 秦婳扫了一眼,嗯,看不清,但能挂在这里,应当是好画。 至于什么游山先生,是她孤陋寡闻了。 几人的目光被墙上的画吸引,秦婳的目光却只盯着宋钰(字明珠)。 宋钰是宋家嫡系,又跟随在王镜之身边,如果把东西给他,就等于给到嫡脉。 但宋钰年纪小,城府不够,她不太能确定他会不会处理好这件事情。 秦婳是有点儿强迫症在身上的,懒散的时候她是真懒散,但一件事情被她上心了,她就恨不得亲历亲为做到最好,容不得出现半分意外。 “哇,子期兄,你太厉害来,这你都知道。” 不知道王镜之说了什么,宋钰惊喜称赞,高兴得脚下都一跳一跳的,望向王镜之的目光里是满满的崇拜,泛着星星那种。 秦婳抿唇,折扇敲了敲脸颊,很好,她瞬间就打消了从他这里下手的想法。 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傻白甜,看着可爱,但没长脑袋。 她把东西交给他,宋钰估计第一反应就是给王镜之看,还是算了,低调低调。 宋钰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正高兴的往王镜之旁边凑。 反倒是被围在中间的王镜之注意到来从角落里离开的秦婳,他记忆极好,记得曾经在金兖旁边见过这么一人。 桀骜少年,不似池中之物,偏偏岌岌无名,没人叫得上名字。 在这里遇到,巧合而已? 秦婳最终还是选择去了宋家,文人之家,庞大却精细雅致,处处都是文人气息。 然而宅邸虽好,护卫却太弱,那些家丁护卫在秦婳眼中如同无物,轻而易举的就混到了宋尚书的书房。 宋家的本家在上虞。 所有世家的本家都并非神都,他们有自己的族地,没有官职的族人都生活在本家,年轻子弟都在本家学习,学有所成才来神都,跟随长辈步伐入朝为官。 宋家现任家主是宋钰的爷爷,曾经的吏部尚书,退任之后,宋钰父亲当任。 宋老爷子在本家养老,宋家在神都的话事人就是宋钰亲爹。 也不知道宋尚书干麻去了,秦婳愣是在他书房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等到他回来,差点儿睡着。 宋尚书不愧是能胜任吏部尚书的人,看到从房梁之下掉下来的陌生人,他也只是微微诧异,面色不改的挥退了想要进来的幕僚。 “不知阁下前来,所为何事?” 不急躁,不惊慌,镇定从容,大局在握,果然是位大人物。 只是想走却脚滑掉下来的秦婳:“……”尴尬了。 她是想继续沉默的,但这气氛不让她沉默。 “晚辈冒昧来访,先给尚书大人赔个罪。” 秦婳一袭偏偏公子的打扮,行的却是武将抱拳礼,她也不管是否不伦不类,至少态度端正,好歹是长辈。 “晚辈……就是来给尚书大人送点儿东西,信不过旁人,想亲自交给你。” 说谎太费劲儿,还是说真话。 东西早就放好在桌子上,留下来也不过是想确认他收到,本意是为了不出意外,没想到自己出了意外。 现在也算是达到目的,不适合久留,转身要走,突然想起这些人疑心病重,看着面不改色,实则百八十个心眼子,怕是不会轻易相信。 回头看向宋尚书:“晚辈与那樊家有怨,就是想请尚书大人帮忙出口恶气,大人若是不信……那便罢了,叨扰了,告辞。” 说完一合折扇,潇洒离开。 她就不信宋尚书看了那内容不动心,怀疑,猜忌,证实,疑心,但最终目的不会改变。 就是希望宋尚书眼睛不要太利,不然某一天看到太子妃之后认出来,怕吓到他。 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但秦婳后知后觉的发现,樊家跟谢家一气,谢家是皇后娘家,是太子外家。 所以,樊家拐这么大的弯试探她这个太子妃做什么? 还有,这事儿跟谢未央到底有没有关系? 樊家背后是谢家,樊家人做的事情那么缺德又龌龊,谢家难道就清白了? 烦人呢。 第二十八章 好巧啊,爱妃~~~ 从宋家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隐约有灯火,不过这里并非集市,并不明亮。 倒是今夜月色正好,月影之下,魑魅魍魉张牙舞爪、原形毕露。 “噗呲!” 漆黑的巷子里,借着月色掩盖,几道鬼魅的身影闪动,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那影子倒影在墙壁之上,画面宛如看到了地狱。 这不是边关,而是天子脚下神都,杀人都这么无所顾忌吗? 秦婳脚步一顿,缓缓后退,试图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却在转身之间,看到二层阁楼之侧,一袭墨色锦衣青年屈膝坐在栏杆之上,姿态漫不经心。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视线,青年微微转头,冰冷的视线宛如幽冥厉鬼的凝视,落在身上让人遍体生寒。 秦婳感觉自己全身血液凝固,心脏拼命跳动的声音震得耳骨发麻,周遭的一切都失了声音。 巷子里有血腥味飘来,眼前之人定然与其中脱不了干系。 他一侧手臂上停驻着一只黑到发亮的乌鸦,与他一起看过来。 幽冷,杀戮、鲜血,极度危险,诡异渗人。 明明对方什么都没做,但秦婳却感觉自己死了一遍一般。 如果立刻逃跑,不出意外今晚就是自己的死期。 一滴汗水自额间滑落,秦婳这才发现自己在恐惧。 面临真正的强者,直面死亡的恐惧。 果然,夜路走多了总能见到鬼,今日她难不成要折在这里? 夜风吹过,带来阵阵冷意,她听到了轻盈的脚步声,宛如叶面轻点水面,微不可闻。 抬眸看去,那道身影已然翩然落下,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气息,身形笔直,昂藏修长,挺拔如松。 一袭黑色锦衣,金丝暗纹流光滚动,一看就身份不凡。 他逆着月光站在阴影中,晦暗冰冷的目光凝视着她,仿佛蛰伏的野兽缓缓睁开了眼眸。 感觉已经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就能夺了她性命。 危险的神经已经绷直,秦婳抓紧了手中的扇子。 神都严禁百姓携带兵器,软剑她不擅长,全身上下唯一的兵器就是这把扇子。 危险气息已经逼近,生死仿佛就在一瞬之间,突然,那人就这么闲庭信步的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月光落在他的脸上,五官精致明朗,眉眼深邃,最显眼的是他有一双浅色宛若琉璃的瞳孔,那瞳眸吸收了月华,空灵神秘,却又仿佛月寒凝冰,没有温度。 秦婳瞳孔微缩,也就是这一瞬间失了先机。 下一刻,只见华丽的衣袂在月光中闪过,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来人倾身,低头,宛如情人耳鬓厮磨,可那声音落在秦婳耳中,与墨鬼低语无异。 “好巧啊,爱妃~~~!” 秦婳手中的折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来人说着温柔到近乎深情的语调,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却越来越用力,几乎要将她掐死在这里。 终究,秦婳还是没有把藏在扇中的短刀刺出去。 仰头看着月光,瞳孔轻颤,因为疼痛溢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太子……殿下……” 果然,她就说在这神都还能有谁能跟太子殿下比杀人。 只怪刚刚没有抓住那一闪而逝的念头,早点跑走。 楚云绛并没有想真的掐死自己的太子妃,他不过是恶劣的想看她在他手中挣扎,从中找到些许乐趣。 然而她这副全然不抵抗,任他为所欲为,甚至把生命都交给他住在的样子,瞬间让他想真的掐死她。 这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这眼泪潺潺倒影着月色星河,漂亮得让人想挖出来。 衣袖拂过,太子已然退到五步之外,屋檐上的乌鸦飞下来落在他肩头,诡异幽暗的眼睛跟太子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楚云绛凝视她半响,最终转身离开。 暗色的身影眨眼消失在暗影之中,跟着他离开的还有那潜伏在暗处的杀气。 一阵晚风吹过,浑身一凉,秦婳才找回自己的呼吸。 “咳咳……” 喉咙剧痛,咳嗽不止。 秦婳抬起手看着自己指尖,一节指甲已然成了青黑色。 坐以待毙?白白送死?怎么可能。 愿意忍,是因为有所忌惮。 忍得住,不过是赌一把太子对她没有必杀之心罢了。 可她也不会真的就因此把自己性命送到太子手上,她的命,可以丢在战场上,但死得这么憋屈,绝对不行。 幸好,这位虽然邪门,每次见面都让她记忆深刻,但还有余地。 掏出解药艰难咽下,缓缓起身朝太子府走去。 回了西院,等候多时的林满月急匆匆迎上来,很是担心:“婳婳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秦婳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些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跟你说。” 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秦婳顾不上那么多,匆匆洗漱之后,连东西都没吃就躺下休息。 不是想睡,就是想躺着,被太子爷吓到了。 如果之前她顾及太子是因为他皇族的身份,今日她的恐惧完全来源于他本身的实力。 他的武功跟诡异,不是罡阳大道,而是类似刺客、影卫那种,暗夜之中,尸山血海,白骨堆砌在他脚下。 那一身诡谲幽冷的气息,与暗夜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将人送入地狱。 这样的人,但凡遇到,她绝对是敬而远之,可现在他们竟然是夫妻...... 突然就觉得前途更加黑暗了。 太子爷正在沐浴,尚青书站在屏风一侧汇报:“霍轩,秦将军一手提携的副将之子,城门都尉,有人给霍轩找了点儿麻烦,太子妃应当是去解决这件事情了。” “霍轩正直勇武,行事谨慎,这两年都没出过问题,更别说招惹那种货色,怕是因为上次不夜轩一事,让人注意到了太子妃。” 尚青书心里默默同情太子妃等人一把,这可完全是无辜牵连。 “废物!” 楚云绛嘲讽道:“一个女人就要太子妃出手,到底是谁保护谁?” 霍家和程家几人都是秦矩给女儿安排的人手,主次分明,本就该是他们为太子妃抵挡阴谋和伤害,怎么还要太子妃亲自出手救他们? 本末倒置,一群废物。 第二十九章 伤 “哒哒哒……” “铿铿铿……” 杂乱的马蹄声阵阵如雷鸣,铠甲和兵器撞击,铿锵做响。 紧接着战鼓雷动,军旗高举:“杀啊!!!!” 两军对垒,厮杀展开。 举起长刀,浴血厮杀,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有喊杀嘶吼之声,不死不休。 终于,一刀雪亮的刀光闪过,她好像看到了马蹄就在眼前,哦,是人头落地。 秦婳缓缓睁开眼睛,恍惚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床帐子,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做噩梦了,竟然梦到自己死在了战场上,不过那样的结局...倒也不算全是噩梦...... 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床账被拉开,玉筝探头进来:“娘娘。” 秦婳皱了皱胀痛的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留人守夜的习惯,这个时候大家都熟睡了,怎么玉筝看起来一点儿困意也无? 玉筝解释道:“满月姐担心娘娘,特意让奴婢守着。” 林满月向来心细,看出她的异样也不奇怪。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还做了那样的噩梦,她不清醒也清醒了。 身上黏腻不舒服,本来没想麻烦人,但既然玉筝在这里,她也不忍着了。 “打水来,我擦洗一下。” 玉筝立刻出去,过了没多久,竟然带着两个婆子,打了几桶水,把浴桶都装满了。 她此刻全身疲累,泡一泡确实更舒服。 “淅沥沥…..” 灯火昏黄,绘着百色牡丹的雕花屏风倒影着一道绰约纤长的身影缓缓从浴桶中站起来,玲珑身姿曲线朦胧,未着寸缕。 秦婳跨出浴桶,先拿毛巾将湿漉漉的长发裹起来,倒也不着急穿衣。 缓缓走到一旁打磨光滑的铜镜面前,微微背过身,借着灯火光芒,清晰的看到了横在自己后背上那条狰狞的伤口。 瓷白莹润的肌肤,线条流畅完美的曲线,本该是无比诱人的一抹艳色,偏偏一条足足一尺长的暗红疤痕横呈在上。 宛如一条血色蜈蚣,生生的破坏了那旖旎之色,看着骇人心惊。 伤疤从右往左,自蝴蝶骨到腰际。 厚厚的结痂,证明那伤不可能浅。 伤口横过了脊椎,但凡深一纸的厚度,她这一生就费了。 清幽的眸子倒影着跳跃的灯火,火光明灭,却没能赋予一丝温度。 冷淡幽深,雾霭重重。 出生至今十七年,大小伤无数,这次是最重,也是最危险的一次 也是因为这一次,老爹才借口让她回来神都。 刚硬了半辈子,宁死不低头的秦大将军终究是因为女儿怂了一次。 可他只是想把女儿送回神都,远离战场,过该属于女儿家的安稳,却不曾想这一送,竟是让她再难归去。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意外。 这个文学盛行的天下,对女子更加苛刻。 也许是他们学的知识太多无处发泄,闲得无聊,竟然把目光对准了女子,进行了极为严苛的挑剔。 挑剔女子容貌、身材,要求女子肤如凝脂、身材窈窕,杏眼凤眸、樱桃小口。 对美貌的女子各种盛赞,对丑陋的女子各种诋毁,那些读书人要是看到面容丑陋之人,还会掩面而走,仿佛看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是以,越是文人之家娶妻,对女子的要求更高。 从家世文学、才情修养,到身高、容貌、肌肤,甚至头发丝都能挑剔一番。 秦婳的容貌可以拿得出手,但也仅仅是容貌而已。 虽然秦家曾经也是差点儿封侯的存在,真要细数,也并非等闲之家,可那也够不上皇室选妃。 尤其是太子妃,按照规矩,不但要选家世选才情,还得验明正身。 身体必须璧玉无暇,清白干净。 清白之身且不说,就是她这一身可怖的伤痕,怎么也不该成为皇室妻子,偏偏当初愣是没人验。 别人想要嫁入皇族天家,重重险阻,道道关卡,到她这里可好,什么困难都自动倒下,一路送她成为太子妃。 岂止是玄乎,简直就是见鬼了一样。 一件件衣服穿上,时辰尚早,但月光却很明亮,为天地镀上一层银辉。 秦婳彻底没了睡意,从柜子里翻出两坛子酒,抓了一把牛肉干,翻身上了屋顶。 军中之人逃不开的两大嗜好,美酒和美人。 美人且不说,就这酒,秦将军是严令秦婳,十六岁之前不准喝酒,生怕她喝坏了身子。 秦婳虽然很听老爹的话,但这事儿她失约了。 在她知道自己要嫁给太子之后,夜里偷偷喝了好多次酒,那时还没满十六岁呢。 后来出去跟着金兖混,她这酒量也是越来越好,两三坛子对她来说就跟喝水似的。 醉不了人,顶多解个馋。 秦婳喝着酒吹了一会儿风,最后竟是枕着瓦片在屋顶睡着了。 天亮之后是被太阳晒醒的,而底下的林满月急得不行,还以为秦婳一大早就出去了呢。 秦婳一跃而下,安抚她:“没事,我就上去吹吹风。” 这时才想起昨天回来什么都没跟她说:“姐夫那里没事了,你别担心。” 那些恶心的事情还是不说给她听了。 秦婳以为这件事情回先告一个段落,放心的开始躺平,顺便抄抄皇后给的惩罚。 然而,她放松得早了。 傍晚十分,王集送来一个消息,柳湘死了。 黄海上午将柳湘接了出去,下午柳湘又跑去找霍轩,死在了霍轩的住处,据说死的时候还衣衫不整。 黄家的人找柳湘而来,刚好冲进去,抓了个正着。 这明显是陷害霍轩的局,但中间却出了点儿意外,因为从霍轩房中走出来的是霍栎,现在霍栎成了杀人的罪犯,被抓起来了。 霍栎这是出来帮他哥挡灾。 虽说保全霍轩是利益最大化,可一个柳湘,怎么就能祸害了他们两兄弟? “啪!” 秦婳到底还是没忍住火气,手中的笔被生生捏断,杀意汹涌。 这要是在边关,她带人冲去教那些人渣做人了。 宋尚书那边估计还在核实那些事情的真相,等他们弄清楚了再出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果然,借别人的刀就是没自己动手好使。 第三十章 太子妃的逆鳞 之前秦婳会出手,是因为那些流言蜚语霍轩不好处理,不管是怀柔还是下狠手,最后受影响的一定是霍轩。 那样风流韵事,就算说了真相,人们也更愿意相信那些荒唐的传言。 街头巷尾的闲聊是非,图的就是个劲爆稀奇。 但现在不一样了,本来是男女之间的烂账,染上人命成了罪案,不用秦婳出手,霍轩自己也能解决。 是非没有真相,但命案必须有。 不过对方既然敢出手,自然不会那么轻易让霍轩脱困。 当天晚上,一把大火,柳湘的尸首被烧成了焦炭。 验尸的仵作直接丢了刀,这根本无从下手验。 然而就算不验尸,柳湘的死因也查得差不多,身上有暧昧的青紫,明显是跟男人有过云雨,致死的原因是穿胸一刀,凶案现场就在霍轩的住处,鲜血喷洒一地,凶器都还在尸体身上。 柳湘的尸体被焚烧,直接被定义为霍家兄弟想要毁尸灭迹,不但没能给案子添麻烦,反而直接定下了两人的罪,两兄弟一起被收押。 秦婳有意瞒着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一心记挂着夫君的林满月。 “满月姐,快来人呐,满月姐流血了……” 秦婳连忙出去,一把将林满月抱起:“立刻去请大夫。” 林满月疼得满头大汗还不忘死死揪住秦婳的衣襟:“婳婳,轩哥……” “没事的。”秦婳声音坚定,一字一句宛如誓言:“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林满月眼泪瞬间滚落:“婳婳……” 秦婳早就预料到她可能会出意外,早早备了保胎丸,吃下去勉强缓和一下。 大夫来得很快,看了一下直言危险,连忙给林满月施针,开了保胎药让人拿去煎。 当天晚上林满月稳住了,秦婳安抚她别操心,就当是为了孩子。 林满月是听进去了,可第二天一早,她突然腹中胀痛,想要如厕,结果猝不及防血流满地,孩子终究还是没有保住。 昨天大夫就说林满月身体不好,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林满月没有嗑着碰着,只是知道点儿不好的消息就激动得见红流产,哪儿有孩子这么脆弱? 秦婳不相信,林满月怀孕四个月,身体一直好好的,连孕吐都没几天,上个月大夫看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虚弱了? 莫非是因为这几日担心姐夫?可那也不该啊。 怀着一肚子疑惑,秦婳让人把林满月身边吃的用的全部检查一遍,本只是怀疑,在检查完之后成了不可遏制的怒火。 林满月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开始给孩子做衣裳,问题就出在那做衣服的布料之上, 那些布料全部都浸泡过极为寒凉的药物,经过特殊处理,只有淡淡的布香,除非是鼻子特别灵敏的大夫,否则根本闻不出来,顶多以为是染布料用的香料味道。 而这批布料是内务府送来的。 这两年秦婳身份尴尬,内务府都是按照最低标准配的分列,布料也不是顶级的锦缎,而是一般的稠和棉。 这布料虽然不够华贵,但用来给孩子做衣服却是最贴身吸汗的。 之前这些用不完的布料秦婳一般都是让人卖了或者赏给身边的人,林满月因为想给孩子做衣服才留下两匹,没想到竟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秦婳整个人都没了情绪,甚至自己都察觉不到愤怒了。 让人把之前那些布料全部拿出来,发现以前的都没有问题,只有这一次的才有,而这最后一次送东西的日子,就在十天前。 不管是最贵的那一匹素锦,还是最便宜的罗纱,无一例外,都带着那样的味道。 寒凉之物,接触久了,渗入皮肤,不会害女子性命,但会让人身体虚弱,难以有孕。 所以,这是谁做的并不难猜。 谢未央?也许她有心,但她没那么长的手。 “皇后娘娘啊……” 太子妃不能轻易废掉,而若是太子妃无孕,谢家女成了侧妃,谢未央入府之后生下长子,她这太子妃完全可以当做不存在了。 皇后娘娘想要给侄女铺路的心思简直太明显也太急切了。 若真的害得秦婳无子,她也许只会讽刺的笑笑,谁稀罕生皇族的孩子? 可她害了林满月,那个可是他们所有人都期待着出生的孩子。 她前几日还在想日后要送孩子什么东西,谁曾想竟然是因为这样的意外,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就失去了。 秦婳摸着那些布匹,一下又一下,明明没有表情,没有怒吼,可就是让人不自觉的害怕恐惧,仿佛一直被关押的凶兽被放了出来。 几个侍候的人静若寒蝉,呼吸都不敢大声。 林满月小产之后就虚弱得昏了过去,灌药之后醒过来一次,没有人特意告知真相,但秦婳那地毯式的搜查,还有她搜出来的东西,聪明如林满月又怎么想不到。 秦婳没去见她,她喝了药之后就睡去了。 太子府的西院相对整个府邸来说占地不多,可真的算不得小。 连屋、回廊、假山鱼池、花园亭台,堪比三四品官员的府邸。 以前秦婳觉得这里足够了,她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的,现在却觉得这里是那么的小,压抑逼仄得让她喘不过气,脊柱都疼得想要裂开一般。 ----- “太子妃抱着那几匹布入宫去了。” 尚青书也是一脸意外,叹息道:“那林氏自幼在秦家长大,从小就照顾太子妃,亦姐亦母,因为害怕太子妃来神都被欺负,更是带着自己夫君来神都陪伴,感情之深更胜血缘。” “皇后娘娘想让太子妃无子,哪曾想太子妃还没跟殿下圆房,却害了林氏,这可是触及太子妃逆鳞。” 霍轩的事情还没解决,林满月又出事,这些人也是真的过分。 素来隐忍低调的太子妃此次显然不准备息事宁人,皇后该头疼了。 一道身影从面前走过,挺拔修长,带着凌冽桀骜的气息,显然是太子爷。 “殿下要去哪里?” 楚云绛:“随便逛逛。” 尚青书诧异了一瞬,这气势看着可不像是随便逛逛啊。 第三十一章 质问皇后 当今圣上的后宫有一位皇后,两位贵妃,四妃六嫔,十二美人,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人。 不算多,但也不算少。 皇后出自清河谢家,两位贵妃分别出自闻家和钟家,三人家室相当,且皆有皇子傍身,已然形成强大的三足鼎力之势。 其他的妃嫔就算拼了命的往上爬,也不可能挤掉三人。 皇帝如今还在壮年,身体康健,私底下谁都有争夺皇位之心,但没人敢摆到明面上。 一众妃嫔悠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小打小闹的阴谋算计在三座大山之下显得不值一提,因此这后宫是非常的和谐宁静。 今日也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谁也没想到,那从来没被人看在眼里的太子妃直接将这后宫炸开了锅。 秦婳抱着那些布匹站在皇后的坤元宫门口,秋日金阳之下,她却一身冷气凌然,朗声喊道:“有人妄图谋害太子皇嗣,请皇后娘娘做主!!” 那声音一喊,周围百米的人都听到了。 皇宫之中本就眼线密布,秘密想藏严实可不容易,更别说秦婳还站在门口大声的喊,那些人是想不知道都不行。 以至于秦婳还没进入坤元宫的门,这事儿就已经传遍了大半个皇宫。 秦婳出现得猝不及防,听说她还抱着布匹来,皇后整个人都愣住,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如此严密的算计这么快就暴露。 愣神那一会儿,听到外面的喊声,皇后瞬间一脸黑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一拍桌案:“还不快把那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给本宫带进来?” 这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吗? 秦婳被带了进来,因为拿着东西,她走得并不快。 门口的赵嬷嬷拉着一张脸,眼神威胁,很是不赞同她的做法:“太子妃有什么不能进来好好说,在外面嚷嚷作甚?那么多的规矩学到哪儿去了?” 区区一个嬷嬷,张口教训太子妃如同训一个下人。 秦婳这次理都没理她,冷着一张脸,一身锋锐必现,带着布匹走进去:“臣媳给皇后娘娘请安。” 不等皇后开口,她就将布匹奉上:“启禀皇后娘娘,臣媳今日发现内务府送来的布匹有异味,觉得奇怪,细查之下,才发现这布匹竟然被人浸泡了寒凉药物,若是做成贴身衣物,轻则病痛缠身,重则终身不孕。” “臣媳可是太子嫡妃,若是臣媳不能生育,岂不是让太子没了嫡子,他们这是要害太子殿下啊,请母后一定将这居心叵测之人揪出来。” 皇后死死捏着帕子,面上阴云密布,被秦婳这一番话堵得一下子没能反驳过来。 秦婳还很没眼色的反问:“皇后娘娘,有人要害太子的孩子,让太子无嫡子,您定然是生气的,可瞪着臣媳作甚?” 说完自问自答,义愤填膺:“是了,皇后娘娘一定是太愤怒了,如此阴险恶毒之人,还请皇后娘娘严惩不贷,毕竟太子的孩子可是您的嫡孙,想必娘娘一定不会饶过那些人。” 皇后……皇后脸色难看得像是要吃人。 秦婳这一出猝不及防,在外面嚷嚷那么大声,进来之后又直接用话怼她,就算皇后再沉稳大气,此刻也被激出了怒火,难以冷静。 秦氏,她怎么敢? 这两年低眉顺眼、恭敬听话都是装的,莫非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真是好得很! 她不是气自己阴谋败露,而是气秦婳嚷嚷那几声,现在怕是早就传遍了宫里,这不是让人看她的笑话么? 袁嬷嬷怕皇后失态,轻轻给皇后顺着背脊安抚:“娘娘冷静,这不还没怎样么?” 谢皇后听完深吸口气,倒是能稳住情绪了,半垂的眸子让人看不清情绪,缓缓开口:“事情本宫知道了,你这发现得早,并无大碍,何须闹得人尽皆知,真是毫无规矩。” “遇到点事情就大呼小叫、兴师动众,如此不稳重,如何当得起太子妃之位?” 说得轻巧,那可是一条人命。 不过对于谢皇后他们来说,那才刚刚成型的孩子怕是不值一提。 后宫里胎死腹中的孩子太多了。 秦婳深吸口气,压抑住想要迸发的怒火,低着头:“皇后娘娘教训得是,臣媳鲁莽了。” 见她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熟悉的样子,谢皇后心口梗着的石头缓缓下落,端起茶杯想喝口水压压火气。 不曾想她放松得太早了,秦婳看到她喝茶,又开口道:“皇后娘娘不知道,臣媳都不敢喝自己家里的茶了,怕茶里有落子红花,还是皇后娘娘这里让妾身安心。” “咳咳咳……” 皇后突然被呛到,猛咳了好几声才停下。 袁嬷嬷怒视秦婳:“太子妃愈发没有规矩,说话怎么如此口无遮拦?”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谢皇后选择息事宁人:“好了,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竟是要赶她走人,可秦婳主动进宫,又岂是会轻易离开的? 秦婳:“皇后娘娘刚刚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突然不舒服了?不知这些布匹皇后娘娘如何处置?那想要害太子孩子的人皇后娘娘就此放过了吗?” 说完之后还带上几分难受凄厉质问:“那可是皇后娘娘的嫡孙,您怎么能不爱他呢?” 没影儿的孩子,给秦婳说得像是已经生出来了一般。 袁嬷嬷受不了,质问:“太子妃据说还没跟太子圆房,哪儿来的孩子?” 秦婳义正言辞:“有没有圆房,怀没怀上,那是我和太子之间的事情,可那阴险恶毒之辈想坏我身子,让我再也不能给太子诞下孩子,难道不该追究?” “这种恶毒之人就该断子绝孙、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袁嬷嬷脸上皮肉抖动,眼瞳颤抖,厉喝:“住口,堂堂太子妃,说话怎可如此恶毒?” 秦婳毫不怯懦,冷声质问:“袁嬷嬷,我骂的是那害我之人,你激动什么?” 心虚了、紧张了?竟然连两句诅咒都听不得,这跟不打自招有什么区别? 这就受不了,害人的时候可没见手软啊。 第三十二章 可惜......晚了...... 袁嬷嬷死死握拳,怒道:“污言秽语,冲撞皇后娘娘,掌嘴。” 旁边守候的年轻宫女立刻冲上来就要打秦婳,秦婳一把挡住,看向皇后:“臣媳受人残害来找皇后娘娘伸冤求助,皇后娘娘不秉公办理,竟是要打妾身,这是何道理?” 谢皇后都要被气死了,秦婳刚刚那些咒骂,听得她是心惊肉跳。 她很有理由怀疑秦婳定然是知道了什么,找她做主是假,故意来找茬是真。 借着无知,当面骂她这个皇后。 “秦氏……”谢皇后差点咬碎一口牙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被人当面狠狠骂了一顿。 狂妄嚣张,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真以为抓到她把柄就能肆无忌惮了? “这件事情本宫自会查明给你一个交代,但你堂堂太子妃,言行无状、毫无规矩,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目无尊卑,实在不堪为太子妃,看来还得本宫好好教教你,今日起你就留在宫里,什么时候学会了规矩再回去。” 这是要留下她折磨? 秦婳毫无惧色:“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为后宫表率,仁慈、善良,臣媳能跟您学习,是臣媳的福分。” 光听表明,这话说得挺好,恭维客套。 可落在心虚之人耳朵里,这是赤裸裸的讽刺和挑衅。 谢皇后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自己这个儿媳可不是沉闷木讷,简直是巧舌如簧、胆大包天。 不管什么招数她都敢接,硬刀子抗过去,软刀子扎回来,比后宫那两个贵妃还要可恨。 就因为那几卷布,证据都没有就敢跟她敌对,真以为她这个皇后是泥捏的? 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太子妃有这觉悟最好,袁嬷嬷去拿块石头给她含着,今天就让她好好学学什么叫慎言。” 只是含石头,皇后娘娘真是‘仁善‘呢,这是让她有苦说不出么? 皇后一发话,立刻有人出去拿石头,花坛里的石头,埋在泥里,不仅仅有泥,还有花肥,想想就恶心。 皇后这是把刚刚秦婳的招数还回来,让她尝尝那憋屈又不能反抗的滋味。 秦婳却没反抗,伸手接过那块有鸡蛋大的石头,握住掌心一用力,只听得咔嚓咔嚓之声,那块石头竟然成了碎渣。 “呀,这块石头怎么这么脆,果然皇后娘娘还是心疼臣媳的,舍不得让我难受。” 秦婳看向谢皇后:“既然如此,臣媳就先行告退了。” 谢皇后震惊的看了那石头碎一瞬,不等想清楚怎么回事,立刻变脸:“站住,谁准你回去的?” 今日秦婳来了就别想好好走出去,她连个儿媳都收拾不了,那才是满朝的笑话。 秦婳拢了拢衣袖:“臣媳是愿意跟皇后娘娘学习规矩的,不过今日来得匆忙,需要回去准备准备。” 不等皇后说话,她回头看着皇后:“皇后娘娘今日应该很忙,等您把案子查清楚了,臣媳再来叨扰。” “啊,臣媳不太懂规矩,这种事情是不是该告诉皇上?还是要告到宗人府或者顺天府衙?” 谢皇后僵住,半响才回答:“本宫会处理,你别乱闹。” “哦……”秦婳不走心的应了一句,故作懊恼道:“那都怪臣媳,刚刚一时激动,不知道别人知道了没,这要是别人知道了,那怕是会盯着您,皇后娘娘还是快点处理的好,不然被人知道您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嫡孙被害无动于衷,岂不是显得您好欺负?” “您可是中宫皇后,最重视规矩和公平公正,岂能让这些宵小之辈猖狂?” “秦氏,你住口!”谢皇后一拍桌案,怒喝:“本宫要你来教?没有规矩,目无尊长,来人,把她给我拉下去。” 两个身强体壮的太监上来就要拉秦婳,秦婳挣扎了一下就被拉住,在两人的压制下依旧一副不甘屈服的样子:“皇后娘娘不为臣媳做主,却对臣媳万般刁难是何道理?臣媳不服!” 看着秦婳那赤红的双眼、一脸悲愤的表情,谢皇后仿佛明白了什么,但又一下子没抓住。 袁嬷嬷倒是精明,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道:“娘娘,她这是在逼您呢。” 谢皇后微微恍惚,猛然反应过来,死死的盯着秦婳,目光仿佛淬了毒。 如果秦婳知道那些布匹是她弄的,那她这么闹,就是要坏她名声,还要逼她自己亲自处置自己的人。 在门口喊一声,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而在她这里闹这么一出,此刻保不齐已经传出去了。 后宫之中,只要有心就没有秘密。 千万双眼睛盯着,她什么都不敢做,甚至为了地位稳固,只能自断臂膀。 “你算计本宫?” 秦婳目光坦荡,什么算计,她听不懂。 皇后现在真是恨不得把秦婳碎尸万段。 这两年秦婳实在是太过软弱可欺,一副随便被拿捏的样子,皇后也习惯了这个没出息的儿媳,所以被她突然的反抗打得手足无措,全然没了平日的淡定。 秦婳难得的勾了一丝唇角,反应过来了啊,可惜……晚了。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兵法诡道,用来对付婆母一样可行。 在皇后面前装了两年,求的不过是个安稳,可她都如此退让了,皇后还下毒手,甚至牵连了林满月腹中胎儿,如此,她何须忍耐? 满是尖锐的刺猬是赢不了猛虎的,但是却能叫猛虎知道什么叫疼。 以往怕得罪皇后被迁怒,现在得罪了皇后,她也会得罪彻底。 看得出皇后快被气死了,接下来怕是不会让她好过,秦婳不怕皇后折磨,皇后用什么手段在她身上,用得越重,反噬得也就越重。 她皮糙肉厚,无惧生死,就是不知道皇后可承受得住那些反噬。 秦婳任由两个太监压着自己,半分都没有反抗,皇后气得颤抖:“给本宫打,狠狠的打。” 竟是表面功夫也不维持了。 两个太监得令就要把秦婳拉出去打,却在转身之时看到走进来的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叩见太子殿下!” 第三十三章 仅此一次,太子殿下! 来人一袭玄紫色龙纹锦袍,鎏金腰带束裹,勾勒出线条流畅的腰身,行走间暗纹浮动,金扣耀眼,玉佩流苏垂缀,雍容华贵。 端看这身姿便已然是非凡之人,更别说那张让人见之难忘的俊朗容颜。 这人一出现,浮躁的空气瞬间都安静了下去,那些嚣张的宫人都瞬间熄了火焰。 除了皇后和秦婳,其他人都齐齐跪了下去:“叩见太子殿下。” 坤元宫里的人可以不认太子妃,但不能不认太子。 “太子妃做了什么,怎么值得母后发这么大的火气?” 清越如珠玉敲击的声音,带着青年男子独有的磁性,语气含笑,漫不经心。 说着朝秦婳伸手,泛着柔光的眉眼仿佛含着无限深情:“爱妃?” 好戏没唱完被打断,秦婳很不满,不过比起对付皇后,太子更加危险,是以她很识时务的将手递了过去,她倒要看看这位太子爷想做什么。 太子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仿佛是极为有趣的物件。 男子体温比女子高些,秦婳感觉自己手掌像是放在铁板上煎烤,别扭煎熬。 “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邪气盎然:“自然是跟爱妃一样来找母后做主的,那些宵小之辈欺负到孤头上,该死。” 秦婳:“……”拿不准太子到底什么意思,但她闻到了太子身上的血腥味。 不浓郁,但很新鲜,尤其是太子衣袖处,金线绣的福文花边上清晰可见一块暗红色的印记,绝对是人血。 太子来找皇后做主她不相信,不会跑去把人宰了吧? 谢皇后皱着眉头,太阳穴依旧在突突的跳,此刻更是痛得厉害:“太子可别被她迷惑了,这秦氏惯会装仁善,本宫都被她骗过去了。” 太子缓缓抬头看向皇后:“太子妃一时激动,母后何必与她计较?母后也不必为难,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儿臣已经处理了。” 知道自己儿子德性,谢皇后都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捏紧掌心:“你…怎么处理的?” 太子:“他们手脚不干净,自然是处理掉手脚,人已经送往大理寺,这些身份低微的臭虫定然没有胆量谋害孤的妻子,背后必然有幕后主使,儿臣一定要把他们都揪出来。” 语气平淡,仿佛再说今天天气不错,像是根本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一般。 秦婳诧异,太子出手居然没杀人,还送大理寺走正规程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她以为太子爷眼里就没有律法这种东西呢。 谢皇后脸色难看,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身为皇后,绝不能承认自己暗害自己儿媳无子,这要是传出去,她这皇后之位怕是都坐不稳。 可不承认,儿媳闹得满宫皆知,儿子更是把人送到公堂之上,这是活生生把她往绝路上逼啊。 “你们退下,本宫有话跟太子说。”谢皇后显然已经做出了选择。 太子终于放开秦婳的手:“出去等着孤。” 秦婳似乎已经知道了结局,可她敢跟皇后硬钢,因为她占了理,对上太子可就没什么胜算。 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出去了,还没走出门口,隐约听见皇后不满的语气:“两面三刀的虚伪女人,哪儿值得你这么稀罕?” 太子声音很诚恳:“太子妃很好。” 切! 也不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还在皇后面前演上了。 屋内,太子和皇后说了没一会儿就出来,看脸色,着实看不出什么,说不定皇后的表情都比他精彩。 “太子妃盯着孤作甚?在这外面不好,回去孤给你看。” 秦婳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艰难的转开头。 明明年纪不大,这位怎么跟千年狐狸成精似的,半点儿破绽也无,尤其是这种主动的亲密,让人招架不住。 “殿下尚在禁足中,这般出府,不怕皇上责怪?” 太子云淡风轻:“无妨。” 说完拉住秦婳的手,竟是一路牵着她出了宫去。 一路上遇到不少宫人,很多都是秦婳不曾见过的生面孔,看似不经意的路过,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明显是各宫派来的探子。 不过显然他们要失望了,本来是来打探太子妃跟皇后之间的龃龉,结果却只能被迫看着太子牵着太子妃离开。 旧的流言需要新的流言覆盖,接下来所有人在意的都只会是太子和那个被抛下两年的太子妃的感情,至于太子妃被害一事,总会想办法压下去。 就算有人查到了真相,也不过就是不出意外的了然一笑。 皇后不喜太子妃众所周知,谢未央入太子府板上钉钉,对太子妃下药什么的,又不是剧毒,不过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已,无可厚非。 谁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去找皇后不痛快,因为根本没用,皇后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推给旁人。 傻子才会拿这种不痛不痒的罪名去得罪皇后。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太子出面。 一步错,满盘皆输。 秦婳打了皇后一个措手不及,本可以让皇后自乱阵脚,结果太子出来救场,一切烟消云散。 是了,太子是皇后亲子,不管母子感情是否亲厚,皇后的地位稳固与太子之位息息相关,太子怎会让她为难皇后,让别人落井下石。 太子没错,可林满月腹中胎儿何错之有? 一路回来,除了太子牵着她的手之外,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马车停在太子府门口,她率先下地,等着太子下来,二人一起往里走。 来到分道的岔路口,秦婳才停下脚步,良久只说了一句:“仅此一次,太子殿下!” 她并非软弱可欺,也绝不接受息事宁人,这个仇,她永远记着。 楚云绛停在原地,看着秦婳走远,好一会儿尚青书才赶回来:“殿下,安置妥当了。” 说完见太子爷脸色不太好,想到什么,殿下应该是和太子妃一起回来的,现在这样,莫非太子妃给气受了? 他摇摆着折扇,一脸高深莫测:太子殿下对太子妃似乎有些不同,只因为是夫妻的原因? 第三十四章 如鲠在喉,夜不能寐 回了西院,秦婳找来玉琴询问林满月的情况。 “林掌事喝了药休息了,今日瞧着精神了些,但还是有些虚弱。” 刚刚才早产,还流了那么多血,怎么能不虚弱? “大夫来过了?” 玉琴点头:“大夫看了,说没有大问题,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大夫还说林掌事底子不错,调养一两个月就好,不影响以后怀孕。” 勉强算是个好消息了。 “好好照顾她,有什么事情立刻告诉我。” 玉琴:“奴婢明白。” 秦婳没敢去见林满月,因为无颜面对。 她不是怕林满月怪罪,而是怕她不怪罪。 当太子妃之后她一直敬小慎微,谨言慎行,生怕自己犯了错连累身边的人。 不曾想她都如此低调退让了,还是会被人针对,第一个被连累牺牲的竟然是一个未出事的孩子。 今日怒气上头,她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可得罪了皇后,最后却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失望是必然的。 皇后这种擅长后宫阴私手段且位高权重的人,最难对付,一力降十会,可对方打不得,杀不了。 这种人你捧着她,她还不屑你卑微的身份,但你要是得罪了她,便是蝼蚁她也得踩你几脚。 今日,可不就是把她得罪死了。 不过也好,以后不必伪装,从此之后,让皇后一看到她就如鲠在喉,夜不能寐,多好。 皇后再大,也不能杀一个无罪的太子妃。 讲礼数,皇后不能把她如何,可要是搞暗杀,那可就不见得是谁杀谁了。 秦婳去了书房,铺开宣纸,研磨提笔,抄写往生经文。 雪玲坐在一旁安静的研磨,小狗子进来喊她两次,没喊动,自己跑出去玩了。 从傍晚开始,写至子夜。 瞥了眼趴在桌边睡着的雪玲,放下笔走过去,弯腰将小丫头抱起送回她的房间。 雪玲迷糊醒来:“唔……婳姐姐……” “睡吧。”秦婳将她头扣在心口,轻轻拍打肩头哄着,把人抱到床上方向,帮她脱去衣服盖好被子。 雪玲依恋的靠向秦婳,抱着她手臂睡得香甜。 秦婳安静的坐在床边等着雪玲入睡,等她彻底睡着都开始打小呼噜了,这才轻轻将手抽出来。 看着睡着之后一派天真恬静的雪玲,秦婳不由得叹息一声。 这一次林满月的孩子是无意被连累,可接下来那些有意的针对又会向谁去? 雪玲这小丫头被她保护得天真无邪,怎么舍得让她受伤害。 两军敌对,冲锋陷阵的时候可不兴带这样的小丫头。 摸了摸雪玲的头,秦婳起身走了出去,夜风凉彻骨,吹得人一个激灵。 秦婳没回去继续抄佛经,沿着游廊慢悠悠的走着,走累了,找个地方坐下,靠在柱子上吹风,风冷,吹得人格外精神。 其实她也没多少复杂的事情需要想,因为要想的要做的,早已经心如明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然呢?难不成还能造个反? 秦家有兵,但天下未乱,祖坟上没冒青烟,想都多余。 没坐多久,豆大的雨点突然落下。 疾风骤雨,很快天地被笼罩在雨幕之中。 秦婳靠着柱子,听着雨点敲打的声音,昏昏欲睡。 玉筝拿了毯子去给秦婳盖上,一抬头却发现对面坐着一道玄色身影,赫然是太子殿下。 “太……” 她吓得连忙要跪,却被太子抬手制止挥退。 玉筝担忧的看了眼睡熟的主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离开了。 风雨吹得灯笼晃动,灯火明灭,映着太子爷那张格外昳丽的容颜邪气横生。 冷白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剔透的眸子幽冷异常,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人类该有的温度,凝视着秦婳难以安稳的睡颜,一丝疑惑闪过。 一个未出世的胎儿就能乱了她的阵脚,她是如何领兵作战的? 精才绝艳、少年将才? “呵……”屈指弹了弹衣袖尘埃:“不堪一击。” 起身离开,衣摆在夜色中划过凌冽冰冷的弧度。 许久,秦婳缓缓睁开眼,不解的看着太子离开的方向。 专门跑来讽刺她? 有病! ---- 地牢里,黑衣杀手被绑在柱子上,鲜血浸湿了夜行衣,血液滴落,滴答作响。 “噗呲……”短刀刺入血肉,下一刻又快速拔出来,鲜血飞溅,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度。 而动手之人,正是太子楚云绛。 两滴鲜血落到他脸上,顺着白玉妖冶的脸颊缓缓滑落,映得那剔透的眸子都染了血色。 明明有着俊美若神的容颜,却给人宛如地狱恶鬼的森寒戾气。 看着倔强坚韧的杀手,他缓缓勾唇:“不臣服,这么想死?孤偏偏不让你如意。” “留着这条命回去告诉你那主子,孤既然回来了,他的人头孤随时去取。” 杀手抬了抬头,最终又重重垂下,而后被人直接拖走。 尚青书默默的看完,手中的折扇合拢又打开,扫了眼正在擦拭脸上血迹的太子爷:“殿下今日情绪起伏很大,因为太子妃娘娘?” 他很好奇,两年前太子对太子妃冷淡无视、避之不见,两年后回来却主动亲近太子妃,已经没什么在乎的人,细微的情绪波动都是稀奇。 明明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他却总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 太子不紧不慢的整理衣袖:“世间有三种人,敌人、友人、无关之人。” 尚青书想了想,一时间竟然无法界定太子妃属于哪种。 敌人显然不是,友人?很勉强,无关之人,那可是太子嫡妻。 尚青书盯着太子挺拔修长的背影,思索着所谓的三众人,突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是了,太子的世界是只有三种人,而太子妃不属于这三种,她是第四类人,与那三种都不同。 妻子、非敌,与任何人不同的唯一。 无关情爱,也许更多的是责任。 太子妃的出现和一切遭遇都是因为太子爷,所以,这其中所有的不同,皆因太子一念。 所以,仅仅如此,足以牵动太子爷的情绪? 第三十五章 不曾怪罪,不说原谅 这一夜,有人忧愁、有人欢喜、有人难以入眠,有人命丧黄泉。 秦婳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巳时,慢悠悠的用了早膳,王集告诉她内务府那几人的头头死了,底下的人根本不知道谁做的,问也是白问,案子只能断了。 秦婳不置一词,这个结局她早就料道了 皇后只是在布匹上下了点儿药,并不是直接毒害秦婳性命,况且秦婳这个太子妃好好的。 事情曝光顶多是皇后名声有损,也仅此而已。 就算知道真相,谁又不忌惮太子、谢家三分? 替罪羊死了,案子一断,自然了了。 倒是可怜了那个枉死的头头,明明是听命行事,却赔了自己性命,冤的呢。 秦婳知道这件事情不会再有后续,但没想到霍轩竟然来了。 “霍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秦婳已经安排了人手,但现在才开始,霍轩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霍轩身躯高大,衣衫整洁,明显是收拾过才过来的,但神情难掩疲惫:“黄海自己撤诉,还带走了柳湘的尸体,案子直接消了,你威胁黄家了?” 秦婳怅然失笑:“你出来早了。” 她想来着,但还没动手。 霍轩和霍栎就算被定罪,那也不是立刻就要命,那些人既然出手了,她自然要把背后的鱼钓出来。 王集这两天去跟踪毛诚意了,应该已经有结果了,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拿捏毛诚意。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想让官府放人没那么容易。 所以现在事情这么干脆,定然是有让官府和毛诚意等人都畏惧且不敢得罪的人出手。 除了太子爷,她想不到别人了。 这算什么,打一棍子给颗甜枣吗?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就算了了。”秦婳情绪沉敛,默了半响才开口:“霍大哥……满月姐腹中的孩子没了……” 霍轩猛然一震,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秦婳不敢看他眼睛:“皇后在布料里下了药,想伤我身子,满月姐用那布料想做些小衣服,却被连累落了孩子……是我对不起你们……” 空气似乎凝住了许久,又似乎只有片刻。 霍轩半低着头,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起伏:“我去看看她。” 不用秦婳带路,霍轩知道林满月住在哪里。 站在回廊出,风从前面吹来,似乎能从秦婳心口穿过去,冷风带着雨水湿气,丝丝凉彻骨。 霍轩不知道进去了多久,等他出来的时候,秦婳还是站在原地,半步都没挪动。 霍轩并肩站到秦婳身侧,沉默许久,伸手在秦婳头顶拍了一下,什么都没说,走了。 从小一起长大,很多感情无需言语,一个动作,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曾怪罪,不说原谅,无需多言。 脸上冰凉,是泪水划过的痕迹。 秦婳连忙擦了眼泪,快速收敛这一瞬间的软弱。 霍轩出去不久,带着不少林满月喜欢吃的东西回来,只陪了林满月一会儿就走。 毕竟这里是太子妃住处,哪怕是兄长,那也是外男,待久了不好。 玉筝告诉秦婳,霍轩想带林满月回去养身体,被她拒绝了。 秦婳扯了扯唇角,艰涩的笑了笑,满月姐啊…… 夜晚,秦婳洗漱之后在屋内坐着看了一会儿书,等到天色渐晚,她才捞了个枕头抱着朝林满月的房间走去。 推门进去,林满月睡在床上,白天睡得多,此刻看着倒是没什么睡意,见秦婳抱着枕头进去,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我家婳婳还是小姑娘呢。” 秦婳很小就没有母亲陪伴,从去边关开始,就是林满月陪着她照顾她。 两人虽然没睡在一起,但秦婳每次被秦将军骂了,或者遇到挫折,就会抱着枕头去林满月那里找安慰。 不过那都是秦婳十岁之前的事儿了,十岁过后她就不会像小姑娘一样撒娇了。 今天可谓是时隔七年头一遭,秦婳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还是来了。 抱着枕头爬上床趟到林满月身边,轻轻的依偎着她。 她不说话,林满月也不多问,伸手默默她的头,亦如小时候一般安慰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林满月睡了过去,她的身体依旧虚弱。 一动不动仿佛早就睡着的秦婳缓缓起身,目光清明湛然,哪儿有半分睡意? 轻手轻脚的下床,凝视着熟睡的林满月,许久之后,缓缓转身离开。 她哪儿有颜面找林满月安慰自己,她是来找勇气的。 神都两年,多了一个低调无能的太子妃,也削弱了秦家三郎的锐气锋芒。 西院这小小天地,困得她寸步难行,也困了她的满腔壮志,凛然无畏。 而今当头棒喝,彻底将她敲醒。 第二天一早,秦婳让人给林满月收拾了东西,备了轿子进府来抬她。 林满月脸色大变,声音都凌厉了不少:“婳婳,你这是做什么?要赶姐姐走?” 秦婳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神色恢复到以前的自然从容:“我可舍不得赶你。” “你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好好休息,我这边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养着。” “你之前担心姐夫,现在姐夫担心你,我可不能做那拆散有情人的恶霸。” “你回去安心修养,等养好身子再回来,我这身边可缺不了你帮忙。” 见林满月还是不赞同,秦婳抱了抱她:“姐,昨天姐夫都快哭了。” 林满月:“……” 她是不相信霍轩会哭的。 战场男儿,流血不流泪,相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霍轩流泪。 孩子没了,难受是有,但何至于软弱到哭泣? 明知道秦婳是胡诌,但林满月却也不能再反驳,她想照顾秦婳,但也心系自己丈夫。 罢了,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回去陪陪丈夫,等到身体好了再回来。 等林满月答应了,秦婳还把雪玲也拎上丢给她,连带着那只小狗子。 雪玲瞬间眼泪汪汪,一把抱住秦婳的大腿:“婳姐姐,我不要走。” 秦婳屈指在她额头一探:“别跟我闹,又不是不要你了,去满月姐家里玩儿一阵,这几天我有事儿要做,没空理你。” “奥哦!”雪玲扁扁嘴,委屈巴巴的答应了。 第三十六章 无暇公子 送走了她们,秦婳换来玉筝给她换衣服。 玉筝给她梳头的时候,秦婳透过镜子看到站在后面捧着托盘的离月。 她将近一个月都没近身伺候,秦婳都快忘记她的存在了。 扫了眼她的右手,看起来伤应该好了。 梳妆打扮,挽发簪花,一番打扮下来,看着镜中端庄恬静的女子,秦婳难得没有感慨,只是浅浅笑了笑。 华丽的衣服穿在身上厚重如裹,是为了凸显华贵,也是约束,以前总不喜欢,现在倒是恰好适合她。 这一次,是秦婳主动踏足君华殿。 小太监进去通报,得到答复之后秦婳才进去。 明明是算计好午后时辰才来的,没想到太子竟然才刚刚准备用膳。 “妾身给殿下请安!” 太子懒散的抬眸看了一眼,情绪不明:“太子妃怎么有空过来了?” 知道,装不懂呢。 秦婳也不动声色:“就是来看看殿下。” 不提皇后之事,不问霍轩之案。 聪明人不是寡言,而是有些话说了就是多余。 楚云绛轻轻敲了敲桌面,立刻有人在桌上加多一份餐具。 “过来,陪孤吃饭。” 刚刚吃过的秦婳:“……” 秦婳到底还是坐上了桌,太子没动,她也不动,直到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很好,这不是让她吃饭,是乖乖侍候呢。 拿起筷子,夹了最近的滑鱼片,用小蝶子装了送到太子面前。 这位爷看了两眼,然后纡尊降贵的吃了。 但吃完就不动,就等着她。 呵,惯的毛病。 碟子就在面前,伸手自己夹能咋滴?别人筷子夹到碗里都凉了,吃了也不怕肚子痛。 而且旁边有太监有婢女,干嘛非得她来? 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心里没点儿数,也不怕吃她夹的才噎死。 咦……秦婳想起前不久这位吃饭的时候还中毒来着,筷子上夹的菜都掉碗里了,缓缓转头看向太子:“殿下,这……不会中毒吧?” 上次把有毒的菜夹给太子吃的梅良媛走得悄无声息,她怕不会成为下一个失踪人口? 太子突然笑了,难得的真切笑意,云雾散去,清晰可见:“孤这里可不是谁都有本事下毒的。” 秦婳挑眉,所以,他这是承认上次是故意中毒的? 这位太子爷看着深不可测,做事也乖张无忌。 皇后心思深沉、手腕恶毒,但她尊贵的身份带给她的束缚限制,让她并非那么难以对付。 反倒是这个太子爷,深浅不知,喜恶难辩,功夫深不可测,手段狠辣无情。 狂妄又邪门、对付起来难,讨好似乎也不容易。 难搞啊。 秦婳可不会侍候人吃饭,自己看中哪个夹哪个,可不管太子爱不爱吃。 见太子来者不拒,反倒是给她来了脾气。 也不夹肉了,照着配菜夹,芹菜、萝卜、蒜片、姜丝…… 看着连眉头都没皱照单全收的人,秦婳眉梢一杨,服气了。 娇气,屁事儿多,但意外的不挑食。 嗯,也不能说是不挑食,这种连姜丝都能面不改色全部吃下,坚决不让人捉摸到自己的喜好,想想还挺让人心惊的。 最终,在秦婳把一个鱼头夹到太子碗里之后,太子放下筷子,结束了这顿饭。 秦婳看了眼那不甘心的鱼头,啧,凭什么姜丝都能吃,却独独不吃鱼头,看这鱼都死不瞑目了。 秦婳甚至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败给了一颗鱼头。 楚云绛诡异的读懂了她的想法,然后一个鱼头落到秦婳面前:“太子妃如此不舍,那便给你吃吧。” 谁特么想吃鱼头? 秦婳假装看不见,等两个小太监侍候太子漱口净手之后才道:“妾身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事与殿下相商,妾身想在府中添一个侍卫。” “妾身说的是霍栎,霍轩的弟弟,想必殿下是知道的。” 楚云绛抬手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道:“孤不缺护卫,但也不差多一个,但是孤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目光幽冷的落在她身上,别有深意:“就算你是太子妃,也得给足孤理由才是。” 秦婳不看他那双洞悉的眸子:“我要说他武功不俗,想必殿下会说你的护卫都武功不差,妾身不过是想留这么个人,殿下直接说你如何才能答应就是。” “爱妃果真直率……”听不出他这话是夸是讽,又道:“孤也不缺什么,不如就陪孤用一个月饭,爱妃意下如何?” 秦婳:“……”登鼻子上脸,迟早噎死你。 “殿下……妾身可以!”吃个饭而已,跟她的目的不冲突。 目的达到,秦婳不紧不慢的走出来,遇到迎面走来的尚青书和曲瑯,目光不自觉的被那一袭藏青色锦服的男子吸引过去。 曲家无暇公子之名她也早有耳闻,八年前就已经进了翰林院,博学多才,年轻有为,不出意外,未来内阁必有他一席之地。 秦婳之前听到过无数次他的传闻,但并没机会认识,曾经倒是见过他长街打马,那时未认真看清面容,今日倒是看到了正面。 他的容貌并非王镜之那般谪仙出尘,仿佛出现在人间是被玷污了一般。 曲瑯反倒是有种人间该有的凡尘气息,清贵雅正、温和从容,并没有刻意的表现出疏离和倨傲。 他的容貌不令人惊艳,但五官端正、眉眼清朗,行走间举止克制严谨,神态平淡。 当真是君子端方,文人风骨,一身笔墨书香之气。 文官看不起武将,武将看不起文官,但在将门出身的人眼里,若是文人君子是一个褒义词,那应当就是眼前这人的模样。 秦婳难得看一个人看得失了神,直到两人见礼的声音把她拉回来。 “下官见过太子妃娘娘!” 秦婳微微点头,收敛起自己一瞬间的晃神,没有多言,转身离开。 尚青书暗暗惊讶,刚刚太子妃看曲瑯的表情是不是有些不对? 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晃神,饶是尚青书有九个心眼子也不能猜到秦婳的想法。 带着曲瑯进去,太子也坐在一盘喝茶,几个奴才正在收拾餐桌,尚青书眼尖的看到两套用过的餐具。 第三十七章 圆房的事儿还是别提 “哈!” 走出老远,秦婳突然绷不住笑了一声,为自己刚刚那一刻的失神。 在看到曲瑯那一瞬间,秦婳不知怎么想到了一个词----如意郎君。 书香晕染,端庄大气,饱读诗书,满腹文采,仕途坦荡,前程似锦。 这才是那些高门贵女喜欢的书生吧,不比那画本子里写的贪图富贵的穷酸书生有魅力多了? 曲瑯是八年前的状元郎,那时他才堪堪十九岁,打马游街之时,不知道乱了多少姑娘家的芳心。 可曲瑯早就定下了婚约,为了不打扰他读书才没成婚,那姑娘一直等到他成了状元,放榜那天,正是二人婚期。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人生两大美事给曲瑯都占了去,可谓是风头无两。 时至今日,后来又出了两位状元,却再无曲瑯当时盛况。 无暇公子可不是浪得虚名。 眼下据说能超越他的也就一个王镜之,文采有了,未婚妻定了,天时地利,就差明年开科金榜题名。 不过这都是世人臆想,王镜之那般高傲的人,怕是绝对不会按照曲瑯的路数来。 高傲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公子,怎么能成为曲瑯第二? 王镜之不会,王家也不允,都较着劲呢。 “太子妃。” 一道浅紫色身影从花丛中走过来,婷婷袅袅,仪态婀娜。 秦婳扫了眼她手中的花朵,秋日花朵不多,菊花蔷薇开得正艳:“温良媛好雅性。” 温良媛微微捏紧花,拘谨的上前,警惕的扫了眼四周,小心问道:“太子妃可知梅良媛怎样了?” 秦婳不解:“你没去问太子吗?” 这事儿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感情在她这儿还没翻篇儿呢? 不说问太子,就说随便问个下人,那也该知道梅良媛被梅家接走了吧。 太子爷难得大慈大悲,没有杀这个‘毒杀’他的人,这事儿都成为新的稀奇了。 想来太子也知道那梅良媛是真无辜,良心未泯,到底没真下下手杀人。 其实比起太子爷那微不可见的良心,秦婳更倾向与梅家用了什么利益来换回这个女儿。 不然实在是不符合太子爷那邪门的性情,这突然的善良,让人极度不适应。 而梅良媛自被接回去之后就再没出现,梅家人缄口不提。 是生是死其实还真不好说。 虽然梅良媛是因为‘毒杀’太子这样的事情被送回家族,可秦婳却仿佛能看到她这个太子妃的结局。 温良媛摇头,神情黯然:“我不敢问殿下,也不敢问其他人。” 合着她这太子妃看起来最好说话咯? “她已经被送回梅家了,梅家亲自带人来接的。” 温良媛似乎没被安慰到,脸色更难看了。 她对秦婳施了一礼:“妾身会弹写曲子、插花、丹青也尚可,可以给太子妃姐姐解解闷儿,还望姐姐莫要嫌弃。” 秦婳第一瞬间迷惑,下一刻反应过来,温良媛这是投诚呢。 莫非被太子吓到了? 秦婳想了想,目光落在温良媛脸上。 温良媛的容貌不差,虽然够不上绝色,但是那种大家闺秀的温婉秀气。 她一声姐姐,秦婳倒是想起她也才十六,少女眉眼青涩、带着淡淡的愁绪,就像这秋日里开的花儿。 军中出身的人多少都有点儿怜香惜玉的心,因为自己强势,所以总想保护弱者。 尤其是她这看着赏心悦目又柔弱无助的样子,很难让人拒绝啊。 “好啊。” 不管她是真心诚意还是别有居心,没有威胁,那就不深究,她倒是想看看这位以后会做什么。 温良媛似乎是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对秦婳展颜一笑:“妾身名叫温时惜,姐姐叫我时惜就好。” 秦婳也浅笑:“好的,时惜。” 就这样,温时惜跟着秦婳去了西院,还给秦婳插了一瓶子花。 弄完之后没有多留,说明天再来就走了。 玉琴眉头紧锁:“娘娘,奴婢觉着温良媛别有居心,怕是打着什么坏主意,想利用娘娘呢。” 玉筝赞同:“娘娘还没和太子圆房,可不能让她捷足先登。” 秦婳:“……”圆房的事儿还是别提。 伸手拨弄着那瓶花,怪好看的,也足够醒目。 乍一看是温良媛的讨好心思,阴险的一想,怎么那么像是在挑衅她? 正妻面前,一个如此醒目的妾室,亏得她不在乎太子的宠爱,不然,她如何忍得下这人。 嗯哼?怎么越想越觉得这温时惜别有居心? 比起投诚,给她这个出身低微的太子妃伏低做小,若是被她这个太子妃针对暗害,一副凄惨的样子,降低人的戒备心,也能引来太子注目和同情。 对于一个一心想要侍寝的良媛,似乎后者才更合理啊。 若真如此,那接下来可就有好戏了。 “娘娘,王大哥回来了。” 王集进来,一脸愤怒,压抑着情绪先行了一礼:“娘娘,属下来迟了。” “不负娘娘期望,属下找到了黄海的据点。”说着没忍住啐了一句:“这些人简直就是畜生。” 秦婳从柳湘口中得知那黄海做得最大的生意不是茶叶,也不是舶来品,而是人口贩卖。 不过黄海做得很神秘,这事儿从没告诉过她,这还是她无意间听到的,仅此而已。 秦婳让王集去查黄海,让他着重去查一下这方面,她总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现在有了答案。 “看到什么了?” 王集深吸两口气:“黄海确实是在做人口贩卖,但跟一般的人牙子做的却不同。他手下那些人并非正常渠道来的神都,无迹可查,也不知道贩卖向何处。” “属下胆子大摸到了他们的窝点,那里面是大大小小的笼子,那些被贩卖的人小到七八岁,大到二十几,有男有女,全都关在里面。” “他们一个个都遍体鳞伤,鞭笞、棍打再寻常不过,而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打人还不够,还将人糟蹋了。” “不管是男的女的,年纪大还是年纪小,被他们当货物一样挑选,当牲口一样糟蹋。” “我亲眼看到两个年岁不大的姑娘被虐待得没了气息,他们直接就把人拖出去往山崖下面丢。” 第三十八章 这位才是真正的厉害 王集:“天亮之后属下下去看了一眼,那山崖下方刚好有个天然大坑,坑中长了不少大树,那些尸体丢下去有的落地了,有的挂在树梢,时间久远的已经变成白骨,多得数都数不清,这群禽兽不如的畜生!!” 秦婳想过不会是什么好局面,不然黄海不至于隐秘到连柳湘都不知道只言片语,但这也太黑暗了。 本就是远方绑来的人,没有亲戚,没有通关文牒,人死了,直接一裹丢进乱葬岗,尸体腐烂化骨都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来过又失去踪迹。 一群畜生,完全不把人当人。 不过绑这么多的人,还如此肆意欺辱虐待,所图为何? “辛苦了,你把地形图画出来,之后怎么做还得想想。” 直觉告诉她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大麻烦,不过她也不怯,没理由她还会怕几个畜生。 王集点头出去,那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估计好久才能消。 没多久王集就把地形图画好了,秦婳看了眼,荒郊野外,悬崖绝地,确实够隐蔽,若非王集是军中出色的斥候,怕是找不到这么个地方。 按照王集所言,那里应该就是他们藏人的大本营了,但这一下子捅到了老巢,她却有些无从下手了。 她没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去捅破这件事情,也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知道。 霍轩刚刚才出过事,也不行,主要是他身份不够。 秦婳倒是有实力带着人去把那些渣滓杀了,可没有理由,私自动兵杀人,恐怕黄家没事儿,她的人头先落地。 做事情得找对人,否则神兵利器也不如柴刀。 所以,宋尚书那边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拿到那么多见不得光的消息,却这么多天都没敢对敌人下手,甚至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想想就让人气闷。 亏得她没指望宋尚书那边出手解救霍轩,不然那两兄弟人头都块落地了。 --- 黄海那些事情秦婳暂时不能动手,倒是皇后娘娘见不得她好,第二天一早派人来传她入宫去学规矩。 这一点秦婳还是得受她拿捏,也没说装病躲避,她倒是愿意入宫去看看皇后那被膈应的表情。 虽然最后这事儿压得住,可后宫里哪个不是人精?皇帝那边就没点儿风声? 就算不能当面说,总会有那么一点儿风向不对,就这也足够让皇后堵心了。 秦婳规规矩矩的入宫了,然后在坤元宫大殿门前被晾着了。 嬷嬷说是进去通报,一去无踪,其他宫人也避着她走,仿佛她身上有瘟疫一般。 谢未央今日又来了坤元宫,她倒是没有避着秦婳,拿了把扇子坐在回廊上,悠闲的扇着,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活该。”不乖乖听话,顶撞皇后姑姑,还妄图生下太子表哥的孩子。 野心不小,却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想到上次自己被太子表哥气哭的时候被秦婳看见她就气得不行,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在秦婳面前丢人。 现在秦婳得罪了皇后姑姑,简直自寻死路,想必用不了多久,她不必委屈自己当侧妃,这太子妃只有她才配。 谢未央那明晃晃的敌意让秦婳心里发笑,这位谢姑娘看不起她,却又深深的嫉妒着她。 却不知她看不起秦婳,秦婳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说是世家大族的贵女,一点儿也沉不住气。 她想跟太子和离不容易,可皇后想要换了她这个太子妃也是不能,礼法摆在那里,非大罪大过,不得废。 只要她不死不让位,这谢姑娘就算再高贵也只能嫉妒眼红。 秦婳站得百无聊赖,她是习武之人,现在天气又不热,让她罚站,除了无聊,没什么更大的伤害。 罚站、罚跪、抄书、学规矩,皇后能用的手段也就这么多,这两年她都摸透了,而且每一样都可以做到让人挑不着错处。 皇后就算是婆母也不能虐待太子妃,否则皇后不善不慈,多的是人能对付她。 至于暗地里那些手段,就只能看谁技高一筹了。 往常秦婳至少得站上一两个时辰,现在皇后恨死她了,站大半天也不出奇。 秦婳做好心里准备,两眼发呆,开始神游天外想别的事情去了。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来到近前,秦婳回神,看着站在面前身着宫装的美貌妇人,缓缓行礼:“秦婳见过贵妃娘娘。” “免礼。” 闻贵妃浅笑盈盈:“好久不曾见到太子妃,看着好像又漂亮了,你这是来给皇后请安的吗?太子妃就是孝顺懂礼数。” 闻贵妃说着就拉上秦婳的手,亲切道:“难得遇见你一次,走,我们一起进去。” 这话说得万般和善,实则字句机锋,前日秦婳那一闹,她不相信这位没收到消息。 秦婳入宫次数不多,遇见这位的机会更少,但为数不多的几次遇见让她深切的明白,这位才是真的厉害。 柔善、亲和,对谁都客气温和,贤德之名更盛皇后。 不显山不露水,深不可测,难以捉摸。 而且这位还是那大皇子的生母。 二皇子和三皇子都因为得罪了太子差点儿被弄死,独独大皇子低调中庸,谁都不得罪。 局势未明、战争未起,低调才是最明智的。 这母子二人精明着呢。 秦婳故作为难,连忙就要拒绝,赵嬷嬷从里面走出来,吊着一双眼睛森森的盯着她:“太子妃,皇后娘娘宣你进去。” 说完才对闻贵妃一礼:“见过贵妃娘娘。” 这是生怕她说什么让闻贵妃抓到把柄呢。 闻贵妃对她摆摆手,只是热情的带着秦婳进去。 谢皇后已经坐好等着了,闻贵妃先上前见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宫中三足鼎力,东风压倒西风,闻贵妃出身四大家之一的闻家,又生了长子,名声又好,是公认的可以比肩皇后的存在。 可越是身份贵重,闻贵妃似乎越是和善,尤其是在皇后面前,那叫一个礼数周全。 该低头低头、该讨好讨好,从不见半点儿嚣张之色。 显然,多年交锋,谢皇后也是看透了这位的本事,忌惮戒备,不敢松懈。 第三十九章 这就是命,得认! 谢皇后固然想为难秦婳,这个时候也只能把她放在一边,整个人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端庄雍容:“贵妃免礼,今日怎么有空来本宫这里了?” 闻贵妃轻叹口气:“臣妾接了个差事,实在不明白,这才来找皇后娘娘。” 谢皇后还很淡定:“哦,还能让你为难,倒是稀奇。” 闻贵妃为难的看了皇后一眼:“太后的千秋宴到了,皇上却下令让妾身操持,这历来都是姐姐办的事儿,皇上却突然交给妾身,妾身就想来看看,可是皇后娘娘身体不适?” “妾室倒是愿意给皇后娘娘分忧,只是这么大的事情,我也不敢自作主张,所以前来找姐姐商量。” 闻贵妃一开口,皇后的脸色就变了,差点儿没能维持住端庄体面。 皇上不让她这个皇后主持太后千秋宴,而且还不通知她,这不是直接打她这个皇后的脸吗? 只需一瞬间就能想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刀子一样的目光刺向秦婳,她这段时间唯一犯的错误就是因为秦婳。 这个祸害!!! 谢未央倒是不知道谢皇后派人给秦婳下药的事情,不过她跟谢皇后同仇敌忾,既然谢皇后瞪向秦婳,那一定就是她犯了错。 正想接着这口气骂一骂秦婳,皇后却缓缓开口了,声音带着些许疲惫:“本宫近日确实有些身体不适,跟皇上提了一嘴,没想到皇上竟然劳烦妹妹去了,皇上让你办你就好好办,不懂的地方再来问本宫。” 闻贵妃仿佛听不出那掩饰之词,一脸情真意切:“那皇后可要保重身体,妾身为娘娘分忧是应当的,皇上素来体恤你,真是羡煞旁人。” 体恤? 谢皇后忍住要吐血的冲动,艰难的挤出一个柔和的笑:“皇上确实一直‘体恤’本宫……” 强压下火气,叮嘱道:“太后今年不是整寿,虽然无需大办,但也马虎不得。” 闻贵妃浅笑:“妾身定然尽心尽力,不过自是不如皇后娘娘仔细,怕是还要姐姐指点一二才是。” 闻贵妃降低姿态,语气柔和,台阶给谢皇后铺好,借口也帮忙找好,自己还搀扶着。 谢皇后就算心里再气,也不得不顺着坡下来,否则就是她不够气度了。 短短一场交锋,明明是闻贵妃伏低做小,却把谢皇后压得死死的。 谢皇后有警惕了,但不多,而且没什么用。 看到谢皇后难受,秦婳舒心了,这样才对嘛。 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什么都可以多,但麻烦还是少些好。 谢皇后目光瞥了眼秦婳,不行,她不能看着这人在跟前,越看火气越大。 抬手:“本宫与贵妃商量太后千秋事宜,你们退下。” 谢皇后的目光一扫,众人就立刻明白哪些该出去了。 秦婳率先退了出去,皇后没让她离开,现在自然不能出宫,她去了坤元宫的后殿。 作为皇后的寝宫,坤元宫庞大恢弘。 除却主殿、偏殿之外,还带了小花园,连廊、水亭、假山鱼塘,占地宽广,景色精致。 秋日盛开的花朵不多,但皇后这里却几乎聚齐了所有能在秋日里开的名花品种。 秋菊、山茶、木芙蓉、蔷薇竞相绽放,桂花、兰花幽香暗送。 小池塘里肥硕的锦鲤悠闲游动,鳞片在阳光下反射各色光芒。 精心雕琢的景致自是好看,不过却不是任何人都能随意闲逛的。 谢未央带着人晚一步出来,高傲的昂着头,对秦婳冷哼一声:“你惹了姑姑,你完了。” 秦婳不言,她站到秦婳身侧,与她一起看向远方,嘲讽道:“你是不是以为表哥喜欢你,真的把你当妻子看重?呵,你想得美。” “太子表哥只是生谢家的气,所以才对我不假辞色,娶你不过是为了反抗姑姑而已,可是你别忘了,姑姑身后是谢家,唯有谢家才能让表哥坐稳太子之位,你不过是一颗随时能被舍弃的棋子而已。” 道理乍一听没错,但实际上怎么都像是谢未央为了上次丢脸的事情做的找补。 秦婳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但:“现在我是太子妃。” 谢未央冷笑:“你是太子妃又如何?出身低微,无足轻重,对表哥没有任何帮助,迟早被抛弃。” 秦婳浅笑,佛性宽和的表情仿佛能包容众生:“恩,不重要,那也是太子妃。” 谢未央梗住,眼里冒火:“你有什么可得意的?要不是捡了便宜,你以为你有资格当太子妃?” 秦婳叹笑:“我是不够身份,不够资格,不够重要,但我就是太子妃啊。” “谢姑娘是太子表妹、皇后侄女、谢家小姐,天时地利人和,可偏偏这位置与你失之交臂,这就是命,得认!” 谢未央气得瞪眼,怒不可遏的瞪着秦婳:“你放肆!” 怒喝一声,抬手就朝秦婳挥过去。 秦婳随手就捏住这轻飘飘的手掌,冷脸讽刺:“我是太子妃,你不过一个谢家女,谁放肆?” “这就是谢家教你的规矩?” 谢未央恼羞成怒,但一时词穷,奋力挣扎:“你放手,你放开我!” 秦婳从善如流的放开了手,谢未央脚下一滑,差点儿摔倒在地,下意识就要怒骂,却听得秦婳冰冷讽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你要跟我闹跟我争,最起码也得先入了太子府吧,没名没分这么闹,不嫌丢人?” 谢未央瞳孔颤动,又羞又怒,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整个人怒到失智,恨不得杀了秦婳,可她身体却不受控制,气到颤抖。 最后愤然转身,大步朝花园走去,结果走得太快,脚下一扭,直挺挺的就栽进了鱼塘里去。 秦婳:“QoQ???” “啊......” “小姐!!” “谢小姐!!” 一群宫女大惊失色,连忙扑过去捞人。 好在鱼塘不深,不用凫水也能把人救上来。 谢未央人上来了,但一身湿透,半身都是塘里的淤泥,何止狼狈二字能形容? 谢未央整个人被吓懵了,被救起来都还没能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她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看笑话的秦婳,瞬间崩溃。 “啊啊啊......” 第四十章 谢姑娘能有什么错呢? 谢未央被护着去洗漱,觉得丢人,急匆匆的跑去自己住的偏殿,一路上宫人看她的目光奇特。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肯定很狼狈,羞愤恼怒之于,她越想越气,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决定不回去洗了,转身朝皇后所在的正殿跑去。 “呜呜呜,姑姑,救命啊……” 秦婳表情有一瞬间的失控,要遭! 果然,谢未央扑进去,吓得谢皇后一激灵,差点儿没认出来这坨泥是谁。 谢未央呜呜的哭着:“姑姑,太子妃把我推池塘里去了,呜呜呜,姑姑救我!” 谢皇后猛然抬头,那目光恨不得杀了秦婳,铁青着脸怒喝:“你好大的胆子!!在本宫的坤元宫就敢伤人,可还有王法?” 秦婳心里冷笑了一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的看着,好像被冤枉的人不是她一般。 闻贵妃眼神一闪,柔声劝道:“皇后娘娘息怒,事情还没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太子妃,还是叫人来询问一下。” 询问,这坤元宫都是皇后的人,而皇后疼爱谢未央谁人不知,谁敢说真相?谢未央说的就是真相。 果然,谢未央恨恨的指着秦婳:“就是她推的我,她还我,说我没名没分,丢人现眼。” 真狠,自己都骂。 主要是骂得还很贴切,秦婳都不好反驳。 谢皇后气得抓紧杯子,恶狠狠的看向旁边:“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几个宫女齐齐跪在递上,都不用串供和犹豫,立刻开口:“回禀娘娘,确实如谢小姐所言。” 秦婳真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呢。 闻贵妃叹口气,想当和事佬,劝谢未央:“未央,你快去洗洗,秋水寒凉,别伤了身子。” 谢未央怎么可能听闻贵妃的劝? 越是劝,她这火气越大:“我不,今天必须要惩罚她。” 明明她最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却说得这么斩钉截铁,骗起来自己都相信了。 谢皇后盯着秦婳:“秦氏,你还有何话说?” 秦婳站在那里,姿态都没有变,不卑不亢,认了:“是我推的,谢姑娘糊涂了,臣媳让她下去洗洗脑子。” 没想到秦婳居然承认,闻贵妃还诧异了一下。 谢未央得意能给她定罪,但听她这么说也不乐意:“你还敢辱骂我?” 这就叫辱骂? 秦婳眉心一挑:“皇后娘娘容禀,臣媳出去之后就站在那里不动,是谢姑娘自己靠过来要跟我说话的,她一个书香门第的千金小姐,没有媒说,没有父命,却嚷嚷着要嫁人,还说要给太子生孩子。我秦婳虽是武将之女,但这样的德性实在是不敢苟同,但谢姑娘态度坚决,我劝不动,只能送她下去清醒清醒了。” “谢家的门风怎么能被人如此败坏?臣媳也是为了皇后娘娘考虑才这么做的。” 谢未央顿时跳脚:“你胡说,我没有!” “姑姑,我没有。” 谢皇后也黑了脸,刚刚还是两个人之间的掰扯,现在居然上升到谢家的门风个教养,这像话吗? 最主要平白让闻贵妃看了她的笑话。 “太子妃要宽容大度,德性仁善,不管怎么说你推人就是不对!” 秦婳低头:“皇后娘娘说得对,都是臣媳的不是,谢姑娘能有什么错呢?她就是恨嫁而已。” 谢未央羞愤欲死,赤红着眼,猛然朝秦婳扑过去:“闭嘴,我撕了你!!!” 谢未央此刻还一身塘泥,秦婳可不想沾上,连忙后退躲避,以至于谢未央扑了个空,直接摔倒递上。 身上的泥掉了一地,她痛得不行,又看到自己一身狼狈,恼羞成怒,彻底崩溃:“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秦婳轻松的躲开了她的攻击,抽空对皇后行了一礼:“谢姑娘情绪激动,臣媳还是不在这里刺激她了,先行告退!” 说完不等皇后表态,脚底抹油赶紧跑了。 谢皇后此刻也恨不得秦婳去死,但这混乱的局面确实不能这样下去:“来人,把未央带下去洗漱。” 一身脏污,如同疯子一样扑来扑去,成何体统。 闻贵妃看够了好戏,起身柔柔告退:“臣妾先行告退,皇后娘娘可千万要保重自己身子。” 谢皇后只觉丢人,巴不得她赶紧走。 闻贵妃走出坤元宫,看着往日里厌恶的高高宫墙都觉得顺眼不少。 贴身嬷嬷靠近小声道:“娘娘,这太子妃和皇后娘娘不合,倒是可以拉拢一下。” 前几天那事儿,加上今天这一出,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出来太子妃和皇后几乎撕破脸了,这场面可真是让人喜闻乐见。 闻贵妃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但随即摇了摇头:“不必做那多余的事情,看着就好。” 太子妃身份不够尊贵,身后没大家族支撑,拉拢了也不一定成为助力,甚至还会因此得罪皇后。 而就这两人的关系,就算没人从中作梗,他们怕是也好不了,何必做那画蛇添足的事情。 就看着他们闹,说不定还有更多的惊喜。 -- 秦婳火急火燎的出了宫,呼吸到宫外的空气,瞬间整个人放松,不亚于劫后重生。 可算是出来了,她还怕皇后留下自己折磨呢。 打不得骂不得的人针对你,应付起来可够麻烦的。 坐上马车慢悠悠的回太子府,突然感觉肚子有些饿,想吃西街的包子,便吩咐赶车的王集驾车去西街。 刚刚买到包子,还没开吃,一眼看到几人骑马从街上过去,为首之人一身铠甲高大威猛,赫然正是程襄。 平日里一身红绿看着娘娘腔,可换上铠甲,那可是大杀四方的猛男将军。 秦婳回到车上咬了口包子,唔,好吃。 程襄回来了,证明事情办好了,糟心了这么些日子,可算有件顺心事儿了。 秦婳从太子府西门进去,霍栎等在门口,秦婳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是鞭子。 进了大牢,那些人又故意想弄他们两兄弟,不受伤才奇怪。 秦婳收敛了目光,男子汉受伤不重要,但是仇一定得报。 “小姐。” 秦婳点点头:“跟我来。” 太子答应让霍栎来太子府,人到了,自然要带到太子面前去见一见。 第四十一章 不嫌脏? 从西院穿过去,秦婳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心中一惊,缓步走过去,一眼看到了两队人马列队站在君华殿门口。 两队士兵身着玄色铠甲,左边手持长枪,右边头戴翎羽,手持长剑。 人数不多,左右各一百人,各个神情冷峻,一动不动,却有凌冽的肃杀之气在涌动。 这是太子亲卫,麒麟卫。 秦婳看了眼两边精良的装备,再看看这些士兵强壮的体魄,就整个羡慕住了。 她在军营多年,一眼就看得出好坏,这些士兵精良的不仅仅是装备,气势十足,而且还不是花架子,那一身煞气,杀的人可不少。 若是她手中有这样的队伍,绝对能大杀四方 两年前她也是见过太子的麒麟卫,不过那时可没这样的气势。 她记得太子是带着麒麟卫去了佛门修行吧?怎么半点儿佛性没有,倒像是去了战场厮杀回来? “阿栎,你看出什么了?” 霍栎眼里也是震撼:“太子爷并非等闲之辈,能随意杀人、嚣张无忌,显然底气十足。” 秦婳点头赞同:“走吧。” 太子爷强大对她来说总是件好事,在还无能摆脱太子的时候,一荣俱荣,一陨俱陨。 当然,不管她跟太子爷什么关系,她都不曾盼着太子爷不好。 两人走过去,刚好看到四个同样身着玄色铠甲的将领走出来,秦婳见过其中两人,但不知姓名。 四人目不斜视的走过去,秦婳想到了惊蛰和惊霜,那两人武艺高强,但身上却并没有军中武将的气势。 加上太子爷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很明显,太子爷拥有不止一波势力。 等到尚青书都从里面出来了,两人才被请进去。 “妾身给殿下请安。” “霍栎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刚刚开完会议,正在喝茶,扫了眼霍栎,神情冷然:“免礼。” 秦婳起身:“这就是霍家二郎霍栎,特地带他来拜见殿下。” 太子微微颔首:“孤既然答应了,留下便是。” 既然是忠心太子妃的人,也不用特别的查,总归不敢背叛,况且区区一个护卫,就算有二心也不足为俱。 已经面见了太子,秦婳也不啰嗦,准备带人告辞,却被太子喊住:“太子妃可是忘记了什么?” “嗯?”秦婳迷惑。 太子挥手:“摆膳。” 秦婳惊讶,这个点了,太子还没吃饭? 一群下人端着饭菜进来,眨眼间就摆满了一桌,很显然,确实没吃饭。 秦婳打个手势让霍栎告退,太子没有阻止。 等人走了,秦婳认命的给太子布菜。 饭菜落到碗碟之中,太子却也不着急吃,似是随意的问道:“听说今日太子妃在宫中过得很是精彩?” 秦婳筷子一顿:“殿下这是帮皇后责问,还是准备帮表妹出气?” 太子笑出声,容色展颜,华光潋滟,但瞳色却透着凉薄:“孤是这般昏聩之人?” 任性、嚣张、不可一世、无情嗜血,但好像跟昏聩都没什么太大关系,不过是清楚精明犀利,然后不讲理。 “那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太子不紧不慢的拿起筷子:“孤还不能问一问爱妃了?” 秦婳:“……”行,你是太子你说了算。 放弃了给太子夹生姜蒜片的恶毒想法,给他夹了一块芙蓉鱼。 不曾想看起来从不挑食的太子爷居然把那芙蓉鱼给送了回来:“孤不爱吃鱼,腥得令人作呕。” 秦婳迷惑:“上次殿下吃得不是挺满意的?” 除了鱼头不吃之外。 太子不答,自顾自的吃着其他菜。 秦婳:“???”一时一个样,毛病。 秦婳尽心尽力的服侍太子用膳,一顿饭下来倒是安静沉默,等到吃完漱了口,太子才又开口:“谢未央不是你的敌手,闻贵妃亦并非助力,莫要选错了方向。” 这是劝说她,生怕她为了报复皇后选择和闻贵妃联手? 倒也大可不必。 “敌人也可以是助力,没有永远的敌人。” 模棱两可的话算是回答了太子,但她又在最后加了一句:“不过既然是殿下开了口,妾身自当谨记。” 答应了,但并不是完全答应。 太子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谢未央不可能入太子府,皇后也废不了你这个太子妃。” 两句话,算是交了一个底。 秦婳唇角弧度微微一勾,太子爷这态度,耐人寻味。 两人也算相安无事,不曾想秦婳一回去,皇后的人就到了,又送来了一堆佛经让她誉抄。 这是劝她善良? 而且理由还很冠冕堂皇,太后千秋宴在即,身为太子妃,理当誉抄佛经为太后娘娘祈福。 打着太后的名号,还真的让秦婳无法拒绝。 不过据她所知,太后娘娘似乎并非不喜欢皇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只要她奉上佛经之时随口一言,绝对能让皇后弄巧成拙。 “敌人也可以是助力,没有永远的敌人。” “谢未央不可能入太子府,皇后也废不了你这个太子妃。” 谢皇后……还不能倒。 若真是闹大了,谢皇后不好过,她这个太子妃也完了,第一个要她死的也许不一定是太子,而是宣文帝。 皇后代替的不是谢家权势,而是皇族体面,她一个太子妃因为一点小事就试图谋害自己婆母,还是一国之母,皇帝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权势面前,排在最前面的是体面,是利益。 至于那些蝼蚁丢掉的小命,也不过是上位者犯的一个小错。 罪不至死,更不能问罪。 可真是讽刺。 看清了局势,秦婳安安分分的抄了一夜佛经。 翌日中午,秦婳踩着点去侍候太子用膳。 太子仿佛不觉得时间有什么不对,她一来,立刻上菜。 好像这些饭菜一直准备着一般,不管太子什么时候传唤,一定能立刻端上桌。 秦婳感叹了一下皇族的权势和享受,正准备按规矩给太子布菜,却见桌上一支筷子不翼而飞。 鲜血溅了一桌子,那筷子赫然插在一个布菜宫女的眉心。 秦婳顿了顿,时隔多日,她总算是亲眼见证了太子爷杀人的场面了。 准头不错,杀气不露,挺厉害的,就是血撒了一桌子,不嫌脏? 第四十二章 从来自私且凉薄 宫女的四肢尚且还在抽搐,还没死透就被拖走。 其余的人麻溜的上前撤走饭菜,擦干净桌子。 害怕得身子都在颤抖,但没一人敢吭声敢懈怠。 桌面地上顷刻之间被清理干净,一滴血渍也无。 清理完了,立刻又铺上桌布,新的饭菜重新端上来。 秦婳用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渍,冷眼看着这一幕,敛眸:“妾身身体不适,殿下自己吃吧。” 喜欢在饭桌上杀人的蛇精病,她不伺候了。 “爱妃…” 太子幽幽的声音定住她的脚步:“爱妃这是厌恶孤还是害怕了?” 一股幽冷的森寒死气宛如毒蛇爬上背脊,危险渗人。 秦婳抬眸,凉淡的眸子没什么感情的看向太子爷:“那殿下觉得妾身该厌恶还是害怕?” 太子凝视着秦婳,大概是在思考给她安排个合适的死法。 半响,桌上的饭菜都摆好了,太子才缓缓说到:“你怎么不问问孤为何要杀她?” 秦婳眼皮都不带动一下:“若是她的罪,定然是她想害殿下,谋害太子,罪该万死,若她无罪……她不能无罪,活着碍了殿下的眼,那也是罪。” 有罪就该死。 皇权之下,人命如草芥,计较那么多做什么? 神都生活了两年有余,秦婳明白最深的一个道理就是,当权者要你死的时候,不在乎你犯了什么罪,而是只要他能弄死你,你还喘气就是罪。 神都的每一个角落都不缺冤魂。 楚云绛那颗作妖的心瞬间沉默了,摁住扳指的直接不自觉的用力。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不是被冤枉,而是不管真相如何,她已经判定了结局。 不是那种阿谀奉承的讨好谄媚,而是她就是这么认为。 不管是因为那人有罪才被他杀死,还是他真的滥杀无辜,对她来说都一样。 漠然、冷血,事不关己。 “你不觉得孤残忍?” 秦婳:“……“太子爷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神奇! 转身去洗手盆里净了手,擦干净之后重新坐回桌边:“殿下用膳吧,菜冷了。” 吃东西堵住嘴,少说几句。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就别说出来让彼此尴尬。 楚云绛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与众不同,虽然平日里看着与寻常女子无异,可穿上铠甲,是不输男儿的巾帼女将。 不过她平日里将锋锐敛藏得极好,总是让人忽略她的骁勇强大。 善不立事,慈不掌兵。 能在军中立下威望,还让程襄、霍轩等人誓死追随,靠的定然不仅仅是秦将军的权力。 战火硝烟、尸山血海中历练出来的心性,见一个死人无动于衷,再正常不过。 倒是他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不过一个如此强大的太子妃,无从下手,逗弄起来也太无趣了些。 秦婳认认真真布菜,太子爷倒也没再找事儿。 唯一让秦婳意外的是昨日那道被太子爷嫌弃的芙蓉鱼,今日也上了桌子,而且她夹过去之后太子竟然吃了。 不难猜测,昨日这道鱼出了问题,那个宫女定然也是因这条鱼而死。 不管是奸细、眼线还是探子,既然吃了两家饭,那便该有赴死的觉悟。 等太子吃够了,秦婳刚准备起身离开,惊蛰走了进来,恭敬道:“殿下,已经查出来了。” 太子漫不经心的瞥了秦婳一眼:“说。” 惊蛰:“东南府。” 东南府? 秦婳眉心一跳,皇城八方大道,东南道住的都是皇亲权贵,这个还真没有代表性。 但如果以太子府为忠心,东南方向的府邸……那三皇子府? 秦婳不能确定,但也没有确定的必要,起身从容离开,没有丝毫的好奇。 太子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阴翳偏执:“你是孤的太子妃……” 惊蛰站在原地等候太子吩咐,闻言微微抬头,触及太子那魔怔一样的表情,连忙低下头来,不敢多看。 --- 出了君华殿,玉筝才心有余悸说道:“刚刚里面拖了一个宫女出来,死了眼睛都瞪得老大,吓死奴婢了,娘娘侍候太子殿下可要小心些才是,奴婢等人微言轻,就算想帮您也插不上手。” 玉筝等都是武婢,可她们的功夫不能跟秦婳比,也比不上太子那些侍卫,若是太子要对太子妃出手,她们拼命也帮不了多大的忙。 这样强大的对比,难免让她心里挫败。 迫切的想让自己变得强大,可习武之事也不是急就行的。 秦婳收到她的关心,轻轻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周围人不多,玉筝还是压低了声音:“刚刚守在外面,奴婢听其他人说仅仅是这个月,太子殿下就已经杀了三个宫女。” “一个死在床边,一个死在浴房,还有今天这个死在饭桌,虽说婢女命贱,可太子殿下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了。”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太子殿下未免太残忍了。” 秦婳闻言侧目,突然就明白刚刚太子为何问那些奇怪的问题了。 正常的女子见到太子杀人不眨眼,想必该是玉筝这般反应。 震惊于他的手段残忍,或恐惧他的嗜血无情,或义愤填膺指责殿下视人命如草芥。 怎么都不该如她这般漠然,连多余的震惊都没有一丝一毫。 可她能有什么反应? 她见的死人多了去了,敌人的、战友的,鲜血兜头淋下来,滚烫的浇了一身,战场上活下来之后,连洗三天都还能闻到血腥味。 她的心都麻木了,还能有多震惊多恐惧? 一个与她无关的宫女,她连对方容貌都记不得,又如何为了她去质问太子? 那战场上死去的那么多将士又该质问谁? 她非人间正道,没那么多的公平正义,她的道,从来自私且凉薄。 羽翼之下,她倾尽全力守护,粉身碎骨亦无悔,羽翼之外,都是他人,不分好坏。 曹军师总说她的想法有问题,说她生了心魔。 可她从没觉得哪里不好,就算真的是心魔,又有何妨? 第四十三章 你在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一别多日,林满月闹着要回来,霍轩拦都拦不住,只能让她带着雪玲和那只小奶狗一起回来了。 林满月身子养好了,回来就开始忙上忙下,雪玲和小奶狗一人抱着她大腿,一狗咬着她衣摆,稀罕得不行。 “婳姐姐,我好想你啊!!” “汪汪,嗷呜嗷呜……” 秦婳无语:“……”这两个小混蛋着实烦人。 她就说这段时间缺了点儿什么,原来是没听到他们闹腾。 揽了雪玲坐到旁边,伸手把小福豆揪起来放怀里,上手颠了颠:“重了不少啊,看来这段时间没少吃好吃的。” 小福豆欢快的摇着尾巴,还想扑过来舔秦婳,下一刻就听得她恶劣的开口:“长胖点好,马上冬至了,加上萝卜顿一锅。” 小福豆听不懂人话,但是它能感觉到危险,狗神僵硬,小小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你在说什么危险的话题? 秦婳欺负了两小只一顿,等到两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都被欺负得成了咸菜干一样耷拉着,才放过他们。 王集走进来正好遇到无精打采的两小只,这熟悉的画面,不出意外都是出自大小姐之手,无语的抽了抽眼角,不明白大小姐这喜欢欺负小孩子是什么嗜好。 想起正事,脸色一沉,大步走进去。 “大小姐,程襄前日出城去了,至今没有回来,监督文诚意的发现他昨日一早就带人出城去了那出山头,现在还没回来,我怀疑程襄怕是被发现了,就算没被抓,估计也是被缠住不好脱身。” “程襄身上还有城中司副指挥使的军职,若是被揪出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属下想请求大小姐下令,命霍栎走一趟。” 程襄、霍轩、霍栎,三人之中,看似霍栎是最弱小的,但实际上他才是秦婳真正的贴身护卫。 战场上最靠近秦婳的人,是秦婳的第二把刀,也是最后的盾。 他手里握着一支武功高强的亲卫,来无影去无踪,只听秦婳指挥,在必要时候,不惜一切带走秦婳。 王集也只是听说过,不曾得见,所以此刻也只是试探询问一下,不敢言明。 秦婳淡淡的扫了王集一眼,清澈的眸子没有多少的情绪,那一刻心里想什么只有她知道。 抬头看了看天色,晚霞尚且还挂在天边,时辰尚早。 “准备一下,一刻钟之后随我出城。” 王集惊讶:“大小姐难不成要以身涉险?” 秦婳不屑:“这算什么险?正好去看看那群人渣能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秦婳换上一身寻常男子的骑装,兵器拿的居然只有弓箭,随行的出了王集就得一个霍栎。 王集傻眼?“就我们三个?” 秦婳摸了摸马儿的鬓毛,翻身上马:“不然呢?大张旗鼓攻山,生怕别人不知道?” 现在正是百姓出入城的高峰期,他们打扮并无出彩的地方,很容易就出了城。 从神都到王集所说的那个地方,快马加鞭也得三个时辰,夜晚拿着火把不好快行,时辰还要慢些,所以等他们到达已经是丑时了。 估摸着快到了,熄灭了火把,摸黑上山。 王集熟悉路段,倒是没废什么力就到了大本营。 火盆燃烧照明,有些模糊,但大概能看清楚这块地方。 背靠山崖绝壁,占据了整个山头,石头堆砌两人高的围墙,有哨岗有巡逻,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盘踞多年势力庞大的土匪窝。 王集明白秦婳的疑惑,立刻解释道:“据说这里三十年前是反王楚天邑的屯兵之地,按理说应该被剿灭摧毁,可不知为何居然被保留了下来,朝廷那边怕是都不知道。” 秦婳讽刺冷笑:“有权有势,掩藏一个偏僻的山地又有何难?你看现在不就被利用得极好?” 不过这样一来就好了,她正愁找不到借口上达天听,屯兵造反,帝王听了可还睡得着? 王集又道:“上次来的时候没这么多人,怕是打草惊蛇了,不过这里的地势想要进去也不难,属下正好知道一个缺口。” 秦婳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多余分散的人马,周围漆黑一片,程襄总不能在外面待两天。 想起那厮不着调的性子,心里默默叹口气:“进去吧。” 这里面看似守备森严,但对斥候出身的王集来说,再严密的防守也能找到缝隙。 三人很容易就进去了,但进去的地方不太美妙。 只差一脚就掉落浴池,再看看浴池里泡的,那可不是人,是已经发泡了的尸体。 七八具堆在一起,有的都生蛆了,怪不得没人守在这里。 绕过那个地方出去,外面倒是意外的多人且热火朝天。 “快下去,快。” “哈哈哈,这个白,摸着嫩,可惜没能尝一口。” “想屁吃,这是上面要的货,你敢碰,不想活了?” “嗷,不行,老子忍不住了……” 紧接着就是男男女女尖锐痛苦的尖叫哀鸣之声。 王集和霍栎齐齐挡在秦婳面前,愣是不让她前进一步。 秦婳也没有执意要看,只是一身气息冷到了极致。 就在她控制不住快要出手之时,文诚意的声音响起怒喝:“闹什么?都给老子停下。” 一群禽兽停了下来,唯有痛苦呜咽不绝。 文诚意气愤的砸了些东西,骂道:“这些是你们能碰的?平日里对你们太好了,无法无天了?这批货交上去要是出了问题,你们都别想好过。” 旁边一人谄媚劝说:“大人消消气、消消气,他们最近松散了,是该紧紧皮子了,但现在正事要紧,办完正事再处理他们不迟。” 文诚意算是接受了劝说,忍住怒火下令:“赶快收拾好,明日一早就得出发,晚上得交货,一个都不能少。” “是是是,一定不会坏了大人的大事。” 文诚意绕着走了一圈:“仔细些,绝对不能让人钻了空子,否则大家都得掉脑袋。” “大人放心,小的每日都有巡逻,不敢懈怠,况且这里地势奇险,谁会找来这里?绝对万无一失。” 等文诚意走了,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开始收拾,不能胡来,但各个都憋着怒火,侮辱换成了鞭笞打骂,又是一阵痛苦哀嚎。 第四十四章 老子上辈子欠了你多少? 秦婳从缝隙里看了一眼,一群赤身裸体的男男女女,容貌有夏国人也有异族,一个个身上带着青紫,站在一排被冷水冲洗,洗完之后换上统一的衣服被带走。 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拿着鞭子进来,对着那群侮辱人的畜生就是一顿抽:“快点,耽误了大人的事情老子弄死你们。” 见人行为粗暴,他又是狠狠一鞭子,差点儿没把人抽死,对方痛得懵了,他却骂得更愤怒:“轻点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是谁要的货,弄死了拿你去陪?” “对不起,大人息怒,小的轻点,小的会轻点的。” “大人息怒,我们会注意的。” 一群人刚刚还仗着自己手握兵器随意欺辱人,结果一转眼就被训成了孙子。 眼看着那人一边甩鞭子一边巡视着走过来,王集吓死了。 “完了完了,过来了,快躲起来。” 这个人一看就不善,这要是被发现了,他们可就惨了。 就算武功高强,但这里可是虎狼窝,双拳怎敌四手? 霍栎一脸冷酷的扯了王集一把:“别着急,听命行事。” 王集可被急得不行,他是斥候,最善隐蔽,若是他自己,此刻早就找地方躲好了,绝不给人发现的机会。 现在他们这么直挺挺的站着,无异于找死。 他不信秦婳不懂,不明白秦婳想做什么,心里不免着急。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人走到了这个位置,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唯一的缝隙,然后一把撩开了帘子。 三人就站在这里,迎面相对,这还不完? 然而,王集却看到了无比玄幻的一幕。 对方看到三人站在这里,惊讶之余还一脸兴奋,差点儿克制不住就要过来,最终还是忍住了,隐秘的打了几个手势。 王集发现自己居然看懂了,是他们军中斥候的暗语,内容是:你们也要一起玩儿吗? “……“ 刚刚没看出来,现在仔细一看,这高大威猛的男人怎么那么像程襄?虽然易容了,可那双炯炯有神、一看到大小姐就变哈巴狗的铜铃虎目,除了程襄没有别人了。 怪不得刚刚他们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认出程襄了。 所以,程襄是怎么混进了这群人里面,还成了身份不低的头头? 秦婳只是回了个眼神,程襄立刻就明白了,指了个方向,拉下帘子,一边甩着鞭子,架势十足的走了。 王集带路,顺利来到程襄示意的地方,程襄甩脱了其他人过来汇合,第一件事就是往秦婳面前凑。 “三……三……”不管是身着红绿、娘里娘气的程襄,还是易容之后勇猛的壮汉,做出这般撒娇的表情都一样辣眼睛。 秦婳抬手一指,浪浪的程襄瞬间成了掐住脖子的鸡仔,委屈巴巴的看着秦婳。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一说这个程襄立刻来了精神:“人家可是废了好大力气才打入他们内部的,本来昨天就想毁了这里一走了之,结果却听说他们要送货出去,反正来都来了,正好看看这后头所谓的大人是什么牛鬼蛇神。” 说完眨巴眨巴眼睛:“就是没想到三郎也来了,三郎心里果然还是有人家的~~~” 王集一脸不适,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奇葩的场面,但每一次见都是新的震撼。 所以说之前他为什么要为这样的货色担心? 程襄一般只在秦婳面前发神经,而他闹起来也只有秦婳能治,被秦婳瞪两眼,他乖乖帮忙找来几人,当场打晕,亲手剥了衣服给他们。 来都来了,明天正好一起去看看。 程襄有地方让秦婳休息,秦婳却睡不着,看了这宛如人间地狱的场景,哪儿还有睡意? 拿着兵器跟着程襄巡视一番,让她更加清楚的看到了这里的场景。 一间一间的牢房,密密麻麻的关押着人,年纪大的二三十岁,年纪小的才不过六七岁,一个个衣衫褴褛,双眼充满恐惧和绝望。 两个守卫从隔壁有门的房间走出来,一人一边拖着一具女尸,衣不遮体,满身伤痕狼藉,一眼就看出遭受了什么,便是死,脸上也是痛苦。 两人拖着尸体径自朝后山悬崖的方向走去,想必就是丢到王集所说的那个地方去。 垂下的手掌捏紧又松开,秦婳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一路看完,心里大概有了数。 守备兵力一千三百人左右,而被关押的人足足有两千之众。 容色稍微好些的,待遇好点儿,看起来没受那么多虐待,容貌差些的,简直就是当畜生对待。 这些还只是现在看到的,后面山崖死的、被送走的,不计其数。 一千三百多守卫,没有一人冤枉,都该死。 这点儿守备,在秦婳眼里不是威胁,不用一个晚上她就能全部斩杀,但这两千无辜之众,她却无法安置。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只能按兵不动。 一直等到天亮,所有‘货物’准备好了。 一排排的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已经喝了迷药晕过去的人,一动不动,当货物运入神都。 文诚意亲自押送,队伍整齐的出发。 马车不似骑马那般快,按照这样的速度,等到神都都是傍晚了。 城门的人被打点一下,自然没人会查探这些货物,这些人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被送进去,就算死了化成白骨,也不会有人去查探。 秦婳没有跟随程襄一起押送,而是骑马先一步离开,傍晚在城门回合。 ---- 快马加鞭回到神都,秦婳第一件事是去找王子期,有子期公子的地方,自然就有宋明珠。 蹲了两刻钟才蹲到宋明珠与人相约去解手。 秦婳磨牙,不理解男人上个茅房也要约一起。 再等下去也等不到宋明珠落单,干脆两人一起打晕。 跟霍栎一起,一人扛一个去找金兖。 金大少爷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被千刀万剐了。 “秦婳,老子上辈子欠了你多少?” 有好事想不到他,平日里喝茶也不找他,特么的杀人越货知道找他了。 他金家是商人,是奸商,但不是杀人越货的罪犯土匪窝!! 上次绑架个柳湘,还是从衙门里偷出来的,这就算了,这次居然是吏部尚书的宝贝儿子,旁边那个顺带的,定睛一看,更不得了。 这特么不是文王世子爷?!!! 第四十五章 请将不如激将 “啊哈,这是文王世子?” 金兖看着秦婳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皮猛抽了几下:“人不是你绑来的?” 自己绑的自己都不认识,闹呢? 秦婳也觉得闹心,一脸郁闷:“他跟宋钰黏在一起,茅房都一起去,我实在没办法了才把他一起带来,之前真不知道他是谁。” 买一赠一,谁曾想还赠了个大的,实在是出乎预料。 文王世子,记忆里她真没遇到过。 神都这地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阶级分上下九层,每层里无数个大小圈子,她来神都才三年不到,出来的时间更是少,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文王世子一个。 金兖:“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挣扎,金兖是想挣扎一下的。 他只想好好做生意,犯法找死的事情请别找他。 可偏偏他认识了秦婳这么个冤家,专门给他找麻烦事儿,甩都甩不掉,他也只能继续当冤种。 总觉得迟早有天得被秦婳坑死。 秦婳也迷茫啊:“我只想绑宋钰威胁他老爹帮个忙来着,但是这文王世子就.......麻烦了啊……” 人绑都绑了,留也不是,放也不是,成烫手山芋了。 突然,秦婳脑海中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我想到了,既然绑都绑了,不能浪费。” 既然决定把这事儿闹大,还有谁比文王世子更适合当这个引子呢? 绑无名无姓的百姓没人管,那官员之子,皇亲国戚呢? 之前她只想着用宋钰‘请’宋尚书帮忙,但自古以来请将不如激将,让他们自己主动出手,岂不事半功倍? 之前给那么多东西,宋尚书到现在都没能放出个屁来,找他出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但现在事情大发了,可就容不得他不出手了。 “绝了!” 这个文王世子来得刚刚好。 看着秦婳双眼发光的样子,金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可想清楚,得罪了宋家和文王府,就算你是太子妃也得玩完。” 秦婳连忙低头查看两人,确定还是昏迷的,不放心又拿出迷药,一人再闻一点,这下就是老虎,它也得睡一天一夜。 金兖毫不客气的嘲讽出声:“知道怕了?心虚了?” 秦婳白他一眼,这厮不挤兑她不舒服是吧? 把人带来这里,本来是想藏着,让人找不到,等明天事了再放回去。 现在有了别的打算,自然要把人带走。 “行了,你就当我没来过,你啥也没看见。” 得罪文王和宋家?不让人知道是她绑的人,那就不叫得罪。 说完就跟霍栎一起,一人一个扛走。 等人走了,金兖拍拍衣袖:“小爷什么都没看见,只见到一团晦气。” 遇到秦婳这混人就没他好事儿,可你要说不好吧,他偏偏又欠秦婳一命。 别人都是施恩不忘报,秦婳倒是好,时不时搞点儿事情出来,生怕他忘了那救命之恩。 他是得了一条命活,可秦婳却经常拿他脑袋晃着玩儿,胆战心惊,还不如死了干脆。 然而只要不沾染秦婳,他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 取大舍小,还是忍着吧。 第四十六章 纯属误伤 傍晚时分,文诚意一行人如约而至,毫无阻碍的顺利进了城。 秦婳看到程襄所在,没有上前,而是暗地里跟了上去。 文诚意带着人七拐八拐去了城南的一座院子,那些箱子被一箱箱的抬了进去,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个房间里。 显然,这里并不是最终的目的。 每个箱子都单独上锁,不过这锁倒是难不住秦婳。 用铁线打开锁,找到两个跟宋钰和文王世子差不多身形的人,直接扒了衣服替换,把那两人丢了进去。 看到宋钰那俊朗白皙的小脸蛋,秦婳有一瞬的负罪感。 宋钰这纯属无妄之灾,倒霉催的被她盯上了,就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呃,文王世子更无辜,但这可不是故意的,纯属误伤。 阿弥陀佛。 等以后她会补偿他们的。 文诚意亲自来巡逻了两次,确定无误之后,等到戌时三刻才让人把这些箱子装入看起来不起来的马车,披着夜色,分散去了三个地方。 秦婳选了宋钰所在的马车追了去,一路跟着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门处停了下来。 里面早有接应之人,几声有节奏的敲门,门立刻被打开,里面出来几个壮汉把箱子抬进去。 送来的只有一个车夫,等里面的人把箱子全部拿走,立刻架着马车离开。 秦婳没有跟进去,而是围着宅子绕了一圈,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 当找到那高耸的门楣,看清镶金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秦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文王府 这里竟然是文王府!?! 这就有意思了。 文王世子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了家。 若这一切都是文王在幕后主使,那今日文王世子被她打几顿都不冤。 确定了地址,那就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王镜之等人已然发现宋钰和文王世子失踪,找了一个时辰杳无音讯,现在已经报了官。 爱子失踪,宋尚书不可能不理,但时间尚短,并不足以让人慌张。 秦婳贴心的把宋钰和文王世子脱下来的外衣送了过去。 王家宋家和文王府的人必然会重视,然后程襄会让人把他们引到文诚意歇脚的那个地方。 文诚意被拖住暂时没有离开,而被替换出来的两个人还躺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文王世子和宋钰的荷包玉佩。 文诚意解释不清,定然会被拷问。 不过虽然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道,但是看到地上躺着那两人,再傻也能反应过来,人被替换,出大事了。 然后,文王府的人就成了最大的变数。 如果文王府的人认识文诚意,知道事情真相,那么必然不会让事情往对王府不利的方向发展。 若是对方不认识文诚意,那事情就有意思了。 可是秦婳根本没指望从文诚意这里突破,程襄已然安排好了,会让人意外找到一封信,上面明确的标注了交货的时间和地点。 不可能写清楚是哪个府邸,而是隐晦的描述。 但这些暗语怎么能拦得住那群读书人? 三个地点被提了出来,文王府的存在简直不要太醒目。 文王府的人立刻表示这是假的,他们怎么会自己绑自己世子爷? 他们还跟着一圈儿找人,但凡脑子不进水都干不出这事儿。 这么一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最终,他们先决定去其他两个地方找人,文王府的人已经偷偷往府里送信。 事情到了这里,才是真正的高潮。 文王府送信的人还没到呢,文王府走水了,据说还有飞贼,偷了文王的宝贝。 一把大火冲天而起,紧接着为了抓飞贼闹得人仰马翻,巡逻的兵马司看到这情况,自然要帮忙捉拿贼寇不是? 一群人抽刀冲进去,跟着贼寇一路追到了火场,救火之后,同时救出了三个箱子。 等宋尚书等人去别的地方追到那几个箱子,看到情况心里的不安被放大到了极致,恰巧在这时又听说了王府的事情。 一路追去看了个现场,发现其中还有一个是文王世子,宋尚书差点儿晕倒在地。 这一夜,宋尚书受了一生最大的刺激。 所有箱子被收走押送到了顺天府衙,文诚意被抓,事到如今,已经不是能轻易压下去的存在。 就算府衙和兵马司会迫于压力只字不言,可那宋家背后还有王氏,没有交代怕是说不过去。 秦婳瞥了眼夜色中王镜之那越发冷峻如玉的容颜,其实她要是绑了王镜之,这事儿说不定效果更好。 王家绝对会不管不顾的掀了文家和樊家,不过同时她的存在也有被挖出来的风险。 惹上王家,那真的离死不远,况且王镜之这脸也让人不忍下手啊。 终究是宋钰一人承担了所有。 其实并不。 宋尚书被威武雄壮的程指挥使带到一处角落,那里还有一个箱子,箱子打开,里面躺着的赫然正是昏迷的宋钰。 程襄将箱子合上,虎着一张脸:“没有别人看见,宋大人连箱子一起带走,下官今日什么也没看见。” 文人之家最重名声,宋钰虽然是男子,要是被人看到这样的姿态,加上这样的事情,必然有损名声,影响的不仅仅是宋钰的仕途,还有宋家的名誉。 这也是秦婳特意要求程襄做的,她利用了宋钰一次,但却不能毁了宋钰。 不知内情的宋尚书惊喜万分,对程襄感激不已。 没多说话就让人把箱子抬走,对程襄一礼,记了这个情。 有之前秦婳送去的东西,宋尚书已然查到了一些关于樊家的罪行,文诚意更是樊家的家臣,各种真相摆在面前,宋尚书要是无所作为,那真是对不起他为官多年学的本事了。 当然,扳倒樊家必然会跟谢家对上,权力争斗、勾心斗角,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秦婳从黑暗中离开,慢悠悠的往回走。 今日之后,关于那一处山崖必然不再是秘密。 牵扯上谋反屯兵旧址,没人敢隐瞒,皇帝收到消息也定然会重视。 届时定会派兵前往,最后那些人是死是活,全看皇帝怎么做了。 她做到这里已经尽力了,至于那些人的性命,与她无关。 佛陀尚且救不了他们,她一介俗人,自身难保,谁也救不了。 能活是命,死也是命。 第四十七章 夫妻打架 城中巡逻的军队大部分都去了文王府,一路上空旷无人,唯有更夫敲着锣,穿梭在大街小巷。 秦婳一天一夜没睡,此刻事了,满身疲惫,想走快也走不了,索性慢悠悠的散步,现在是卯时初,说不定还能看一趟日出再睡觉。 不过夜路宽敞,但走多了总是容易撞鬼。 行过城中小河的桥面,走到一半,她看到了从对面走来的人,迎面相对,猝不及防。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白日里她跟太子爷毫无交集,但是在这夜色里倒是极有缘分,总能意外的遇到。 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相隔一丈的距离相望。 桥上唯有两盏灯火,朦胧昏暗,但习武之人视力极佳,看得清晰。 太子一身玄服,黑暗中亦闪着暗光,秦婳却一身夜行衣,几乎全部隐入夜色。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脸颊,蒙面的脸巾还在。 虽然太子认不出她的几率不高,但掩耳盗铃,只要不拆穿,就当彼此谁也不认识谁好了。 白日里的太子爷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披了层人皮,但晚上这个可就不好说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秦婳整个人精神抖擞,脚底抹油,溜了! 然而她想走,也得看别人放不放。 疾风如刃自身后袭来,手掌成爪,如恶鬼要将人撕碎。 秦婳不得不防守格挡,一招挡住,下一招已至,顷刻间两人便打斗在一起。 掌、拳、肘、腿,膝,贴身缠斗,拳脚相加。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看着不分伯仲,秦婳却打起了一肚子火气。 太子学的是杀人技,三招之内必取人性命,此刻却在这里跟她拼拳脚,这游刃有余的姿态,怎么那么像是在逗她玩儿? 羞辱谁呢? 秦婳越大火越大,尤其是触及太子眼里的戏谑嘲讽,更是气人。 戏耍她很有意思?杀人技而已,谁不会? 眼看着秦婳眼神一变,凌厉中充满摄人煞气,不再是拳脚功夫,而是每一招都是杀招,直取命门。 尚青书晚了一步过来,看了眼抱剑守在桥头的惊蛰,再看对面打斗的两人,很是震惊。 震惊于太子爷居然有闲心跟人打架,是的,打架。 平日里太子出手必见人命,此刻哪怕招式凌厉,但并未杀人。 同样,他也震惊居然有人能跟太子打得有来有回,而且都动杀招了,太子还没把人杀了。 就很神奇。 “怎么打上了,这人是谁?” 惊蛰冷酷回答:“太子妃。” 尚青书了然:“哦,怪不得。” 要是别人早死了,是太子妃那就没事儿了。 然而下一刻他一回想,突然觉得是太子妃才更惊人好吗? 太子本身就很厉害了,再来个太子妃,这夫妻日后要闹不合,谁敢劝?搞不好要出人命啊。 正惊讶着呢,下一刻就看到太子掐着太子妃的脖子把人摁水里了。 我草! 现在就出人命了!!! “完了!完了!” 太子终于还是把太子妃弄死了,造孽哦。 尚青书和惊蛰都吓了一跳,两人连忙上了桥头往下看,心都提到嗓子眼。 结果却看到太子妃翻身将太子压在水里,狠狠的挥拳揍他。 尚青书眯眼,这画面……莫名舒爽。 不过太子显然不是束手就擒之人,竟然直接扯着太子妃往水里沉。 两人衣着本就不显眼,现在天色又黑,很快什么都看不见,唯有搅动的水证明两人还活着。 片刻之后,竟是水也不动了。 “惊蛰,他们下去这么久了,还活着吧?” 尚青书不确定的闻到,他觉得太子肯定不会死,那位爷尸山血海里滚过来,阎王都不敢收他。 但太子妃他心里没底啊,这要真出了人命……太子肯定不会赔命,但是媳妇没了啊! 两人趴在桥上,提心吊胆的看着水里,半天没有动静,尚青书都想把惊蛰踹下去救人了。 “哗啦!” 破水之声响起,一道修长的身影飞落到桥上,便是一身都湿透了,夜色里依旧俊美若神,赫然是太子殿下。 “人呢?”尚青书盯着底下水面:“她呢?” 太子抖了都衣袖,浑然不在乎自己一身狼狈,似乎是打得有些累了,身子倾斜懒散靠在栏杆上,低头凝视水面,唇角荡开愉悦的笑意。 “跑了。” 某个胆小鬼打了太子殿下,不敢露头,借水遁走。 太子殿下这情绪倒是让尚青书迷糊了,摇了摇扇子,眼尖的撇到太子耳朵上不同的色泽。 恰好此时晨光破晓,他看清了那鲜血的颜色。 太子的整个耳朵鲜血淋漓,看起来伤口不浅,这样的伤口,怎么像是被咬的? 再看一眼太子此刻的表情,不免失笑,这怎么打着打着成了夫妻情趣? 太子明显是不讨厌太子妃的,迟早得圆房,不过照这样的相处方式,真到洞房花烛,两人还不得把房子拆了? 秦婳借着水流游走,离开好远才上岸,不敢停歇,快速赶回去。 回到熟悉的西院才突然觉得全身疼,没有一处不难受,差点儿走不动道。 那个魔鬼,锁了她手脚拉着她往水里沉,一副要生生憋死她的狠绝,逼得她为了求生不得不张嘴咬他。 那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在他手里,恨死了他,下口也是毫不留情,此刻依然能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 而他的耳朵都快被她咬掉了,他却依然不放。 不知疼痛,无惧生死。 不是强大而无畏,而是根本没把自己命当回事儿。 “疯子!神经病!” “嘶!” 骂人都扯到伤口痛,而她全身最痛的是心口,这最是柔软的地方生生受了一掌。 没有羞涩,没有旖旎,只有怒火中烧,恨不得宰了那个变态! 恨,她现在只能拖着一身疼痛回去,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惊动林满月,让守夜的玉筝去准备热水,全身上下洗漱两遍,确定干净了才放心。 折腾完之后人已经困得不行,撑着眼皮喝了碗姜水,往床上一倒,瞬间入睡。 之前还想着看日出什么的,现在?爱咋滴咋滴,她啥也想不起来了。 第四十八章 没证据的事儿咱绝不认 秦婳真是累到了,睡了足足一整天,一觉醒来都是晚上了。 起身洗漱,林满月进来说起白天的事儿:“太子殿下病了,说是染了风寒,太医都来了好几个,现在还没走呢。” 秦婳讶然:“真的假的?” 就因为掉水里了,所以风寒了? 林满月没好气道:“这还能有假?要不是看你太累,早该叫醒你过去守着。” 太子生病,太子妃不见影子,这传出去她这贤惠之名是没了,虽然本来也没有。 秦婳撇嘴,嫌弃。 两人一起掉的水,她都没事,太子一个男子居然病了? 着实也太娇气了。 秦婳压根儿没把这事儿放心上,胃口极好的吃了两晚饭,然后尚青书来了。 “给太子妃请安。” 秦婳睨他一眼:“尚大人有事?” 太子的狗头军师,看着就不顺眼,主动来找她,准没好事。 尚青书让人捧着一个盒子奉上,打开之后,里面是一个做工精细、华光溢彩的首饰盒子。 不似金玉,那五彩斑斓,珠光闪闪,煞是好看。 华贵、漂亮、精巧,是女儿家都拒绝不了的好看。 尚青书介绍道:“这是东川匠人以贝母为材料打造的漆器,做工精巧、耗时,就这小小的盒子都得用上一年之久。太子殿下特意让人寻来的,本来准备亲自送给娘娘,无奈染了风寒,实在是起不来,只能让下官代劳了。” 秦婳:“……” 怎么觉得送盒子不是重点,实际上是拐着弯提醒她太子生病了呢? 话都说到了这里,她总得问一问:“殿下现在可好些了?” 太子妃上道,尚青书那笑意都深了两分:“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殿下自幼体质特殊,碰到冷水容易染病,昨夜是遇到了贼人,又受了点儿伤,这风寒就加重了些。” 让太子受伤的秦某人:“……” 这狡猾的狗头军师是专门来阴阳她的吧?他能不知道昨夜跟太子交手的是何人? 故意来说这话给她听,是何居心? 况且太子生病这事儿她怎么那么不相信呢?昨晚那龙精虎猛的变态竟然是个娇宝宝? 听着就好笑。 “殿下身体不适,尚大人怕是得很忙,我便不留你了。” 关门送客,决口不提贼人什么事儿,问多错多,她可不是心虚。 尚青书脸上笑容不变:“太子府的事情有曲詹事负责,下官只管殿下私事,现在是专门来请太子妃去看看殿下,殿下现在虚弱无比,若是有太子妃陪伴,一定会好受些。” 曲线不行,那就打直球,总有太子妃不得不接的招。 秦婳懒懒的掀开眼皮,让她去看太子? 确定不是太子爷心情不爽,让她去送小命? 果然,这才是尚青书来的真实目的,送礼什么的,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压根儿没安好心。 太子绝对是因为昨夜被打了还被咬了,这回去越想越气,终于还是决定摁死她这个太子妃。 何其恶毒、何其残忍? 昨晚明明是他先动手的!也是他咄咄相逼,恨不得弄死她。 她要不还手,现在都可以埋了。 这怎么能怪她? 堂堂太子爷怎么能这么小气? 秦婳内心是抗拒的,毕竟她比较珍惜自己小命,不想死得这么憋屈。 但尚青书这厮带着一脸虚伪的假笑站在那里,明显是准备跟她耗。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之太子妃不能不去探望太子。 磨了磨牙,秦婳妥协了,不去不行啊,不过只要她不承认,昨夜打了太子咬了太子的就不是她。 没证据的事儿咱绝不认。 打定主意,秦婳拍拍手起身,正好去看看这位爷又想作哪门子的妖。 太子的寝殿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还是那么宽敞华丽。 熏香缭绕冲散了药味,香气浓淡适中,檀香中有带着一股子植物的草香,意外的好闻。 太子爷乖乖的躺在床上,披散着头发,看着就是一个精致柔弱的少年,无害脆弱。 想想昨夜落在身上的拳脚和卡在脖子上的手掌,秦婳在心里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脆弱、无害? 瞎啊!? “妾身给殿下请安。”做好心里建设,瞬间心如磐石,坚不可摧。 太子如泉水清澈剔透的眸子看过来,朝她伸手:“爱妃来啦,过来。” 秦婳看这那只手,就是这之手昨夜差点儿掐死她。 伸手扣住太子的手腕,‘贴心’的放进被子里:“殿下还病着呢,别着凉了。” 有事儿说,别动手动脚。 太子爷浅浅勾了勾唇,一派纯良温柔:“不碍事,有爱妃陪着,孤就好多了。” 秦婳:“……” 就说能别演这种深情的戏码恶心人吗?凌晨还恨不得掐死对方,现在这么深情款款,瘆得慌。 小太监端着用玉碗盛的药进来,恭谨跪下:“殿下,该用药了。” 太子爷看了那药碗一眼,然后望向秦婳。 四目相对,秦婳明白了,呃,不,她不想明白。 “殿下,起来喝药了。” 喂药,绝对不要。 太子显然不愿意听话,只是微微动了动脖子,头偏向一边,露出受伤的耳朵,上面已经结痂,伤口齿痕不要太明显。 昨夜到现在秦婳都没觉得自己咬了太子哪里不对,但当他这么毫不掩饰展示出来的时候,秦婳噌的就脸红了。 不明白怎么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看看药碗,再看太子那副姿态。 咬牙端过药碗:“殿下,喝药!” 不喝,她倒他脸上去。 太子倒是给面子,当真准备喝药,奈何身体虚弱起不来。 跪在一旁的太监和侍女就跟眼睛吓了一样,一动不动,秦婳只能自己上手扶一把,然后把药给喂了。 太子刚刚喝完药,旁边立刻递上来清水漱口,秦婳又是一顿侍候。 漱口、擦嘴,还得温柔的把人放下,顺便盖被子。 秦婳也不是不会照顾人,但此刻就是心不甘情不愿。 收回的手被握住,抬头看去,窝在被窝里的太子爷美貌无害:“孤还是难受,爱妃一定会陪着孤的,对吧?” 秦婳:“……” 她要是说自己有事儿,太子能放她走吗? 显然,这厮不会。 微笑‘和善’:“对。” 陪,往死里陪! 第四十九章 秾丽近妖,美到邪气 得到回答的太子爷安心的闭了眼,就是抓住她的手没松开。 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睡了,很快太子呼吸平稳,闭着眼睡得那叫一个乖巧。 秦婳一手被握住,抽了一下,还挺紧,怕把人弄醒,不敢用力。 无奈坐在床边等着,无聊的看看周围,地上跪着的奴才……没什么好看的,脸都不敢抬。 环视一眼,这殿内的装饰倒是让她来了兴趣。 东珠串的帘子、鲛纱做的帘子、金丝楠木的架子,沉香木做的桌子。 茶盏是官窑专供的上等瓷器,有钱都买不到,喝药是和田白玉做成的玉碗,各种色泽的花瓶到处可见,那屏风上透着华光溢彩的色泽,那是金丝银线交织而成。 地面的毯子是上等的羊绒和缂丝工艺融合而成,就连地面的砖,似乎也是皇室专供的堪比黄金的金砖,光滑入镜,冬暖夏凉。 最开始的时候她看得起劲儿,这些都是钱啊,能换成好多金子呢。 然后大梦醒来,血淋淋的现实,这些都不是她的。 就……扎心~~~ 瞬间就没了看的欲望。 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之一,看见一座金山,不是你的。 尤其是对一个什么都不喜欢独独喜欢金子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剧毒。 扫射一眼这屋子,这里最便宜的,大概就是人了。 嗯,也不对,目光落在床上,这人金贵,最值钱的。 目光打量着太子的容貌,越看越发现这人的脸是真会长。 皇后端庄华贵,但真不是绝世美人,要是妖媚那一挂,她也当不了皇后。 皇帝也就端正,没听说年少时多俊美出色。 偏偏太子爷着容貌,像是明珠遇上了灯光,耀眼至极,是最浓烈最华贵的色彩。 加上又是一生最好的青春年华,更是吸引人。 秾丽近妖,美到邪气。 好看是真好看,冷血也是真冷血,杀人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想想自己差点儿被掐死,想想被困神都不得回,太子这张脸再好看她也欣赏不来。 管她是世间奇珍还是绝世之物,淬了毒的,她敬而远之。 嗯? 突然发现太子的脸色好像有点儿红,乍一看,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太子被她盯着看不好意思了。 但仔细一瞅,这颜色不对啊?都快熟了。 握住她的手也热得像烙铁似的,伸手摸了摸脸,惊,真熟了。 “传太医,快!” 太子可以死,但不能死她面前。 太医一直候着,听到传唤连忙冲进来:“劳烦太子妃让开一下。” 秦婳倒是想走呢,手拔不开啊。 昏迷了还这么大劲儿。 太医显然也明白了这个情况,立马换手诊脉。 几人表情凝重,看得出来太子是真的病得严重,这一刻倒是让人觉得这厮有那么些活人气,到底是肉体凡胎。 几人轮番诊脉,嘀嘀咕咕的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决定给太子爷除衣降温,行针正气。 然后就掀开被子,剥了太子爷的衣服,撩起了裤腿。 先施针一遍,然后端来温水,拧了帕子递给秦婳:“请太子妃为殿下擦拭。” 被迫看了太子身体的秦婳还没缓解这说不出的尴尬别扭,就看到了递到面前的帕子…… “那个……本宫手不方便,你们擦。” 小太监吓得匍匐在地,颤抖道:“奴才不敢,殿下不喜旁人触碰他的身体。” 秦婳才发现几个太医施针之后就躲得远远的,惊蛰和惊霜持剑立在一旁,一左一右,仿佛随时都能抽剑斩了亵渎太子爷的人。 本以为他们是守护太子安危的,没想到还兼顾守护太子清白。 秦婳看向惊蛰:“你来。” 惊蛰低头:“属下不敢僭越。” 秦婳看向惊霜,这人直接跪下了。 再扫向门口,刚刚还站在那里的尚青书,现在衣角都看不见一片。 秦婳无语,她就不信了,太子以前生病不也得有人侍候,怎么可能不能碰? 这怎么看都是故意撮合她跟太子呢。 没事儿找事儿。 秦婳是有意跟太子缓和关系,但也只是想做一队表明和睦的夫妻,至少让自己面子不那么难看。 这可并不代表她准备好跟太子做真正的夫妻,而且还是被这群人忽悠着赶鸭子上架。 伸手拿住太子的手,那仿佛死死焊在她手上的指头被她一根一根的掰开。 被握住的地方已经有些紫色了。 她转身离开:“本宫身体不适,你们好好照顾太子。” 走出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的尚青书,一如既往的笑面狐狸,秦婳冷着脸,半点儿情面不留:“画蛇添足、过犹不及,尚大人是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助手,脑子还是用在更需要的地方。” 这话算得上是很无情尖锐了。 尚青书表情不变,目光直视秦婳,犀利审视:“太子殿下的事情,事无巨细,都是下官该考虑的,倒是太子妃娘娘似乎一直不太清楚自己的身份。” 直接一招还了回来,倒是挺刚的。 这是对她不满挺多的吧? 秦婳默了一瞬,想反驳什么,却无从开口。 她说自己不是主动想当这个太子妃的,是不是太矫情做作? 太子一去两年,她心有怨气,在他们看来,是不是只要太子回来了,对她态度还好,她就得当一个合格的妻子,以夫为纲,恭顺贤惠? 现在她不过是不顺着他们的意,竟然就开始质问她了。 好大的脸呢。 越想越讽刺,忍不住冷笑一声:“尚大人说自己掌管太子殿下私事,事无巨细,原来我这个太子妃也在你的掌管之下,本宫今日明白了。” 看着秦婳利落转身,背影挺直,尚青书终于变了脸色,坏了,这是把太子妃得罪了。 尚青书能站在太子身边当谋士多年,脑子自然不能差,谋略手腕都有,但奈何没娶媳妇,夫妻知道只懂得书面上形容的,更别说了解女子情绪了。 好心办了坏事,偏偏有再聪明的脑袋,此刻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如何补救。 完了! 不过现在还是太子的情况比较紧急,一切只能等太子爷醒来再说了。 ----- 第五十章 没脑子的人欢乐多 秦婳本来是带着一肚子气的,但走到一半突然就散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 尚青书是太子谋士,一切为太子考虑,尊贵的太子殿下没有错,太子殿下的妃子自然该以太子为先,怎么能怨?怎么能在太子病弱之时发脾气? 女子自古以夫为天,丈夫只要微微示好,女子就该巴巴的侍奉讨好,更别说太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她更该感恩戴德才是。 换位思考,尚青书一点儿错都没有。 但她生气怨恨也是她的事,谁规定女子还不能没脾气了?若是有这规定,在她这里也无效。 昨夜太子分明认出她了,她息事宁人走了,他却依旧咄咄相逼,不管太子是否真的想她死,但那几次濒临死亡不是错觉。 同样下了死手,同样掉了水里,他身子弱病了,凭什么她得去照顾? 他们不担心她趁机弄死太子就算了,还想她服侍讨好? 异想天开。 想通了之后,火气就散了。 不重要的事儿,不值得大动肝火。 等回到西院,她已经心平气和了。 现在天色已晚,但霍栎还在等着秦婳,跟她回报外面的情况。 这件案子,往小了说,就是一桩贩卖黑人口的生意,在这个世道,这并不是大罪,尤其是其中大半还是外族人。 而且牵涉其中的除了尊贵的文王,另外两家也是皇亲贵戚,一对比,那些低贱外族人的性命就不值一提了。 唯一值得重视的大概就是宋家公子意外遭难,而宋家背后还有王家,这才让衙门不敢怠慢,甚至加速审理。 如此,在中午十分这个案子就送到了御书房,最后判了文诚意和黄海抄家流放。 无人陪命,文诚意背后的樊家更是毫发无损。 皇权之下,人命最是轻贱。 倒是那个被供出来的屯兵造反的山头引起了帝王的重视,直接派兵五千,下令销毁推平。 那些罪恶的守卫且不说,那里面被关押的无辜之人,帝王是只字未提。 帝王派兵镇压,幕后之人分毫未伤,那些人的结局不难猜,要么死,要么继续生不如死。 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那些人无路可逃。 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文王府遭贼失火之外,外面半点儿消息也无。 就算偶尔泄露了一点,最后都消失不见。 也许这种丑闻在这腐败糜烂的地方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水花都不见多几朵,案子更是低调得很。 所有一切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镇压,轻描淡写。 这一切秦婳倒是早有预料,她从未对这个腐朽的朝堂报多大的希望。 文人治国,自诩风流,风骨高傲。 她承认有那么些人是真才实学、傲骨铮铮,但这早就腐烂的泥地里,再好的种子又能开出多灿烂的花呢? 她不是圣人,救不了世人,也没心救那外族之人,但稚子无辜,她让王集留在了那里,能带走多少,全看天意。 至此,这件事情与她无关了,倒是终于有空想起宋钰那个倒霉蛋。 让人去打听了一下,据说精神不错。 被打晕得猝不及防,然后一直昏迷着,等到醒来都已经回家了。 惊险吓人的过程都是听说,惊吓过后还挺神奇,这玄乎的经历,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顿时觉得自己找到了吹牛炫耀的资本。 要不是这事儿不好大张旗鼓,他都想整一出戏文,最后只能在小圈子里讨论,差点儿没把他憋坏。 秦婳也是没想到这意外的发展,就只能感叹一句:没脑子的人欢乐多。 --- 没有秦婳的侍候,太子爷还是好了。 第二天一早还让人送来了礼物,整整一箱子的金子。 就很俗气那玩意儿,差点儿晃瞎了秦婳的眼。 饶是秦婳清楚的恨这那位变态太子,此刻心神也晃了一下。 这太俗气了……真的太俗了。 秦婳面不改色的收了,太子敢送她就敢收,又不犯法,干嘛矫情的往外推? 赶紧让林满月收库房去,这么俗气的东西怎么能摆在她面前呢? 一箱金子是不足以动摇秦婳心神,又过了一天,太子送来了一箱子东珠。 这个倒是不俗气,光泽看着也很漂亮雅致,主要是这玩意儿贵,能换不少金子呢。 秦婳假装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的收了。 然而,当第四天又一箱子东西出现在秦婳面前的时候,她真正迟疑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天下不会掉馅儿饼! 所有贪婪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各种心里建设之后,她忍痛拒绝了:“殿下已经送了太多东西,不必再送了,拿回去吧。” 太贪心的人没有好下场,尤其是太子爷的东西,得用命来拿吧。 惊蛰二话不说将箱子打开,里面竟然是两把匕首。 “这两把兵器来自朱雀城,乃是朱雀城主耗时半年亲自锻造,融合了七种矿石,千锤百炼所得,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说罢拿起一把,轻轻一挥,旁边的炭火铜盆像是纸张一样被切开,切口整齐。 秦婳:“……” 习武之人,可以不爱財,可以不爱美色,但真的很难不爱一把绝好的武器。 虽然这武器不是她最擅长的,但短匕易藏易携带,在这神都用来防身最合适不过。 她也不是没有匕首,但这把比她的好千百倍。 不收,错过了定然遗憾。 收了,这么好的东西,总得付出什么代价。 话说她这是恨太子的,恨不得撇清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打了一架,她下了狠手,太子还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还在太子有意和好的时候绝情离开。 她如此不识抬举,太子怎么都该觉得自己尊严受损,威严被挑衅,然后准备彻底灭了她才是。 她都准备好上战场了,谁曾想这敌军不讲武德。 不正面刚就算了,还使出这种蛊惑人心的阴谋诡计。 不但降低了她的防备,还动摇了她的心神。 如此轻易被蛊惑,还生了贪婪之心,兵家之大计啊。 差点儿就着了道了。 秦婳没有跟惊蛰掰扯,收了匕首,但是很快就让人把那东珠和黄金都拿了出来,全都给太子送了回去。 无功不受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