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婉一 水银在这个叫做沈秋婉的女人身体里被禁锢了三天,那个自称“好女人矫正系统”的东西在她的意识里已经把沈秋婉的一生,都以文字形式投放给了她,算是让她提前做好扮演沈秋婉的准备。 所谓的“好女人矫正系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听名字就知道,它就不是个东西。 【本系统是为了将不符合标准的女性矫正为标准好女人的系统,宿主经检测不符合好女人标准,被选中进行强制角色扮演矫正】 【当宿主成为宽容醇厚、温婉柔顺、忠孝良善、勇于牺牲无怨无悔的正面女性,成为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好媳妇、好婆婆,视作矫正成功,即可脱离系统回到原本世界】 对此,水银温婉柔顺地一笑,对意识里那个系统说:“去你妈的。” 【警告!如果宿主不能按照原剧情扮演角色的一生,将会不断进入同类世界,永远无法脱离本系统回到原本世界!】 水银不在乎,回不去又怎么样,在哪里活不是活,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强迫做什么事。要按着她的头憋屈她过一辈子,她更喜欢大家一起死个痛快。 “好女人矫正系统”在她的意识里弹了无数的警告,水银都视而不见。她被暂时困在这个世界“女主角”沈秋婉的身体里无法出去,就像是在复活点等待复活,只好百无聊赖翻着她的一生。 沈秋婉十七岁的时候,为了偿还赌债,他的父亲将她嫁进了章家冲喜。章家大少爷身体孱弱命不久矣,沈秋婉嫁进章家三个月,章家大少爷去世,她的婆婆章老夫人因此很不待见她,觉得是她命不好才没能留住自己儿子的性命。 这个时候沈秋婉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却被章家收养的义子章霖设计陷害,污蔑她与管家之子有奸情,孩子也不是大少爷的。老夫人听信义子谗言,厌恶沈秋婉不贞洁,沈秋婉迫于无奈自断一指,以血发誓孩子是大少爷的,老夫人虽然不相信,但也希望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自家血脉,于是将她勉强留下。 沈秋婉十月怀胎生下一个男婴,孩子越长越像大少爷,老夫人感动于自家血脉没有断绝,抱走了孩子抚养,沈秋婉则依旧不被婆婆喜欢,在章家过着奴仆一样的生活,她的儿子也被老夫人教导地厌恶这个母亲,将她当做奴才羞辱。 章家义子章霖为了谋夺章家财产,想要谋害小少爷,被沈秋婉拼死护下,中间又经历了一系列沈秋婉无怨无悔保护孩子,试图拆穿章霖真面目,却被老夫人和自己的孩子误会厌恶的虐身虐心剧情,最终,沈秋婉在管家父子的帮助下,终于将章霖的野心曝光,得到了婆婆的谅解和儿子的喜爱,过上了真正的大少奶奶生活。 可这还没完,等到她的儿子长大,结婚,娶的女人却是章霖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这私生女回来报仇,将章家搅弄得一塌糊涂,离间沈秋婉和儿子的感情,假装怀孕流产,让她的儿子一气之下将她赶出了家门。 这个苦了大半辈子,哭了大半辈子的女人,终于在头发开始变白的年纪,得到了在她看来圆满的大结局。 水银感觉一阵眩晕,还未回神,就听到一阵尖利的骂声:“你这个该死的丧门星!不守妇道的贱人!不仅害死了我的儿子,还做下这种不要脸的事情,我章家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和范平安有首尾的,还不快快给我招出来!莫非真要等我动家法才肯说!” 水银抬头,看到面前的灵堂,灵堂上的白幡飘动,空气里一股黄纸烧灼过产生的焦臭和香烛烟气,熏得人有些胸闷气短。 满脸深恶痛绝的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厉声喝骂,戴着玉镯和金戒指的手颤抖着。说是老夫人,其实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只是满脸刻薄愤怒让她看上去凭空老了好几岁。 水银一扫这会儿堂上的几个人,再看看周围摆设和众人穿着,就知道这会儿是剧情进行到哪里了——进行到大少爷刚死没多久,沈秋婉怀了身孕,却被章家义子章霖陷害。 这正“三堂会省”,要上大戏呢。 她身边还躺着个年轻男人,这是管家之子范平安,她的“奸夫”。这人在剧情里是个憨厚老实的,因为心地善良默默帮过沈秋婉几次,成为了章霖选中污蔑的奸夫。最妙的是他还是个哑巴,连辩解都很困难,被章霖使唤人打了一顿拖上来,现在模样凄惨地趴在那默默流泪。 管家跪在一旁,也是满面愁苦,向老夫人磕了个头:“老夫人,我儿绝不会做这种事的啊!他自幼被大少爷教导长大,怎么会与大少奶奶有瓜葛,再者大少奶奶嫁进章家三月,照顾大少爷尽心尽力,也不会做出与人通奸这种事的!老夫人明鉴啊!” 老夫人闻言,更是愤怒:“她先前装的一派贞洁烈女,连我都差点骗过,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没什么,沈秋婉的贴身衣物怎么会落在平安房内,而且霖儿亲眼看到两人私会,难不成霖儿还会冤枉他们不成!” 章家义子章霖与老夫人有些远房亲戚关系,他的祖父与章老太爷生前是好友,也是家道中落被章老爷收养,从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很得老夫人喜爱。就如同剧情文字里所描述的一般,这个章霖瞧上去人模人样,一身挺括西装,挺拔又颇有几分英俊。 他站在老夫人身边,适时道:“我也不愿意相信大嫂和平安会是这样的人,只是我毕竟亲眼所见,不能隐瞒母亲。我本该前些时候便说出来,只是大哥病重,我不愿多生事端,如今眼见大嫂说怀了大哥的遗腹子,我不得不提出疑虑……这孩子当真是大哥的吗?” 不等人说话,他又继续侃侃而谈,“傅大夫先前便说,大哥的身子,很难令人有孕,大嫂入章家三月,这么快便能怀上?” 这一肚子坏水的玩意儿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那不言不语的沈秋婉,语气假惺惺的,“大嫂,你要是再不愿意开口,我们就只好再问问平安,直到他愿意承认为止。” 水银一直没做声,冷眼看着这一群人说话,脑子里还有那个傻逼系统在不停寻找存在感。 【宿主请按照剧情扮演!立刻断指明志,发誓清白!】 水银慢慢抬起头,她谁也没看,只凝视着一心置她于死地的章霖,眼中慢慢含上了泪。她的眼神里带着凄楚与哀婉,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那些感情几乎都要随着她的泪水一起决堤。 章霖被她看的心头一突,觉得有些不妙,刚想说话,就听沈声哽咽,面上流下两行清泪,她说:“你怎么能如此对我,你的心怎么会这么狠哪……霖哥!” 水银缓缓站起,扶着自己的腹部,望着惊住的章霖,一字一句道:“我怀的可是你的亲骨肉,你就真的要致我们娘两于死地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痛心疾首的老夫人和担忧焦心的管家,甚至那个都快伤的神智不清的哑巴范平安,都惊愕地看向章霖。 章霖同样震惊,他立刻矢口否认,“你胡说什么,你可是我的大嫂,我和你怎么可能有什么!” 当然没什么,但现在我说有什么,就是有什么。水银在心里冷笑。 她一边控制这个身体颤抖流泪,一边说:“我嫁到章家,丈夫病弱,根本不能与我同房,你表面上与大少爷感情深厚,几次三番说是前去探望大少爷,其实暗地里却不断挑逗我,还说大少爷迟早会死,到时候章家就是你的天下,你还说是真心喜欢我,觉得我配给你的病弱大哥是浪费了!现在还没过去多久,你怎么能说变就变,你真是好可怕!” 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砸到章霖头上,把他砸的表情僵硬,张口结舌,看着悲痛欲绝的沈秋婉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什么时候对这个女人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他怎么会看得上这样的女人!而且这女人不是个好拿捏的蠢货吗,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 老夫人受不住了,捂着心口大喘气。水银这一番话,比之前沈秋婉和范平安通奸还让她震惊,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章霖:“你、你你当真这么做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怎么对得起你大哥啊!我们章家养育你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这老东西本就是耳根子软的,极容易被人煽动,不然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地误会沈秋婉,对她厌恶至极。章霖曾经因为这得到了许多便利,除去了不少看不顺眼的人,如今他终于也尝到了苦果。 他眼神一暗,辩驳道:“母亲,我没有,您从小抚养我长大,难道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她人随便挑拨两句您就这么相信了。” 他一脸的受伤,当真让老夫人又有些犹豫,章霖见状连忙再道:“沈秋婉故意污蔑我,不过是为了掩护范平安罢了,她这样不惜攀扯我也要把范平安摘出去,足以证明她们确实有私!” 然而水银的神情比他更受伤,沈秋婉别的不会,那一张苦情的脸和说流就流的眼泪简直自带柔弱标签。她不断摇头,伤心至极的模样,“平安不过一个下人,他甚至是个哑巴,我怎么会看得上他。” “我与他私会多次,所以我知道他的后臀隐秘处有一颗黑痣,是与不是,一看便知!我若与他没有私情,怎么会知道这种私事!” 【警告!警告!当前发展不符合原本剧情!】 水银在心底冷笑,去你妈的剧情,老子不爽,让我不爽的人谁都不能爽。 秋婉二 章霖的屁股上有黑痣这事,是水银在系统给的“剧本”里知道的,现在她毫不犹豫拿出来用,反手就给了章霖一刀。 这一刀砍的章霖哑口无言,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私密的事怎么会被沈秋婉这个女人知道,毕竟这事除了他自己应该没人知道才是。 水银斩钉截铁的说完就站在那里,伤心欲绝地看着章霖,把一个受伤女人演绎得淋漓尽致。反观章霖,惊疑不定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心虚,这回连老夫人都彻底动摇了。 就连老夫人也不知道章霖这个黑痣,她立刻就信了大半,吩咐管家,“管家,你,快,去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像沈秋婉说的那样!” 管家刚才还是跪在地上被责骂怀疑的那个,现在情势陡然一个反转,一下子自己儿子就被摘了出来,反而是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章霖陷入了困境。管家呆了片刻,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向着脸色不好的章霖走去。 章霖猛地甩开他的手,强自镇定,“就算有又怎么样,这又不代表我真的和沈秋婉有什么,说不定她是从其他地方知晓的这件事,所以故意来讹诈我!” 他心知自己那颗黑痣是真的,狡辩不了,只好把这件事往其他方向解释,可惜他的辩词太无力,现在老夫人完全没有刚才那么相信他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眼神阴晴不定。 主角沈秋婉,也一下子成为了配角。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狗咬狗的大戏,心里很清楚现在的情况,比起她这个名不副实的大少奶奶,来自疼爱多年的义子章霖背叛,才是老夫人现在最难接受也最不能原谅的事。 虽说老夫人一向对章霖很好,但这个好毕竟有条件,老夫人唯一的儿子才是她最不能触碰的底线。 在这个唯一儿子去世的当口,本该由沈秋婉完全堵住的枪口,现在被她一把拉过章霖来堵上了。 不负水银的期望,老夫人捶胸顿足,开始一心一意diss章霖,“你这个孽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对得起你大哥,对得起章家的养育之恩吗!” 水银:打起来,打起来! 这时老太太忽然不知道脑补了什么,猛然睁大双眼,“你大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他之前还好好的,却去的这么突然,是不是被你和那贱妇给气的?!是不是你们合谋害了他!” 章霖简直百口莫辩,面对这个脑补能力丰富又近乎疯狂的老太太,他只能徒劳地解释着我没有,我不是。 他还真没有,他倒是想害大少爷呢,但老夫人把大少爷这个独子当命根子看待,他根本找不到时机下手,反正那病秧子随时都会死,他也就没费心多事。不过现在,这黑锅是一口接一口扣到他身上了。 老夫人受刺激大发了,又把目光看向沈秋婉,将她也拉入战场,“贱妇,你说,是不是你们干的!” 她说完就捧着脸哭起来——不捧住脸真是怕自己笑出来。她可没想把这事算到章霖身上,不过老夫人启发了她,管他什么黑锅,尽可以让他背。 这话有理有据,因果关系鲜明,关键是这老夫人自己“推理”出来的,现在被水银这一肯定,她先信了大半,果然快要气疯了,推开丫鬟朝着章霖扑了过去,大骂:“畜生!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害死我的儿子,我绝不会放过你!” 她一把抓伤了章霖的脸,章霖狼狈万分,招架不住只好不断后退,嘴里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场中一时间乱糟糟的。 这种种悲伤惶恐,都变成了愤怒,总需要一个能宣泄的口子。 “管家!去叫人,将赵警探请来!我要把章霖关进监狱!”老夫人打不动了,一屁股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神情狰狞地指着脸上几个血口子,面色阴沉的章霖,又猛然看向沈秋婉,“还有这个贱人!也一道抓走!” 章霖从老夫人的毒老寡妇爪下逃出生天,闻言也急了,上前一把拽住水银,怒声道:“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冤枉我!是不是有人要害我!快说实话!” 水银被他拽的一个趔趄,眼里又有泪光闪烁,她面上显出痛色,忽然捂住腹部,痛呼出声。 章霖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不要再装模作样了,快说,你为什么要污蔑我!” 脑子里的傻逼系统再度警报似得响了起来【请宿主不要冤枉他人,用自己的善良化解一切,按照原剧情自断手指,以血发誓清白,求得原谅】 【宿主行为不符合好女人标准,尽快回归原剧情,否则要经受电击震荡警告一次】 还当你是个开班教女德的丁“大师”,原来还是个搞网警电击的杨“老师”。 水银心里疯狂辱骂系统,脑袋里猛然被重锤了一般抽痛。还真的有惩罚来了。 这一下表现在外在的,就是沈秋婉脸色煞白,头冒虚汗,非常痛苦且可怜的模样。 章霖被她气的抬手就要打,水银适时往地上一倒,避开他的巴掌,蜷缩成一团痛苦地朝老夫人喊道:“老夫人,您向来心善,救救我的孩子吧!” 老夫人厌恶地看着她:“你要我救一个孽种?我恨不得把你们都填了井杀了头,给我的儿子报仇!” 水银凄凉一笑,“秋婉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少爷啊。” “当初我虽然与章霖有私,可大少爷毕竟是我的丈夫,那时候他的身体稍有起色,就与我、与我同房了,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怀上这个孩子的时间,或许,或许这个孩子也有可能是大少爷的,我并不敢确定。” 老夫人慢慢坐直,仿佛看到了一点希望,目光紧紧盯着她:“你说的是真的?!” 水银含泪点头:“我对不起大少爷,死有余辜,但万一孩子真是大少爷的,我却没能保住,就更对不起大少爷了。” 老夫人慢慢冷静了下来,她只考虑了一会儿,就让丫鬟把水银扶了起来,冷声道:“你最好说的是真的。”就算是假的,等到十月怀胎生下孩子,她自有办法确定是不是自家血脉,若是不是,这母子俩也就是晚死几个月而已! 水银一点都不奇怪她的做法,这老太婆太希望自己家血脉没有断绝,有这么一丝可能她都要留下。只是很可惜,这肚皮里的小畜生是注定生不下来了。 水银虚弱地垂下眼,露出感激涕零的笑容。 老夫人吩咐人把她带下去安置,转头让管家把章霖绑着押出去。既然沈秋婉暂时不能动,章霖就更要重重地处罚才能让她出一口气,她说坐牢,就是坐牢,一辈子都叫他不能出来! 水银在章霖毫无风度的叫骂喊声中离开了那个灵堂。今天在堂上的不过几个人,老夫人为了脸面肯定不会到处宣传,所以沈秋婉与人通奸这事短时间内不会传出章家。 她缓缓走下青石阶梯,嘴边终于浮现出一抹笑。 [系统,多谢你,不然我还演不出刚才的逼真呢] 辣鸡系统被她气出了乱码。水银思索着,这系统对自己的惩罚手段,似乎也不能一直用,不然它现在肯定很乐意再给她几道,所以她还要多总结一下经验,看看这傻逼系统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搀扶她的丫鬟离开中厅就丢下了她的手,眼神厌恶愤怒地看着她:“你自己回去吧,我不送了,我还要回去服侍老夫人呢。” 水银抬眼看她。 这丫鬟叫惠红,是老夫人身边经常伺.候的,刚才那种情况下她也能在场,就看出她是老夫人心腹。她才是那个原剧里和章霖真的有点什么不清不楚的,章霖那张脸还是挺能骗小姑娘,说些好话就把惠红笼络了,替他报告老夫人身边的事,也替他在老夫人面前刷好感度。 只是今天这事发生得太突然,连章霖都没能做出有效应对,惠红就更加没办法了,方才只能焦急看着,连说话都没资格。现在章霖眼看着就要被关进大牢,惠红哪能对她有好脸色。 要不是顾及着沈秋婉的身孕,惠红能把她推到地上。 她顾及着这个,水银却没有。 水银一改方才的虚弱,猛然上前一把按住惠红的脑袋在一旁的墙上重重一磕。 这惠红在原本的剧情里没少掺和章霖那些事,每每在老夫人身边诋毁沈秋婉,让老夫人对沈秋婉很是不喜,后来沈秋婉的儿子出生,她还负责照顾,把人养成了小畜生,经常为难沈秋婉。一个丫鬟,不知道给了沈秋婉多少苦头吃。 水银想到这里,又拽着惠红的头发,毫不客气让她的脑袋狠狠撞了两下墙——她是用惠红的侧脑撞的墙,连痕迹都藏在头发里暂时看不出来。 撞完,她一把将惠红踢倒在地,自己往后一靠,顺着墙滑下去,捂着肚子开始呻.吟。 被惠红尖叫吸引过来的人一见这情景,连忙过来搀扶,水银奄奄一息喊道:“救救大少爷的孩子!” 老夫人也脚步匆匆过来了,趁着惠红脑袋还晕着不能说话,水银挣扎着哭道:“老夫人……惠红她爱慕霖少爷,方才与我争执,还想制造意外害死我肚子里的孩子,您千万不可相信她!” 惠红终于清醒了一点,捂着脑袋爬坐起来,尖声叫道:“不是,是她……” 水银脑袋一垂,当场“晕”了过去。老夫人哪还顾得上其他,吩咐下人,“赶快把她送回去,叫傅大夫过来看看!孩子千万不能有事!” 她跟着抬水银的下人一起走了,惠红一个人在后面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半天站不起来。 秋婉三 傅大夫是一直以来给大少爷看病的老大夫,对章家也十分熟悉,他是个正直心善的人,在沈秋婉嫁入章家这三月,傅大夫见过她许多次,对这个温婉善良又柔顺的姑娘十分喜爱。 为了避免傅大夫为沈秋婉说话,章霖准备陷害沈秋婉的时候,是请的另一个大夫来为她诊脉,确认了她怀有身孕,就在沈秋婉被压到灵堂前不久,她才刚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如今傅大夫提着药箱过来,知晓沈秋婉的身孕,当即欣慰地笑了,对老夫人拱一拱手说:“恭喜老夫人,章家血脉能延续,大少爷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十分欣慰的。” 他还不知晓方才的一场闹剧,老夫人闻言十分勉强地笑了一笑,“傅大夫快看看,孩子有没有事。” 傅大夫神请稍稍严肃了些,道:“大少奶奶是受了些刺激,可能是伤心过度,郁结于心,需要放宽心续好好调养才是。” 水银听到这里“醒”了过来,她呻.吟一声捂了捂额头。 傅大夫问道:“大少奶奶现在感觉如何?” 水银虚弱道:“我、我方才与惠红产生了一些争执,她一气之下将我撞倒在地,我的额头磕到了,现在感觉很头晕。” 她说到这里,又很紧张地抱着肚子,“我的孩子没事吧!” 傅大夫安慰她:“没事,只是万万不可再大意了。” 水银感激道:“我知道了,多谢傅大夫。” 傅大夫又叮嘱了几句便走出房门,老夫人跟了上去,她挥退身边的下人,凑上前去轻声问道:“傅大夫,我记得你先前说过,我儿怀远身体不好,不易让人有孕,那她现在怀上了孩子,这是不是……” 傅大夫听明白她的意思,吃了一惊,忙解释道:“大少爷虽说不易让人有孕,却也不是绝对的,大少奶奶体质不错,怀上孩子也很正常。” 老夫人闻言,终于感到放心了一些,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又问:“那傅大夫可看得出这一胎怀的是男还是女?” 傅大夫本不想说,但他也看出来老夫人不知为何对大少奶奶有些意见,他心中可怜沈秋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虽然月份太浅看不太出来,但依我多年经验,十有八九是个男婴,再好好养上几个月,到时我再看看应当就能确定了。” 老夫人脸上这才露出了笑意,“那就劳烦傅大夫给她好好调养。” 送走傅大夫,老夫人走进房内,惠红恰在此时被人搀扶着过来了,她一见到老夫人,就噗通一声跪下,哭着说:“求老夫人给惠红做主啊!大少奶奶她方才无缘无故打伤我,按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还踢了我!” 老夫人被这一出又一出的事逼得脑袋疼,扶了扶额,皱眉道:“哭什么,吵得人头疼。” 惠红一下子声音就低了下去,小声啜泣。这惺惺作态,在水银看来,真是太粗糙了,连装可怜都不会装,也就只能骗骗这老眼昏花的老夫人。 水银从床上坐起,白着一张脸脚步虚浮地走出来。看她这样,说她按着惠红的脑袋往墙上撞,谁都不相信,反过来还差不多,惠红仗着老夫人在章家一贯嚣张,为难沈秋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且方才傅大夫也说了,她被撞伤了,脑袋有些震荡,如果真像惠红说的,那沈秋婉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老夫人经过章霖一事,已经不肯轻易相信身边的人。 水银这时候上前说:“老夫人,秋婉有事要告诉您。惠红她与章霖有私情,所以方才她才会恼羞成怒对我动手。” “你胡说!”惠红立刻尖叫起来,底气却不足,心虚地不敢看老夫人。 水银却不管这些,仍然四平八稳的,“老夫人您细细想一想,这些年,惠红是不是一直在您耳边说章霖的好话,时时偏袒他。” 还真是,老夫人顺着水银的话一想,猛然回想起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一些事,惠红往昔对于章霖异样热情,每每提到他都要夸奖两句,当时她没什么感觉,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惠红一个丫鬟,怎么会对章霖这么尽心尽力? 水银一直在观察老夫人的神情变化,见状心里乐不可支。瞧瞧,这老太太耳根子软得很,这不就开始怀疑上了。 她在老夫人身后,眼睛看向焦急的惠红,朝她微微一笑。 然后迅速恢复那副柔顺面孔,凑到老妇人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夫人闻言,神色大变,看向惠红的目光如利剑一般,脸上的法令纹隐隐颤抖起来,她重重一拍桌子,喝道:“来人,把惠红拖下去,让管家把她给我关起来!” 她说要关起来,可不是简单地关在一个地方,在这个混乱时代背景下,一个丫鬟犯了大错,被关起来,几乎就是个死的下场,连去找那些场面上的警探处理都不用。 惠红一愣,不敢置信地看着服侍了多年的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饶命啊,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我服侍了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为您做了那么多事……” 老夫人大喝:“给我堵上她的嘴!” 水银站在一边,眼中带笑,安静地看着惠红哭喊着被拖了下去。一只绣花鞋在挣扎中落在了门槛一侧,又被拖她的人迅速捡走。 水银对老夫人说的话很简单,她告诉这个被打击得有些疑神疑鬼的老太太,说:“章霖曾告诉我,他知道老夫人的一应田契地契银票都藏在拔步床内侧那个雕了莲花的暗格里,这是惠红告诉他的。” 老夫人对自己的财产看的和唯一的儿子一样重要,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如今儿子没了,财产就是唯一能令她安心的东西,这样重要藏放财宝的地方她当然谁都不会说。 要是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知道她那些宝贝放在哪,也就只有贴身服饰她多年的惠红了,她负责照顾老夫人起居,难免会猜到一些。 有了之前的铺垫,老夫人立刻就相信了水银说的一切。 那个会锤她脑子的傻逼系统,既然让她不爽,她就要让那个系统更难受——看,这都要多谢系统你提供给我的帮助。 她脑子里的系统确实被她这一顿猛如虎的操作给激的不停弹警报。当然,它也就只能弹警报了。 【警报!剧情重大偏移,女主角扮演人格失败!再不按照原剧情矫正,将进行电击震荡警告二次!】 对于这个威胁,水银态度很随便——[我无所谓,你可以继续电击,也可以震碎我的脑子,刚好,我现在这具身体里的孩子我也不想要,要么你再来几下,看看这孩子还能不能保下来?唉,这东西还是个重要的主角吧,要是没了,你能让我凭空再怀个孩子?] 系统无话可说,终于安静了下来。 水银察觉到这一点,心道这系统看上去能力并不多,也没有那么高的智能。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会奉行做个好女人之类的腐朽思想,也不可能高端到哪里去。要是这系统后面是个人,脑子估计也不怎么好使。 老夫人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多,抚了好一会儿心口,才将阴森森的目光投向水银。 水银垂下头,充分展现了柔顺而虚弱的一面,“是,秋婉明白了。” 老夫人也离开后,水银冷嗤一声,坐到了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润嗓子。 在这个平均年龄不超过五十岁的时代,这个老太太也到了可以入土为安的年纪了。 …… 作为新媳妇,沈秋婉是冲喜进的章家,她的嫁妆只有一身衣服,非常寒酸,章家送的那些聘礼她一样都没能带回来,全让她那个赌鬼父亲给拿去了。这个时候本就注重门第之见,女人出嫁的嫁妆就代表着在夫家的脸面。 沈秋婉又是个柔顺温婉的性格,谁都能欺负她,因此在章家三个月,不仅老夫人看她不顺眼,先前惠红想欺负就欺负她,就连不少下人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身边除了个傻乎乎的小丫鬟阿福还能给她倒杯茶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服侍的人。 老夫人吃饭的时候,沈秋婉要去小心伺候,她倒是真心孝顺这个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老太婆,可惜人家不待见她,处处为难嫌弃,没少给她立规矩。 先前老夫人就曾因为她夹的丸子太烫,烫了她那张尊贵的老嘴而骂了她一顿,让她在地上跪着,要不是大少爷过来劝,恐怕沈秋婉得跪上好一阵。 现在换了水银,她可没有沈秋婉那种受了苦身体不舒服还要强装的“坚强”,她就是没事也能演出虚弱得马上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她一身“虚弱”,强撑着站在老夫人身边为她布膳,被老夫人呵斥了一句后,当场晕倒,把一碗滚烫的蛋羹全都浇到了老夫人的衣服上,又劳烦了傅大夫一趟。 傅大夫也是可怜她,委婉地劝老夫人不要让沈秋婉过度劳累。 老夫人虽说脸色黑沉,但终究还是紧张自己可能的那点血脉,从那之后,水银就不用再去老夫人面前立规矩,能待在自己的房中休息。而且那些不干活导致她堂堂一个怀孕少奶奶自己劳累过度的下人,都给管家好好收拾了一顿。 水银坐在房里喝茶,听着前面院子里那些被打的哎哟叫唤的声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倒是伺候她的阿福小丫鬟,去凑了热闹回来,咋舌说:“大少奶奶,那些人都被打得好惨啊。” 水银叹气:“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太累了晕倒,也不会连累他们受罚。” 阿福立刻鼓起脸颊,“怎么会是大少奶奶的错!明明就是他们的错!他们在背后说大少奶奶的坏话还嘲笑您,活该被打,大少奶奶您就是太善良了才会总是被人欺负的!” 水银神情忧郁地微笑,说:“阿福,你去请管家来一趟,我有些事想与他说。” 阿福:“您不会想给他们求情吧!” 阿福一脸的“大少奶奶您真是太善良了真的好令人心疼”,水银把她打发走,手指点着桌子盘算起来。 管家在原本的故事剧情里,一直就是沈秋婉阵营,帮了她好几回,只是这次在她自爆了和章霖的奸情之后,对沈秋婉这个大少奶奶也有了几分别的顾忌,没有从前那么亲近。 管家很快怀着疑惑来到水银面前,“大少奶奶有何吩咐?” 水银起身,对他一拜,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管家,您是大少爷信任的人,我也信任您,所以我必须要向您坦白一件事。” 秋婉四 水银说:“其实我与章霖根本没有私情,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少爷的确凿无疑。” 管家诧异地看着她,“这……” “大少爷昏迷之后,再也没醒来,就那么去了。这就是大少爷为什么会去的那么突然的原因。” 管家愕然:“怎么会!霖少爷他从前对大少爷很是尊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水银苦笑,“我和大少爷也没有想到,连管家你都不相信,老夫人就更不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章霖威胁我,让我不要说出这件事,否则就让我在章家待不下去,所以我并不敢向老夫人禀告此事。” “我很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万万没想到,大少爷尸骨未寒,章霖就迫不及待要除去我这个唯一知情的人,他陷害我与平安,我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她眼神真挚地看着管家,“您是看着大少爷长大的,平安也被大少爷当做亲弟弟看待,你们帮我良多,秋婉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平安和管家您被章霖陷害。” 管家不愧是沈秋婉阵营骨干,被她一通胡诌忽悠瘸了,当即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大少奶奶……您,真是委屈您了,其实我与平安被冤枉受些罚又有什么要紧,何至于要大少奶奶您牺牲自己的名声啊!” 管家抬袖擦了擦眼泪,对她拜了下去。 水银红着眼睛,上前把他扶了起来,“管家您不要这样,我不愿意连累无辜的人,也没有办法为大少爷报仇,只好用这样的笨法子处罚凶手,我实在、实在感到很愧疚。” 管家已经开始一心一意为她着想了,建议道:“不然将这些告诉老夫人,她也一定会体谅大少奶奶的。” “不。”水银忧虑道:“老夫人一向喜爱章霖,对他也非常相信,若是告诉老夫人实话,她恐怕不会相信我,还会让章霖从监狱里放出来,那我们吃的苦就全都白费了。” 管家连连点头,“是是,大少奶奶说得对,绝不能让老夫人知晓,只是这样太委屈大少奶奶了,这个孩子……” 水银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脸温柔,“我没关系的,只要我能好好生下这个孩子,等孩子长大了,老夫人就会相信,这确实是大少爷的孩子,她对我有再多偏见我也不会委屈,既然嫁到章家,婆婆就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怪母亲的一点误会呢。” 管家这回真是感动到无语凝噎了,擦了一把眼泪,不顾水银阻拦,深深对她拜了下去,真心实意道:“大少奶奶真是女子楷模!忍辱负重又如此孝顺忠贞,大少爷娶了大少奶奶,真是章家之幸。” 水银回以一个温婉的笑容,又说:“管家,伺候我的那些下人,处罚过了就算了吧,他们本来也没犯什么错,只是老夫人对我厌恶,寻他们出气罢了。” 管家叹道:“大少奶奶如此宽容,实在令人动容。”又想,大少奶奶如此善良,如今怀着章家骨血和未来,他定要好好为大少爷保护大少奶奶和孩子,那些偷奸耍滑毛手毛脚的下人绝对不能再派到大少奶奶身边了,必须要多加注意才行。 水银忽悠完了管家,在脑子里对那傻逼系统说——[听到了吗,阿福和管家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宽容醇厚、温婉柔顺、忠孝良善、勇于牺牲无怨无悔’怎么样,我这不是做的很标准吗。] 【不符合系统标准!】 [呵,你只是个系统,连人都算不上,你的标准算什么,应该听听广大群众的心声才是啊,俗世的标准才是真的标准不是吗] 系统半天没反应,弹出来个【必须按照原剧情扮演,必须谦恭柔顺——】 [我哪里不谦恭柔顺?] 【不能谎话连篇——】 [我哪里说谎了,章霖难道不是对章家早有野心,惠红难道不是和章霖有一腿想要谋夺章家财产,范平安难道不是被冤枉的?我牺牲自己惩恶扬善,难道做错了?] 系统又吐出了一段乱码,好像是被她忽悠晕了。 【必须按原剧情——】 [执着于剧情而不是你说的那些什么忠孝良善勇于牺牲,看来你们想要的根本不是好女人,而是又听话又没脑子又能生孩子的傻子吧] 系统彻底安静了,再也不在她脑子里逼逼吵死人了,水银消遣了这系统一顿,开始琢磨肚子里这东西什么时候搞掉比较合适。这种事越晚越不安全,还是要早点比较好,毕竟这身体现在是她在用,这苦头肯定也要她来吃。 不过,这么大个苦头,她当然不能白吃,总要从谁身上找回来才行。这个人选,是老夫人无疑。 这老家伙一辈子只会搞别人,临老了也该有报应才对,既然她被这个破系统搞到这个世界,盛情难却,不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它那一次震荡电击。 水银一连安静了好些天,等大少爷的丧事办完了,章霖那边也尘埃落定被关进牢里没有出来的可能——他买通看管的人,送信到章家,还想垂死挣扎,寄希望于老夫人还记着多年情谊。 可惜,这信并没有被送到老夫人手中,管家被水银提点过后,就一直注意着章霖那边的动静,信一送到章家就被管家截了下来,送到了水银这里,而水银,拿着那封言辞恳切揭露她“真面目”的感人书信看了一遍,随手收了起来。 然后她转头就“忧虑”地对管家说担心老夫人过了气头会对章霖心软,成功让管家带着银票去打点,保证章霖再也送不出来一片纸。 同时,惠红也在“大病一场”后彻底消失在了章家。 这个时间,她经常在园子里走动。正倚坐在水榭边看湖里的锦鲤争相吃鱼食,阿福提着裙子匆匆从游廊那边走过来。 “大少奶奶,我打听到了。”阿福走到她身边低声说:“沈老爷这几个月仍然是流连赌场,好像又输了不少的银子。” 沈老爷,是指的沈秋婉她爹沈瑞德,一个无可救药的赌鬼。 阿福愤愤道:“是啊,沈老爷也太过分了,拿着章家的聘礼去滥赌!丝毫都不为大少奶奶您考虑。” 水银追问:“那他现在怎么样?” 阿福犹豫了会儿还是照实说:“好像他又欠了赌债,我打听的时候听说他在外面到处说、说女儿嫁进章家,一定会有钱帮他还赌债的。” 水银重重叹了口气,“这样吧,阿福,我这还有一点银子,你拿去偷偷送给他。” “大少奶奶!”阿福跺脚:“您怎么还这样纵容沈老爷啊,您自己也没有多少私房钱,给他了您怎么办!” 水银凄然一笑,“谁叫他是我的父亲,我总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阿福最终还是愤愤地带着银子去找了沈老爷,水银算着时间,那点钱还真不够沈秋婉那个赌鬼爹花的,等他花完了,尝到甜头的他自然就会主动过来章家索要。 在原剧情里也有这么一段,不过那是几个月之后了,沈瑞德欠了一屁股债求上门来撒泼打滚,说自己活不下去了,要沈秋婉为他还钱,还说她堂堂一个章家大少奶奶,怎么会拿不出钱来,并大骂她不孝,闹出了不小的动静,让沈秋婉在章家颜面全失被人指指点点。 那时候沈秋婉大着肚子,在章家又没什么地位,缩着脖子做人,被亲爹逼得没有办法,在大雨中抱着大肚子给老夫人磕头,求她借钱,不知道有多惨多狼狈。 不过,如今水银特地去招惹赌鬼爹,就是为了让他提前上门的。 她捏了点鱼食丢进水里,看着鱼儿踊跃争抢,发出一声轻笑。 这不就像是扔出去一点鱼食,钓来一只大鱼吗。 她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出章家的机会,希望沈秋婉的赌鬼爹能给力一点,早点过来打秋风。 他没能见到沈秋婉,被管家给拦住了。 这也和水银预料的一样,她本来就没准备这次见到赌鬼爹,为此她还想过是不是“无意间”去管家面前晃一圈,告诉他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受不得刺激,好让管家到时候把人拦下来。 不过这事被阿福给代劳了,阿福是个实心眼的丫头,她直接把这个赌鬼爹压榨大少奶奶,让大少奶奶不能安心养胎的事报告给了管家,所以压根没让水银上场,就搞定了这事。 沈瑞德被拦在章家门外,过了好几天,水银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前去找管家。 “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曾来找过我……我知道父亲过分了些,虽然他伤透了我的心,但他生我养我一场,我不能弃他于不顾,我想悄悄去探望他,和他好好谈一谈,请管家帮帮我这一回吧。” 水银摆出孝女模板,争取到了管家的帮助。 她作为大少奶奶,平时并不能随意出门,章家大宅的人需要出门,都得从老夫人那里拿牌子,除了老夫人,也就只有管家这边能搞些小动作,让她偷偷出去。 她算计一场得到这个出门的机会,是去买药的,她不想要肚子里这东西,当然要准备打胎药。不过阿福是与她一起出来,她去买打胎药之前,得先支开阿福。 她拥有沈秋婉一些重要的记忆,沈秋婉的过去就好像让她看了一场电影,令人很不愉快的电影。 回到那个记忆中的沈家,水银看着破败的门扇,让阿福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 老赌鬼喝的烂醉,酒气熏天,水银看着那个瘫在破席子上呼呼大睡的落魄中年老男人,挑了挑眉,走过去推了推他,“父亲?父亲醒醒。” 沈瑞德半点反应都没有,已经醉的人事不知,他时常这样,喝醉了之后什么都不记得,偶尔还会打沈秋婉,酒醒后又后悔,是个很标准的垃圾。 水银忽然有了个主意,她左右看看,找到了一根粗壮的棍子,用尽力气狠狠朝沈瑞德的双腿砸下—— “啊!父亲,你这是怎么了!”阿福听到大少奶奶惊慌的喊叫,连忙推门跑进去。 “大少奶奶,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大少奶奶含着泪仓惶地说:“父亲的腿不知被谁打断了,他也不知在这晕了多久,阿福,快,你先照看一下我的父亲,我这就去给他找大夫。” 说完,她不等阿福反应过来,就快步离开了沈家。 秋婉五 水银从章家出来前,特地换上了沈秋婉以前的旧衣服,看着很不起眼,阿福当她是怕被老夫人发现才这么低调,实际上她是为了去买打胎药。 其实打胎听上去容易,过度疲劳和运动过量,在这种怀孕初期都容易造成滑胎,只是这种办法只能算不是办法的办法,充满不确定性,既然她有机会买打胎药,还是问过医生比较好。 她先坐那种人力拉车去了比较远的一个偏僻药房买打胎药,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给了那大夫一点好处当闭口费。 买好了自己需要的药,她才再度坐车回去沈家附近的小医馆请了个大夫去沈家。沈瑞德反正死不了,腿断了而已,让他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水银很是随便地想,脸上倒是一派焦急,将大夫请到了沈家。阿福这会儿已经急地团团转了,不知道大少奶奶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 “大少奶奶,您终于回来了,沈老爷已经醒了!” 水银:“真的?” 这话还用说,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的惨叫,既然还能叫的这么大声,就说明没什么事,莫非之前她还是动手太轻了? 她和大夫一起走进屋内,沈瑞德看见她就痛骂道:“你这个不孝女!” 沈瑞德瘫在床上大嚎:“我的腿!我的腿怎么会被人打断了!” 水银走到床边,满脸担忧和无奈,“你是不是又去赌了,肯定是那些债主逼你还钱才把你的腿打断了,你自己难道都不记得是谁干的吗?” 她之所以这么说,就是笃定沈瑞德之前喝醉醉死了,根本什么都不记得,他只会以为是自己喝醉之后遇到了债主被打断腿,怎么都想不到会是她这个孝顺又温柔的女儿做的。 “你赶紧治好我的腿,给我银子还债!” 沈瑞德这幅理所当然颐指气使的模样看的旁边的阿福瞪大了眼睛,连那位大夫都摇头叹气。毕竟是附近的医馆,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沈瑞德对女儿不好,如今看沈秋婉难过不言的模样,都忍不住觉得沈瑞德过分——哪怕他这会儿断着腿瘫在床上。 大夫打断沈瑞德的痛骂,上前给他看腿,他捏了两下,沈瑞德就只能痛的大喊,再也骂不出来了。 沈瑞德一听,都顾不得自己的腿疼,一边哭嚎着自己的腿,一边大骂那打断他腿的讨债人,当然骂的最多的还是沈秋婉。 对他来说,那些讨债人是他对付不了的强者,而沈秋婉是他能任意欺负的弱者,于是在这件事里,哪怕在沈瑞德看来与沈秋婉无关,他也会把过错一股脑推到这个女儿身上,这就是没用男人的标准思维。 而且他虽然是个没用的蠢货,却天生知道该怎么奴役一个女人,长年累月用语言摧垮沈秋婉,让她畏惧他习惯服从他,这样一来,哪怕沈秋婉长大了,也脱不开他的阴影。他现在越是狠地责骂沈秋婉,就表示他越是害怕不安,只有用这样的语言压迫沈秋婉,让她认识到“错误”,唤醒她的恐惧,才会在以后对他这个当爹的尽心尽责。 如果是原来那个沈秋婉,看到亲爹被人打断了腿,又被他这么骂,肯定是愧疚又担心,毕竟那个沈秋婉真的被这种糟心的生活打碎了骨头,捏成了菩萨。 水银轻柔地握住沈瑞德的手,“父亲,就算你的腿断了,女儿也会请人照顾你的,你放心。” 她摆出一副任劳任怨模样,细细向大夫问了情况,然后让阿福去随大夫抓药。大夫和阿福一走,水银管都不管房间里那个骂骂咧咧的老傻逼,自己转身出了沈家,去找附近一个邻居。 这位邻居也是有趣,她是个寡妇,独自抚养一个儿子长大,为人尖酸刻薄,尤其爱贪小便宜,又特别碎嘴。 沈秋婉还没嫁到章家的时候,这位曹婶子防她就像防狼一样,就因为她那个儿子看上了沈秋婉,而老寡妇觉得她被个老赌鬼养大,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哪天就被她爹卖进什么脏地方了,怎么愿意让自己“优秀”的儿子娶这样一个姑娘。 两家多年邻居,沈秋婉是想着远亲不如近邻,有忙都愿意帮,也不计较曹婶子的一些阴阳怪气,可曹婶子,她对于使唤沈秋婉帮忙是熟门熟路,遇上沈秋婉需要帮忙,却装作没看见,偶尔碰见沈瑞德打她,假惺惺问两句,转头就把这事当个笑话和别人说了,还要诋毁沈秋婉两句。 就是这些话,让沈秋婉平白受了不少的恶毒揣测。 水银上门,三言两语就把嘱托曹婶子帮忙照顾沈瑞德的事说了。曹婶子家里很穷,全靠她儿子在码头搬货赚几个钱,如今见到有钱能赚,她当然忙不迭答应下来。 水银对她说:“我们多年邻居了,互相知根知底,我不能时常回来看望父亲,有曹婶子照顾我爹,我是放心的。” 当然放心,这曹婶子不止毛病多还爱偷懒,对沈瑞德这老东西很看不上眼,能尽心照顾他才怪,想也知道有她“照顾”,沈瑞德会是个什么下场。 沈瑞德很快就能体会到什么叫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想想还有些期待。 不过这一切,和沈秋婉都没关系,毕竟她沈秋婉可是个天真善良从不和人计较的好人,当然要相信多年邻居曹婶子能好好照顾断腿的爹了,就算沈瑞德出了什么事,那也和她无关。 水银回去的时候一路沉默,阿福还以为她在担心沈老爷的伤,不由又在心里嘀咕了一阵大少奶奶就是太心善了。 其实水银在考虑的是手里的银子,就今天一天,沈秋婉那点银子用出去了大半。 沈秋婉一个章家大少奶奶,怎么手里就这么点钱,先前大少爷还没死,她难道就不会先从那位大少爷那里搞点私房钱? 再者,她在考虑那个打胎药什么时候吃。为了方便,她要的不是汤剂,而是调成了丸的药丸,需要吃两到三次才能彻底落胎。还是得尽早吃。 …… 老夫人这段时间身体不太好,她唯一的儿子章怀远死后,她伤心地哭了好几宿,人上了年纪就有些扛不住,再加上章霖和惠红的事,她更是大受刺激,近些时候身体都不太爽利。 老人病中脾气一般都不太好,她倒是想找沈秋婉来侍疾,顺便在她身上撒气,可是沈秋婉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章霖之事后,她就好像变了个人似得,再没有从前那种好像随意磋磨都不会有事的劲儿了,反而成了个身体虚弱的药罐子。 虽说还是那个受气的德性,可身体一直养不好,又不能劳累,又不能动气,骂两句她都能晕过去。 这个娇柔做派,让老夫人非常不高兴,可是不管是傅大夫还是管家,都明里暗里劝她对沈秋婉好一些,看在她肚子的份上,老夫人也只好暂时忍了。 可是这人哪,一旦忍着气,那身体里各种毛病都出来了,老夫人是哪哪儿不舒服,看到沈秋婉就头疼,感觉处处都不顺心。 她这个年纪,也是经历过做媳妇的,想折腾沈秋婉,当然有办法。 她搞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据说是养胎的东西让人炖给沈秋婉吃,那些东西端到面前,水银连一眼都不想多看,更别说喝了。 老夫人和水银一起用饭,看见她的脸就不舒服,拉下脸斥责:“这些都是对孩子有好处的,你不吃,是不是存心不想好好养我的孙子!” 水银无辜地看她:“老夫人,秋婉没有,只是……实在喝不下。” 老夫人:“喝不下也得给我喝,这都是为了我的孙子,你哪来的资格这么娇气!” 水银装出难受的模样,“勉强”地端起碗喝了两口,然后她忽然一个作呕,把嘴里之前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还“恰好”有一些汤汁溅到老夫人面前的碗盘里的。 “呕——”水银慌张地用帕子捂住嘴,双眼惶然地看着脸色铁青的老夫人,“老夫人,秋婉不是故意,呕——” 孕吐嘛,孕妇会孕吐不是很正常吗。水银用帕子压下自己嘴边的笑,不让她好好吃饭,那大家就都别吃了。 老夫人还没骂她,就看她眼泪掉下来了,又惶恐又无辜,还扶了扶额头好像要晕倒。老夫人觉得自己也想晕倒了。 她忍了又忍,铁青着脸:“好了,给我滚下去。”等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生下来——!看她怎么收拾这贱妇! 她本来就胃口不好,现在被水银这么一刺激,是完全吃不下了,起身就让人扶她回房休息。 水银回房就让阿福去厨房给她另外取饭菜回来,有管家提前关照过,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有的时候,能“闹腾”的人确实能得到更多。原本那个沈秋婉,她在怀着孩子的时候,过的就不像是个大少奶奶,被人欺负怠慢从来都是不吭声,粉饰太平,对于要帮助她的管家也是报喜不报忧,不想给人添麻烦,有苦都自己往肚子里吞。 现在水银这隔三差五一顿作,经常把老夫人气的头疼,下人们对她反而更小心了,管家也对她更上心,几次关照厨房,就为了让她吃的更好。 要是有人给她苦吃,她也不会往肚子里吞,有什么苦让她吃了,马上就能变成毒水喷回去。 “天气这么好,也差不多是时候该打胎了。” 水银瞧着水榭栏杆下那些攒动的红锦鲤,一把将自己手里所有的鱼食都抛了下去。 秋婉六 秋婉七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老夫人愣愣看着水银身下的血迹,直到听到管家惊呼一声跑过来扶人,她才反应过来,抖着手说:“快、快快、快去请傅大夫啊!” “快来人哪,把她扶回去!”老夫人是真的慌了,这会儿她再也想不到什么章霖了,一心就是自己还未出生的孙子,这可是他章家唯一的血脉了,要是这个孩子没了…… 不不,不会的,不会这么容易没的,沈秋婉又不是娇弱的大小姐,她以前身体那么好,还喝了那么多补药,摔一跤而已,肯定会没事的! 老夫人又急又慌,心头背后一阵发凉,头也一阵阵眩晕。 水银虽然痛,但她心里爽,打胎再痛能痛得过生孩子?而且看到老夫人那天塌下来的样子,她感觉身上的痛都消减了很多。 她怕刺激不够似得,脸色煞白地喊起来,“我的孩子!大少爷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众人乱糟糟一通转,叔公他们毕竟不好跟过去看年轻媳妇,再说这也是她们自己家事了,几人干脆就先离开,老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一心等着管家去找傅大夫来。 水银在床上,闻着血腥气,看着老夫人捂着胸口念念有词,求神拜佛,又忍耐不住地走到门口张望:“管家怎么还没来!” 这个问题,水银知道。 果不其然,管家没有请到傅大夫。他过了好久才满头大汗赶回来,另外带回来了一个大夫。这大夫瞧着就没有傅大夫那么和蔼,长了张严肃的长脸。 水银看着他给自己把脉,在他准备说话的时候装作焦急地打断他,问:“大夫,我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已经没了?还能不能救回来?” 她焦急地一个劲追问孩子是不是还在。 老夫人同样心急,也连声问道:“孩子怎么样,还能不能保住?” 大夫只好回答她们:“孩子是保不住了……” 还未说完,水银就大声哭嚎起来,“孩子!我的孩子!大少爷我对不起你啊,秋婉没有保住我们章家的最后一丝骨血!” 她在这边哭天抢地,阿福也哭起来,扶着她安慰,管家更是唉声叹气,老夫人这会儿双眼发怔,盯着水银身上的血迹,喃喃道:“孩子,没了。” 水银看向她,神情痛苦地指责:“老夫人,秋婉知道你一向不喜欢秋婉,但这是大少爷的孩子,是你的亲孙子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让它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不是你推我那一下,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为什么要推我,我可怜的孩子!” 虽然“沈秋婉”正常情况下不会说出这种话,但水银无所谓,她想搞的事情都搞完了,而且她这些话不是挺符合一个绝望女人的心情吗,自己孩子都没了,突然间有点怨怼也很正常。 老夫人突然双眼翻白,直挺挺往后倒了下去。 她这突然失去意识,又引起了一阵慌乱,到处都乱糟糟的,大夫刚好在现场,只好再为老夫人诊脉。 她是气急攻心又悲愤过度,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下子直接晕了过去,还有中风的迹象,管家连忙让人先把老夫人送回房里去。 大夫走在最后,他犹豫地看了痛苦的章家大少奶奶一眼。水银一直在注意他,见状流着泪喊住了他,“大夫,我的孩子真的没办法了吗?” 大夫叹气,“确实没有……而且,我看着有些奇怪,大少奶奶虽说摔跤了,但孩子会流掉,似乎还有误食了什么不当药物的原因。” 水银一愣,失声道:“难道是老夫人这段时间让我吃的那些东西?!” 大夫闻言也是一愣,随即摇摇头,怜悯地看着她。 水银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痛苦地吸了两口气,艰难地对大夫道:“大夫,求您一件事,这事就不要对老夫人说了,她方才晕过去,都是我口不择言刺激到了她,要是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难逃其咎。” 好一个感天动地的媳妇! 大夫微微一叹,肃然道:“大少奶奶也需得好好休息调养,保重身体。” 水银感激地说:“多谢大夫,您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闹哄哄的人都走了,阿福端着热水回来,帮忙收拾了她一身血,让她好好躺着休息。这种破地方没有现代医学帮忙,自己随便打胎肯定要痛上一阵,不过水银想,老夫人肯定比她更痛百倍。 老夫人这一晕就晕了一天才醒过来,醒过来之后,她整个人看上去老了十岁不止。她其实也就差不多五十岁,在现代来讲是个中年人,很多女人这个年纪看着甚至头发都没白,但在这个黎明前夕的时代,在这个“人活七十古来稀”的时候,她已经能算是个老人了。 头发白了大半,因为生病眼睛浑浊,过度打击使她出现了中风征兆,偏身麻木,说话也含糊不清,看着还真是可怜。 原本的剧情里,老夫人也曾被刺激地中风,那是在章霖夺走了章家,把她和章家望赶出去之后发生的。沈秋婉那时候被这一老一少嫌弃,已经搬出了章家,过得很不好,但还是以德报怨将无家可归的两人带回去仔细照顾,还为这个中风的老夫人端茶倒水清理身体,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还要听她毫无缘由的责骂。 她们两个也不知道谁比较可怜。这种时代造就的可怜人,实在太多了,或许有些人会觉得看在人都这样了的份上,不再计较过去的恩怨,但水银不同,看着老夫人这个再不能嚣张的模样,她只觉得特别爽。 看别人可怜就应该同情吗?不,绝不,她的同情能给一只被车压断腿的小狗,也绝不给这种人。你可怜,你可怜就能作恶?你作恶之后可怜就能算了?呸。 水银去“探望”老夫人的时候,老夫人看到她就是一阵激动,含糊地喊道:“你滚、你给我滚。” 水银不仅没滚,还一脸担忧地坐到了床边,捂着肚子轻声细语:“老夫人,您好些了吗?” 管家在旁边帮腔:“老夫人,大少奶奶自己没修养好,担心您的情况,才会过来看望您的。” 老夫人看到了她捂肚子的动作,激动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含糊道:“谁要她看望,滚出去!” 老夫人给她恶心得不轻,喘着粗气瞪她,忽然说:“那孩子、那孩子一定不是怀远的是不是?那是章霖的!” 水银:“怎么会呢,章霖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我也解释了。” 老夫人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弄掉了自己的亲孙子,现在脑子都有点不正常了,一心想证明那孩子不是自己亲孙子,而是别人的,这样她就不用背负这样无法接受的苦果。 “你肯定跟章霖有私情,不然、不然你怎么知道黑痣的事!” 水银擦了擦眼角,“是大少爷在世时与我闲聊随口说过的,他说他们兄弟小时候一起偷偷在水塘边玩耍游泳的趣事,他那时候看到的。” 反正两个当事人都已经死了,她随口胡说,这两位还能揭棺而起跑来反驳她不成。 老夫人显然已经糊涂了,竟然又说:“孩子就算不是章霖的,也是别人的,对,肯定是平安的是不是,反正不是我的怀远的!” 水银看向脸色难看的管家:“管家,老夫人是不是不太对劲,她有些神智不清了,都开始胡言乱语。” 管家叹气,“老夫人是受到太多刺激了。” 水银扭头就握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秋婉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在她的照顾下,老夫人彻底中风瘫痪了,连话都说不太清楚。 没过多久,一天夜里,水银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傻逼系统在脑子里出声,她一个激灵就清醒了。 因为那系统说【警报!警报!老夫人出现生命危险,及时前去救援!】 水银睁开眼睛,看了看外面晦暗的夜色。整个章家都静悄悄的,只有走廊下一盏黯淡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摇曳,她又躺了回去。 等到天亮了,外面闹出一些动静,门被急促地敲响了。 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急慌慌地来请她过去,中风的老夫人,昨天半夜被一口痰给堵住了呼吸而死。晚上照顾老夫人的丫鬟偷懒睡着了没发现,直到早上才注意到,人都已经冷了许久了。 水银来到那间散发着药味和古怪气息的房间,看到老夫人的尸体时,脑子里昨天半夜响了很久的系统弹出一条【主要角色章霖、章家望、章老夫人全部死亡,当前任务世界失败】 【初始世界强制重启】 水银只觉得脑袋一阵发晕,整个人一懵,眼前的场景就变了个样子。 “秋婉,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眼前躺在床上喝药的男人放下药碗问她。 水银按着额头朝这男人看了一眼。大少爷章怀远。 她回到了大少爷章怀远还没死的这个时间,系统想让她重新来一次。水银气笑了,这系统怎么学不乖呢。 她不说话,章怀远叹气,歉疚地看着她:“是娘又为难你了吧?” 水银一秒钟入戏,受气媳妇似地垂下头去。 章怀远咳嗽了一声,伸手按了按她的手,“娘她也是担心我的身体,没有坏心的,你嫁到章家还没多久,等你们相处久了就知道了。不过,还是委屈你了。” 水银笑笑,“秋婉不委屈。”上次让我受委屈的人都死了,这次也一样。 她故意做出一副有事又不好说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大少爷……” 章怀远:“怎么了?” 水银:“我嫁到章家这么久,还没回去看过我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想回去看看他。” 章怀远听到她说起沈老爷眉头就皱了皱,但还是说:“也好,因为我的身体,你三朝回门也没有回去,正好这次就带点礼物一起回去看看。” 水银低下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可以拿些铜钱坐车回去吗,我想早去早回。” 水银离开章家,熟门熟路去了曾买过打胎药的那家医馆。 她确认了自己现在已经怀孕,然后顺手就买了打胎药。 打胎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 照例没理会脑子里的系统疯狂警告,她在沈家顺便晃了一圈,没看到沈瑞德,他不知道是去赌博还是去喝酒去了。 水银:啧,算你命大逃过一劫。 然后她回了章家,在应付完大少爷后,找到了章霖。 “霖少爷,我知道你想要章家,不如我们合作?”对着曾经被自己搞死过一次的章霖,水银露出了和善又真诚的笑容。 秋婉八 水银和章霖谈完离开,回去的路上,系统简直在她脑子里搞了个交响乐团演奏,警报没完没了地弹。水银的脑子要是个电脑,能被它这些弹窗搞死机。 要不是她没办法把这该死的玩意儿拽出来,水银一定要把它甩在地上踩成碎渣再烧成灰冲进厕所里。 【宿主为什么还要坚持打胎!现在章怀远没死,宿主不能一个人决定胎儿的去留!这是不道德的,打胎是残忍的!你不能一错再错,请珍惜改过自新重头再来的机会!】 水银慢悠悠走在游廊上,目光冷漠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你一个随便把人拉到这种世界里的系统跟我讲道德,你配吗?你不配,我呸。] [打胎残忍?我觉得不让别人打胎的傻逼系统更残忍,怎么着,感情不是要你生要你养,躺着说话不腰疼呢,谁给你这么大脸,你要是真这么善心泛滥,与其给一个还没出生的胚胎,不如分点给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可怜可怜我把我送回去再说?] 对于系统这份“恩赐”,水银面无表情,毫不动容,甚至还想笑。 [我管他以后是人才还是蠢材,它在我肚子里,生不生它全看我心情,我要是心情好想生,它是条虫子我也愿意生,我要是不想生,肚子里以后是个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我也不生,我现在心情就很不好,懂吗?] [要我一次两次跟你解释这种简单的道理,你要是听不懂人话就早点说清楚,省得我跟你浪费口舌,你以为跟傻逼说话不累的吗?] 【宿主不仅不让主要角色章家望出生,还要和反派角色章霖同流合污,不符合系统规定人设!请及时改正!放弃这种可怕的行径!】 水银笑起来。 [我不,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 系统真的无言了。它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宿主,其他的人都为了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或忍辱负重或消极地做任务,哪怕有不甘愿的,在电击教育下也会很快屈服,没有几个人敢和系统对着干——连重启任务世界都奈何不了这个女人,系统也没有办法了。 它可能遇到传说中的BUG了。 系统不吭声,水银倒是又满怀恶意地对它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当个坏人有多快乐,我现在就感觉挺快乐的。] 她回到章怀远的屋子里,这位大少爷正在和老夫人说话。对沈秋婉横眉竖眼的老夫人,在唯一的儿子面前就像是春风那般温柔,小心翼翼地,声音大一点都生怕影响自己宝贝儿子的病情。 一转头看见沈秋婉进来,老夫人脸上神情立刻就变了,“你跑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房里照顾怀远吗,你倒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偷懒,娶你进门是为了怀远的身体,可你看看,进门这么久,怀远的病也没有好转,要你有什么用!” 水银低着头站在一边不说话,露出适合沈秋婉的委屈神色。 大少爷章怀远咳嗽了一声,“娘,秋婉总是在这里也闷,出去走走没什么的。” 老夫人:“怀远,你可不能这么纵容她,骨头没几两重,要是不敲打,她能飞天上去。” 说完又瞪沈秋婉,“怀远咳嗽了你没听见,还不快去端药过来!” 水银扭头就走,无所事事坐到水榭看了一会儿鱼,才慢腾腾去端了药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已经不在了,章怀远接了药喝了,拉了她的手说:“娘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么多年,她独自抚养我长大,受了许多苦,我们做晚辈的要多体谅她,我这身体也不能在她跟前尽孝,以后都要靠你了。” 孝顺的大少爷在原本剧情也是这么对沈秋婉说的,所以沈秋婉当了一辈子孝顺媳妇。 水银微微笑:“当然,秋婉一定会好好孝顺老夫人的。” 反正大少爷这破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原本剧情他也就是过几天病情加重,然后突然恶化去世的——没错,并不是章霖气死的他,他就是自己病重,不过在一周目水银的哭诉下,所有人都相信了章霖才是凶手。 水银这个时候还必须要去伺候老夫人,其实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让她伺候的,只是自古以来当婆婆的大多要压服媳妇,以稳固自己在家庭中的地位。沈秋婉哪怕是什么都没做错也会被嫌弃责骂,更别说现在换了压根就没想好好做的水银。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嫁进来没多久就原形毕露了,我可还没死呢,你这是敷衍谁?”老夫人丢下筷子,指着水银的鼻子骂,“出去跪着!” 水银一句话没说去跪着了。 她赤条条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腔不甘的怒火和不怕死的心,但凡受的委屈吃的苦,她都要一一讨回,否则她白来这世上一遭!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自食恶果的。水银看着面前青石板上一滴滴绽放的雨点,冷冷笑了。 原本剧情里也有这一出,沈秋婉惹了老夫人不快,老夫人罚她跪在外面反省,天降大雨,沈秋婉在雨中跪了很久,大少爷赶来为她说话,才让她从雨中起身得以回去。 可能就是这一次,大少爷不小心受寒生病,之后缠绵病榻一直没好,病情反反复复,就那么去世了。 这一回水银来伺候老夫人之前,吃了打胎的药丸子。吸取上次的经验,这回她准备分作好几次吃,量都很少,不容易被看出来,到时候别人只会以为,这孩子是被恶婆婆给折腾没的。 就是不知道孝顺的大少爷,这个一心想要妻子包容母亲恶言恶语和折磨的大少爷,知晓自己盼了多年的儿子被母亲折腾没了,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大雨淋湿了周围的一切,屋檐垂下的雨水连成线,水银跪在一片濛濛的雨水中,感受着身上的凉意,心头也漫上一股凉意。廊下有丫鬟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惠红笑声格外清脆。 水银没有在意这些大雨中嘈杂的声音,她只是忽然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这个世界对她没有意义,这个世界的人对她也没有意义,只有脑子里那个试图改变她的系统,令人愤怒。 她跪了许久,大少爷姗姗来迟,管家和两个人扶着他,阿福和另一个丫鬟给他打伞,试图把雨水拦在外面。大少爷来到水银身边的时候,只湿了一双鞋。 他咳嗽两声看着她,为难地喊了声秋婉,然后叹气道:“我这就去和娘说。” 然后进了屋子,过了一会儿他才和老夫人一同出来,让阿福来扶水银起身回去。 刚回到屋子里,一群人在老夫人的呼喝下紧张地去找衣服鞋子端热水,伺候大少爷换上。 老夫人嗔怪地对儿子说:“你就是太心善,这么点小事还要你亲自去说,下着雨你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沈秋婉好得很,她这种做惯了粗活的,跪一下难不成还跪坏她了。” “你还在这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收拾自己那一身水回来照顾大少爷!”这一句是对水银说的。 水银依言离开,冷静地又吞了几粒药丸子。 对啊,老太婆,沈秋婉跪不坏,你的宝贝大孙子是要坏了。 大少爷晚上又宽慰了她一通,还是那些老话,水银一派温婉笑着应和,没露出丝毫异样。章怀远这个人,她没什么感觉,只要他不为难她,她也懒得理会,跟他不熟,没什么好说的。 她躺在这个陌生人身边装作睡觉,脑子里的系统又开始劝她。 【章怀远对你这么好,不惜冒雨去接你,你心里都没有一点感动吗,他对你好,你就不想回报,还要打掉他的孩子,你不觉得羞愧吗,宿主现在停手还来得及】 哪怕见识过了系统的智障,水银还是被它这一通发言给恶心到了。 [“对我这么好”?你对好男人的要求还真是的低,比对好女人的要求低多了] 水银呼吸平稳,在脑子里说[你是见识少没见过真的好男人,还是对男人要求真的这么低?如果他能做到你要求我做的“宽容醇厚、温婉柔顺、忠孝良善、勇于牺牲无怨无悔”,成为好丈夫好儿子好父亲……我也能对他这么“好”,至少比他对我好一百倍] [我还没做惯女奴,是个男人对我和颜悦色一点就感恩戴德。老夫人让我“跪”,章怀远让我“跪”的更舒服一点,我不会因此感激他,我只会想,我为什么要一直“跪”,我更想站着不是跪着] [你不会懂,如果你懂,我就不会陷在这个世界里挣扎] 水银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下来。愤怒虽然还在,却被她压在了心里,她冷静地感受到肚子的隐隐疼痛。章怀远在旁边因为病痛发出习惯性的呻.吟,病人总是这样。 他冰凉的手拍了拍水银。 “秋婉,我要喝茶。” 水银坐起身,给他倒热茶,倒茶的时候,她又吃了一点药,大少爷根本就没发现,他已经有些不舒服,接连咳嗽了几声。如果是原本的沈秋婉,会非常紧张地马上叫大夫,但水银冷眼看着,毫无反应。 第二天,大少爷果然病了。傅大夫来诊脉的时候眉头紧锁,又开了新药。 老夫人担忧过后,又把沈秋婉骂的狗血淋头。 “你是怎么照顾怀远的,他晚上不舒服你还能睡,你不会起来照顾吗,你是死人啊?” 她就是心情好也要折腾沈秋婉,更别说儿子生病,她心情格外不好,动不动拿沈秋婉撒气。 水银当着许多人的面,做足了一个被欺压从不反抗的柔顺样子,傅大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说:“我看大少奶奶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照顾大少爷累着了,不如给大少奶奶也看看。” 水银当然不会让他这个时候发现自己的身孕,不然就不好玩了。只是还没等她拒绝,老夫人就先说:“她能有什么事,只知道偷懒的懒货,别管她了,再给怀远看看,怀远身体要紧。” 章怀远病了两三天,已经起不来床,比沈秋婉记忆里的还要更严重一些。 老夫人焦心极了,每天过来看,见到儿子难受,她就更难受,看到旁边的沈秋婉就要找她麻烦发泄自己心里的不安。 水银还想故意惹怒她,谁知道什么都不用做,老夫人就主动惩罚。 给章怀远端来的药烫了一些,老夫人接过去的时候烫了手,药洒了一地,她立刻就骂起来,“你是诚心想烫死我还是想烫坏怀远!还不把地上这些收拾了!” 水银跪在地上收拾,语气虚弱,“秋婉不是故意的,只是没有拿稳。” 老夫人听她还嘴,气不顺抬脚就踢了一下,“滚,赶快去重新熬药,别误了怀远喝药的时辰。” 水银撞到床边的一个小几,栽倒在地。 老夫人看她坐在那不动弹,还想再骂,忽然愣住了。她看到沈秋婉裙下的血色,整个人一惊,霍然站起,“你——!” 沈秋婉的孩子没了,大少爷本就病得厉害,这一下子受了打击,更是直接发起高烧陷入昏迷,老夫人又是痛心自己未出世的孙子,又是担心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儿子,整个人也憔悴许多。 几天后,章怀远去世了,比原本剧情里的死期提前了好些天。 他死之前,水银在他床前哀哀哭泣,不断诉说着失去孩子的痛苦,章怀远比她想的更加难以接受,又听水银这么说,忍不住也对他的母亲章老夫人说了两句重话:“娘,你为什么就是容不得秋婉呢,我们的孩子没了,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你是要我们章家断子绝孙吗。” 老夫人听完就嚎啕大哭起来,又悔又痛。 更糟糕的是,章怀远说完直接吐血晕倒,晚上就死了,在别人看来,章怀远就是因为孩子流产受不了刺激病情加重而死的,而孩子之所以流产,都是因为老夫人对媳妇太苛刻,活生生把孩子弄没了。 听到儿子去世的消息,老夫人痛呼一声,晕厥过去,比上辈子还早地出现了中风的迹象。 秋婉九 “没想到你还真的能做到。”章霖眼神闪烁地看着面前的沈秋婉,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人了。 沈秋婉嫁进章家这段时间,他心底对她很不屑,觉得这就是个愚蠢至极的蠢货,随便就可以玩弄于鼓掌之间,但现在他看着沈秋婉那张温婉柔顺的脸,再想到章怀远那张青白的死人脸和老夫人瘫在床上抽搐的样子,只觉得心惊肉跳。 水银看着他的眼睛,“一个人如果不怕死,是什么都能做得到的,不是吗。” 章霖心里一跳,觉得她话里有话,忍不住想,她是什么意思?威胁?猜到他因为对她感到忌惮想对她下手,所以先警告他? 水银凑近章霖,“霖少爷,我沈秋婉就是个破落户的女儿,我什么都没有,这条命我说实话也不在乎,要是大家好好合作,我这个章家大少奶奶的身份可以给你提供便利,当然也能给你添麻烦,是敌是友,只看你有没有合作的诚意了。” “俗话说,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吧,你现在要在意的,可不是我,而是老夫人啊,只要老夫人还在,我们都别想沾这章家的家产。” 章霖神色几变,最终还是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诚意我看到了,我当然不会做过河拆桥的事。” 章霖摆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去探望老夫人。老夫人险些中风,但是被傅大夫及时救了回来,如今仍然是元气大伤,瘫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帐顶。 她这大半辈子都在为了儿子操心,临了她的儿子却说出那种话,倒显得是她把儿子给气死的,这样的现实她怎么能接受得了。 章霖坐在床边说了半天好话,也没见老夫人有反应,他表情沉痛地离开,恰巧遇上了族里几个叔伯过来探望,章三爷背着手提着个烟袋,凑上来问:“怎么,我那老嫂子怎么样了?” 章霖神情担忧,“情况怕是不太好,你知道的,老夫人她……唉,她现在只想着大少爷的死,非常自责,看她那样,我都怕她会想不开。” 章三爷兴致勃勃问起他之前发生的事,满足了好奇心之后才说:“我这老嫂子也是,看不顺眼儿媳妇你骂也就骂了,何必还要打,这下好了,孩子都给她打掉了,怀远也是可怜,人死了,连个后代血脉都没能留下。” 不只是他,其他人都是这么说,还有些亲戚夫人过来探望章老夫人,都难免说几句,这些人倒也不是真那么关心她们家的事,只是不说个两句显示不出她们的优越感。 “你看看这事搞的,你们这一支本来就血脉单薄,怀远他媳妇好不容易怀孕,你当婆婆的就是再看她不顺眼,也不能不顾她的身子啊,孩子折腾没了你就高兴了?你看,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教媳妇规矩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唉,大嫂子这不也是没想到嘛,谁能知道怀远他媳妇还能怀孕哪,这开始大夫不是都说怀远不好有孕吗……嘶,这要是早知道,给怀远早早安排两个丫鬟服侍着,说不定也能留下个孩子。” 被这群亲戚探望过后,老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 原本对于霖少爷说的话她还有些动摇,可现在,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一直伺候这个老太婆能有什么前途,还不如听了霖少爷的话,以后这章家还不是霖少爷的,就算她做不了少奶奶,当个姨太太也比做个随便让人打骂的丫鬟好。 夜深了,老夫人陷入沉睡,一直睁着眼睛的惠红慢慢坐起来,她屏息着走向床边,紧张吞咽了几下,颤抖地伸出手去…… …… “不好啦!老夫人上吊自尽了!” 在现在这个社会环境之下,流言轻易就能逼死一个人。 水银跪在灵堂,看着那两具棺木,脸上是悲痛的神情,心里却异常冷静。 她猜到章霖会对老夫人下手,就是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不愧是原本剧情里最大的那个坏蛋。 【宿主已经完全背离了系统要求的人设,成为了章霖这个反派凶手的帮凶!逼死大少爷,看着章霖谋害老夫人不去阻止,断绝章家血脉,需要受到惩罚!】 水银感觉到那熟悉的震荡电击,整个人跪在原地发抖,她咬着牙看着地面,神情狰狞,一言不发,在别人看来仿佛痛苦悲痛到有些承受不住。 系统接连给了她两次电击,水银撑过那一阵痛苦之后,只觉得全身无力,脑子都痛到要裂开一般。 【惩罚结束,宿主以后必须做个好人,做个好女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赎罪!】 水银一边吸气,一边捂着脸笑起来。 [做个好人?在这世上,想要好好活着,活的有尊严,就做不了好人。想做好人就要委屈自己,我凭什么为了那些恶心的东西委屈自己,你做梦呢。] [我逼死章怀远?哈,是他亲妈把他活活气死的,我有对他做什么吗?我只是打了胎,怎么着,为了章怀远的身心健康,我还得给他生孩子呢?] [你以为打胎不痛吗,我都要被这一家子傻逼逼死了,你还嫌弃我挣扎的时候误伤他人,觉得我挣扎地太激烈,对无辜的人造成不好的影响,不够善良,要我态度温和,我温和你妈呢?没轮到你要死要活你才可以这么从容地指点江山。] [想让我当好女人,也没见你当个好东西,站在正义那一方审判别人很爽是吧?说到底你就是个不知道自己有多恶心人的毒瘤,自以为高贵其实踩着别人鲜血的刽子手,你才是那个最大最该死的凶手] [你可以继续惩罚我,也可以再重启这个世界,但是我告诉你,就算你再来一百次、一千次,我也永远、永远不会变成你想让我变成的样子] 系统不论说什么,都只能得到水银的嘲讽和冷漠,就算是惩罚,她也能在缓过来之后继续讽刺。系统搜遍数据库也没能找到一两个和她一样的数据。 【初始世界任务失败】 【世界重启】 上一刻在灵堂,下一刻,水银出现在溪边。 她看到自己的手粗糙,拿着槌衣服的木槌和脏衣服,手指在冰冷的水中浸泡得红肿发痒,水中倒映出的仍然是沈秋婉那张脸。 这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在这里,她已经必须要去当一个孩子的母亲,可在她的时代,却还是个不能谈恋爱的高中生。 水银对着水中荡漾的青涩脸庞沉默片刻,捡起了旁边放着的木盆和一盆脏衣服,循着记忆往回走。 经过曹婶子门口的时候,这位一向爱在背地里编排沈秋婉的大婶破天荒朝她笑着招呼:“秋婉啊,听说你要嫁去章家了,是不是啊?” 水银没有理会她,直接往沈家走。她这是在这个世界的第三次重来,比前两次的时间线又提前了一点,到了沈秋婉还没嫁进章家的时候。 脑子里的系统再度出声【本次重启时间提前,宿主可以改变很多事,可以自主选择经营与大少爷章怀远的婚姻,与他培养感情,并且打好与老夫人的关系,系统允许人设偏离剧情偏离,只要宿主符合“好女人”要求】 比起前两次,这一次的系统可谓非常仁慈。 [你每次世界重启,只能往前重启,不能往后吧,我猜,你也不能无限重启] 【……】 水银知道自己猜对了。 对于系统的话,她没有丝毫心动的想法,它或许觉得在两次世界的教训之后,她会学乖一点选择一个更加舒服的方式,就像是驯兽,大棒加甜枣。在这一次,它说允许她自主发挥,如果心智不坚定,或许就会觉得章家其实也不差,只要自己能提前改变开始,结局就会不一样,最终选择妥协。 但水银只觉得愤怒,比被系统电击惩罚还要愤怒。它以前是明着恶心,现在是暗着恶心。 [记着我对你说过的话,我绝不如你所愿] 水银走进了沈家。 就在这短短一段路,她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选择,因为对她来说不存在选择,只有唯一一条路。 沈瑞德一身酒气回来了,他看上去非常高兴——当然了,手里得了卖女儿的钱,可以继续赌博喝酒做一切快乐的事,怎么会不高兴。 他只是在多年前负责爽了一发,之后就能躺着做这十几年大爷,把女儿当奴才使唤,到了年纪卖出去得一笔横财,以后还能继续躺着吸女儿的血,多逍遥快活,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轻松回报更大的投资了。 “饭做好了吗。”他往桌边一坐,见水银站在那没动,抬脚就踢了下旁边的凳子瞪眼,“饭呢,我从外面回家现在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就快要去章家享福,不耐烦伺候我这个爹了?” 水银微微笑,“不是,我只是想好事近了,今天去给爹买点好菜配酒一起吃。” 沈瑞德闻言这才露出一个笑,“这还差不多,想清楚了就好,那章家多有钱,你听我的嫁过去准没错,好了,快去做饭,老子饿死了。” 水银去买了下酒的糟鹅掌和猪头肉,打了酒,酒是好酒,沈秋婉身上那点钱都给她用完了。 东西买回去,热好摆在沈瑞德面前,他高高兴兴吃了一顿,哼着不知道在哪家窑子里听到的小曲,完全没在意女儿。 水银回去沈秋婉的屋子,这间简陋破旧的屋子里没有镜子,她对着一盆清水慢慢把头发拆了,重新盘好,换了一件衣服,套上一件旧外袍,收拾好东西然后静静等待。 时间差不多之后,她起身去看沈瑞德,他果然已经喝得人事不知,瘫床上睡着了,鼾声如雷。 秋婉十 水银拿着准备好的绳子走过去,冷静地把沈瑞德绑了起来,手脚和脖子都绑住,再把他整个人固定在床上。最后,她拿起准备好的棍子,狠狠敲断沈瑞德的腿。 沈瑞德被疼醒了,他浑浑噩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张嘴惨叫,就感觉嘴被人捂住,他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沈秋婉一手拿着棍子,一手捂他的嘴,脸上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酷,而他不能动弹,身上疼得厉害。 他目眦欲裂,愤怒地瞪视面前的女儿,努力摇头摆脱她的手,含糊着骂道:“小畜生!你干什么!你反了天了!” 水银毫不客气把一块抹布塞进他的嘴里,紧紧堵住他的嘴,最后用布条勒住,让他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才对他说:“反了天?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天’,我确实要反了这天。”说完,又是一棍,敲掉了沈瑞德那一口黄牙,牙齿和鲜血飞溅。 水银不再管这个死鱼一样的中年男人,她脱下沾血的外袍,在屋里找到能用得上的户籍证明和钱之类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就这么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包裹走出去。 “我走了。”她扯了扯唇角,随手关上门,隔绝了沈瑞德惊恐愤怒的无力目光。 既然这一次还没有进章家,她就不准备再过去和那些人掺和,她又不是什么受虐狂,难道每次都要打胎她很舒服吗?还不是因为形势比人强,她只能靠伤害自己来博得一个出路。 在这个世界,女人要孤身一人远走他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甚至比搞死老夫人更困难,但水银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离开这里。 她乘车去码头,找了一个人。这个人姓冯,码头一片不少工人都叫他一声冯大哥,他手底下也有几十号人一起在这码头讨生活,他认识不少往来的船队,是个交友广阔的人物。 而这位冯叔,和沈秋婉母亲有些渊源,曾经被她母亲搭救过一次。在原本沈秋婉的一生,她后来落魄的时候,被冯叔帮过好几次。虽然他们这些年没有往来,不过多年后还愿意帮走投无路的恩人女儿,想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水银找他,是想请他帮忙安排她跟一个船队离开这里。现在的交通方式还很少,车马和水路比较常见,也就只有一部分城市有铁路,小汽车之类都是很有钱的洋派人物才有,这里是没有的。 她到码头的时候发现那边正停了几艘船在搬货,人来人往非常繁忙,她等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大步走过来,满面风霜,皮肤黝黑而粗糙,因为常年辛劳,看上去比同龄人年纪更大一些,他用汗巾擦了擦脸,上下打量她。 “你找我?什么事。”听语气好像很清楚她是谁。 水银很干脆地说:“我想求冯叔帮我一个忙,让我能跟着一个船队坐船离开这里。” 冯叔诧异地看着她,手里擦汗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你不是快要嫁到章家去了,你现在突然要离开?” 水银垂下眼睛,这冯叔比她想象中还清楚沈秋婉的情况啊。她一瞬间红了眼圈,跪下,“求冯叔帮我一次,秋婉实在是没办法。” 冯叔一把将她拉起来,没有犹豫多久就说:“跟我过来。” 这位冯叔走到码头边一个棚子前,跟那里站着的几个人说话,水银走过去只听到冯叔说:“对,是我侄女,到G省有事,一个人我不放心,带她一程到运水县下就可以了。” 水银默默听着,他们这个船队是马上要出发的,货一搬好就要离开了,虽然冯叔什么都没问,但他直接给她选了最快离开的一个船队。 水银对这位冯叔真心感激,离开的时候又慎重对他道谢。冯叔却只是摆摆手,“快去吧,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多小心。” 走上船的时候,水银听到脑子里的系统发出大声的警告【警告,不能离开剧情发展地!不能脱离主要人物剧情所在地!】 水银没理会,她走上船,听人安排,坐到了一个船舱里,和一群人待在一起,这些都是跟随船队一起走了一段的人,都有不同的目的地,各个面有菜色。没过多久,船缓缓驶动了,水银看到自己离码头越来越远,另一边是茫茫江水。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 码头上搬货的曹志升遥望着远去的船,眼中满是疑惑,他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很像是秋婉的女人上了船,是看错了吗? 应该是看错了,她很快要嫁到章家去了。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很快要嫁给别人,曹志升就有些低落,等回家的时候,他还特意在沈家门口徘徊了一阵,也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 回到家,曹婶子看儿子有些神思不属,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在码头搬货太累了?” 曹志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娘亲说:“我今天好像在码头看到秋婉了。” “秋婉秋婉,你叫这么亲热干什么,让人听到了平白误会你跟她有什么……不对啊,沈秋婉去码头干什么,她是不是去找你的?!”曹婶子警惕地逼视儿子。 曹志升有些不耐烦,“不是,我应该是看错了,那个人上船走了。” 曹婶子却是一惊,她想到今天看到沈秋婉时她那个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她该不会是跑了吧?她心里蠢蠢欲动,推推儿子,“走,去沈家看看!” 母子俩敲了半天门,也没见沈家有人应门,曹志升仔细听了听,“好像有什么声音。” “哎哟,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算了算了,还是别管闲事了,我们回家去。”曹婶子要走,曹志升却不肯了,他担心沈秋婉有什么事,翻了墙过去。 “沈伯!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曹志升把沈瑞德解开,沈瑞德立刻含糊嘶哑地喊道:“沈秋婉那个小畜生!快,快通知章家,人跑了!” 曹志升呆住了,“……什么?” …… 章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勃然大怒:“什么?那个沈秋婉跑了?我章家给了他们沈家买身钱,她就是我章家的人,这个时候敢跑?快来人,去给我追!一定要把人追回来!” “让霖儿一定要把人抓回来!真是反了天了她,把我们章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章霖带着章家的下人,一路追到码头。 “听说沈秋婉是你安排离开的,跟了哪个船队走的?” 冯叔坐在棚子前喝水,瞧也不瞧这位人模狗样的斯文少爷,“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章霖掏出来一块银子,“买你一句话。” 冯叔没看他,吆喝工人们赶紧搬货。 章霖被忽视了个彻底,气得发笑,“好,你以为你不说我就问不出来了?” 他转头去找曹志升,这个最开始来章家报信的年轻男人忐忑地看着他,一副穷苦样,章霖很是看不上他,掏出一块碎银子,“你知道沈秋婉跟哪个船队走的吧,说了这钱就归你。” 曹志升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但她母亲曹婶子看着那银子已经心动了,使劲拽他的袖子,“你傻啊,赶紧告诉这位章少爷啊。” 她看到儿子不言不语,就知道他在犹豫什么,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劝道:“你告诉了他好让人把秋婉找回来啊,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往外跑多危险,天晓得她会遇到什么坏人,外面多乱你不是不知道。她的家都在这里,她还能往哪跑,早晚是要回来的,你也是为她好,她就是年纪小不懂事,难不成还不管她啦。” 见儿子动摇了,曹婶子又说:“等人死在外面,你就知道后悔了!” 是啊,她一个女人在外面多危险,还是要找回来才好。曹志升一咬牙,说了。 “是跟着去运水县的船队走的。” …… 水银看着广阔的江面,江水滚滚向前,这些水会奔流到海,多少年都顺着这一个方向前进,从不倒流。 她们离开很远了,码头早就看不见,离得越远,水银越觉得轻松,她开始想自己要停留在哪里,以后做点什么。 她想去沿海的几个大城市,那里正在飞速的发展,也许在那里她能找到合适的工作。 船队又停靠了一次,停的比较久,再次航行,水银看到后面远远又出现了一艘船。她最开始并没有注意,但随着船越来越接近,她开始觉得不对,等看到船头站着的章霖和章家管家以及一些下人打手,水银心头一阵冰凉。 他们为什么会追来的这么快? 水银看着他们慢慢靠近,心里很清楚,自己无处可逃,这是江上,而船一共就这么大,章霖他们想找,总会把她找出来。 但她还不想放弃。 她起身,假装要方便,提着小包袱往外走,甲板上都是人,她不能到处乱跑,最后躲进了货舱里。 章霖上了船,和船队的人说了情况,又塞了银子,人家就大方摆手让他去搜了。 水银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指狠狠抓着货物的麻袋,又把自己往角落里挤了挤。 有人搜到了货舱,水银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躲藏的地方很巧妙,恰好在一个死角,她仗着身体轻灵钻进来,但是别人不搬动那些沉重的货物就很难看见她,所以搜查的人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就准备离开。 水银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放松,忽然感觉脑子里一痛。是系统的震荡电击!她猝不及防间发出一点声音,立刻被人发现了。 她恶心欲呕,被人拽着带到甲板上。 “沈秋婉?”章霖看着跌坐在地的她,眼神轻蔑,手里拿着个怀表,打发时间一般按开又关上,发出嗒嗒的响声。 船上的其他人围在一边看热闹,窃窃私语。有人说:“听说是逃婚了,夫家来抓人的。”还有人说:“是跟奸夫一起逃的吧,奸夫没抓到吗,怎么没见着?” 水银狼狈地坐在地上,她这个时候已经不想再骂人,她只是想,人想要按自己的心意活着,真是困难。 [“如果你听我的话就不会这样”这种话我已经听够了,每次听还是觉得恶心] 【宿主还是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如果我有错,一定是错在我想在这种世界里当个人,可谁叫我生来就是个人]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吧,这下子你也别想嫁进我们章家了,能不能活都要看你怎么表现。”章霖咔一声合上怀表,“行了,带回去给老夫人处置。” 水银被人抓起来,虚弱地往前走了几步,她忽然对系统说: [你可以开始准备下一回合了] 说完,她用全身的力气挣开束缚,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朝着章霖冲过去。 她想把章霖一起撞进江里! 但是在最后关头,水银突然避开了章霖,独自一人跳下了江。 她之所以改变主意,并不是因为善良,她只是想,如果这是个现实的世界,当沈秋婉死了,章霖顺利夺得章家不是也很好吗。什么章怀远章家望章霖章老夫人,他们的死活,都和她无关。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归宿,她的归宿不会是章家,她宁愿留在这一条长河里。 人群发出一声惊呼,章霖看到从身边跃下的沈秋婉,看到她脸上露出奇怪的笑,然后她被汹涌的江水淹没了,整个人再也没浮起来。 滚滚江水一刻不停,向东流去,汇入大海。 后妈一 后妈二 后妈三 后妈四 后妈五 后妈六 后妈七 后妈八 后妈九 后妈十 后妈十一 后妈十二 后妈十三 后妈十四 小脚一 小脚二 小脚三 小脚四 小脚五 小脚六 小脚七 小脚八 小脚九 小脚十 小脚十一 小脚十二 小脚十三 小脚十四 小脚十五 土路一 土路二 土路三 三妹一 三妹二 三妹三 三妹四 三妹五 三妹六 三妹七 三妹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