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板上钉钉的侯爵继承人 阴暗潮湿的大牢内。 有两个身穿藏青狱袍、头戴黑单帽、腰悬单手刀的狱卒懒散瘫坐在椅子上... 他们手里端着个粗碗。 碗里盛着有些浑浊的糙酒。 偶尔心照不宣轻碰碗沿小抿一口,再从桌上的碗碟里拈起颗花生米慢悠悠丢入口中,说不出的惬意...... 只是任由他们喝的再小口,那粗碗里的糙酒也逐渐见底。 三巡过后。 夜还很长,酒却没了! 饮下最后一口糙酒,年轻狱卒明显意犹未尽,带着询问目光看向那老狱卒,又悄悄撇了一眼旁边的牢房。 老狱卒顺着他目光看去。 只见那栏栅内盘膝坐着一个紫衣少年。 少年头戴紫金冠、脚蹬金丝靴、腰间悬玉,身前摆放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清酒散着酒香...... 对着那栏栅里独自小酌的少年摇了摇头。 老狱卒低声呵斥道:“张小二你他娘的不想活了,想抢小侯爷的酒喝?” 名为张小二的狱卒撇了撇嘴。 不以为然道:“这种强抢民女、熬鹰遛狗、常年钻勾栏的纨绔你怕个什么? 往日也就算了,这次他搞到西伯侯头上,陛下亲自下旨捉拿,难道还能出去不成?” “那你大可试一下。” 老狱卒见张小二言语放肆,不再劝诫。 双臂环抱嘿嘿冷笑道:“不管他惹了什么人,只要他还是小侯爷,就不是你这种人能够招惹的。 我劝你一句。 别以为是武者就能如何,在长安城...武者...算个逑?” 张小二脸色微青。 裹紧身上的狱袍靠在墙上假寐。 那双眼睛却阴沉看着栏栅里悠闲小酌的小侯爷。 他身为二品武者,虽然迫不得已投身做了狱卒,但胸有猛虎,志向广大。 向来瞧不上这种凭着出身好欺男霸女的纨绔。 他不止一次想过... 如果我张小二不是商贾的儿子而是侯爷的儿子,定然早已迈入那道门槛,成为一个修行者名动长安了。 眼前这废物空有一身修行资质,各种资源宝物随便挥霍却不懂珍惜。 整日里带着一群恶仆招摇过市熬鹰遛狗,至今也只是个一品武者...... 此等废物。 除了长得好看、朝中有人、家里有钱之外还有什么? 越想越气。 张小二靠在墙上冷哼一声。 声音虽小。 奈何这牢里此时安静的有些过分...... 只见那败类纨绔废物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面容:“张二哥似乎对本侯有点意见?” “卑职不敢!” 张小二先前说着不怕,此时直面这纨绔竟不自觉地额头冒汗。 “卑职只是喉咙有些痒,惊扰小侯爷,望小侯爷恕罪!” 看着张小二诚惶诚恐的态度。 那少年轻叹一声。 背过头去看着窗外稀稀疏疏漏进来的月光,有些惆怅...... “老子果然是他娘的穿越了啊!” 陈知安本是蓝星一杀鱼人。 十多年的杀鱼生涯,让他的心早已变得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 为了寻回失去的心。 他在杀鱼之余好事做尽。 帮邻居通下水道、装电脑、修空调...... 凭借着扎实的维修技术,曾连任两届业委会主任。 自打和女友一别两宽后,杀鱼挣来的钱,更是都施舍给了街上衣不蔽体的可怜人...... 没被雷劈、也没好奇点过什么按钮,只是帮隔壁出差的老王通下水道时歇了一会儿,就莫名其妙穿越。 成了这大荒世界大唐国的小侯爷...... 原主也叫陈知安、大唐陈留候第三子。 是个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今年不过十七岁,已是长安城各处勾栏的座上客了。 整日和一群狐朋狗友在长安城找乐子,熬鹰遛狗、勾栏听曲、夜夜笙歌、日日换新娘...... 而小侯爷之所以被关进大牢,也是咎由自取。 青天白日在清乐坊喝大发了,被狐朋狗友一激,大庭广众之下做了那强抢民女的勾当。 若是平头百姓也就罢了。 偏偏这次他欺负到了西伯侯头上,抢了男扮女装的西宁郡主...... 西伯侯是谁? 那是镇守西疆,为抵御蛮僧叩关,以身殉国的国之柱石。 而且西伯侯膝下无子,仅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李西宁,前段时间刚被皇帝陛下亲赐为西宁郡主。 所以当西伯侯府的老太君杵着拐杖入宫觐见陛下大哭一场后,在家里呼呼大睡的小侯爷被京都府尹亲自领兵捉拿。 二话不说直接打入了天牢。 等候皇帝陛下发落。 ...... 回忆起白日里的一幕幕,陈知安有些头疼,这原主不仅仅是坏,还蠢! 此事处处透着拙劣的诡计。 按小侯爷的尿性,大白天出清乐坊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今天他们刚喝几杯就吆喝着要换场。 这也就罢了。 偏偏他们非要路过平日里肯定不会去的白虎街。 去了也就去了,偏偏他们走的极慢。 那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偏偏眼尖看出了西宁郡主是个女扮男装的雌鸟。 这诸多巧合。 最终让小侯爷蹲了大狱! 意识消散前,这原主心心念念的,依旧是他那群好兄弟。 真不知道这种人物,在长安这遍布阴谋的修罗场,是怎么快活地长到这么大的。 又惆怅饮下一口酒。 陈知安蹙眉思考该怎么脱身。 想了许久发现, 好像除了用原主最擅长的拼爹外...... 别无他法! 还好陈留候儿子不多,不会轻易舍弃自己这麒麟儿。 ...... ...... 小侯爷虽然是个又坏又蠢的魂淡。 但总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那就是修行资质不错,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十七岁已是一品武者。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先天境。 开启造化之门,成为真正的修行者。 大唐的皇帝老儿虽然也姓李,却不是地球那个大唐。 这个世界有修行者。 大神通者们飞天遁地、移山填海。 朝游北海暮苍梧,一剑寒光十九州不再是读书人的臆想,而是确切存在的。 传说大唐的皇帝就是一尊修为通天的大宗师。 陈知安之所以有信心不被抛弃。 除了原主资质不错外,还因为原主是陈留侯府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陈留候长子陈知白是个书呆子,整日手不离书,躲在藏书阁极少下楼。 大唐以武立国,自然不会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继承候位。 次子陈知命是个名动长安的废物,曾经资质逆天,出生时伴有异象。 可惜在十五岁时修为再无寸进,甚至不断跌境,如今恐怕连个武者都称不上了。 而他之所以名动长安,却是和另一件事情有关。 那就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的高调退婚。 彼时身为天才的陈知命,在很小的时候就和缥缈宗朱婉儿订了婚约。 本来是喜结连理的好事儿,却在陈知命修为一退再退,最终退无可退后变成了朱婉儿完美无瑕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于是在一个稍显喧嚣的午后。 朱婉儿挽着御剑宗圣子姜华雨的胳膊,以高傲冷酷的姿态,把婚书退给了陈留候府。 泯然众人的陈知命脸色苍白,默默接过婚书。 向来满脸堆笑的陈留候陈阿蛮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甚至毫不掩饰心中杀意。 就在其杀意沸腾时。 御剑宗圣子姜华雨冷笑一声,身后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肆无忌惮地看着陈阿蛮。 随后几人扬长而去。 从此以后,陈知命变得愈发的沉默了,这些年深居简出,禹禹独行,就连陈知安都很少见到二哥的身影。 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继...... 嗯??? 陈知安表情忽然僵住。 天才被废! 青梅竹马上门退婚,当面羞辱!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神特么板上钉钉的继承人,这便宜二哥,不是妥妥的天命之子吗? 第2章 小丑是我自己 陈知安懵了。 许多原主以前从未注意过的细节清晰地印在脑海里。 陈知命...... 至少有八成可能,在暗中蛰伏,只待有朝一日震惊天下。 甚至,一年前陈知命只身闯入江湖,恐怕已经在前往缥缈宗的路上! 来不及考虑陈留候位的归属。 他开始回忆原主有没有嘲讽过废物二哥。 有没有仗着天资高欺负人儿! ——许久之后。 他如负释重吐了一口气。 还好! 这家伙虽然又坏又蠢,好歹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对家里人不算孬,顶多只是私底下得瑟。 甚至曾经还为二哥出过头,揍过那些出言嘲讽的人。 既然二哥有可能不简单,那大哥...... 真的只是个书呆子吗? 陈知白表现的很普通,书不离手,看的好像是春秋? 唯一奇怪的是,原主自从记事以来,似乎从来没见大哥发过火,脸上永远挂着温和的笑容,让人心生亲近! 这就很离谱了。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大哥永远一副温和模样,这是活成了圣人不成? 而且,想起被原主随手丢在角落里吃灰的那本武道残卷,陈青玄感觉脑袋都肿了一圈。 那是他刚满十二岁的生辰宴,陈知白送了本泛着古意的破书。 让他有空就照着这书上的小人儿修行,好像是说什么武道孤本...... 这是陈知白唯一一次送他礼物。 原主捧着练了半天毫无头绪。 加上心底下也觉得大哥都算不上什么修行者,送的东西肯定也就那样了。 从此就丢在角落里吃灰,再也没练过。 和那本无名残本一起的,还有部陈知命送的剑经。 剑经就更离谱了,整本书只画了一柄剑,歪歪斜斜看起来丑陋不堪,就像是稚童的涂鸦。 彼时原主碍着二哥的面子,随意撇了几眼,然后就陪着无名残本作伴去了。 只有小妹送的那块玉佩,陈知安倒是常年佩戴,从不离身...... 取下那块雕着知安二字的暖玉,陈知安心里稍微有些安慰。 便宜大哥二哥都有可能是隐藏大佬。 还好有小妹陈知冬。 她才十四岁,出生时也没什么异象、这些年跟在原主屁股后面晃荡,可谓是知根知底,除了那双丹凤眼有时候挺幽深,其他都还好! 不过比一个注定不会继承爵位的小妹强,好像也没啥值得庆幸的。 而且,这他娘的也未必嘞? 原主在陈留侯府被当作天才吹捧了十几年,到头来居然可能是最菜的那个...... 如果猜测成真,大哥是隐世大佬,二哥是天命之子,那整座陈留侯府,不就是随时可能被祭天的大凶之地? 世人皆知。 主角都他娘的是孤儿种。 哪怕不是,只要踏上修行路...也多半快了。 亲人祭天,法力无边! 小小的一个陈留候府,隐藏着两个还没崛起的天命之子,这他娘的随时可能要无啊! 这一刻。 陈知安忽然觉得这大牢里飘荡的腐朽霉味都格外清新,比那随时可能炸的陈留候府好多了。 平复下心境。 陈知安垂头低声幽幽道:“我感觉要危了,统子,真不考虑开个新手礼盒?” 大牢里一片寂静,唯有那位老狱卒鼾声渐起。 就在陈知安觉得大概不会有回应的时候,一道机械冷漠的声音响起:“等价交换、童叟无欺!” “没得商量?” 叶知安尤不死心地问道。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作为穿越狗。 陈知安也是有统子傍身的。 只是和那些踩狗屎、说怪话、做选择题、签到打卡等就狂送资源的同行比起来,祂就像个贪婪而奸诈的商贩。 在橱窗前挂了两块让人无法拒绝的肥肉,一块叫时间,另一块叫悟道! 每一块肥肉上都标注了价钱! 一天时间是五百两银子、一次悟道是一千两。 也可以用其他等价的东西来换。 比如元石、古董、宝物、功法、甚至是女神的原味肚兜? 只要系统衡量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万物皆可换! 陈知安杀鱼这些年,累死累活干一天也就两百块而已。 以这大唐白银的购买力来换算的话,大约要不吃不喝干十年才能在系统那里买到一天的时间。 就这。 这统子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这不是奸商是啥? 默默掂量陈留侯府目前的家底,陈知安愈发的惆怅了。 陈阿蛮是个不擅长经营的,全靠着封地分润的那点税收过日子,加上俸禄,一年的纯收入大概在六万两白银左右。 抛开陈留候府的用度和养的那八百老弱病残,基本上就没剩些啥了。 加上原主这厮整日流连勾栏惹是生非,上下打点都要花银子,搞得陈留候府的库房已经捉襟见肘。 前些日子陈阿蛮隐晦地提醒了原主出去玩尽量少掏钱。 结果原主太蠢,没理会到老爹的意思。 这会儿库房里,似乎仅剩了三千多两银子,仅仅够用到秋后收税而已。 也就意味着。 哪怕陈知安想啃老买时间,也成了奢望..... 默默关掉系统面板。 陈知安转过头去看着那位假寐的张小二,面无表情道:“小二哥,过来,我有事儿给你说!” 张小二犹豫片刻,有心拒绝,可是想到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来。 身子微躬正准备说话。 却见陈知安闪电般伸出右手,拽住他的脖子一掌拍在他头上,恶狠狠道:“你他娘的抢我酒喝?没有五百两这事儿别想过去!” 张小二被他一掌拍得头昏眼花。 茫然地看着陈知安伸手在自己袍子里乱摸。 就连靴子都被叶知安拽下仔细检查。 一顿干净利落的收刮后,张小二已经衣无寸缕,光溜溜躺在地上,胸前一头猛虎栩栩如生。 陈知安调开面板,一股脑把这些东西全都让系统定价,结果除了那柄破刀给了二两银子,其余都被冷酷拒绝了。 最后。 陈知安在狱袍最隐蔽的夹缝里掏出一个钱袋,掂量片刻,又是一掌拍下:“穷鬼,就他娘的五两银子还藏?呸!” 这一掌至少有十七年功力。 张小二浑身抽搐,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打的,头冒白烟、满脸通红、直接晕了过去。 不远处,那老狱卒嘴角微抽,悄悄裹了裹狱袍,靠在墙上鼾声如雷! ...... 第3章 还好有知安 翌日清晨。 苦思冥想了一整夜的陈知安刚睁开双眼,就看见一个挂着憨厚笑容的中年男人杵在自己跟前。 那男人穿着一身锦袍,手里捧着个精致食盒,并不高大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堵住漏进来的阳光。 见陈知安睁眼,男人赶忙把手里的食盒奉上,嘴里更是懦懦道:“儿啊,都是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陈知安张了张嘴。 那句原主常常挂在嘴边的老不死终究没说出口。 接过食盒,捡起一个肉包子慢慢吃了起来。 这男人,正是大唐陈留候,陈知安的父亲——陈阿蛮! 陈阿蛮相貌一般,修为一般,才情一般,还把好好的一个陈留王干成了陈留候...... 这些年没少被原主冷嘲热讽,一口一个老不死,半点对老子的尊敬也无,偏偏陈阿蛮最钟爱这个不孝子。 无论原主惹出多大的祸事来,都不见陈阿蛮对他放过半句狠话。 只是乐呵呵地跟在后面擦屁股。 饶是以陈知安两世为人,也摸不清这里头的根由。 倒是原主那没脑子的,觉得自个理所当然应该得到这种待遇,毕竟他是陈留候府麒麟子,天定的接班人。 见陈知安一笼包子吃完,陈阿蛮赶忙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石磨豆浆,憨厚笑道:“醉客楼的豆浆,你最爱喝的,趁热喝了好上路!” 听到这话。 陈知安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那里。 趁热喝了好上路? 不过是抱着李西宁啃了几嘴、撕了几片衣衫、就严重到要砍头的地步了吗? 陈知安犹然僵在那里,却见陈阿蛮没心没肺满脸堆笑道:“快喝啊,你大哥和小妹在家里等着给你接风洗尘呢。 还有个天大的好事儿等着你,回去就知道了!” 说着他朝着陈知安奸诈一笑,一副邀功的模样。 陈知安无语凝噎。 接过陈阿蛮手里的豆浆幽幽道:“老爹啊,不会说话以后少说点,知不知道乱说话会吓死人的?” 囫囵两口喝完豆浆。 陈知安推开监牢的大门。 正准备离去,忽然瞥见阴影中的一道身影,溜过去啧啧笑道:“小二哥,你胸口的猛虎下山图是用画笔描的吧?有点褪色呐!” 张小二满脸通红,一手扯着裤头,一手捂住胸口褪色的老虎,心里悲愤欲绝。 他胸有猛虎,却折戟沉沙在这小小的牢狱之中。 连恨意都不敢表露半点。 陈留候虽然威名不显,可他毕竟是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可以招惹的。 陈知安拍了拍张小二的肩膀,大笑着朝监狱大门外走去。 身后,陈阿蛮呐呐念叨着儿砸长大了、儿砸终于叫我爹之类的话亦步亦趋跟随着......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双眸微阖,手里的龙头拐杖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在其身侧,西伯侯未亡人魏氏眼眶微红,凄凄惨惨道:“老太君,真要把宁儿许配给那个下流胚子吗?那.....” “闭嘴!” 余老太君眼里精光射出,冷声道:“不如此还能如何?宁儿和那小贼的事已经传遍长安了,难道要逼死她不成?” 魏氏被余老太君双目一瞪,身体不可自抑地颤抖起来,那对巍峨大山更是呼之欲出。 余老太君积威已久,不消说魏氏,就连西伯侯在世时也畏之如虎。 可是想到自家哥哥的承诺,她鼓足勇气颤声道:“那小贼流连勾栏、熬鹰遛狗、欺行霸市坏事做尽,您把宁儿许配给他,不是把宁儿往火坑里推吗?” “那哪里才不是火坑呢?” 余老太君幽幽盯着许氏,沙哑冷漠道:“河间魏家?你那个十三岁就逼死如玉阁清倌的侄儿? 还是你那猪狗不如的表弟? 再敢多言,老身将你杖杀于此!” 闻听此言,魏氏瞬间脸色惨白如纸,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做好你这身份该做的事。” 余老太君冷漠道:“西伯侯虽然不在了,这侯府却还轮不到你来当家做主! 如果让老身查到西宁的事你也有一份,你知道后果! “妾身,知道了!” 魏氏跪在地上,直到余老太君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敢缓缓起身。 ..... 陈留候府在长安城西的迟疑巷。 随着一道小侯爷回府的尖锐声响起,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八个劲装武夫分列两排,四个黄衫婢女颔首而待。 最前面,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安静站在石阶下,神情温和地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陈知安。 他年约三十来岁,身材修长,脊背挺拔,一根木簪随意别在头上,一袭青衫及地,脚下穿着布靴。 此人,正是陈留侯府的嫡长子陈知白。 如果光论相貌,他长的并不如何出众,不消说陈知安,就连和废物之名响彻长安的陈知命比起来都稍有不如。 只是现在陈知安对这位大哥起了疑心,怀疑他是隐藏大佬...... 只觉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隐藏着数不尽的沧桑故事,竟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回来就好!” 陈知白先是和陈阿蛮微微颔首,才对陈知安温和道:“小妹给你准备了最爱吃的醉虾,换身衣衫就赶紧去吧,别让她等久了。” “这就去!” 陈知安悄悄撇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卷,依稀可见一个“道”字,来不及再看,就被四个侍女簇拥着向院子里走去。 身后。 陈阿蛮看着他的背影感叹道:“知白,知安经过这一晚的牢狱之灾,居然叫我爹了,阿宁要是知道的话,应该会很欣慰吧!” “孩子总会长大的!” 陈知白温和道:“我看过了,神魂正常!” 陈阿蛮拍了拍陈知白的肩膀,笑道:“爹不是让你看这个,在爹眼里你也是个孩子,别整天暮气沉沉的,整得比那些老不死还要腐朽。” 陈知白微微一怔,温和道:“孩儿知道了!” “你们几个都太妖孽,搞得我这爹当得半点存在感都没有,还好有知安啊!” 陈阿蛮浓密的眉毛飞起,满脸欣慰。 陈知白笑道:“二弟入了剑阁遗址,毅力不小,剑圣朱候一剑开天留下的剑意,硬是被他拽进了气海。 等他什么时候能够藏住一身剑意,就能够一举跻身虚神境,阴神出游瞬息千里,放眼天下年轻一代,再无可与之比肩者了!” “那孩子也是个性子倔的。” 陈阿蛮脸上露出几分怜惜。 修行路途上布满荆棘,武道三品、先天、炼气、御气、化虚、虚神、通玄、洞天、返真、圣人、大圣、准帝、帝境...... 每跨一境,都如同天堑。 无数天骄折戬沉沙、化作累累白骨,外人能帮的终究很少,想要登临绝巅,全凭自身! 当年朱婉儿携着御剑宗的天骄登门退婚,可谓是把陈留候府的脸面摔在地上踩得粉碎。 依着陈阿蛮的性子,当场就要将他们斩杀,甚至不惜起兵直接踏碎两座宗门。 如果不是儿子要自己登门讨债,他怎么可能让那朱婉儿和姜华雨全须全尾的离开? 这些年缥缈宗和御剑宗强强联合。 在剑阁不出、道门不显的时代隐隐有登临江湖魁首的野心,却不知道,有人坐在长安城,日日遥望。 只等儿子登山、铁骑踏碎两座山门...... 第4章 我想做点生意 “春夏秋冬四位好姐姐,你们能不能先出去?” 内宅,陈知安光溜溜躺在偌大的浴池里。 四个面颊微红的侍女半跪在两旁服侍,单薄的衣衫被水雾打湿,玲珑娇躯若隐若现,看的陈知安血脉喷张。 这春夏秋冬四位婢女,要么是随着原主一起长大的,要么是他从外头抢回来的。 姿色都颇为不俗。 这两年原主流连勾栏,自然早就把这几位我见犹怜的妹纸吃干抹净了。 不过是简单洗个澡,这四位妹子就默契地褪了衣衫,一副任君采摘的姿态。 这叫人如何能顶得住? 陈知安当然顶不住。 只是初来乍到...... “公子是嫌弃我们了吗?” 秋菊和冬梅脸色微黯。 她们和春夏不一样,是陈知安从外头抢回来的。 从最初的不愿到逐渐的认命再到如今的满足,她们一心所系,早已全是这个把她们抢回来的浪荡子了。 生在普通人家,在这个战火连天的乱世能够饱腹已是最大的奢望。 这两年身处侯府,陈知安待她们极好,就连家中也打发了活命的营生,她们哪里还会有抵触。 此时见陈知安让她们离开,心下惶恐,立刻低头哀泣起来。 “算了,你们给我穿衣吧!”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想做个正人君子。 奈何! 这世道太荒唐,不允许呢...... 春夏秋冬笑颜如花,开始小心翼翼地帮他擦拭身体...... 磨蹭大半个时辰后。 陈知安神清气爽地到了前院。 刚进院子,就见一袭红衣扑来,那红衣脸上挂着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奔跑间手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听起来竟有几分心旷神怡之感。 “三哥,你快来看人家给你做的醉虾,我亲自去小纳湖捉的哦!” 来人正是陈阿蛮最小的女儿,陈知冬,今年十四岁。 陈知安一把抱住小妹,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呵呵道:“快给三哥端出来,我可馋你这手艺好久了。” 要说家里原主和谁关系最亲,肯定是年纪最小的陈知冬。 这些年陈知白委身藏书楼,陈知命神出鬼没,就他们两个整日无所事事,只能待在一起玩耍了。 也就是这两年原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才逐渐和小屁孩慢慢少了往来。 不过感情还在。 两人打闹了一阵,府上的老管家像个幽灵般窜出来,扯着干瘪沙哑的嗓子说侯爷在客厅等候多时,请三少爷和小姐赶紧过去用餐。 陈知安被这老管家吓了一跳。 深深看了他一眼,牵着小妹的手朝大厅走去。 记忆里这厮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风烛残年的鬼样,声音沙哑又干瘪,像只被阉割的老公鸭,任谁看到都觉得他时日无多了。 却硬是熬死了许多比他看起来更年轻的管事。 老管家双手笼袖,低眉顺眼地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大厅,陈知安寻了把椅子坐上,随意扫了一下桌上的菜肴。 心底暗叹一声,陈留侯府大抵确实是没钱了! 这些碗碟,如果放在平常人家已经算得上丰盛,可是在陈留候府,连个熊掌燕窝都没有的席面,只能称得上寒酸了。 要知道在原主记忆里,每顿一只熊掌可是标配。 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坐在主位上的陈阿蛮带着歉意道:“儿啊,咱们库里的钱今儿都送到京都府尹王富贵家里去啦,咱们过几天苦日子,等陈留那边的税钱到了,爹再给你把熊掌补上!” “不用,熊掌那玩意儿我早就吃腻了,不吃也罢!” 陈知安捡起筷子,拈起一只晶莹剔透的醉虾,乐呵呵道:“小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这些就成。” 陈阿蛮脸色微怔。 自家儿子的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按照惯例,如果桌上缺了熊掌,不说大闹一场,阴阳怪气地嘲讽几句是必然的。 可是自大牢里出来后,儿子接人待物都变化颇大,变得太好说话...... 如果不是暗中查探了陈知安的神魂,他都要怀疑宝贝儿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陈知安面色不变。 他知道自己终究不是原主,很多动作习惯根本瞒不过朝夕相处的人。 之所以如此。 也是刻意借此机会重新塑造一个人设。 所谓经一事长一智,在牢里关了一晚上后良心发现、变得不再那么蠢、也不再那么坏,正常吗? 这很正常! 只见他脸上挂着三分遗憾、三分悔恨、三分尴尬,还夹着一分解脱,声音低沉道:“老爹、大哥、小妹......” "李西宁的事,太多蹊跷了,我在大牢里想了一整晚,终于想明白...... 是有奸贼想害我!" 此言一出,陈阿蛮满脸问号。 好想问问自家的好大儿,如此直白的阴谋,需要想一整晚这么久的吗? 陈知白则手中书卷微颤。 唯有陈知冬眉头微微皱起,丹凤眼闪过冷意,这一瞬小脸上竟露出几分威严! 陈知安毫无所觉。 “杨先宪、钱三高、魏子献...... 我原以为他们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没想到, 竟是他们在我身后狠狠插了一刀!” 说到这里,他看着陈阿蛮歉疚道:“老爹平日里要我远离那些狐朋狗友,我只当做耳边风。 如今看来,他们...竟都不是什么好人......” 闻听此言。 陈阿蛮彻底放心了! 果然是我的儿子不假,连悔悟都蠢得这么可爱。 昨天的事情,看似是户部侍郎家二小子设局,实际上更深层次是东宫太子想要借此机会试探陈留侯府。 这涉及到两代人的恩怨。 陈留候府这些年名声不显、在长安城的存在感薄弱,陈留甲又垂垂老矣。 让那小家伙觉得自己能够撩拨一下陈留侯府的深浅了,这才会有这一遭。 只是这些话陈阿蛮不准备给陈知安说。 毕竟...... 说了也没什么用。 就让他继续以为那些家伙不是个好人就成! 真让自家傻儿子和东宫太子对上,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儿砸,这事儿也不能怪你,以后不和他们来往就好了,正好老爹给你谈了门亲事,争取早日成为修行者,把婚事定下。” 陈阿蛮虎目含泪,自家儿子虽然蠢,好歹能够迷途知返,最主要的是,终于从心底认可自己这个爹了,这不比什么都强吗? 陈知安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压根没听陈阿蛮说了什么。 话锋一转,满脸正色道:“老爹,我见咱们家库房都没钱了,要不您找安武候借些本钱? 我想做点小生意补贴家用!” 呃? 陈阿蛮懵逼地愣在那里。 商贾为贱民。 小儿子向来瞧不上那些人,怎么被关了一晚后,竟然要操持那贱业起来? 不过想到儿子好不容易有了点想做的事,却也不好坏了兴致,大手一挥道:“我儿想做什么生意,但说无妨,爹支持你!” 陈青玄羞涩一笑,缓缓吐出三个字:“开勾栏!” 第5章 买一次悟道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做生意也就罢了。 陈阿蛮自问腆着老脸去找武安侯那厮,多少还是能借到几千两白银的。 可是开勾栏是什么鬼? 那是正经人干的事儿吗? 这一瞬间,他深刻怀疑这小子是想借着开勾栏的名义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见陈阿蛮不说话。 陈知安侃侃而谈:“开勾栏是我想了大半夜才想出来的绝妙生意,大有可为! 我做过调查,长安城勾栏上百处,排得上名号的花魁倌人二十来位,可谓是百花争艳,可是......” 陈知安伸出筷子在满桌的碗碟上扫过,拈起一筷醉虾,意气风发道:“可是他们没有特色,吹拉弹唱千篇一律。 哪怕名声最响的花魁李岚清,也只是凭着那所谓的长安城第一美人儿称谓恰烂钱罢了。 再有就是勾栏的门槛太低了。 来者不拒虽然能挣些血汗钱,却没法子吸引那些自诩风流的才子。 要知道,这世道说话声音最大,兜里最有钱的,永远是那些修行者和读书人!” 陈知安伸手在虚空一拽,激昂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们一网打尽!” 陈阿蛮无言以对。 看着持筷侃侃而谈的好大儿,只觉他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这一刻,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难道我陈家麒麟子,真正的天赋,是他娘的开勾栏? 这叫我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如何面对他娘亲?” “那你准备如何把他们一网打尽呢?” 一直沉默看书的陈知白把目光从书卷上移开,饶有兴致地开口问道。 “这简单!” 陈知安吃了一口醉虾,笑吟吟道:“想要把他们一网打尽,首先要抓住他们的眼,再勾住他们的胃,最后抓住他们的心! 至于具体操作,涉及到许多复杂的细节,我就不展开细说了。 总之只要给我六千...不,八千两银子,我就可以还你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 陈知白不可置否,继续低头看书,这会儿陈知安看清楚了,他手里捧着的书,叫《天道卷》! 这书陈知安没听过。 只能暗暗记在心里,估摸着有机会再偷来瞅两眼。 经过小半日的接触,他现在已经有五成把握这大哥不是个简单角色。 这更加坚定了陈知安要开勾栏的决心。 无他,赚钱挣命! 两个极有可能是天命之子的家伙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一个不小心就是灭门惨祸降临,这叫他如何不急?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像那些穿越者同行那样搞军火、吹玻璃、造肥皂...... 奈何他前世是个文科生,这些统统都不会。 而这一世的原主除了在逛勾栏这事儿上天赋异禀,其余行当也是两眼摸黑,一无是处。 思前想后。 他觉得唯一能做的生意,果然只剩下是开勾栏了。 有了事业,他就有正当理由躲在外头不回来,低调做人、赚钱修行苟到无敌再出山。 爱谁谁。 反正陈留侯府打死不回。 陈阿蛮沉默良久,脸色变幻不停。 看着意气风发的好儿子,最终还是只能苦着脸应下。 随即又重新提了个要求,让他今天下午务必亲自到西伯侯府上提亲! 不是陈阿蛮着急。 他着实是害怕哪天自家蠢儿子在外头开勾栏的事儿传到西伯侯府那位老太君耳朵里。 到时候哪怕老李再好说话,恐怕也没法子轻易揭过了。 得到承诺。 陈知安心里大石落地,自然一口答应。 这世道童养媳都比比皆是,他已经到了及冠之年,定个亲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更何况那位西宁郡主长得贼好看,性子又清冷倔强,他私底下还是比较钟意的。 如果不是因为原主光天化日之下用强,闹得满城风雨坏了人家名节,想要娶到李西宁大约只能是痴心妄想而已。 ...... 又闲聊了会儿,陈知安婉拒陈知冬去她院子看宝贝的邀请,独自回了内宅。 陈知冬古灵精怪又对原主知根知底,能少接触就少接触。 而且他还有更重要的宝贝要看,哪里有时间看小姑娘的宝贝? 刚进内宅的院子,立刻就有两个狗腿子扑来,一人抱着他一条大腿,跪在地上凄惨地嚎啕大哭。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死了爹呢! 这两只,正是他的头号恶仆,陈正和陈义。 陈知安一脚一个踹飞两人,直奔阁楼。 推开门,陈知安在厢房里翻箱倒柜,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却始终不见那两本破书。 “到哪里去了呢?” 记忆中可能存在的地方,都不见两本书的踪影。 蓦地他脑子灵光一闪,趴在地上向床底看去。 果然! 两本书堆在一起,竟被原主那蠢货用来垫了床脚... 掀起床脚,小心翼翼地把两本破烂捧在手里,陈知安在心底召唤系统。 废物兄长到底是个什么成色,就看这一哆嗦了。 只见一道红光扫过。 随即统子那么得感情的响起:“《武道残卷》价值九万九千枚元石。 《剑经》价值七万七千枚元石,宿主是否交易?” 大荒世界一枚元石约等于五百两白银,这两本破书,按照统子定价,市值近亿两。 要知道大唐国库一年税收也就三千万两白银而已。 这两本破书能卖的钱。 竟比大唐两年的税收还多? 如果先前只有五成把握,这下陈知白和陈知命是隐世大佬的可能性,直接飙升到了九成九... 最后半成,算是给贼老天面子。 谁能想到、 十八路诸侯中最不显眼,私底下被嘲讽为虎爷犬子老鼠孙的陈留侯府,竟藏着这种妖孽? 实锤了,小丑是我自己! 身为天命之子的便宜弟弟,死亡几率只比可怜老爹陈阿蛮低了那么一丢丢。 脑海中黑漆漆的一个危字不停闪烁。 “宿主可选择兑换,是否交易?” 就在陈知安满脑子死亡威胁时,统子么得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隐隐的, 陈知安感觉统子这奸商似乎有几分期待? “不卖、别想、不可能!” 冷漠地关掉系统面板,陈知安打开那本武道残卷。 一字一句地开始解读。 这种极有可能是修行圣典的秘籍,怎么可能随意卖掉? 除非加钱! 两个时辰后...... 陈知安抬起头,眉头紧皱,满头青丝如乱麻。 还是和之前一样。 这破书... 他看不懂! 每一个字他都认识。 就是完全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我果然是个废物!” 自嘲地叹了口气,陈知安默默从屋子里搜罗出许多小玩意儿,腆着脸在心中喊道:“统子,买一次悟道!” 话落。 又是一道红光扫过。 桌上的摆件消失不见。 “交易成功,悟道一次,可选择残卷第一篇!” “呵,奸商!” 这些东西是原主多年珍藏,真要拿出去卖,至少能卖一千二百两白银,统子却直接就把零头抹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陈知安翻开武道残卷。 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幻,意识被拉入一个虚无空间之中。 茫然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正身处一处战场之中。 他赤手空拳,随着大军冲杀,奔袭间体内气血翻滚,化为一条奔流不息的滔滔江河,宛若大海蒸腾...... 只是一拳! 竟直接将一猛扑而至的凶兽碾为血雾。 渐渐的,他身旁已经没有了袍泽,四顾尽皆敌寇。 无数破碎的尸体堆砌如山。 陈知安踩着尸骨,一步步走上城头,入目处山河破碎,尸横遍野。 他发仰头发出一声悲怆咆哮,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凶兽递出了此生最后一拳! 第6章 最强悟道者 轰! 空间破碎,陈知安意识回归。 现实里。 他不知何时已经盘膝坐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白皙的皮肤上更是渗出细密的血珠,混合着有些粘稠的污秽之物,整个人都散发着酸臭的味道。 “悟道结束,武道残卷第一篇完成!” 陈知安怔怔无言。 恍如隔世。 沉默片刻后,他赶紧收束心神。 拳头轻握,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有元气在窜动。 “原来这就是悟道!” 随手将元气散开,陈知安喃喃自语。 先前那一瞬,他身临其境,彻底代入那位修行武道残卷士卒的杀伐之中。 武道残卷第一篇的运行轨迹,甚至是那位修行者的悲恸和拔剑四顾心茫然,他都如同身受。 一场短暂的悟道。 这残卷第一篇已经融会贯通,近乎大成! 而且迟迟未能迈入的先天境门槛,也在不知不觉的元气运转中叩关而入。 如今,他已然是先天境初期的修行者! 大荒世界。 武道修为不管是三品二品还是一品,都只是不入流。 只有跨入先天境,才算真正踏入修行的门槛。 一线之隔,如同天堑! 许多武者终其一生,武道修为走到尽头也始终无法感知先天元气开启造化之门。 最终气血枯萎。 沦为修道路途上的一具白骨。 如果陈知安依旧是之前那个陈知安,或许此生大约能够跻身先天境,但绝不可能这么快。 不得不说。 统子虽然是个奸商,可这种近乎醍醐灌顶的悟道方式,着实很香! 如果有足够多的钱... 这世间的修行秘籍对陈知安来说,再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一次不行,就来两次! 只要付得起钱,他就是最强悟道者! 想到这里。 他笑容逐渐变态! 我真傻,真的...... 都他娘的开挂了,还想着努力修行? 既然能花钱买,我受那罪干啥? 赶紧搞钱躺平才是王道。 ...... 让狗腿陈正烧了洗澡水,陈知安躺在浴桶里感受跨入先天境后的变化。 此时,他体内气血化作一条潺潺小溪,顺着周身经脉游走,滋养肉身。 除此之外。 他明显感觉到周遭的天地元气正从毛孔缓缓渡入体内。 和大多数修行者不同的是,元气没有进入气海,反而被那条潺潺小溪搅碎。 化成了纯粹的气血。 这正是武道残卷的霸道之处。 神魂一体,只修己身! 以身为炉,炼化为宇! 这个世界的修行道统很杂,大唐的道门、西域的佛法、南边的巫术、北荒的祭师和炼体者...... 但殊途同归, 诸多道统只是外在神通各异,本质上其实都是纳元气于气海,再演化万法。 可这武道残卷却另辟蹊径,不似修道,倒更像是武道的衍生。 杀力无匹! ...... 临近傍晚。 在浴桶里琢磨搞钱计划的陈知安终于被陈阿蛮薅了起来,换上一身稍显沉稳的青衫,乘着后院里用来充门面的异兽向西侯府赶去...... 异兽似马非马,头顶一支雪白独角。 第一代陈留王在战场上捕获的三代元老。 这些年陈留候府家底稀薄,本是吃山珍的异兽沦为吃青草的畜生,骨瘦如柴,早已没了半分神异。 如果不是此行万分重要,陈阿蛮着实舍不得用它拉车。 倒不是有感情之类的。 主要这畜生奸诈狡猾。 逮住机会非要吃五盆浆果才愿意出门。 此时。 陈阿蛮坐在车厢里,手里捧放着两尊玉佛,满脸肉疼。 毕竟... 这是陈留候府最后的家底了。 陈知安看在眼里,善解人意道:“老爹,实在不行咱们打道回府吧。 我看这两尊玉佛差不多也值个万八千的了,我们卖了开勾栏,定亲这事儿,我不急的!” “区区八千两而已,算不得什么!” 陈阿蛮忍痛把两尊玉佛递给陈知安,别过眼去不看。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陈阿蛮不懂经营,又是个闲散侯爷,这些年没得仗打,宫里赏赐极少。 一尊显赫侯爷混得比个县令还不如。 陈知安默默接过玉佛。 感觉又他娘的回到了前世倾家荡产娶媳妇儿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侯爷,西伯侯府到了!” 闻听此言,陈阿蛮瞬间气势大变。 一股子苦大仇深的严肃气息散发开来。 陈知安有些懵逼。 却见陈阿蛮狡诈一笑:“情场如战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爹有经验,进去之后看我脸色行事!” ...... 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双眸微阖,龙头拐杖杵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比一声沉重。 在其下首,陈阿蛮正襟危坐,神情严肃,散发着苦大仇深的气息。 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在这诡异气氛下,余老太君脸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拐杖狠狠往地上一杵,青石板如蛛网般裂开,碎石飞溅。口中更是厉声喝道:“陈阿蛮!你要是反悔了,大可推了这门亲事,咱们收拢兵马,沙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我西伯侯府不是非与你老陈家结亲不可!” “老太君,你这是何意?” 陈阿蛮懵逼地看着余老太君,心想我好心好意来提亲,你这老太婆莫名其妙扯什么你死我活? 陈知安满脑子黑线。 先前就觉得老爹不是个靠谱的,你丫真要经验丰富,就不会在老娘死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了。 眼见余老太君情绪激动,杀意沸腾。 陈知安赶忙从陈阿蛮身后站了出来,身子长揖及地:“老太君,知安向您请罪了!” 昨日过错皆由知安而起。 老太君宽宏大量,愿将西宁下嫁,知安一家欢喜还来不及,怎会反悔?” 听到这话。 余老太君脸色稍暖。 第一次把目光落在这个害得西伯侯府颜面扫地的纨绔身上。 外面都在传这小贼熬鹰遛狗、流连勾栏、横行无忌从不干人事儿。 她本以为大约是个贼眉鼠眼的蠢货! 不料这坏胚一袭落拓青衫、头别木簪、腰间悬玉、配上那副唇红齿白的清秀面容...... 乍一看竟有些陌上公子的风采,像个读书人! 可惜!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整个就是头草包,全家都是! 如果不是陛下从中斡旋,她着实不愿和陈留候府结亲。 昨日事发后,她毫不费劲就从蛛丝马迹中看出,这场阴谋针对的不光是陈留候府。 还有她西伯侯府。 她本以为任陈阿蛮再废物,也理当能够看看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才对。 没想到等了一夜。 无论是户部侍郎家的二小子、河间魏家的老三,还有那混迹官场的掮客钱三高都安然无恙。 陈知安这小贼蠢也就罢了,毕竟名声在外。 你陈阿蛮身为陈留候,竟连半点脾气都没有吗? 越想越气。 余老太君冷哼一声,愈发嫌弃那个满脸苦大仇深的陈阿蛮,拂袖道:“小侯爷,随老身来!” 陈知安给老爹递了个眼神。 赶忙跑上去扶着老太君,独留陈阿蛮满脸懵逼地坐在大厅,像个傻子。 第7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知道老身为何要答应将西宁许配给你吗?” 走在幽静长廊上,余老太君忽然开口问道。 陈知安微微一怔。 如果按照原主的思维,这个问题很简单,自然是因为小爷天赋异禀,资质不凡,前途广大... 可陈知安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小侯爷了。 沉吟片刻后,他淡淡道:“昨日,是钱三高说白虎街上新开了家勾栏、杨老二看出西宁的伪装,最后魏老三推了我一把,这是个阴谋!” “也不算无可救药!” 余老太君微微颔首,继续问道:“还有别的吗?” 陈知安眉头微挑。 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这事儿当然不止如此而已。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听。 “我西伯侯府看似圣眷不浅,不过是风中残烛罢了,一门子寡妇,等老身一闭眼,也就随风灭了。” 余老太君脸上古井无波,话语间却透着衰败凄凉:“你若娶了西宁,就当是娶了整座侯府... 无须遮遮掩掩。 我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 “那知安就直说了。” 陈知安缓缓道:“这场阴谋,从来都不只是针对我陈留侯府,还有西伯侯府!” 余老太君脸色不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陈知安扶着她坐在廊桥石凳上,轻声道:“河间魏家想要吃绝户,奈何西伯侯府的门槛太高,既如此,只能把门槛砍掉。 如果不是您连夜进宫,陛下从中斡旋,恐怕今天上门提亲的人... 就不是我陈知安。 而是魏子献了。 一个名誉尽毁的西宁郡主,加上魏姨娘的鼎力支持,魏老三入赘侯府甚至是明媒正娶,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余老太君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席话如果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她不会有半分意外,长安城很多人都能够从这场愚蠢的阴谋中嗅到味道。 可由这名声在外的纨绔嘴里说出口,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长安城谁不知道。 陈留侯府满门废物? 一个连世袭王位都没保住的陈阿蛮、 一个没有修行资质的书呆子、 一个修道路途尽断的废物。 还有个号称百年难见的修行蠢货...... 虎爷犬子老鼠孙、可不是一朝一夕传出来的名声。 此时看着这青衫及地神态悠闲的少年,余老太君忽然觉得陈留候府或许并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眼前这陈知安,言谈举止绝非蠢货。 沉默良久。 她开口道:“既如此,陈阿蛮为何没有半点动作? 就这么心甘情愿给人当枪使吗?” “因为河间魏家...... 也只是一杆枪而已!” 陈知安面露戏谑之色:“您或许不知道,杨侍郎是太子的人,钱三高也是。” 此言一出,余老太君瞳孔微缩。 户部杨侍郎不止一次顶撞过太子,都说他是四皇子李承邦门下走狗,原来竟是太子的人? 这种隐秘,陈知安如何得知的? 而且! 陈留候草包一个,用得着如此针对吗? 她有些怀疑,这小贼是不是随口乱说,给自己脸上贴金。 见此。 陈知安也不解释,关于户部杨侍郎的事儿,他也是听李承安说的。 三皇子李承安是庶出,修行资质又很一般,没有半点可能继承那个王座。 早早就搬出了皇宫,整日流连勾栏,和陈知安狼狈为奸,臭味相投。 以挚友相称。 可谓是天字号第一纨绔,名声比陈知安还差。 而太子为何要针对陈留候府,陈知安其实也没搞清楚,只能归咎于李承定脑袋发抽了。 “走吧,老身带你去见个人。”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起身向内宅走去。 陈知安隐隐有些期待。 昨日原主喝的头昏眼花,只晃眼觉得街上那妞长得贼好看,随后就被魏老三一脚踹到西宁怀里。 根本没细看。 越过一道长廊,陈知安发现不对劲儿,这不是去小姐闺房的路...... 行至一座假山前。 余老太君停下脚步。 拐杖在一块巨石凸起处轻轻一敲,那假山顿时无声无息分开,露出一条狭窄小道。 老太君一言不发走进小道。 陈知安犹豫片刻,也埋头走了进去。 刚进入狭道。 立刻就听见一声低沉的痛哼。 陈知安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牢中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面目依稀可见。 竟是河间魏家的老三。 昨天在清乐坊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看到陈知安和余老太君一起现身,那老妪停下手里布满倒钩的鞭子,悄无声息退到黑暗中。 魏老三则脸色变得极其复杂。 “没想到...... 我谋划多日,竟是给你这蠢货徒劳做了嫁衣!” 陈知安没有理他。 心中不由得高看了这行将朽木的老太君一眼。 河间魏家虽然出身不好,祖宗是个前朝太监。 可这些年他们生意做的极大,把持河间诸多产业。 传说魏家家主魏忠礼更是跻身了通玄境,一身修为颇为不俗,是可以称为小宗师的大能。 而魏老三作为魏忠礼的小儿子,受宠的紧,身边常年跟随着一位化虚境的护道人。 以前一起玩耍的时候魏老三没少喊出来显摆。 而现在。 魏老三居然被这老太太不声不响就捉了回来... “这个人交给你了,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余老太君看了魏老三一眼,闭目坐在一旁假寐,显得很冷漠。 论亲疏关系,魏家和西伯侯府很近。 魏忠礼的亲妹子,正是西伯侯府的二夫人魏氏。 小时候魏老三还常到西伯侯府玩,机灵乖巧,很会讨老太君欢心。 只是世事无常。 当年堂前客,此时阶下囚...... 陈知安眉头微挑,知道这是老太太的考验。 随手捡起火炉里一块通红的铁钎,陈知安走到魏老三面前,淡淡笑道:“子献,其实我应该感谢你!" “你是该感谢我。” 魏老三脸上写满了嘲讽:“如果没有我,你这猪猡一样的蠢货,怎么够的上西宁?” “我机关算尽,唯独没料到死老太婆这些年越活胆子越小,连个废物都不敢杀。 更没料到,陛下竟会为了你这猪猡牵线搭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说着,魏老三猛然扑向余老太君,满脸狰狞道:“老妖婆,你的阴险毒辣,杀伐果断,随着你短命鬼儿子一起埋了吗?啊!” “啪!” 陈知安反手一个耳光,直接将他打回去。 用脚踩住魏老三的胸口,陈知安朝他眨了眨眼睛:“子献,你其实不是非死不可,别把自己作死了。 老太君都说了,你是死是活全在我一念之间,何必求死?想想我们俩的关系......” 听到这话,魏老三愣住了。 他之所以如此疯狂,除了怨恨,更多的其实是恐惧。 老妖婆手段恶毒,落在她手里生不如死。 可如果落在陈知安手里...... 想到这蠢货傻得可爱的过往,他不禁生出些希望来。 见此,陈知安继续道:“子献,我们是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虽然你昨天设计害我,可我也没什么损失。 反倒是因祸得福和西宁订了亲,这样算起来,我非但不能杀你,反而得谢谢你!” “知安,你真这么想?” 魏老三有些意动。 却见陈知安低声叹息道:“子献,你知道吗?我陈留候府,断粮了...... 昨天陈阿蛮为了救我,把家中仅剩的三千两白银,全捐赠给了王富贵那奸贼。 只要你愿意掏钱赎身,我可以做主放过你。” 魏老三沉默了。 陈留候府的情况,他是比较了解的。 一窝子废物,又不善经营,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 知道陈知安不是在卖惨。 只是掏钱就能赎身的事儿,他总觉得有些不太靠谱。 转头看着坐在一旁的老太君,只见她老脸阴沉,却没有出言呵斥陈知安。 心下不禁信了几分。 又想到大抵是父亲跻身通玄境后,这老妖婆也有了忌惮,所谓掏钱赎身,不过是寻个由头,找台阶下罢了! 念及由此。 他自以为看透了真相,顿时支棱起来。 不慌不忙地坐下,冷淡问道:“要多少?” 陈知安面露喜色,赶忙道:“八千两白银,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出息!” 魏老三有些嫌弃。 陈留候府着实是落没了。 我堂堂河间三少,就只值八千两? 这点钱。 都不够他在长安逛一年勾栏。 第8章 谁会和一个死人计较呢 魏老三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戒指。 手腕翻转。 立刻就有几张轻飘飘的银票出现在手中,云淡风轻道:“这是一万两银票,不用找了!” 陈知安惊喜不已:“子献,你竟已经迈入先天境了?” “很难吗?” 见陈知安满脸喜色,魏老三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嘲讽道:“百年一遇的修行天才,能够踏入先天境的修行者,谁活不过百来年? 也就你陈留侯府才觉得这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儿,麒麟儿,呵呵!”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陈知安不以为意。 毕竟谁会和一个死人置气呢? 接过银票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陈知安从墙上捡起一把钥匙,开始给魏老三解锁。 魏老三眉头微挑。 愈发看不起这位小侯爷了。 只觉得老妖婆老糊涂了才会看上这个见钱眼开的废物。 陈知安边解锁边道:“子献,太子殿下家的御膳好吃吗?” “也就一般!” 魏老三随口回应,忽地脸色瞬变。 世人皆知,河间魏家可是二皇子门下鹰犬! 一时不察竟被这废物套了话。 警觉地抬起头。 只见陈知安正面满脸遗憾地看着他:“那就不好意思了,下辈子记得别乱端人家的碗!” 话落。 陈知安手掌扬起,掌缝间元气攒动,轰然落下! 噗嗤! 一掌之下,魏老三瞬间双目充血。 头颅如西瓜迸裂。 鲜血四溅。 陈知安转首看着余老太君咧嘴一笑:“奶奶,这个答卷您满意吗?” 余老太君无言以对。 这个手染鲜血满脸挂笑的少年。 真是那个熬鹰遛狗、流连勾栏的蠢货? 沉默良久,余老太君缓缓起身叹息道:“去看看西宁吧!” ...... 西伯侯府内宅。 魏姨娘领着陈知安来到李西宁的小楼前,神色复杂。 魏子献是她的亲侄儿。 虽然她并不知道魏家的谋划,但大哥和侄儿不止一次让她想办法帮忙牵线搭桥。 亲上加亲的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白虎街的事情发生后,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不料刚开口就被老太君一顿训斥。 甚至毫不掩饰杀意,搞得她心惊胆战! 此时领着这个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她心底隐隐有些埋怨,老太君或许是真的老糊涂了。 这小侯爷除了长得好看些,哪里有半点比得上自家侄儿? 不过她人微言轻,只能把这些想法藏在心底。 阴戳戳地祈祷老太婆早日登天,只要老太婆一蹬腿儿... 论资排辈! 就该她翻身做主了。 “小侯爷,西宁阁到了。 既然进了西伯侯府的门,还望小侯爷自重... 不要做出让大家难堪的事情来!” 不轻不重地交代了几句,魏姨娘转身离去。 陈知安压根没理她。 只是静静听着阁楼上传来的幽幽琴声。 等一曲终结。 陈知安拾阶而上。 拨开两重珠帘。 他走到李西宁身后。 恰好李西宁也正转身。 四目相对。 李西宁脸颊瞬间爬满了红霜,眼底更是有水雾溅起,却始终倔强地盯着陈知安! 对视良久。 看着李西宁玉颈上那条浅色红线,陈知安败下阵来! 原主确实不是个东西。 饶是以陈知安的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李西宁这样的女子。 眉似远山不描而黛、唇若涂砂不点而朱! 只是眉头微蹙。 就让整个人间失了色... 这种冷清倔强的谪仙子,原主这他娘的也下得了手? 不过转念一想, 也得亏他下手了...... 思忖片刻,陈知安声音低沉道:“抱歉,昨日连累郡主名声受损,实非在下之所愿。” 李西宁冷漠地看着他。 紧抱琴弦。 浑然不觉修长白皙的手指已被划破。 “事已至此,再多的解释都苍白无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余生来弥补你心里的伤口。 西宁—— 余生请多多指教!” 陈知安声音低沉而沙哑,负手在后,仰望天空,塑造出一副浪子回头的痴情人设。 可惜。 李西宁依旧冷漠。 迎着那双清冷的眸子。 陈知安再次败下阵来。 两世为人。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谈几百块的纯洁爱情! 这种事儿经验实在算不上丰富。 李西宁抱琴而立。 任由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在地上而不自知。 见这一幕。 陈知安忽然变得有些意兴阑珊。 只觉那孤零零站在阁楼上的女子,看似花团锦簇,实则无依无靠。 如冬日里随风摇曳的枯草,一吹就散! 他走到李西宁身前,粗暴地从她裙边撕下一块白布,不顾她挣扎,开始包扎伤口。 李西宁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反抗,任由他施为。 包扎好伤口,陈知安转身离去。 走至门前。 他忽然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白虎街的事,确实不是我故意的。 不过...... 如果重来一次,我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此生行事荒唐,唯有这件事,我认为做的很不赖!” 说完,他跨步离去。 李西宁怔怔无言。 许久之后,她低头看着手掌上潦草的包扎痕迹,黯然发出一声叹息...... ...... 就在陈知安忙着追妻火葬场时。 东宫太子府的氛围亦如火葬场般压抑。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上,满脸阴沉。 王座下,太子洗马诸无常恭谨地立在那里,扇子也不摇了,身子微微颤栗。 在其身后,户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杨先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谁能给本宫解释一下,为什么陈留候和西伯侯会搅合在一起?” 李承定身材魁梧,身穿四爪蛟龙袍,声音冷彻,一朝发怒,竟如寒风刮过大殿,叫人不寒而栗。 “殿下,此事是下臣之责,没有料到余老太君会进宫找陛下哭诉,竟让那废物逃过一劫!” 诸无常满脸愧疚,不住请罪。 李承定拂袖道:“先生无须自责,此事过不在你!” 诸无常脸色微缓,静静立在那里。 他当然没错,谋划陈留候府时,他压根就没在长安。 之所以出来请罪,只是身为太子洗马必须有的过场罢了。 毕竟理论上。 太子府里的幕僚全都归他派遣。 此时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那位瑟瑟发抖的杨家二公子身上,心底说不出的畅快! 果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位小侯爷是废物,你杨二郎常年和他厮混在一处,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不是有杨侍郎的关系在,就你这样的废物点心,连东宫的门都进不来。 居然还妄想毁掉一座侯府? 不知所谓! 杨先宪惶恐地跪在地上,委屈道:“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老妖婆要进宫啊!” 此言一出,满场俱静! 就连李承定都被这回答惊呆了。 这就是我东宫的幕僚么? 气极而笑。 李承定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没想到余老太君入宫,那么本宫问你,你安排的杀手呢?” “杀手... 杀手失踪了!” 杨先宪懦懦道:“原本一切都按我的计划在演变,可是混乱一起,那杀手竟忽然不见了!” 殿下,我怀疑钱三高是内贼,杀手的事只有他和我知道,我没有泄密,肯定就是他!” 李承定双眸微微眯起,一脸平静地看着杨先宪,陷入了沉思。 这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 他不信这世上有这么愚蠢的人。 “罢了,你退下吧!” 李承定在心底叹了口气。 竖子不足以谋! 毕竟有杨侍郎的关系在,不能苛责太多! 第9章 八百陈留甲 闲杂人等离去后。 李承定威严形象骤然褪去,气急败坏吼道:“先生,请你教我,我堂堂太子府,怎会有这么愚蠢的人? 废物! 蠢货! 魏子献、杨二郎、钱三高,全他妈是蠢货! 难道愚蠢也会传染吗? 啊!” 一通发泄后,李承定失魂落魄地坐在王座上,双目猩红! 他本就不以谋略见长。 之所以成为太子,靠的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当年镇守北荒,立下赫赫军功,携着无上荣光南下,一举成为东宫太子。 他本以为成为太子后能够大展拳脚,意气风发立志一统天下。 不料一朝归来遭逢大变。 成了困在长安的囚徒。 一身通玄境修为毫无用处。 陛下正当年盛,寿命悠长。 他只是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李承定就不敢有半点越界举动。 一尊返真境的大宗师。 世上除了寥寥数人,无人能敌! 不然依李承定的性子,什么老二老三老四,或者后面可能还会有的老五老六...... 全都杀个干干净净,自然就没人再挡住自己的路了。 “殿下,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李承定逐渐安静下来,诸无常摇扇说道。 “说!” “依臣之见,其实殿下大可不必针对陈留候!” 诸无常侃侃而谈:“虎爷犬子老鼠孙、陈阿蛮一介草包,修为不过化虚境而已。 后继无人,又只是个闲散侯爷。 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便是,何必自降身份去招惹他们? 即便加上一门寡妇的西伯侯府,也只是两只蝼蚁抱团取暖罢了,连让殿下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说句难听的,招惹他们除了惹得陛下不快,没有半分益处!” “本宫何尝不知?” 李承定叹气道:“陈阿蛮不足为惧,可是他手里握着的八百陈留甲一日不散,本宫一日不得安生!” 诸无常微微一怔。 他是近年来才崭露头角的新人,年岁善浅,不过五十多岁而已。 根本不知道陈留甲是什么玩意儿。 史书上也没个记载。 李承定脸上露出追忆之色,感慨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陈留甲名声不显,却是大唐最精锐的队伍,所谓神策军、玄甲军与之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 数百年前,陈留甲所过之处,万兽静默、千军退避。 他们像个幽灵般在战场上收割敌人的命,也收割自己的命。 无惧死亡,甚至拥抱死亡。 曾夜袭千里,一夜屠尽北荒蛮族十万大军,杀得北座王庭数百年不敢南下。 因为杀戮过重,史书都不敢留下半点痕迹。” 说到这里,李承定神色诡异道:“想必你也听说过陈留王得位不正,是全靠舔先帝屁股得来的王位吧!” 诸无常没有回答,毕竟事涉先帝的某些隐私,他只是眨了眨眼睛! “在本宫这里,不用这么小意!” 李承定揶揄道:“如果陈留王的王位是靠舔沟子来的,大唐这诸多王侯,大概全都排队去舔过。 因为陈留王,就是陈留甲的第一代主人......” 说到这里,李承定遥遥望向北方。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茫茫草原之上,有八百战甲身披黑袍,手持陌刀肃穆站成一条直线。 面对茫茫如潮水般涌来的铁骑,他们脸上一片死寂。 随着陈留王战旗挥动。 八百战甲举起屠刀,胯下异兽咆哮嘶鸣,千军退避,人命如草芥般倒下! 尸横遍野! 血流成河! 诸无常沉默不语。 殿下如此推崇陈留甲,却心心念念要把他们彻底埋葬。 这里面多半是涉及到了无法化解的恩怨... 李承定缓缓叹息道:“先帝驾崩不久,陈留王也留下孤儿寡母驾鹤西去,那个孩子,就是陈留候陈阿蛮!” 陛下欲效仿先帝,与陈阿蛮结为异姓兄弟,君臣一心。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陈阿蛮虽然修行资质不行,但手握陈留甲,也不算弱了陈留王的名头。 奈何十四年前一场变故,让陛下诸多谋划成空。 我那愚蠢的母亲,不知从哪里知道了陈留王妃的底细。 趁陈留王回乡祭祖,侯府防卫空虚的空档,调动家族两位宗师围杀陈留王妃! 陈阿蛮怒发冲冠,一怒之下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杀得血流成河,皇后亲族,被屠戮殆尽! 若不是陛下出手,恐怕就连母亲和我,都已经给陈留王妃陪葬去了。 至此之后。 陈留王被削去王位,垂垂老矣的八百陈留甲解甲归田,终身不得入京。” “原来如此!” 诸无常满脸震惊。 十四年前京都动乱,皇后亲族造反,被满门抄斩。 太子李承定在御书房跪了三天三夜。 终于让皇帝陛下起了怜悯之心,没有赶尽杀绝,只是把徐皇后打入了冷宫。 也是在那日之后。 太子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跃成了监国。 此事当时闹得满城皆知,举世哗然! 都说皇后亲族愚蠢。 明明唾手可得的王位被他们作死玩脱了。 荣耀至极的门庭,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血流成河。 又说太子殿下忠孝两全,皇帝陛下圣明仁德! 诸无常之所以拜入李承定门下,也是因为从此事中看出皇帝陛下对太子的特殊期许。 不曾想,十四年前的那场动乱,竟隐藏着这样的真相。 沉默良久,诸无常幽幽道:“只相隔十四年,殿下就不担心陈留甲再次入京,杀个血流成河吗?” “母亲再愚蠢,也总归是我的母亲!” 李承定眼里闪过怒意,看着皇宫冰冷道:“身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枯死冷宫,做那孤魂野鬼!” “陈留甲在黑暗中隐藏了三百多年,他们老了,该被彻底埋葬了!” “本宫等了十四年,也看了十四年!” 李承定赫然转首,双眸猩红似血:“我等不及了,先生,你明白吗?” 诸无常微微一怔,长揖及地:“无常愿以七两骨,为君提剑斩头颅!” 第10章 听说,你搞丢了个杀手? 从西伯侯府回来后,陈阿蛮磨蹭了许久。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才咬咬牙向不远处的武安侯府走去。 堂堂大唐十八路诸侯之一,为了开勾栏找老兄弟借钱,步伐多少有些沉重。 大门内,陈知安摸了摸手里刚捂热的储物戒,默默为陈阿蛮加油! 面子算什么? 为了钱嘛,不寒碜! 送走了老爹,又和小妹陈知冬闲聊一会儿,陈知安迈着欢快步子回了自己的书房。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掏魏老三的遗物了。 早先在知道魏老三已经踏入先天境时,陈知安满脸惊喜着实是由心而发的,毕竟...... 储物戒这玩意儿,需要元气才能打开。 以河间魏家的底蕴,魏老三一旦成了先天境的修行者,储物戒里装的东西必然不会寒酸。 作为手足兄弟,魏老三的储物戒,不就是他的储物戒? 调动体内气血,陈知安手捻储物戒,血气转化为元气在指尖缭绕。 片刻之后,只听耳边响起犹如草纸碎裂般轻微的声音... “嘿,成了!” 陈知安搓了搓手,随即手腕翻转,桌子上凭空出现一个精致小箱。 打开箱子。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入目处,姹紫嫣红...... 陈知安愣住了。 捡起一片仔细观摩。 不出意外的话... 这是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岚清的亵衣,为什么这么确定? 因为原主剥过...... 再捡起一件,是小雪儿的。 犹不死心地再捡起一件,是小水珠的。 许久之后...... 陈知安颓然瘫在椅子上。 整个书房,到处都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魏老三和原主能玩到一起,除了一丢丢居心叵测外,其他的大概是真他娘的臭味相投。 陈知安想起另一位挚友,把亵衣又收拢进箱子,默默取出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承安亲启:小弟得了个大宝贝,明日午时清乐坊不见不散!” 将信封好,陈知安叫来陈正,让他务必连夜送到三皇子府上,亲手交给李承安。 陈正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一溜烟跑了出去。 自从少爷在大牢关了一夜,回来后都不怎么亲近他们了,要知道之前他们可是形影不离的。 逛勾栏时少爷吃肉,自己两兄弟好歹能喝口汤。 今日无意间听到老爷感叹少爷洗心革面长大了。 两兄弟郁闷不已。 心想以后要和勾栏的好姐姐们一别两宽了。 不曾想还没到晚上呢。 少爷又让自己去给三皇子殿下送信。 这不就妥了么。 有三皇子在,洗心革面个逑! 陈知安又把陈义叫到书房,主仆二人勾肩搭背嘀咕了许久,陈义挂着阴险笑容离去。 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 就像哪怕是件被撕烂的亵衣也总归有去处一样。 既然要开勾栏,自然要把两只狗腿用上。 他们干别的不成,和三教九流厮混的经验丰富得紧。 长安城哪里的姑娘最好看,门清儿。 而且他们是陈留候府祖传的私家子,从太爷爷辈起就侍奉左右,忠诚这块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将明日的事情安排妥当。 陈知安又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查漏补缺,字里行间全是搞钱。 书房外,陈阿蛮手里捏着几张银票,看着窗户倒映的影子老怀安慰...... 儿砸真的是长大了,开始知道用功读书了! ....... 长安城金科巷。 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巷子那头的杨府。 马车里。 杨家二公子喝的伶仃大醉,脸上尤可见几分委屈。 这次设局,他自问已经做到了最好,草灰蛇线环环相扣,把陈留侯府和西伯侯府玩弄于股掌之间。 虽然杀手没有按计划出手当街杀死陈知秋...... 可结果也并非不能接受。 毕竟把陈知安送进了天牢。 至于余老太君那老妖婆连夜进宫告状和陛下和稀泥的事儿,在他看来这都是不可预知的天意。 谋划落空,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也! 先前被太子殿下迁怒,他心里是不服气的。 觉得很委屈! 于是从东宫出来后,他转个身又溜进了清乐坊,独自喝了一场寡酒。 想着往日和陈知安玩耍的一幕幕,杨先宪不由来得有几分烦躁,诸多念头起伏,最终化作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嗤!” 车厢里蓦然响起一声嗤笑,笑声清脆如铃,就像无知少女听到了极其好笑的笑话。 听着这声音。 杨先宪微微一怔。 赫然转头。 只见车厢角落处,一个红衣女孩儿正笑呵呵看着自己。 两个小酒窝还挺好看。 他不记得今晚有带姑娘回家! 那么...... 她是谁? 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那女孩儿撩起额间的碎发:“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杨先宪沉默了。 搞丢了杀手这事儿,是他今日不能触碰之痛。 如果换个人敢在他耳边说这句话,他会让这厮知道什么叫做残忍。 只是这小女孩,真的好可爱...... 忍住怒意,杨先宪沉声问道:“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干什么?” “唔,我是谁呢?” 小女孩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欢喜道:“我是么得感情的杀手,你弄丢的,正是我相依为命的哥哥,我为他报仇来了......” 说着小女孩伸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瞬间将杨先宪淹没。 “噗嗤!” 杨先宪如遭重击,一口鲜血吐出,锦衣被激荡的元气撕成柳絮,看起来凄惨无比。 “抱歉,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揍!”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举着小拳头凶巴巴道:“下次别再把哥哥弄丢了,会死人的哦。” 忽然。 她耳朵微动,闷闷不乐嘀咕了一句臭老头,瞬间消散在原地。 杨先宪又咳出一口鲜血,身子蜷缩在角落,满脸恐惧。 那小女孩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修为竟到了深不见底的境地。 随手一指,浩瀚如海的元气几乎不下于化虚境强者。 甚至, 在杨先宪记忆里化虚境强者似乎也无法做到如此举重若轻。 如果那小女孩想要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难怪那位杀手没有出现。 连他的妹妹都强悍若斯,身为哥哥的他...又怎会出手刺杀一个连修行者都不是的废物? 高手向来都是骄傲的,自有其傲气。 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屑为之...... “小伙子,听说...你弄丢了一个杀手?” 就在杨先宪后怕不已时。 一道如同老公鸭般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 杨先宪身子一僵。 听着这熟悉的问题,他忽然觉得要遭。 艰难抬头,只见先前小女孩坐的那个位置上,一个老人佝偻着身子,正幽幽看着他。 沉默半响,杨先宪扯着嘴角问道:“您...是他哪位亲戚?” 第11章 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我...姑且算他家里的仆人吧?” 老人满脸褶子,几根白发稀稀拉拉趴在头上,看起来没几年活头了。 可是心中早就把那位神秘杀手无限拔高的杨先宪,只觉这老人那双眸子透着深入骨髓的冷意。 神经彻底崩溃,凄惨哭泣到:“老人家,我下次一定把那位大人好好看住,再不把他搞丢了,求您大发慈悲,绕我一命吧!” 老人不为所动。 缓缓伸出犹如枯骨般的爪子...... “咔擦!” 一道道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杨先宪手脚被折断,姿势诡异摆成个大大的死字。 杨先宪疼的昏厥过去。 老人看着自己的杰作,终于无声笑了起来,缓缓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又一道身影出现在车厢里。 来人是个老妪,拎着条布满倒钩的长鞭。 看到被摆弄到几乎不成人形的杨先宪,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过。 沉默片刻。 她面无表情地向杨先宪体内渡入元气。 老太君说要让朝中某些人长长记性,自然不能做的悄无声息! 在她元气滋养下,杨先宪幽幽转醒! 刚睁眼便看到那角落里的老妪,顿时满脸生无可念。 “来吧,我...搞丢了一个杀手......” ...... 翌日,清乐坊! “啧啧,杨老二真惨!” 听到杨先宪的悲惨遭遇,陈知安呲溜饮下一口酒,说不出的遗憾。 杨先宪不讲武德,陈知安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苦思冥想了上百种报复方式,不曾想全都用不上了...... “听说杨公子浑身没处好肉,回到府上时已经疯了,重复着搞丢了杀手,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胡话.....” 陈知安身旁,有着长安第一美人儿之称的李岚清幽幽叹息,也是满脸遗憾。 和这个光有副好皮囊的小侯爷不同,杨公子虽然也是个草包,可毕竟家里是管银子的,出手阔绰。 想着从此自己的金主就这样没了一个,李岚清真真切切的遗憾。 思来竟比当年被强行夺了初夜时还难过。 不过生在烂泥塘。 哪里有什么伤春悲秋的余地。 丢了一个金主儿,剩下的更要加倍珍惜。 念及至此。 她脸颊微红,舔着红唇糯糯道:“小侯爷,小兔兔也要吃酒!” 陈知安目光垂下,大手一挥:“同饮,同饮......” ...... “我来得似乎不太是时候?” 便在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一袭白衣贼兮兮溜了进来。 “李老三,老子好不容易要得手了,你他娘的这会儿出来搅局?” 陈知安恶狠狠瞪着来人,随手一枚酒壶掷了过去。 来人伸手稳稳接住酒壶,仰头一饮而尽:“畅快,不知为何总他娘的觉得勾栏里的酒格外好喝嘞!” “出息!” 陈知安嗤笑一声。 对这个完全不像个皇子的李承安,小侯爷向来是没有半点尊敬的。 毕竟! 任由再大的权贵,当他和你一起光屁股呆久了,自然也就再难生出贵贱之分来。 “说吧,找小爷来看什么大宝贝?” 又是饮下一口酒,李承安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问道。 陈知安找了个借口打发李岚清出去,这才开口道:“看宝贝的事儿先不急,我有个前途无量的生意,回报丰厚,有没有兴趣了解下?” “做生意?你脑袋没发烧吧。” 李承安伸手摸了摸陈知安的额头:“长安城谁不知道咱们是废物? 有这心思还不如多纳几个小妾努力繁衍后代,保不齐还能生出个麒麟儿父凭子贵。 咱们混吃等死就行了,做哪门子生意?” 陈知安沉默以对。 张了张口竟觉得好有道理,没法子反驳? 看着李承安理所当然的神情,陈知安心想这厮大概率是没救了。 只得使出前世杀力最大的手段劝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来都来了......” 果然! 此言一出。 哪怕打定主意混吃等死的李承安都没法子拒绝,安静等着下文。 见此,陈知安掏出昨晚熬夜写的计划书,蛊惑道:“我要开长安城最挣钱的勾栏! 为此我卧薪尝胆,自污名声历经三年之久,终于做出了完美的计划! 只要按我的计划行事,有朝一日,我们定能登临整个勾栏界的顶峰,成为行业魁首! 甚至, 整座天下的勾栏,都将因我们而改变!” 李承安接过计划书,不以为然地看了起来。 陈知安虽然说得天花乱坠,不过他兴致缺缺。 且不说李承安已经彻底躺平。 哪怕他斗志未熄,堂堂大唐国皇子去开勾栏... 这不是把皇家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么? 打开计划书,瞥见最顶端那露骨无比的<勾栏搞钱六要素>几个大字,李承安莞尔一笑。 心想这厮果然不学无术。 如此丑陋不堪的字体,歪歪斜斜还不如三岁蒙童... 正准备打趣两句,见了几行小字,他眼底蓦然闪过一丝诧异,认真研读起来。 陈知安端起酒杯独饮。 神态悠然。 以他对李承安的了解,只要见了这计划书,绝对会被深深吸引。 与赚钱无关。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是个高雅朴客。 不止一次吐槽过长安城这些姑娘衣服脱的太快,酒也喝的太豪爽...... 他想要雅俗共赏。 奈何姑娘们只俗够了,却如何也雅不起来。 陈知安这计划书。 就像漆黑长夜里骤然亮起的明灯,让黑暗中彷徨挣扎的囚徒看到了前路。 李承安就是那个陷入黑暗的囚徒。 看完厚厚十几页计划书。 李承安抬起头,双手死死握住陈知安:“好兄弟,差多少钱?” 陈知安伸出两根手指:“一万六千两白银,让你做二东家,占两成股、而且以后花魁...你先选!” “真的?” 李承安双眸亮的刺眼。 拍下一叠银票:“这项目,我李承安投了!” 第12章 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 陈知安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契书。 李承安眉头一挑。 看着契书上那‘知安楼’三个字,忽然觉得陈知安这家伙有些不对劲儿。 至少入天牢之前,脑子里是绝不会有这些天马行空的想法的。 更不可能未雨绸缪,连契书都准备妥当。 签下大名,又盖上印章。 李承安皱眉道:“知安,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陈知安心里咯噔一声。 没想到陈留候府的人没怀疑自己,居然被李承安发现了端倪...... “好啊,你果然有事!” 见他不回应,李承安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在牢见到了柳先生! 柳先生白朴被捉就是你丫点的火,没想到你竟这么不要脸,居然乘人之危让他给你出谋划策?” 陈知安沉默了! 果然...... 谈笑皆蠢货,往来无英才! 多余这么小心谨慎了。 “呵!想骗本王你还嫩了点。” 李承安对自己猜到真相似乎很得意。 把那签好的契书摔在桌上,老奸巨猾道:“既然有柳先生做抵,本王勉为其难就陪你玩一玩!” 说完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作势离去。 “不再玩会儿了吗?” 陈知安愣愣发问。 李承安不屑一顾:“残花败柳有甚好玩的? 知安楼未开之前... 本王再不逛勾栏了。” 跨出门时,他转过头来邪魅一笑:“开业那天,记得花魁本王先选!” “你开心就好!” 陈知安无奈地挥了挥手,让他赶紧滚。 拉上李承安做二东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抛开那厮是个废物不谈。 要论身份地位,李承安绝壁可以在大唐排上前十。 这些年在勾栏厮混,被他揍的二代不知凡几。 甚至被揍了还得登门赔罪。 这种大腿放着不抱,是会遭天谴的。 李承安走后。 陈知安又唤来李岚清。 正式向这位长安城第一美人发出邀请。 李岚清虽然身处勾栏,叫长安城很多权贵都已经知了深浅,可她毕竟有着第一美人儿的名头。 未来花魁榜上无论如何都会有她一席之地。 只需要编个凄婉点的故事,再找几个文人骚客为她运笔,陈知安有信心能够扭转她的形象。 听完陈知安的高谈论阔,李岚清抬着秋水般的眸子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白皙小手不知不觉摸到了别处...... 以她的见识,很难明白所谓人设、形象、风尘之类的玩意儿。 只一门心思只想着伺候好这位为数不多能够吃得起她的金主儿。 陈知安眉头微挑:“或者,你习惯直接开价?” 说着他伸扒开李岚清的小手,严肃道:“加入知安楼,以后每月不但有三百两工钱,还有七天假期!” 每月三百两,这个工钱不可谓不厚道。 偌大个长安城能够凭借着出卖体力赚这么多的,除了那些飞来飞去的修行者,世俗几乎没有。 在清乐坊,李岚清手握最有钱的几个金主儿,顶多也就赚个一百多两而已。 还不是每个月都能这么多。 听到这个条件,李岚清果然答应。 小脑袋疯狂点头。 末了还舔着唇说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至此,知安楼第一位楼牌就位! ...... 李岚清这里谈妥,陈知安让她去把清乐坊掌柜胡麻子叫来。 胡麻子虽然叫麻子。 但他脸上半点麻子也没有。 反而因为养尊处优的缘故,肤色极好。 听到陈知安要给李岚清赎身,满脸堆笑的胡麻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李岚清是他的摇钱树,每月至少能给他赚六百两银子。 清乐坊能够在长安城诸多勾栏中屹立不倒,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因为她。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这废物仗着自己有个当侯爷的爹,竟敢当老子面杀我父母? 杀父仇人就在眼前。 胡麻子连装都不愿装了,阴测测道:“李岚清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小侯爷要是想玩随时欢迎。 可小侯爷要是想挖我墙角,恐怕您找错了对象!” “哦?” 陈知安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就我所知,岚清和你是签的活契,当年她爹是把她卖了多少银子来着? 小爷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二十两吧。 根据大唐律,勾栏女子只要不是犯官之属,想要赎身,只需付契约的两倍,也就是四十两......” 说着他掏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淡淡道:“劳烦胡掌柜把岚清的契约取来,我们当面交割清楚。” 胡麻子气急而笑。 李岚清是他花二十两银子买的不假。 可这蠢货竟妄想以四十两就买走自己的摇钱树,这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小侯爷,鄙人刚才似乎没有说清楚。 李岚清生是清乐坊的人,死是清乐坊的鬼! 要走也行...... 阴恻恻看着李岚清,胡麻子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把命留下!” “你确定?” 陈知安问道。 胡麻子沉默。 “这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知安蓦然起身,闪电般出手。 “啪!” 只听一声脆响,胡麻子身体砸在木质窗户上,又破开窗户砸落楼底。 陈知安欺身一跃而下。 抬脚踩着胡麻子胸口笑吟吟道:"谁给你的底气,敢在本侯爷面前嚷嚷着要杀人,嗯?" 这动静贼大。 日夜操劳的几个老朴客不满地伸出脑袋,正准备怒骂,瞥见那躺在地上半张脸稀烂的胡麻子,顿时熄了声。 又看见那名声在外的青衫小侯爷,赶忙谄笑着关了门。 惹不起! 朴客们可以躲起来,清乐坊圈养的打手却没法子躲,不过片刻,十几个面目凶狠的打手就将陈知安围住。 只是不敢动手。 陈知安侧目环顾,目光在一个阴鸷男子身上短暂停留。 这位。 是清乐坊供奉,炼气境修行者常威,以陈知安目前的修为,与之对上没有取胜的把握。 不过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能打...... 有个屁用! 脚尖碾压着胡麻子的胸口,陈知安讥讽问道:“胡掌柜,现在可以把她的契书交出来了吗?” “小侯爷,我胡某话撂在这里,你今天怎么带走的她,明天你就会怎么给我送回来!” 胡麻子吐出两颗碎牙,眼神阴毒说道。 哪怕被一掌拍碎半边脸,胡麻子也终究不敢让常威动手,甚至陈知安这耳光,反倒让他脑袋清醒了许多。 意识到了彼此间身份的差距。 毕竟这狗贼虽然愚蠢,小侯爷身份却做不得假,是当街抢了西宁郡主还能全须全尾从天牢里走出来的权贵。 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勾栏掌柜能够抗衡的。 先前也就是财路被断,一时间热血上头,加上私底下听足了陈留候府满门废物的嘲讽。 让他有些拎不清自己的斤两。 不过要他就这么认输。 那这些年在长安也就白混了。 想到自己身后的人,他阴恻恻道:“给小侯爷取李岚清的契书,恭送他们出门!” 见自家老板认怂。 打手们都悄悄松了口气,常威也是如此,咻的一下去拿了契书递给李岚清。 “麻子,小爷等着你的手段,千万别叫我失望了!” 陈知安弯下腰拍了拍胡麻子的脸。 猖狂至极地牵着李岚清大摇大摆离去。 第13章 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出了清乐坊。 早已候在门外的陈正赶紧趴在地上充当人形马凳,让两人登车。 见此,陈知安微微一怔。 这该死的仪式感, 还挺叫人舍不得丢掉的...... 牵着李岚清的手登上马车,陈知安大手一挥,意气风发道:“起驾,月牙湖!” 李岚清好奇地看着旁边掠过的景色,她十二岁被亲爹卖给胡麻子。 这些年兜兜转转,只在清乐坊各个雅间打转。 仔细算来。 今日竟是她第一次离开那条巷子,真正看见长安城...... 看着沿街叫卖着的小贩,看着街上追逐打闹的孩子,她没由来得眼眶渐渐红了。 家里的弟弟妹妹们,许是也过着这般无拘无束的过着小日子吧...... “少爷,月牙湖到了!” 约莫大半个时辰后。 马车停在一片偏僻荒地上。 陈正掀开马车的遮布,准备跪在地上接两人下车。 陈知安笑着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滚开。 随即跳下马车把李岚清横抱下来,调笑道:“来,美人儿,看看本侯爷给你承包的鱼塘!” 李岚清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野湖。 不明白陈知安带她来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做什么。 陈知安没解释,飞身而起,站在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俯瞰月牙湖。 “远离闹市,曲径通幽,偏偏又与整个长安城最繁华的金科巷遥遥相望,这种勾栏圣地,竟他娘的用来养鱼,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议!” 月牙湖—— 正是陈知安为知安楼寻的安身之所。 月牙湖上有三个小岛,岛与岛间隔不过百米,形成一片小小的岛群。 如果建上几座阁楼,再用铁索铺路,轻易就能将它们勾连在一起,打造成吃喝玩乐一体的勾栏圣地。 又有湖泊形成天然屏障,为朴客们免去后顾之忧。 哪怕府上的母老虎上岛捉人,他们也大可从容离去。 绝不可能出现衣衫不整慌忙逃窜的问题。 安全性和隐秘性,都是首屈一指的。 越看越喜欢。 这里必须拿下。 陈知安跳下巨石向陈正道:“把那船老大叫来,我要亲自和他谈。” 陈正嘿嘿一笑:“老二早让船老大候着了,就等您示下呢!” 说着他慢条斯理从兜里掏出一枚短笛,噗嗤噗嗤试了音准后,呜呜吹奏起来。 笛声幽幽传荡—— 陈知安抬眼望去,只见那月牙岛上,有一条小船从阴影中缓缓现出踪迹。 陈义站在船头,嘴边也放着一枚短笛,笛声回响,与陈正相互呼应。 陈知安诧异看着这一幕,半响才幽幽道:“狗东西,你们藏得很深呐!” 陈正谦虚一笑:“都是不入流的小手段,不值一提!呵呵,不值一提!” “呵呵!” 陈知安冷笑一声。 难怪原主之前总觉得这两狗东西神出鬼没,原来竟是有这种暗通曲款的手艺傍身。 夺过陈正手里的短笛,陈知安仔细端详,见这玩意儿虽然看起来和短笛无异。 实际上还是有些细微差别的,在其底端有块金属卡片。 小岛离他们这里约莫有二里地,陈义却能听到笛音,想来就是因为这卡片。 研究清楚后,陈知安把短笛还给陈正随意道:“这玩意儿,你们从哪里来的?” “嘿嘿,我自己造的!” 陈正把短笛藏进怀里,忍不住得意道:“少爷,不是我阿正吹牛,整个长安城,不,整个大唐,就我们兄弟手里的笛子能传最远...... 昨年比试我们可是拿了魁首的。 就连三皇子殿下家李狗儿那只笛子都没我们能传的远!” “很好!” 陈知安满意地拍了拍陈正的肩膀。 懒得深究这些狗腿子们私底下都在玩些什么莫名其妙的比试了。 之前陈知安还在想怎么能够做到万无一失。 有了这玩意儿不就妥了么! 如果在湖泊四野布满暗哨,有人上门捉夫就以短笛传音,再编撰不同的曲调传递不同的讯息...... 如此一来。 以后朴客们可以说是高枕无忧了。 不过他没在这里提及,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多时。 小船停在湖边,陈义领着一个男人前来。 男人皮肤黝黑,一身短衫打扮,像个老农多过塘主,刚一上岸,立刻就给陈知安鞠躬作揖。 满脸谄笑:“小人张富贵给小侯爷请安,小侯爷万福!” 陈知安眯眼打量这塘主。 莫名觉有些眼熟。 思忖片刻,忽然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厮竟长的和那狱卒张小二有八分相像。 这两天太忙,都忘了张小二还欠自己四百九十五两白银的事儿。 这不巧了么? 扶起张富贵,陈知安笑呵呵道:“张老板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亲戚在京都府牢当差?” 张富贵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犬子实力卑微,前几日刚补缺京都府牢天字号狱卒,莫非...犬子有幸见过小侯爷?” “呵呵,见过,怎么没见过? 我和小二哥一见如故,有好几百两银子的交情叻。” 说着,陈知安脸色一变:“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一辈子待在牢里吧?” 张富贵脸上的笑容僵住。 他掏了整整一百两银子才把自家二小子送进大牢。 为的就是能吃公家饭,这小侯爷是几个意思? 难道世道竟黑暗至此。 身为贱民,就连狱卒都没得做?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张富贵颤声道:“小侯爷,小的没说不转让月牙湖啊,求小侯爷高抬贵手,别把我家小二赶出天牢!” 陈知安微微一怔。 稍微有些尴尬。 转移话题道:“本侯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调节下气氛,别害怕,这月牙湖你准备卖多少钱?” 张富贵犹豫着伸出八根手指。 陈知安眉头一皱。 大唐战乱不休,耕地价格并不算贵,良田一亩大约是十两银子,薄地和山头价格更便宜。 甚至有些无主之地谁去开荒,就直接归谁的。 月牙湖不过四百多亩,即便以良田价格来算,也就四千多两而已。 张富贵看起来唯唯诺诺,竟张口就要八千两。 这是把小爷当成肥猪来宰了啊。 沉默半响,陈知安重新组织语言,幽幽道:“张老板,你也不想你家小二被撵出天牢吧?” 张富贵浑身一抖。 咬牙弯下一根手指颤声道:“小侯爷,七百两再不能更低了,再低我全家老小就没活路了啊!” “七百两?” 陈知安眉头微挑:“七百两白银?” “是啊小侯爷,可不能再低了!” 王富贵懦懦道。 “这也太...贵了!” 从兜里数出七张银票递给张富贵,陈知安情真意切道:“张老板,小二哥胸有猛虎,本侯在这里祝他永远镇守天牢...... 本侯的殷切期望,务必帮我转告! 去吧,让阿义带你去交割!” “谢侯爷抬爱!” 王富贵擦着冷汗,拽着手里的七百两银票跟在陈义身后离去。 离开前,他悄悄撇了一眼陈知安,心底闪过几分得意:“你虽然赚了,我却也不亏...... 任你手眼通天,却也万万想不到我这湖本就是只卖七百两的。 嘿,白打了十几年的鱼!” 乌篷船上。 陈知安站在船头俯视着偌大的月牙湖,嘴角微微扬起:“从此我也是有鱼塘的人儿了,清儿,以后请叫我塘主大人!” ...... 第14章 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逛了大半日月牙湖,陈知安脑海中已经有了模糊的建造草图。 他预估是用三千两买湖,没想七百两就买下了。 剩下的钱他决定还是全部投进去。 第三个小岛就建成私人住宅,当做他的老巢。 那个小岛地势偏僻,离岛不远处是狐儿山。 狐儿山后是长安城西门,进可攻退可守,比陈留候府不知好多少倍。 傍晚时。 陈知安领着李岚清离开月牙湖,有些头疼该怎么处理她。 逛勾栏是一回事儿,把勾栏女子带回家又是一回事儿。 毕竟刚和西宁定亲,转头就把勾栏女子给领回了府,怕是余老太君要连夜让那老妪拎着鞭子上门了。 “小侯爷,奴家位卑身贱,不用在意奴家,何处不可安身,总归有去处的......” 似是看透了这厮的犹豫,李岚清茶里茶气说道。 陈知安感动不已:“小清儿,没想到你这么善解人意,不像别的姐姐,只会叫本侯为难!” 说着他作势欲走。 李岚清怔怔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厮竟不按常理出牌。 这种时候不应该大手一挥,把美人儿搂入怀中说一切有我吗? 逗了这姑娘一阵。 陈知安让驾车的阿正转道,偷摸去了李承安的府邸。 白日里胡麻子老脸被打的稀烂还敢放狠话,多半是有根大腿,陈知安自然不会真就不管她。 李承安反正名声坏的不能再坏了。 收留个把勾栏女子而已,算不得什么! ...... 白虎街醉客楼。 一个丰腴女子半躺在床榻上,像只慵懒的波斯猫。 另一侧两个小厮打扮的少年半跪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按摩。 床榻下,胡麻子恭谨候着。 哪怕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日冷板凳,也不敢有任何不愉之色。 因为这个女人,是醉客楼姜白虎、白虎堂掌舵人、化虚境修行者、琅琊姜氏寡妇、清乐坊真正意义的东家——他的主子! 当年他也如这两个小厮般侍奉左右,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手法...... “陈知安领着小清儿去了月牙湖?” 就在胡麻子回忆当年时,姜白虎慵懒坐起身子,舔了舔猩红似血的红唇。 陈知安三字咬得极重。 “是!” 胡麻子恨恨道:“他们在月牙湖厮混半日,这会儿正往三皇子府邸方向去,大概是要玩二龙戏凤的戏码——两个渣滓!” 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此时正被人白玩儿,胡麻子觉得另外半边脸都生疼,凄声道:“小姐,您可得为小麻子做主!” 姜白虎掩嘴呵呵吃笑。 她生平最爱清秀少年,初见陈知安时,他还不是声名狼藉的小侯爷,只是个逗弄两句都会脸红的雏儿。 时间过的真快,一转眼...... 那小少年竟都开始抢自己的妞了! 挥手一招,屏风后立刻站出两个白衣背剑的男子,姜白虎轻声道:“去金科巷,把小清儿带回来,别伤了她。” “诺!” 两个男子齐声应诺,径直离去。 见这一幕,胡麻子有些感动又有些忐忑:“小姐,那李承安可是皇族之人,直接上门要人会不会......” 姜白虎不可置否。 一个注定没机会登顶的废物皇子而已,以琅琊姜氏的底蕴,可敬可不敬! ...... “真不知道大唐这些权贵是不是脑子有坑,都他娘的一股脑往人堆里凑,临街设院哪里有独栋别墅舒服?” 陈知安独自坐在车里,想着先前两辆异兽豪车各不相让的景象,忍不住开口吐槽。 前世堵车也就罢了。 没想到都特么来了古代也还是堵。 “少爷,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正满脸羡慕道:“能够入住金科巷的人家都是手握实权的大人物,先前那堵在路上的麒麟兽,可是兵部尚书家的车驾,要放在别处,谁敢拦着?” 听到这话。 陈知安沉默了,堵是真堵,香也是真香。 先前那只异兽,似有一丝神兽麒麟血脉,吐息间两条白炼流转,至少是头御气境大妖。 驾车的匹夫也是个修为深厚的汉子。 而与之遥遥对峙的,是一只头角狰狞的异兽。 两头神俊异兽堵在街上,谁也不让谁。 堵了大半个时辰,却没人敢有半点意见,至多只是掉头换个方向。 看看别人家的异兽,再看看自家那匹独角老马。 陈阿蛮好歹是个侯爷。 祖上还阔过是当异姓王的主儿,咋混成了这鸟样? 没甚意思! 陈正约莫着也是想到了自家境地,没了声息,灰溜溜赶着马车向迟疑巷走去。 就在他们离开金科巷时,巷子外恰好走来两个白衣剑客。 剑客在黑夜里笔直前行,行人纷纷避让。 就连那些神俊异兽,也仿佛感受到他们两人身上凝聚的剑气,不安地用蹄子刨地。 不多时。 他们站在一座府邸前,府邸上书‘安阳王府’四字! 护卫们见这两人白衣飘飘背负长剑逼格不小,满脸和善地询问来意。 却见两位剑客身后长剑兀自轻吟。 “铖!” 长剑出鞘,化作两道剑光破开人群飞入王府,两人尾随长剑,竟无视王府护卫径直走向大厅。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安阳王府?” 护卫统领脸色阴沉,一边摇人儿一边领着二十几个护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位剑客冷笑:“琅琊姜氏、姜白虎麾下剑客前来王府接人!” 说着他抛出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形如鬼魅闯入后堂,一言不发抗着满脸懵逼的李岚清就走。 护卫统领铿锵抽出宝刀。 这两人太他妈猖狂了。 大摇大摆闯入王府抢人,这事儿要传出去殿下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正要抡刀子砍人,却见另一人双眸冷冷射来。 不见他有何动作。 只听一声嗡响,悬于其头顶的长剑出现在护卫统领眉心三寸前,仿佛只要这统领敢有半点异动,长剑就会溅血。 护卫统领瞬间身子僵直:“琅琊姜氏,是要造反?” 剑客收剑而立,冷淡道:“静候三皇子殿下的雷霆之怒!” 说完两人大摇大摆离开。 安阳王府诸多护卫,竟无一人敢拦! 第15章 这小弟...莫不成当我是瞎子? 两人乘风而来,又乘风离去。 待后宅的李承安衣衫不整跑到大堂时,剑客已不见了踪迹。 护卫统领许老巅脸色发烫,横刀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先前那一瞬,直面死亡时他怂了。 让两个剑客大摇大摆抢走了人。 身为护卫统领,这是彻彻底底的失职。 殿下虽然声名狼藉。 可被人欺到府上,终究是不一样的。 主辱臣死! 许老巅面露决绝之色,以头抢地道:“殿下,卑职再没脸面做这护卫统领了,甘愿领死!” 说完这话,宝刀出鞘,瞬间横切颈脖。 这一刀决绝无比,不消说没有修为的李承安,就算是同为御气境的王府管家都来不及阻止。 看来是知耻而后勇,确实想死了。 李承安只是沉默看着他,脸上犹然挂着笑容。 便在其脖间血线溅开时,李承安手指轻扣,许老巅紧握的宝刀竟瞬间脱手而出。 被其捏在了指尖。 “老许,你跟我多少年了?” 许老巅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承安。 世人都说三皇子殿下出身不好,又没有修行资质,此生注定没有半分可能登临那个宝座。 所以才放浪形骸破罐子破摔,下定决心做个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 前些年也有传言说殿下是在韬光养晦,自污名声暗中积蓄力量伺机而动。 可随着殿下行事越发荒唐,在某个绿油油的夜晚偷了兵部尚书家后,那些传言也就再没人说了。 也是那晚之后,老许彻底熄了向上之心。 心思一转,当年那个铁血悍勇的武夫,便成了如今这苟且偷生的护卫统领。 可现在...... 看着殿下手中犹如废铁的宝刀。 想到某种可能、 许老巅颤声道:“回殿下,老许已跟随殿下七年又三个月了! 属下该死,愧对王恩!” “已经七年了么?” 李承安随手一掷,宝刀严丝合缝入鞘:“今日之事,根由在我,使宝刀蒙尘...... 你出城去吧,家中老小本殿替你照看。 从此以后...... 你就别叫许老巅了,叫...许老贼吧!" “殿下!” 许老巅跪伏在地,冷寂许久的心,渐渐开始跳动起来。 “去吧,本殿已将你杖杀,就别回去了。” 许老巅三跪九叩,卸下刀鞘,转身离去。 待许老巅走远后,李承安身后的管家犹豫道:“殿下,武夫畏死至此,您放心让他进黑风寨?” 李承安道:“左右不过是闹着玩的把戏,随他去吧,好过看到他添堵!” 贼他娘,姜白虎那疯婆子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怪可惜...... 老子竟没法子弄她!” 管家嘴角抽搐。 许老巅以为殿下是在韬光养晦,暗中积蓄力量。 可身为李承安近臣,他清楚的很,殿下就是表现出来的这模样,压根就没有半分觊觎那座皇位的意思。 自污名声? 不存在的! 默默可怜那又重新燃起斗志的许老巅一秒,管家问道:“李岚清被姜氏抢回去的事,老奴要不要给陈留候府递个信儿?” “当然!” 李承安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道:“他陈知安的楼牌被抢,关我李承安何事? 本殿又不像他那么受宠,可没个亲爹帮我出头。” 说完他捡起桌上两锭银子揣入怀中,欢喜道:“等知安楼开业那天,我就用这两锭银子买酒喝。” 管家无言以对。 唤来一个小厮,让其到陈留侯府去报信。 小厮领了命令正准备走。 却见管家哐当一拳垂在他眼上,阴笑道:“哭着去,就说我们家殿下被那两个剑客摁在地上打,连王府的侍卫统领都被杀了。” 小厮呜呜哭着,顶着个熊猫眼朝王府外跑去。 见此,李承安满意地点点头。 回到内宅抱着两个侧妃睡大觉了。 ...... 陈留候府! 陈知安看着满脸委屈凄凄惨惨戚戚的小厮,觉得他娘的未免太荒唐了! 堂堂一个皇子...... 在自己老巢被人摁在地上揍,连屎都揍出来了? 而且你他娘一个已经封王的皇子,要我一个连爵位都还没捞到手的废物帮忙出头? 原主这蠢货到底交往的些什么人儿啊。 横看竖看,竟没一个靠谱的! 咬牙切齿地看了那小厮许久。 陈知安气得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呆呆坐在门槛上,思忖这事儿该怎么办...... 难怪胡麻子敢阴恻恻威胁自己,原来他的后台竟是白虎街那个疯女人。 如果有的选,陈知安着实不愿和那女人打交道。 可是李岚清必须救。 且不说她是知安楼未来的楼牌之一。 更主要的是,如果这次认怂了,以后姜白虎又派出那两个贱客上门抢人,自己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抢不成? 抢楼牌也就罢了,要是她抢我呢? 记忆里那疯女人可早就对自己垂涎三尺了。 思衬良久, 陈知安毫无头绪,觉得棘手无比。 论修为,姜白虎随便拎出两个剑客就是化虚境大佬,暗地里不知还藏了多少底牌。 论地位,那女人背靠琅琊姜氏。 是曾经出过圣人的世家。 虽然这些年落寞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随便掏出来两件圣兵,就不是小小一座陈留候府能够撩拨的。 何况老爹还是个连王位都被削了的废物。 没见连李承安那狗贼都怂了? 真要斗得过那女人,依李承安的性子,恐怕早就嗷嗷叫领着一干奴仆打上门去了。 何至于来自己跟前扮惨告刁状? 思来想去。 一时间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忽然瞥见藏书阁上一袭青衫缓缓走下。 陈知安顿时邪魅一笑! 是了! 这里不就有个隐藏大佬? 我一个路人甲惹不起你姜白虎,可你姜白虎同样惹不起天命之子啊! 世人皆知,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遇见天命之子,下场老惨了。 被吃干抹净不算,还叫你心甘情愿欲罢不能。 十分智商直接干成一分。 只要大哥出马。 别说一个琅琊姜氏,就算是出过大帝的世家,也得给你玩废咯! 偷摸在鼻梁上砸了一拳,陈知安连滚带爬抱住陈知白大腿,凄惶道:“大哥,小弟被人欺负啦! 姜白虎那疯女人抢了小弟的钱,还扬言要把小弟捉去做面首,你可得为小弟做主啊!” 陈知白握书的手微微一颤。 这小弟...... 莫不成当我是个瞎子? 第16章 绝无这种可能 “三弟...想要我怎么帮忙?” 等陈知安哭够了,陈知白温和问道。 虽然明知道陈知安是在装惨,陈知白却没拆穿。 递了块手帕让其擦一擦眼泪,安静等着下文。 陈知安抬头看着这满目温和的大哥,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他牵扯进来。 大哥看起来这么普通...... 万一只是自己看走了眼,他不是啥大佬呢? 让一个普通人去找姜白虎,这和送货上门没啥分别。 这念头刚起,立刻想到自己的摇钱树正等着救命,半点犹豫霎时烟消云散,正色道:“大哥,你读书多,去劝劝那疯婆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她把李岚清还给我吧!” 陈知白没有拒绝,温和道:“为兄走一趟,不过可不保证能成!” 陈知安大喜,他只是姑且一试,没想到陈知白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毕竟记忆里这位大哥是个老宅男,一年到头都没见出过几次门。 正事谈完,陈知白又掉头进了藏书阁,说是要找本书带过去做登门礼。 陈知安满头黑线。 第一次见捧本书做登门礼的,更何况还是见一个寡妇? 不过想到大佬总归和常人不一样,也就随他去了,没有提醒。 趁着大哥去准备登门礼的间隙,陈知安溜到偏房,硬着头皮找到那个老管家。 虽然不知道老管家是什么境界,可就凭那神出鬼没的步子和特别能熬的寿命...... 陈知安猜测这老阴比也不是什么善茬。 毕竟是大哥第一次出手,还是上道保险比较好。 听到他的来意,老管家扯着满脸褶子阴恻恻笑了起来,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见此,陈知安就当他是答应了。 满心欢喜地回了自己书房,狠心拒绝了春夏秋冬四位姐姐自荐枕席的好意。 这段时间,他要养精蓄锐全力搞钱,女人只能影响他搞钱的速度,哪有时间拔剑...... ...... 长安城宵禁时间是在亥时。 随着皇宫中那尊暮鼓敲响,繁华的长安城逐渐陷入寂静。 行人归家、商铺歇业...... 街道上游荡着些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在四处躲避清道夫。 天子脚下、大唐皇城、不允许有乞丐流民这种老鼠存在。 光天白日撵人太难看,风评不好。 于是京都府尹王富贵那异于常人的脑瓜子灵光一闪,就有了清道夫这一职业。 他们腰携长刀手持棍棒,亥时一过,整座长安城就是他们的天下...... 陈知白乘着月色,缓缓走在白虎街上。 他长相普通、青衫朴素、脚下又是双麻布鞋,一看就不是有钱有权的主儿。 按理说这种人敢在宵禁时间踏足白虎街,往往是清道夫们重点关照的对象。 偏偏凶神恶煞的清道夫们对他视而不见,甚至仿佛都没看到他一般。 毫无阻碍穿过重重禁地。 陈知白手持一卷书、站在醉客楼门口仰望着第七层楼! “客官,宵禁时间已到,要吃酒明儿请早!” 收拾残局的店小二见陈知白痴痴盯着自家酒楼,耷拉着一块抹布驱人。 “小二哥,我不是来吃酒的。” 陈知白把登门礼提了提,温和道:“我是来求见贵楼东家姜小姐的,劳烦小二哥通报一声!” 店小二微微一怔。 上下打量了陈知白两眼,随即不屑地嗤笑道:"且不说此时宵禁已过,就算青天白日,我们东家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知不知道,白虎街为啥叫白虎街?” 陈知白老实道:“不知,愿闻其详!” “因为这条街上的铺子,全都是我们家小姐的!” 说着店小二肩上抹布一甩,神情得意地指着大门呵斥道:“麻溜儿滚蛋,我家小姐分分钟上百两银子进账,你也配见? 真以为读了几天书就是读书人了? 你这种想吃软饭的废物,老子见得多了!” 陈知白叹了口气。 一步跨出,身形消失不见。 店小二蓦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嘶声尖叫道:“鬼啊!” 七楼。 半躺在床榻上享受李岚清按摩的姜白虎赫然起身,慵懒神情变得冷冽无比。 纤白手掌在虚空一拽,霎时间元气涌动、剑气肆起。 三柄单薄小剑响起嗡嗡蝉鸣。 如线条割裂空气。 哗啦! 闺房特制实木门被割裂成无数碎片,露出门外一袭朴素青衫。 面对三柄杀意凛然的小剑,那袭青衫毫无动作,只是含笑温和看着姜白虎。 可小剑却如同陷入泥沼之中。 悬在其胸前一尺,不得进寸。 “你是谁?” 姜白虎心下骇然,此人悄无声息来到七楼,自己的神念竟没有半分预警。 如果不是听到店小二的叫声和看到窗户上的倒影,她根本发现不了此人。 甚至。 全力以赴的蝉鸣剑,竟连让来人出手阻拦都做不到。 来人只是眉头轻蹙,自己的剑就没了...... “陈知白见过姜小姐,深夜来访,多有叨扰,还望见谅!” 陈知白罕见的有些尴尬,毕竟现在姜白虎穿得清凉,身为读书人,平白看女子不妥。 他先前本想敲门来着,可惜店小二没给他机会。 而姜白虎杀意又太重,直接把门头都给掀了。 姜白虎却不然。 她半点没有泄了春光的自觉,思绪千转,分析这位青衫客的来意。 打是肯定打不赢的。 她虽然是化虚境圆满,甚至这楼里暗中还藏有姜氏虚神境的供奉。 可面对这青衫客。 她知道没有半分胜算。 既然打不过。 只能谈了。 念头千转,她始终记不得何时招惹过这样一位大能,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化虚境养神念、虚神境阴神出游、通玄境神魂一体孕养道种、洞天境道种自成天地,别具洞天...... 先前这青衫客一眼看碎剑气的手段,至少神魂圆满,阴神出游而不散。 加上蝉鸣剑如陷入泥沼的凄惨境地。 这青衫客至少是孕育了道种的通玄、甚至还有可能是自成天地的洞天! 这种人物。 只要打过交道或者听过名字她绝不可能忘记。 可偏偏脑子里没有这人的半点记忆。 ——陈知白。 名字倒是挺熟,和陈知安很像。 陈知安,却也有点纠葛...... 难道? 撇了一眼身旁委屈巴巴的李岚清,姜白虎瞬间就掐了这念头。 可称宗师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勾栏女子寻上门来! 绝无这种可能! 第17章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我为李姑娘而来!” 陈知白身子微倾,看着李岚清温和道:“愚弟知安,今日让李姑娘受苦了!” 李岚清愣了。 怔怔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先前李岚清其实也有那么一瞬间想过这男人是为自己而来,只是比姜白虎还要先掐掉这念头。 她不配! 没想到他竟真的是为自己来的? 姜白虎则委屈巴巴道:“先生,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陈知安先打伤我的人,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抢走。 如果妾身没有任何表示,我姜白虎在长安十多年的名声,就算是丢了。 易地而处,您会轻易放人吗?” 先前姜白虎没有摸清楚陈知白底细不敢擅动,这会儿知道他是为李岚清而来,瞬间就有了应对之法。 君子可欺之以方。 如果陈知安在这里。 多半会感叹一句女人果然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然后一个大逼斗拍下去直接抢人跑路。 可惜。 陈知白不是陈知安。 他很是认真地想了片刻,才温和道:“据我所知,知安....是给李姑娘付了四十两白银赎身的,依据大唐律,李姑娘当前是自由之身。 既如此,姜姑娘便没有理由强留她在醉客楼......” “他这是强买强卖!” 姜白虎好似委屈的小媳妇:“小清儿是清乐坊花魁,一日进账都不止四十两,我们怎会卖她? 先生硬要说四十两就能买下小清儿也行。 奴家一介女流。 又是独居的寡妇,能如何呢?” “此事终究要看李姑娘的意思,如果李姑娘不愿意赎身,知安再不济,也不会强行带她走。 所以......” 陈知白看着李岚清问道:“李姑娘,你是和在下离开,还是继续住在醉客楼?” 李岚清看了看姜白虎。 又看了看陈知白。 心里害怕又有些小得意。 两个云端上的人物眼巴巴等自己做选择,怕是勾栏界也算前无古人独一份儿了。 “李姑娘不用担心安危,知安也好、姜姑娘也罢... 他们都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动怒。” 陈知白话语很轻。 在李岚清听来如沐春风,可是落在姜白虎耳中,仿佛口含天宪的圣旨。 生不出半点违抗之心,一时间竟不敢开口说话。 这是一位宗师的承诺。 有这承诺,李岚清甚至都可以直接脱离勾栏,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由之身。 “先生,我和你走!” 李岚清犹豫片刻,走到陈知白身旁。 她虽然只是勾栏女子,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她明白, 如果不是小侯爷把自己带出清乐坊,自己永远不可能见到姜白虎和陈知白这种人。 更何况小侯爷承诺一个月给三百两银子还有七天假期嘞! “姜姑娘,我带李姑娘走了,今晚多有得罪!” 陈知白朝姜白虎微微颔首,把那卷当做登门礼的书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离去。 姜白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看他。 直到二人离开后,姜白虎才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书,瞳孔骤然一缩:“白虎经总纲!!” 白虎经是姜氏不传之秘。 万年前姜氏老祖观摩神兽白虎顿悟入道,一举入圣,镇压当代。 至此才有了传承万年的琅琊世家姜氏。 五千多年前圣人坐化后,白虎经总纲也随之消失。 这些年姜氏虽然也修行白虎经,可是缺了最重要的总纲,无法自成体系。 别说圣人之境,就连返真境都已经有很多年无人可窥了...... 可现在。 姜家找了五千多年而不得的白虎经总纲,被人随手丢在了自家门口。 而且,竟是因为一个勾栏女子? 任姜白虎生了副七窍玲珑心,思来也觉得荒诞无比。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道身影,她幽幽叹气:“你要早拿出这书,不消说小清儿跟你走,就算要老娘跟你走,也不是不可以啊!” 呆呆看了许久。 姜白虎将书卷收入储物戒,手指微扣,立刻有白衣剑客飞身而入。 正是今日闯入安阳王府的两位。 他们眼底隐藏着怒意,负于背上的长剑颤抖不止。 如果刚才不是姜白虎暗中喝止,他们早就长剑出鞘了。 主辱臣死。 身为小姐的剑侍,竟让人大摇大摆闯入了小姐的闺房,这无疑是对他们赤裸裸的羞辱。 “今夜的事,任何人都不许透露半分。” 姜白虎对他们的愤怒毫不在意,轻舔红唇道:“另外,以后见了陈留候府的人...退避三舍!” “诺!” 两位剑客愤愤退下。 又有一个佝偻老者现出身形,脸色沉重道:“陈知白的境界,老奴看不透,没想到陈留候草包一个,竟生出这等妖孽来......后生可畏啊!” “福伯,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姜白虎冷淡道:“一个三十多岁至少宗师境的修行者,这大唐世家门阀,几家有此底蕴? 能教出陈知白这种人物的陈阿蛮,又真是外界传说中的那个草包?” 福伯脸色微变:"陈阿蛮有可能是在装傻? 如果陈阿蛮在装傻,那当年姜华雨领着朱婉儿上门退婚,甚至老五现身威胁...... 不行,我要马上飞剑传信御剑宗和琅琊,让他们早做打算!" 福伯手指拈起一柄玉琢小剑,准备把陈知白的事情传回去。 却见一只纤细手掌捏住小剑:“福伯,姜老五和御剑宗的事,与我姜白虎何干? 不知什么时候起,你成姜老五的剑侍了?” 福伯脸色骤变,跪伏在地:“老奴永远是你父亲的剑侍,只是同为姜氏一族......”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这是当年姜家主给我父亲的批语,今日我还给他!” 姜白虎冷冷看着福伯,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自求死者,无人可救......” 福伯喃喃低语。 想起被钉杀在姜氏大门处的少爷,老泪纵横,散去手中玉琢小剑嘶哑道:“老奴知道了......” 第18章 柳七出狱 二月二,龙抬头! 距陈知白醉客楼一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 三个多月来,陈知安低调的有些过分,长安城已经渐渐没了他的传说。 现在长安风头正盛的,是兵部尚书夏家小公子夏远候、武安侯长子苟尤权、镇南王郡主李承仙、以及礼部尚书幼弟周迁。 除岁之夜,李承仙、夏远候、苟尤权、周迁四位御气境天骄携手御风远游,于长安城外斩首三百余匪寇,连拔七座山寨。 一夜之间名声大噪。 被称为长安四公子,长安城年轻一代扛鼎人。 和他们比起来,所谓的长安四纨绔就像癞蛤蟆之于金蟾,也就只剩下个看起来差别不大了。 短短三个月,陈知安他们那一拨纨绔,好似被拍死的前浪。 再无人问津。 对此陈知安并不介怀。 这三个多月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月牙湖,亲自盯着荒岛之上高楼筑起。 数百匠人上千劳工没日没夜赶工,近万两银子洒出去,月牙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躺在命人特意打造的躺椅上,陈知安感叹半响,笑吟吟道:“小清儿,至多再过一个月,咱们的登科楼、千金楼、落宝楼就可以同时竣工了!” “哦,恭喜小侯爷!” 李岚清手持罗扇,一边为自家老板驱赶灰尘,一边敷衍地恭维着。 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数百座勾栏的花魁之首沦为端茶递水的侍女,整日风里来雨里去,蓬头垢面...... 这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春风袭人,再想到之前小姐妹传来的消息,她感觉职业生涯面临极大挑战。 扇飞一阵灰,李岚清咬唇可怜兮兮道:“老板,听说最近清乐坊又捧了个花魁......人家年老色衰,可怎么办呐?” “慌什么,本公子自有安排!” 陈知安摇头不止、 这妮子大概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的。 自从听到清乐坊又推出个花魁的消息,已经碎碎念不下三次年老色衰了。 她今年不过二十一岁,鬼知道这危机感从何而来。 不过清乐坊推出新花魁的事儿。 倒也不能置之不理。 也是时候去见一见柳先生了... 又呆了一阵,陈知安独自一人去寻落宝楼的总工程师老杨头。 落宝楼是他安身立命之所,自然不能马虎。 从设计到施工,都由陈留侯府的亲信打理,总工程师更是由军匠担任,是陈阿蛮专门从陈留县调来的。 陈知安提供思路,军匠去执行。 暗哨、密道、藏宝室、防御阵法统统都安排到位。 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军匠说,落宝楼建成后,就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陈知安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跳起来捂住老头的嘴。 这种话可不兴说...... 不过从这三个多月的情况来看,这老头和他手底下的施工队,大概还是有些水平的。 做事不含糊,执行力贼强。 如果不是年纪都有些大,陈知安还挺想把他们留在身边做施工队接点工程做。 陈知安寻到老杨头时,他正拎着一个头发稀疏满脸褶子的工匠训斥。 一口一个小狗蛋。 见到这,陈知安悄悄退了出去,这老头训起人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小侯爷,惹不起。 又巡视了千金楼和登科楼,陈知安领着李岚清离开小岛,朝着长安府衙赶去。 ...... 王富贵是个心宽体胖的胖子,在京都府尹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二十多年。 长安居大不易。 在长安做官更不易。 当今陛下春秋鼎盛,心有猛虎。 欲做那治下河清海晏、时和岁安的千古圣皇。 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一方主官,危险指数蹭蹭往上涨。 王富贵之前,京都府尹这位置做得最长的至多不过五年,善终者寥寥。 而且大多是被震怒的皇帝陛下一刀咔擦了事,连三司会审的机会都没有。 王富贵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二十几年,甚至可能还会一直坐下去...... 此时, 王富贵躺在摇椅上。 因为过于肥胖的缘故,摇椅被挤压的吱吱作响,仿佛马上就要散架,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为官之道,在于忠诚、忠诚、还是他娘的忠诚...... 当初把那柳七弄进来的是你,这会儿想把他弄出去的也是你。 那柳七毕竟写过犯忌讳的诗,放他出去有违本官的为官之道...... 小侯爷,你叫本官很为难呐......” 另一把摇椅上。 陈知安嘴角一抽。 去你娘的为官之道,去你娘的忠诚。 短短四个月不到,你丫已经从咱们家弄走三千四百二十五两八钱银子了,还有脸谈为官之道? 有心不搭理这死要钱的。 奈何狗官手里有人质...... 无奈伸手往地上一指。 陈知安惊诧道:“王老哥,你家后院平白长了个袋子嘞,像不像您之前丢失的那只?” 王富贵顿时来了兴致:“呵,还真像之前本官那只装有两百两银子的钱袋子。” 陈知安嘴角再抽。 捡起袋子添了一张银票后丢给王富贵:“王老哥,这次钱袋子可别再掉了,再掉柳七就死在牢里算逑。” 王富贵接过钱袋确认足足有两百两银子,这才笑呵呵道:“是本官糊涂了,犯忌讳了的是柳三、和柳七没啥关系......” ...... 长安府衙大牢。 狱卒张小二眉梢微扬,对着一个发如乱麻两鬓微白的男人冷漠道:“柳七,你可以走了!” 那囚犯一言不发走出栏栅。 到门口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缓缓道:“相识一场,在下也没什么好送的,就送小哥一句话吧......” "遇水则涨,水枯则亡!” 张小二眉头微皱,心有不悦。 他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家里的烂湖卖了足足七百两银子,拿着卖湖的钱又成功买到了牢头的帽子。 心怀激荡之下更是成功跻身一流武者。 可谓事业蹭蹭往上涨。 正是意气风发时。 这贱民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我家卖湖的消息,竟敢在装神弄鬼吓唬本牢头。 真以为走通了那废物的关系就敢大言不惭了? 想到那个羞辱自己的废物。 张小二心中又是一阵怒起,冷声道:“无知贱民,再啰嗦半句,本官将你杖杀于此。” 柳七幽幽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道:“你本来还有条活路的,可惜了,早做准备吧!” 说着脚下如风,唰一声就溜了出去。 张小二暴怒追出门外,却早没见了这厮的身影。 第19章 柳七和知安 另一边。 陈知安拽着柳七,冷冷道:“柳先生,本侯爷花费千金把你从牢里弄出来,你半点没表示就想溜的吗?” “呸!” 柳七怒骂道:“老子当初被捉进去就是你狗日的拱火,你还想让老子为你做事?” "你他娘的白朴还有理了?" 陈知安也怒了,骂道:“都是朴客,凭什么你不付钱? 你每一次爬床,说到底都是老子们付的朴资。 你倒是玩开心了,想过我们吗? 魏子献那狗贼说的好,老子逛个窑子都觉得头上发绿,你不进去谁进去?” 此言一出。 柳七顿时无言以对,思来竟觉有几分道理? 毕竟长安城的姑娘们,这些年还真就算是被这狗东西一拨人养着的。+--` 转头看着蹲在一旁数蚂蚁的李岚清,柳七犹豫道:“清儿,你怎么看?” 李岚清茫然地啊了一声。 柳七无奈一叹。 这妮子之前可是紧着我的,没想这么快就变节了。 见此。 陈知安趁热打铁,伸出两根手指:“加入知安楼,除了每个月两百两银子的固定工资,再给你半成分红。 而且本侯爷承诺,绝不强迫姑娘们工作。 甚至,本侯要求她们每月强制休息七天,定期检查,让你这妇科圣手依然有用武之地......” 听到这些话,柳七稍有意动。 诧异看了陈知安一眼,似乎没料到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也有怜悯之心。 陈知安则心里一喜。 小清儿果真没骗我,路子对了。 脸色微肃,他负手继续道:“柳先生可知...... 本侯建知安楼,也是想给天下勾栏女子一个家而已。 姑娘们颠沛流离半生,年老色衰时却让人弃之如敝履,这叫我于心何忍? 天下苦勾栏久矣,我们不为她们出头,谁来为她们出头? 真要为了钱,本侯何至于此......” 柳七沉默了。 因为出身的关系,他打心底里可怜那些姑娘。 勾栏女子看似春光明媚,实则是无根浮萍。 半点风吹草动,就能把她们碾得稀碎。 以色娱人、位卑身贱、受人唾弃,就连生病也无大夫愿意为她们诊治...... 为此他专研医学,用一年时间看遍世间医书,成为妇科圣手。 又偷学望气之术,为勾栏女子们挑选良人。 最后踏足修行,为姑娘们撑起一道城墙! 姑娘们视他如良师益友。 勾栏主人们却视他如洪水猛兽。 陈知安轻而易举就把他弄进大牢,那些掌柜,是悄悄出了力气的。 沉默良久。 柳七看着陈知安的眼睛说道:“我有一个条件,勾栏女子去留随意,你不得插手。” 陈知安拂袖一笑:“当然!” 柳七是个天才。 甚至是个妖孽般的天才。 他是妇科圣手、是未知境界的修行者、是道门弃徒、是儒林狂生、是站在勾栏女子身后的保护神...... 勾栏女子为了他敢反抗主人的命令,而他为了勾栏女子,敢呵斥永不犯错的皇帝。 他振臂一挥,可叫长安城夜晚失去颜色...... 这样一尊妖孽,却被束缚在长安城烂泥地挣脱不得。 让陈知安捡到了。 李承安猜测陈知安在大牢里勾搭上了柳七,所以毫不犹豫摔下银票。 陈知安初时并不在意,因为在原主那蠢货看来,柳七唯一厉害的地方在于可以白朴整个长安。 直到前些日子被李岚清念叨烦了,陈知安才开始留意被原主弄进大牢的柳先生。 不留意不打紧,一留意陈知安顿时念念不忘。 立马运作从大牢捞人。 两百两银子,在人贩子那里都能买十好几个水灵姑娘,可陈知安还是毫不犹豫掏了钱。 王富贵以为他赚了。 实际上哪怕是再多两百两银子,陈知安也还是愿意掏的。 毕竟这种大才,不在他心有羁绊时收归门下。 等他想通这世间总归只有力量才是一切这个道理时,恐怕只能仰望了。 柳七如愿归位。 陈知安拉着他到落宝楼秉烛夜谈。 陈知安有两世见识,诸多念头如羚羊挂角,叫柳七拍案叫绝。 而柳七大智若妖,为陈知安的念头查漏补缺。 两人相得益彰、 短短一夜不但把计划书的诸多细节补全。 甚至已经为勾栏界制定好了规则...... 见天色渐明,陈知安双掌一拍,早已候在门外的正义两兄弟立刻端着一口铁锅进来。 还未揭盖,那扑鼻香气就已经让柳七微微失神。 迫不及待揭开盖子,只见铁锅里泾渭分明两道汤底、一白一红、形似阴阳。 “难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鸳鸯火锅? 汤里是加了药材么,香味居然如此浓郁?” “呵呵,都是些小手段,不值一提!” 陈知安指着陈义手上的盘子笑道:“这火锅涮着吃最得劲儿,岛上条件简陋,没啥好东西。 给你捞了两条十年老龟鱼、还有昨儿送上岛的羚羊肉、将就着吃。 等以后咱有钱了,妖兽肉野山珍下火锅,那才叫一绝!” 柳七没理他,只一眼他就知道这火锅该怎么吃。 让陈正把铁锅放在火炉上,挑起一块晶莹剔透的鱼片儿丢入锅中,片刻后捞出,持筷放入嘴里慢慢咀嚼。 双眸瞬间发亮! “鱼肉的鲜美加上锅底的醇厚香味,竟比炖来美味许多,半分不柴又有嚼劲,唇齿留香,不错...” 再涮一片羚羊肉,薄如蝉翼的肉片下锅,瞬间卷成一团,捞出来放入口中...... “嗟乎!” 柳七惊叫一声,赞叹道:“有此火锅,千金楼前三层宾客满座不愁了!” 陈知安自得一笑。 一条龙服务,这才哪到哪呢! 等麻将、牌九、扑克、戏院这些玩意儿再弄出来。 整个长安城...不...整个大唐的夜生活,以后就由我陈公子承包了! 在他的计划里,千金楼是吃喝玩乐为一体的圣地。 可惜他不会做啤酒,当初喝的时候也没想着能穿越,记不得配料表。 不然那玩意儿搞出来,扎啤撸串,想想都觉得钱途无量。 至于烧刀子、二锅头。 大唐有比这还烈的酒了,长安城的权贵们不大喜欢,绝大部分都卖给了北荒那群蛮子。 绝小部分用来灌罪犯,被列为大唐十大酷刑之一的酒刑! 没甚搞头。 等柳七吃完火锅,陈知安把陈氏两兄弟安排给他,让他们俩以后追随左右。 他们没修行资质,待在自己身边一辈子也就做狗腿的命,还不如在柳七这里学点经世致用的本事。 柳七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两头都占,自然不会拒绝,带着他们去长安城捉人了。 陈知安的一揽子计划,极度缺人,他要去挖墙脚。 离开前,柳七深深看了陈知安一眼,随口改了知安楼的名字。 ——青楼! 陈知安微微一怔,双眸微动低声道:“奇变偶不变?” 柳七:“???” 第20章 握草,是小黑屋? 几人离开后。 陈知安在临时搭建的指挥所睡到日落才醒。 做事业太难。 手底下没个扛大旗的人,许多事都要他亲力亲为,这三个多月来,忙得脚不沾地。 以后有了柳七,终于可以做甩手掌柜了。 又想到马上就要日进斗金,他更是难掩激动。 站在最高处长啸一声。 迎着夕阳打了一遍拳,引动体内气血小溪流转,精疲力竭才罢手。 一套拳打完。 陈知安内观境界,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先天境初期,小溪潺潺而流,增益忽略不计。 体内气血翻滚,声势浩大,可是进展缓慢... 这武道残卷吃元气太厉害了。 以他百年难遇的天资,如果修行他法,三个多月时间怎么着也该迈入先天境中期了。 境界越低,气海越小,进阶所需要的元气也越少。 可这武道残卷却不然。 它仿佛一个无底洞,陈知安吸纳而来的元气,全都被体内的小溪搅碎化为了纯粹血气。 气海空空如也。 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阶先天境中期。 不过他一点不慌,毕竟打拳纯粹只是活动筋骨罢了。 苦修是不可能苦修的。 只要青楼一开。 就可以彻底躺平! 又演练一遍武道残卷的拳法,陈知安跳入湖中,霎时间周遭湖水热气蒸腾...... 便在他在湖里游荡捉鱼时。 小岛上鬼鬼祟祟来了一个全身黢黑的身影。 那人走在偏僻角落,对自己的隐匿手段似乎极为自信,左右腾挪,躲避落宝楼做工的工匠们。 只是他不知道。 在他跨入落宝楼的瞬间,工匠们全都脸色微黑,手里的锤子锯子叮叮当当响如雷鸣。 这他娘的! 哪里来的蠢蛋? “啾啾!” 黑影躲在一偏僻角落装作小鸟儿叫了两声。 陈知安无奈一笑,从水中一跃而起,手里捏了两条草鱼,随手抛给一旁伺候着的李岚清,让她去炖汤。 走到偏僻角落,陈知安低声道:“老哥,事情办妥了么?” “妥了,知安楼开业那天,他们会御风登岛,只是仙儿有些不情愿!” 那黑影全身笼罩在黑暗之中,仅留一只眼睛露出。 陈知安眉头微皱,低声道:“女孩子矜持,她不情愿也是正常。 只是老哥你可不能惯着她。 男女之事...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事儿我有经验,听我的准没错,到时候绑也给她绑来!” 黑影赞同地点了点头。 暗暗琢磨要不要学这厮也耍一次流氓。 陈知安又道:“长安四公子的名头传出去后,她什么态度? 少女慕强,最爱这种仗剑走江湖的戏码,你既帮她圆了梦,好歹该对你有些好脸色了吧!” “哎!” 听到这,那黑影叹了口气:“剿匪时我都把人头喂她剑下了,她却始终斜眼看我,真叫人难做。” “糊涂!” 陈知安斜眼冷笑:“你喂人头给她作甚? 好不容易带她出去,你不乘虚而入却去做舔狗? 保不齐现在她现在还以为那些大好头颅,是凭她真本事砍的正洋洋得意嘞! 早给你说过舔狗不得好死,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黑影听陈知安这么说,顿时慌了,低声求道:“好小弟,我该如何挽救?你教教老哥。” “如果你不是我异父异母的手足兄弟。 ——也罢,我最后帮你一次!” 陈知安长叹一气:“听说,小嫂子除了喜欢剑客,还喜欢诗词?” 黑影听到小嫂子三字,顿时嘴角裂开乐不可支,只是转眼又变得愁苦起来。 闷闷道:“我生平最恨舞文弄墨,哪里会写诗。 倒是周迁那小白脸擅长,我本想找他借一首,他居然不肯,还说我胸无点墨,不配与他并称公子、羞与为伍。 哼,昨日我套了个麻袋,把他揍了一顿...” 陈知安默默扶额。 赶紧止住黑影啰嗦,开口道:“老哥你知道柳先生吧?” 黑影微微一怔,拔高声调道:“柳七也揍了周迁?揍得好,就知道那厮是个伪君子,还说没逛过勾栏。 没逛过勾栏柳七怎会揍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柳先生擅长写词,你不是马上要离京闯荡了么? 若能求得一首,微醉时念出,随后御风远走江湖。 保准小嫂子从此心肠挂肚!” 只是..... 陈知安欲言又止,叹气道:“只是柳先生为当世狂生,他的词却不是那么好求的......” “知安、你待我真好!” 黑影拍了拍陈知安的肩膀,感动道:“你只管去求,多少银子都不是事儿。” 陈知安咬咬牙,伸出五根手指:“至少五千两!” “这么多?” 黑影惊叫一声。 陈知安暗道不妙,正待改口。 却见那黑影扣扣搜搜从兜里摸出两张票子:“一首恐怕不够,要两首!” 陈知安:“???” 么得感情地收了票子,陈知安看着漆黑的夜空陷入沉思。 都他娘的是侯爷,贫富差距辣么大? “知安,哥哥后半生幸福就靠你了,加油! 你可以的!” 黑影以为陈知安没有信心,为他灌了碗臭鸡汤,又偷摸着左右腾挪,朝小岛外飘去。 待他走远后。 陈知安紧紧拽着手中的票子,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勤勤恳恳三个多月半分进账没有,谁曾想三言两语就忽悠到了这么多? 要是这世间狗老哥这种人再多些...该多好啊! ...... 感叹一番后。 陈知安转头回到临时指挥所、 恰好撞见端着一盆炖鱼,又精心打扮过的李岚清娇羞走来。 那双宛若秋水的眸子说不出的勾人儿。 叫陈知安心尖儿一颤。 李岚清舔了舔嘴唇:“老板,今晚的月亮,可真白真圆.....” 陈知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乌漆墨黑一片,哪有什么月亮...... 接过她手里的炖鱼转身就走。 李岚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的背影,这木鱼脑袋。 自打小侯爷买下她,已经三个多月没过碰了。 今晚好不容易四下无人...... 倒不是她空虚寂寞非要如何如何,只是拿钱办事儿,感觉自己值不得三百两银子算怎么回事? 想要挣扎一下。 刚走两步,却见砰的一声,指挥所大门紧闭...... 门内,陈知安得意一笑。 这妮子想乱我求道之心,门都没有! 等了这么久,现在兜里终于有了闲钱。 他要正儿八经开挂了,哪里有时间看又白又圆的月亮? 迫不及待召唤出系统,陈知安把银票往桌上大气一拍:“统子,给爷上一万两的时间!” 只见一阵红光闪过。 陈知安和那张银票同时消失。 与此同时! 隐隐一声惊诧响起:“握草,是小黑屋?” 第21章 眼看他起高楼 陈知安觉得自己快疯了。 原来所谓时间。 就是把他关在一个小屋子里,让他自生自灭。 小屋子简陋的不像话。 只有一张孤零零的石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他娘的比坐牢还不如。 坐牢时好歹还有两个狱卒陪着,也能喝点小酒儿。 这小黑屋唯一能够给他安慰的,恐怕也就只有源源不断的元气了。 这里元气充裕程度,比外头充裕十倍不止。 甚至都不需要他主动去吸纳。 此时陈知安躺在床上,任由四面八方的元气涌入身体,又被搅碎成血气顺着小溪潺潺而流... 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因为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太阳、也没有又白又圆的月亮...... 从最初的惊诧、狂喜、悲伤、暴躁、再到最后的麻木,他现在已经疯了。 双眼空洞望着头顶漆黑一片:“我真傻,真的......” “统子...现在过了几天了......” 死一般的寂静,统子毫无反馈。 “我不买了...退钱...放我出去吧!” 统子依旧沉默。 “呵呵,我真傻,真的......” ...... 太子府。 洗马诸无常手持羽扇,拈起一筷月牙湖的竹鱼,含笑道:“今儿下臣听了几句话,挺有意思。” “哦?愿闻其详!” 李承定眼底不愉之色一闪而过,他从军多年,直来直往,最烦这些幕僚装腔作势。 只是身为储君,他不得不压抑自己的喜怒,在很多时候,都表现的比较有耐心。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更高了......” 诸无常缓缓道出,又嘴角勾起浅笑:“殿下,您知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先生且说!” 李承定懒得猜,拳头微握,神色渐渐不善起来。 他三个多月前就给诸无常下了任务,叫诸无常查探陈留甲的底细,或者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陈知安,嫁祸给老二老三老四随便一个、甚至是永不犯错的陛下也行。 这家伙却毫无动作,这会儿还有脸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 如果不是他实在不擅长谋略,真想叫这大冤种知道什么叫做礼贤下士。 诸无常许是感受到了老板暗藏的愤怒,没再卖关子,麻溜儿道:“这是那位小侯爷在月牙湖说的。 月牙湖上高楼渐起,再过些日子,知安楼,就要开业了。” “那废物建楼干什么,开勾栏吗?” 李承定心底里是瞧不上陈知安甚至是陈留候府那一窝子的。 如果不是忌惮陈留甲,他早就寻个由头把陈留候府给平了。 之所以一心一意想搞死陈知安,最主要的原因,也还是想探探陈留甲的底。 “殿下眼光如距,那废物正是开勾栏!” 诸无常笑道:“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知安楼开业那日,月牙湖龙蛇混杂,保不齐有许多眼红他楼建太高的泥塘中人铤而走险...... 唯一有修行资质的麒麟儿夭折,您说,陈阿蛮还坐的住吗?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到时候他陈阿蛮如再敢调动八百陈留甲入京,恐怕就算陛下再仁慈,也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李承定脸色微动,帮诸无常倒了杯酒,低声问道:“先生可想好如何把我太子府摘出来了吗? 如果陈阿蛮不顾一切调兵入京,事后即便陛下震怒把他满门抄斩,对已经死了的人来说,都将毫无意义。 先生应该明白...杀个废物简单,借谁的刀才是最重要的。” 诸无常抚须而笑。 “前些日子,陈知安用七百两银子买了张富贵的湖...... 张富贵一介草包,四处宣扬,结果一不小心传入了四皇子殿下耳中。 那月牙湖湖毗邻狐儿山,而狐儿山,是陛下赐给四皇子的狩猎之地。 里面秘密不少。 往昔也就罢了,毕竟月牙湖人迹罕见,可如果勾栏一开,人多眼杂,狐儿山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这不,那本就与陈知安有仇的狱卒张小二,正磨刀霍霍,想要舍命搏一个未来呢!” 李承定眉头微皱,老四会这么愚蠢,为了一片野湖去杀一个侯爷之子? 虽然老四大概率不知道陈留甲的恐怖,随手宰掉一个废物也正常,可这阴谋会不会太草率了点? 诸无常轻摇羽扇,高深莫测笑道:“殿下是觉得四皇子出手太随意? 其实不然。 殿下可知,四皇子的首席幕僚庞元士,是下臣至交好友,有他在,四皇子做出什么蠢事都是有可能的......” 李承定霍然转身看着自己的军师。 并称为当世卧龙凤雏的诸无常和庞元士,竟是至交好友...... “先生,凤雏可愿入我门下?” 李承定心头火热,如果庞元士也拜入自己门下...... 本宫岂不是同时拥有了卧龙凤雏两位大才? 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诸无常抚须轻笑,幽幽道:“殿下,元士一直都是您的人啊! 当年我们二人夜观天象,窥得天机知有明主降世,于是相约一同出山。 这些年一明一暗,为明主扫清阻碍,静待天变那日。 以助明主登临绝巅,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哈哈! 哈哈哈哈! 李承定快活大笑,笑声震动四野。 自己不善谋略,老天竟派了卧龙凤雏两位大才辅助。 这天下,活该由我所得! 乐了许久。 李承定亲自为诸无常斟酒,又问道:“如果老四出手,他足够资格做替死鬼,可本宫依旧觉得不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个小小狱卒,能杀得了陈知安吗?” “当然不能!” 诸无常幽幽道:“魏子献生死未卜,近日河间魏家派遣了虚神境修行者入京,很多人都见他入了二皇子府,若是陈知安先被死了儿子的河间魏家打伤,又被羞辱过的狱卒刺杀......” “如此,就万无一失了!” 李承定大喜:“先生大才,本宫不及! 此计环环相扣,草灰蛇线... 看似是狱卒和河间的复仇,实则是老二和老四的授意,陈阿蛮一介草包,至多也就查到这里。 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明白,实际上这些事,全是本宫干的! 哈哈! 妙极!” “呵呵,微末伎俩,不足为才!” 诸无常谦虚浅笑:“此计还有一层,那混乱之始,当由长安城的勾栏掌柜们而起。” “嗟乎!” 李承定赞叹不已:“如此一来,可高枕无忧了,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先生,先前本宫错怪你了! 待陈留甲入京,本宫与你煮酒论英雄,坐看头颅滚滚......" 第22章 老板,想怎么吃? “滴答滴答!” 小黑屋中,陈知安站在墙角双手握拳,汗水一滴滴从下颚掉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拳头慢如蜗牛般向黑暗中砸去。 随着拳头落下。 他身前一尺的元气瞬间炸开,随后响起一声空爆... “啪!” 拳头如闪电般收回,再出拳时,又变得慢如蜗牛。 如此这般反复上千次后,他浑身热气蒸腾,直接倒在床上开始躺尸..... “狗系统,再不放我出去,我要被你活活饿死了!” 听着肚子传来的咕咕声,陈知安转头看向角落里那只砂锅,失望地叹了口气。 犹记得上一次吃东西,还是上一次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进食了,就连最后一根鱼刺,也在上次被他嚼碎吃掉。 若非这里面元气充沛,能够源源不断纳入体内化成气血,他怀疑自己会变成第一个被系统关小黑屋饿死的宿主。 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陈知安以为一如从前般系统不会回应的时候,整个小黑屋骤然大放光明。 随即一道刺目红光洒下。 陈知安抬头茫然四顾,只见周遭景色变化,门外有一道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叮,宿主购买时间已使用完毕,是否续费?” “续费...续尼玛的费!” 呆呆看着漆黑依旧的天空,又低头看了看脚边那口干干净净的砂锅,陈知安蹦起三丈高:“老子再不买了,滚,你给我滚!” 系统沉默。 约莫过了一分钟后,机械声响起:“宿主拒绝续费,本次交易完成,祝您生活愉快! 另外...造化空间可定制,建议宿主下次提前浏览说明书,小黑屋为地狱模式,不建议新人使用!” “呵呵!” 陈知安气急,这孙子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系统橱窗里根本就没有说明书! 没精力和系统掰扯。 饥饿难耐的陈知安潜入湖里捉了九条大鱼,敲开李岚清的门。 正躲在房间里郁郁寡欢的李岚清听见敲门声,立刻飞奔而出,殷切看着回心转意的老板。 然后。 她生无可恋地捧着九条大鱼钻进了厨房。 手起刀落。 杀了三个多月的鱼,她的心,已经逐渐和手中的刀一样冰冷了...... “男人,呵!” 陈知安蹲在一旁监工。 不得不说。 有些天才做什么都是天才。 比如李岚清,她做花魁是天才,杀鱼也不赖,短短三个月,她的手法已经比那些杀了多年鱼的老师傅还要老道。 只见眼花缭乱一顿刀光闪烁。 一条大鱼已经被切成薄如蝉翼的鱼片儿。 娴熟地起锅烧火。 不过十多分钟。 一锅热腾腾的涮鱼片儿便架在铜炉上。 趁着弯腰起锅的间隙,李岚清扭动着堪堪一握的腰肢不停在陈知安眼前晃悠。 陈知安此时饿得两眼发花,哪里有时间看。 只一个劲儿地催促她继续切鱼片儿。 半个时辰后。 吃完九条大鱼、两条黄羊腿的陈知安躺在摇椅上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这他娘的才叫生活! 又把满眼幽怨不已的李岚清给打发走,陈知安开始感受身体的变化。 一万两银子。 二十天时间。 虽然他没有主动修炼,可小黑屋里充沛到发稠的元气依旧让他体内的气血小溪肉眼可见的在扩大。 眼见四下无人。 他手掌微微一握。 指缝中响起嗤嗤之音。 这是气血离体,又演化为元气的征兆。 先天境后期! 小黑屋中躺了二十天时间,他终于跻身先天境后期,甚至只差一步就到先天境巅峰。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先天境。 武道残卷本就霸道无匹,直接碾压元气转换为气血,虽然只是先天境,但进阶所需的元气完全不比一般功法的炼气境少。 甚至恐怕更多。 这种进阶速度堪称妖孽! 要知道小黑屋虽然过去了二十天之久,现实世界其实只是一瞬间而已。 “如果再来一次......” 陈知安喃喃自语,随即想到那恐怖的小黑屋,顿时打了个寒颤! 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小黑屋了。 随手散去指缝间的元气。 他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一品武者...... 武道残卷神魂一体,如果他不主动释放元气,无论谁来看他的气海都空空如也,只是个普通武者。 ......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这一个多月,陈知安彻底躺平。 每天睡醒就到落宝楼最顶上抛竿钓鱼,躺在摇椅上看着自家高楼筑起。 就连鱼饵都是李岚清去放。 只有鱼儿咬钩时他才会起来活动一下筋骨。 一代花魁李岚清,彻底沦为了他的私人秘书,杀鱼手法一日千里,心也随着刀子彻底冷了。 算下来,她已经有十二天没有说过重返勾栏的话了。 就连狗腿子陈正忧心忡忡说外头又出了个风头正盛的花魁她都没有在意。 “老板,鱼儿上钩了!” 李岚清麻木地摇醒陈知安,然后打开腰间的刀鞘,掏出一柄明晃晃的杀鱼刀...... 陈知安懒洋洋地拉动鱼竿,不多时一条泛着银光的鱼被他拽上楼顶。 “咦,居然是条银刀?” 陈知安轻咦了一声。 银刀鱼是月牙湖的特产,身长六尺,通体覆着银色鳞片,栖息在湖底,很少浮出水面,肉质鲜美。 它不是一般的鱼,而是有修为的鱼。 一条成年银刀鱼的战力约莫有一个三品武者那么强。 食之可补气血。 陈知安也是之前潜入湖底才发现这种宝贝。 没想到今天时来运转,居然钓了一条起来。 “小清儿,今天有口福了!” 将银刀鱼丢在一只大盆里,陈知安挽起袖子:“取我的刀来,本少爷亲自操刀!” 李岚清撇了一眼银刀鱼,眼里闪过一丝冷意。 只见一道刀光闪过。 那条龇牙咧嘴的银刀鱼瞬间头首分离。 “可以啊!”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李岚清,一条堪比三品武者的银刀鱼,居然让她一刀就宰了? “呵呵,雕虫小技,不足一提!”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一个多月陈知安躺平钓鱼,她可没闲着。 每日苦练杀鱼刀法,居然让她摸到了气感。 如今勉强算是一位三品武者了。 取下刀囊,李岚清纤纤细手抹过一排寒光闪闪的杀鱼刀,清冷问道:“老板,想怎么吃?” 第23章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吃鱼脍!” 远处一道青衫快步走来。 来人先看了一眼盆里的银刀鱼,又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杀气的李岚清:“清儿的刀越来越冷了,可是有了气感?” “见过柳先生!” 李岚清微微屈身:“昨日杀鱼时感觉体内有一缕拇指大小的气流断断续续,应该是气感吧?” “是了!” 柳七惊叹一声:“这就是初入武道的征兆,没想到你竟有修行资质!” 不怪柳七惊讶,毕竟当初他可是查探过李岚清资质的,气海紧闭,绝无修炼可能。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李岚清眉心。 柳七脸色微变。 她当初封闭的气海竟有了松动,这是开了造化之门无疑。 要知道世间修行,乃是天定。 道门称之为道种、佛门称之为佛缘、北庭称之为神授,而绝大部分人,称之为造化。 气海封闭者,造化不够,无缘得见大道。 而李岚清的造化之门无缘无故开启,这是世间罕有之事。 沉默良久,他开口问道:“小清儿,你可愿拜我为师?” 李岚清抬头看着一旁眉头微皱的陈知安。 她当然想答应,可她毕竟是老板四十两买回来的,而且每个月还发三百两银子...... 得看老板的意思。 “不行!” 陈知安摇头道:“她恐怕有别的师承,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李岚清莫名其妙有了修行资质,这事儿多半和自家大哥脱不了关系。 虽然大哥没有表示什么,但既然李岚清因为他踏上这条路,就算是有了师徒之实。 法不可轻传在这大荒世界可不是说着玩的。 师承关系不比血脉关系轻多少。 收徒不成,柳七也不失望。 他是个洒脱的人。 本身又是野路子出身,对师承看得并不重要,还是传给李岚清一门自悟的功法。 拈花诀! 名字很美,可是杀力一点也不弱。 走的是轻盈诡异的路子,修至大成可拈花成刀,万花化刃。 这是柳七为勾栏女子量身打造的功法。 传完拈花诀。 柳七又粗略讲了些青楼的事儿,这才开始享受银刀鱼脍。 这段时间柳七手握大权,青楼一切事务全由他定夺。 在他宣布要执掌青楼后。 整个长安城的勾栏掌柜都变得惶恐起来,纷纷把自家摇钱树盯死,甚至恨不得拴在裤腰带上。 没办法。 柳七这厮在勾栏女子心中的地位实在太高了。 他们害怕这厮不讲武德,振臂一呼直接让花魁们改换门庭。 柳七当然不会这么干。 他不愿把勾栏女子们当做筹码,这有违他的初衷。 他去了教司坊,把教司坊给买了。 勾栏女子可怜,教司坊的女子更可怜。 她们身为犯官家属,签的是死契,除了年老色衰时被撵出去自生自灭,基本上不可能脱籍。 当柳七站在教司坊坊主面前拿出厚厚一摞银票后,那坊主恨不得把自己也给卖了换钱。 整整三百二十六个教司坊姑娘,全被柳七以八十两一个的价格买了回来。 这年头啥也不多。 就是犯官多,杀之不尽,一茬又一茬。 加上逛勾栏的又大多是些泥腿子,根本赚不了几个钱。 还要管她们饭吃,所以教司坊的坊主卖起姑娘来没有半点压力。 还买一赠一,把那些男丁、老妇也打包一起送给了柳七。 甚至已经预定了下一批犯官家属。 柳七面无表情地签署了意向合同,当场付了钱。 一入教司坊,永远是贱籍。 柳七的亲姐姐,当初就是被人打死在这教司坊内,而他被路过一位老道救下。 一别多年,那位教司坊坊主,已经记不得当年那个满头是血奄奄一息的小孩儿了。 ......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教司坊里的犯官家属,全被我买下了!” 柳七躺在摇椅上将买下教司坊女子的事情娓娓道来。 除了那两百多个正当适龄的女子,其余三百多个男童和老妇,只能算累赘。 可如果放任他们不管,缺了经济来源的教司坊肯定不会继续收容他们。 身为贱奴,他们出了教司坊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毕竟陈知安开青楼不是搞慈善,他擅自做主买回来一堆拖油瓶..... 但凡格局小点的。 恐怕立刻就要翻脸。 柳七已经做好了陈知安翻脸的准备。 哪知陈知安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你不生气?” 柳七幽幽道:“毕竟凭白多了几百张嘴,你就不怀疑我假公济私用你的钱买名声赚清誉?” “你会吗?” 陈知安站起身来,俯瞰着已经彻底竣工的阁楼:“当初说好了青楼由你做掌柜,我便不会干预你的决策。 别说三百人,就算是三千、三万...我都相信你。 柳先生,长安城对你来说...太小了! 我们要放眼整个大唐,乃至整大荒! 有朝一日。 我要让青楼的旗帜,插遍整个大荒世界! 你说。 我应该怀疑你假公济私沽名钓誉吗?” 柳七怔怔无言。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声名狼藉的纨绔废物,居然有如此雄心壮志。 更没想到。 他竟有如此胸襟格局。 “是我小觑天下人了!” 柳七也站起来,和他并肩而立:“犯官家属中不乏修行道种,我已经收他们为徒,准备暗中培养一批青楼执事。 十日后青楼开业!” "柳先生,尽管放手施为!” 陈知安躺回摇椅,嘴角微抽。 这逼装的,可以给九十九分。 多一分怕自己骄傲。 教司坊的犯官家属个个都是人才,吹拉弹唱、舞文弄墨是必备技能。 他原本的计划里,本来就有买下他们的打算。 柳七买半买半送的把他们收入囊中,甚至还准备亲自下场教徒,他偷笑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怪罪? ...... 第24章 青楼开业 “老张,听说月牙湖上要开一座勾栏。” 长安城一座赌坊里,尖嘴猴腮的男人揽着身边的同伴贱兮兮笑道:“咱们到时候去喝口头汤?” “什么勾栏,人家开的是青楼!” 老张不屑地看了那男人一眼:“狗蛋,说你他娘的不学无术你还不信,青楼和勾栏不一样,是一条龙服务!” “一条龙服务?那青楼的东家这么勇的吗?敢用上古神兽接客?” “瞎扯什么!” 老张不屑道:“我家的三娃子就在他们那做服务员,知道开多少工钱吗?” 二两白疙瘩! 一个月二两!” “真给这么多?” 狗蛋满脸嫉妒,当初青楼招工时他也去了,可惜人家嫌他年纪太大,没要。 “那可不?” 老张得意地啄了一口酒:“知道登一次岛需要多少钱吗?” 五两银子! 这还只是登岛而已。 岛上有火锅、有牌九、麻将、扑克、戏院...... 这些玩意儿你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更别说还有登科楼上的胭脂榜了,听说胭脂榜上的姑娘,清一色都是国色天香的主儿,小曲儿唱的那叫一个勾魂儿! 你说怪不怪! 偏偏人家不接客。 说是叫什么卖艺不卖身。 这下不是客人挑姑娘,倒成了姑娘们挑客人了!” “这叫什么事儿?” 狗蛋不满地叫了起来:“不接客还开什么勾栏?这不是玩呢么?我绝对不去这鬼地方!” 老张斜眼看他:“你他娘的有钱去?远远看一眼都不够格! 知道李岚清吗,之前清乐坊那个花魁,长安城第一美儿! 听我家三娃子说,她连胭脂榜都没混上去,一气之下金盆洗手啦! 这种尤物都评不上胭脂榜,你还想干啥? 洗洗睡吧!” ...... 青楼火了! 还没开业,名声已经响遍长安城。 大街小巷都能听到青楼要开业了、青楼疯了、青楼打死不去之类的字眼。 担心了好几个月的勾栏掌柜们也纷纷弹冠相庆。 朴资这么高。 傻子才会去。 特别是打听到幕后东家是陈留候府的小侯爷后,勾栏掌柜们更是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白痴... 真以为在勾栏待了几年,就能摸清这里面的门道? ...... 五月五,华灯初上! 随着一声轰鸣骤响。 月牙湖的夜空上烟花炸开,那炸开的烟花化作两个鲜红大字——青楼! 筹备半年之久的青楼,今日开业! 月牙湖畔。 站了密密麻麻看热闹的人。 他们遥遥看着岛上高耸的三栋阁楼,都被这青楼主人的大手笔所震撼。 整整十二层! 思来长安城的楼,除了皇城白玉京,从没见过比这还高的。 岸边早有青楼的花船停驻,总计十二艘花船,每一艘船上都站在一个身穿短裙的侍女,她们站在船头列成一排,浅笑看着岸边的客人。 “嗟乎!” 看着这十二位美婢,许多人不自觉咽下一口口水,大唐虽然民风彪悍、姑娘们穿着也算大胆。 可大胆成这样的,实属罕见! 哪怕勾栏女子也从未有过这种片褛遮身的穿着。 一时间少有人敢登船。 一方面是被登岛先交的五两银子吓住,另一方面是摸不清这青楼的套路。 就在众人踌蹴时。 又一艘花船缓缓从岛上驶来。 立于船头的是一位青衫女子,她面若凝脂,肤白胜雪,朱唇欲滴,一根红色丝带将满头青丝捆住。 她手里撑着一根竹篙,立于船头微微屈身:“三皇子殿下,老板命奴家前来接驾,请登船!” “哗!” “三皇子殿下也来了么?” 人们纷纷顺着那女子的视线看去,人群分开两侧,露出一尊神俊异兽。 异兽之上,一位锦袍公子手持折扇,正笑吟吟看着那女子。 “小清儿,没想到是你来接我,你好歹曾是长安第一花魁,如今..... 唉,你家老板好狠的心!” 此言一出。 众人尽皆哗然。 三皇子殿下名声在外,他堂而皇之逛青楼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可眼前这个撑篙女子,居然是那位长安城第一美人儿李岚清? 之前听说青楼评胭脂榜把李岚清落下人们还不信。 此时看着这位美若天仙的碧人儿居然真的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被刷下胭脂榜的花魁都已经美若天仙了,那榜上的姑娘,岂不是谪仙下凡? 许多人咬牙掏钱登船。 其余没钱的,就只能呆呆看着了。 李承安淡淡一笑。 脚下轻点,身形飘然落在船头。 ...... 就在李承安乘船离去后。 忽然人群中又有声音炸开。 一头彪悍白虎卷起漫天枫叶,分开人群走来。 它身长两丈有余,一双虎目俯视众人,就像巡游领地的君王。 在它背上,两位白衣剑客持剑而立。 而两位白衣剑客身前,一袭红衣慵懒地躺在虎背上,双眸倦懒。 “这是谁?” 人群中有人低声发问。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到这头白虎吗? 除了琅琊姜氏,有谁能圈养这种上古异兽?” “琅琊姜氏,那...她且不就是长安城白虎街的主人,姜白虎?” “不错!没想到...连她也来了!” “说到姜白虎,听说李岚清当初被小侯爷强行从清乐坊买走,此后有两位化虚境剑客夜闯安王府。 恐怕就是那两位吧!” “居然还有这种事儿?” “既如此,为何李岚清又出现在青楼?” “莫非,这青楼竟是姜白虎开的?” “即便不是,恐怕也有关系!” “你可曾见过姜白虎何时出现在勾栏过?” “青楼背景,竟恐怖如斯!” “聒噪!” 就在人们议论纷纷时,那两位剑客双眸睁开,化虚境强者的威压横扫当场。 众人尽皆一冷。 纷纷闭口不言。 白虎吐出一口白炼元气,身子一跃,掠过那十二艘花船,踩着湖水向岛上走去! "天,这头白虎竟至少也是化虚境异兽!” “青楼...崛起之势不可逆转了!” 人群中,有勾栏主酸溜溜地看着远去的姜白虎,恨不得把她绑到自己勾栏去。 在青楼未开前。 最有排面的勾栏是清乐坊,因为曾经的长安四纨绔最爱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如今青楼开业,先有李承安飘然而至,后又有姜白虎骑虎登岛。 此后。 恐怕整座长安的权贵,都只会去青楼了。 “哇,你们看天上!” 有人惊呼:“那御风而来的是谁?” “天,是长安四公子!” “兵部尚书夏家小公子夏远候、武安侯长子苟尤权、镇南王郡主李承仙、还有礼部尚书幼弟周迁....” “他们居然一齐现身月牙湖。” “而且是御风而至!” “天哪!” “柳七有这么大牌面吗?竟连他们都来了!” 自从除岁之后,长安四公子之名轰动长安。 他们不过二十来岁就已经跻身御气境,能够御风出游。 于长安城外斩首三百余匪寇,连拔七座山寨。 被誉为长安城新一代扛鼎人。 没想到连他们也在青楼开业时飘然而至...... “走!我们登岛!” “同去同去!” 第25章 干脆...杀了吧 落宝楼最顶楼。 李承安躺在摇椅上看着御风落向千金楼的长安四公子,脸上露出奸诈笑容。 “知安,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把姜白虎请来也就算了,居然连他们四个也请来了。 这下青楼算是彻底在长安城打响名声了。” “四公子倒是我想办法请来的,姜白虎...不是!” 陈知安眉头微皱。 姜白虎这疯女人之前可调戏过原主。 而且他让大哥去醉客楼要人是结下了仇怨的。 她今日登岛,不见得是好事儿。 “老李,要不你去盯着姜白虎?” 陈知安蹙眉道:“我去盯着四公子,免得李承仙搞什么幺蛾子!” “不去!” 李承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怕一个忍不住直接出手。 要知道当初姜白虎身边那两位剑客,可是把他脸打的生疼。 “那你去见四公子,我去见姜白虎。” 陈知安冷笑道:“别忘了,你可是青楼的二老板,总不能什么事儿也不做吧?" "小爷怎么感觉落入了你他娘的陷阱里头了? 小爷堂堂大唐亲王,为你拉皮条?” 李承安不满地瞪了陈知安一眼,不过还是站起来往登科岛走去。 此时岛上已经涌入很多客人。 每个人都衣衫华贵。 掏得起五两银子的人很多,但是能掏五两银子买一个登岛名额的,绝不可能是穷鬼。 陈知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长安府尹王富贵,不过那厮乔装打扮了的。 除了王富贵之外,礼部侍郎、兵部侍郎、武安侯家的管家、还有镇南王府的侍卫统领,全都乔装打扮混迹在人群里。 应该是为了四公子而来。 还有一些他觉得眼熟的家伙,想来是些家世不凡的公子哥。 走在人群中。 有认识他的人纷纷拱手行礼。 他也很有礼貌的回应,都是衣食父母,哪里能怠慢! 在他眼里,这里有一个算一个,此时都不是人而是金灿灿的阿堵物了。 正给陈家两兄弟交代事情的柳七看到他现身,立刻迎上来低声道:“我正要去寻你,杨老说岛上来了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已经让执事们去捉拿了。 我怀疑他们要对你下手。” “是那些勾栏主?” 陈知安疑惑道:“那些家伙能请到御气境的高手就顶天了,以老杨头的手段,不至于担心吧?” 老杨头正是陈阿蛮从陈留调来的军匠,落宝楼建成后他们一行二十人留在了落宝楼。 据老杨头说,他手底下这群老兄弟当年全都是炼气境高手,老杨头更是御气境。 虽然如今气血枯败,但收拾一般的炼气境还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十人一队,组成战阵就算是御气境也敢一战。 落宝楼建成后本来陈知安准备打发他们回去。 奈何老杨头求陈知安收留他们,说是在陈留县穷怕了。 每天都吃不饱饭。 陈知安想到都是因为陈阿蛮太废物他们才沦落至此,也就答应了,留下担任青楼执事。 “你太看得起那些勾栏主了。” 柳七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他们能请了三位炼气境和一位御气境想要放火,已经被埋了。” 想到那四个修行者被一位瘸腿的老执事随手扭断脖子的场景,柳七至今都觉得荒诞。 让二十尊化虚境强者和一尊虚神境强者窝在青楼里做打手。 恐怕也就陈知安才干得出来这种事儿吧...... 沉默良久。 柳七缓缓道:“千金楼上,有两尊虚神境强者,杀意引而不发,绝非正经客人。 稍后找机会咱们埋了他!” “虚神?” 陈知安心下一颤,虚神境可是能够阴神远游千里的强横存在。 很多宗门的一宗之主也就虚神境而已。 柳七竟说有两尊虚神大佬阴戳戳想对自己出手? “你有把握吗?” 陈知安不动声色后退一步,躲在柳七身后低声问道。 柳七淡淡笑道:“本来是没有的,现在有了。” 两人边走边说。 不多时就到了千金楼六层。 千金楼前三层是大堂,后三层为雅间。 以姜白虎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和那些普通人挤在大堂。 她包下了最豪华的清风阁。 “姜姐姐正吃着呢?” 陈知白敲门而入时,姜白虎正拈起一筷银刀放入口中。 青楼胭脂榜上排名第一的朱鹿儿正拈起冰块帮她镇酒。 朱鹿儿年芳十八,是前御史中丞朱至的嫡女,朱至因为弹劾太子监国时排斥异己滥杀无辜被捉拿入狱,流放三千里。 她和弟弟朱安鹿被贬为贱籍,充入教司坊,被柳七买了回来。 单论颜值,她肯定是比不过李岚清的,只是她身上有一股书卷气,当初凭借一首【念安奴】名动长安,是有名的才女。 陈知安力排众议把她扶上了魁首的位置。 不知怎地她没在登科楼亮相,反倒出现在了千金楼陪着姜白虎吃酒。 看到陈知安和柳七进来,朱鹿儿捧着酒壶站起来屈身行礼。 对这两位老板,她从心底感激。 在教司坊时她原本马上就要被安排接客,就连幼弟朱安鹿也即将净身入宫。 就在她满心绝望时,柳先生将她买了过来,更是签了宽松到不敢置信的合约。 还收了幼弟朱安鹿做弟子踏上修行路。 虽然都是在风尘里打滚。 可在青楼和在教司坊,待遇简直千差万别。 所以当姜白虎提出要见胭脂榜魁首时,她毫不犹豫便站了出来。 “小鹿儿今儿被姐姐包了,知安你没意见吧?” 姜白虎毫无形象地吃着火锅,又饮下一口冰镇黄酒,笑吟吟道。 “小弟哪有意见,只要鹿儿没意见,小弟都行的。” 陈知安笑道:“对千金楼的火锅,姜姐姐可还满意?” “唉!” 姜白虎放下长筷,慵懒的眸子渐渐冷淡起来:“知安,你说你开勾栏就好好开勾栏,为什么还要做酒楼和赌坊呢?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你这是把姐姐往绝路上逼啊!” 陈知安捡起一把椅子坐下,笑道:“姜姐姐,天下生意人人做得,你开了酒楼和赌坊就不让小弟开,未免太霸道了吧?” “找死!” 姜白虎身后并立的两位剑客同时向前踏出一步,背上长剑发出嗡嗡颤音。 凌厉剑气向陈知安袭来。 便在剑气即将落下时,姜白虎冷峻声音响起:“放肆,退下!” 与此同时,只见她身形错位,瞬间出现在陈知安身前,纤细手指夹住两柄剑尖。 “姜姐姐,这是你的意思?” 陈知安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 姜白虎冷目看着两位剑客:“你们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小姐!” 两位剑客冷声道:“陈知安对您不敬,当受惩罚!” “放肆,谁给你们的权力擅作主张?” 姜白虎眉头微挑,杀意渐起。 她早就说过见到陈留候府的人退避三舍,先前所谓断人财路的话不过是为入股青楼打下伏笔罢了。 可自己手下的人却擅自出手...... “看来不是姜姐姐的意思?” 就在姜白虎心中分析自家剑侍的成色时,陈知安忽然开口。 “既然不是姜姐姐的意思,这种叛主的东西留着也是祸害...干脆...杀了吧!” 随着陈知安话音落下。 站在他身后的柳七蓦然一步跨出。 再出现时已经在两位剑客身后,手掌擒住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扭! “咔擦!” 两位剑客脖子被扭断。 身死! 第26章 眼看他楼塌了。 姜白虎脸色微变。 她认识柳七,甚至当初还为之惋惜过。 点评其为璞玉,如果他把精力全部放在修行上,未来踏入虚神境未必不可能...... 可眼下。 哪里还需要什么未来,人家已经踏入虚神境了。 让她不解的是。 一尊虚神境强者,天下何处不可去,何必与陈知安这小家伙搅合在一起开青楼做大茶壶? 她哪里明白。 柳七想要改变勾栏女子的凄惨境地,想要为勾栏界定规矩,把这青楼看得比什么都重。 别说两个剑客,就算她姜白虎,如果不是陈知安示意,他都打算直接弄死了。 读书人狠起来,比粗鄙武夫们可狠的多。 没见两尊虚神境强者只是躲在楼上偷窥,他就连人家埋在哪里都想好了? 深深看了柳七一眼。 姜白虎吐气道:“知安,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不是来闹事的,相反,姐姐想入股青楼...三万两白银,占一成股!” “抱歉,我没有这个打算。” 陈知安起身离开:“在他们出手之前,或许我还会考虑,可惜他们出手了。 姜姐姐还是先把自己的事儿处理好吧!” ...... “如果那两个剑客没出手,你真打算同意?” 出了清风阁后,柳七忍不住发问。 他希望青楼纯洁一些,一旦说话的声音太多,就没法保证现在的制度能够完美的执行。 商人重利。 可不是谁都像陈知安这样什么也不管的。 “当然不会。” 陈知安笑道:“连李承安的钱我都想退回去,怎么会答应她加入。 不过是在她心里种根刺罢了。 看来琅琊姜氏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两个剑客对我释放杀意,肯定是有人授意的。 就是不知道是御剑宗的人还是琅琊姜氏的人。 或者两者皆有? 不管了。 这事儿便宜二哥自己处理。 他娘的。 就说天命之子的家属做不得,小爷都躲在外头开青楼了,他们居然还想针对我......” 两人走上七楼。 七楼到十二楼是赌坊。 麻将、牌九、扑克应有尽有,荷官是柳七从各处赌坊重金聘请的高手。 又培训了一个多月,技术没得话说。 欺负那些小白那是手到擒来。 穿着短裙的婢女穿梭于各个桌子,为豪客们提供点水果点心,服务态度绝非其他赌坊可比。 赌坊的总管事是陈正。 这厮无师自通。 早就秘密收买了一大批世家子的家奴,给他们抽成,让他们窜戳自家主子过来玩牌。 这会儿才刚开业不久,七楼基本上已经坐满了客人。 陈知安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杨先宪。 他意气风发,坐在轮椅上摔出王炸,兴奋的差点站起来。 陈知安想起储物戒里还没送出去的亵衣,叫来陈正让他盯着杨先宪。 要是这厮赢钱了,就把他带到千金楼...... 不弄他已经是看在他残疾人的份上了,哪能让他从青楼带钱离开? 巡视完赌坊。 陈知安和柳七又乘着缆车去了登科楼。 那两尊虚神境强者不知道在等什么,居然没有在千金楼出手。 登科楼前三层是戏院和说书。 此时戏院正上演长安四公子御剑远游连斩三百匪寇的戏剧。 演员们都是武者,虽然没有踏入先天境。 但飞檐走壁不在话下,配合着十面埋伏的琵琶曲,跌宕起伏、杀机四隐。 从没见过这种戏码的客人们看得目不转睛,纷纷掏钱打赏。 雅间里。 长安四公子虽然喝着小酒儿,其实心思全都在这戏剧上,毕竟现在上演的是他们的故事。 哪个年少轻狂的侠客不想自己的故事被世人传唱? 陈知安这场戏,比当面吹捧他们千百句还来得舒坦,连带着对陈知安鄙夷不已的李承仙,都对他刮目相看。 觉得那个轻薄了闺中好友浪荡子也并非一无是处。 陈知安没有去打扰四公子。 继续登楼。 他就像一个到了收获季节的老农,饱含热情地收割着金灿灿的麦穗。 第四层是歌舞剧。 当随着宛转悠扬的水调歌头响起。 那些抱着批判精神来到岛上的读书郎们彻底拜服! 这他娘的哪里是小曲儿! 这是一首足以流芳百世的文坛诗篇巨著啊! 那传唱水调歌头的胭脂榜次席苏熏儿,一下场就收到了无数邀约。 明珠当前。 自诩风流的读书郎们连诗都不敢作了。 纷纷谴人去长安城请真正的儒林文豪。 被一个青楼女子压服,他们必须得找回场子。 一时间。 许多名动长安的书生不停涌入登科楼,然后又继续摇人儿...... 陈知安站在楼上看着一个个风流倜傥的读书人抓耳挠腮,别提有多开心了。 苏大家的词,别说你们。 前世纵观上下五千年,敢说压服他的人都找不出一个来! 再往上走。 就是一间间幽静别致的雅阁。 陈知安没有打扰。 只是喊来陈义,让他务必注意姑娘们的动静,谁他娘的要是敢用强。 直接乱棍打出。 ...... 就在陈知安正收割麦穗时。 长安城太子府诸无常也在等待收获果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拂扇轻摇,诸无常轻笑道:“不得不说,那小侯爷虽然是个草包,可这青楼开的不赖! 竟让他找到如此才女! 有此一首词问世,那苏熏儿,也足以流芳千古了!” “诗词乃小道!” 一个面目丑陋的男人坐在他对面,冷笑道:“没有力量,终究一切成空。 我大唐以武立国,守卫这边境不失的,是赳赳武夫,而不是那些吟诗作对的书生!” “乱世将起,北座王庭对我大唐虎视眈眈,西域佛国更是堂而皇之的度化我大唐百姓,整个西域边陲,都不知道还算不算我大唐领地了。 就连南边的巫族也跳出来搞事。 四面皆敌。 更别提禁区的上古遗族迟早会卷土重来。 满朝诸公却仿佛视而不见,整日舞文弄墨,醉生梦死。 无常兄... 你说这世道...还有救吗?” 诸无常哑口无言。 自己这好友各处都好,就是太过愤世嫉俗,大唐立国不过数百载,想要解决这诸多外患哪有这么容易。 除非有圣人临尘,否则想要压服诸国只是妄想而已。 至于禁区,那就更离谱了。 万年前荒古大帝何等惊才绝艳,镇压当世无敌,压服禁区皇族,逼得他们自封禁区,却也没办法彻底铲除。 如今人族长城都已经无人镇守,我们这种连个正经官位都没有的谋臣,谁他娘的能管得了这么多啊! 顾好当下才是。 默默端起茶杯饮下一口茶,诸无常起身看着月牙湖的方向,等待楼塌...... 第27章 舔狗不得好死 巡视完青楼,陈知安准备躲到落宝楼去。 毕竟两尊虚神境强者在一旁窥视。 他心里有点慌。 就在他挪步正准备离开时。 四楼包厢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随即一道身影破门而出,站在大厅里呵斥道:“周迁,你他娘的敢打我?” 陈知安疑惑地看过去。 只见那破门而出的身影,正是他的挚爱亲朋,花了一万两买下两首词的大冤种——狗哥! “什么情况?” 陈知安走过去,立刻就有一个清倌人附耳在他身旁讲了前因后果。 原来长安四公子看完戏幕,心情得到了极大的愉悦,都觉得不虚此行。 狗哥是个能处的。 想着老弟开青楼不易,便提议去楼上听曲儿赏舞,为老弟撑撑场面。 如果是平常。 爱惜羽毛的公子们定不会答应这个邀请,奈何今天被陈知安一场戏拍的着实舒坦。 也就半推半就应了下来。 刚上去就见苏熏儿正屈身谢客,一干风流才子抓耳挠腮,满场嗟乎。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有大作问世。 郡主李承仙酷爱诗词,当场被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感动的稀里哗啦,想要结识苏熏儿。 奈何苏熏儿深得陈知安真传,是个懂饥饿营销的,早就已经表明了今儿不见客。 眼见心上人失落。 周迁立刻表示要写诗一首,让伺候在身旁的清倌人给苏熏儿送去,直言她看过之后定然愿意出来一叙。 清倌人亲自去了一趟,然后两手空空回来了。 苏熏儿收了诗,但拒绝见客! 这下周迁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狗哥见这,立刻就喜了。 表示自己忽然文思泉涌,也要整一首词助兴。 只见他狂饮一口清酒,呼来笔墨纸砚,大笔一挥写下: “参差烟树月牙湖,风物尽前朝。 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 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 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此词一出。 不但清倌人愣住了,就连对狗哥嫌弃不已的李承仙,都惊讶的合不拢嘴。 其余小伙伴也是惊呆了。 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 狗哥那叫一个爽,在众目睽睽之下饱含深情地看着李承仙。 然后蜻蜓点水般在她眉心蹭了一下。 李承仙还在痴呆中,哪里顾得上反抗。 这下对李承仙倾慕已久的周公子不干了,一拳砸在狗哥眼门上。 把狗哥打出了雅间...... 听完这恩怨情仇。 陈知安眉头一皱。 周迁这厮该死,竟敢揍我的挚爱亲朋? “在青楼闹事?找个地方给他埋了吧!” 就在陈知安准备摇人儿去弄周迁时,只听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 柳七正吩咐一个瘸腿老头让他埋人。 陈知安脸色一黑。 老七有点飘啊! 礼部尚书家的老父亲可是个通玄境大佬,又是两朝元老,门生旧故无数,老来得子有了周迁。 把他埋了恐怕陈留候府都保不住自己。 那瘸腿老头也是个不怕死的,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把铁锹,真想去埋人...... 瘸腿老头还没动手,场间又有变化。 只见周迁白衣胜雪,手持一柄三尺青锋飘然落下大厅,冷冷看着苟尤权:“狗贼,你胆敢侮辱郡主,便是武安侯亲至也保不住你!" “小白脸,你多少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苟尤权冷笑一声,手腕转动。 一柄长刀破空而出。 脚掌在地上一蹬,苟尤权飞身而起双手握住长柄,以劈山之势猛然劈向周迁。 同为四公子,他们彼此之间境界差距不大。 但狗哥是谁,那是武安侯府的小侯爷,常年游荡在边境打草的猛人。 整日在长安城吟诗作对的贵公子和他没法比。 气势一起。 一股子铁血杀意涌出,让周迁脸色骤变。 “铖!” 青锋与长刀相击,元气瞬间激荡开来,周迁后退数步,脸上一片潮红。 苟尤权面色如常欺身而上,持刀再砍! “轰!” 古意昂然的三尺青锋碎裂。 周迁身形像炮弹般被砸在墙上,口中鲜血狂涌! 苟尤权霸气长啸一声,尾随而至。 抬脚踩在周迁胸口冷漠道:“小白脸,老子早就看不惯你了,之前被套麻袋你他娘的没长记性是吧!” 周迁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 他一直以为苟尤权能够和他并列四公子是因为郡主未婚夫的身份。 为此私底下不知道多少次阴阳怪气地嘲讽过苟尤权吃软饭,不配与他并列。 此时被踩在地上才明白,原来苟尤权的真实实力竟强悍若斯。 而且之前自己无缘无故被人套麻袋揍一顿,原来竟是这浓眉大眼的老六干的? “苟尤权,住手!” 李承仙终于从痴呆中回过神来。 她蛮横拽开苟尤权的腿,把周迁从地上扶起,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嘴角的鲜血。 见此。 苟尤权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李承仙是他的未婚妻,且不是陈知安和李西宁这般私底下定亲。 而是下了三书六聘,请了满朝文武吃酒,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的。 周迁钦慕她也就罢了,只要不出格,苟尤权顶多揍周迁一顿。 可你李承仙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甚至为他擦拭鲜血,这就有点过分了。 “承仙,你让开!” “不让!” 李承仙厌恶地看着狗哥:“苟尤权,你太令我失望了!” “周公子不过是打了你一拳,你竟把他伤成这样! 哪怕是他先出手,可也是你无礼在先,难道你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让开!” 听到李承仙的话,苟尤权眼底闪过失望。 “你要打他,先打我!” 李承仙像个护崽的母鸡,把周迁拦在身后。 而她身后,周迁抬起脑袋看着苟尤权,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 “很好!” 苟尤权笑了。 他苦心经营一年多,为了这门亲事特意从边荒赶回长安,甚至舍弃了天大的机缘。 本想用真心换真心。 没想到真心喂了狗。 笑容敛去,他一字一句道:“明日我让人把婚书给贵府送去,祝你们...白头偕老!” “你说什么?” 李承仙不可置信地看着苟尤权,情绪激动道:“苟尤权,你...你要退婚?” 苟尤权别过头去没有理她,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知安,老哥对不起你,你给我写的词,没用上... 我走了,以后江湖再见......” “狗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 陈知安叹道:“什么四公子,哄女人的玩意儿罢了,小弟在长安静候狗哥名动江湖...” “苟尤权,你给我站住!” 李承仙飞身而起,想要拽住苟尤权。 她虽然不想嫁给苟尤权。 但两人的婚约是皇帝下旨钦定的。 如果苟尤权因为此事退婚,丢的可不只是镇南王的脸,就连陛下的脸面也将不保... “滚!” 苟尤权回头冷淡看了她一眼,眼里再没了光,就像看一个陌路人。 气势攀升,狂暴元气把李承仙震退数步,冷漠道:“知安说得对,舔狗不得好死,以后咱们一别两宽,再无纠葛!” “唉...” 同为四公子的夏远候也起身离开。 路过李承仙身边时,他轻声道:“郡主,四公子的名声,是狗哥一手促成的... 你杀的那一百多个匪寇... 也是狗哥喂在你剑下的。 周迁... 如果不是因为你非要拉着周迁入伙,他有什么资格和我们站在一起? 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好自为之吧!” “是这样吗?” 李承仙身子微颤。 对着即将消失在门口的苟尤权吼道:“是这样吗?苟尤权,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第28章 谈谈赔钱的事儿 没人回应她。 此时,所有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她失魂落魄地回过头。 却见周迁脸色变幻,一溜烟竟想从那个洞口逃走。 他刚跑两步。 就被一个瘸腿老头给一铁锹拍了回来。 “砸坏了我的楼,还想跑?” 陈知安面无表情,一步步从楼梯上走下。 “陈知安,你一个废物,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周迁爬起来,冷冷看着陈知安。 周遭的目光太刺眼,就像一把把利刃射在他身上。 不断涌入耳朵的嘲讽声,更是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陈知安淡淡道:“动手不至于,开门迎客,哪有对客人动手的道理... 只是周公子砸烂了我的楼,要是没点表示,以后我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今天你砸我的楼,明天且不是别人就要来炸我的岛了?” 留下一万两,周公子去留随意!” “一万两?” 周迁地脸色铁青地看着陈知安。 建一座楼也要不了一万两,不过砸了个洞,你就要一万两? “怎么,嫌少?” 陈知安平淡道:“那就两万好了,毕竟你抱得美人归,把狗哥那份也出了吧!” “如果本公子不答应呢?” 周迁冷声道:“本公子就站在这里,你陈知安能把我怎么样? 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我周府头上?” 武安侯府周迁还有几分忌惮。 陈留侯府? 一窝子废物罢了。 居然还想趁火打劫。 “公子,你尽管离开。 在下倒要看看有谁敢阻拦,真当我周府无人了吗?” 一个身穿绿袍,腰间佩玉的男人从人群中走出。 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息强横一分,等他走到周迁身前时,已经变得气势凌人。 化虚境修为毫无保留倾泻而出。 强横至极的威压蔓延全场。 “天,居然是周礼!" “听说他早就跻身化虚境,是礼部尚书培养的接班人,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周迁是老尚书幼子,身边有个护道人很合理。 “毕竟礼部侍郎虽然官至三品,可在老尚书眼里,又算的了什么?" “有他在,小侯爷想要赔偿,恐怕难了!” 看到这位身穿绿袍的男人站出来,人们尽皆哗然。 礼部侍郎周礼、周府私家子、化虚境强者,周迁的护道人。 别说一个陈知安,恐怕就算是陈阿蛮亲至,也不敢说把他压服。 然而,人们的惊讶还没散去。 人群中又有一道身影走出。 “礼部侍郎好大的官威,不知道的还以为长安城是你周家的呢?” 来人是个老妪、她老态龙钟,声音沙哑阴冷,一开口便犹如寒风刮过大殿。 所有人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在她身旁,有一个白衣公子清冷看着陈知安! “西宁?你怎么来了?” 陈知安惊讶地看着那白衣公子。 这半年来,他和李西宁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妮子太冷,陈知安每次去也只是安静坐在一旁听曲儿,交谈甚少。 没想到今天青楼开业,她居然和余婆婆一起登门,而且还站出来为自己出头! “你不要误会,我是来寻承仙姐姐的...” 李西宁迎着他的目光,脸色微红,撇过头去轻声说道。 “见过姑爷!” 余婆婆向陈知安微微点头,迈着步子向周礼走去:“不知道老身够不够资格,让周公子赔钱?” “这老婆婆好强的气势!” 众人震惊不已。 “这老婆婆叫小侯爷姑爷,小侯爷又叫那白衣公子西宁,难道竟是西宁郡主亲至?” “多半是了。” “早就听说西宁郡主美若天仙,没想到她着男装也这么好看,好似谪仙临尘... 小侯爷...好福气啊......” 看到李西宁,围观群众瞬间酸了。 半年前陈知安和李西宁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大家都以为小侯爷这次栽了。 还没来得及弹冠相庆。 次日竟传出两座侯府结亲的消息。 还以为是空穴来风。 看这样子是真事儿? “陈二狗,你说...爷现在去大街上抢个姑娘,能不能成?” “嘿,菜市场挨一刀肯定能成!” 就在众人酸溜溜低语时。 周礼不满地冷哼一声,冷笑道:“西伯侯府,你们确定要为了一个废物与我周府为敌?” 大唐以武立国,这些世家的家主基本上都是当年和先皇一起拼杀出来的猛人。 别看礼部尚书是文官,实际上走的是杀伐路线,也就是这些年老太爷归隐,这才逐渐养出了点文气。 周礼身为礼部侍郎,可不是个柔弱书生,杀性极大。 老妪手持布满倒刺的长鞭冷笑:“是又如何?” “那你... 就去死!” 周礼在开口时已经一步踏出,元气激荡,杀意沸扬! 只见他身形如电。 携风雷之势向老妪一拳砸去! “轰!” 老妪早有准备,两道元气相击,整座登科楼都被浩瀚元气搅动的吱吱作响。 更有好几道窗户被震碎..... “该死啊!” 就在两人再次凝聚元气想要放手厮杀时,一道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 周礼和老妪同时一怔。 只觉眼前一花。 一道青衫落拓的身影出现在两人中间,苍白手掌摁住周礼的脑袋,脸上满是愤怒:“你当这是哪里? 这是老子的青楼啊! 你们一个个的都当这是擂台吗?” “老子好不容易找到奋斗目标,就是让你们在这里乱搞的?” 说完,他手掌向下一摁! “咔嚓!” 轻飘飘的手掌仿佛重若千钧。 只听两声脆响。 周礼双膝跪在地上。 青衫客心疼地看了看周礼的膝盖。 见其脚下的青石板完好无损。 这才骂道:“彼其娘之,你不赔钱就算了,为什么非要打坏我窗子?” “你...是虚神境?” 周礼抬头看着愤愤不已的青衫客,心中骇然不已。 他是化虚境后期,这人能够无声无息把手掌摁在自己头顶让他毫无抵抗之力,至少是一尊虚神无疑。 青楼怎么会有这种强横存在? “是柳先生!” 有吃瓜群众惊叫道:“柳先生竟也是修行者?” “而且是虚神境强者,再进一步便可称小宗师的无上存在!” “天呐,这世界是疯了吗? 我他娘的居然和虚神境大佬喝过酒?” 人群中,一个猥琐胖子心里咯噔一声,悄悄退至众人身后。 老子以莫须有罪名弄进大牢里的,竟是一尊虚神境大佬? 第29章 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柳先生,我们可以谈谈!” 周礼瘫跪在地上,脸色铁青道:“本官愿意赔偿,两万两我们马上就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果早知道青楼有柳七这尊虚神境大佬,他根本不会这么强硬。 两万两白银而已,算不得什么。 礼部虽然比不得户部,但名义上可是掌管着整个大唐的江湖。 那些修行宗门每年上供的孝敬也是笔不小的财富。 虽然上供的宗门都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宗派,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周府的家底。 可不是外头传的那样两袖清风... 他本以为柳七会答应。 却见柳七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三万!” 周礼两只膝盖已经没了知觉,生怕晚了就废掉,想要尽快脱身,咬牙道:“我们出三万两!” “不是钱的事儿!” 柳七眉头微皱:你们能不能走,得我老板说了算!” “老板?” 周礼茫然地扫过四周。 待看到负手而立的陈知安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一个连修行者都算不上的废物居然真的是东家? 不是柳七推到前台的傀儡? 不消说陈知安,就连他爹陈阿蛮周礼都没放在眼里过。 没想到今天竞要在这个废物面前低头做小。 奈何形势比人强...... 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周礼沙哑道:“小侯爷,周某失手打碎了贵楼的窗户,愿意赔偿三万银钱,还望小侯爷高抬贵手......” 陈知安把他的脸色变幻看在眼里。 面露难色道:“按理说三万银钱修楼是够了,可狗哥是我挚爱亲朋。 你家周迁不当人子,逼得狗哥远走江湖,从此生死两茫茫....” “狗贼,你还要脸吗?” 周礼还没说话,站在一旁的周迁怒不可遏跳了出来。 三万两银子不说修楼。 就是买下青楼都绰绰有余。 听这狗贼的意思... 竟嫌少了? 而且苟尤权走江湖是早就决定了的。 今天也是为苟尤权践行才有四公子携手登岛,关老子什么事? 陈知安淡淡扫了他一眼:“既然周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柳先生,找个坑埋了吧!” “愿意,怎么不愿意!” 周礼跪在地上扯了扯周迁的衣角,恨不得一巴掌呼死他! 彼其娘之。 你装逼也分个时候啊! 老子都快废了你还在乎这身外之物? “四万!周某愿出四万两!” 说着他从储物戒掏出一枚钱袋。 肉疼不已地数了八十颗拇指大小的元石递给陈知安。 陈知安接过元石又仔细数了一遍。 确定一颗不少。 瞬间变脸堆笑道:“哎呀,周大人怎么跪在地上? 来人,赶紧扶周大人起来。 舞女、琴师、你们还愣着干啥? 接着奏乐、接着舞! 给周府两位贵客专门来一曲儿!” 随着他一声令下。 青楼的姑娘们重新起舞。 周府两位贵客更是被推上了主座。 盛情难却, 周礼边看边吐血,最后彻底晕了过去...... 见此,陈知安惋惜地叹了口气。 又找周迁要了三百两的演出费,这才恭送他们离开。 看着脚步沉重的周公子。 陈知安依依不舍地挽留。 奈何周公子去意已决,只好定下死约,让他以后常来...... 周公子走后。 李承仙也被府上的侍卫统领带走了。 对于这位郡主,陈知安无话可说。 只是叫李岚清算清楚他们四人的消费明细,让她一分不少地结账走人。 离开前,李承仙恨恨地剐了陈知安一眼。 陈知安觉得莫名其妙! 有点后悔没有替狗哥给她两耳巴子! 想了片刻。 他跑到登科楼十二层最豪华的包间,撬开李承安那狗贼的大门。 把先前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李承安表示关他鸟事。 陈知安说李承仙是你老爹的亲侄女,和武安侯府定亲还是你老爹牵的线,要是知道这事儿肯定高兴的起飞...... 李承安顿时来了兴致。 连夜跑皇宫报喜去了...... 听说没过多久皇宫就有两个执掌太监去了镇南王府。 镇南王常年坐镇南疆。 长安城的府上是没有主人的。 连个敢求情的都没有,两个执掌太监跪在地上边打边哭,手都打肿了! 陈知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摇椅上听西宁弹曲儿...... ...... 千金楼。 两个样貌普通的中年汉子一边涮着羊肉,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 他们桌上已经垒了高高一叠空盘子。 这两位,正是先前隐藏在暗中的虚神境强者。 他们最初并没有吃火锅,毕竟身为杀手,执行任务的时候要时刻保持警惕。 奈何火锅的香味一直往他们鼻孔里蹿,而等待的大火又一直没能烧起...... 他们只好现身要了一个鸳鸯锅。 这一吃,就是两个多时辰...... “大哥,按理说这千金楼早该起火了...... 杀手老二从锅里捞起两片羊肉低声道:“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栽了?” “多半是了。” 老大不满道:“制定计划的时候我就说用不着那些垃圾,我们两尊虚神,哪怕柳七再强又如何? 砍瓜切菜罢了。 先生偏偏不让,说什么草灰蛇线伏线千里...... 读书人就他娘的是废物!” “那我们怎么办?” 老二忧心忡忡道:“咱们毕竟是河间魏家的供奉,魏家主给的钱可不少。 如果啥也不做,恐怕魏家主那里不好交代啊!” “再等半炷香,要是还没动静儿我们就自己动手!” 老大捞完锅里最后一片肉,沉默片刻:“要不...再来十盘?” “听大哥的,我要银刀!” 两人相视一笑。 这千金楼的火锅,真他娘的好吃! 就在两兄弟吃的火热时,一袭青衫忽然站在他们面前,满脸噙笑道:“两位大哥,味道还成吧?” “还成!” 老大嘴里塞满了羊肉,头也不抬瓮声道:“老子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 “大哥...” 老二伸腿碰了他一下,不停努嘴。 “踢我干啥?” 老大不满地瞪了老二一眼:“快吃啊,吃完了好办事儿!” 老二懦懦道:“柳七来了!” “谁来了?” 老大豁然抬头,看着那青衫落拓的男人。 “我来了!” 柳七两只手掌分别摁住他们的脑袋,微笑道:“你们是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第30章 捏死两尊虚神 “你们是自己找个坑埋,还是我帮你们挖?” 随着柳七微笑说出这句话。 整个大堂的空气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仅剩的几桌客人见情况不对,丢下筷子就跑。 登科楼里的热闹他们可都去看了的,知道柳七这厮钟爱埋人。 就连化虚境的礼部侍郎都被他单手压跪。 这会儿又要埋人,怕是要溅血。 ...... “你早就发现我们了?” 感受到头顶引而不发的无尽杀机,老大瞳孔微缩。 须臾又平静下来,冷淡道:“都是虚神境,我不信你能只手镇压我兄弟二人!” “魔道散修黑白双雄嘛,灭了青阳满门的存在,我本来不敢只手镇压你们......” 柳七像看智障般看着二人,道:“偏偏你们吃了火锅,偏偏岛上来了个用毒的行家,你说巧不巧?” “你用毒?”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调动元气,发现气海果真空空如也! “没骗你们吧!” 柳七微笑道:“我们老板托我问一句,是谁特么这么不要脸,居然遣了两尊虚神境来杀他?” “老子就是看不惯他,没人命令我们!” 老大色厉内荏道:“你也是虚神,应该知道毒素虽然能侵蚀我们的气海,却不能侵蚀我们的阴神!” “所以呢?” 柳七问道。 “所以你不能动手,我们念头一起瞬间就能阴神远游,哪怕有那个老太婆守着陈知安,也挡不住我们拼死一击!” “哦?我不信......” 柳七眉头一挑,手掌猝然摁下。 只听两道宛若西瓜迸裂的声音响起,两尊虚神境强者的头颅迸裂。 柳七捡起桌上的餐布擦掉手上的鲜血,又小心翼翼地将他们的尸体扶稳。 让他们看起来像是喝醉了般,确保不会吓到别的客人。 这才微笑道:“你们可以阴神远游了!” 黑白双雄的阴神惊呆了。 没料到柳七居然真敢出手。 虚神境虽然能阴神出游,可并意味着可以彻底摆脱肉身。 如果阴神远游三日不回,就只能烟消云散。 只有孕养出道种的通玄境,才能将阴神寄托于道种。 这也是通玄境被尊称为小宗师的原因...... 柳七一言不合就把他们脑袋捏碎,除非他们能够在三日之内找到契合的肉身夺舍,否则必死无疑... 生死当前。 两尊阴神对视一眼,顾不得报仇。 瞬间消失在柳七身前。 他们要提着陈知安的人头去邀功,如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落宝楼外。 一个身材魁梧头发花白的老头蓦然抬头,嫌弃地看了那两尊瞬息而至的阴神一眼。 手掌向虚空一拽。 像捉小鸡般捉住阴神、 然后轻轻一握! “嗤!” 两尊阴神瞬间化作灰灰。 老人嫌弃地拍了拍手掌,就像在拍手上的灰尘..... 落宝楼最高处。 陈知安一边听着小曲儿,一边听着私人秘书李岚清汇报战果,对外面死了两位大佬的事儿一无所知。 此时亥时将过,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岛。 剩下的要么是无惧清道夫的权贵,要么是要留宿的朴客,总之...可以数钱钱了。 “老板,截至目前,酒楼、赌坊、戏院、歌舞场、迪厅、勾栏处加起来收益七万六千四百二十九两银钱,初步估算,利润四万九千两银钱......” 李岚清抱着账本把今晚汇总的收入念出来,眼底尽是震撼。 她早就知道青楼必定会赚钱。 可没料到开业第一天便这么赚钱,整整七万两银子,以她之前在清乐坊的收入来算,差不多要不吃不喝干一百年才能凑齐。 可这,只是青楼一个晚上的收益罢了。 虽然不是纯利润,也足够骇人了。 就连隐藏在暗中的余婆婆听到这个数字都惊讶地转过头来。 李西宁或许不明白这些收益的意义。 她身为余老太君的侍女,更是执掌西伯侯府小金库的管家,可明白挣钱有多么难...... 早些年西伯侯坐镇西疆,冒着风险操持边境走私一年收益也不过八十几万两白银而已。 这青楼不过弹丸之地,只此一夜的收入竟就七万多两? “不要太乐观!” 陈知安接过账本,边看边道:“这只是青楼初开,加上我们造势足够猛,长安城的百姓图个新鲜罢了。 过了今晚登岛的客人至少要减掉三分之一。 乱世当道,不是谁都能掏得起五两银子登岛的! 不过今晚过后,青楼算是在长安城站住脚了! 细水长流,不急于一时!” 看完账本。 陈知安又道:“拿五千两给大家发喜钱,剩下的就先入库吧,赌坊底子太薄是没法钓到大鱼的。” “是!” 李岚清微微一怔,应下声来。 青楼给的工钱已经远超别处了。 就连服务员一个月都有二两银子。 管事更是达到了惊人的五两,而且每月还放七天假期。 现在岛上员工将近七百人,五千两哪怕平分,每个人也能分到七两,比三个月工资还高...... “老板没跟错啊!” 低声嘀咕了一句后,她转身离开,错失花魁的怨念终于彻底散了。 李岚清前脚刚走。 柳七又推门而入。 “老板,那两尊虚神已经埋了。 我在落宝楼栽了一颗柳树,亲手把那两尊虚神境肉身埋了下去......” “这么快?” 陈知安面色一喜,先前那两尊虚神在暗中窥视,叫他寝食难安。 特意把余婆婆留下。 又耗费十枚元石开启落宝楼的防御阵,生怕那两位大佬不讲武德来干他。 没想到不声不响。 两尊虚神居然真叫老七给埋了。 “还得多亏了余婆婆的堕神散,不然打起来千金楼就毁了!” 柳七朝黑暗中微微颔首,又拱了拱手。 余婆婆赶忙站起来回礼,直言不敢。 她虽然年纪大,但只是化虚境而已。 这柳七可是虚神境强者,只手就能灭她的存在,她哪里敢怠慢。 说实话。 到现在她都没有摸清柳七的底,隐隐觉得这位青楼掌柜恐怕不是一般的虚神境这么简单。 毕竟一般的虚神境可没资格只手镇杀两位虚神境。 每每想到这厮找她要堕神散只是因为担心毁掉青楼,而不是担心打不过那两位刺客的画面... 她都觉得无比荒诞! 虚神境是完全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 在江湖可担任一宗之主,在庙堂可执掌一部衙门。 可他居然在一座青楼做掌柜。 还是在陈知安这个连先天境都没有踏入的纨绔手底下做事,而且甘之如饴...... 这里头的根由。 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老七,有问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吗?” 陈知安没余婆婆这么震惊。 只关心到底是谁想杀他。 毕竟他家两位便宜老哥比这厮藏的深多了,不也被人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吗? 一尊虚神做青楼掌柜,这很合理。 “没有,我怕他们气海恢复毁掉千金楼,所以直接杀了。” 柳七平静道:“不过这都不重要,敢在青楼闹事,谁来都一样,自掘坟墓罢了!” 第31章 欢迎主人前来度假 太子府。 李承定抬头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诸先生,你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这青楼,可没塌啊!” “殿下,下臣失手...无话可说!” 诸无常起身深深朝李承定一拜:“下臣机关算尽,却没算到柳七竟是一尊虚神境强者。 更没料到黑白双雄名扬江湖,竟是两个废物,无声无息便死在了千金楼......” “罢了,错不在你!” 李承定扶起诸无常,脸色阴沉。 这次刺杀虽然是诸无常谋划。 可行动之前他也首肯了的。 按理说杀个一品武者,两尊虚神应当万无一失才对。 偏偏失手了。 就连骚乱都没有掀起半点...... 深深吸了一口气,李承定压下心中的怒意幽幽道:“那个狱卒,知不知道这次刺杀的幕后是你?” “绝无此可能!” 诸无常低声道:“此事就连士元兄都没有参与,只是挑拨了四皇子府一个门客出面。 而那个门客是二皇子殿下埋在四皇子身边的暗卫! 他立功心切,还以为抢了士元兄的功劳... 所以哪怕此事泄露,陈阿蛮抽丝剥茧,至多到二皇子和四皇子那里便断了!” 李承定脸色稍缓,沉声道:“还是把那狱卒处理了吧,切不可让陈阿蛮知道此事有我们的影子在里头!” 陈留甲给他的阴影太重了。 当年长安城那场屠杀,屠了皇后满门,也屠了他的无敌道种! 无人可知。 十多年前他便已经是通玄境,可如今...依旧是通玄境。 自那场屠杀后,他实力再没半点进寸。 道种枯萎。 陈留甲一日不亡。 他念头便一日不能通达... “是!” 诸无常低头应诺。 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 翌日。 陈知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刚起床就见李岚清拿着一封信进来,脸上挂着莫名的怜悯。 “老板..... 老板娘走了,离开前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陈知安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 昨天西宁登岛他就十分好奇,只是事情太多没顾得过来问。 本想着不急于一时... 没曾想她居然离开了,而且还留下一封信? 想到昨天晚上狗哥的悲惨遭遇,他不由得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小爷也要绿?” 打开信封。 里面空空无也,只有一支木簪。 陈知安疑惑地看着李岚清。 “你确定这是给我的信?” 李岚清脸上的怜悯意味愈浓:“西宁郡主让我转告老板——她离开长安了,这一走至少十年。 如果十年后老板未娶... 她就嫁给你!” “她本来想等老板醒了再走的。 天上忽然飘下一朵梅花,把她给拐跑了。” 陈知安:“......未过门的媳妇儿被梅花拐走了?” “是天璇子!” 柳七不知何时也来了落宝楼。 “西宁郡主大约是被天璇子带走的!” “天璇子...又是哪位?” 陈知安懵逼抬头问道。 "道门掌教、天生道体、返真境大宗师,当世已知最强大的女人!” 柳七露出几分神往,感叹道:“她的道种是一株寒梅! 道门遁世后,她已经有很多年没出现在世人眼前了。 没想到居然会从洞天中摘下一朵梅花,为老板娘指路...... 老板娘...好深的造化!” “可是她拐走了我的媳妇儿。” 陈知安瞪了空空如也的天空一眼,问道:“你知道道门在哪里?” 柳七负手道:“知道,也不知道...” “什么意思?” 陈知安问道。 “乱世不至,道门不出!” 柳七道:“供奉道祖处,皆是道门! 道门所在...... 传闻是道祖飞升后留下的洞天,非圣人不可窥,只有乱世将至,道门才会显化世间!” 陈知安琢磨道:“你的意思是每个供奉道祖的道观都是道门入口,但只有圣人才能进入。 或者乱世来临,道门才会主动出世?” “对! 反正我师父是这么说的!” “什么是乱世? 大唐天灾不断,边境烽火四起,算不算乱世?” 陈知安又问。 “不算!” 柳七沉默半响,开口道:“禁区动乱,上古遗族叩关,人族长城剑吟,就是乱世......” “西宁说她十年之后回来,且不是十年之后就乱世将至?” “不能这么说!” 柳七莫名笑道:“所谓乱世不至、道门不出。 只是对我们而言罢了。 并不适用于道门内的人... 毕竟他们又不是罪人,想什么时候出来全凭心意...都是可以的!” “呵!” 陈知安瞪了他一眼:“你还不如说她被困在里面出不来,小爷还觉得安慰几分......” 柳七理所当然道:“我不会说谎!” “滚! 幸灾乐祸,你们俩都滚!” 陈知安把木簪别在头上。 恼羞成怒开始撵人。 “其实老板大可不必伤心!” 柳七笑道:“这木簪至少可以抵挡通玄境小宗师三次全力一击! 老板娘把它留下,想必心里还是有你的!” “真的?” 陈知安眉头微挑,取下木簪打量,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会说谎!” “对,柳先生的人品还是有保障的!” 陈知安美滋滋地把木簪插在头上,问道:“你过来是有事儿?” “张小二死了!” “谁?” 柳七道:“张小二,那个狱卒!” “欠我钱那个?” 柳七嘴角微抽。 “是,他淹死在月牙湖,仵作说是失足落水!” “可惜了!” 陈知安惋惜道:“他还欠我四百九十五两银子呢!” 柳七沉默... “小清儿,你和柳先生看好青楼,我先去甩两竿!” 陈知安惋惜一阵后。 动身去了楼顶... 西宁走了! 留下一支木簪。 陈知安并没有太失落。 和西宁的定亲本来就是一件比较荒唐的事儿。 要说感情. 他对西宁有是有。 但大约不多,止步于见色起意的阶段。 而西宁对他,恐怕恨多余爱...... 只是这世道,女子哪怕身份再尊崇,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 这次西宁随道门天璇子离开,也未尝不是她对自己命运的一种反抗...... 抬头看着天空,陈知安自语道:“既然你定下十年之约,那就十年后再看好了。 总归我才十七岁,不亏!” 从储物戒掏出半截香点燃。 陈知安在躺椅上摆了个舒服姿势:“统子,给爷来七十元石的时间,定制阳光沙滩奢华度假模式!” “叮,收取七十元石,收取私人订制费两千银钱。 请宿主携带好随身物品,交易即将开始!” 一阵红光扫过。 陈知安眼前景色变幻,瞬间置身一片金色沙滩之上。 入目处。 波涛汹涌,浪花儿喧嚣。 各种肤色的莺莺燕燕们正在沙滩上嬉戏打闹...... 而他身边。 四个祸国殃民级别的姑娘脆生生道:“欢迎主人前来度假......” 第32章 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陈留侯府! 陈阿蛮手指碾碎一封密信。 “小李子贼心不死呐,三天两头搞我儿子!” “死了就老实了。” 老管家干瘪沙哑的声音响起:“我走一趟太子府?” “还不行...!” 陈阿蛮眉头微皱:“老李这些年太低调,就连边境烽火四起他都无动于衷,恐怕到了返真境圆满的紧要关头..... 一尊圆满境的大宗师。 我没太大把握搞死他!” “他迟早会对你出手的!” 老管家淡淡道:“李二和他爹太像了,天性薄凉。 为了试探你连结发妻子都可以弃之如敝履,更何况一个儿子? 他登临圣境那一日,就是举起屠刀之时!” “就看谁先迈出那一步了!” 陈阿蛮幽幽道:“老黄,你去一趟陈留,把那群老家伙给知安送去,他不是在搞什么青楼执事么? 正好帮老子分担下。 贼他娘,两千人吃钱太狠,我是真养不起了!” 老管家眉头一挑:“你是决定把陈留甲留给小侯爷了?” “不给他还能给谁?” 陈阿蛮脸上闪过一丝苦恼:“现在老大的境界连我都看不懂,老二得了朱轻候剑意,成圣是必然的事情...... 老四...老四恐怕是那位存在转世..... 陈留甲留给他们只是负担而已。 除了知安,我还能给谁?” “倒也是!” 老管家叹道:“幸好有小侯爷啊!” “是啊,幸好有知安!” 陈阿蛮道:“老黄,你明天就去陈留。 老子就不信,六十几个化虚、两尊虚神境还他娘的护不住我儿的安全!” 老管家嘴角微抽。 这种阵容,别说护卫一座青楼,就是护卫一座王府都绰绰有余...... ...... 大唐河间! 魏府议事堂。 魏家家主魏忠礼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一柄玉剑,向来以温文儒雅著称的他此时显得有些阴冷。 黑白双雄两尊虚神境强者是他苦心经营的底蕴,只不过是去杀一个废物,居然无声无息便被埋了... 这两尊虚神境强者的死,比儿子魂灯熄灭还要让他心痛。 儿子随时都可以生。 可虚神境的供奉,不是随时都能培养的。 挥手抹去玉剑的印记。 他开口道:“长安飞剑传信,让本座出手刺杀陈知安,你们谁能告诉我。 我魏家...该不该出手?" 议事堂内鸦雀无声。 魏家从来都只是魏忠礼一个人的魏家。 大家早就习惯了家主一言决断。 此时家主忽然发问,在座的人都有些惊异,不敢擅自开口。 “子秋,你怎么看?” 见没人发言,魏忠礼蹙眉点名道。 “父亲,孩儿认为应该出手!” 一个白面书生站起身来,犹豫道:“陈留候一介草包,至今也就化虚境而已。 杀了陈知安,一方面可以得到长安方面的信任,另一方面,也可以为子献报仇! 甚至,陈知安一死,我魏家和西伯侯府结亲,也未必没有可能。 这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子秋所言在理!” “听闻那陈知安不过一武夫而已,连先天境都没有踏入,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我赞同出手!” “对对对,我也赞成!” 魏家一群人纷纷开口附和。 魏忠礼漠然看着闹哄哄的大厅。 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偌大个魏家。 传承千年。 竟连个能出谋划策的都没有。 个顶个都是蠢货! 陈知安要是这么好杀,为何两尊虚神境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就被埋了? 陈阿蛮要是真这么简单,以长安那位的脾气,又何必偷偷摸摸让自己出手? 恐怕早就亲自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陈留候到底有什么底牌,但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如此浅显的道理。 竟无一人能看出来。 只是魏家已经陷得太深。 没法子调转船头了! 而且老祖宗的宝典在那位手中,没有宝典,他始终没办法再往前一步... ...... 虚拟空间。 陈知安身穿沙滩裤,脚踩烂拖鞋,嘴里叼着果汁儿,悠闲躺在摇椅上。 看着身边捶背捏腿的小妖精们,脸上满是不舍! 这已经是他进入这片空间的第七十天。 再过一分钟。 这片沙滩就不再是他的了。 这段日子。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乐不思蜀。 也终于知道什么叫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不是没拒绝。 奈何世道崩坏。 总有小妖精坏他道心。 毕竟当茫茫多沉鱼落雁风情万种的妹纸俏生生站在面前,让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时... 修不修行的,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叮!本次交易完成,请宿主扶好墙...” 天空中响起统子么得感情的声音。 “笑话,小爷需要扶墙?” 随着一道红光扫过。 陈知安扶墙而出... 与此同时。 他体内那道潺潺流动的气血溪流骤然一颤。 气血所过之处,全身经脉都仿佛受到刺激不停颤动着,牵动身体也跟着打摆子...... 直到许久之后气血小溪才重归平静。 陈知安扶着摇椅的把手:“贼他娘,身体有点虚啊,得亏没人瞧见...”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只见遮住阳光的那片云层依旧,没有半点变化。 特意点燃的半支香也还是离开前的模样。 果然... 哪怕虚拟空间里度过七十日。 现实世界,不过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而已。 统子的时间和现实并不一致。 应该不是处于同一片时空...... 待气血归寂后。 陈知安伸出手掌在虚空微微一握! 指缝中骤然响起急促的呜呜之音。 --炼气境中期! 沙滩观海七十天。 让陈知安的修为横跨四个小境界。 从先天境后期一举跻身炼气境中期! 抛开那些妖孽不谈。 不到十八岁跻身炼气境中期。 在同龄人之中已经勉强可称天才了。 就算是戴着帽子仗剑远游的狗哥,在十八岁好像也只是炼气境而已。 所谓炼气。 就是将吸纳入气海的元气炼为己用。 如果此时陈知安手持长剑,便可以将元气渡入剑中,虽然不能剑气外放。 但有元气加持和没有元气加持的剑,杀力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陈知安修行的是武道残卷,走的是神魂一体肉身无敌的路子。 对敌完全没有演化元气或加持兵器的必要。 他有信心。 一拳之下。 能够镇杀一般的炼气境修行者! 熟悉完身体的变化。 陈知安挥手散去元气,又变成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第33章 我,是一名剑客 时间溜得极快,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这天。 青楼来了一群老头。 “小清儿啊! 哪有什么负重前行,不过是有人在替你岁月静好罢了!” 目光扫过台下一个个老弱病残。 陈知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青楼开业没几天。 陈阿蛮就给他整了这一出! 原本楼里就已经有了二十一个老头儿了,万万没想到陈阿蛮这么狠,招呼都不打又给他弄来四十几个...... 贼他娘。 我还开啥青楼。 开养老院算逑! “老板,他们不白吃,要干活的!” 头发花白的老杨头老脸微红,建议道:“咱们可以在狐儿山上造房子。 住不完的房子就租出去。 空闲时间也可以去拉车,这不就有钱了么?” “好贼,没发现你还是个专家呢?” 陈知安瞪了杨老头一眼。 让这么群缺胳膊少腿儿的老头去拉车,你还是人吗? 又叹了口气。 陈知安朗声道:“老哥哥们,陈阿蛮不当人子,咱不能做缺德事儿! 来了青楼就跟回家一样。 我陈知安把话撂在这里,只要青楼一天不垮,大家就一天不会挨饿! 和上一批老哥哥们一样,你们还是做执事,每个月发五两银子的工钱!” 台下鸦雀无声。 四十几个老头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陈知安。 大约是不信... 陈知安尴尬地轻咳一声,正准备让李岚清带他们下去。 却见老杨头脸色一板,吼道:“小崽子们,还不赶紧谢谢老板,都他娘的哑巴了吗?” 蓦地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诺,谢谢老板!” 不过四十几人。 声音却宛若惊雷炸响。 吓得陈知安差点跌下楼。 这些老哥哥,声音有点大啊! 沉默半响,他招来身后的李岚清,低声道:“给老哥哥们送千金楼赌坊去看场子,让老瘸子带... 有人闹事儿就躺地上讹死他们! 千万别再安排进登科楼了,我怕他们身子骨受不了!” 李岚清嘴角微抽。 无端想起前两天身残志坚的杨公子好不容易斗地主赢了钱,结果因为撞瘸了老瘸子被讹三百两的场景... “老板,人干的事儿,你是一件不干啊!” 腹诽两句后。 她小心翼翼地领着一帮子老头朝千金楼走去。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也被讹。 ...... 送走老头儿们。 陈知安脸色变得有些复杂,轻声道:“老七,你说陈阿蛮在想什么?” “不知道...” 柳七淡淡道:“总归不会害你就是了!” 陈知安微微一怔。 感慨道:“要不是你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身边藏了这么多大佬... 六十多个化虚,一尊虚神... 贼她娘,大唐的皇子们也不过如此吧? 柳七冷笑一声。 何止不过如此。 大唐四位皇子除了太子李承定外,其余三个能有一尊虚神境护道人就已经算了不起的成就了。 三皇子李承安更是连个虚神境的护道人都没有... 鬼知道那位侯爷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强悍的老头儿。 “我以为陈阿蛮和我一样是被祭天的废物,原来废物只有我一个而已,这个老六...” 陈知安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太子莫名其妙想搞死他,毕竟他和太子无冤无仇。 原以为是便宜二哥在外头结下的仇怨。 现在看来。 小一辈气运之子多半还没发力。 是老一辈惹祸精在作妖...... “彼其娘之。 你们惹不起陈阿蛮,就拿老子撒气? 给老子等着...” 闷闷吐出一口怒气。 陈知安幽幽道:“青楼的执事部、情报部、后勤部...该正式启动了...不然小爷感觉自己是个聋子瞎子!” “再等几天!” 柳七道:“除了执事堂的老哥哥们,无论是小清儿还是陈正都是新手,等他们吃透军情手册和财务管理手册再说!” “你看着办吧。” 陈知安摇了摇头。 人才培养这种事儿,他懂一点,但不多,柳七才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还有件事...” 柳七平淡道:“狐儿山上有两尊虚神,已经藏了大半日了。 许是在等我离开... 然后杀你!” “杀我? 你他娘的不早说?” 陈知安脸色微黑。 跳起来躲到柳七身后。 扪心自问,他已经够低调了。 莫名其妙总有人想刀他是几个意思? 莫非又是陈阿蛮的锅? 老子只想安安静静开个青楼。 都他娘跳出来搞事。 “七哥...能不能给他们埋了?” “埋是可以埋... 不过目前还不知道他们是谁的人...” “他们都要杀我了,我还管他是谁的人?” 陈知安气愤不已,怒道:“七哥你喊上杨老,一起去给他们埋了!” “用不着杨老!” 柳七淡淡:“两尊虚神境而已...” 话落。 柳七一步踏出。 凌空虚度而去! 陈知安睁大眼睛。 只见须臾之间。 柳七的身形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来者何人?” 狐儿山上蓦然响起两声暴喝! 两尊虚神境强者拔地而起。 一黑袍老者。 一红袍青年! 柳七负手立于虚空:“你们阴神入侵青楼,过界了...在下送你们归寂!” “狂妄!” 黑袍老者冷哼一声。 枯瘦手掌结出一个玄奥印记,大喝道:“太玄印!” 随着他话音落下。 一只魔掌从天而降。 柳七头顶三丈的天空都被魔掌笼罩。 黑压压一片。 宛若天倾。 浩瀚威压甚至在月牙湖上形成一个清晰掌印。 “破!” 柳七手指轻扣。 转瞬形成一只青色巨掌。 “轰!” 魔掌瞬间被青色巨掌拍碎。 巨掌去势不减,将那黑袍老者握住。 柳七迈步登天而起,平淡道:“速度太慢,太玄印不是你这么用的!” “死!” 就在黑袍老者被困在青色巨掌时,一道璀璨刀光袭来! 刀光如匹! 瞬间将柳七淹没! 红袍青年持刀而立,叹气道:“李修罗在此,你还敢分心? 没听说过修罗刀出,血海浮屠么?” 红袍青年是个老六。 先前柳七凌空虚度而来时。 他阴戳戳退了几步。 趁着两人打斗的间隙憋出了绝学修罗刀。 此刀一出。 他有信心能够将这装逼犯斩为肉泥。 看着被刀光淹没的柳七。 李修罗还刀入鞘,轻叹道:“别怪李修罗,刀一出鞘...杀戮就由不得李修罗了!” “哦? 是吗...” 刀光散去。 只见柳七竟毫发无损站在虚空,手中握着一柄凡铁剑。 李修罗脸色骤变! “你怎么会没事?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你这四处漏风的刀阵,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破解。” 柳七低头看着手里的剑,叹了一口气道:“世上总是这么多愚蠢的人,一次次刷新我对愚蠢的认知!” 说完他转首朗声道:“老板,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修行的是什么道么? 看好了! 我其实,是一名剑客!” 话落。 只听剑鸣骤响! 一道璀璨剑光划破虚空。 茫茫剑气掠过李修罗。 又掠过更远处的黑袍老者。 最终落在狐儿山悬崖石壁上。 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剑痕! 剑光所过之处,生机尽毁,万物寂灭...... 一阵微风拂过! 僵直站在虚空的两尊虚神境强者如同破碎的瓷器、哗啦啦碎成一滩肉泥...... 第34章 没一个简单货色 “握草!” “握草!” 落宝楼上,陈知安遥遥看着装逼的柳七。 震惊的合不拢嘴。 他一直知道柳七很强,但不知道他竟这么强... 之前无论是毒杀黑白双雄、捏死两位剑客、还是单手压跪礼部侍郎周礼,都显得有些低调。 看多了陈知安甚至一度以为虚神境杀伤力不过如此。 也就比他强一丢丢而已。 此时方才知道,这厮竟强的如此离谱。 他要是全力出手。 恐怕这青楼,经不起他一剑祸祸... “这后生... 强的有些过分了!” 老杨头不知何时出现在陈知安身后,声音罕见的有些沉重。 “杨老,是虚神境都这么强,还是独独柳七这么强?” 陈知安转过头,看着老杨头问道。 “不好说!” 老杨头沉声道:“我怀疑柳七没有用全力,不过只凭这一剑,他在虚神境中已经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硬要算的话... 就拿李修罗来说,如果他的杀力是一,柳七这一剑,就是五...” “李修罗... 是那个刀一出鞘,杀戮由不得他的阴货?" 先前那厮出手时陈知安还以为是个高手,原来也是一剑秒的货色。 “你以为他很弱?” 老杨头冷笑道:“李修罗原名楚风,四皇子的护道人,今年不过六十几岁就已经进阶虚神后期。 被誉为千年难遇的修道天才,极有可能在百年之内跻身通玄的存在! 皇帝老儿特赐其修罗诀。 他便将名字改成了李修罗,这些年风头正盛,如果不是遇到了柳七...” 陈知安脸色微僵。 毕竟他号称是百年难遇的天才! 千年难遇和百年难遇。 孰大孰小他还是分得清的。 跻身化虚境后,阴神滋长,活个三百多年不成问题。 听说进阶虚神后。 寿命更是长达五百多年... 李修罗不过六十几岁就已经跻身虚神境后期,现在还是少年... “后生可畏啊,老咯!” 老杨头感叹一声,背着手准备回千金楼。 便在他迈步时,双手笼袖头发稀疏的老管家忽然出现在陈知安身旁。 老管家看了远处的狐儿山一眼。 幽幽道:“小雀儿,你去一趟金科巷,告诉李家老四,以后狐儿山姓陈了!” "小雀儿... 谁是小雀儿?" 陈知安疑惑看着忽然出现的老管家,正准备询话,却见老杨头身体瞬间绷得笔直。 负在身后的手更是赶忙撒开。 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模样... “是,统领!” 谄笑着应声后,老杨头卷起一道残影,转瞬便消失在落宝楼。 跑得贼快! 陈知安张了张嘴。 没敢说话! 娘嘞! 老管家果然不是个简单货色。 一尊虚神境强者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 至少得通玄以上了吧? 陈阿蛮到底藏了多少老阴比啊! 而且这老阴比也太勇了吧,四皇子的狩猎场,说拿就拿的吗? 老管家压根不理会他。 双手笼袖幽幽看着正踏空而回的柳七,桀桀笑道:“后生,是道门中人?” 柳七双眸微眯,也幽幽看着老管家。 许久之后才说道:“没有入过道门,不敢以道门人自居!” 老管家摇了摇头:“可惜了,以你的资质,如果入了道门...” 柳七打断他的话,轻声道:“心有羁绊,入了道门也不过多一个俗人罢了。 大道三千,我走自己的路!” “你倒是自信!” 老管家深深看了柳七一眼,又转头看着陈知安,桀桀笑道:“咱们小侯爷能和你做朋友,也算气运好!” 柳七淡淡笑道:“晚辈能和老板做朋友,才是真的气运好! 老先生,楼里还有些事需要处理,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柳七行了一个晚辈之礼,转身离去。 老管家侧身避开。 没有受他这一礼。 柳七走远后,老管家又幽幽开口:“小候爷,侯爷让我转告你。 在长安城用不着这么小意... 有能耐杀你的,不敢杀你! 敢杀你的,没那个能耐。 除非... 哪天他死了...” “知道了!” 陈知安叹了口气。 对于陈留候府的人,他向来是能躲则躲。 一方面是身为天命之子的家属,历来是感情越深死得越快。 另一方面则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陈知安,下意识抗拒和原主的家人羁绊太深! 甚至不止陈留候府。 就连对这个世界。 他都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像个冷眼旁观的过客... 交代完陈阿蛮的话。 老管家也起身离开。 消失前,他阴恻恻嘶哑道:“有时间回去看看吧,小姐念叨你挺久了...” ...... 春去秋来,转眼半年过去。 陈知安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有余。 “三哥,狐儿山有狐吗?” 狐儿山上,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山间,一袭红衣的陈知冬坐在秋千上问道。 “原本是有的,不过后来没有了!” 陈知安坐在陈知冬旁边,扯起嘴角笑道:“传闻三万年前,狐帝在青丘渡劫。 天上降下九道神雷阻她成帝。 天雷滚滚,浩荡天威将她立身之地化为齑粉。 又有四方准帝携帝兵偷袭。 彼时她背负青丘、一手托着雷霆,帝袍染血,镇杀四尊准帝后登天而死! 临死前。 她用大神通将青丘帝宫移至巨野,彻底封闭人间境,至此青丘无狐。 当初的青丘,便是如今的狐儿山。” “是这样吗?” 陈知冬眉梢微挑,幽幽看着远方。 陈知安笑道:“都是传说,几万年前的事儿了,谁知道真假,也和我们无关。” “是啊,都和我们无关!” 陈知冬露出两个天真无邪的小酒窝,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秋千又高高荡起。 陈知安左手托着下巴,右手推着秋千,目光复杂地看着陈知冬的背影。 半年前,在老管家阴恻恻提醒他常回家看看后,他从善如流,转头就把小妹拐到了落宝楼。 然后他看着陈知冬只身走进狐儿山,只一眼,就把四皇子圈养的那些异兽吓得瑟瑟发抖。 什么天马、蛮兽、妖禽,在她面前温顺的像只绵羊,恨不得跪下亲吻她的脚掌。 为了争夺驮她巡山的名额,连吃素的天马都变成了吃肉的妖兽,见着带有白虎血统的翼虎都敢龇牙。 不知打了多少场架。 偌大个狐儿山,她倒是成了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 直到那时,陈知安才知道自己这麒麟子的水份到底有多重。 整个陈留候府。 除了自己是真的菜。 其他人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老六。 没一个简单货色。 第35章 你懂个屁的剑道 陪着小妹呆了一会儿后,陈知安挥手一招,天空中霎时降下一头大鸟。 大鸟觉醒了一缕金翅大鹏血脉。 双翅展开近三丈长。 是狐儿山上最强者。 一身修为已达化虚境。 自打陈知冬入了狐儿山后,它便成了陈知安的座驾。 陈知安熟稔一跃而起,大鸟不满地抖了抖身子,又亲昵地在陈知冬手上蹭了蹭,这才扑腾着翅膀向落宝楼飞去。 回到落宝楼。 陈知安抛给大鸟一条银刀鱼,大鸟嫌弃地看了一眼,抖搂着身子飞走。 如果不是因为妖主,它才懒得理会这人类。 早就习惯这厮态度的陈知安也不恼,自顾捡起地上的银刀鱼,手腕翻转,杀鱼刀出现在手中。 只见刀光闪烁一盘雪白鱼脍便摆在桌子上。 接着陈知安端起从佛国运来的葡萄酒,小抿一口后,又捡起一块鱼脍,沾上辣汁放入口中,躺在摇椅上开始看今日的情报册。 三个月前青楼的情报部终于筹备成功。 李岚清担任部长,每日整理最新的时事装订成册送入落宝楼。 如今整个长安城。 要说消息灵通,除了皇帝老儿的听风楼,就属青楼最强。 毕竟执掌长安城权贵和修行者们的夜生活,再刻意打听梳理,很多消息,想不知道都难! “周府老尚书病危,皇帝陛下赐下血丹一枚,为其续命三载!” 陈知安看着册子上的内容,双眸微眯。 之前他从周礼那里硬要了八十枚元石的赔偿,原以为周家不会善罢甘休,不料他们一直没有动作。 如今看来是大树将倾,没有多余的精力找自己麻烦。 周府真正的掌舵人从来不是当今尚书周君,而是侍奉了两朝皇帝的周老尚书。 当初追随太祖的那拨老人,除了西伯侯府的老太君,如今就只剩他还苦苦支撑。 皇帝陛下为了显示仁德,对这种硕果仅存的老不死向来给予了最高的礼重。 只要他一日不死。 周府就一日不会落没。 不过为了一个注定活不了几年的老家伙赐下血丹,皇帝陛下这次有些太过仁德了。 血丹这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的逆天宝贝。 皇室也未必有多少。 翻开第二页。 是二皇子李承国封王的消息,李承国封锦王,封地锦州,年后就番。 寥寥数字,一个原本有机会登顶王座的皇子,直接发配了边疆。 锦州位于大唐边垂,再往东走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的那边,便是不知修筑了多少年的人族长城! 长城内外,大海拼接。 非御气境不能登城。 自万年前荒古大帝跨越人族长城镇压禁区后,长城之上,已经近万年无人镇守了。 这些年虽然异族没有叩关,但锦州之地也并不太平,常有妖魔为祸。 皇帝无故把二儿子送到锦州,实在是令人费解。 不过这些与陈知安无关。 总归不是因为他。 翻开第三页。 陈知安眉头霎时皱了起来。 “九月九重阳,御剑宗圣子、琅琊姜氏姜华雨将与缥缈宗圣女朱婉儿成婚,广邀天下同道观礼!” ...... 大唐河西走廊一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庄里。 一个布衣青年忽然抬头看着天空掠过的一只青鸟。 他手持木剑,面容俊朗、只是显得有些清冷。 在他抬头的瞬间。 手中木剑已然出鞘。 化作一道流光飞向天空,在青鸟身前悬止。 青鸟身子微僵,两只翅膀轻微颤动着保持不动,低头看了那青年一眼,认命般踱步到剑柄,任由木剑带着它飞向青年。 青年熟稔扯开青鸟脚上的信筒,抽出一个红色信封,待看到信封上姜华雨和朱婉儿两人的名字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随即又消散不见。 将信封还原,布衣青年揉了揉青鸟的脑袋,轻声道:“原来是他们的喜讯,难怪你不愿驻足...” 青鸟啾啾叫了一声,用脑袋蹭了蹭青年的手掌,似乎是在安慰青年。 青年轻笑道:“去吧,村长给你留了青稞酒,弃我去者...我早不放在心上了。” 说完青年挥手一招。 木剑缓缓落入剑鞘之中。 他背负木剑。 朝山巅之上的剑冢走去。 不多时他便走到了尽头。 那里,一个满头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盘膝坐在石头上。 在其四周,密密麻麻插满了断剑。 “陈知命,你的剑心乱了!” 看到布衣青年,老人桀桀嘶哑道:“朱轻候的剑意正在撕裂你的气海,你要死了。” 陈知命冷淡道:“我每走一步,剑意便撕裂我一道元气,至多十步,我的气海便会被彻底摧毁。”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承受住朱轻候的剑意,哪怕你和他道心相近,甚至剑意相通。” 老人伸出枯骨般的手指,遥遥指向陈知命的胸口,桀桀冷笑道:“当年我受他一剑,便终身不得离开剑冢半步,而你气海之中藏了他满身剑意,更不可能离开。 如今你剑心不稳,平衡已失。 这辈子注定只能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守着这些残剑,做这剑冢里的囚徒了。”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陈知命冷淡道:“你一辈子都在追逐他的脚步,而我,从一开始,就在走自己的路。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你连答案都不会抄,懂个屁的剑道。” “哈哈...老夫当年问剑三千场未尝一败,你说我不懂剑道? 哈哈...哈哈....” 老人忽然大笑起来。 随着他的笑声响起,整个剑冢数千柄残剑疯狂颤动起来,剑气纵横交错,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地而起! 陈知命双眸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老人怒火渐熄,才平淡道:“我能带你离开!” “哈哈...哈哈哈....” “小贼,你是练剑练傻了吗?老夫和它斗了三百多年都只能磨灭掉一丝剑意,你说你能带我离开?” 老人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唐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陈知命只是看着他。 手指微动,一缕微弱剑气在手指吞吐。 见此一幕,老人笑声戈然而止,沉默半响后,才嘶哑道:“陈公子,条件你随便开!” 陈知命道:“我需要一个剑侍,能够硬抗圣兵的剑侍,二十年!” “二十年之后呢?” 老人问道。 陈知命理所当然道:“如果二十年不能做到圣人之下无敌,我还练什么剑?” 第36章 道不可言 老人脸皮抖了一下。 他三百多年前登临返真境大宗师。 一手拔剑术冠绝整座大荒天下。 被誉为朱轻候之后最有可能以剑入圣的剑道魁首。 然而便是他这样的绝顶天资,也蹉跎了近两百载才登临返真境。 二十年时间想要圣人之下无敌。 便是朱轻候复生都不可能做到。 恐怕只有万年前镇压当世无敌的荒古大帝才有此可能。 眼前这个不过御气境圆满,半步化虚的青年,竟敢如此自信且理所当然地口出狂言。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许久。 老人嘶哑道:“老夫可以做你剑侍,但老夫气海已毁,半残之躯,至多能出剑三次!” “可以!” 陈知命负在背上的木剑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遥遥立于虚空。 只一刻。 剑冢内已经平静下来的数千柄残剑再次喧嚣起来。 嗡嗡颤抖。 好似在跪拜剑中君王。 “列!” 陈知命口中低喝,霎时间无数道璀璨剑光涌向木剑。 老人体内更是绽放出骇然剑气。 如大海奔腾呼啸而出。 老人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颤声道:“原来这才是朱轻候的本命剑,你竟能背负它!” 与此同时。 小村庄里,老村长抬头看着剑冢方向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来,低声道:“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我从未见过大道如此相合的两个人,若非神魂迥异,我都要怀疑他是剑主转世了。” “啾啾!” 青鸟翻了个白眼,展翅向剑冢方向飞去。 “铖!” 随着一声剑鸣,木剑宛若一座大山般压向陈知命。 陈知命伸手握住剑柄。 瞬间被压跪在地上。 “收!” 陈知命半跪在地,死死握住剑柄,口中冷喝一声。 木剑顿时开始疯狂挣扎。 无可匹敌的剑气肆掠。 想要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搅碎。 老人眼角微跳,满脸震撼。 此时的木剑,吸纳了朱轻候留在他体内的剑气和整座剑冢的残剑剑意,早已登临圣兵之列。 兵锋之盛。 别说一个半步化虚境的少年,便是一尊返真境大宗师挨上,也绝不好受。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这小子竟是将自己当做了炉鼎,孕养剑意,每日受着万剑穿心之痛。 老夫纵横大荒数百年,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一人一剑,便这么僵持着。 陈知命脸上渐渐没了血色,而木剑身上的剑气,也渐渐衰弱下来,朝着陈知命气海涌入,幻化成了一柄玉琢小剑。 “噗!” 半盏茶后,陈知命忽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半跪的身体笔直站了起来。 抹掉嘴角的鲜血。 他龇牙笑了笑。 随手将木剑重新背负在身后。 此一刻。 木剑再没了半点威压,锋芒内敛,仿佛就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剑。 “可以走了!剑魁!” 老人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命,没想到囚禁他三百多年的剑意,竟真就被这小子纳入了体内。 这小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可实际上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炉鼎。 一旦他压制不住体内的剑意,朱轻候开天一剑爆发开来,方圆万里,圣人之下,恐怕无人能够存活! “你是怎么做到的?” 下山途中,老人犹豫问道! 陈知命随口道:“想这么做,于是就这么做了。” 老人无言以对,沉默半响开口问道:“你是朱轻候?” “不是!” 陈知命道:“当你窥见真实的时候,就会发现任何事物都只是殊途同归罢了。 大道三千,剑道杀力第一。 于是我解析朱轻候的剑意,窥见了它本来的面目。 就如你的拔剑术,你在追求至极的快,却总是比朱轻候慢了一丝,不是因为你不够快,而是因为你没有窥视到剑道的本质。” 老人问道:“剑道的本质是什么?” “不可说!” 陈知命伸出手掌,任由青鸟停在他手心,缓缓道:“道不可言,我看到的真实,没办法教你,不过你可以试着慢下来。” 老人若有所思,沉默许久后低声道:“我姓李,以后叫我老李就行。” “好的,老李!” ......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村子里,老村长佝偻着身子,看着陈知命负在背上的木剑,浑浊的眼里尽是落寞。 世人皆知朱轻候一剑开天斩落想要跨越天门降世的神明。 却不知道剑门为此付出了什么。 那一剑,朱轻候借剑天下,携手剑门三千剑修问剑人族长城。 彼时漫天剑气汇聚成开天一剑,将跨越而来的准帝神明斩落。 换回大荒天下数百年安稳。 但那些剑修,却再没能回来。 剑修尽皆赴死,仅有朱轻候的剑侍一人背负断剑悲鸣而归。 自此之后,剑门封闭,再没有出现在世间。 如今的剑门,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村庄罢了。 六年前陈知命出现在村子里,引得木烛共鸣时,老村长便知道终有一天它会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天来的这么快。 “今天就走吗?” 村长忽然开口问道。 “今天就走。” 陈知命低声道:“抱歉,我现在没办法取下木烛,气海剑意需要它来承载!” “木烛选择了你,你本就是它的伙伴,不用抱歉。” 村长想要抚摸木剑,木剑霎时发出嗡嗡剑鸣,只好将手讪讪收回。 见气氛稍微有些尴尬,陈知命干咳一声:“它有点调皮。” 村长掩住失落:“年轻人是该出去闯闯,这些年剑门无人行走天下,世人或许都忘了剑门的存在。 出门在外,平辈之间的针锋老夫不会理会,但若有人以大欺小,你尽管传剑天下。 老夫虽然废人一个,但收拾那些草包还是没问题的。” 陈知命微微一怔。 他在村子里呆了五年,这五年来虽然和村里大多数人都相处融洽,甚至被一致推选为村里的私塾先生,但和村长交往并不多。 甚至每次村长看到他都黑着老脸。 他一度以为村长讨厌他,平素也没什么往来。 没想到临近离开,村长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37章 天骄榜 老村长似是看透了他的疑惑,黑着脸道:“任谁对着拐走自己朋友的王八蛋,都绝不会开心的。 兔崽子们在村口等你,去告个别吧。” “村长,剑门不会被人遗忘的。” 陈知命对着村长深深鞠了一躬,许久之后才起身向村子外走去。 那里。 一群年约十二岁的少年少女,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目光扫过这群少年男女,陈知命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随即又变得严肃起来。 板着脸道:“朱太阿、李青鸾、姜烛火、岳蛮重,,,我记得现在是张先生的大荒禁地初解课,你们不好好呆在私塾,跑过来干什么?” 学生们低着头不敢看他。 唯有女学生李青鸾红着眼睛道:“我们舍不得先生,先生可以留下吗?” 陈知命走过去,挨个敲了他们一个板栗,又揉了揉他们的脑袋:“哭鼻子的小孩子,可做不了剑修。” 学生们咧开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等你们什么时候长大了,就知道江湖不远,我在江湖等你们! 先生走了!” ...... “还有二十九天就是九月九重阳了,朱婉儿和姜华雨的大婚之日将近。 小清儿,最近江湖上有什么动静吗?” 落宝楼里,陈知安一边涮着火锅一边问道。 青楼已经步入正轨,每天纯利大约万两白银,近来陈知安也彻底躺平。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逼近炼气境圆满,约莫下一次就能迈入御气境。 李岚清切下一片雪白的奎羊五花丢入锅中,熟稔回应道:“河间二公子魏子秋在长安城迈入御气境,成为又一位三十岁之前登临御气境的天骄。 他登临御气境那日,二皇子李承国送了他两颗鲛珠,助他稳固境界。 太子李承定送了他一杆青龙枪,传闻是前朝太监魏忠贤的宗兵。 最近他在长安城比较火。 御剑宗和缥缈宗推出了天骄榜,收纳大唐三十岁以下的天之骄子,魏子秋堪堪入榜,排名第五十二位! 排名榜首的,是一个叫做赵无暨的年轻道士,年仅二十,已是半步化虚境强者,传闻他是道门当代行走。 排名第二的是二皇子李承国,二十七岁的御气境圆满,可越级而战,一般化虚境不是对手。 排名第三的姜华雨,二十六岁御气境圆满,江湖上称之为姜探花。 传闻他已经孕养出剑意,同境十步之内无敌。 排名第四的是缥缈宗圣女朱婉儿,有消息说她已经是御气境后期,和姜华雨双剑合璧可斩化虚境。 排名第五的是银枪薛衣人,是河东郡白马山庄少庄主,一手银枪使得出神入化,听说他不满这个排名,已经启程前往御剑宗,打算挑战姜华雨。 排名第六的是雪山宗圣子欧阳雪,曾有一刀封河的战绩,他也不满排在薛衣人之后,已经提刀走向御剑宗。 排名第七的是五毒宗江流儿,以心狠手辣著称,曾一夜毒死两百多人。 排名第八的是铁剑王嵩阳,二十九岁,有过一剑斩杀两尊御气境的战绩。 排名第九的是柳媚儿,她用的是柳先生的拈花诀,近来杀了不少采花贼。 排名第十的,是武安侯家的小侯爷苟尤权,他在江湖上被称为屠夫,入江湖不过半载,已经连屠七十九寨。” “狗哥?” 陈知安眉眼微挑。 “没想到狗哥这么快就闯出了名声,想来是已经从李承仙的打击中走了出来。” 陈知安感叹一声,又问道:“没有我二哥的消息吗?” “没有二公子的消息。” 李岚清疑惑道:“二公子不是气海已废,终生无缘大道了么? 当年缥缈宗圣女朱婉儿去侯府退婚的事闹得可凶,连奴家都听过呢!” 陈知安白了她一眼:“有我们那位大哥在,你觉得气海被废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么?” 李岚清微微一怔。 想到那位把她从醉客楼带走的书生,立刻摇了摇脑袋:“是啊,有大公子在,好像确实没有什么是大不了的事情呢!” 虽然不知道陈留候府那位深居简出的宅男到底是什么境界。 但无论是陈知安还是李岚清,都感觉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 “说到大公子,最近白虎街那位母老虎可经常往迟疑巷溜达,我怀疑她惦记上大公子了。 老板,要不请柳先生走一趟,给她点小小的震撼?” 陈知安放下筷子,摇头笑道:“姜白虎是个聪明人,知道分寸,她要真有什么动作,我倒是乐见其成! 不过够呛,我感觉大哥已经不是人了,大约是没有儿女情长这种东西的!” 李岚清掩嘴笑了笑,开始收拾残局。 陈知安则躺在摇椅上开始打盹。 手指轻扣摇椅的扶手,指缝中元气悄无声息攒动,将气血转化为纯粹的元气。 近来他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些变化,不知为何总觉得饿得慌。 特别是每次从空间度假归来,都要吃上许多东西才能补充身体需要的能量。 他侧面向柳七打听过,世间修行者极少有这种情况。 思来大约是因为武道残卷太过霸道的缘故。 肉身越强大,气血越盛,所需能量便越多。 现在他的食量,已经堪比八个成年男子。 他不知道再这么下去,到时候得吃多少东西才能果腹。 幸好有座青楼兜底,加上小妹陈知冬时不时给他送来些不听话的妖兽吃,才不至于吃不饱。 一觉睡醒。 陈知安掏出陈正的哨子吹响,不多时空中便盘旋飞来一只大鸟,正是狐儿山上的金翅大鹏王。 不知道小妹给它灌了什么灵药,最近大鹏王身上的金羽越来越亮。 眉眼也越来越高。 基本上不拿正眼看陈知安了。 陈知安不和它置气,一跃而起稳稳落在它身上,朝狐儿山飞去。 “三哥,你今天可来迟了!” 仅仅两个呼吸,大鹏王便载着陈知安出现在狐儿山。 现在狐儿山几乎快成了陈知冬的后花园,陈知安特意给她建了一个庄园,又安排了几个老头儿负责守卫。 现在她呆在狐儿山的时间,倒是比陈留候府还多些。 每天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只肉眼可见的狐儿山上乱七八糟的异种妖兽多了起来。 第38章 学一手剑术 陈知安走过去揉了揉陈知冬的小脑袋,随即坐在边上看着她编织一条手链。 这手链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编织的,五颜六色还闪烁着荧光。 “小哥,好看吗?” 陈知冬把手链高高举起,在阳光照射下映照出一道彩虹:“这是送给小哥的礼物哦!” “好看,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们的小懒鬼居然舍得编手链?” 陈知安接过手链。 整个人顿时颤了一下。 在这八月酷暑下竟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堪比移动的冰窖。 把玩一会儿后,他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编织的?居然这么神奇。” “小哥以后就知道了。” 见陈知安戴上手链,陈知冬眼底露出几分狡诈:“昨天老爹收到了一封请柬! 缥缈宗送来的,宗主奚青瑶亲笔所写。” “是邀请老爹去观礼?” “对,她说陈留侯府与缥缈宗两家是世交,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儿起了隔阂。” 说到这里,陈知冬冷笑道:“那个婊子,大约是忘了当初带那个小婊子上门缔结婚约的是她,撕毁婚约的也是她!” “小屁孩儿,不准说脏话!” 陈知安给陈知冬一个板栗,沉吟片刻后问道:“老爹怎么说?” “老爹说现在家里他做不了主,让缥缈宗的信使找你!” 说着她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抱住陈知安的双臂撒娇道:“小哥,人家还没出过长安城呢。” “不可以,不同意,想都别想!” 陈知安直接拒绝。 他连御气境都没有迈入,游历江湖实在太危险。 待在青楼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已经很满足了,根本不想出远门。 要知道缥缈宗远在琅琊郡,此去三万多里路,想想都觉得辛苦。 “好哥哥,你就让我去吧!” 陈知冬嘟着小嘴撒娇道:“我绝对听话,路见不平绝不出手,不多管闲事,不招惹女人老头和小孩,见到和尚道士立刻退避三舍!” “这些你倒是记得清楚。” 陈知安有些忍俊不禁。 自打他看出这小家伙想要离家出走的心思后,一直在灌输江湖路远人心叵测的理念。 没想到非但没有打消她游历江湖的想法,反而让她愈加向往起来。 最近已经不止一次念叨着要去找二哥了。 “好哥哥,我一定不搭理穷书生,不进破庙歇脚,你就让我去吧!” 陈知安无奈叹了口气:“琅琊郡那么远,等我们过去黄花菜都凉了,乖,咱们不去!” “小哥,你当真要这么绝情吗?” 陈知冬幽幽问道。 “何出此言?” 陈知安预感不妙,后退两步问道。 陈知冬幽幽道:“前几天,我不小心看到某人把柳先生那棵柳树给拔了。 又不小心看到某人烤了黄老那只五百多年的灵龟,哦,好像是用柳枝烤的......” “咳咳,其实琅琊也不是很远。” 陈知安赶紧捂住陈知冬的嘴,正义秉然道:“小妹想行走江湖,做哥哥的,当然是奉陪到底!” 陈知冬得意地扬了扬脑袋,笑吟吟道:“我就知道小哥最好了。” 陈知安扯了扯嘴角。 小辫子给人抓住了,能不好么。 上个月他修行出来后饿得两眼发慌,正好瞅见只乌龟慢吞吞地喂鱼,哪里还顾得上别的。 手起刀落就给宰了。 吃饱喝足才知道这是老不死管家养的乌龟,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最近老七和老黄每次往落宝楼溜达,他心头都慌得不行。 ...... 两人约定好出发时间,陈知安召来大鹏鸟,骑着它回了落宝楼。 回来的第一件事儿。 陈知安当即兑换了五万两银子的修炼时间,又兑换了两万银子的悟道。 陈知冬以为拿捏了他,实际上他听到李岚清点评天骄榜时,就已经起了游历江湖的心思。 毕竟来这大荒世界一年多了,他还没出过长安城。 整日红袖添香日子过得也有些腻了。 这种看热闹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只是江湖危险,必须得狠狠氪一波金。 缥缈宗太上宗主是返真境大宗师,开宗祖师更是尊圣人,虽然坐化已久,但圣兵犹存。 而御剑宗早已被琅琊姜氏把持,也是出过圣人的门阀世家。 缥缈宗和御剑宗两大宗门联姻,在这个道门不出剑门不显的时代,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大约都知道这两家狼狈为奸,肯定觊觎上了那江湖正道魁首的位置。 加之天骄榜一出。 未来一个月内,琅琊境内绝对会风云汇聚,热闹非凡。 没点保命手段他哪里敢凑上去浪。 随着统子机械声音响起。 陈知安眼前的景色变幻,再次出现在奢华阳光沙滩度假空间之中。 挥手散去满场的莺莺燕燕,他从须弥戒中取出一柄凡铁剑,负手道:“统子,开始吧!” “如你所愿!” “铖!” 一声剑吟骤响。 沙滩之上,陈知安瞳孔瞬间收缩。 在他视线之内。 有仙人持剑踏步而来。 仙人步步生莲。 每走一步, 便在空中划出一道剑痕。 随着仙人越走越快,其周身的剑痕越多,脚步越来越诡异。 放眼望去,仿佛有无数仙人迈着诡异步伐向陈知安走来。 其落脚处,更是布满了剑痕。 就像一朵朵支离破碎的莲花。 陈知安茫然地握着手中剑,面对这四面八方走来的剑仙,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防守。 拔剑四顾心茫然! 就在他心神恍惚时。 “嗤!” 一道利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仙人无数道身影归一。 而他手中的剑。 不知何时已经刺入陈知安身体。 “叮,剑经九式第一式八步赶蝉,交易完成!” “呼!” 陈知安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先前那一瞬。 他真觉得自己死翘了。 “剑经这么变态的么,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儿?” 瘫坐许久后,陈知安扶剑站起身来,疑惑问道。 “剑无定式。” 统子机械的声音响起:“考虑到宿主资质平庸,悟性平平,系统免费解析了九种变式。” 陈知安懵逼的摇了摇头,正待发问。 统子机械道:“剑经九式只代表系统针对宿主的最优解,不作为标准答案。 每个人对剑道感悟不同,陈知命或许在剑经中悟出了九剑,也或许只悟了一剑!” “明白了!” 陈知安点了点头,沉默半响后犹豫道:“能不能...再来一次?” 沙滩上一片沉默。 许久之后,统子么得感情的机械声响起:“系统正重新解析宿主... 宿主资质低下,无法领悟剑意。 ...... 解析完成。 重新定义剑经。 剑经九式,第一式八步赶蝉。 请宿主...提剑向左五步刺出...“ 第39章 未婚妻要嫁人了,我去随个礼 五日后。 虚拟空间。 一缕清风拂过。 陈知安长衫掠起。 他身体突兀向左荡去,突兀又出现在右边。 在沙滩上留下无数凌乱足迹。 主打一个飘忽不定和出人意料。 随着最后一缕清风过冈,他身形立于十丈之外。 还剑入鞘。 陈知安负手道:“统子,八步赶蝉我已经掌握了要领。 大抵再熟悉两天就能炉火纯青。 这样看来... 我的资质似乎也不是你解析的那么差?” 统子沉默以对。 许久之后才说道:“在剑道这方面,如果天下悟性共十斗...陈知命独占十二斗,宿主倒欠他两斗!” 陈知安冷笑一声。 根本不信。 又重新提剑开始练习八步赶蝉... ...... 长亭外,古道边! 曾经的剑道魁首如今的剑侍老李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 手里捧着两个烤糊了地瓜。 不远处。 陈知命正在死人堆里收刮着财物。 每找到一颗碎银子他嘴角都会露出发自内心的欣喜笑容。 这是他们离开村子的第十三天。 一路走来。 已经有七拨倒霉催的山贼死在陈知命剑下。 倒不是他们不开眼惹了不该惹的人。 实在是抵不住祸从天降。 “公子啊,河西走廊上的山贼就算了,反正是路过顺道的事儿。 可这里都是河东了啊。 为了这区区几十两碎银子绕几百里路。 值得吗?“ 老李吃完两个烤地瓜,见陈知命还在孜孜不倦摸尸。 忍不住吐槽起来。 他实在看不懂这年轻人。 真要喜欢这些阿堵物。 凭陈知命的剑道造诣,无论在哪里都是座上宾的存在。 甚至都不需要开口。 只要随便漏那么一点剑术。 那些世家门阀不得排队送钱? 哪里需要去祸祸这些穷的叮当响的山贼? “你不懂!” 陈知命小心翼翼地将捡尸得来的十二两银子放进钱袋。 又检查了一遍。 才慢悠悠道:“别人送的钱拿着烫手,只有自己挣的花着才安心。 我们陈家祖祖辈辈都是穷人... 穷怕了!” 老李嘴角微抽:“你少框我,你爷爷是大唐开国皇帝的把兄弟。 唯一的异姓王。 当年谁不知道他是土财主富得流油,怎么会缺钱?” “你不会明白的。” 陈知命叹了一口气。 看着长安城的方向幽幽道:“老爷子是有钱,可谁叫他摊上个不靠谱的儿子呢?” “走吧,听说雁荡山有一群匪寇,老有钱了,我们再绕一段路!” ...... 大唐河间。 一个邋遢汉子将头顶的绿帽扶正。 抬头看着楼上那一片雪白。 眼底满是不舍。 楼上的姑娘瞥见汉子,稍稍提了一下裙摆。 汉子见这,心尖儿微颤。 不自觉往前挪了几步。 蓦地看见门口小厮那嫌弃的眼神。 又想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子。 顿时熄了大半心火。 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边走边喃喃道:“果然江湖没啥好的,也就姑娘们的腿还行!” 不多时。 汉子来到一处码头。 立刻就有一个船夫走上前来,低声道:“老狗,你让我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汉子赶忙问道:“怎么说?” 船夫低声道:“前朝天启九百二十七年,河间水灾,不为天意而是妖祸! 有蛟龙得道,为跻身圣境化龙接引大泽水淹河间。 致使数百万人流离失所。 当时乱世将至。 被有心人将这祸事归咎到前朝皇帝失德,天降灾祸。 这才有了当朝太祖揭竿而起。 受命于天,诛灭杨祸!” 汉子眉头微皱:“这和我让你打听的事儿有毛关系?” 船夫摇头不语,伸出两根手指。 汉子从兜里掏出两枚碎银子递上去。 船夫这才继续道:“传说当时那蛟龙已经窥得天道。 只差一步就能跻身成圣。 就在它即将化蛟为龙的瞬间,有人族大宗师凭空虚渡万里而来,将它斩杀于野。 那大宗师,极有可能便是你要找的那位。” “你这消息保真吗?” 汉子拍了拍腰间的斩堪,恶狠狠道:“不保真可得退钱!” “我靠这个为生的,会卖你假消息?” 船夫对汉子的质疑极为不满:“战场就在雁荡山,你自己去看看就知真假。 不过我劝你别抱太多希望、 年代太久,哪怕真有什么道藏秘籍也早就给人拿走了。” “那我姑且信你一次!” 汉子跳上船夫的偏舟,敲了敲船沿:“走吧,送我过河!” “好叻!” 船夫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过河三文,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 两日后。 河间官道上。 邋遢汉子腰跨斩堪,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骑着一匹瘦马。 慢悠悠地跟在前往河北郡的商队中。 一分钱都能难倒英雄汉。 更何况是三文。 在被船夫怜悯而又冷漠的拒绝后。 汉子寻了个商队。 直白地表达了想要搭顺风车的意图。 那临时组建的商队大约也是急切需要炮灰。 看到他身材魁梧又别了把宝刀。 只是稍稍犹豫便让他成了商队的护卫。 不但一文钱没交,还赚了十文。 商队里除了他。 还有两个与商队格格不入的弱鸡。 一个脸色苍白的书生,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头。 据那书生说,他们主仆二人是河西那边逃难来的,打算前往琅琊投奔亲戚。 商队老板大约眼瞎。 非但同意他们加入。 甚至还给了整整十两银子的工钱。 这让商队其他护卫心生不满。 毕竟能做护卫的至少都是武者,风里来雨里去不过也就几两碎银而已。 这主仆二人废物菜鸡两只,凭什么和他们拿一样的工钱? 所以这两天总有小人窜戳汉子去找主仆二人的麻烦。 不过汉子懒得理会。 他只是单纯想要搭个顺风车而已。 哪里稀罕管这些破事儿... “狗哥是长安人士?” 就在汉子昏昏欲睡时,那书生策马和他并肩,开口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汉子不想和他说话。 毕竟这厮长得像周迁那样的败类。 小白脸里他唯一有好感的,只有远在长安的挚爱亲朋知安老弟。 “没什么,只是看狗哥像个故人!” 那书生淡淡笑道:“说起来,我那故人也有十来年没见过了,只记得他小时候鼻子上常常挂着两条银龙,很有意思。” 汉子嘴角微抽,闷声道:“小时候谁不这样?” 书生淡淡道:“我就不是这样!” 汉子嘴角再抽,闭眼不再理他。 “在下陈故,一见如故的故!” 书生像是没看到汉子满满的嫌弃,继续喋喋不休道:“狗哥是为雁荡山上的匪寇而来?” 汉子诧异地睁开双眼,闷声问道:“你也是?” “不是,我是顺道来的。” 书生笑道:“我去琅琊,未婚妻要嫁人了,我去随个礼!” 第40章 雁荡山上,有条龙 “嗯?” 汉子被书生这话给整无语了。 什么叫未婚妻要嫁人了? 忽然想起自己的遭遇。 顿时了然。 这书生大约也是个难兄难弟。 从腰间取下酒壶递给书生。 汉子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不要太难过。” 书生接过酒壶笑道:“只是去做个了断!” “小姐,你听到了吗? 那病秧子是去琅琊见未婚妻呢!” 马车里。 商队主人的婢女侧耳听着汉子和书生的对话,低声道:“早知道就不带上他了。” “小芸,别胡说,让他主仆随同又不是为了别的。” 一个温婉的声音轻声道:“我们反正要去琅琊,结个善缘罢了!” “小姐,你说姜少爷会答应咱们的请求吗?” 婢女想起自家的事,也顾不得偷听两人的对话了,面色忧虑道:“这世道就没处说理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 “没用的,谁会为了小小的一个钟家,得罪琅琊姜氏和缥缈宗呢?” 小姐眼眶微红,低声道:“我们递上去的告书,全都被退了回来。” “啾!” “啾啾!” 就在马车里主仆二人伤感时。 丛林里忽地响起鸟鸣。 听到这鸟鸣声。 汉子豁然抬头,双眸如刀般射入丛林中。 “敌袭!” “咻,咻咻!” 话音刚落,两根箭矢穿破密林向他射来。 紧接着,箭矢如同雨点般落下! 密密麻麻! “保护小姐!” 护卫队长眼疾手快。 在汉子暴喝的时候便已经飞身下马,抽刀拦在马车前。 挥刀洒出一片刀幕。 其余护卫也将朴刀舞的密不透风,将射来的箭矢挡住。 只是箭矢实在太多。 依旧有箭矢从刀幕穿过。 “咻,咻!” 两支箭矢穿过护卫队。 径直射入马车之中。 护卫队长双目欲裂。 想要飞身前去救援却根本来不及。 “嗤!” 就在箭矢即将刺破车帘时,一道微风拂过,像是有一只无形手掌扰动了空气。 箭矢堪堪避过马车里的两人。 钉在了车厢边沿。 “所有人!护住小姐!” 护卫队长来不及松气,越步迈上马车,立马横刀挡在前面。 邋遢汉子见此。 狂啸一声:“钟老板,欠你的十文钱,苟某可还了! 接下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话毕。 他抽出腰间的斩堪,整个人如同一只巨兽,掀起滚滚尘烟,迎着箭雨朝密林笔直奔去。 密林里。 箭雨霎时停了! “元气外放,他竟是御气境强者!” 护卫队长看着冲入密林的汉子,看着那璀璨刀光。 冷汗刷的一下便流了下来。 又后怕又庆幸。 没想到路边随便捡的一个莽汉竟是御气境强者。 这两天他可没少对这汉子呵斥。 车厢里,惊魂未定的婢女小芸也喃喃道:“这大叔居然这么厉害... 早知道那十两银子就给他了!” “小芸,不要乱说!” 钟小姐显得比较冷静,走下马车让护卫队长清点伤亡。 这次遇袭因为汉子警示的比较及时,加上护卫队长反应迅速。 除了两个倒霉蛋受了轻伤。 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 清点完后,护卫队长沉声道:“小姐,我们的人都没什么大碍,只是那书生和老仆失踪了。” “现场也没有尸体,应该是自己走的。” 有了前车之鉴,护卫队长没有出口中伤。 只是陈述事实。 “许是刚刚走失了。” 钟小姐犹豫片刻,看了那密林深处一眼后,轻声道:“我们先离开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诺!” ...... “狗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莽啊!” 密林里。 书生站在树梢上,遥遥看着汉子一人追着十几个土匪砍。 刀光所过之处。 没有一个土匪能完整的倒下。 残肢碎片飞溅,看起来宛若人间炼狱般。 “这小子资质不错,宗师有望!” 在他身旁,老李佝偻着身子点评道:“唔,有几分刀魁的模样。” “他是刀魁的后代。” 书生笑道:“可惜丢了家传的镇魔刀诀,他这次来雁荡山,多半就是为了追踪镇魔刀诀的下落。” “走吧,他管杀,我管埋!” ...... “大哥..救...命!” 雁荡山土匪老巢,一个浑身浴血的土匪踉跄跑进寨子。 他是这次劫道的领队。 先天境修为。 在平均水平为武者三品的贼窝里,已经算得上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可惜他遇到了苟尤权。 天骄榜上排名第十。 江湖人称屠夫的狗哥。 山贼头子倚在忠义椅上,看着跌跌撞撞闯进来的兄弟还没来得及发怒,便看见一刀璀璨刀光闪过。 好兄弟的头颅滚落。 猩红的鲜血冲上屋顶,就像一朵朵鲜艳的蔷薇。 而无头尸体身后。 一个浑身浴血的彪形大汉正杵刀冷眼看向他。 扶住椅子,山贼头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压下心头恐惧,故作平静道:“兄台...我雁荡山十二寇没有得罪过你吧?” 苟尤权甩去刀尖上的鲜血,龇牙笑道:“没有,只是你们不太走运。 老子看上这地方了。” 听到这话,山贼头子谄笑道:“我们可以走!” “太麻烦了。” 苟尤权斜眼打量着山寨,待看到石壁上一道刀痕时,浓重的眉毛顿时挑了起来。 “或者你可以给我一个不死的理由。” 山贼头子沉默。 他此生丧尽天良,奸淫掳掠杀人无算。 唯一做过的好事,大约是三岁的时候救过一条狗。 只是那条狗最后也被他杀了吃肉..... 不知道算不算。 “看来你自己也觉得自己该死!” 苟尤权笑了。 杵在地上的斩堪缓缓提起。 “等一下!” 山贼头子惊叫一声,仓惶道:“去年我劫了一次商队,没有像之前那样斩尽杀绝,不但放他们离开,甚至还送了他们一程! 这是我良心未泯的佐证!” “不好意思,你错过了时间。” 苟尤权拔刀。 一道璀璨刀光闪过。 炼气境后期的土匪头子瞬间四分五裂,碎成一地。 “这小子的煞气好重。 刚刚这一刀,恐怕会生出变故!” 不远处,老李传音入密道:“那洞里有刀魁的痕迹,当年斩杀那条蛟龙的,多半就是刀魁。 现在被那小子的煞气刺激,游荡在这片空间的蛟龙神魂,要复苏了!” 陈知命眉头微皱:“如果蛟龙神魂复苏,你能出手吗?” “可以!” 老李桀桀笑道:“要算一次!” “好,等我通知!” 第41章 妖龙残魂现,剑气王座临! 苟尤权站在满地残破尸体之中。 神情木然。 双眸之中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片血色。 “滴答!” “滴答!” 不知何时寨子变得寂静下来。 鸟兽声绝。 只有斩堪上鲜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将这寂静衬托的愈发寂寥。 “不好,那小子怕是中招了,这龙魂感知到了我的存在,正在夺舍那小子!” 老李传音入密。 作为当年的剑道魁首,剑圣之下剑法第一人,居然让一条妖龙在自己跟前偷了鸡! 脸色多少有点难看。 “桀桀!” 他话音刚落,苟尤权突兀转过头来。 看着他们藏身之处桀桀笑道:“五百年了,吾终于重获新生! 你们反应的太迟钝。。 黑暗中这两只可怜的羔羊,是来观礼吾的重生么? 既如此。 为何还不跪过来参拜本王?” “作死!” 老李大手一挥。 一柄灰扑扑的古剑握在手中,从黑暗中缓缓踏出,桀桀冷笑道:“一条四脚蛇而已,也敢猖狂? 老夫杀你只需一剑!” “老李,别出手!” 陈知命伸手摁住老李的手臂,沉声道:“狗哥没被夺舍,他只是暂时被压制了神念。” 老李蹙眉看向苟尤权。 待见到他手中不停颤抖的斩堪时。 不以为然道:“区别不大,被返真境的神魂附体,他没救了。 就让老夫出手吧。 与其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如死了来的干脆!” “不行!” 陈知命沉声道:“他是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两只蝼蚁!” ‘苟尤权’气急而笑:“你们喊打喊杀的时候,有问过本王的意见吗?” “你先闭嘴!” 陈知命和老李同时朝着被占据了肉身的苟尤权呵斥。 “我可以留他一命,只是修为保不住!” 老李持剑跃跃欲试。 “不行,我先来,你再上!” 陈知命向前踏了一步。 转瞬之间。 他嘴角挂起不可一世的蔑视笑容:“四脚蛇,你夺舍一个废物有什么用? 凭那废物的资质。 想要跻身返真境,这辈子怕是没希望了! 你一个有望圣兽的存在,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而且那废物是刀魁的后代子孙! 他们家可每年都要给老祖宗磕头! 你向仇人磕头的时候,就不嫌害臊吗? 不如来夺舍我! 我也不差啊! 半步化虚! 而且继承了剑圣朱轻候的剑意! 跻身大宗师境不过迟早的事! 来啊...” 听着这喋喋不休的刺耳声音。 ‘苟尤权’脸色铁青。 警惕看着陈知命和老李。 祂不是没想过夺舍陈知命。 隔老远祂便闻到了陈知命身上透着的那股子清香。 那是天地气运的味道。 只是另一人... 老头手中那柄剑。 给祂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羔羊,你想欺骗本王,吾又岂会上你的当?” ‘苟尤权’冷笑一声:“你想趁本王夺舍的间隙,让那老头出手斩杀吾!” “怎么,你怂了?” 陈知命嘲讽道:“你以为你能夺舍那废物? 你莫不是忘了,斩堪是谁的刀? 恐怕你现在连握刀的手,都已经控制不了吧!” ‘苟尤权’瞳孔微缩。 用力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斩堪。 心里暗道不妙。 祂确实没有办法完全夺舍。 刀魁的残魂蜷缩在斩堪之中,正不停向祂反噬。 “来吧!” 陈知命道:“小爷反正不想活了,你来夺舍我,我绝不反抗。” “休想!” ‘苟尤权’犹豫片刻,冷笑道:“两脚羊最是奸诈,你定是想趁本王从这废物体内出来的时候让那老头偷袭!” “吾活了近千年,岂能上你这黄口小儿的当?” 说着他缓缓走向陈知命。 一手握着斩堪,另一只手上,一条蛟龙虚影正悄然生成。 陈知命站在原地。 仿佛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自顾说道:“你要是害怕... 我可以立下天道誓约,只要你夺舍我。 老李绝不会...” 陈知命话语戛然而止,身体更是无端颤抖起来。 紧接着他吐出的话。 便成了蠢货二字! “蠢货啊! 你以为你能拿捏本座? 那老头半残之躯,算个什么玩意儿? 本王至始至终想要夺舍的——都是你啊!” 陈知命自言自语。 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潮红。 “哈哈,蠢货!” “妙哉!这肉身简直完美! 夺天地之造化。 上苍不公,如此孱弱的人族,有什么资格做这天地的主人?” 黑暗中。 ‘陈知命’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口中吐出的话,已然成了蛟龙的语言。 许久之后。 他转过头来看着老李,嘲讽道:“当年你巅峰时本王都不惧你,如今你修为尽失,哪怕强行破境重返巅峰,本王又何惧有之? 先前本王还不敢确定。 如今看你。 果真已是废人了!” “是啊! 老夫是废人,可惜了一次机会!” 老李怜悯地看着‘陈知命’。 嘴里满是叹息。 “追随本王,待本王登临圣境,赐你造化,抹平旧伤!” ‘陈知命’负手而立:“或者,本王现在便赐你往生!” “恐怕不行!” 老李惋惜道:“他不答应!” “谁不答应?” ‘陈知命‘桀骜道。 “我不答应!” 陈知命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 像是在自问自答。 紧接着。 其气海之中。 一柄璀璨小剑骤然大放光明! 陈知命手指轻扣,缓缓道:“困!” 话毕! 他口中响起一声凄厉龙吟! “该死,你竟以身为鞘,藏剑于身! 这是朱轻候的剑! 该死! 该死! 嗷......” 陈知命气海内。 一条头角狰狞的蛟龙被剑意困住。 数千道剑气吞吐着剑芒,打造出一座剑意森严的囚笼。 数百丈的蛟龙神魂。 在囚笼内不断翻滚,凄厉哀嚎。 不多时便被囚笼压制为一条四脚蛇。 气海之上。 陈知命的虚神端坐在剑气堆砌的王座上,一双璀璨金色眸子俯视着蛟龙。 “四脚蛇,我早说过继承了朱轻候剑意,你似乎当做了耳旁风?” 蛟龙凄厉哀嚎。 三千多道剑气几乎将它神魂撕裂! 抬头看着王座上的璀璨虚神,祂咆哮道:“不可能! 你怎会有朱轻候的剑意! 他早就死了! 早就死了啊! 不对! 你是朱轻候! 朱轻候...” 蛟龙惊恐地看着剑气王座上那双金色眸子。 这种气息。 祂绝不会认错。 当年朱轻候一剑开天斩落准帝时。 祂曾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此时再面对那双金色眸子,祂仿佛又看到了那道剑光! 恐惧无限放大。 妖龙凄厉哀嚎道:“剑圣大人,您饶我一命!” 那璀璨金色眸子的陈知命俯视着蛟龙,开口道:“生或者死,在你不在我!” “求剑圣大人指一条生路!” 陈知命手指微动,剑气囚笼溃散。 化作一道道剑光消失在气海之中。 横七竖八地散乱满地。 “本座气海之中缺个驮剑的,以后你便做一个搬运剑气的船夫吧!” 第42章 练习时长两年半,终于御气了! “你就不怕祂反噬吗?” 寨子里。 老李一边帮陈知命搬运着财宝,一边开口问道:“一头返真境的大妖,便是老夫全盛时期也不敢说瞬杀! 你就这么放心让祂待在你气海?” 陈知命瞪了昏睡的苟尤权一眼。 捡起地上散落的珠子仔细穿成一串,随口道:“朱轻候和三千剑修的剑意我都搬进去了,还怕它一条蛟龙? 虱多不怕咬,债多不怕愁! 我都这样了。 还管那些干嘛?” “倒也是!” 老李沉默半响,感叹道:“老夫从未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人! 哪怕有遭一日你无敌于天下。 甚至跻身帝境。 老夫都觉得理所当然!” “老李,你这马屁拍得有点过了!” 陈知命调笑一句:“走吧,钟家小姐既然给了钱,我们不能毁约!” ...... 长安城,皇宫! 太子李承定坐在王座旁的小墩子上,俯身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群臣。 昏昏欲睡。 自打监国以来。 他最烦的便是上朝。 一千个臣子有两千多个心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眼见朝堂下越吵越凶。 李承定眼底闪过一丝烦躁,拍案而起,吼道:“不过是两座宗门的联姻,值得诸公吵成这样么? 父皇早有交代。 江湖事由礼部全权负责。 诸公难道要越权不成?” 周尚书,你来说。” 看到李承定发怒,吵吵嚷嚷的诸公齐齐冷哼一声。 回到队列中。 瞬间变得老神自在起来。 礼部尚书出列,朗声道:“殿下,依据旧例,礼部当派遣招待郎前去观礼,以示皇恩浩荡!” “只是此次缥缈宗和御剑宗联姻,看似是两座宗门结亲,实则是两柄圣兵组成攻防同盟! 想要窥视江湖魁首的野心昭然若揭! 此举。 逾矩了!” 老臣想来,还是向陛下禀告,由陛下定夺为好!” “这种小事,何必请示父皇?” 李承定有些不快,冷声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缥缈宗也好,御剑宗也罢,甚至便是琅琊姜氏,都是我大唐臣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婚丧嫁娶是理所当然之事。 无需多虑! 周尚书,你推选个招待郎前往观礼,替本宫祝两位新人永结同心,白首以共!” 礼部尚书应诺,缓缓退回队列中。 便在李承定准备宣布退朝时,朝堂最后方,诸无常朗声道:“殿下,臣推荐一人,可替殿下前去观礼!” “臣听闻陈留候幼子陈知安为百年难遇之天才,才高八斗,风流倜傥,能思善辩... 臣举荐他入朝为官,担任天使!” 此言一出。 朝堂上的衮衮诸公都诡异地看着诸无常。 这长安城。 谁不知道陈留候府和缥缈宗那点破事儿。 当初朱婉儿打上门来退亲。 陈阿蛮的脸面。 可是被踩在地上狠狠摩擦的。 这厮居然举荐陈留候府的人担任天使。 其心可诛啊! 就连李承定都觉得这未免太狠了。 这不是让陈留候送上门去挨巴子吗? 思衬片刻。 李承定眼底射出一道精光! 这一招。 妙啊! 借刀杀人! 陈知安是个没脑子的纨绔。 如果真叫他前去观礼,身为天使一朝大权在握。 少不了会大闹一场。 甚至把两家婚礼搅黄都未尝不行! 到时候在整座江湖的瞩目下,缥缈宗和琅琊姜氏想要跻身正道魁首的宝座。 免不了杀鸡儆猴! 而且此去三万里,贼寇横行,归途中出现点什么变故,那也是十分合理的事情! 如此。 即便陈阿蛮再低调再隐忍,也绝不会轻易揭过! 两虎相争, 渔翁得利! 想明白这些道理后,李承定故作镇定。 看着礼部尚书蹙眉问道:“周尚书,你意下如何?” “诸大人慧眼识珠,老臣附议!” 礼部尚书周君迈出队列,沉声道:“陈留候府满门忠烈,陈知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资聪颖,才智双绝,卓尔不群... 由他担任天使再合适不过! 殿下! 臣请奏,特赐陈知安为礼部招待郎,代陛下观礼,以示皇恩浩荡!” 李承定脸色稍暖。 这老匹夫还是懂事儿的! 知道自己把锅背上。 如此一来。 哪怕此计不成,陈阿蛮至多也只能怪罪道诸无常和礼部尚书身上。 “既然礼部尚书都认为陈知安堪当大任... 此事便这么定了。 拟旨吧。 退朝!” ...... “铖!” 虚拟空间内。 一道剑鸣响起。 陈知安手持凡铁剑,手腕颤动。 一道微风拂过! 他身体变得模糊起来。 放眼望去。 仿佛有无数个陈知安在随风而走! 行如鬼魅 瞬息之间。 他身形出现在十丈开外。 无数道身影重合。 驻足在一颗椰子树前。 手中长剑已然没入树干之内! “铖!” 长剑回鞘! 陈知安负手而立,笑道:“统子,八步赶蝉我这次是真的烂熟于心,可以出山了!” “恭喜宿主用时三个月零十七天,领悟剑经九式第一式,系统自动扣款,检测到宿主剩余财富值,七万叁仟零八十九两白银,本次交易完成!” 统子机械的声音响起。 陈知安眼前一花。 出现在落宝楼密室之中。 这次他闭关前做了十足的准备。 捡起桌上的牛肉干,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不多时。 满桌的食物被他吃完。 他终于满足地呼了一口气。 手掌轻握,陈知安指缝中响起嗤嗤之声。 伸手向虚空指去。 “嗤!” 只见一道无形气浪从他手指射出,在石壁上留下一道浅印! 御气境! 陈知安捂住嘴笑了起来! 加上虚拟空间的时间。 练习时长两年半。 他终于踏入了御气境! 从此以后。 在江湖上也可以称得上一号人物了! 将气海内的气血转化为元气。 陈知安手指轻扣,一缕缕元气渡入凡铁剑中,控制着长剑在空中游弋! 初时有些生疏。 待失败两次后。 长剑终于颤颤巍巍悬浮在他身前。 陈知安吸了一口气。 脚步轻踏! “咻!” 长剑宛若失控的野马,瞬间窜了出去。 “啪叽!” 陈知安整个人趴在墙上。 像块烂泥般慢慢滑落在地! “艹! 这玩意儿没刹车?” 第43章 白首太玄经 撞碎两根石柱,四条石墩后。 陈知安终于能够勉强御剑而行了。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瓜子,陈知安挥手散去元气。 又变成了那个平平无奇的青楼老板。 神清气爽地去了登科楼。 看到他现身。 登科楼上的读书人们都露出复杂的神色。 那是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 迎着那些目光。 陈知安脸上稍微有点火热,胡乱朝虚空抱了抱拳,飞快溜进了胭脂榜榜首朱鹿儿的阁楼里。 近大半年来。 随着他为胭脂榜上的姑娘们量身打造的诗词问世,整个登科楼几乎已经成了文人骚客的专场。 没有一个读书人能够笑着从青楼离开! 从最初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到柳大家的今宵酒醒何处... 再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整个大唐的文人骚客,纷纷丢下手中笔,投身进了青楼。 最后。 当李大家那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一出。 就连当代词圣的庄老先生。 也不得不弃笔认输。 自那以后。 再没人敢在青楼吟诗作对了。 ...... “庄大家,陈知安现身鹿阁了!” 苏熏儿的厢房里。 一个书生敲响房门,附耳在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身边说道。 老者此时正奋笔疾书抄录诗词。 听到这话。 那浑浊的双眼顿时透出神光。 待那书生回过神时。 已然不见了老者的身影! 不多时。 老者出现在鹿阁前。 两个青楼执事见着他,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没有半点犹豫。 熟稔伸出两只手将老者叉住。 “陈知安,我知道你在里面。 你有本事写诗。 有本事出来见我啊!” 鹿阁里,正享受着鹿氏按摩的陈知安无奈叹了口气。 “这死老头..." 每次他来登科楼都会被堵住。 要么是让他给诗做注解。 要么是让他再来一首。 现在这老头跑青楼的频率,比李承安那厮都要勤的多。 要不是看他有些影响力。 陈知安早让人把这老东西给乱棍打出去了。 “陈知安,老夫知道你在里面! 让老夫进去! 老夫今日不让你注释。 有事找你! 关乎你身家性命!” 老者像个泼皮无赖。 任由两个执事叉住双臂,口水飞溅。 阁楼里的书生们见这一幕,纷纷默不作声关了房门,生怕庄大家老羞成怒拿他们出气。 毕竟都是青楼常客,早见怪不怪了! 有些愣头青想要为庄大家鸣不平。 也被同行的友人死死拽住。 这老头脾气不好。 偏偏地位贼高。 一肩挑起了整个大唐风骨。 这个时候可别去触霉头。 到时候人家和陈知安称兄道弟。 自个倒是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这段时间。 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被这俩坑了! 现在还关在屋子里闭门思过呢! 鹿阁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陈知安站在屋内,看着老头无奈道:“庄老哥,你最好是真的有事儿。 不然今天本侯爷可要将你乱棍打出了。 都像你这样。 我还怎么逛楼子?” 庄墨傲娇地冷哼一声。 啪啪甩掉两个执事的手臂。 负手走进了鹿阁,径直吩咐道:“鹿儿,给为师拿两坛女儿红!” 朱鹿儿微微屈身:“是,先生!” 陈知安在他边上落座,开口道:“说吧,老哥,到底是什么事关乎到小弟的身家性命? 庄墨端起酒杯斜眼看着陈知安冷笑道:“陈大家可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 “小弟怎会知道朝堂上的事,我家老爹又没个实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陈知安眉头微皱。 自打知道陈阿蛮是个最强老六后,他几乎没有再关注朝堂上的事儿。 除了偶尔在青楼的发展上提些意见外。 基本上算是彻底躺平。 而且陈阿蛮虽然贵为诸侯,实际在朝堂上存在感极其薄弱。 身处长安。 他们倒像是游离于皇权之外的那一拨存在。 近来他足够低调。 没道理和朝堂上牵扯到关系才对。 “今日,原太子洗马,如今的御史中丞诸无常在朝堂之上举荐你为礼部招待郎。 不日诏令便会传到陈留候府。 特命你为天使,领队前往琅琊观礼!” 庄墨饮下一杯酒,冷笑道:“说来老夫倒要恭喜陈大家荣升五品! 以后同朝为官,还望大人提携才是!” “这孙子和我有仇?” 陈知安眉头微皱:“世人皆知我二哥和朱婉儿的事,他偏偏举荐我做天使,其心可诛,其形可灭啊!” “那厮确实没安好心!” 庄墨点了点头,沉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陈知安笑呵呵道:“太子殿下金口已开,在下除了接受实在没有别的法子! 总归我陈留候府满门废物。 我陈知安便是舍掉这张脸不要罢了! 一定好好为殿下做事!” 庄墨一言不发地看着陈知安。 沉默良久。 他开口道:“老夫可以为你推了这门差事,太子殿下应该会卖老夫这个薄面。 以你在词坛的造诣。 当世已无人能及! 如果就这么死了,怪可惜的!” “我可谢谢你!” 陈知安嘴角微抽,这老头说话嘴这么臭? 为庄墨斟满酒,他不以为然道:“树欲静而风不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庄老哥要真怜惜小弟。 以后在小弟红袖添香的时候。 别来堵我门就好!” “既然你不怕死,那老夫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庄墨将杯中酒饮尽,起身道:“如果后悔了,离京前都可以来国子监找老夫。” 陈知安心下微暖。 待庄墨即将迈出门时,开口道:“等等!” “怎么, 这么快就反悔了?” 庄墨回头道。 “心有所感!” 陈知安笑道。 庄墨顿时矫健一个滑铲坐下,喝道:“笔来,纸来。” 陈知安踱步走在阁楼。 提剑缓缓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随着他平淡的声音响起,鹿阁里针落可闻,只有庄墨笔锋掠过宣纸的声音。 如同一个剑客。 正在虚空中落下一道道剑痕。 朱鹿儿摒住呼吸,痴痴看着负手踱步的陈知安。 恍惚间。 她仿佛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狂生剑客。 正持剑闲庭信步间向她走来。 所过之处。 一颗颗头颅跌落,溅起一朵朵寒梅。 那剑客没有回头。 拂袖拭去剑锋上的鲜血。 孤独地向远处走去。 她想要追逐那剑客的身影。 迈步又止! 却听到一声叹息从远处传来。 谁能书阁下。 白首... 太玄经!” 第44章 启程,江湖见!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庄墨停下手中的笔。 抬头看着早已远去的陈知安。 叹息道:“我终究还是看错了你! 能写出如此诗句的人。 又怎会因为一道诏令而惶恐不安?” ......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落宝楼上。 柳七看着登科楼上人潮涌动的景象。 听着耳边嘈嘈切切的声音。 又回头看了一眼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陈知安。 不由得叹息一声。 老板为了青楼。 果真付出良多! 如果他弃商从文,投身文坛,恐怕早已是继庄大家之后又一文坛领袖。 张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如此惊才绝艳的诗才。 腹中锦绣诗篇。 却只能在这青楼传唱! “老板,青楼琅琊分楼选址定下了。 九月初九,琅琊分楼开业。 待老板来时。 我亲自扫榻以待!” ...... 宫里的旨意。 比料想中来得晚一些! 陈知安收到庄墨的消息便回了陈留侯府。 在府上左等右等。 偏偏没有旨意下达。 终于眼见九月初九只有两个多月了。 旨意才姗姗来迟。 那位哭丧着脸的传旨太监。 几乎是跪着宣读的旨意。 没办法。 他的腿被人打折了。 朝堂上原本对陈知安或者说对陈留候没有半点好感的衮衮诸公。 莫名其妙对那位声名狼藉的纨绔开始怜惜起来。 那位一肩挑起整个大唐文坛的庄大祭酒。 为了让太子殿下收回旨意。 居然敢冒死独闯后宫! 跪在太极殿前呵斥太子失德。 若不是被国子监教授死命拦住。 他甚至要闯到皇帝面前当面告状! 虽然结果没有改变。 但那位举荐陈知安的诸无常。 在无数御史的弹劾下。 最终被剥去了乌纱帽。 “庄老哥这人能处!” 知道事情始末后,陈知安不得不感叹一句。 虽然没什么用。 但至少老哥初心是好的。 而且经此一闹。 陈知安变得有些警惕起来。 原以为太子那边的事儿老爹已经处理妥当。 如今看来。 小李子恐怕依旧贼心不死。 ...... “陈大人! 翻过这座山便是河间郡了!” 官道上。 陈知安身穿鸾鸟官袍,腰别紫光宝剑,手持折扇,胯下骑着陈留候府那匹独角天马。 在礼部诸多礼部官员的拥簇下,倒也显得有十二分的威严! 作为天使。 使团代表皇家脸面。 所有用度皆是上等货色。 随同礼部官员清一色的全是炼气境修行者。 宫里的随行太监更是达到了化虚境。 双眸微闭的时候都透着阴森寒光。 叫人不寒而栗。 就连胯下异兽。 都是头御气境大妖。 赶起路脚下生风,半点也不颠簸。 除了陈知安! 年仅十八的他。 还是个平平无奇的一品武者! 一路上为了照顾他。 使团不得不放慢脚步。 以至于眼见婚期将至。 他们一行还没走到河间郡。 “到了河间郡。 我们先歇息一晚! 早就听说河间勾栏清倌们不逊于本官的青楼胭脂榜,正好见识一下!” 陈知安打了个呵欠。 示意那位礼部官员扶他下马。 礼部官员嘴角微抽,抬头看了一眼双眸低垂的随行太监,咬咬牙低声道:“大人,咱们还是连夜赶路吧! 此行三万里,再这么磨蹭下去,怕是连婚礼都赶不上了!” 陈知安不悦地看了那礼部官员一眼:“孙大人,究竟你是天使,还是本官是天使?” “您是天使!” 礼部官员紧咬牙关,垂手道:“只是重阳将至,如果误了婚期...大人担待不起啊!” “既然本官是天使......” 陈知安迈步走向被使团护在中间的车驾。 掀开车帘。 回头环顾诸多礼部官员和随行太监,一字一句道:“既然本官是天使。 那就请诸位闭嘴,做好你们分内之事!” 车架外。 随行太监高力士双眸微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个连先天境都没有迈入的废物,居然真以为自己是天使。 想到来时殿下所交代的事儿。 他尖声道:"孙通大人,既然陈大人要在河间歇脚,便依他吧! 有咱家在,误不了时辰!" 孙通无奈叹了一口气,拱手应下,调转路线,向河间郡走去。 孙通今年五十有三。 当年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可惜因为某些缘故,在礼部蹉跎了半生。 年过半百,仕途和修为毫无进寸。 至今也不过只是个七品执事郎。 早已失去了向上的野心。 当他收到随行观礼的命令时,顿时意识到这趟差事绝不轻松。 毕竟身为礼部为数不多的边缘人物,但凡有好事绝不会轮到他的头上来。 "希望此行无碍吧!" "小哥。 刚刚那阉人动了杀心!" 车厢内。 女扮男装的陈知冬把玩着一柄三寸小剑,漫不经心问道:"要不要让小鹏鹏吃了他?" "不用,返程之前,他不会动手的!" 陈知安道:"这使团之中,除了极个别倒霉蛋,其余人大概都期待我暴毙而亡! 你说陈阿蛮咋混的? 满朝文武竟没几个盟友。" "强者不需要盟友。" 陈知冬歪着小脑袋,认真道:"猛虎独行,豺狼结队。" 陈知安怔了怔。 这小妮子有时候天真的不像话,眸子里透着清澈的愚蠢。 有时候又霸气的不可一世。 莫不是人格分裂? "小妹,你老实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陈知安钉着那双幽深的丹凤眼,生怕错过半点变化。 "我没境界啊!" 陈知冬眨眨眼:"人家才十五岁呢,还开造化之门,哪里来的境界?" "没骗我?" 陈知安疑惑道:"狐儿山上那些异兽怎么会那么怕你?" "我哪知道。" 陈知冬呵呵笑道:"大概是它们觉得我可爱?" "好吧..." 陈知安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有再追问。 无论她是什么存在。 总归改变不了是自家小妹的事实。 两人在车里待了大约半个时辰。 执事郎孙通禀告河间已到。 河间郡守郑寿光遣人前来迎接。 陈知安掀开车帘。 官道上。 一个锦衣公子安静站在那里,正满脸噙晓看着他。 面目依稀和曾经的至交好友魏子献有几分相似。 "河间魏子秋,恭迎帝都天使入城!" 第45章 夜莺话江湖 "魏子秋?" 陈知安脸上立刻挂起温和笑容,略带兴奋道:"阁下可是小弟挚爱亲朋,手足兄弟魏子献的二哥?" "子献确是下官的幼弟。" 魏子秋淡淡道。 "见过子秋兄!" 陈知安跑下马车,亲切地握住魏子秋的手,埋怨道:"子献为何没来接我? 自打小弟从天牢出来就再没见过子献,怎么子献是嫌弃我在牢里待过吗?" 魏子秋脸色复杂地看着陈知安。 如果不是猜测到三弟的死和这厮脱不了干系。 他几乎都要信了这鬼话。 沉默半响,魏子秋淡淡道:“大人眉目依旧,春风得意,我那三弟,却不知葬身何处了。" “什么?” 陈知安大惊失色。 旋即满脸悲伤叹道:“昨年他还好好的,怎地转眼就没了? 我的知己! 子献! 呜呼哀哉,痛失吾友!” “大人,斯人已逝,往事不可追。 子献能有大人这样的朋友,也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下官已在如玉阁安排了宴席。还请入城吧!” “入城,这就入城!” 陈知安伸手抹去眼泪,振作道:“子献此生夙愿,便是阅尽千帆,我身为他的挚爱亲朋,一定替他完成这个遗愿!” 魏子秋眼底闪过一丝厌弃,侧身接引使团入城。 魏家出身不好。 是前朝太监魏阉的私家子。 这些年魏家上下,无不在谋划着洗白身份。 为了攀上西伯侯府这根正苗红的大树,甚至不惜将掌上明珠送进去做妾。 怎奈一场谋划成空。 最终给眼前这个废物白白做了嫁衣。 没有爵位。 无论他们底蕴如何强大,魏忠礼修为如何高绝。 在这大唐。 始终低人一等。 长安城那些贵人。 从来都只把他们当成一条狗。 ...... 入了如玉阁。 宾主尽欢一场宴席后。 看着放浪形骸一头扎进姑娘堆里的陈知安,魏子秋找了个借口便离去了。 身为魏府二公子、河间郡守门客,他向来看不上这种胭脂水粉。 使团随行的官员们倒没那么多讲究。 在清倌人们一茬接一茬的攻势下。 就连随行太监高力士。 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眼见使团的官员们逐渐变得有些燥热。 陈知安大手一挥。 让姑娘们好生伺候各位大爷,他则抱着花魁念奴儿向阁楼最高处走去。 高力士见陈知安离开,推开两个清倌人就要跟上去。 陈知安回头冷笑一声:“怎么,高大人是想入阁观摩?” “不敢!” 眼见陈知安动怒。 高力士犹豫片刻,重新坐下。 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等这废物完成使命。 他不介意亲手送这眼高于顶的小侯爷归天! “呵!” 陈知安冷笑一声,抱着念奴儿入了阁楼! 进入阁楼。 前一刻还醉醺醺的念奴儿飞快从陈知安怀中起身,半跪在地上掏出一枚月牙玉坠,恭谨道:“夜莺三十六号念奴儿,见过老板!” 陈知安接过玉坠。 又从怀中掏出自己那枚黑色玉坠合在一起。 确认无误后。 将念奴儿扶起,微笑道:“你排序三十六,是三个月前觉醒的夜莺?” “对,奴家是柳先生亲自觉醒的!” 念奴儿手指微动。 以指为刀。 使出了柳七传授的拈花诀。 陈知安微微颔首。 确认无误了:“说一说你了解的情报吧,事无巨细,都说一说!” “老板,奴家在魏府的内应传来消息,青楼开业那天,魏家主摔碎了两个琉璃盏。 此后魏子秋入长安,曾多次觐见二皇子。” 半个月前,雁荡山十二寇被一个邋遢汉子斩杀殆尽,那邋遢汉子疑似天骄榜排名第十的苟尤权! 另外。 河西郡丝绸世家钟府小姐钟言,领队前往琅琊观礼,有流言说钟府大公子得罪了御剑宗圣子姜华雨,此行钟言是为了花钱买命!” 陈知安摸了摸下巴。 青楼开业那天想要杀他的果然是河间魏家,只是不知道是太子授意还是二皇子。 魏家明面上是二皇子的人,暗地里却和太子不清不楚。 甚至极有可能暗地里还有主子! 三姓家奴做成这样。 也算是独一份了。 魏子献死在他手里。 他又截胡了魏家的谋划。 已成死敌,没有和解可能了! 看来得找机会让老管家埋了魏忠礼那老家伙。 至于狗哥的消息。 倒是无关紧要。 最近陈知安并不缺钱花。 “河西钟府,是什么底细?” “钟府世代为商,家主钟文是化虚境修行者,传闻其府上有一尊虚神境太上长老。 在河西郡算得上是顶级门阀。 前段时间钟府大少爷钟默无故抱恙,然后便有了钟府小姐钟言领队前往琅琊的事。 听说钟默的未婚妻是个远近闻名的美人,前段时间莫名其妙去了琅琊。 奴家猜测缘由多半出在她身上!” “莫不是姜华雨小瘪三又看中了人家的未婚妻?” 陈知安摸着下巴。 隐隐有些期待琅琊之行了。 “有我二哥的消息吗?” “没有!” 念奴儿低声道:“江湖上近来没有出现用剑的陌生高手,倒是月前河西和河东郡有几拨山贼死的蹊跷,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据说是有独行匪寇过境。 想来应该不是二公子!” 陈知安嘴角微抽。 “呵!” 在他记忆里。 自家那位便宜二哥可不是什么视金钱为粪土的侠客。 而是个打小就患上差钱恐惧症的秋风客。 ...... 翌日清晨。 陈知安在念奴儿幽怨的目光中神清气爽地出了阁楼。 没办法。 隔壁有个神秘莫测的小妹。 陈知安压根不敢真就做点什么。 门外。 礼部官员们都穿着便装,早早便候在那里。 经历过没羞没躁的一晚。 他们看向陈知安的目光稍微有了些暖意。 毕竟拿人手短。 陈知安微微一笑。 一跃而起跳上马背,策马向城外走去。 第46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那位小侯爷,你怎么看?” 魏家阁楼。 魏忠礼俯瞰着渐渐消失在街头的使团。 在其身前。 一杆长枪正游弋在虚空中,枪尖直指陈知安后背!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魏子秋轻声道:“孩儿确认过了。 他没有迈入那道门槛。 依旧是武道一品!” “武道一品!” 魏忠礼缓缓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武道一品,写不出这种杀意潇洒的诗!” “您是说他在藏拙?” 魏子秋疑惑道:“以他的年纪,哪怕再妖孽,至多也就是炼气境罢了。 孩儿实在想不到一个炼气境有什么值得藏拙的地方!” “不是他。” 魏忠礼指尖转动,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虚线。 追逐陈知安的身影。 将他锁定! “是陈阿蛮!” 魏忠礼道:“陈阿蛮化虚境修为,哪怕加上整座侯府的底蕴,也绝不可能有资格让那位警惕。 甚至不惜用老祖宗的道藏,让我出手! 我心忧虑。 惶恐难安!” “父亲.....” 魏子秋看着父亲。 这位一手撑起整座魏府,崛起于微末,让魏府以贱籍之身,屹立于河间百年不倒的掌权者。 今日第一次表现出了犹豫和惶恐! “父亲,放弃吧! 我们不争了!” “不争?” 街道上,陈知安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魏忠礼手指轻扣,长枪隐入云霄。 “当那人抛出橄榄枝,就由不得我们不争了。” “我去吧,父亲!” 魏子秋低声道:“用我的命,换陈知安的命!” “你杀不了他!” 魏忠礼抬头看着远处的云霄,平静道:“在那云上,有一头化虚境的妖兽。 而且。 只要陈知安死在河间,我魏家便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走吧! 带着老祖宗的道藏。 隐姓埋名。 不到大宗师境。 你永远不能再以魏子秋的身份出现!” “父亲....” 魏子秋眼眶微红。 “滚!” 魏忠礼负手在后,冷声道:“我要你活着,不是让你苟且偷生,我魏家的耻辱,需要有人用鲜血来洗礼!” “父亲,孩儿此生必入返真境! 让魏家后代子孙,堂堂正正站在长安城上!” 魏子秋跪在地上,叩首不已。 魏忠礼没有回头。 只是遥遥望着城外。 直到魏子秋离开后,他才回过头去,低声呐呐道:“魏家已经跪的太久了,我累了,不想跪了!” ...... “小妹,你有没有感觉,天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们?” 车厢里。 陈知安把一颗酸杏放入口中,龇牙咧嘴道:“莫非是魏忠礼那老家伙想要干我?” 陈知冬抬头看了一眼车顶,随口道:“不怕,通玄境而已。 小哥有西宁姐姐送的簪子,他一下捅不死你!” “只要一下捅不死你,他就死了!” “倒也是!” 想到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老管家。 陈知安放心下来。 出来混是讲势力拼背景的,能打有个屁用! 使团又走了大半日。 陈知安才感觉到头顶那隐隐的杀机消失不见。 放心大胆地走出车厢透气。 见他出车厢,执事郎孙通微微拱手,沉声道:“大人可是要歇息片刻?” “不用,只是车里待腻了,出来透透气。” 陈知安摆手道:“我们大约还有多久能到雁荡山?” “约莫傍晚能到。” 孙通犹豫片刻,低声道:“大人还是进车里去吧,路上不太安全。”” “什么意思?” 陈知安不解问道。 “出了河间郡后,这道上流民无故多了起来。 若是他们见了大人官袍,许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孙通脸上露出几分不忍,低声道:“先前高公公已经斩杀了十好几个流民。” “孙大人,小心祸从口出!” 高力士听到孙通的话,脸色阴冷道:“哪里来的流民?咱家杀的明明是山贼匪寇。” 孙通脸色微变。 朝高力士抱了抱拳,闭口不语。 他久居礼部边缘,每日做的也就是些打杂的闲事儿。 凭白活了五十多年。 对官场的事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 先前看着高力士随手杀了几个流民,心下不忍。 又没有办法阻止。 没忍住便对使团里官位最大地位最高的陈知安说了起来。 在他浅薄的官场见识里。 大约这种事情交给官位最大的人处理比较稳妥! 却没想到此举有些告刁状的嫌疑。 “高公公好重的杀性! 本官在车厢里竟连半点风声都没听见。 便有十好几个无辜百姓做了你的刀下鬼!” 陈知安斜眼看着高力士,冷冷道:“高公公说祸从口出,本官倒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我们一言一行,代表的是谁的脸面?” “你如此草菅人命,损失的又是谁的威严? 我大唐律令里。 何时有过不教而诛,不问而罪的条例? 便是有。 又是谁给你的胆子? 敢在本官面前杀人? 谁给你的权利?” “黄口小儿,你安敢如此辱我?” 高力士脸色铁青,尖声叫道:“咱家是太极殿的奴才,便是三公九卿见了咱家也不敢如此放肆!” “阉人而已!” 陈知安面无表情道:“自己掌嘴,再敢多言半句,本官持诏斩你!” “竖子!” 高力士青筋外露。 手掌上宛若实质的元气凝结,恨不得一掌拍死陈知安。 “掌嘴!” 陈知安从怀中掏出诏书,手掌高高扬起:“别逼我动手!” “啊! 该死!” 高力士尖声长啸,啸声震动山野。 可看着那金灿灿的诏书,他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在自己脸上啪啪摔了两个耳光! 好像把怒气都洒在了自己脸上,顿时鲜血长流。 事毕。 他阴狠道:“陈-大-人,今日之耻,咱家铭记在心!” “呵!” 陈知安双手插兜,根本不在意这种毫无威胁可言的威胁。 这厮杀心毫不遮掩。 寻死是迟早的事儿。 他要是敢忤逆。 陈知安不介意立刻就送他上路。 天上那傻大鸟可饿了许久肚子了。 收拾完完高力士,陈知安对着孙通道:“孙大人,你选几个侍卫,从观礼的赐金中兑三百金,去最近的城镇购点物资,路上再遇到流民,就分发些吧! 不能多发。 每人三日的口粮。 我们毕竟只是观礼的使团,能做的有限!” “这不太好吧!” 孙通有些心动,又有些惶恐,犹豫道:“毕竟这是给缥缈宗和御剑宗的恩赐......” "怕啥。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总归都是陛下的臣子! 与其赐给那对奸夫淫妇,不如给那些流民来得实在。 到时候陛下怪罪下来。 本官一肩挑之!" 第47章 入琅琊 得了陈知安承诺。 孙通没再坚持。 从须弥戒指中取出三百两黄金,又咬牙从自己钱袋子里掏了十两碎银,让几个侍卫前去购买物资。 礼部其余官员则冷眼旁观。 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 陈知安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孙通一眼。 策马走在前面。 他本以为随行官员都是些蝇蝇狗苟之辈,没想到竟还有孙通这种纯纯的小白。 难怪他做官这么多年。 还是个吃灰的角色。 秉性大约不坏。 只是升迁无望了! ...... “小姐,前面便是琅琊了。” 琅琊城外,钟府商队历经两个多月,终于到达了琅琊。 侍卫队长勒住缰绳,指着眼前一座雄伟巨城说道:“我们没有请柬,需要下马步行入城!” “琅琊姜氏好霸道!” 婢女钟芸不满地嘀咕了一句。 扶着钟言缓缓走下马车。 世人皆知。 琅琊是姜家的。 无论是琅琊郡守府,还是琅琊军部,几乎都被姜家把持。 在琅琊郡姜家家主的令箭,比大唐皇帝的圣旨还要管用。 而姜华雨,姜氏当代麒麟子,十二岁入先天,十五岁入炼气,十九岁入御气,二十六岁御气境圆满,越级而战而不败! 万年以降,姜氏第五位有望圣人境的的天之骄子。 御剑宗圣子。 集万千光环于一身。 为了此次姜华雨和朱婉儿大婚,琅琊郡守早就颁布了禁令。 “过往商客。 无请柬者,下马入城! 违禁令者斩! 盲流驱逐三百里,有违观瞻,入城者斩!” 商队最后面。 陈知命抬头看着眼前的巨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十二年前。 他还是天才的时候,便骑着那匹独角天马入过城。 十二年后。 他又站在了这里。 “陈公子,琅琊已到,您的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就此别过吧!” 就在陈知命默默看着那座巨城时,钟言走到他身前柔声道:“此行两万多里,多谢陈公子一路庇护。”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陈知命收回目光,淡淡道:“钟小姐不必专程致谢。” 钟言微微一怔。 似乎没有料到陈知安会如此冷漠。 犹豫片刻后轻声道:“妾身车厢里有两套护卫服,本准备用来遮掩身份,公子要是不嫌弃,妾身让芸儿送来。” “不用!” 陈知命眉头微皱。 在他眼里,这一路的交情大约只值那十两银子。 真就是笔比较单纯的买卖罢了。 并不想有太多牵扯。 “打扰公子了。” 钟言嘴角笑容敛去,别过头不去看他。 “小姐,我们走!” 钟芸恶狠狠地盯着陈知命,冷笑道:“某些人不识好歹,总觉得谁都不怀好意有所企图呢。 一会儿他就知道该哭了。” “呵,小白脸!” 有几个护卫也不屑地唾了一口,为自家小姐不值。 这小白脸说好听点是护送小姐一程,实际上不过是一路上蹭吃蹭喝罢了,除了读过几年书长得好看外,根本一无是处。 偏偏小姐却对他另眼相待。 “走吧!” 钟言回头看了陈知命一眼,默默从车厢里拿出两套护卫服放在地上,向城内走去。 ...... “陈小子,你是对的,女人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眼看他们走远后。 老李坐在地上扣着脚丫子道:“想当年老夫还是个英俊小生时,扑上来的狂蜂浪蝶何其之多。 老夫连瞧都不瞧一眼。 这才年纪轻轻就夺得了剑魁这个名号。” 陈知命没有搭理他。 捡起地上的护卫服,又看了看远处被驱逐的流民。 莫名叹了一口气。 “至多为你出一剑,还这赠衣之情。” ...... 入了城。 陈知命和老李两人找了好大半日。 终于在城西最偏僻处找到了一间未住满的客栈。 今日恰逢八月十五。 天上月色正好。 陈知命懒得和老李待在一处,独自走到楼顶赏月。 “兄台,有酒吗?” 陈知命刚走上楼顶,一道舒朗的声音响起。 那人身穿白袍,面如冠玉,如墨长发高高束在头顶,身后背着一杆银枪,正倚在楼顶一角。 “没有!” 陈知命抬头看了那白袍公子一眼,淡定地从他身旁走过。 “我闻到了绿蚁独有的清香,兄台就别藏着了!” 白袍公子跟在陈知命身后拾阶而上,笑嘻嘻道:“相逢即是有缘,这偌大个琅琊郡,我们能在这偏僻客栈相遇。 又都起了兴致赏月。 兄台又有美酒。 当浮一大白。” 陈知命回头看着白袍公子,打量一番后,伸出两根手指:“二百两一壶,不二价!” “你这人也忒无趣!” 白袍公子耸了耸肩,不想做冤大头。 陈知命也不理会。 踩着琉璃瓦坐在屋顶。 自顾取下腰间的酒壶。 就着满轮明月喝了一口。 酒香四溢。 那白袍公子咽了咽口水。 绿蚁算不得特别珍贵,在别处二十两银子便能买上一大坛。 可是在此时的琅琊,却极难买到。 早在半月前,这琅琊酒肆的绿蚁。 就都被御剑宗征调走了。 眼见陈知命喝的尽兴。 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白袍公子忍不住再次开口道:“兄台,在下白马山庄薛衣人,交个朋友!” 陈知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二百两一壶,不二价!” “只有朋友请的酒,才醉人!” 薛衣人舔了一下嘴唇,弱弱道:“我从来不掏钱买酒。” “陈故!” 陈知命抬头道。 “嗯?” 薛衣人不解地看着陈知命。 陈知命指着酒壶,认真道:“现在我们是朋友了,你可以送二百两银子给我,我请你喝酒!” “陈兄,你真是个妙人!” 薛衣人拍了拍陈知安的肩膀,从须弥戒取出两张银票递过去:“我这人生平最爱结交有趣的朋友! 这是我的见面礼!” 陈知安接过银票,用手指捏了捏,确认无误后从腰间取下酒壶递过去,笑道:“这是我的见面礼!” “哈哈!” “对酒当歌! 快哉!” 薛衣人豪迈饮下一口酒,笑道:“能结识陈兄这样的朋友,我薛衣人此行值了!” “陈兄,你看那座高楼!” 那里。 是琅琊姜氏的祖宅,听闻万年前圣人姜玉真在那里降生,白虎衔玉而来,开启了他的无敌圣路!” “其圣兵,便供奉在那里。” 陈知命抬头看去。 负在身后的木烛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所向。 微微颤动起来。 第48章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陈兄,你很冷吗?” 薛衣人用手指戳了戳陈知命:“这风高气爽的月头下,你打摆子?” “我没事。” 陈知命手指轻扣,将木烛安抚下来。 “陈兄,你也是来挑战天骄榜的么?” 薛衣人性格跳脱,对陈知命言简意赅的回应半点不在乎,兴奋道:“御剑宗和缥缈宗联手打造的天骄榜把我排在第五位。 我就得有点低了。 可惜我来琅琊好几天,朱婉儿和姜华雨都不敢见我!” “我不是。” 陈知命把酒壶递给薛衣人。 “陈兄,你看见那座山了吗?” 薛衣人指着远处一座笔直山峰,随意道:“那就是御剑宗,九月初九,我会站在山上正式向朱婉儿和姜华雨发出挑战!” “我可以陪你!” 陈知命笑道:“九月初九,我也要登山。” “好兄弟!” 薛衣人拍了拍陈知命的肩膀,感动道:“不过还是算了,太危险,我怕你登不上去!” “只是顺道罢了。” 陈知命没有过多解释。 “陈兄,今天晚上很高兴,不过你该走了!” 薛衣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头道:“这里马上要溅血了!” 不远处的一座酒楼上。 一道雪白身影孤傲站在楼顶。 他背上负着一柄阔刀。 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冷冽气息。 “闲杂人等,滚!” 说这句话时,他目光牢牢锁定薛衣人,但话,是对陈知命说的。 陈知命充耳不闻,自顾饮酒。 “欧阳,希望你的刀法。 不像你的嘴这么臭。” 薛衣人抽出背上的银枪。 遥遥指向那人。 枪尖上涌动着寒芒,整个人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铿锵!” 一道冷冽刀光和枪芒交错。 两人脚踏虚空,瞬息间交手数招。 刀气枪芒纵横肆掠。 瓦砾四溅。 陈知命伸手在虚空中轻轻摁下。 身前一尺之内,仿佛形成了一堵屏障。 将飞溅来的瓦砾挡在墙外。 “轰!” 一声轰鸣过后。 以两人为中心。 三丈方寸之间、 狂暴气机将屋顶掀翻! 天骄榜排名第五的白马银枪薛衣人,和排名第六的雪山圣子欧阳雪在八月十五,月圆之夜。 掀起了天骄榜首战。 观战者。 半步虚神境陈知命! ...... 御剑宗。 圣子姜华雨双眸微闭,盘膝坐在藏剑阁内。 在他膝前,一柄古意昂然的长剑流转着森然剑意。 蓦地。 有御剑宗内门弟子推门而入,低声道:“圣子,就在刚刚,薛衣人和欧阳雪一战。 薛衣人三枪将欧阳雪挑落! 欧阳雪重伤而逃。 五毒宗江流儿已经追了上去。” “我知道了!” 姜华雨双眸低垂,仿佛对这个消息并不放在心上。 那内门弟子眼底闪过一丝钦佩,缓缓退了出去。 不愧是圣子。 婚期将近,竟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每日在这藏剑阁磨练剑气。 待那内门弟子离开后。 姜华雨睁开双眼,哪里还有半点古井无波。 尽是欲望和野心! 学剑十载。 他终于在半年前领悟了无双剑意。 成为整个御剑宗最年轻的执剑者。 他有信心. 再给他半个月时间。 御气境内,他已可以让天下人尽低眉! 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邪魅笑容,姜华雨低声道:“薛衣人,你想在九月初九挑战我,却从没想过,我也无比期待你来挑战! 还有李承国、赵无暨... 你们... 都将成为我登临化虚境的磨刀石!” ...... “陈兄,我帅不帅!” 偏僻酒楼里。 薛衣人抹去嘴角的鲜血,挑动眉头道:“雪山宗可是出过圣人的古老宗派,虽然这些年落没了,却也不可小觑。 那欧阳雪能被选为圣子,可真不赖!” “他的刀是死的。” 陈知命淡淡道:“你如果出手便使出破煞,只需一枪便能将他挑下屋顶! 虽然会引起元气反噬,却不至于吐血!” “如果你以这样的实力登山,挑战姜雨华必败无疑!” 薛衣人蹙眉不语。 脑海中不断复盘先前的战斗。 先前那一战。 开始的利落。 结束的也干脆。 三枪之后,他气势达到了顶点。 使出白马山庄家传枪法破煞。 一枪将欧阳雪钉在墙上。 “姜华雨真有这么强么?” “六年前,他就已经摸到了剑意的门槛,如今六年过去,哪怕他是头猪,也该撞碎那道门了! 你面对的,是一个掌握了剑意的剑修!” 陈知命淡淡道:“想要将他钉在墙上,你至少得领悟枪意。 白马山庄的破煞,走暴烈凶猛的路子。 你只要将之悟透。 领悟枪意水到渠成罢了!” “枪意!” 薛衣人喃喃自语,片刻后跳起来狠狠抱住陈知命:“陈兄,我大概懂了,我去闭关,九月九再找你喝酒!” ...... 转眼又是十日过去。 继薛衣人和欧阳雪一战过后。 像是掀起了一阵风。 整个琅琊郡城,随处可见站在楼顶决斗的修行者。 到后来。 但凡看到楼顶站个人,所有人条件反射的便是先从客栈溜出去。 然后伸长脖子等待着。 那些客栈老板也不恼。 甚至期待他们打得越凶越好。 毕竟修行者们从来不缺那三瓜两枣,打一架赔偿的损失费,足够让他们新建一座楼了。 每逢决斗。 陈知命也站在人群中。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 他将朱轻候和三千剑修那开天一剑的剑意拖拽进气海,虽然窥探到了剑道本质,却没办法掌握。 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境界太低。 另一方面是剑道有缺。 在剑阁枯守六年。 他早已解析过三千剑修的剑意本质。 可以说当世已经没有人比他更懂剑道。 想要补全剑道。 他只能另辟蹊径,解析三千大道。 这天。 他站在人群中,抬头看着天上两位修行者决斗。 这是排行第三十六和排行三十九的路人,为了莫名其妙的名头在打生打死。 基本属于菜鸡互啄。 眼见没什么营养,他正准备起身离开。 忽然感受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回过头去。 正好瞥见有十两银子交情的钟言向人群外走去。 短短十日。 当初那个柔弱的小姐已经变得风尘仆仆。 婢女钟芸和诸多护卫都不见踪影...... 第49章 天道昭昭,不得昭雪 “钟小姐,你不是要见我家主人吗? 这是要去哪呢?” 街道上。 两个身穿姜氏服饰的奴仆挡住钟言去路。 言语放荡。 其中一个眉上生着黑痣的奴仆甚至将手伸进她腰间。 “请你们让开!” 钟言脸色苍白。 伸手打掉那恶心的爪子。 “我是河西郡钟家的人,是大唐百姓,不是你姜家的奴仆。 你们如果再阻拦我。 我立刻报官!” “报官?” 两个恶仆对视一眼,顿时面带嘲讽地笑了起来。 仿佛听见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 “你尽管去告,要是不识路,大爷可以带你去! 大爷倒是想看看。 在这琅琊境内。 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接你的状书!” 听到他的话。 街上原本正维持秩序的巡城戍卫都别过头去。 更有甚者。 居然小跑到那恶奴旁小意奉承,脸上堆起恶心的笑容,倒比这两个奴仆更像奴仆。 宰相门房,世家奴仆,皇宫内监....... 他们虽然身份低微。 却是能通天的存在。 “小娘子,怎么样? 要去告官吗? 乖乖随我们走吧。 能在少夫人身边做侍奉丫头,是多少人求不来的造化,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钟言脸上涌出无边的绝望。 她本以为琅琊姜氏哪怕再霸道,在临近婚期前总会爱惜羽毛有所顾忌。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 即便奉上了八成家产。 姜氏依旧不肯放人,甚至连她的身子,也要一并索去。 萧瑟站在人群中。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她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一言不发。 此时那边的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人群如潮水般涌来。 将她和两个恶仆围在中间。 纷纷向先来的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待听到旁人绘声绘色讲出钟言居然要在琅琊状告姜家时。 不约而同露出了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钟言环顾四周,看着麻木的群众,心如死灰。 抹去眼角的眼泪。 她指着那座高楼凄声呐喊道:“ 你们在嘲笑什么? 我钟家做错了什么? 就因为我哥的未婚妻漂亮,就因为那婊子朱婉儿看上了我哥的未婚妻。 便不顾律法,掳去替她服侍所谓的圣子? 就因为我哥不同意。 便指使姜家奴仆夺我家产。 伤我父兄。 掳我嫂子! 我一介女流奔袭万里,只求他姜氏网开一面。 难道错了吗?” 钟言苍白的手指遥遥指向姜氏祖宅,嘶声控诉着姜家所做的一切。 她不奢求有人替她出头。 甚至不奢求早已在姜氏淫威下被压迫到麻木的人会心生愤慨! 她只是求公理而不得。 只求一死罢了。 没有人回应她,只是人群中渐渐没了声息。 哪怕再麻木的人。 听到这话都会忍不住心悸。 钟言一介女流, 又没有修为在身。 与那庞然大物的琅琊姜氏和缥缈宗比起来,几乎连蝼蚁都算不上。 他们甚至都不屑亲自出面。 只派遣了两个奴仆,便已经逼的钟言一心求死! “呵呵!” 钟言双眸猩红,嘶声道:“琅琊姜氏,圣人世家。 缥缈仙宗,正道魁首..... 他们干了什么? 他们杀我护卫,奸我婢女,逼我就范,要我跪在那臭婊子面前俯首称奴! 天理昭昭。 不得昭雪! 你们都觉得这是对的。 可我偏不。 我钟言在此对天起誓。 今日若死。 不入轮回。 永坠奈何天。 以生魂为媒,诅咒姜氏大道断绝,生生世世,男为奴,女为娼。 诅咒朱婉儿世世为婢,人尽可夫!” “轰!” 仿佛上苍听到了她的誓言。 压抑的天空炸响一声惊雷! 看热闹的人群如鸟兽散开,生怕溅上一身血。 这些话。 听到都是一种罪。 两个恶奴则冷冷看着钟言。 这些话并不能让他们心中泛起半点涟漪。 这些年他们已经听够了。 死在他们手里的草芥。 每个临死前都会演一场这样的戏码。 只是有什么用呢。 无论世事如何变化。 皇朝如何更迭。 琅琊姜氏、 依旧是琅琊姜氏...... “可惜了这副脸蛋!” 那眉心生着黑痣的恶奴啧啧叹了口气。 如果先前这小娘子还有机会服侍主人。 在她说出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 便已经自绝了活路。 毕竟, 圣人不可辱...... 人群散开后。 混迹在人群中的陈知命瞬间就显得突兀起来。 稀碎的雨滴拍打在青石板上。 他撑着一柄伞。 静静立在路中间。 “那天在城外和我道别,是为了不连累我?” “不是!” 钟言红着眼眶,冷声道:“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陈知命笑了起来。 自顾说道:“留下两件护卫服,是怕我被城门口的侍卫杀死?” “你这是干什么?” 两个恶仆嘲讽地看着陈知命:“是要陪她做一对苦命鸳鸯?” “聒噪!” 陈知命眉头微皱,手掌向虚空随手一拽。 两滴雨水如厉箭划过虚空。 “嗤!” 两个恶奴身体瞬间僵直。 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知命。 在他们眉心处。 各有一个指尖大小的黑洞。 缓缓渗出血液。 陈知命从两个恶仆中间走过。 撑伞走到钟言身前,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钟言怔怔地看着陈知命。 她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入城以来。 短短数日。 她经历了从未经历过的黑暗。 护卫被姜家人随手捏死,就连情同手足的婢女钟芸也在她面前受尽屈辱含愤自尽。 此时的她。 早就已经心如死灰。 如果还有半分眷念,大约便是想起那个病秧子似的书生时。 从客栈离开后。 她跌跌撞撞来到人最多的地方。 也只是为了再看一眼那个书生罢了。 看到了。 也就可以死了。 伸手缓缓触摸陈知命的脸庞,钟言惨白的脸上扯起一抹笑意:“知道吗? 你真的很好看。 可惜啊... 我看不到了!” “说归说,不要动手动脚!” 陈知命嫌弃地嘀咕了一句,却没有把钟言的手推开。 任由她冰冷的手掌放在自己脸上。 雨越下越大。 巡城戍卫将两人团团围住。 朴刀尽数出鞘。 眼底恐惧和兴奋交织。 多少年了... 这琅琊郡城,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胆子大成这模样的狂徒了。 这对男女。 此时已经不是人。 而是他们平步青云一步登天的垫脚石。 只可惜。 这垫脚石有些硌脚...... 第50章 越过此线者,死! “是谁在此喧哗?” 街道上,又一个姜氏奴仆踏步而来。 此时大雨渐盛,却没有将他衣裳打湿半点。 看到来人, 巡城戍卫统领双眸骤然亮起,小跑上前去低声道:“姜别先生,这女子妖言惑众,侮辱姜氏。 那书生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残杀无辜。 末将已将他们二人擒住。 正等您发落!” “呵呵,有劳张统领了,老奴会在少爷面前禀告此事的!” 姜别似笑非笑地说道。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看那统领一眼。 “钟小姐,能够侍奉少夫人,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报。 你却不告而别。 何苦来哉?” 姜别双眸低垂,冷淡道:“姜家哪怕只是一条狗,也不是随便杀的,你这是在自绝生路啊...... 至于这位小兄弟! 想好怎么死了吗?” 陈知命有些腻歪地瞥了这老东西一眼。 随手在虚空一拽。 又是一滴雨水掠过虚空。 如箭矢般向姜别飞去。 姜别脸色骤然大变。 如同一只大鸟般飞快向后退去,卷起漫天雨水组成一道水墙! 想要抵挡这看似随意的一击。 然而。 他终究是大意了。 “噗嗤!” 他如遭重击,整个人像个破碎的玩偶砸在青石板上。 其眉心处。 一个漆黑小洞,潺潺流着鲜血。 “你...不是...御...” 姜别终究是个御气境圆满的修行者,在陈知命随手一挥之下,居然没有立刻死...... “哗!” 远处看热闹的人们傻了。 姜别虽然只是御气境,但他在琅琊郡的可谓无人不识。 随着姜圣子修为越来越高,名声越来越响。 跟随他的奴仆自然地位也就越来越高。 姜别作为最早跟随姜华雨的那批奴仆,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甚至被赐予了代表着无上殊荣的姜姓! 而现在。 姜别死了。 被这个柔弱书生随意拽下的一滴水杀死。 戍卫统领尴尬地笑了笑:“那什么,末将忽然想起家里有点事儿!” “请便!” 陈知命没有杀他。 将钟言抱起,缓缓向城外走去。 就在他即将踏出城外时。 人群中窜出一条人影,那人脚步诡异,奔走之间抛出无数银针。 竟从身后偷袭。 陈知命脚步不停,手指轻扣。 昏沉的雨幕下。 一道璀璨剑光闪过。 剑光划破雨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条剑意森然的鸿沟! “越过此线者,死!” 而那道人影。 在剑光掠过的时候,身体已然悄无声息碎成两半! “哗!” 所有人都齐刷刷退后数步。 戍卫统领和巡城戍卫们,更是两股战战。 这书生。 竟是剑修! 直到陈知命消失在街头,所有人才敢大声喘气! “大人,我们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姜别死在那人手里。 如果圣子怪罪下来,我们恐怕不好交代.....” 戍卫副统领心有余悸地看着那条鸿沟,后怕的同时又不免有些担忧! “现在死和明天死,你选哪个?” 张统领抹去额头的冷汗颤声道。 副统领犹豫片刻:“如果有的选,我想选不死!” “想得美你!” 统领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要活命,就别去多事。” 指了指地上碎成两半的黑影。 戍卫统领感慨道:“你知道躺在地上的是谁吗? 鬼门真传、 天骄榜排名第十一位的杨束。 他入城以来,死在他手里的天骄榜天才已经不下一掌之数。 硬生生从排名第二十九位。 杀到了第十一位! 可是他在出手偷袭的情况下。 竟连那人一剑都挡不住! 你说那人是什么存在? 恐怕就连圣子......” ...... 姜家死了三个奴仆。 对于底蕴深不可测的圣人世家来说,和死了两只蝼蚁差不了多少。 可哪怕他们贱如蝼蚁。 也是姜家的蝼蚁。 蝼蚁死了无所谓,伤了主人的脸,便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姜氏庄园一座别苑里。 姜华雨的亲生母亲白氏坐在桃花椅上,怀里抱着一头雪白狸猫,漫不经心道:“张大人,听说你在现场?” “回七夫人,末将确实在场!” 张统领沉声道:“当时末将率领兄弟们维持秩序,赶到现场时恰好见到那恶贼出手行凶,使出一招天外飞仙,凭空拽出一柄透明利刃偷袭。 将姜别先生重伤。 末将想要救援已经来不及。” “是这样么?” 白氏嘴角勾起一抹妖异笑容:“姜别死不死的并没有什么。 只是那书生敢在琅琊杀我的人。 这就是自寻死路了!” “七夫人说的极是!” 张统领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色道:“那狂贼胆敢以武犯禁,末将已经禀明郡守大人,调动全城戍卫出城缉凶! 想必不出两日便能将那狂徒捉拿归案。” “我要活的!” 白氏柔声道:“那个丫头,我很喜欢,我要她活着,亲眼看着她心爱的小郎君死在眼前!” 说完她微微招手。 立刻有两位剑客从角落里走出。 “阿大,阿二! 你们从今日起,就跟在张大人身边。 受他驱使。 把那两个小家伙带回来!” “是,夫人!” 张统领咧嘴朝两位剑客笑了笑,欲哭无泪! 娘呐! 两个化虚境的剑修跟在身边。 哪是受我驱使, 这他娘的是要老子的命啊!” ...... “听说了吗? 姜家死了三个奴仆,郡守大人震怒。 调动了三百戍卫出城缉凶! 城外已经杀的血流成河了!” 琅琊城西偏僻酒楼里。 几杯酒下肚,食客们开始低声交谈起最近城里最受人关注的话题。 “这事儿我知道,我就在现场!” 一个尖嘴猴腮的轻咳一声。 待相邻的食客都被他吸引了注意力,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用及其淡漠的语气说道:“这事儿。 我算是见证人。 三天前。 是个雷雨交加的午后。 人群中一个书生背负木剑,见色起意,想要诱拐姜氏的婢女! 恰逢姜家的奴仆路过。 便出言喝止。 谁曾想那厮生的唇红齿白,竟是个无耻之徒。 一言不合出手杀了两个奴仆。 又出手偷袭。 将前来调查的姜别重伤。 引起姜氏震怒。 戍卫统领连夜跪在姜氏院前请罪。 姜氏出动两位化虚境剑修,协助戍卫统领追凶。 怎料那书生杀性极大。 竟在城外屠杀平民,以杀养剑,如今已背上了近千条人命!” “原来是这样,他真该死啊!” 食客们义愤填膺。 纷纷斥责那书生。 又有人问道:“有两位化虚境剑修出手,想必那厮已经伏诛了吧?” “谁知道呢?” 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笑道:“不过我敢打赌,他绝对活不过九月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