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吐了，天雷滚滚
大概是代入感太强，沈月亮知道自己穿越几分钟之后，就从地上爬起来和人干了一架。
她和原身的亲妈林琴芬，两人大战罗家四口，没输！
两人身上多少受了点擦伤，不过看着罗家狂风扫落叶一样被席卷过一遍，家里凡是能砸的东西几乎都被砸了一遍，厨房里粮油米面，碗筷杯碟，全在地上。
自然，罗家那是破落户，全撒了也不过是些玉米面，野菜糊糊，至于一篮子最值钱的鸡蛋，如今连鸡蛋带篮子都在林琴芬手里提着。
“呸，不要脸的东西，当初求娶我家月亮，你们老两口就差跪在我面前，一口一个月亮好，只要月亮过了门，会把她当眼珠子疼，我真是越想越气，要不是怕蹲大牢，我非得把你们的眼珠子抠了喂狗！”
沈月亮确定沈母那边还安全，提着菜刀往院子里走。
罗家这边老的少的四口人，罗根柱和刘阿妹夫妻俩带着儿子罗胜利和女儿罗小苗。
这会脸上都挂了彩，瞧见她提着菜刀出来，几人面上都露出恐惧来。
沈月亮没看其他人，就盯着罗胜利看了几眼。
原身定了亲的对象，长的在乡下来说还真是少见的斯文俊美，当初正是凭着这张脸还有罗家夫妻二人一口一个月亮好，哄的原主沈月亮和罗胜利定了亲。
谁知道半年过去，罗家走了狗屎运。
原来罗根柱上边还有个哥哥，年轻时上战场就没下来过，其实人早就牺牲了，还是救了部队一个长官，如今已经是老首长级别，老首长一直没放弃寻找罗家人，终于历经万难找到罗根柱一家，所以会报答罗家人，给钱还给安排工作。
罗家人一下觉得自己高贵，瞧不起原身这个乡下媳妇，就要退亲。
其实沈月亮知道。
她这是穿进一本男频的无脑爽文。
男主就是罗胜利，一个没什么真本事却运气绝佳，靠着斯文俊美的脸蛋俘获一个个姑娘的芳心，最终成为一代大佬的爽文。
至于原身沈月亮，就是他的第一块垫脚石。
呵呵！
沈月亮晃了晃手里的大菜刀，现在还羡慕穿越吗？
“退亲就退吧，当初定亲的时候你们说家里穷，拿不出钱，所以彩礼就给了十斤黄豆，定亲第一个月，罗胜利说肚子疼去卫生院看病，找我拿了五块钱，第二个月……罗小苗肚子疼，又是五块，第三个月罗大叔脑袋疼，第四个月罗大婶腹部疼说是可能一把年纪怀上第三个崽……”
小嘴叭叭，沈月亮不乐意受委屈，该她的就得还给她。
“到现在六个月，你们一共从我这拿了三十块，还有平时找我做的衣服裤子，也算三十块，一共六十，给钱！”
罗家闹成这样，外头都是看热闹的人。
对现在的罗胜利来说，六十块钱他还不放在眼里，京市老首长人虽然没到，第一笔给的钱已经到了，足足有一千块，还有各种票，此时都在他手里攥着。
有了那边的靠山，罗胜利又岂会把沈家人放在眼里，“沈月亮，你真要做的这么绝？咱们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以后你们家遇到难处，有求我帮忙的时候，看在我们这段情的份上……”
“别和我谈感情，谈感情伤钱！”
什么感情，如果不是原主会做衣裳挣钱，还能有感情？
“胜利啊，不能给，这些钱都是她沈月亮自愿掏出来的，凭啥要我们还。”她儿子长的那么好看，白花沈家几十块钱咋了，那也是她儿子的本事。
罗胜利其实也有点不爽，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他更想看到沈月亮哭着求他不离开，虽然那样他也不会心软，但他心里会高兴。
不过现在闹成这样，给钱就给钱，反正他心里明白的很，他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不该和乡下的穷对象再有什么牵扯。
“既然你非要坚持这么办，那我可以把钱给你。”
沈月亮直接打断他的话，“什么我非要坚持，是你欠我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一副施舍的样子。”
看她态度这么强硬，罗胜利又看了看附近的村民，“行，你非要算的这么清楚，我也没办法。”
当着众人的面，他动作很慢的掏出一叠钱，都是崭新的大团结。
这么大的手笔顿时引起村民的惊呼声，本来还以为老首长报答的事可能是假的，现在这么多钱拿出来，说明啥，老罗家真的要发达了啊，顿时大家看着罗家人的眼神都不对了。
罗胜利享受完大家赞叹的目光，这才数出六张钞票，“拿去。”
“妈，你去拿钱，该我们的一分不能少，不是我们的我一分也不贪。”让沈母过去拿钱，沈月亮拿着菜刀留一手。
林琴芬气归气，也没打算在这方面犯糊涂，都是她闺女辛辛苦苦踩缝纫机挣来的钱，如今亲事黄了，钱也应该还给她们。
钱到手，两人也在罗家闹了一场，沈月亮细细想了想，原主在其他方面还有没有吃亏。
应该是没有了，毕竟现在的风气还很传统，就算是定了亲的年轻男女也不会在婚前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
确定没什么遗漏，沈月亮扬了扬嘴角，“亲事退就退了，我看院子里两只鸡不错，带走给我们补补身体。”
现在是70年代，每家养鸡的数量都有定数，就算带回去也不能养着，所以沈月亮也懒得啰嗦，手起刀落，直接把两只鸡咔嚓了，鸡血在罗家院子里淌了一地，鲜红的，特漂亮，不知道管不管用，没准能触触罗家的霉头。
揣着钱，提着鸡和一篮子鸡蛋，母女二人从罗家离开。
“呸，不要脸的东西，我越想越气，当初咋就瞎眼给你定了这门亲事……”沈母外套袖子撸到臂弯，想起刚刚打架时的发挥还挺遗憾，她怎么就没趁机在罗胜利亲妈那张老脸上多抓几下。
亏了亏了！
沈月亮没说话，她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这会再看看沈母，突然想起她刚刚说的瞎眼这件事，“你赶紧的，往地上吐三口口水，说呸呸呸。”
“干啥？我说错了啥？我又没咒我自己。”乡下是有这种说法，说了不吉利的话要赶紧吐口水，沈母也知道，可关键她没说错话啊！
沈月亮看了眼沈母，不过她很快就发现最应该同情的是自己才对。
因为按照书里的剧情，原主在退亲的时候和罗家吵架摔了一跤，所以钱也没退成。
那之后就没有之后了……
沈家开始倒大霉。
沈月亮还有个哥哥沈向东在部队，家里出事之后就给他发了电报，沈向东接到家里的电报连夜从部队赶回来，途中遇到塌方被埋在下面，人没了。
刚料理完后事，嫂子何二红就发现怀了身孕。
沈父是老早就不在了的，为了沈家这么一点骨血，沈母跪下给何二红磕头，希望何二红把孩子生下来。
不过何二红还是把孩子拿掉，并且趁着天黑家里没人，偷走家里的钱跑了。
沈母哭瞎了一双眼睛。
原主苦苦支撑着破碎的家，这时候罗胜利已经和县城制药厂厂长的女儿好上了，厂长的女儿听说她就是和罗胜利定过亲的乡下女人，说是能给她安排一份工作，其实就是把她带去家里当佣人，给厂长的女儿倒洗脚水刷马桶……
“呕——”
第2章 人没见到，先被喷一脸灰
这剧情实在太上头，太离谱，天雷滚滚！
沈月亮真被恶心到了。
可等她反应过来如今她就是沈月亮。
一二三。
沈月亮撒腿就跑，妈妈，她想回家！
只要她跑的足够快，也许就能穿回去。
事实证明她这想法就是异想天开，见过穿来了还让你这么轻松回去的？
手里提着两只断头的鸡，沈月亮一路往家跑，路过舅舅家，她连声问，“舅，你什么时候给我哥发的电报？”
“昨天下午那会吧，罗家说要退亲，你妈说要喊你哥回来给你作主，”林才盛话还没说完，看见自家外甥女一阵风似的跑了，地上还掉了几根鸡毛。
没有时间解释太多，沈月亮继续往家里跑。
同时脑海里高速运转。
她哥当兵的地方她知道，和他们这边隔着几个省，六七百公里的路，根据以往的经验，顺利的话电报隔一天会到，有时候遇到意外会迟一两天，也就是说她哥明天大概就会收到电报。
如果是在现代，她马上开车出门，就算路上要花七八个小时也能赶在今天到哥的部队，只要告诉哥她没事，让她哥别回家，避免她哥枉死的命运，沈家大概率就不会落得那么凄惨。
她也不用给前对象的现任刷马桶倒洗脚水。
但问题来了！
现在是75年，没有四个轮子，并且出门还要开介绍信，她要去部队找她哥，先要步行一个小时到镇上，再从镇上到县城，从县城坐班车去省城，到了省城才能买火车票去她哥当兵地方的省城，然后再到县城，再到驻地……
不说一天，三天都不一定能顺利达到。
电话？
她哥给家里留了联系的地址，她也抄了一份，就放在房间的抽屉里。
看似想了很多，其实也就是不到一分钟的事，沈月亮提着鸡走进院子。
嫂子何二红正翘着腿坐在院子里嗑瓜子，知道是她回来，眼皮抬了抬，本来没啥反应，直到看见两只鸡，整个人就像条狗似的，闻着味道就扑了过来。
“哟，好肥的鸡，正好最近瘦了，给我补补身体。”
沈月亮看着她堆满肉的脸，水桶一样的腰，有句话就在嘴边……
算了。
还不知道以后的事怎么样，先不计较这个。
何二红把鸡抢过去，捡起来拎在手里掂了掂份量，“挺肥，我今天吃一只，明天再吃一只，正好。”
沈月亮沉默。
“月亮，你跑啥，喘死我了，”沈母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月亮看了眼沈母，想着如果把她知道的事告诉沈母，她会不会相信。
还是算了吧，肯定不会信，这种事太玄乎了。
“没事，我就是有点饿了，妈，你去给我弄点吃的，还有白煮蛋也煮几个，多煮几个。”
沈母只当女儿受了委屈，况且从昨天得到消息一家人都没好好吃过东西，既然女儿说要吃，她更不是小气的人，立即往厨房去，正好从罗家拎了一篮鸡蛋回来，不吃白不吃。
沈母往厨房走。
正事要紧，沈月亮也没耽误，赶紧先回她那屋。
她住的这间屋子还是挺大的，倒不是说沈母偏心，而是她哥成亲的时候，家里另外给盖了一间砖房，是很气派的。
所以更没人和她争这间旧屋。
而原主则是个小裁缝，不是那种暗路子，而是13岁的时候就拜了老裁缝学手艺，是正儿八经出师，能接单子做衣裳挣钱的小裁缝，在这个缺衣少食，还有很多人吃不饱的年代，原主凭借这一门手艺，一个人挣的能抵一家子的收入。
做一件衣裳挣五毛，裤子三毛，还能额外抵扣工分。
所以她的屋子分成前后两截，前面靠窗一张木桌用来裁剪制版，旁边摆着一台缝纫机，那是她工作的地方。
中间本来拉了一张布帘，后来原主年纪越来越大，家里想着这样不方便，就在中间砌了堵墙，所以相当于是里外两个单间。
沈月亮直奔卧室，从书桌的抽屉里找出一个旧信封。
信是她哥沈向东从部队寄回来的，上面就有部队的地址，也是方便家里给他寄信或者寄东西，只不过并没有电话号码这种东西。
沈月亮对这个年代了解的不算多，不过凭她浅薄的了解，估计就算部队有电话，那肯定也是在部队领导的办公室，她哥一个小排长没机会用到这种高级玩意。
至于她们大队，通电还是前年的事，她舅舅还有沈母都去挖坑埋电线杆子了。
“怎么办？”
沈月亮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难道真的要等到家破人亡，她去帮罗胜利的对象刷马桶倒洗脚水？
那她在那之前肯定先结果了自己。
沈月亮其实不是个强势的性格，如果能躺平摆烂当咸鱼，谁想拼死拼活刀山火海的闯？
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可她没这个命啊！
沈月亮转着转着来到了原主工作的地方，缝纫机旁边还放着一件做了一半的衣裳。
她有点印象，是给苏知青做的，苏秋云是来青河大队下乡的知青，人长的很漂亮，去年结婚嫁给了部队一个当兵的，日子比以前过的好，攒下布票就找她做衣裳。
部队，当兵的！
沈月亮眼睛蓦的发亮。
是啊，他们清河大队之所以能这么快通电，不也是沾了部队的光。
就在他们村子五六公里远的地方就驻扎着部队，那地方戒备严格，有哨兵站岗，平时并不允许人接近。
但她们都是看见过的，四个轮子绿色的吉普车在泥地驶过，卷起一片尘土飞扬。
兵哥哥好啊，兵哥哥帅，兵哥哥为人民服务！
沈月亮飞快给自己打了个包袱，塞进去一套换洗衣服，柜子里还有几块桃酥和几颗大白兔一并装上，写着二哥部队地址的信封放进口袋，怕忘记，她还对着背了几遍，万一信封弄丢了，她脑子里还记着。
“妈，饼和鸡蛋做好了吗？”
厨房里，沈母手脚利索已经做好了五张饼，考虑到女儿受了委屈，做的都是最好的白面烙饼，锅里刷了油煎的，又香又好吃，鸡蛋也煮了整整五个。
沈月亮找来两张油纸把饼和鸡蛋全部带走，怕还是不够，看灶上还有早上吃剩下的野菜馍馍，她也一并带上了。
从厨房出来，何二红正撅着屁股蹲在院子里给鸡拔毛。
沈月亮没说啥，拎着东西就走。
“月亮啊，你这是要去哪？”
沈月亮已经跑走了，其实她也不想跑，可家里没有其他交通工具，不靠两条腿咋办？
五六公里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原主又是个身娇体弱的，毕竟她不用下地干活，都是坐着踩缝纫机。
所以养得细皮嫩肉，娇软可口。
她也不确定自己是走了半个小时还是更久，反正两条腿都发软，部队驻地还在前面看不见。
沈月亮停下拍了拍酸软的腿，出门全靠腿……真的累啊！
后边似乎有汽车引擎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瞧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疾驰而来。
她琢磨着自己还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于是举高了双手挥舞，就怕人看不见，又蹦又喊，“同志，同志，帮帮忙——”
大概是没瞧见她，吉普车从她身边疾驰而过，倒是扬起的尘土喷了她一脸。
第3章 很凶的长官，还挺俊
吉普车一直驶入营区才停下。
秦志航第一时间没下车，而是往后视镜看了眼，又看了看坐在驾驶位置一张冷脸的兄弟。
“刚刚路边有个女同志好像需要帮忙，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的？”
不怪他这么说，驻扎在地方的部队是容易遇到这种情况，也不是说老乡不怀好意，但部队有他们的职责所在，乡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们不会参与，就算其他麻烦，也有大队或者公社出面，真不归他们管。
不过话也说回来，大多数老乡都是很好的，军民鱼水情么。
只不过如果路边是个女同志的话……
其实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有些女同志想法比较多，会在路边等他们，说是遇到难处需要帮忙，等他们真停下，看到的是女同志一张红苹果似的脸，磕磕绊绊几分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尤其他身边这一位，长的特招人，还在原来单位的时候就是文工团和医务室小姑娘甚至附近其他单位的女同志争相偷看邂逅的对象，调来这边一年，受欢迎程度丝毫不减。
“你很闲？”
纪延川的确是一张冷面，但架不住他五官实在出色，是那种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还是能一眼看到他。
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没搭理好兄弟的话，他推门下车，两条大长腿修长有力。
秦志航悻悻然摸了摸鼻子，“刚刚经过的时候我倒是看的清楚，女同志长得挺漂亮。”
回应他的是车门甩上砰的一声。
好在秦志航也就是随口一提，他这人性格懒散些，部队规矩多，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嘴上找点乐子。
两人一前一后往宿舍方向走，秦志航伸手去搭兄弟的肩膀，刚搭上就被一把推开。
“行行行，我不碰你行不行，不过话说回来，我可听说了，陆思佳打了申请也要调到咱们这来，她肯定是冲你来的……”
纪延川眼皮都没眨一下，“跟我无关。”
秦志航：“不是，我说你难道这辈子都不打算结婚了？”
与此同时。
灰头土脸的沈月亮终于到了家属院。
这地方她先前来过的次数不多，虽说原主是附近“小有名气”的裁缝，不过原主胆子不大，性格也绵软，即便这支部队在这边的年代不短，但在她的意识里军人是保家卫国的，小百姓自己能解决的麻烦就不要去找军人同志。
何况，军人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眼神锐利，原主小白兔似的，见了会怕。
家属院这边的人也没找她做过衣服，苏秋云是因为之前下乡就在她们大队，所以特意来找她，还说在这边也闷，让她有空可以过来找她玩。
嗯。
她这不就来了么！
生死攸关，脸皮这种东西是可以不要的。
沈月亮顶着一张大花脸，先是和罗家干架的时候擦破皮，刚刚又被喷了一脸灰尘，胳膊弯还跨着一个挺大的包袱。
“月亮？你这是和家里人吵架了离家出走吗？”苏秋云出来接她的时候，第一眼就被惊到了。
刚入秋，苏秋云穿一件白底蓝花的衬衣，黑色长裤，她老家是南方的，皮肤白，长相十分秀气。
“秋云姐，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沈月亮是真顾不上脸面之类的，上前就拉着苏秋云的胳膊。
苏秋云虽然觉得奇怪，但她印象中沈月亮是个特别懂事乖巧的姑娘，平时都是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今天这模样是不对劲。
“去家里慢慢说。”
沈月亮心里明白，这事苏秋云只能充当一个中间人，还要看她丈夫肯不肯帮忙或者说能不能帮忙。
其实她也知道太突然又冒昧，但她实在想不到其他办法，就把脸皮豁出去试一次。
两人往苏秋云住的地方走，沈月亮趁机先把事情说了，这也是让她为难的一个地方。
不能说真话，也不能说她是做了梦，梦见她哥会死在回来的路上，太假太玄，没人会信。
所以她只能另外找个理由，说是她哥在部队出了事，家里着急，她赶着去部队看她哥。
如果再要问起她妈或者嫂子的话，也只能推说她们身体不大好，受不了刺激。
好在苏秋云并没有多问，“隔的这么远，难怪你们着急，这事我问问春江，看他有没有办法。”
春江就是她嫁的军人，是个连长，沈月亮先前过来的时候见过一次，是属于那种长的就比较魁梧，性格爽朗没架子，很耿直的北方汉子。
“麻烦你们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很快就到了苏秋云住的屋子，成排的单层平房，一栋有好几间，前前后后好几栋，住着的都是随军的家属。
苏秋云他们分到的是最东边一间，说来也巧，屋子门开着，杨春江正在里面，刚把军服外套解开两个扣子。
苏秋云把情况一说，杨春江立即说他想想办法，还问沈月亮有没有她哥部队的地址。
“这就是。”沈月亮把信封拿出来。
杨春江看了眼，“我刚好像看见纪营长回来了，他认识的人多，路子广，我去找他想想办法。”
对于部队里面其他人，沈月亮是一概不认识，不过现在有人肯帮忙就好了，她也是由衷的感谢。
杨春江重新穿好军服，带着信封出去了。
“你别着急，坐下喝杯水，春江说的纪营长是从京市调来的，本事不小，我来这边住了小半年，也听了他不少事，总之是个有能力本事强的，他肯帮忙的话应该能打听到你哥的消息。”苏秋云也安慰她。
沈月亮点点头，“秋云姐，麻烦你了。”
苏秋云说没事，又给她倒了杯水，让她坐着等。
并没有等太久，外面很快传来脚步声，听起来回来的至少有两个人。
“妹子，我把纪营长带过来了，你亲自和他说。”
随着杨春江一把粗矿的嗓音落下，挂在门上的门帘掀开，一前一后走进来两人，当先那个正是杨春江，杨春江块头大，身强力壮，几乎能撑满大半个门框，等他往旁边退开一步，走在他后边的人这才露了出来。
初看，沈月亮都觉得他不像是个当兵的，一张脸长的太俊了，如果肤色白一些，更像是文艺兵，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她的感觉是错的，男人五官组合在一块很硬朗，气势很足，尤其是掀起眼皮看人的时候，目光真的像刀子似的，能把人里里外外看透。
沈月亮胆子不算小，但被他这么盯着，已经自觉把人生过往回忆了一遍，除了小时候摘过邻居树上结的桃子，踹过别家养的大公鸡。
应该是没再干过其他违法乱纪的事，这才有了些底气。
第4章 现在跟我走
“妹子，你别紧张，我们纪营长他虽然看起来凶，其实也很凶……”
杨春江嘴快，还是苏秋云瞪了他一眼，他才反应过来，“哈哈哈，我的意思是纪营长他虽然凶，但对营里的兄弟很照顾，你哥也是当兵的，大家都是战友，战友遇到难处，纪营长不会不管的。”
沈月亮懂了，这叫战友情，看来事情有希望了。
她没和军人打过交道，实在没经验，想了想，立正站定，行了个自以为还算标准的礼：“麻烦解放军同志了。”
纪延川其实已经认出她就是路上遇到的那个姑娘，当兵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手里拿着的信封实打实告诉他这是一位战友家属，他自然不会去怀疑她的动机，不过现在看见真人，态度很端正，不卑不亢，没有脸红也没有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除了军姿难看了点，敬礼没到位，其他挑不出什么错处。
沈月亮不知道这位长官心里想的是什么。
不过出于敬佩，没错，对于军人同志，她打从心里敬佩。
“那长官，请问你能联系上我哥吗？我想给他打个电话，或者……”闭了闭眼，她是豁出去了，“有没有其他办法能让我尽快见到我哥，我家里人都很担心。”
纪延川看她一眼，“电话没有，你哥所在的部队和我们分属不同军区管辖，我们这边也联系不上。”
沈月亮心一沉，果然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她抿紧唇，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提吉普车的事，太得寸进尺了。
真的，她自己都这么觉得。
“那还有其他办法吗？”苏秋云也跟着担心，她现在的身份也是军属，一想到以后如果是杨春江在外面受伤，她又不知道情况，也不知道会多着急。
杨春江对上媳妇清秀的面庞就心软：“办法也不是没有，部队有吉普车，不过……”
他朝纪延川看，这事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决定的，况且还是用车那么久。
纪延川明白他的意思，他还在斟酌，一双眼正好扫过沈月亮。
小姑娘灰头土脸，脸颊还有几道擦伤，脸蛋也灰扑扑的，还算坚强，人没哭，拳头捏的紧紧的，真要哭了，他兴许会觉得烦，反倒是她没哭，看着虽然脆弱，又难得有几分韧劲。
再则，她哥又是个军人，就算不在同一个部队，那都是战友。
“我明天有个任务外出，去的地方离你哥的驻地不远，大概还有百来公里路。”
明天出发，还距离百来公里的路。
太迟了！
沈月亮当机立断，“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明天天亮之前我需要见到我哥，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或许，她可以去找运输公司，花钱的话卡车司机或许愿意跑一趟。
虽然时间不多，但既然还有机会，她就还要争取一次。
“谢谢你们帮忙，我先走了。”
顾不上太多，沈月亮捞起旁边的包袱就走。
“等等！”
纪延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停，大概是见不得战友的家属焦急为难。
这么想着，他也懒得费那么多话解释，“你带上包袱现在跟我走。”
沈月亮一愣，还有些不敢置信。
没想到这位面冷的长官原来这么热情啊！
杨春江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不过他本来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一拍大腿，“哈哈，我就说纪营长是个热心肠，妹子，还愣着干啥，还不谢谢纪营长。”
谢，当然要谢。
惊喜来的太突然，沈月亮也激动啊，伸手进口袋里掏，在三人的注视下，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钱。
然后一股脑捧到纪延川面前，“长官，这些都给你，付油钱还有你的辛苦费，我知道这些可能不够，不过我就这些了，总之你要知道，我特别感谢你，真的特别感谢。”
苏秋云看着这离谱的画面，没忍住都笑了。
杨春江也挠了挠头，“你这女同志，怪实在的。”
沈月亮想着她这么麻烦别人，当然要给点报酬，不能因为人家是兵哥哥就当成是应该的吧。
不过这位兵哥哥看她的眼神……
怎么说？
不知道该说是震惊还是嫌弃。
反正挺奇怪的。
纪延川是觉得震惊和离谱，长这么大，没见过行事这么奇怪的女同志。
一把钱就算了，里面还夹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注意到他的视线，对方还飞快把大白兔拿走了。
就……
纪延川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哼了声，“收起你的钱。”
沈月亮不敢得罪他，赶紧把钱收起来，再一想，收钱可能影响不好，是她考虑的不周到。
“那这样，等回来我给你们部队送锦旗，最大最红的那一种！”
纪延川：……
******
没时间解释太多，对苏秋云夫妻的感谢也只能等她回来之后再办。
沈月亮背着小包袱，步履飞快跟在纪延川身后，她腿没对方长，对方又走的特别快，她小跑着才勉强跟上，不过她心里高兴，丝毫不觉得累。
后边纪延川又让她在树下等一会，他要去办外出的手续。
沈月亮乖乖站在外面等，这边大概属于营区范围，不时有身穿军装的士兵经过，一棵棵都像挺拔的白杨树，又精神又神气，沈月亮悄悄大饱眼福。
后面发现经过的人会朝她看，她不想给刚刚那位纪姓长官添麻烦，万一对方有对象或者已经结婚了，惹出什么误会就不好了，她干脆把头埋的低低的。
纪延川办妥了外出的手续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一个面朝墙壁，低着头装鹌鹑的女人。
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动作，由她做出来倒是多了几分俏皮。
有点意思，在他自己还没意识的情况下，他嘴角已经先勾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还不走？”
听见一把威严的嗓音，沈月亮立即看过来，不过就看到一个挺拔的背影，纪延川已经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沈月亮想，这位长官性子的确冷，话也少，说话就几个字几个字，不过虽然面冷，心肠还是挺好的。
等忙完这件事，她一定会做一面大大的锦旗，特别大特别红。
吉普车从大院行驶出去。
沈月亮坐在副驾驶，腿上放着她的包袱，舒服的靠在椅背，从穿过来到现在大半天，过的可真是惊心动魄，好在现在事情看到了转机，心情放松的同时，她也意识到旁边开车的是一位军人同志。
不确定是不是所有的军人身上都自带一种强大的气场，还是说因为这身军装太神圣。
反正沈月亮站远的时候能盯着看，一旦人就在旁边，她就觉得拘谨，手脚好像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更不敢盯着人看，小心挪了挪屁股，把背也悄悄挺的笔直。
“椅子上有蚂蚁咬你？”
第5章 解决个人问题
嗯？
沈月亮下意识答：“没有啊。”
等说完，瞥见纪延川线条硬朗的侧脸，猛然意识到他应该是看到她挪屁股的小动作了，到底是军人，眼神好的像装了探头似的。
沈月亮更不敢乱动，小声说：“以前没坐过，所以有点不习惯。”
纪延川也不知道是信了她的话还是没信，倒是没再说什么。
那沈月亮就当他是相信了，反正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只要印象不是特别差，其余她就不管了。
放松之后她也觉得自在不少，盯着长官看这种事她还是做不来的，毕竟对方眼神太好，所以她尽量把目光放在车窗外。
只不过这一看她整个人感觉又不大好了。
毕竟大半天之前她还是现代社会的时髦女郎，穿梭在高楼大厦中，香车美女帅哥。
现在……
一眼望去全是土，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包围着零星的土坯房，生产社员们热火朝天在地里干着活，路上自行车都瞧不见一辆，倒是偶尔能看见地里有老黄牛甩着尾巴。
淳朴，太淳朴了！
沈月亮觉得小心脏实在有些受不了，大概是穿越的后遗症终于发作，她默默闭上眼，不忍再看。
本来是想安静的靠一会，没想到她低估了这个年代道路的颠簸程度，屁股一次次从座位抛起，人也跟着跳起又坐下，左摇右晃，又一次被高高抛起，脑袋砰的撞到车顶。
她没敢吐槽有些人车技太差，默默抓紧身下的座椅。
她不说，纪延川果然也没发现，车子在颠簸中行驶了得有好几个小时。
沈月亮想着人家一片好心帮忙，她如果再挑三拣四未免太过分，于是默默忍着。
他们是下午从营区出发，一路追着太阳落山的方向行驶，这会太阳已经落在西边，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沈月亮默默看了看四周，车子开了这么久，窗外的风景从荒凉到稍微有些繁华，现在是更荒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就在她默默观察的时候，车速逐渐放缓，最后停了下来。
“停下补给，吃点东西休息，我们连夜赶路。”
纪延川拔掉车钥匙率先下车，长时间开车，两条腿也酸胀，他下车之后先在原地活动两条腿。
不经意间，他抬眼往副驾驶的位置看。
沈月亮已经不想说话了，长时间坐车，这车坐垫硬，路也颠簸，她这会已经不只是感觉腿不是自己的，屁股也像是借来的，动一下尾椎骨都发麻。
太难了。
她又不想耽误进度，咬咬牙先把左腿放下去，她自己感觉还行，然后借着左腿的支撑整个人下车。
得！
左腿一阵针刺一样的酸麻，苏爽的感觉直冲天灵盖。
沈月亮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她一跤摔的结实，纪延川也没想到，等他来到跟前，沈月亮已经跪在地上。
“能不能站起来？”
他伸手来扶，男人的手很大，手指修长，看着就属于特别有力气还可靠的那种。
沈月亮没忘记她现在是在70年代的，非亲非故的，男同志的手是她能碰的？
“能！”
她低喊一声给自己打气。
手扶着腰，慢慢站起来，浑身酸爽的她龇牙咧嘴，因此倒也没注意纪延川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不过这种情绪在他眼中也不过存在了片刻，随即若无其事把手收回去。
“路上赶，没时间找地方吃饭，我去看看山里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随便弄一些，你休息会，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再出发。”出来的急，他没备干粮，选在这边停车正是看中一片浅山，山里容易找到吃的。
“不用这么麻烦。”沈月亮转身从车里拿出她的包袱，解开，从里面找出油纸包，想了想，把其中更厚的一包递给纪延川，“这里面有吃的。”
纪延川注意到她还有一包东西，伸手接过。
他往附近看了眼，就在吉普车不远的地方找到一块草地，刚好旁边有两块石头可以充当凳子，他坐下，两条长腿自然曲起，把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干净的白面烙饼，还有十个煮鸡蛋，都是干干净净的。
纪延川也没客气，一会还要开不少路，吃饱了才有力气，他吃掉两张饼和两个煮鸡蛋之后沈月亮才扶着腰坐过来，手里同样捏着一个油纸包。
纪延川并没多看，又剥开一个煮鸡蛋，把鸡蛋塞进嘴里的同时，眼角余光瞥见沈月亮放在膝盖上打开的油纸包，里面是几个馍馍，颜色发绿，他知道这是什么，杂面混合野菜蒸的馍，能填饱肚子，但不管是味道还是口感和白面饼不能比，更何况她的油纸包里并没有鸡蛋。
他突然就愣住了。
看着杂面馍馍被一只白皙的手拿起，然后放到嘴边。
沈月亮咬了一口。
算是出乎意料吧，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吃，也许是因为现代开始崇尚吃粗粮，所以这杂面馍馍吃在嘴里虽然糙糙的，但也不至于太难吃，况且她来了之后就跟人干了一架，到现在又过去好几个小时，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肚子早就饿了，所以没几口就把一个杂面馍吃光了，去拿第二个的时候抓了个空。
纪延川动作极快，她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放在她腿上的油纸包就换了一个，白面烙饼和圆圆胖胖的白煮蛋出现在她视线里，她一愣，抬眼看过去。
大概是天光昏暗，他又背光坐着，从沈月亮的角度看来，只觉得那张英俊的面庞轮廓更深，严肃不好亲近。
“我是男同志，不需要你一个女同志迁就我。”
呃……
沈月亮本来想说自己这么麻烦他，他吃好点也应该，不过再一想，军人不是都有纪律么，什么不能拿老乡一针一线之类的，估计他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好，我知道了。”
纪延川没再说什么，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把剩下两个野菜馍馍吃完。
沈月亮也趁机吃了一张烙饼和两个鸡蛋，看纪延川站起来要走，飞快把油纸包一卷，站起来就跟上。
纪延川脚下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没说。
沈月亮没明白，见他继续往前，她又跟上。
没走出两步，纪延川再次停下，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我去解决个人问题。”
沈月亮反应过来，面上爆红，“啊，那，你请，你请……我不着急，你慢慢来，慢慢来……”
第6章 手痒，想给她浇浇水
吉普车再一次启程。
这一次气氛比之前似乎尴尬了些，又或许只是沈月亮自己的感觉。
不过她肯定没感觉错的就是，车速明显放缓了不少，也开的稳了许多，至少她的脑壳没再撞过车顶。
开出去没多久，外面的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
和城市的夜晚到处都有路灯和霓虹不一样，大概也有天气不好的缘故，天上既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不管往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片漆黑，只有两盏车灯照亮前方弯曲的路。
好在身边有个军人同志，如果换成她一个人，这么黑的地方，她估计吓都能被吓死。
沈月亮悄悄往旁边看，大概是外面太黑的缘故，军人同志硬朗的长相也变得没那么吓人，反倒充满了安全感。
她默默攥了攥手，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锦旗做的更大一点，特别大。
不过很快她就收回视线，正事要紧。
她没忘记出发之前军人同志说的话，她即将去的地方距离她哥的营地还差一百多公里。
“你去部队的路上会不会经过什么热闹的县城或者城镇，你把我放在那，或许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再出面帮我找辆车，拖拉机也行，一百多公里路不算太远，我会付车钱。”
纪延川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沈月亮的声音和她的长相一样，甜美软糯，不过说出的话倒是胆大的很，深更半夜也敢一个人在外面跑。
他突然就想吓吓她，这个念头其实不应该有，但一旦冒了出来，就有些收不住。
“我去的地方不经过热闹的城镇，都是偏远地方。”
“啊？”
沈月亮这下真的有点懵了。
偏偏纪延川说了这话之后就专心开车，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沈月亮脑子里把所有可能的想法都想了一遍，不管怎么说还有最后一百公里路，她是肯定不会放弃的。
再不然乡下的话或许也有拖拉机……
“那要不，你找个村子把我放下。”
纪延川把车速放缓，偏头，深深看她一眼，“哪那么多话。”
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沈月亮就下意识服从，挺胸抬头，膝盖并拢，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
身体是听话了，表情没控制好，一张小脸写满焦急，两条秀气的眉皱成团。
纪延川余光注意到，嘴角奇迹的又扬了扬，他自己从车内后视镜看到，也是一愣，立即把唇抿紧。
得不到回答，沈月亮也不敢再次继续追问。
后面干脆不想了，反正都这样了，爱咋咋的，等纪延川把她放下，她再想办法就是了，现在着急也没用，还好她身上有钱，也记得她哥部队的地址，还带着干粮。
打算摆烂到底的沈月亮也不多问了，眼睛也不乱看了。
吉普车应该是开进了什么营区，路边还有哨兵查岗，纪延川出示证明之后被允许驶入，然后她又跟着下车，一路跟着纪延川去了类似接待室的地方。
纪延川忙完才分出神来看她，入眼就是一张白净的小脸，眼帘低垂，肩膀耷着，像棵蔫掉的小白菜。
如果手边有个水壶，他大概会想给她浇浇水。
没等他细想，听到一串着急的脚步声，随后是一声低唤：“小妹！”
纪延川面朝门口，看见来人一身常服，脸色很好，身上更没有丝毫受伤的痕迹。
所以……
有人说谎了！
纪延川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沈月亮惊喜的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哥？”
所以他们竟然已经到了她哥的部队？
沈月亮又惊又喜，下意识去看纪延川，看到的却是一张冰冷的俊脸，不似之前那样陌生的疏离感，而是愤怒，眼底也是一片冰冷，对上她的视线，甚至讥讽的扯了扯嘴角。
然后，转身就走。
沈月亮先是糊涂，很快反应过来，尴尬的咬唇。
“小妹，你怎么突然来了，我收到家里的电报，已经和指导员请好了假，连夜就准备回去。”
电报按字收钱，舅舅发电报的时候只说罗家要退亲，沈向东具体还不知道情况，这会看见小妹又惊讶，第一时间担心的拉着妹妹，这么一耽误，纪延川已经走到外面。
“电报里说的不清楚，是罗家要退亲？是不是罗胜利那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还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哥，哥回去帮你出气。”
外面黑，纪延川的背影融入夜色下，越发难以分辨。
沈月亮心里愧疚，“哥，你稍微等一会，我马上回来。”
沈向东虽然不明所以，还是点了点头。
沈月亮小跑着来到外面，夜色已经很深了，她往附近走了走，都没看到那抹高大的身影。
刚刚她看的分明，纪延川应该是真的动怒了。
虽然他那张脸本来就没表情的时候多，不过刚刚那一眼，眼底显然有怒气。
大概是觉得自己……骗了他吧！
当初为了说服他们帮忙，她说她哥受了伤，结果她哥好好的。
军人最看中诚信，她偏偏撒了谎！
唉！
沈月亮想，人大概是生气走了，等她回去之后一定会真诚的认错道歉，然后尽可能弥补。
“小妹，你找什么？”看妹妹在外面逗留的时间太长，沈向东也找了出来。
不想让她哥担心，沈月亮摇摇头，“没事。”
错是她犯下的，她认，她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回去之后就去部队义务劳动。
回到接待室，沈月亮又把发生的事情和沈向东说了一遍，总结来说就是两点，罗家要发达了，然后就是的确也退亲了，她也同意，还把之前罗家从她这占便宜的钱都讨了回来，所以她也不算吃亏。
话是这么说，但沈向东依然还是生气。
他小妹是村里一枝花，长的好看还会做衣裳，本来这门亲事罗胜利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罗家发达了，转身就把妹妹甩了，这事做的实在太不地道。
生气过后，他又心疼，沈父过世的时候，小妹才两岁多，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长大，小小年轻却格外聪明，跟着老裁缝学了手艺，挣了第一笔钱就攒布票给他做了件衬衣。
正因为这样，当初小舅妈挟恩干涉他们兄妹的亲事。
他答应娶何二红，给小妹换来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没想到罗胜利还是不靠谱。
第7章 绑了丢进洞房
“要不哥找人打听打听背后支持罗家的是哪一位老首长，罗胜利这种行为，如果老首长知道了，肯定不会支持他。”
沈月亮本来没什么精神，听到这话一激灵，“别，哥，咱们还是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反正我现在想想，我也没那么中意罗胜利，他现在退亲也好，省的结婚之后再离婚，那我损失更大。”
更不用说罗胜利拥有强大的主角光环，就连厂长的女儿也就是个过客。
换句话说，她把脸都豁出去，好不容易才改变沈家和她自己的命运，她只想远离男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要不然，她把脸皮都豁出去了，为了个啥？
沈向东觉得这件事不能这么轻易说算了，不过他也看出来小妹是真的困了，好在部队这边有专门招待家属的住处，他去办好手续，又把沈月亮送到住的地方。
“哥，我太困了，去睡一觉，你记住我的话，别担心家里，你安心在部队好好训练，千万别乱跑。”
难得看见小妹一本正经教训他的样子，沈向东一点都不觉得当妹妹管得多，反倒觉得很受用，兄妹感情好小妹才会这么关心他。
“好，好，哥听你的话，绝对不乱跑，你快去休息吧，明天哥打了早饭给你送过来。”
“嗯。”
沈月亮是真的累，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还要保持端正的坐姿，这会整副身子骨都像借来的，浑身酸疼。
特别是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更觉得疲累。
至于纪延川的事，她现在也不去想了，越想越可怕，等她回去之后再说吧！
不过等她哥要走的时候，她还是打起精神叮嘱，“哥，你晚上就在宿舍，别出去。”
虽然不知道原因，沈向东还是很快的答应，“哥不乱跑，你快回去睡吧。”
***
这边是专门用来接待过来探亲家属的地方，也是一排平房，分成一个个小单间，和宿舍差不多。
开门进去一左一右摆着两张床，然后靠墙有张木桌，还有两张小马扎，房间不大，一眼可见的干净和整齐，厕所和水房则都在外面，是公用的。
沈月亮出来的急，没带什么洗漱装备，时间也太晚，附近都静悄悄的，她也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就在水房简单漱口擦了擦脸，回去房间倒在床上就睡。
太累了！
夜里连梦都没做一个，她这个人其实还是有点贪睡的，没事喜欢赖在床上睡个懒觉，不过在这种地方是睡不成的，不是说有人会闹，事实上纪律部队没人吵吵闹闹的。
但是！
部队早上会有起床号，虽然声音传到这边已经没那么响，沈月亮还是第一时间睁眼，然后迅速爬了起来。
没办法，在这种地方睡懒觉，让她有一种负罪感。
一开门出来，外面其他来探亲的家属果然也早早都醒了。
除了她之外，其他都是军嫂，几个人在一块说话，说家里如何，有说一年没见到丈夫，也有说孩子出生之后就没见过，所以特意带着孩子来部队探亲。
沈月亮听了几句，她一直知道做军嫂不容易，现在亲眼看见还是更觉得敬佩。
正好看见几个孩子，她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大白兔奶糖和桃酥，就拿出来给几个孩子分掉了。
“你也是来探你男人？”看她人好，有个带孩子的军嫂主动和她搭话。
沈月亮摇摇头，“没，我是来看我哥。”
对方沉默了会，“我看你长的挺漂亮，我多嘴说一句，嫁军人好是好，就是见一面太难……不容易，是真的不容易。”
沈月亮明白，可能她没那么坚强和伟大，虽然敬佩军人和军嫂，但还真没想过要当一名军嫂。
两人又说了几句，对方还有事，沈月亮洗漱之后就回了屋里。
大概是因为身在军营，她一眼看见床上的被子蜷成一团，赶紧把被子叠好，虽然叠不成豆腐块，但也不能太难看。
地上有泥，马上找来笤帚扫干净。
看见屋子干干净净，除了她那个包袱放在桌上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住过人的痕迹，这才放轻松的舒了口气。
她这么一个性格懒散的人，大概是真不适合到处都是规矩的部队生活。
昨天分开前，她哥说了会给她送早饭。
沈月亮坐在小马扎等了又等，饿的先吃了两个煮鸡蛋一张烙饼。
瞧着外头的日头越爬越高，她哥怎么还不来？
沈月亮坐不住，心里也不踏实，就怕她哥又出什么意外，把门带上，走到外面去等。
也挺巧，她在几棵树下等了没多久，就看见她哥急匆匆跑来。
“哥，你怎么一身的泥？”
沈向东一身军装上面沾满了泥，有些已经干了，有些还没干，不仅是衣服，头发和脸上也都有，只有一双手是洗干净的，端着饭盆，里面装着两个白馒头，还有一个煮鸡蛋。
“没什么事，昨天夜里我们连队接到紧急任务，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出现了山体坍塌，我们几个班都被安排去清障，现在刚回来，我怕你担心，所以先来找你，肚子饿了吧，快吃早饭。”
沈向东也实在，本来他已经请了假不用出这次任务，不过他既然不回家，当时想也没想跟着就去了，忙了大半夜刚赶回来，其他人都回宿舍休整，他担心妹妹，连宿舍都没回。
沈月亮的心怦怦直跳。
所以塌方的事真实发生了，而因为她赶来的及时，所以她哥这一次没有被埋在下面？
那……他们老沈家应该不会连环倒霉，她也不用给厂长的女儿倒洗脚水刷马桶了？
想想这一路的波折和困难。
到这个时候，沈月亮一颗心才算落定下来。
激动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沈向东并不知道小妹复杂的心路历程，还在自责来晚耽误了妹妹吃早饭的时间，“饿了吧，先吃早饭。”
沈月亮调整好心态，“我不饿，倒是哥你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快回去休息吧。”
沈向东笑的耿直，“我没事，就是你难得过来一趟，哥不能陪你到处看看。”
“以后还有机会的，”沈月亮说：“我下午也打算回去了，不过我不熟悉路，哥你得给我说一说，我记下来，自己就能找着路回去。”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事，”提起这个，沈向东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我们清理碎石的时候遇到一个战友，他就是咱们老家附近的部队过来的，不过他本事比我大多了，能力也比我强，现在已经是副营长，他也要回部队，我已经和他说过了，让你搭他的车回去，这样我就放心了。”
提起遇到的战友，沈向东还真是挺佩服，他们是干到一半的时候，那位副营长开着吉普车经过，二话没说就停下帮忙，别看人级别高，干起活来不嫌脏不嫌累，遇到二次塌方的时候，他本来殿后，差点没跑出去，还是纪延川用力拽了他一把。
沈向东就佩服这种真汉子。
沈月亮越听越觉得不对，试探的问，“哥，你说的那个同志……”
第8章 放心，纪长官不是什么坏人
“他就在那，”沈向东激动的伸手去指。
只见挨着一堵红墙，纪延川就站在那，他这次换下了军装，穿着白衬衣黑长裤，少了几分禁欲不可侵犯的气势，显得气质清爽干净，不过站姿依旧像白杨一般笔挺。
那双薄薄的单眼皮掀起看人时，依旧摄人心魄。
沈月亮勉强笑了笑，没敢和他对视。
虚的！
沈向东没发现自己妹妹和这位战友之间不同寻常的气场，“月亮，他就是我刚刚说的纪营长，一会你就搭他的车回去，你放心，纪营长不是什么坏人。”
沈月亮动了动僵硬的嘴角，“我知道。”
怎么会是坏人，应该反过来说，在纪延川心里，她才是那个说谎的骗子，坏人！
纪延川慢慢走过来，随着他越走越近，那种压迫感更强。
沈月亮两条腿开始发抖。
真的不是她弱，实在是对方太强。
“那你们说说话，我去给你准备些东西路上吃，还有上个月的津贴，既然你来了，也帮我带回去交给妈。”沈向东很放心的跑走了，还冲纪延川露出一个麻烦了以及感激的眼神。
纪延川客气的点了点头。
沈月亮低着头，没注意她二哥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
等他一走，不大的地方就剩下他们两个。
沈月亮尴尬的杵着，眼神先往四周转了圈，最后还是看着纪延川，“那个，纪长官我……”
本来想解释，一想算了，解释什么，解释来解释去的，骗人就是骗人。
“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非要见到你哥，但你不该用拙劣的谎言欺骗别人，更不该用军人同志的生命安全当成你达到目的的筹码！”纪延川看着面前的姑娘，盛怒之下声音更凌厉。
作为一名军人，忠诚刻进了骨血里，忠诚守信，结果面前这个人满嘴谎话。
“是，是，是，”沈月亮一叠声认错，谁让她的确说谎了，“请长官手下留情，给我一次改正错误的机会，等回去之后我就去你们部队义务劳动，做饭洗衣服种地洗茅厕。”
纪延川还是不说话。
沈月亮倒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咬咬牙，狠狠心，怎么对自己狠怎么来。
“还不够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当人肉沙包训练，不过我这个人很怕疼，你们打的时候能不能轻一点……”
她是真的彻底豁出去了，偏偏纪延川还是不说话。
沈月亮小心翼翼抬头，用一只眼打算偷偷看下对方的神色。
“我让你抬头了？”
得！
沈月亮又乖乖把头低下。
纪延川长得高，从他的角度正好看见女人低着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
他看了两眼，把目光挪开。
沈月亮不知道长官的想法，坚持了一会，就觉得脖子酸，视线也开始花了，指尖悄悄动了动。
“报告长官，我申请回去收拾行李。”
纪延川：……
这姑娘真的，他看起来像是已经不生气或者原谅她了？
可人都低头这么久，认错的态度还算端正，都说当沙包训练了，他再揪着不放，好像显得他太小气。
就算在部队里，也不是不允许犯错，更重要的是知错要改！
再则说，他一个大男人，至于和一个女同志斤斤计较？
不过萍水相逢见一面，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再见。
“批准！”
沈月亮心中一喜，也不敢露出狂喜的表情，端端正正的转身离开，走的太僵硬，差点就同手同脚。
等回到自己那屋，她背靠门，揉了揉酸胀的脖子。
和一本正经的长官相处太难了，幸好只有这一次！
不过不好相处归不好相处，这位纪长官人还是不错的，还肯把她顺路捎回去。
既然有顺风车搭，沈月亮也不想委屈自己，毕竟这年代的交通实在太不方便。
她本来也没什么行李收拾，只有一个包袱，提上就能走，不过想到出去面对纪延川也尴尬，干脆又在屋里磨蹭了挺久，听到外面有她哥说话的声音。
沈月亮这才提着包袱出去。
她哥站在纪延川身边，虽然比不过纪延川的气势气场，但也显得很神武！
看见她过来，沈项东换上柔和的面色：“这一包里面是些干粮，这个信封里是我的津贴，回去之后交给妈。”
沈向东把一个包袱给她，又另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大团结和几张票，“这是给你的，路上请纪营长吃顿饭，里面还有两张布票，哥知道你会做衣裳，扯两块好看的布，给自己做身漂亮衣裳。”
“哥，我不用，你给嫂……”
想起家里那个嫂子，再想到她哥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
算了，这种时候提什么嫂子。
“你留着给自己做身衣裳。”
沈向东摇摇头，“不用，罗家的事……”
他本来还想安慰妹妹几句，可想到纪营长就在旁边，毕竟事关妹妹的事，对着一个外人说好像不合适，所以沈向东改为握了握妹妹的肩膀。
“回去之后有什么事就和我写信，别自己憋着，还有，你嫂子如果欺负你，你也别怕她，她骂你你就骂回去，她如果敢动手你也打回去！”
“嗯，我知道。”
沈向东又看了眼妹妹，然后和纪延川说了几句话，大意也是表达感谢。
这种时候沈月亮就乖乖在一旁站着。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的奔波是值得的，只要想到以后沈家不会这么倒霉，她也能改变自己凄惨的命运，她心里就高兴。
该说的事说完，两人就准备出发了，她哥一脸的疲惫，沈月亮让他别送了，快回去休息。
纪延川已经率先坐进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修长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面上是惯常的不带什么表情，让人瞧不出他的想法和心思。
眼角余光里沈月亮提着包袱走近，他眯了眯眸，拧钥匙启动车子。
沈月亮小跑着过来，透过前挡玻璃向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一阵小跑，打开后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纪延川轻挑眉梢。
知道自己是个骗子，不敢在他跟前杵着？
行！
沈月亮坐在后座，把包袱放在旁边，刚松了口气，车子突然唰一下开出去，她重重撞向靠背。
这……又是怎么了？
不想带她回去，因为她哥开口了，所以不好意思拒绝？
沈月亮默默往车窗的方向靠了靠，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回程的一路，这车子开得过山车一样，颠的她五脏六腑差点吐出来！
等车子终于停在部队门口，沈月亮几乎是从后座爬下来的，走到驾驶位置，隔着车窗说，“纪长官，谢——”
吉普车刷的往前开，沈月亮就看见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
第9章 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子
好吧。
沈月亮默默闭上嘴，目送吉普车开进院子。
其实她本来还应该去见一见苏知青告诉她自己回来了并且感谢她帮忙，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她走回家还要大半个小时，这年代夜里真的太黑了，她还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逗留。
那就改天吧，等把衣服做好，再给苏知青捎一篮鸡蛋过来。
打定主意，沈月亮两只脚在地上打个转，回家去了。
纪延川刚把车子停稳，秦志航像猴子似的跳过来，身体堵着驾驶座的车门，弯下腰，头对着车窗往车里前后左右看。
“老杨说你带着女同志去几百公里远的地方找她哥了，女同志呢？让我瞧瞧是多么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富有爱心？”
大美人？
纪延川脑中浮现那一道身影，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眸，“什么大美人，那就是个女骗……”
“啊，你说什么，说大声点，我没听见——”隔着车窗，秦志航听不清，急的去拉车门。
车门被打开，纪延川看着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兄弟，突然就不想说了。
“没什么。”
秦志航抓心挠肺等了两天，结果就等来这么敷衍的三个字，他才不相信，钻进车里，从座椅到地垫都找了一遍，明明车里就是没人，他还非要找个大活人出来一样。
“这是什么？”
褐色的信封对折，被塞在座椅的缝隙中，里面装的东西似乎并不厚，秦志航上手摸了两下，直接打开。
纪延川听见声音折回来，动作迟了一步，只看着秦志航把信封打开，然后抽出三张大团结。
“钱？我还以为是有人给你写了信。”秦志航对钱没什么兴趣，一脸失望的把东西还给纪延川。
纪延川接过，长指捏着三张薄薄的纸币，怔忡片刻，生生笑出了声。
说谎还知道给钱的骗子？
******
“阿嚏！”
往回赶的沈月亮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是不是吹到夜风有点凉。
几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等青河村出现在视线里，太阳已经下山，一条大河穿过，近处农田环绕，低矮的屋子坐落在农田间，炊烟袅袅，是有几分宁静古朴的氛围。
沈月亮看了两眼，以后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了。
嗯！
凑合吧，闭了闭眼，她裹紧包袱，加快脚步往回赶。
老沈家的房子在青河村还算气派，三间老房子，旁边还新建了一间砖房，整个院子都用半人高的土坯打起了围墙。
暮色四合，沈家的院子里充斥着满满鸡汤的香味。
沈母站在院子门口，不停的往外面瞧，女儿出去这么久不回来，她这心里特别不踏实，如果身边有个人商量还好，可回头一看，她那儿媳妇何二红和弟媳何凤英正对着一锅鸡汤吃的满嘴流油，哪里担心月亮的下落。
她也是越想越气，走进堂屋，直接把鸡汤端走，“昨天一只鸡已经被吃光了，这只剩下的要留给月亮。”
何二红手里拿着鸡腿还在啃，闻言朝姑妈何凤英瞧了眼。
何凤英已经喝了两大碗鸡汤，鸡肉也吃了许多，但还是不满足。
“我说二姐，你做人也别太小气，当初你们家孤儿寡母被老沈家赶出家门，如果不是我松口收留你，你们一家能有现在的好日子？还喝鸡汤，骨头都不知道埋在哪个坑里烂透了。”
一提到这个沈母就没了底气，何凤英就是吃准姑姐这一点，说话更肆无忌惮。
“当初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让月亮嫁给我娘家侄子不就好了，现在小娃娃都生了，非要说给罗家，现在遭报应是你们活该，罗家是发达了，那也没你姑娘的份！”
听着这些刻薄的话，沈母针扎一样的疼，就因为当初的恩情，这么些年了，她在这个弟媳妇面前就没抬起过头。
她认！
甚至她已经搭上了儿子一辈子的幸福，不能再让女儿也毁掉。
“凤英，咱们之前就说过了，要么我家向东娶你娘家的侄女，要么月亮嫁你娘家侄子，既然向东娶了二红，这件事就了结了，你也用不着一直放在嘴上说。”
沈母真不是个刻薄的，可此时看着满嘴流油的何二红，她实在也说不出喜欢两个字。
何二红刚进门那会就像只猴，一年里光吃不干活，生生把自己吃成一只球，一天啥事都不干，搬张凳子坐在屋檐底下，装上半斤瓜子，从太阳升起能吃到太阳落山。
“你要这么说行啊，你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凭啥还落户在青河村，这块宅基地还是老王家的，别以为你姓王就把自己真当老王家的人，女儿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就凭当初我松口让你回来还落户，你这辈子就得记着我的恩！”
何凤英巴拉巴拉一顿说，又是拍桌子摔筷子，一步步走到沈母面前，劈手就要把鸡汤夺回去。
沈母攥的指尖发白，此时看着何凤英这个弟媳，眼睛里真是冒出了凶光。
这日子她真是受够了，如果不是为了一双儿女，早在男人牺牲的消息传来，她也跟着走了。
越想越气，她的眼神也越来越凶，简直像要杀人一样。
何凤英注意力都在鲜美的鸡汤，根本没注意二姑姐看她的眼神不对，还纳闷一样都是女人，怎么这个二姑姐力气这么大。
“松开，你给我松开……”
“啪！”
“哎哟，谁打我！”何凤英看着发红的手背，一声大叫。
“你祖奶奶！”
沈月亮没好气的说，她奔波这么久跑回来就看见沈母被欺负，啥玩意，她如今就是沈月亮的身份，能看着这具身体的亲妈被人欺负的？
“妈，你没事吧？妈？”发现沈母的状态不对，沈月亮接连喊了好几声，又去端沈母手里的鸡汤，谁知道沈母把盆子捏的特别紧，她那眼神都像不会聚焦了似的，看的沈月亮心头发紧。
“妈，我回来了，你别担心……”
沈母茫然看着眼前的人，过了好一会才像是回神一样，“月亮回来了。”
“对，是我回来了。”沈月亮忙说。
沈母看着女儿白皙的脸，想起刚刚自己竟然差点动了杀掉何凤英然后自尽图个干净一了百了的念头，这会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她真是疯了，以前日子那么苦都熬了过来，现在是怎么了？
再说了，她杀了人一死了之，向东咋办？向东是个军人，如果有个当杀人犯的妈……
还有月亮，没爹没妈的孩子多可怜，沈母赶紧笑了笑，“我没事，刚刚可能就是走神了。”
“没事就好。”
沈月亮说着，把鸡汤端过来，这一次沈母很快就放手了，沈月亮刚准备把鸡汤放下，何凤英伸手就来拿，她哪里知道如果沈月亮晚回来一步，也许她就要横尸当场了，这会眼睛里都还是一大盆鸡汤。
“给我！”
沈月亮眯了眯眼，“行，都给你！”
把盆子举起来，一盆吃剩的鸡汤对着何凤英的头浇下去。
第10章 什么大美人，就是个女骗子
鸡汤吃进肚子里当然鲜美，可浇在头上身上那就太油腻了，何凤英尖声大叫着，视线都被鸡汤模糊了。
“你们给我等着，等着——”
她大喊着往外走，没想到正因为视线模糊，出去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下，摔到院子里滚了一身泥。
“何二红，你死人啊，知道我看不见不会扶我一把？”何二红本来就是她娘家大哥的女儿，喊她一声姑，她使唤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何二红干啥呢？
何二红正蹲着捡掉在地上的鸡肉，鸡汤都洒了捡不起来，但鸡肉洗洗干净还能吃。
所以听见她姑喊她，她也没啥反应。
是她姑又咋了，又不是她亲娘！
“没看我忙着呢！”
何凤英气的头顶都要冒烟，当初如果不是她出面，这门亲事能落到何二红这个蠢货头上？
虽说她处处挤兑林琴芬这个二姑姐，但也不得不说，林琴芬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争气，女儿是个裁缝，每做一件衣裳都能挣钱，儿子当兵每个月拿津贴。
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费心给娘家张罗，把娘家侄女嫁过来。
林琴芬就沈向东这么一个儿子，只要何二红肚子争气生个孙子，将来沈家的家产不都是她何家人的？
按照她的意思，本来还想让沈月亮嫁给她娘家侄子，没想到沈向东是个性子烈的，拿着菜刀冲进他们家，一刀劈在八仙桌上，她被吓的连做一个礼拜的噩梦，梦里都是沈向东举着菜刀往她身上砍，把她砍的血肉模糊。
她这才没再插手沈月亮的亲事。
眼下侄女不搭理她，何凤英真还不敢大闹，主要她家男人林才盛不许她总来二姑姐家里打秋风，她每次都是借口来看娘家侄女偷偷来，反正林琴芬也不会向弟弟告状。
看着人离开，沈月亮郁闷的摸了摸下巴。
谁让当年他们孤儿寡母被赶出老沈家，一句嫁出去的女儿不能回娘家，就让她妈在何凤英这个弟媳妇面前矮一截，还赔上了她哥的亲事。
“妈，我说句话啊，咱们不能否认舅舅和舅妈曾经对咱们的帮助，但这么些年过去了，只要舅妈家有大事小事，她就来家里开口，这几年大钱小钱拿去不少，还非要让哥娶她娘家的侄女，就算要还恩，咱们也还够了。”
沈母拍拍女儿的手，她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欠债难，人情债更难。
不过在儿子的亲事上让步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如果何凤英再要插手她家的事，她也不会忍着。
沈月亮没想看沈母为难，况且这件事牵扯久远，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明白的，暂时就没再多说。
“不说这个，你这两天去哪里了？”知道女儿不是不懂事的，相反，正因为女儿太懂事，所以沈母也心疼。
事情已经解决，沈月亮也就没必要瞒着了，“我去了趟……”
“我把鸡肉拿去洗洗，反正你们都不要吃，那我就自己吃了。”何二红突然插了句话。
她既没看沈母也没看沈月亮，就是用一种通知的语气，说完话，更不需要她们回答，直接往后边灶房跑去，身上的肉随着她奔跑的动作也在抖动，跑到一半，又回头命令似的扔下一句。
“地上脏，你们弄干净，以后这可都是我和向东的房子，你们注意点。”
沈月亮非常努力才忍住了没一巴掌拍上去。
“别气了，你刚回来，去房里把包袱放下，再洗把脸，妈把地上弄干净，一会给你煮面条吃。”
沈母也没什么可说，何二红从进门之后就是这副样子，但凡何二红稍微勤快些，她都不会那样替儿子可惜。
“妈，我来吧，是我弄脏的。”
“不用，妈又不是没手没脚，这些活我都能干。”
能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沈母从来就不是偷懒的女人，只要她手边忙的过来，就不会使唤女儿和儿媳妇。
再说，女儿今年已经19岁了，在她身边待不了几年，等到了婆家总不如在娘家这样自在，她就算再想惯着也就这么两年光景。
沈月亮看帮不上忙，就先回了房里，她也需要休整，包袱放下，身上口袋里还贴身装着钱。
有一份是她哥的津贴，回头要拿给沈母。
然后是她出门时带的钱，主要还是罗家给的六十块，其中三十她留在吉普车，纪延川应该会看见。
她也不是说花钱了事，就是觉得跑了这么远的路，就当是付油钱，还有吉普车的保养。
三十块不是笔小钱，应该够了。
至于还有三十块，她本来想放进抽屉里再锁上，后面再一想这钱还有用，干脆重新放回口袋。
从房里出来，沈月亮一眼就看见何二红坐在桌边吃面，沈月亮也真是佩服的，这人才刚吃了半锅鸡汤，又是这么一大碗面条，她那肚子是什么无底洞吗？
她告诉自己就当没看见，没想到何二红张口呛她，“看啥，家里的东西有啥我不能吃？”
“吃，随便吃，不够的话后边茅厕还有大粪，管够！”
还别说，沈月亮现在真有点恶心的念头，如果何二红真要吃，她不嫌弃臭，能去粪坑给她捞。
当然何二红不会这么傻，她就是对着沈月亮翻了个大白眼。
沈月亮还能咋办？
谁活着不都有点无奈的时候，更何况她们当初被沈家赶出来，的确是舅舅收留了他们，再则，这会的环境如此，眼下他们根本没法离开青河村，其他村子也不会给他们落户。
忍着吧，虽说忍一步越想越气！
去到厨房，沈母已经下好面条，两碗都放在灶上，看见女儿进来，她招招手，“我也不乐意去外头吃，咱们就在这吃。”
沈月亮也是这么想的，两人干脆站着，一人手里端着一碗面，沈月亮筷子刚在碗里搅拌几下，就翻到两个荷包蛋。
“你出去两天，我看着人都瘦了，跟妈说说，你是去哪了？”
沈月亮考虑一下，试探的说，“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我哥在部队出意外受伤，我担心他，所以找去部队了。”
儿子在外面当兵，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不过他上上个月攒了探亲假回来三天，看着儿子越长越结实，沈母也觉得欣慰，至少她没愧对过世的男人。
“老话说梦都是反的，你梦见你哥受伤，说明他身体好着呢。”
沈月亮：……
她就知道提前说了也没人信，果然是这样。
“那你见到你哥了？”到底是亲儿子，回过神来，沈母还是担心的。
沈月亮吃了两口面，觉得味道还不错，不过如果是她煮的话，味道应该更好，下次她可以试试。
“嗯，哥挺好的。”
沈母也放心的点点头，“你哥部队那么远，那你是怎么去的，还这么快就回来，是不是有人帮忙了，那咱们要记得感谢人家。”
沈月亮正想说这事，把面碗先放一放，掏出三十块钱递给沈母，“妈，这钱你拿着，和村里其他人换些鸡蛋回来，越多越好，如果有老母鸡也要，弄两只。”
鸡蛋分出三十个给苏知青夫妻送去，补身体挺好的。
至于多余的鸡蛋和老母鸡……她估计纪延川是不会收的，反正她也没打算送给他。
第11章 找地方吊死
“阿嚏！”
往回赶的沈月亮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怀疑是不是这两天来回奔波有点累着了。
几公里的路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等青河村出现在视线里，正是下午，太阳挂在西边还没到下山的时候，一条大河穿过，近处农田环绕，低矮的屋子坐落在农田间，炊烟袅袅，是有几分宁静古朴的氛围。
沈月亮看了两眼，以后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了。
凑合吧！
老沈家的房子在青河村还算气派，两间老房子，旁边还新盖了一间砖房，整个院子都用半人高的土坯打起了围墙。
要知道当年林琴芬带着一儿一女回到娘家青河村，三人只能缩在一间破屋，外面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吃了上顿没下顿。
有如今这样气派的房子，是他们三人吃了多少苦换来的。
这样一想。
沈月亮又忍不住想起那剧情。
原主的亲爹沈四海还活着，却忘记了自己已经结过婚的事，也忘了老家还有媳妇和儿子女儿。
她其实还好，毕竟她并不是真的原主。
可沈母林琴芬……
如果她知道自己等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不仅没死，还把她忘了并且在外面又成家有了女儿……
沈月亮不敢想，就算事情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都觉得揪心。
一时间，她回家的脚步又放慢了些，更不确定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沈母。
不说她心里憋着难受，说了还要想理由找借口，毕竟她不应该也没有渠道知道这些。
拖拖拉拉又磨蹭了一会，沈月亮想着还是先等一等再说。
“你死哪去了，我当你和哪个野男人跑掉不回来了。”
这个时间点，沈母正和村里其他人一道在地里干活挣工分，不过沈家也不是没人在，何二红坐在屋檐底下嗑瓜子，自从进了沈家的大门，她一句沈向东是拿津贴的，用不着她下地干活。
那就真的没挣过一个工分，天天不是晒太阳就是嗑瓜子吃桃酥和水果糖。
短短一年时间，从刚进门瘦的像只猴直接吃成了一只猪。
“我回我家，关你屁事！”
以前沈月亮性格好，对着嫂子态度也尊重，如今沈月亮只想说滚。
都是爹妈生的，都活一辈子，谁惯着谁呢！
何二红很不喜欢沈月亮和她说话的态度，她以后可是沈家的女主人，沈月亮一个早晚出嫁的姑娘凭啥这态度和她说话。
“我看你还得意到啥时候，实话告诉你吧，那天你前脚走，大姨后脚就过来，她给妈跪下了，让妈把你嫁给李金宝……”
沈月亮本来听的漫不经心，听到这里，面色微微变化。
林翠芬竟然给她妈下跪了？
看见她停下脚步，何二红更是一脸幸灾乐祸，“没想到吧，妈她答应了，你很快就要嫁人了，可惜嫁的是李金宝，又黑又胖，长的也丑，有本事会赚钱又咋样，命不好，不像我啥都不用干，有你哥养我。”
这一瞬，沈月亮看着嚣张大笑的何二红，脑袋里全是阴暗的念头。
她那么贪吃，给她弄碗甜汤，下点老鼠药进去，毒死拉倒；
再不然在她门口倒点油，她一脚踩上去滑倒，一尸两命；
不好不好，这些手段太阴险……
“你给我闭嘴！”
一道愤怒的声音打断沈月亮阴暗的想法，林琴芬急匆匆跑回来。
她刚刚就在地里干活，穿的是一身打满补丁的旧衣裳，女儿从地里回来她就看见了，只不过手边的活撒不开手，所以回来的迟一步。
她瞪了何二红一眼，何二红不痛不痒的。
林琴芬暂时没空和她算账，“月亮你回来了，别听你嫂子胡说，妈没答应你大姨。”
她又不是傻子，知道李家就是个火坑，还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姐妹又怎么了，她自认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林翠芬这个姐姐。
再看林翠芬对月亮做的事，有把她当妹妹看吗？
沈月亮本来就没相信，沈母是个心善坚强的，她哥沈向北也是个好的，这些她心里都有数。
“我知道妈对我好，我也没相信，刚刚就是觉得惊讶，大姨竟然真的跪下了？”
“对，跪下了，还说我不答应她就不起来，”提起那天的事，沈母还气的发抖，亲姐妹一场，当姐姐的竟然那么逼她，真真是把最后一点姐妹情都消耗干净了。
沈月亮一边往屋里走，听到这话倒也好奇，下跪这种事不就是变相的道德绑架吗？
“妈，那后来你怎么处理的？”
沈母说，“她高兴跪就跪，我照样下地干活挣工分，等我从地里回来，她也走了。”
这么些年她经历的事又不是一桩两桩，儿子那亲事她是不得不妥协，当初她拖儿带女回娘家，弟弟林才盛和弟媳妇何凤英到底是收留了她，而且那两年孩子小，就靠她一个人根本养不活两个孩子。
弟弟的确偷偷接济了他们，这是恩，何凤英让他们报恩，她没办法。
如今看着何二红这副样子，她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女儿走这条老路。
“做得好，”
沈月亮还挺喜欢沈母这个态度，就是这么个理，人就不能太软弱，不然谁都来踩一脚。
沈母知道这事只怕不会这么轻易了结，但也不想让女儿心烦，有心和女儿说说话，看见何二红杵在旁边心烦，干脆拿钥匙开了自己那屋的门，母女两进屋里说话。
“你出去两天，我看着人都瘦了，跟妈说说，你是去哪了？”
沈月亮考虑片刻，决定试探一下，“我之前做了个梦，梦见我哥在部队出意外受伤，我担心他，所以找去部队了。”
儿子在外面当兵，一年也回不来几次，不过他上个月攒了探亲假回来三天，看着儿子越长越结实，沈母也觉得欣慰，只是想到何二红，又是一声叹。
“老话说梦都是反的，你梦见你哥受伤，说明他身体好着呢。”
沈月亮：……
她就知道提前说了也没人信，果然是这样。
“那你见到你哥了？”到底是亲儿子，回过神来，沈母还是担心的。
“哥他挺好的。”
既然她哥不想让妈担心，她也不说那些了，也许是因为知道后面的事，她总希望能让沈母高兴些，别有那么多操心烦恼的事。
不过很显然，林琴芬也是个聪慧的，“你哥部队离咱们这好几百公里的路，一来一回得要好几天，你这么快就回来是不是有人帮忙了，那咱们要记得感谢人家。”
听到这话，沈月亮脑海里顿时冒出男人一张冷漠的侧脸。
第12章 两百块已经是巨款了
“对，我找苏知青帮忙了，后面她丈夫帮忙找了部队里的长官，长官那边我留了些钱，至于苏知青夫妇，妈，我给你拿点钱，回头你找村里人换几十个鸡蛋，我给他们送过去。”
入乡随俗。
在将来特别不起眼的鸡蛋现在可是宝贝，乡下人每家养着两三只鸡，攒了鸡蛋舍不得吃，都要拿去换钱换粮，而城里人想要吃鸡蛋自然要花钱买。
这年代物资匮乏，补营养的就那么点东西，鸡蛋红糖麦乳精或者河里抓的鱼。
“原来是苏知青帮了忙，”林琴芬有些感慨。
沈月亮看着屋里的缝纫机，倒是没注意沈母的语气。
既来之则安之，道理她都懂。
眼下最大的危机既然已经解除，后面就该考虑怎么把小日子过好。
她穿来也有两三天了，没冒出什么传说中的空间或者金手指，那应该就是没有了。
没有就没有，她这人心态好，没有就想办法自己赚。
“对了，哥让我把上个月的津贴带回来了。”
沈向北给的那个小包袱，她在路上就打开看过，里面她哥留了封简短的信，大概就是说他的津贴装在信封里。
另外还有十块钱和一斤粮票两张布票则是给她的，布票让她给自己做身衣服穿。
钱和粮票则是让她在回来的路上请纪长官吃顿饭。
不过那位长官没给机会，所以后面沈月亮想了想，干脆把钱留在了车上。
沈向北的津贴一个月是二十三块七毛，他自己会留下三块七毛，余下二十块全都寄回家。
沈母接过钱放进口袋，看女儿一脸疲惫，“妈去给你煮面条吃，你好好休息休息。”
路上吃的都是干粮，沈月亮这会也想吃口热乎的，还想洗个澡，虽说天气不算特别热，但这样来回奔波，总感觉身上有味。
“我和你一起去吧，顺便烧锅水洗澡。”毕竟不是原主，她不大好意思什么事都让沈母做。
没想到沈母还不答应，“妈又不是七老八十，这点事都能做，你歇着吧，弄好了我喊你。”
能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她从来就不是偷懒的女人，只要手边忙的过来，就不会使唤女儿和儿媳妇。
再说，女儿今年已经19岁，在她身边待不了多久，等到了婆家总不如在娘家这样自在，她就算再想惯着也惯不了多久。
踏出女儿屋子，林琴芬习惯的把门带上，一抬头就对上何二红胖胖的身体。
沈母见怪不怪，不管她们说什么话，何二红都会偷听。
“我刚刚听见你们说话了，向东的津贴是不是在你那，给我。”
沈母看了眼何二红，拿出十块钱给她，何二红接过钱还想说什么，沈母转身就走。
她讨了个没趣，手指沾唾沫把钱数一遍，看到小姑子关着的房门。
“妈，这钱是我和向东的，我们就是放在你那边，你不许偷偷拿给沈月亮，你要知道，你就向东一个儿子，以后肯定是我们养你老，你现在对我不好，等你老了也别指望我服侍你，总不至于你还能跟着月亮嫁去她婆家！”
没人接她的话，沈母已经去了后边灶房，至于沈月亮干脆在房里没出来。
何二红撇撇嘴，只觉得自己把家里人都震住，美滋滋拿着钱回自己那气派的大砖房了。
**
沈月亮吃了一大碗挂面，又洗了个舒服的澡，终于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至于先前何二红说的话，她不是没听见，暂时不打算搭理。
嘴上吵吵几句就算吵赢了也没多大意思，何况人毕竟是她大嫂，这桩亲事到底要继续还是离婚还要看她哥的态度。
而她哥又是个军人，结婚离婚都要打报告，比普通人会麻烦不少。
当然，她也仔细想过，她也不会坐视不理就是了，那就努力赚钱。
有了钱，她大可以带着沈母搬出去住，有了钱，她大可以把钱甩到何二红脸上，让她闭嘴，要么就乖乖离婚，说到底，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拉开电灯。
沈月亮看着房里的缝纫机，上手摸了摸。
幸亏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妈妈也是个搞内卷的。
简单说来，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会什么，她的女儿也要会，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就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跳舞钢琴画画，等她长大一些，又让她学厨艺烘焙，她大学念的其实是传媒。
不过她妈妈觉得家里没那么多资源捧她，所以又让她另外修了服装设计。
主要就是她姐找了个姐夫家里开服装公司，她妈就想着如果她毕业就失业的话，可以去姐夫的公司上班。
就这样在她妈妈的安排下，沈月亮还真是学了不少本事在身上。
当时她还觉得她妈妈好烦好啰嗦。
现在……
感谢亲妈！
想起以前的事，沈月亮也有些想念家人，好在她是家里的老来女，上面还有哥哥和姐姐的。
况且就算生活在两个世界，她相信她家里人肯定也希望她过的幸福。
她没打算杞人忧天，很快整理好心情。
外边，沈母已经忙完了，特意过来看眼女儿，“月亮，你也早点睡，别熬的太晚。”
她知道女儿有时候做衣服忙，夜里都在踩缝纫机做衣服。
“我知道，等我困了就睡。”
沈月亮根本就不困，虽然没有手表，但她估计现在的时间大概也就是7点多。
7点多就睡觉，疯了吧！
沈母并不打扰她，她白天干活挣的是八个工分，是女人中工分最高的，活重，到了夜里就会早点睡，不然身体扛不住。
等沈母离开，沈月亮站起来把房门锁上。
走回桌子那边，她打开了桌子右边上锁的抽屉，里面除了一个饼干盒子，还有几本本子，上面一笔笔记着原主这些年给人做的衣服，每件衣服赚了多少钱。
她粗略的翻了翻，心里有个大概。
刨除当学徒的那两年赚的比较少，后边原主自己给人做衣裳之后，开始一个月能赚十来块。
原主人长的好性子也温柔，后面找她做衣裳的人越来越多，到目前，最多的一个月她赚了足足有三十五块还多。
除了每个月都会交给沈母六块钱，还有当初沈家盖最早的两间房子花的钱，以及后边她哥结婚又是盖房子又是下彩礼，原主也拿了一百来块钱出来。
所以现在饼干盒子里还有两百块整钱。
第13章 换亲这种主意是人能想出来的？
零散的钱也有二十来块，还有些粮票肉票之类的票据。
虽然有这么些钱，原主也没舍得给自己买什么东西，衣服也就是经常穿的那两件。
最普通的深蓝色衬衣，有一罐雪花膏，是因为经常做衣服怕手毛会刮布料，所以买来擦手。
越是翻看原主的东西，沈月亮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个特别乖巧懂事的姑娘。
她甚至还在本子上翻到原主写的一句话。
说是对不起哥哥，她想攒钱给哥哥换个媳妇。
沈月亮摩挲着原主的字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行吧，她会想办法帮她完成这个愿望的！
花了两天时间，沈月亮就把给苏知青的衣服做好了，还做了些小小的改动。
不过她并没第一时间去家属院，而是要先去趟县城。
她没忘记要做锦旗的事，不过她手边没有那种红色的布，还有黄色的线也没有，她要去县城买，还要买彩笔和纸，她有别的用处。
另外就是她要多买些肉回来，她哥受伤了，她打算写封信过去，顺便给他哥寄些肉干，平时训练辛苦，肉干还是很能补充体力的。
“妈，我要去趟县城，要不要给你带什么东西回来？”
沈母换上下地的衣服准备去干活了，听到女儿的话想了想，“家里火柴没了，你带几盒回来，其他不缺。”
“行，我知道了。”
沈月亮提着篮子往外走，何二红听到声音从屋里跑出来，“给我带两斤桃酥，一斤水果糖。”
“没票！”沈月亮头也不回。
何二红气的跺脚，“你看你女儿对我这个大嫂什么态度。”
沈母只当没听见，下地干活去了。
青河村属于梨花公社，从村里去镇上走路要差不多一个小时，到县城则更远，走路得走三个多小时，不过到了镇上有班车可以去县城。
要说一个小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沈月亮倒也不是走不动，就是觉得走路挺浪费时间。
看来还要想办法先买辆自行车，不过买自行车要票，自行车票不好弄。
要不回头去黑市打听打听，听说那地方什么都能买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见识过。
她这么想着，突然就听见一串自行车铃声，这一次她没打算搭顺风车，所以没回头看，只往旁边让了让，没想到那自行车却在她前面停下。
陈照早就认出走在路边的人是沈月亮，把自行车停下，双脚撑地，他两只手紧紧握着车把手，朝沈月亮看了眼，双手不自觉握紧。
“沈月亮，你要去哪？”
沈月亮第一眼注意的都不是陈照，而是他屁股底下的自行车，凤凰牌，二八大杠。
男人骑着挺威风，不过如果是女士的话，其实太高了点，腿不够长就要屁股来凑。
不过不管高不高的，她都有些羡慕，因为她没有。
不无遗憾的想着，她这才看向陈照，陈照和她哥关系不错，不过是个斯文的长相，是念完了高中回到村里，现在在大队负责会计那方面的工作，也是平时基本不用干活，每个月拿工资的。
不只在他们青河大队，附近好几个大队，家里有姑娘的都想说成这门亲事。
“我去趟县城。”
“我正好要去公社汇报工作，正好可以把你带到镇上，能少走不少路。”
沈月亮犹豫，毕竟这是70年代，让男同志骑自行车带她这种事似乎都应该避嫌。
陈照更用力的握着车把手，“你哥上次回来探亲还特意来找过我，拜托我照顾你和婶婶，你是向东的妹妹，和我妹妹差不多。”
糟糕！
陈照好想打自己，什么妹妹，他这嘴好笨，说错话了。
不过沈月亮听到这话倒是觉得挺有道理，再说了，也不是走这一趟，等从县城回来还要再走一大段路，能少走些也好，况且陈照都说拿她当妹妹了，她再推三阻四倒显得她好像矫情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一下陈照倒是不好再说什么。
沈月亮坐在自行车后座，两只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
原主因为经常在家里做衣裳，所以和村里其他人来往并不多，所以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话题聊天，干脆望着天空，顺便想想衣服的事。
“我听说你大姨好像来你们又吵又闹，你之前还昏迷了，不要紧吧？”却是陈照先和她搭话。
乡下藏不住事，何况大家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
沈月亮也没想瞒着，“是有这个事，我撞了下头，不过不要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陈照大概是点了点头，又顿了会才说：“下次如果你大姨再带着人过来找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沈月亮表示明白，她哥也叮嘱过她，遇到麻烦可以找陈照帮忙。
“好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她说完这话之后，自行车突然晃了下，好在陈照很快又稳住了。
这让沈月亮一度怀疑难道是她太沉了？
也没有吧，她还挺苗条的。
后面一路两人再没有别的话，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自行车到了镇上，沈月亮从后座下来。
“谢谢你带我。”
“没事，”陈照说。
沈月亮点点头，正好看见班车过来，她和陈照说了声再见，小跑着过去，班车车门打开，有乘客从车里下来，见状，沈月亮让到旁边。
一个什么东西滚到她脚边，她下意识把脚挪开，然后低头去看，是一个绿色的水壶。
再前面就是一个姑娘，姑娘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风尘仆仆，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长的很漂亮，皮肤也白，穿一件尖领的两用衫，黑色裤子，脚下也是一双朴素的布鞋。
虽然穿的很普通，但人还是很有气质。
她左手拎着绿色的行李袋，左右拎着网兜，双眼则看着水壶，无奈的抿抿嘴角。
沈月亮一下明白过来，捡起地上的水壶递给她。
“呀，谢谢你。”对方朝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
“不用，”
沈月亮回了个微笑，她着急赶班车，把水壶递给对方，赶紧就上了车。
还算运气不错，车子最后一排还有个座位，她坐过去坐下，想起刚刚偶遇的姑娘，倒是真想说一句，漂亮。
班车载着乘客摇摇晃晃的开走。
一辆吉普车后脚停在了班车停靠的地方，纪延川稳稳把车子停下。
“你少板着脸，咱们这地方偏僻，医务室能来个年轻女同志不容易，别把人吓跑了，再说，这位女同志别看年纪轻，那可是你妈带出来的徒弟，业务能力很强。”
纪延川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李淑慧，也是他们部队政委的媳妇，“嫂子，你现在不像个军嫂，像个媒婆。”
李淑慧气的瞪他一眼，探出头在路边张望，瞧见一名女同志拎着大包小包，当下瞄准目标走过去，“你好，你就是从京市来的孟瑶同志吧？欢迎欢迎。”
看对方点头，李淑慧又朝身后喊，“纪延川，你是真不下来？这么多行李你好意思让我们两个女同志拎？”
第14章 一边在暗戳戳看对象，一边在搞钱
孟瑶是听到这个名字才朝后面的吉普车看了眼。
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她很崇拜的徐医生的儿子，她在京市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迹，总之是个很优秀的人，听多了少不了有些好奇。
不过以她的角度，并不能完全看清车里的情况。
只不过随着车门打开，下来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同志，一身军装笔挺神气。
他大步走过来，目光在她面上一闪而过，然后弯腰提走她身边一袋行李。
不知道是不是他气势太足，孟瑶下意识有些紧张，倒是连他长什么模样也没瞧清楚。
“别怕，他就这样，等以后接触多熟悉了就知道了，他就是看着性子冷，其实人很好。”丁淑慧看出小姑娘紧张，拍了拍她的胳膊。
顺便横了纪延川一眼，难为她这种时候还要帮忙说好话。
纪延川没看见似的，把行李放进车里。
丁淑慧也不指望他说什么话，主动拉着孟瑶上车，之后一路去往部队驻地，也多是丁淑慧在说话，等到了地方，纪延川还是老样子，把车子停稳，拔下钥匙就走。
他本来今天就有训练，是宋政委安排他这个差事，差事结束，他还要继续去训练。
看着人转身就走，丁淑慧也想翻白眼。
这意思都这样明显了，这人是不是瞎？
好在人家女同志不知道徐医生的想法，不然多尴尬。
“走吧，我先带你去宿舍安顿，之后再带你熟悉环境。”
孟瑶的确没多想，微笑着说，“好啊，麻烦嫂子了。”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不过丁淑慧对这位女同志印象还真是不错，自然领着人熟悉环境去了。
纪延川回到训练场，他缺席的时间并不长，正好看见秦志航和队里的新兵战士在切磋，他在旁边看了会，手痒，也跟着下场。
结果不用说，一整个上午的训练，纪延川一人放倒十几个，后边还是秦志航和杨春江出面两人联手一前一后夹击把他摁住了。
“行了，行了，给大家留点面子，你这么个练法，把人都吓跑了。”
纪延川见好就收，中午三人在食堂吃了饭，饭后会有短暂的午休时间。
杨春江趁机发出邀请，“这个星期天休息，你们两来我家吃饭啊，我媳妇交代了，你们两一个都不能少，必须都来，东西不用带，人到就行。”
秦志航最喜欢凑热闹，“行啊，算我一个。”
两人又去看纪延川，纪延川对上两人灼热的目光，不免好笑，“我又没说不去。”
***
沈月亮人已经到了县城。
75年偏远城市的县城，就不谈什么繁华了，就连走在大街上的人们都是朴素的风格。
自行车比乡下多，但也没到特别多的地步，更多的还是和她一样走路的人。
衣服主要也就是那么几个颜色，军绿灰蓝黑白，比起前几年来说还是松散了些，也能看到年轻的女同志穿着色彩稍微亮一些的衣服，的确良的风潮也刮到了这个偏远的小县城。
不过这些和她其实没多大关系。
她帮别人做衣服，赚的纯粹就是手工费，都是别人带着布来找她做。
粗略看了会，至于传说中的黑市，她还没发现，原主是个特别规矩的，没往这方面动过脑筋。
沈月亮也不急，先去了供销社。
供销社里边一排柜台无情的把客人拦在外面，里面的售货员都是实打实的好饭碗，谁家有个姑娘在供销社上班的，家里门槛都能被媒人踩烂。
沈月亮要买的东西不少，就没往前面挤。
等轮到她，她一口气说出要买的东西，“给我拿一盒彩铅，纸，绒布要两米，金线五卷，一包火柴，蛤蜊油拿两个，再来一罐麦乳精。”
出来一趟不容易，她就想着多买一些得了。
圆圆脸的售货员没看她，往货架上一样样取东西。
沈月亮趁着她有空又问，“同志，向你打听一下，如果买自行车的话，一辆自行车大概什么价位？”
对方刚把彩铅放到柜台，闻言直接抬眸扫她一眼，“买不起就别问。”
沈月亮：“……”
她算是领教了，这年代铁饭碗果然牛逼，她如果有骨气这会应该转身就走。
好吧。
她还真没这么硬气，这些东西出了这门还真找不到地方买，虽说镇上也有供销社，可那地方小，货物也没有这么全，像她要买的绒布和金钱乡下的供销社就买不着。
讨了个没趣，生气倒是不至于，不过她也懒得再说话，看着售货员把东西一样样放在柜台。
最后拿的是绒布，放在较高的货架上边，售货员抬手去拿。
突然，沈月亮听见“刺啦”一声。
哦豁！
这声音她熟啊，有人衣服破了。
果然那售货员看着衣服袖子被划拉出一条半指长的口子，她看着衣服破掉的地方，气的唇都在发抖，“货架上有个钉子翘起来你们都没看到嘛……”
“我们真不知道，知道了还能不说啊，”另外一个售货员接话。
“怎么办，我姑给我介绍了对象，让我下了班直接过去，我特意穿了这件衣服，”圆圆脸售货员急的都快哭了，关键那个对象是个医生，她对对方的条件特别满意，不想错过。
沈月亮注意到她衣服破的地方，破损并不严重，她也有把握能补好。
只不过想到对方那态度……
圆圆脸售货员急的直掉眼泪，旁边的同事也帮着出主意，“坏的不严重，能补好吧，不过我们都不会补，万一补坏掉就不好了。”
主要这衬衣本来就是素色的，接近白色，如果补的不好，痕迹就会更明显。
“那怎么办？”圆圆脸售货员直哭，活都不想干了。
沈月亮看着她买的东西就堆在柜台，心里再吐槽一遍这姑娘业务水平实在太差。
“你帮我把东西算钱，我是个裁缝，会做衣服，也能帮你补衣服。”
“你？”对方泪眼汪汪的看着她，“你长的是挺好看的，也不像是个会做衣服的啊？”
沈月亮特想说，长的好看和会不会做衣服有啥关系？
“你不相信我，那就帮我把东西算钱，去找别人吧。”
如果不是听说她要去看对象，她也不乐意多这个嘴，本来是想着女同志这么紧张这次相亲，估计对对方条件很满意，她就当成人之美了，对方不领情就算。
圆圆脸姑娘看看她，又捏紧破了袖子的衣服，纠结的两条眉毛拧成团。
“反正都坏了，就给你试试吧，你要是帮我补好了，我卖自行车给你。”
沈月亮看她一眼，“我没票。”
对方直接愣住，那表情大概就是没票你还问啥。
沈月亮怀疑自己眼花，竟然觉得这姑娘呆呆的表情有点萌，嗯，一定是错觉。
“自行车就算了，等我有了票再说，我要是帮你把衣服补好，以后你介绍人来找我做衣服。”
第15章 说好了，那就相约星期天吧
成人之美和赚钱并不冲突。
原主先前的“业务范围”主要都在青河大队附近几个大队，范围太狭窄，而且乡下人手里布票紧张，衣服做的也就少，如果能有城里人来找她做衣服，那她就能赚更多钱。
再则，如果她不往外宣传，别人怎么知道青河大队藏着个会做衣服的小裁缝。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找她做衣服的人多到忙不过来，她就教沈母也做衣服。
林琴芬不过四十几岁，踩缝纫机并不难，如果真能学会了，肯定比下地挣工分轻松。
经过一番纠结，对方还是点头同意了。
两人去了后边的小巷子，圆圆脸售货员名字和她的脸一样，就叫陶圆圆，她让人替她一会，又向同事借了件衣服套上，大概还是不放心，非要看着沈月亮补衣裳。
“坏了我找你算账。”
沈月亮正在捏着针缝线，闻言瞪了这姑娘一眼。
衣服破了口子补是肯定能看出痕迹的，她根据裂口的大小，用白色的线在破的位置绣上了一片银杏叶，细密的针脚正好能把破裂处完全遮住。
“好像真的看不出坏了哎，”
不仅看不出，并且用的是白线，所以一点都不突兀，就像是这件衣服本来的设计就是这样。
沈月亮拎起衣服瞧了瞧，又在同侧衣摆的位置绣了一片银杏叶。
她这边刚把线头剪断，陶圆圆已经迫不及待拿过去捧在手里看了又看，“竟然比我原来的衣服还好看。”
沈月亮把针线还给她，“这下满意了？”
陶圆圆抱着衣服，很有点不好意思的抿抿嘴角，“我之前对你态度不好，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介绍朋友找你做衣裳，还有啊，如果你真想买自行车，我也可以帮你问问有没有人有多的票不用。”
沈月亮也不和她客气，“行，你帮我问问，我下次还会过来，不过你现在再帮我一个忙。”
“啊？”对方眨眨眼。
沈月亮没打算为难人，就是想知道黑市的位置罢了。
因为她先前忽略了一件事，做肉干需要的猪肉数量比较多，她手里虽然也有肉票，但数量并不多，所以只能从其他地方着手。
有了人指路，找起来就容易，沈月亮从包袱里拿出块蓝布裹在头上，基本只露出一双眼睛，很快在一块不起眼的地方发现有人在交易，和她一样，大家都低着头，很警惕。
她站在原地观察了会，看见有人篮子里有猪肉，直接走过去。
“什么价格？”
对方是个男同志，看她一眼，“不要票8毛一斤。”
这价格肯定比肉铺卖的贵，但肉票也不好弄，沈月亮对价钱还能接受，低头看了看肉，“肉没问题吧，别是什么病猪或者死猪。”
“那不能，都是新鲜猪肉，”
沈月亮平时也不是不买菜的人，还是能分辨出肉的好坏，看了看，又用手指粘住翻了两下，“我看你这篮子里也就七八斤的样子，这样，7毛一斤我都要了。”
能便宜一毛是一毛，她手里边的钱也不是特别多，如果还想买自行车的话就更紧张。
她虽然压了价，但买的多，对方也不用再担着风险继续在这边兜售，这种肉怎么来的其实大家都有数，反正不是啥正规渠道，所以严格说来，两人都不亏。
对方既然干这个，显然也懂这些，“成，我看你也是个老手，一上手就知道份量了，我这里边的肉就是七斤多，五块钱你都拿去。”
他爽快，沈月亮也不是扭捏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目的达到，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趟出来东西买了不少，钱也没少花，篮子拎着更是沉甸甸的。
她早有准备，找出另外一块粗布盖子篮子上面，周围塞进篮子里，这样一来别人就不知道她篮子里装的是什么。
虽说沈家条件在青河大队不算差，但一下买这么多肉少不得有人眼红，她们家那些个亲戚，老沈家早就断绝来往。
林家这边，舅舅林才盛是个好的，但舅妈何凤英心眼很多，把何二红嫁给她哥就没安什么好心思。
她大姨以前还好，后来看到舅妈打的主意，也跟着起了小心思。
一个两个的，都不是啥省心的。
所以，该低调的时候还是要低调些。
一路回到家里，本来还想着大嫂何二红指不定要闹一场，结果何二红不在家里，后面等到沈母回来一问才知道，原来何二红回娘家了。
但凡每个月她哥的津贴拿到手，那之后何二红总会回娘家一趟，还会住在娘家，有时候住两三天，有时候住三五天。
回吧，回吧，杵在家里也碍眼。
“月亮，你咋买这么多肉？”林琴芬洗了手来厨房忙，一眼就看见陶瓷盆里满满的肉，切成块放了调料腌制着，走近了还能闻到香味。
家里一个月总能吃上几次肉，每次割上半斤左右，但盆里这么多，粗略看起来得有五六斤。
而锅里还炖着一大份红烧肉。
沈月亮坐在灶膛那边看火，一张小脸被火苗照的通红，膝盖上放着本子，手里则拿着彩铅正在画设计图，以后客人来找她做衣服，她就把图给人看，还能让别人带走，顺便做一波宣传。
反正彩铅和本子都不贵，而且她画的都是最基本的款式，几分钟就能画一张，一点都不耽误时间。
只要能把青河村有个会做漂亮衣服小裁缝的名号打出去，她觉得还是值得的。
“这次去部队我看哥训练辛苦，人好像瘦了，就想做些肉干给他寄过去。”说着话，她把本子合上放在一旁，走起灶台那边接开锅盖。
红烧肉煮的软烂，调料放的足，糖色也炒的好看，肥而不腻，油亮的色泽让人食指大动。
林琴芬不是个嘴馋的，闻着这香味都觉得流口水。
“肉干要怎么做，可惜妈不会弄，不然还能帮你。”
沈月亮用筷子戳肉，一插到底，的确是炖的差不多了，她就到灶下把火退了。
“不难的，我做的时候你也能帮忙，还有，妈，我之前让你换的鸡蛋换到了吗？”
给苏知青的衣服已经做好了，趁着这两天的功夫，她还能把设计图多画些，等肉干做好，大部分寄给她哥，余下一小部分她顺便送去给苏知青尝尝。
“换了差不多三十个，够了吗？”既然答应下这件事，林琴芬这些天也上心了，干活的时候遇到村里的人，随口说一句，一家四个五个的，凑的也快。
沈月亮想了想，“够了，就拿三十个吧，等肉干做好再包上一包，星期天他们应该都有空，到时候我把东西送过去。”
来回一趟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她并不想白跑一趟。
所以选在星期天，应该会有人在家吧。
第16章 再见来的有点快
猪肉腌三个小时入味，由于没有烤箱或者炸锅，所以只能用其他办法。
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把肉干放在后边院子里晒，好在第二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特别好，沈月亮就把肉干放在竹匾里继续晒。
在这个年代，五六斤肉也算是“贵重财产”，毕竟花了她五块巨款。
所以她搬了张小马扎在旁边看着，顺便画图。
到傍晚猪肉晒的差不多，放在蒸笼里蒸熟，防止后面返潮或者变质，又晒了一天，才算是把肉干做出来，虽说过程略显繁琐，好在成果还不错。
六斤猪肉做出了差不多两斤肉干，林琴芬尝了一口，也说好吃，“越嚼越香，就是做起来也挺麻烦。”
如果有烤箱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不过条件不允许，那就没办法了。
沈月亮把肉干分成三份，最多的一份给她哥寄过去，一小份用油纸包好带去给苏知青，还有一份差不多三两，她拿给沈母。
“妈，这个你留着吃。”
在她看来林琴芬是应该吃些好的补一补，年轻时候干活重到底伤身体，林琴芬其实年纪比舅妈和大姨都小，但人看着就是比她们苍老。
家里没男人，靠女人当家，又操心又干活当然老得快。
“妈不用，”
林琴芬想起前两天女儿从县城回来，还塞给她一罐麦乳精一盒蛤蜊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她总觉得女儿这次醒来之后，对她特别的好。
她一个当妈的没照顾好女儿，还让女儿反过来照顾她，林琴芬觉得愧疚。
“拿着。”
沈月亮知道林琴芬好，所以更不喜欢争来争去，况且林琴芬真是一个没得挑的好人。
干了地里的活回来，家里打扫做饭都是她在弄，甚至洗衣服……
也是林琴芬帮她洗。
倒不是她懒，只不过她一个现代人习惯早上7点左右才醒，结果就是每次等她醒来，林琴芬早早就起床把家里的事都做好了，衣服洗好，早饭煮好。
后来她再一想也明白了，林琴芬夜里睡的早，不到8点就睡着了，所以早上差不多5点就起床。
让她五点起床……
臣妾实在做不到！
所以她只能在其他方面多照顾点林琴芬，想办法争取更多单子，到时候母女合作一起做衣裳，林琴芬就不用那么辛苦。
***
时间很快来到星期天。
沈月亮依然早起失败，洗漱完又喝了碗粥，顺手把碗洗掉。
林琴芬已经下地挣工分，何二红还在娘家没回来。
沈月亮把东西带上就出门了。
每次要长时间走路，她就会动买辆自行车的念头。
这几天她多少也了解了些，买自行车不仅要票，凤凰牌自行车的话一辆就要一百七十块。
难怪放眼整个青河村，也就大队长陈根生家里有一辆。
而她手边暂时就两百块，真要拿出一大半买自行车，好像还是有点心疼。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多搞点钱。
想着事，沈月亮人已经到了家属院，出乎她意料的是苏秋云和杨春江都不在家。
“你是那个会做衣服的小裁缝吧，苏知青他们在宋政委家。”好在隔壁住的军嫂认得她，主动和她搭话。
宋政委？
沈月亮并不认识，“请问政委家在哪？”
来都来了，她不想白跑一趟，反正只要见到苏知青然后把衣服给她就行了，如果对方肯帮忙宣传一下那当然更好，现在她迫切需要搞钱，脸皮什么的就更不需要了。
“前面那小院子就是，第一家。”
前面小院子挺好认，沈月亮踮起脚就看见了，为了感谢对方帮她指路，她塞给对方几条肉干，本来就是表示感谢，没想到对方也是个实在的，连连说不好意思，还说以后做衣服就找她。
有钱肯定是要赚的，沈月亮一口答应，又循着砖路往前面的小院子走。
苏秋云这会的确在宋政委家，本来是说好了她和杨春江做东邀请秦志航和纪延川来家里吃饭，后面丁淑慧知道了就说大家干脆凑一块聚聚，人多也热闹。
人多是热闹，只不过这样一来杨春江他们的屋子就嫌小，所以干脆就把吃饭的地点换到了政委家。
说好要做东的，苏秋云一大早就把菜都拿到丁淑慧家里，开始择菜洗菜忙碌起来。
沈月亮找过来的时候，苏秋云和丁淑慧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择菜一边说话。
“秋云姐，”
“月亮来了，”苏秋云没想到她今天会过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沈月亮拉到身边，对着丁淑慧介绍，“嫂子，她就是我说的沈月亮，做衣服手艺可好了。”
沈月亮哪会听不出苏秋云的言外之意，对着丁淑慧大方一笑，“嫂子好！”
丁淑慧还真听过这姑娘的名头，如今看到真人，只觉得这姑娘长的白嫩好看，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身上竟也显得身段匀称，落落大方的，竟然丝毫不输前些日子来的孟瑶。
这偏僻的地方一下来了两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姑娘，丁淑慧瞧着都高兴。
“你好，你好，屋里坐，早就听秋云说你做衣服手艺好，什么时候有空给我也做一件。”
沈月亮感激的看了眼苏秋云，笑道：“嫂子找我那肯定什么时候都有空。”
丁淑慧说要做衣服那也不是客气话，而是真的要做，“这样，中午我们这吃饭人多，你也留下一块吃，下午再说做衣服的事。”
按照原来的计划，沈月亮打算下午去趟邮局给她哥寄信和包裹，本来留下吃顿饭也没什么，可她刚刚听出来了，吃饭的人很多。
“你们招待客人的话，我留下不太方便，如果你想找我做衣服，那我另外抽一天再过来。”
苏秋云说道：“没有什么客人，都是部队几个关系好的趁着休息天坐在一块吃顿饭，图个热闹。”
丁淑慧也说：“就是这么说，人多热闹，平时他们都要训练哪有空，也就是今天休息，来了就别走了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多少显得不知好歹了。
沈月亮点点头，“那我就打扰了，我也会做几个菜，一会让你们尝尝我的厨艺。”
既然留下，她也不能干吃饭不干活，帮着一道洗菜摘菜。
三人有说有笑的，沈月亮性格好，说话还风趣，三人说着话丝毫不觉时间过去，直到听见一道宏亮的嗓音。
“快，快拿盆来，我们逮着两条好肥的鱼！”
这声音特别有辨识度，一听就是杨春江的大嗓门，沈月亮跟着抬头。
三个大男人出现在视野里，杨春江拎着两条大鲢鱼，走在他旁边的人沈月亮不认识，至于最边上一个，赫然就是纪延川。
第17章 怎么疼媳妇怎么来
沈月亮目光微微一顿，随即挪开。
从那天的态度来看，她估计这位长官也不大愿意看见她。
那就当不认识好了，至于另外那人则是真的不认识，所以她只把目光看着杨春江，其实是看着杨春江手里拎的鱼，她穿过来有些日子，肉吃过，鸡也吃过。
鱼倒是真没碰过，河里有鱼能抓，不过她们家三个女同志，何二红啥事不干，林琴芬又忙，至于她会做的事不少，但绝对不包括抓鱼。
所以这会看见两条又大又肥的鲢鱼。
她脑海中一瞬闪过好几道菜名，剁椒鱼头、酸菜鱼、鱼头豆腐汤……
完蛋，越想越馋。
“沈家妹子也在？”杨春江提着鱼第一时间向自家媳妇献宝，视线一转看见旁边的沈月亮，笑着打招呼。
这一声倒是把沈月亮的魂给喊了回来，她先前一直盯着鱼，这会被点到名，目光自然而然对上杨春江，“杨连，”
杨春江点点头，拎着鱼朝苏秋云走。
几人对此都见怪不怪，杨春江长的不算好看，年纪也比其他人都大一些，条件好的女同志嫌他粗人一个，条件差些的他没看上眼，后来都要接受家里的安排和同村一个姑娘结婚。
正好有人介绍了苏秋云，他一眼看上对方，原本是以为没机会娶回家的，谁知道苏秋云竟然同意了，他一个粗人娶了个温柔似水的媳妇，自然是怎么疼媳妇怎么来。
苏秋云没第一时间去接鱼，而是对着沈月亮说：“纪营长你之前见过，旁边那个是秦志航。”
沈月亮还是老办法打招呼，“同志好，”
秦志航笑眯了眼，“你好，你好，欢迎啊，以后常来玩。”
沈月亮笑笑。
她也看出来了，杨春江纪延川秦志航三人关系挺不错，不过三人的性格还真是大不同。
“好了，好了，都认识了就好，菜我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你们几个男同志把鱼杀了啊，这种事就别让我们女同志动手了！”
丁淑慧自己就是女同志，让她做饭可以，杀鱼她也不乐意，这种血腥的事有男同志在，当然要他们去弄，要不干啥还要分男人女人？
沈月亮有些蠢蠢欲动，不是想杀鱼，而是馋了。
“嫂子，这鱼你们打算怎么做？”
丁淑慧和苏秋云交换一个眼神，“炖汤吧，鱼头炖汤，鱼肉切块红烧。”
沈月亮想了想，“我冒昧问一句，你们能不能吃辣？”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说能，除了纪延川没说话，不过秦志航替他说了，“他吃不惯。”
对于这一点，沈月亮倒是不意外，之前苏知青就说过这位长官是京市来的，那边吃菜的口味不吃辣，不过这也没啥影响。
“我看有两条鱼，要不这样，一条按照你们的方法做，另外一条不如让我试试？”
这么大的肥鱼不好抓，说实话，她本身就是个喜欢吃辣的，没看见鱼还好，这会看见两条大肥鱼，满脑子都是剁椒鱼头和酸菜鱼，馋的简直要流口水。
这两道菜只要能吃辣的，应该都会喜欢。
外面吃不到，那就自己动手做。
“那有什么不行，你尽管做，我们也尝尝鲜。”
这边她们说着话，另一边杨春江已经提着鱼往后边厨房走，沈月亮赶紧交代一句，“杨连，你杀了鱼之后留一条放着就行，后面我来处理。”
鱼头要劈开，鱼肉要片成薄片，弄不好这两道菜就废了，交代完，沈月亮放心了，又问苏秋云有没有辣椒和酸菜。
家属院后边也有自留地，几样普通的蔬菜基本都是自己种的。
辣椒现成的就有，还是红的和绿的两种都有，酸菜这边没有，不过家属院其他军嫂有腌制，苏秋云说可以去换一些过来，还有豆芽和百叶，如果有这两道配菜，酸菜鱼做出来更完美。
沈月亮和苏秋云一道去准备这些菜，顺便带来一些花椒还有干辣椒。
等两人再回来，就看见杨春江骑着自行车在绕圈圈，“媳妇，你过来，正好嫂子家有辆自行车，你之前不是说要学，我教你。”
苏秋云还不会骑，想要学又怕摔，这么多人看着摔的太难看也不好，“做饭呢，要不下次再说。”
“做饭有我，趁杨春江有空你先学着，我们又不会笑话你，当初我学自行车的时候还摔了好几个大跟头，不过学会了到底是方便。”丁淑慧是老早就学会骑自行车的。
沈月亮看着那辆自行车，凤凰牌，二八大杠，抛开自行车票，还要一百七十块。
嗯，是她买不起的！
“秋云姐，你去学吧，学会了出门挺方便的。”
大家都这么说，苏秋云知道再推脱也不好，沈月亮接过她手里拿的菜也没再多看。
一时半会也舍不得买，越看越想买，还不如不看。
她颇有些自暴自弃的想着，又想着自行车暂时买不了，鱼还是能吃的。
结果拿着酸菜和各种配料走到厨房，一眼就在厨房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
难怪之前在外面没看到人，原来人在厨房。
沈月亮手里拿着菜，一时间不确定要不要走进去。
鱼已经处理干净，纪延川一手拿刀，熟练把鱼头切下，再把鱼肉切成块。
听见脚步声他也只当是丁淑慧或者苏秋云她们过来所以没多想，直到脚步声停在厨房门口没再向前，他意识到什么，握刀的手停下动作。
沈月亮已经先开口，“你先弄，等你处理完我再来。”
虽说是单独的小院，厨房并不算大，纪延川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摆在那，往厨房一站，整个厨房空间都显得逼仄狭小，她就不过去杵着了。
转身要走，听见后边传来某人的声音，“我弄好了。”
放下刀，纪延川擦了擦手往外走。
见状，沈月亮让到一旁，顺便把头低下，摆弄手里拿着的菜。
第18章 勾人
纪延川眼力很好，还是特别好的那一种。
所以，当看到沈月亮再一次低头，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这人在躲他。
他知道自己的性格不算好，但对她也算是客气，骗了他还把人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
……行，既然要装不认识，那就当不认识！
目不斜视，他直接离开厨房，好像完全忘了他是把人带回来没错，可一脚油门喷了别人一脸尾气的人也是他！
少了个人的厨房果然宽敞又自在，沈月亮惦记着美食，洗了手就忙碌起来，把鱼头对半劈开，鱼肉片成薄片，放入调料先腌制，红红绿绿的辣椒洗干净剁碎。
一时间只听见哒哒哒的切菜声。
后面苏秋云和丁淑慧也过来帮忙，人多速度也快，很快就做出了好几道菜。
鱼头豆腐汤，红烧鱼块，炒鸡蛋，凉拌黄瓜，素炒空心菜，主食是杂面馒头。
这个时候本来食材就不丰富，市面上买不着不说，部队条件艰苦，吃菜方面多半是自给自足，地里种什么吃什么，所以吃食并不丰盛。
菜弄好，丁淑慧发面做馒头，苏秋云本身是南方人，面食不大会弄，她就在旁边跟着丁淑慧学。
锅灶空了出来，沈月亮撩起袖子发挥，油锅热，下花椒干辣椒洋葱生姜煸炒。
只听见刺啦声响，一瞬间香味直接飘出几十米。
别说在厨房的丁淑慧和苏秋云流口水，在外边说话的几个男同志纷纷吸了吸鼻子。
“这香味，绝了！”秦志航觉得肚子里馋虫好像都在跳。
杨春江更是直接上手揉了揉肚子，“饿了。”
想到什么，秦志航胳膊捅捅旁边站着的好兄弟，“闻着这香味就知道这菜肯定香啊，那什么，你不能吃辣，无福消受了啊！”
纪延川薄薄的眼皮垂下，瞥了眼兄弟。
不就是一两道辣菜，他稀罕？
然而，这两道辣菜是真的……
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道剁椒鱼头，红红绿绿的辣椒盖在表层，先不说味道，卖相就是一绝。
把菜端上来，沈月亮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自信的，不确定的是不知道符不符合大家的胃口。
“你们先尝尝？”
如果不符合大家的口味，那她就能多吃点，好久没吃，她也挺馋的。
沈月亮暗戳戳想着。
至于后来的事……
“别抢，别抢，我的，”
“媳妇，你快尝尝，真的好吃，”
“秦志航你个兔崽子，给我们留点！”
沈月亮不知道原来大家这么热情，她本来还想含蓄些，先夹了两筷子蔬菜。
然后，场面一度很混乱，筷子乱飞。
她属实被震惊了，赶紧加入其中，抢了几片鱼肉。
鱼头本来就没多少肉，至于鱼身体片成薄片之后看着多，一人几筷子也就没剩下什么了。
“这……沈同志，让你见笑了啊。”作为在场最年长的丁淑慧，她也没想到场面会这样，回过神来总觉得好像有点丢脸，这玩意整的，好像几十年没吃过饭似的。
也就是纪延川稳稳当当的，还算保留了几分气度。
沈月亮啧啧舌，正在数自己刚刚吃到几片鱼肉，听到这话摇了摇头，“那倒没，只不过看你们喜欢，是不是我这两道菜烧的不错？”
厨艺好也是本事，将来等放开了，她开个饭馆一样能赚钱。
技多不压身，谁还嫌钱多的？
“很好吃！”秦志航竖起大拇指。
鱼肉没了，杨春江捞了酸菜吃，特中肯的评价，“又麻又辣又酸又爽。”
看见大家这么捧场，沈月亮心里也高兴，对自己将来开饭馆能赚钱的自信一下特别充足了。
甚至觉得需要有人拽一拽，不然她大概要飘到天上去了。
饭桌摆在院子里，阳光洒落，照着她一张明艳的面庞，肤白貌美。
吃过辣的唇颜色艳的有些勾人，唇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极好。
纪延川是不经意抬眸看见，又不动声色垂下眼帘。
“好了，饭吃好了，你们几个男同志刷碗，该我们歇歇了。”
都在部队里，哪有什么男同志不干活的事，炊事班的战士还要进厨房做饭呢。
丁淑慧对丈夫手底下这些兵平时很照顾，但在许多事方面也是该差遣就差遣，那是丝毫不客气的。
三名男同志老老实实站起来干活。
丁淑慧说道：“就不能太惯着他们，尤其是成了家，一个家里里外外那么些事，男人不搭把手，难道我们女同志长了四只手？”
苏秋云笑笑。
虽说相处时间不长，沈月亮对丁淑慧印象特别好，人热情，思想还端正，“说句实话，我也不喜欢刷碗。”
做饭还能说是乐趣，刷碗她可真没品出什么乐趣来。
说话间，眼角余光注意到有人伸手过来收她面前的盘子，顺手把盘子往前推了推，对方的动作似乎一顿。
她觉得奇怪抬头去看，正好对上纪延川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沈月亮：……
她多余抬这个头。
***
时间来到下午，沈月亮这会人正在后山。
本来吃过饭她已经打算走。
而且做衣服的单子也接到三个，丁淑慧要做两件衬衣，还有家属院另外一个军嫂也要给女儿做一件，三件衬衣她赚个加工费也有九毛。
而事情之所以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实在也怪她自己心软。
秦志航说她厨艺好，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再过来做鱼吃。
丁淑慧也说她一双巧手，衣服做的漂亮，菜也烧的好吃。
她这人还是多少有点毛病在身上的，那就是经不起夸。
何况才接了三个做衣服的单子，也不好甩手就走。
当时就说回去试试熬点鸡辣子酱，主要也是她自己想吃，鸡辣子酱拌面就饭或者夹在馒头里都能吃，又香又辣还过瘾。
秦志航当时就觉得嘴馋，“这还等什么，正好今天休息，一会我们就去后山逮野鸡。”
丁淑慧和苏秋云正好也想来后山捡菌子。
杨春江则说要帮媳妇捡些柴火回去。
沈月亮原本不想来，他们都在部队这边住着，就她一个外来人，圈子毕竟不一样。
可秦志航非说能逮两只野鸡让她带回去做鸡辣子酱，她只能跟着一起来。
直到看见这一大片林子，沈月亮也来了点兴趣。
这要是运气好，被她挖到一株人参或者灵芝之类的。
她的自行车就有着落了。
第19章 抱着滚
虽然事实很快证明，运气这种东西真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至少一时半会的沈月亮就没有，也是，穿越一场连个金手指都没有，还想捡人参？
做啥青天大梦呢！
不过本着既然来了一趟就不能空着手回来，沈月亮边走边捡，也捡了不少鸡枞。
弯着腰正要去摘下一丛的时候，和盘在草里的一条蛇对上了眼。
其他女同志怕不怕蛇她不清楚，反正她怕，怕的灵魂发抖那一种。
还记得小时候她跟着爷爷上山玩，年纪小哪里懂那么多，看见红红的果子觉得漂亮，就去摘。
结果看到旁边一个坑，那坑也不深，可里面就盘着三四条黑漆漆的蛇。
虽说没被咬，可当天夜里她就高烧不退，噩梦缠身，梦里全是蛇把她包围了。
那一幕直接成了她童年噩梦，很多年挥之不去的那一种。
所以……
她现在两条腿都是僵的，遍体生凉。
“救命，救命，有蛇——”
她不确定有没有人听见，眼睛直直看着那条蛇，看着那条蛇冷腻的身体躲在草丛里，三角形的蛇脑袋慢慢抬起头，半截蛇身竖起。
这是一条蛇意识到危险，准备攻击的姿势。
理智告诉她要跑，可身体已经害怕到失去自救的本能，在危险来临这一刻，她做出了最蠢的选择。
她把眼睛闭上了。
意料中被蛇咬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似乎有脚步声，大概是有人赶来了，她很怕，并没有睁开眼。
直到一道充满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傻子吗？”
“站在这等着蛇咬你？”
“嫌命长？”
三连质问。
就算有再多的害怕，也被这一叠声的质问驱散，沈月亮慢慢睁开眼。
其实她刚刚听出这声音是谁，而眼前那人的确也不出她所料，正是眉头紧皱的纪延川。
在两人不远，丢着蛇已经死掉的尸体。
就算是死掉的蛇，沈月亮看一眼也不敢看第二眼，迅速转开脸。
巨大的惊吓之后，她身上都是凉的，指关节僵硬，费了番力气才慢慢握紧手。
“我谢谢你救了我，但你如果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嘴！”
纪延川是这个时候才看到女人通红的眼眶，白皙的额头一层冷汗。
他尴尬的动了动唇角。
又是几串脚步声，苏秋云他们也赶了过来，刚刚大家走的比较分散，听到声音过来迟了一步，不过还是听到了后面两人的对话，一时间气氛还挺尴尬的。
“不是，纪延川你怎么回事？”秦志航也觉得纳闷了，“平时没见你脾气这么大啊？”
可不是么，这人性格冷，就算底下的兵犯了错，他也是该训就训，不会这样发脾气。
更何况是对着女同志，以前遇到女同志纠缠，他多半就是不搭理别人。
该有的风度还是有的，可从来不会说难听话挤兑人。
毕竟纪家那样的家世涵养摆着。
“月亮，你没事吧？”苏秋云也挺担心，毕竟人是她带着的，本来是想着家属院这边人也不少，能多帮她接点做衣服的单子，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
已经过了最害怕的时候，虽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发抖，不过沈月亮也不想因为她让别人扫兴，“没事了，你们继续忙你们的事，别因为我坏了大家的兴致，我先走了。”
“我送你回去吧。”秦志航也自责，如果不是他嘴馋非要让人来后山就不会这样。
“不用。”
沈月亮礼貌笑笑，并不想再多说什么，觉得双腿的力气回来了些，抬腿就走。
丁淑慧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但也知道现在却不是教训人的时候，朝苏秋云使了个眼神，苏秋云点点头，就算丁淑慧不说，她肯定也会把人送回去的。
沈向北帮过她，她不能害他的妹妹。
她把背篓递给杨春江，正要追赶上去。
边上有人动作比她更快，已经往前追。
因为后怕，沈月亮走的并不快，甚至于她怕走的太快的话，当场就会腿软跪下。
所以后面有脚步声追来的时候，她听见了也只当是苏秋云，“秋云姐，你回去吧，不用送，我刚刚就是太害怕，这会已经差不多了，你帮我转告嫂子，她们的衣服等我做好就送过来，至于鸡辣子酱，看情况吧……等我抽空做出来再给你们带。”
身后没人说话，但听脚步声依然还跟着。
沈月亮放缓脚步，不大确定的询问：“秋云姐？”
后边的人还是不出声。
沈月亮想到一个可能，猛地转过身，看见那张脸时，第一次没忍住爆了粗口。
“滚远点！”
就算说谎是她不对，她认错也说过会补偿，而且正在努力做，既然这么不待见她那就别救她。
谁在家不是爸妈宠着家人哄着，她还是家里的小公主呢！
就算是原主，那林琴芬对她从来没这么凶过，还有她哥沈向北对她不知道多好，几个亲戚虽然讨人厌，但原主有一门赚钱的手艺，所以也不会真的拿她怎么样。
就算天命男主罗胜利，虽说没少从原主这蹭些吃的还有钱和票，但也从来没这么凶过她。
他纪延川算个什么东西。
就这么凶她！
真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火大！
沈月亮觉得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这张脸。
于是加快脚步越走越快。
偏偏后面那人阴魂不散似的，不管她走的快还是慢，他都跟着。
烦死了！
她暴躁的想着，突然停下。
结果……
纪延川并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事实上他这会心里也乱，刚刚那些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说出口。
这根本就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只是认出那条蛇有剧毒，真被咬一口人就没了，然后……
然后就更惨了。
没有想到前面大步疾走的人会突然停下，等他想收住已经迟了，本来就是下坡路，有个不小的坡度，他人高马大，沈月亮又身材纤细匀称，哪里经得起他从后往前撞的冲力。
往前一个踉跄摔倒，咕噜噜就沿着山坡往下滚了。
沈月亮活了两辈子就没这么无语过。
滚下山就滚下山吧，纪延川还非要多此一举拽她一把。
拽也就拽了，你倒是拽住啊。
拽又没拽住，结果是两人一起往下滚，还是特么抱着滚。
第20章 同志，手松松
“这……”
紧随而来的四人站在坡上，看着抱成团的两人不停往下滚，大眼瞪小眼。
秦志航目瞪口呆，“虽说情况特殊，不过他们两个是不是抱的也太紧了？”
作为在场唯一的年轻女同志苏秋云虽然已经是个成亲的，但面皮还薄着，没吭声。
杨春江见媳妇害羞，很有分寸的没多说。
丁淑慧则看了眼秦志航，“遥想当年，我嫁给老宋，成亲之前手都没牵过一次，”
就是当天夜里洞房，两人都没抱这样紧。
后面那话当着几个年轻同志的面，她是不会说的。
“那现在怎么办？”秦志航迟钝的问，画面冲击太大，让他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大管用。
丁淑慧虽然心里也没底，但该拿主意的时候还是当机立断，“该干嘛干嘛去，刚刚那事就当没看见，都别往外头说。”
于是四人很有分寸并且体贴的转身走了，捡柴的捡柴，打野鸡的打野鸡，捡菌子的捡菌子。
至于滚在坡底那两个，纪延川的本事他们都是知道的，把他一个人丢在深山里过上几年都死不了，所以不会出什么事，比起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
一路往下滚的时候，沈月亮就放弃挣扎了。
爱谁谁吧。
好在往下滚这一路都是草地，她倒是没觉得身上哪里疼，就是晕。
天旋地转，也不知道滚了多久终于停下了。
沈月亮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手脚并用想爬起来。
不过她没成功，昂起脑袋后知后觉发现，她是被人整个护在了胸前，纪延川一条胳膊扣住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护在她后脑勺。
两个人四条腿还缠在一块。
沈月亮：……
幸亏她在上面，如果她被压在下面，那姿势肯定更难看。
“同志，手松松。”
该厚脸皮的时候沈月亮的脸皮还是很厚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又不是演偶像剧，还要腻腻歪歪矫情半天，深情对视之类的。
纪延川承担了大部分冲击力，不过他毕竟身体素质好，确定两人安全就放开了手。
察觉到禁锢自己的力量松动，沈月亮也是一刻没耽误立即站起来，她重心还是很稳，只是在刚刚站稳时晕的稍微踉跄两下。
“没事？”纪延川伸手来扶。
沈月亮避开，手在脑门摁了摁，“没事。”
纪延川手不放心的举着，等她站稳才慢慢放下，长指贴着裤腿自然垂下，指尖不自然的摩挲。
而后，目光悄然落向对面。
滚了几十米，沈月亮头发乱了，面颊一侧有道不起眼的擦伤，她皮肤白沁了血珠出来，红的刺目。
他不自觉皱眉。
沈月亮其实感觉到疼了，不过疼的不算厉害，她猜测应该就是普通的擦伤划破，也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这么点伤长长也就痊愈了。
倒是……
她抬头看纪延川，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挺无语的。
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不说清楚憋着更难受，她是可以不去家属院，可凭什么？
有钱不赚？
“纪长官，我知道之前是我说谎骗了你，你对我印象不好我也理解，不管怎么说你今天救了我，我挺感激的，你凶我那几句话我就当没听见，至于以后……你看我又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就省点力气别训我了，我一个女同志，多少也要点面子对吧。”
沈月亮觉得自己态度挺真诚，至于面前这位长官不说话，那她也不能撬开他的嘴。
对方幽深的目光盯着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沈月亮望望天，又望望地。
近处绿草油油，不远处就是另外一片林子，大树参天，细细看去，似乎有一点红。
嗯？
沈月亮看一眼，又看一眼。
面前光影晃动，纪延川还分不清自己躁乱的情绪为何而来，沈月亮突然跑远了。
人是往右边那片林子跑的，跑的不慢，步履轻快，到了地方直接就蹲下了，背影纤细，小小的一团。
沈月亮起初怀疑自己看错了，闭了闭眼再睁开，面前果然是一株长的十分漂亮的植株，顶端一小簇红色的果实。
当然，重点并不是这一串果实，而是……
这是一株货真价实的人参，会开花能结果，至少也有五六年的参龄，如果运气再好些，说不定底下就是一根几十年的老参。
沈月亮注意力全在这一棵漂亮的植株，小心扒开旁边的泥土枯草。
来后山的时候她带了小锄头和篮子，只不过刚刚滚下山坡，不知道掉哪了，还得回去捡，不然这么好的人参弄断就不值钱了。
一把小锄头出现在视线里，握着木柄的手指修长好看。
沈月亮抿抿嘴。
“会不会挖，要不要帮忙？”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沈月亮忽然就没这么高兴了，见面分一半的道理她懂，既然人家看到了，她也不好意思吃独食，虽说不确定这人参能换多少钱，但一来就少了一半，总不是件让人高兴的事。
“你会？”她并没挖过人参。
纪延川站的高，从他的角度自然能看到她微微撅起的唇。
他没说话，在旁边蹲下，一手拿锄头，一手小心护着植株，在稍远些的地方开始往下挖。
两人挨的近，尤其才刚说了那些话，讲道理她应该走远些，可又舍不得这么一棵人参，后面干脆也不想了，先把人参挖出来再说。
随着越来越多的泥土挖开，埋在泥里的人参逐渐露出它的面目，有三根手指那么粗，须根还埋在更深的土里，看不见究竟有多长。
“你小心点，”她不错眼的盯着。
纪延川看她一眼，“知道。”
纪延川手很稳，人参从泥里完全摘出来，须根完整没有任何断裂，他小心托在掌心，递到沈月亮面前。
沈月亮眉眼弯弯，像怕人参会跑掉似的，用一根手指戳了戳，戳完就收回来，巴巴的盯着看，眼睛很亮。
“怎么不拿？”纪延川分明看出她很想要。
沈月亮叹了声气，“见面分一半，这支人参咱们也一人一半吧。”
她是挺想都要的，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她再独吞好像怎么都说不过去。
纪延川似乎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心想着这人该不会这么贪心还要拿全部？
这就过分了吧。
突然听见他说：“把手张开。”
第21章 才见几次，钱都给她了
嗯？
沈月亮下意识照办，人参被放在她掌心，参柱有她大半个手掌那么长，须根直接露在外面。
她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
纪延川还蹲着，用小锄头把先前刨开的泥重新填回坑里。
所以，这是让她先拿着的意思？
沈月亮懂了，默默捧着人参，她知道这个时候的物价低，不过对于这支人参能换多少钱心里是没数的，而且她也没有这方面的门路，她去的那个黑市就是小打小闹。
毕竟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有几个家庭能轻轻松松拿出上百块买人参。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泄气，本来以为是挖到宝，现在看来，这宝要变成钱也不容易。
纪延川把小锄头收好就站起来，目光一扫又看到了那棵蔫掉的菜。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盯着人参双眼透亮，这会一脸无奈，目光黯然。
他的目光又不着痕迹落向那株人参。
“走。”
听他这么说，沈月亮下意识想把人参拿给他，不过看对方似乎并没有接的意思，她琢磨着也是，她对人参看中想要换成钱买自己想要的，对方或许没把人参看的太重。
只不过两人一路往外走，到后面直接走出了这片林子，眼看着就要往部队方向走。
沈月亮终于忍不住，“我们去哪？”
纪延川看着躺在白嫩掌心的人参，“不是说一人一半？”
话是她说的，当然也要认。
沈月亮又跟着他一路走回部队，这一次回的还是家属院，纪延川让她在这边稍等，他回去宿舍一趟，家属院顾名思义都是随军家属住的地方，没有结婚的官兵不管职位高低，都不能住在家属院。
等就等吧。
沈月亮没手表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不过看太阳的高度，应该还没这么快天黑，也没看见秋云姐他们，估计都在后山还没下来。
没多久，纪延川又过来了，他似乎换了身衣服，还是军绿色的衬衣，裤子则是深绿色。
“给。”
很厚的一叠钱，厚度完全超过沈月亮的设想，就算是十块一张的面额，这里面的厚度来看少说也有三十几张。
“是不是太多了，虽然我对人参的价值不了解，不过这支人参这么值钱吗？一人一半还能分好几百？”
她以为能有两百顶天了。
纪延川表情很稳，“差不多，有多一些当我给你道歉。”
为了他刚刚说的那些不合适的话。
沈月亮这人吧，别人对她凶她能理直气壮凶回去，可别人态度一软，她就硬不起心肠，虽然之前生气也是真的，但现在不好意思也是真的。
“算了，不管怎么说都是你救了我。”
“拿着吧。”纪延川说。
沈月亮还有些迟疑，这人参真能值这么多钱？
纪延川又抛出句话，仿佛随口一说，“有多余的部分就做点鸡辣子酱吧。”
沈月亮更奇怪了，他不是不吃辣吗？
大概是让她做了给丁大嫂还有秋云姐他们，看起来他们几个平时私底下关系挺不错。
她表示明白，“行，那我就收下了。”
钱是真的挺厚，沈月亮拿在手里莫名激动，虽然很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钱，不过人还在面前，直接数钱实在太不礼貌。
“时间不早我就先走了，回头如果秋云姐问起，你帮我转告她，就说我先回去了。”
纪延川轻点下颌，看着人走出家属院大门，转身去了医务室。
**
秦志航迫不及待从山里赶回来，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都快憋死了，如果不是丁淑慧拦着，他早就赶回来。
在家属院那边没等着人，一路赶回宿舍也没看见人，后来还是听手底下的兵告诉他，说是看见纪营去了医务室。
他这急脾气，脚不沾地又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里，纪延川坐在床沿，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右脚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麦色肌肉分明的小腿，小腿外侧被拉出一道大概二十公分的口子，边缘皮肉外翻。
对他们来说这伤口倒是见怪不怪，再严重的伤都见过，这些不算什么。
只不过今天这情况又不一样，秦志航啧啧两声，长臂搭在纪延川肩膀，正想说什么，一眼看到帮纪延川处理伤口的正是孟瑶。
想起这位的来历，秦志航顿时一副大便不通畅憋住的表情。
纪延川倒是没注意，也难得没甩开他嚣张的胳膊，“野鸡打着了？”
秦志航差点翻白眼，都什么时候还惦记野鸡？
现在是说野鸡的时候？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提野鸡，你觉得我现在有心情抓野鸡？”
纪延川这次是真的白了他一眼，直接将他胳膊拽开，“一边去，要你有何用。”
连只野鸡都逮不住。
秦志航被嫌弃的莫名其妙，张嘴就要问，可想着医务室里这一位身份也敏感，只能继续忍着。
“伤口处理好了，回去之后注意不要碰水。”
孟瑶把用过的药棉丢进垃圾桶，收回视线的时候，目光自然而然从纪延川面上掠过。
来部队有些日子，也听到了不少话，譬如这边部队最年轻有为的长官，一个是秦志航，一个就是纪延川，而在两者之间，则是纪延川更甚一筹。
优秀的人总是耀眼的，所以孟瑶也会忍不住盯着人多看几眼。
纪延川低头看了眼伤口，不是多大的伤口，只不过他手边没有药水，而且天气炎热，是要防着伤口发炎溃烂，现在处理好就没什么了。
“多谢。”
孟瑶说不用，“后天再来换一次药。”
纪延川眉心一皱，嫌麻烦，“开瓶消毒水给我。”
秦志航在旁边目睹了全程，无话可说。
很快，纪延川拿着消毒水离开医务室，秦志航当然是紧跟在他后面，等走的远一些了，他挤到纪延川身边。
“我说纪延川，你真的是太不解风情，在山里骂人，现在又对人家孟医生视若无睹，两个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你难道要娶天上的仙女？”
纪延川遥遥望了眼后山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收回视线，手往秦志航胸前拍了一记，“有没有钱先借我点。”
秦志航一副吞鸭蛋的表情，“你那么多钱呢？咱们这个月不是才发了津贴。”
纪延川眯眼，“哪那么多话！”
第22章 不把人娶回家很难交代
秦志航也不想有那么多话，可他实在好奇。
就说钱的事，他们在部队平时基本没什么开销，吃的是食堂，衣服穿的都是统一发的制服，除非是休息的时候去老杨那或者宋政委家吃饭。
不好空着去总要提点东西，再不然就真没什么开销。
何况纪延川一个月津贴不少，那么多钱说没就没，这是遇到女骗子，还是遇到女妖精了？
“你别走那么快，快跟我说说到底出什么事了，下午在后山你把人姑娘骂成那样可实在不符合你以前的作风，还有，还有，你说你前脚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后脚就搂着人滚圈圈……”
秦志航顾自说的起劲，冷不丁前面的人停下，眼看着就要撞上去被纪延川摁头推开。
纪延川一身本事不假，如果不是心神乱了，哪至于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碰到他，不过他对秦志航的话并不赞同。
“我几时搂着人滚圈圈，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秦志航跟着他走进宿舍，“还说没有，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见，你把人紧紧搂在胸前，你这种行为要是放在古代，你们两这就是私相授受，你不把人娶回家很难交代。”
他叨叨完，纪延川也没接他的话，好在他早就习惯，纪延川本来话就少，有时候他一个星期说的话还没自己一天说的多。
能当好兄弟的，两个都唠叨也不行。
秦志航习惯的把屁股往桌上蹭，结果手先碰到什么东西，捞起来一看竟然是支新鲜人参，特新鲜，还带着土。
“出门的时候还没看见，你这是在后山挖到的？”
纪延川嗯了声，莫名想起人参被捧在另外一双细白掌心的画面。
秦志航伸出手和人参比了比长短，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这玩意拿去换钱能值多少，三百？”
三百吗？
纪延川其实也不清楚，他没干过这种事，但他知道自己在才刚不久之前，几乎把身边所有的现钱都掏给了沈月亮，身边只剩下几张毛票。
“差不多吧。”他含糊说。
秦志航随手把人参放回去，“我回来就没看见沈姑娘，所以，人还是被你气走了？”
纪延川和秦志航认识多年，彼此知道对方许多事，但关于沈月亮他就是不想说，一个字都不想说。
他不说话，秦志航就当他是默认，真要说纪延川看上对方，秦志航也是不相信的，这人活了二十三年春心未动，在京市时什么样出色的姑娘没见过。
他也不是贬低沈月亮，这姑娘是挺好，但穷乡僻壤的地方，论出身，要配纪延川实在是差了一大截。
不过对方似乎没这个意思，全程和纪延川没说话，反倒还被莫名其妙臭骂了一顿。
想到这，秦志航很忧伤，“其实她性格真挺好的，而且你不吃辣所以不知道，她那两道菜做的特好吃，还有她说的那个鸡辣子酱，肯定也特别好吃。”
平时训练再正经不过，可毕竟还是一群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秦志航默默吞了吞口水，“你说你把人骂的狗血淋头，小姑娘面皮都薄，估计以后都不好意思再来了。”
他的鸡辣子酱就这么没了？
秦志航不大情愿，而且他总觉得除了这些菜，沈月亮肯定还藏了一手，所以，他很明显的瞪了兄弟一眼，决定以后暗戳戳去找杨春江套个近乎，反正嫂子和沈月亮熟悉，他跟着蹭应该能蹭到，而且他也不会白蹭，可以拿钱或者票去换。
他这边打着小心思，纪延川背靠墙，长腿微微弯曲，手放在裤子口袋，突然攥了攥。
“你说她不会再来了？”
“是啊，”秦志航没好气，“如果换成你被一顿臭骂，你下次还会再来？”
纪延川不知道，还有点烦。
部队的生活依旧单调，固定的时间早起，固定的时间训练，固定的时间吃饭，比起新兵他们自由度还是高一些，但也要按照规定不能随意离开营区。
其实以前的日子也是这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最近几天日子变得格外枯燥也难熬。
晚上还有训练，吃过晚饭之后有一段休息时间。
秦志航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后脑，两条腿还在晃，把休息时间利用的很彻底。
杨春江就是在这个时候过来的，这边家属院和营区离的很近，这支部队在这边驻扎多年，属于偏远地方，规定和其他部队略有差别，尤其是在对待军属方面。
像杨春江这样的，只要训练任务安排好，经常是能回家属院的。
“都在呢！”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纪延川问。
夜里的训练有其他安排，杨春江今天不用参加，这个时候应该在家属院陪媳妇才对，而在陪媳妇这件事上杨春江只要有空都是往家跑的。
杨春江笑呵呵的，也不兜圈子，“秦志航，喏，给你的！”
顺着他的话，纪延川目光往下这才看到杨春江手里拿着个玻璃罐，罐子不大还是透明的，所以里面装的东西特别明显，是红色的油辣椒。
一个猜测刚在脑海里形成。
“鸡辣子酱，沈月亮来过？”秦志航从床上一跃而起，他可惦记有些日子了。
杨春江说，“对，她下午过来了一趟，把做好的衣服送过来，鸡辣子酱也是一道带过来的，拿过来三小罐，一罐给我们，宋政委家一罐，这一罐给你，我媳妇晚饭煮的面条，用这个拌面吃，特别香。”
秦志航已经迫不及待打开，不说打开就能闻到香味，用手指蘸了些尝尝，融入了鸡油的味道，的确不是一般的香。
“她来就来，还特意给我带了一罐，那多不好意思，她什么时候再过来，我拿点粮票肉票给她。”
杨春江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东西带到，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明早见。”
他就是来送个东西，东西送完当然要赶着回去陪媳妇。
秦志航得了心心念念的鸡辣子酱心情好，把杨春江送出门，回到屋里发现纪延川盯着他放在桌上的辣椒酱，他走过去拍拍兄弟肩膀。
“你说大家都有份就你没有，谁让你不讲道德把人家小姑娘骂了，人家肯定不想见你，不过你又不吃辣，给你也浪费。”
纪延川看着好兄弟。
所以，到底是因为他不吃辣才没他的份，还是因为……讨厌他？
第23章 突然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沈月亮其实挺惶恐。
那天从部队回去之后，她在半路就没忍住找个不起眼的土墩墩背后蹲着，然后把钱掏出来数了一遍，先前她看着厚度估算有三十几张。
等认真数过一遍才发现竟然有四十三张，确切的说是四十四张，中间还夹了一张五元面额，也就是整整四百三十五块。
这还是一半的话，岂不是说那支人参值八百七？
这也太值钱了吧！
当时她还想着，没想到那个纪长官知识面还挺全，对人参的价值都知道的这么清楚，估算价格都能直接到个位数，厉害厉害！
突然多了这么一大笔钱，她还是有些惶恐的。
不过拿的倒也心安理得，毕竟人参是她发现的，见面分一半，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讲道德。
但她这人还是说到做到的，既然对方提了鸡辣子酱，她也没抠抠搜搜，回去之后就把家里一只老母鸡宰了，其他部分炖汤，她和林琴芬母女二人含泪喝了精光。
两块鸡胸肉和鸡腿切丁，和辣椒放在一块熬成了鸡辣子酱，至于没给纪延川，的确也是她的意思，对方既然不吃辣给了也是浪费。
而且那位长官脾气挺奇怪的。
她是感激对方，可也没有多来往的打算，这一次就因为她看见蛇没跑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谁知道下次又会因为什么挨骂。
她一个十九岁的姑娘还是要脸的，并不喜欢被人当众指着鼻子骂！
另外就是，最近青河村很热闹，按道理说这份热闹和她无关，是属于罗家的。
但因为她和罗胜利之前的“婚约”，所以村里人提到罗家风光的时候，总不忘顺便提她一句。
比如这会，沈月亮在河边洗床单。
“听说了没，老首长给罗家人都安排了工作，听说罗胜利去制药厂，罗小苗则安排在供销社上班，”说话的是村里的钱大娘。
沈月亮本来无心听，直到听见供销社的时候觉得不大痛快，“罗小苗真去供销社上班了？”
“那还有假，刘阿妹亲口说的，还说他们都要搬去城里，以后就不在乡下待了，好像不只是儿女安排工作，他们家罗根柱也能去城里扫厕所，每个月也有六块钱工资。”
沈月亮其实不关注罗家人的动向，一个世界那么多人，别人过别人的日子，她过她的。
可罗小苗去供销社那就不太美好，供销社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她不能不去甚至还会经常去，想到每次去都要面对不顺眼的人心里就不得劲。
她撇撇嘴。
钱大娘瞥见她的小动作只当她心里不高兴，又说：“月亮啊，你别怪大娘话多，他们老罗家不就是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婚约都定下了还能说退就退，要我说你就不应该答应，他们要不肯退亲，你就一根绳吊在他们门口，他们还真能看你吊死不成！”
大概是激动，对方说话时满嘴的唾沫横飞。
沈月亮看着盆里洗干净的床单，默默把木盆换到另一边。
“人家看不上我，我死赖着也没什么意思。”
她觉得这话说的挺客气，也不知道怎么就惹怒了钱大娘，钱大娘把衣服用力扔进河里，水花溅了她一头一脸。
“你咋分不清好坏，我是在帮你出主意，要不是看你们孤儿寡母过日子艰难，我才懒得管！”
沈月亮：……
默默观察了下钱大娘，六十出头快七十了，一把老骨头，轻轻一撞就能掉水里。
不过没多大意思，对方年纪太大，到时候淹的半死不活还要找她讹诈，一来二去的麻烦。
算了，就当尊重一次长辈吧。
“哦，多谢啊。”
毫无感情的说完，沈月亮已经洗完衣服端起木盆要走，没想到钱大娘会突然上手，一把拽住她胳膊，“我跟你说话，你啥态度？”
盆里是厚重的床单被套又是湿了水的再加上木盆本身的重量，东西并不轻，沈月亮端着本来就有些吃力，被钱大娘这么一拽，盆翻了，刚洗好的床单全掉在地上。
“果然是有娘生没爹教，拎不清好坏，”钱大娘还在啰啰嗦嗦。
沈月亮深吸口气，她毕竟不是原主，对很久以前的记忆就有些陌生。
但现在看着钱大娘她还真想起来件事。
钱大娘是真的为她好？
那还真不是，当年林琴芬带着沈向北和她回到娘家青河村落脚。
一个寡妇当着两个孩子日子过的不容易，也有人劝她改嫁，当时钱大娘就蹦跶的挺厉害。
钱家有六个儿子，那就是村里娶媳妇的困难户，林琴芬长的好手脚也勤快，钱大娘当时既想让林琴芬进门，又嫌弃她带着两孩子。
后头就出了个馊主意，让林琴芬把两个孩子卖掉换钱，然后带着这笔钱嫁给钱家老四。
林琴芬当然不答应。
久远的记忆被翻出来，沈月亮看钱大娘越看这玩意长的越刻薄。
“你倒是有娘生有爹教，可惜缺德事干多了，所以啊……六个儿子两光棍，四个儿媳妇还跑了俩，活该！”
沈月亮说的都是真话，他们家六个儿子至今两个没娶上媳妇，还有四个娶上媳妇的儿媳妇跑了两，她不觉得是自己刻薄，对外都说儿媳妇不是东西。
虽说这事村里人都知道，可没人放在明面上说，钱大娘气的头顶冒烟。
“死丫头，给你脸还不要脸了，和罗胜利定亲那么久，谁知道你还是不是个干净的，你妈一个寡妇赚男人钱养大你们……”
沈月亮忍无可忍，正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巴掌甩上去再说。
“钱家的，还不闭上你的臭嘴！”来人正是村长陈根生的媳妇黄秀华，她年纪和林琴芬差不多，是个膀大腰圆的相貌，人很利落。
“欺负一个从小没爹的女娃子显得你本事了是不是，人家沈同志是牺牲在战场，他的家人都是烈属，你是个什么身份欺负人家烈属？！！”
见着黄秀华，钱大娘怂了，他们家还欠着生产队粮食，哪敢真的得罪人，嘴里不干不净骂了几句，端着木盆就走，走的时候还耍阴招故意撞沈月亮。
沈月亮察觉到，往旁边让了让。
钱大娘没收住往前冲，木盆掉在地上，她的下巴又撞上木盆，流了满嘴的血。
沈月亮：……
钱大娘捂着嘴话都说不出，一双刻薄的眼瞪着沈月亮。
“瞪啥瞪，我瞧的清清楚楚，是你自己摔了，不关月亮的事。”
黄秀华看不得钱大娘欺负人是真，再则，她可以说是看着沈月亮长大的，对她一直喜欢的紧，又漂亮又能干，她是一直想让沈月亮给她当儿媳妇的。
“走，月亮，我正好找你妈有事，和你一道走。”
有人给她作证能免去不少麻烦，况且对方还是村长媳妇，一直以来对她们家都挺照顾，沈月亮当然没理由拒绝，“好啊。”
她弯腰去端木盆，没想到黄秀华抢先一步，她力气大，轻轻松松把木盆端起来，还对着沈月亮一脸笑的说：“你这细胳膊细腿哪是干这种力气活的，我来端。”
看着对方一张热情洋溢笑出褶子的脸，沈月亮也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种……被盯上的感觉？
第24章 上门说亲来了
黄秀华是把人盯上了。
家里有儿子，她给儿子找媳妇，为啥要低调，当初正是因为低调，看中的小丫头就这么被罗家抢走，把她气的一个月没睡着觉，后悔没早早把人定下来。
总算老陈家的列祖列宗保佑，罗家有眼无珠瞧不上这样的好姑娘，她稀罕的紧。
这次机会就在眼前，说什么都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两人一道往回走，身高差不多，但沈月亮骨架匀称，人看着比黄秀华小一圈。
可对方毕竟是长辈，沈月亮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婶子，要不还是我来拿。”
“不用，不用，”
两人走的近，黄秀华盯着小姑娘看，皮肤嫩的像豆腐似的，眼睛大，唇色红润，越看是越好看，有这样的姑娘当儿媳妇，她天天瞧着都能多吃两大碗饭。
“婶子，你要不……把眼睛转转？”
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她实在不习惯。
“好，好，我不看你，”黄秀华收敛了些，她知道规矩，小姑娘面皮都薄，就算她有这份心思也不好越过长辈直接和小姑娘明说，因为看重，所以礼数更要周到。
沈月亮点点头，河滩离村子不远，没几分钟就到了沈家的院子，沈月亮本来想说到这就行了，没想到黄秀华直接把木盆端进院子。
这边晒衣服都是在院子里支根晾衣杆，黄秀华熟门熟路，甚至帮她把衣服都晾上了。
沈月亮更惶恐了。
是她搞错情况了吗，难道村里的人都这么热情的？
村里人当然不会这么热情，黄秀华也怕吓着小姑娘，笑着拍拍她的手，“你妈在屋里吧，我去找她说说话。”
“在的，在后院。”
黄秀华往后院去，长辈之间说话，沈月亮当然不会去听，把木盆放好，准备回自己那屋。
刚转身，看见大砖房那边何二红一条腿从房里跨出来，看见她在，又像见了鬼似的，缩回房里，还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自从何二红从娘家回来，就变得奇奇怪怪的，躲在大砖房不知道做什么。
其实算算日子，距离她哥上次探亲回来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何二红这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怀孕了？
还是说，难道何二红没怀孕？
应该不会啊！
又往大砖房的方向看了几眼，她决定再观察几天。
主要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就何二红现在没怀孕在他们家都像祖宗一样。
等真的怀孕了，估计她和她妈都要被当成佣人一样被使唤，还不能反抗那种。
不然就是虐待孕妇，啧啧！
前途不大光明啊！
回到屋里，缝纫机旁边是做了一半的锦旗，沈月亮瞄了眼，最近赶着做其他衣服，倒把这件事给耽误了，还得尽快做好，然后把锦旗送到部队。
毕竟是她答应过的事，不好食言。
在桌子前坐下，沈月亮忙碌起来。
她在屋里忙，没听见外头的声音，直到后边林琴芬过来敲门，“月亮，忙着呢。”
“没事，妈你进来吧。”
林琴芬给女儿冲了杯红糖水放在旁边，目光落在女儿侧脸，看了好一会。
她的女儿长大了，就算她有心留着又能留多久，何二红这个嫂子又是个不好弄的，话里话外的挤兑女儿，与其在家里住的不高兴，不如找个可靠的婆家。
“怎么了？”
沈月亮几次抬头对上林琴芬充满担心怜惜的目光，也猜到她有话要说，干脆放下手里的活。
林琴芬背靠桌子站着，“月亮，刚刚秀华婶过来和我提了件事，是关于你的亲事。”
沈月亮真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她也真没往这个方面想。
一来她手里没什么钱，还想多搞点钱，买自己的房子。
再则，这具身体才十九岁，年纪还小，而且她才刚和罗家那边退了亲，没道理这么快又有人来说亲。
“妈，我还不想结婚。”她直接说。
林琴芬摸摸女儿的头，“我知道，罗家的事让你伤心了，所以我也没立即松口答应，只不过妈是这么想的，前面罗家的事是咱们糊涂眼光不好，但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你嫂子什么样你也有数，你哥虽然有心护着你，可他常年在外面到底不能时时护着你，妈当然不会让你嫂子欺负你，可妈年纪越来越大，而且……妈还是更想看到有个人真心疼你对你好。”
她自己不是个命好的，二十八岁就没了男人。
既要忙家里的事，又要在外面地里干活挣钱，多少次熬不下去都想一死了之，怕她死了两个孩子被人欺负，只能夜里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
就想着但凡身边有个男人，她也不至于那么苦，哭都没人疼。
所以她更不希望女儿经历她的苦，身边有个人分担，心里至少不会那么空落落。
女儿第一时间没出声，林琴芬也看出她不大情愿，“你如果实在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也不想逼女儿。
沈月亮看着林琴芬，大概正因为她人太好，也太温柔，明明很担心她，可最后还是不愿意逼她，让她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要不先看看？”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结婚都早。
她既然穿来了，也要顺应潮流，而且她不结婚，林琴芬也不会放心，至于说出什么一辈子不结婚的话，拜托，她怕把林琴芬吓死。
那就换个角度想，就当是在现代相亲一样，可以见见面，又不是说一定就要结婚。
再说了，就算有人在中间牵线介绍，别人也不一定看得上她。
她虽然长的挺好看，有门赚钱的手艺，可她毕竟是一个被退了亲的，这时候的人应该更注重名声，谁会愿意娶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
这么一想，沈月亮又觉得挺放心。
“妈也是这个意思，况且你秀华婶给你介绍的不是别人，就是她儿子陈照，陈家的条件不说在咱们大队，就算在整个镇上也算是出挑的，我的月亮长的好，本事也大，妈肯定希望你嫁个条件好的，过去之后不用吃苦。”
林琴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在这一亩三分地，谁不知道村长家条件好。
村里但凡家里有女儿的，哪个不想把姑娘嫁进陈家。
不希望女儿嫁的好的妈那一准都不是亲妈。
沈月亮也意外啊，她才刚还在说有种被盯上的感觉，没想到黄秀华竟然是看上她当儿媳妇？
陈家的条件她当然有数。
陈家那村长就是陈根生从老村长手里接棒来的，他和黄秀华一共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陈照是中间那个老二，大女儿已经嫁人了，嫁的是其他村村长的儿子，很标准的门当户对。
小女儿才十几岁，没到说亲的年纪。
至于陈照本人，那也是很优秀的，念书念到高中毕业，成绩优异，从学校出来之后就在镇上的初中教书，据青河村民间消息盛传，陈照一个月能领二十七块钱工资。
就连青河大队唯一有自行车的，那也就是村长家。
不是她贬低自己，她真觉得自己这条件……似乎配不上对方？
“妈，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陈照能看上我？”
刚说完，脑袋就挨了板栗，林琴芬当然没舍得下力气，“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哪里不好，哪里配不上陈照，妈就觉得你最好，哪哪都好。”
第25章 两个月没来月事
这是亲妈滤镜，并且亲妈滤镜特别厚。
沈月亮笑。
看见女儿笑，林琴芬心里也高兴。
两人和乐融融说着话，听见外头有人在喊婶子。
“好像是陈照，”林琴芬对这声音还是挺熟的，刚说着两人的事，陈照这会就过来，林琴芬虽然猜不到但也不想怠慢了，“妈出去看看。”
沈月亮点点头，在窗前坐下，想了想，掀开窗帘往院子里看。
陈照就站在院子里，他人也高，估计没到一米八但也差不了多少，和沈向北那样的军人不一样，他属于清瘦那一型，穿着白衬衣黑裤子，气质干净清爽，有种读书人的优雅。
很快，林琴芬迎了出去，两人面对面站着，说了几句话。
沈月亮正好想把窗帘放下，林琴芬突然往她这边的窗户看了眼。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不过她看到林琴芬的表情，一脸心疼和意外，反正很不好。
她猜到什么，默默放下窗帘。
果然没一会，林琴芬又回来了，和刚刚出去时的激动不一样，这次她眼眶通红，眼泪打转忍着没掉下来，看见女儿安静坐在缝纫机在做衣裳，强忍的眼泪一下全掉了下来。
她的女儿……怎么就那么苦？
“妈，”沈月亮安慰她，“你别这样。”
林琴芬强忍着泪水，别开脸用手擦泪。
沈月亮又问，“陈照说什么了？”
林琴芬哽咽，“他向我道歉，说这些都是他妈的主意，一直以来他都拿你当妹妹看，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还说以后如果我们遇到难处一样可以找他……”
不幸言中了。
沈月亮怀疑她大概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女，没有金手指就算，大概穿的时候还把桃花给掐灭了。
刚来就被退亲，再想看一个，对方直接给她发了妹妹卡。
她其实还好，反正男人也不是必须。
大不了，她以后抱着钱睡觉。
“是妈没用，”
难过的反倒是林琴芬，林琴芬看着聪明能干的女儿，眼泪绷不住捂着脸跑回了自己那屋。
她那屋里还藏着男人沈四海的一张相片，相片就压在枕头底下，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已经被摩挲的边缘模糊褪色，上面的男人还是年轻时候英俊的模样。
林琴芬捧着照片摁在心口，眼泪淋漓往下掉。
她不明白啊！
她苦就算了，她一辈子没害过人，没动过一点坏心思。
老天不公平，为啥要这么对她一双儿女。
儿子被迫娶了何二红，女儿一再被退亲拒绝，情路不顺。
有什么就冲她来，冲她来不行吗？
沈月亮站在沈母屋门外，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哭泣，转身去厨房冲了杯淡盐水，等屋里的哭声小了，这才推门进去。
“妈，别难过了，我这不挺好的。”
林琴芬飞快擦干眼泪，把相片放回枕头底下，“月亮，是妈没用，没本事帮你找个好婆家，也没本事给你撑腰。”
“没有，妈你很好。”在这年代一个女人带着两孩子，能活下去已经是用尽全力了，沈月亮也是女人，如果是她也未必能比林琴芬做的更好。
“别人看不上我就算了，我努力赚钱，等攒够钱，给咱们老沈家招个上门女婿，要年轻长的俊还要体力好，生几个大胖小子让你带，让妈你天天笑的合不拢嘴。”
林琴芬脸上还挂着泪水，听到这话直接惊呆。
“这能行吗？”
关键她听起来竟然觉得还挺心动？
沈月亮见林琴芬的注意被转移，又说：“怎么不行，有钱就行，我将来找个对象，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跪着他不敢站，他要是敢对妈你不好，我直接让他滚蛋！”
女儿一张小脸生动活泼，说话时表情灵动，林琴芬脸上泪珠都没干，直接笑出了声。
看见她笑，沈月亮也松了口气。
至于她说搞钱的事，当然也不是糊弄人。
已经没男人了，不能再没钱啊。
所以第二天沈月亮一大早就出发去县城了，陶圆圆那条路子还是要走一下，而且她现在手里有钱，可以先把自行车弄来，有了自行车出门实在会方便许多。
“叮铃铃，”想什么来什么，身后传来自行车铃铛声。
陈照骑着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又在前面停下，单腿撑地，双手握着车把手，回过头来。
“沈月亮，上来，我顺路带你去镇上。”
因为家里条件不错，自身的能力也好，看到陈照人的时候就能发现，他本人并不如外表表现出的儒雅，他眼底有骄傲，意气奋发的，说话时也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有。
不知道他对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这样，反正沈月亮很明显的感觉到了。
“不用了。”
她本来也没打算多和陈照打交道，现在看出了他的清高，更不稀得。
陈照挑眉，倒是有些意外，“真不用？你哥说过让我关照你和婶婶。”
“嗯，真不用。”
沈月亮从旁边绕开，继续往前走。
时间尚早，少女身材修长，宽松的衣服难掩窈窕身段，一截细腰，只从背影看就很漂亮。
陈照也承认沈月亮长的好，还有能力会赚钱，可那又怎么样，他自身条件也好，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没道理非要娶一个被退了亲的。
好像他没本事，只能捡罗胜利不要的一样。
既然沈月亮不要他带，陈照也干脆，骑上自行车就走。
第26章 太晚怕你又被人抢走
沈月亮说不要就不要，她是不喜欢走路，但不代表不能走。
再说了，坐在自行车后座哪有自己骑车潇洒。
行吧。
她承认自己这种较劲的心理还是有点酸的，毕竟她又不是什么神人，不是被退亲就是被拒绝，一次两次的，她一个年轻姑娘也挺伤面子。
好在这份莫名其妙的矫情在到达县城见到陶圆圆之后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陶圆圆人如其名，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看见她特高兴。
“沈月亮，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几天了。”
沈月亮越看越觉得可爱，还想上手捏一捏，“这么想我，相亲对象都不要了？”
陶圆圆羞红了一张脸，事实上她这次相亲很成功，对方对她很满意，她也很满意对方，如果顺利的话，两人很快就能把亲事定下来，而且对方还特别夸了她的衣服好看。
她总觉得这是沈月亮的功劳，所以，她想报答她。
由于她还要上班，所以沈月亮先在县城逛了逛，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两个姑娘坐在马路牙子啃馒头。
陶圆圆吃下一大口，“不是我不想请你去国营饭店吃饭，只不过我妈让我攒嫁妆，而且我打算找你多做几件衣服，所以我的工资要省着点花。”
沈月亮：“你不早说，我可以请你。”
青天白日的，两个大姑娘坐在马路牙子啃馒头，她的美少女形象无了。
陶圆圆呛的直咳嗽，“那你不早说，我现在吃馒头都吃饱了。”
沈月亮起身去后面的副食品店，用票买了两瓶汽水，递给陶圆圆一瓶，陶圆圆咕噜噜全喝光了，沈月亮抿了一口，忍不住皱眉。
这玩意齁甜！
吃了两个大馒头，又喝了一瓶汽水，陶圆圆满足的打嗝，“现在可以说正事了，我把我妈我外婆我姐还有周围的朋友都找了一遍，我们每人找你做一件衣裳，大概有八件。”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沈月亮正捏着鼻子喝汽水，听到这里太惊讶，汽水差点呛到鼻子里。
“这么多？”
“那是，你以为我骗你啊，我这个人说话最算数，你告诉我你住在哪，等我休息的时候去找你。”
“倒也不必这么麻烦，还是我来找你好了。”
沈月亮早有准备，从包袱里拿出巴掌大的小册子，是她一张张画好之后又装订在一块，她画了很多，挑出三十几张钉在一块带了出来。
衬衣、外套、裤子、连衣裙，都是最简单大方的款式，不浮夸又有些小设计，黑笔勾勒出轮廓，又用彩铅上色，活灵活现。
陶圆圆翻了几页，难掩惊讶。
“这都是你画的，你还能照着画上的做出来？沈月亮，你也太厉害了吧，这些款式比旁边老裁缝铺里做出来的都好看！”
沈月亮适当的谦虚：“你把这个拿着，谁要是想做衣服，就把尺码量好，再选中款式，我就能做出来。”
这也是她想的办法，用不着直接接触顾客，她一样能接单子做衣服赚钱。
陶圆圆脑子灵活，瞬间明白过来，朝沈月亮竖起大拇指，“你这个主意好，我先收起来，回头空了再去找你，现在告诉你另外一个高兴事，我帮你弄到自行车了。”
沈月亮这次话都懒得说，直接站起来，顺便把陶圆圆拉上，“还等什么，赶紧带我去。”
是一辆凤凰牌的二八大杠。
前主人就是个女同志，买了一年之后适逢工作调动要去海岛随军，自行车不方便带走，也不想留在家里便宜了别人，干脆便宜转手换钱。
一百五十块，不要票。
“成交。”
沈月亮二话没说，直接付钱。
车子九成新，前面一个主人保养的特别好，几乎看不到什么磕碰，况且还不要票，要知道一张自行车票太难搞了，就算在黑市有时候都能卖到好几十块。
更不用说自行车还另外便宜二十块。
一来一去的给她省了好几十。
“这次你帮了我大忙，下次再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好，那我等着啊。”
陶圆圆也不跟她客气，她觉得沈月亮这人性格爽朗，还挺好相处的。
不过她下午还要上班的，就是趁着午休的时候出来和沈月亮交代这些事，忙完之后就要赶回去上班。
沈月亮正好练练手，就把她带回供销社。
“下次见。”
陶圆圆从后座跳下车，快步跑走了。
沈月亮还真是挺感激她，想着一定要给她带些好吃的，不然多做几件漂亮衣服也好。
从供销社离开，她又去了趟邮局，之前她寄的包裹她哥应该收到了，她想过去问问有没有寄回来的信，主要她挺担心她哥的腿伤，她哥那性格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也不知道腿伤有没有养好。
不过可能是时间还短，并没有回信。
这个时候就是这样，通信实在不方便，一封信兜兜转转都要走上一个礼拜左右。
电报按字收费，费用又比较贵，一般没有着急的事都不会发电报。
没其他事，沈月亮就先回家了，第一次骑自行车在县城之间来回，她对路还不大熟，中间还尴尬的走错路耽误了些时间，所以等她到镇上的时候，特别巧合的又和下班的陈照遇上了。
她只管骑自己的，直接从学校前面经过。
陈照推着自行车刚走到校门口，正准备骑，看见一个女同志骑着自行车经过，背影瞧着像是沈月亮，没听说沈月亮会骑自行车啊？
他骑车超到前面，又侧头来看，眼里闪过一抹惊讶。
“还真是你啊沈月亮，你什么时候学会骑自行车了？”
沈月亮目视前方，“哦，我天才，不用学就会。”
陈照一个老师，突然发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
他记得沈月亮以前也没这么狂啊。
两人都是骑自行车，几乎是一前一后回的青河村，沈家离村口更近，沈月亮把自行车停在家门口。
林琴芬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女儿骑着自行车，她也挺意外，不过现在还有更要紧的事。
“月亮回来了，家里来了个军人，说是找你的。”
第27章 自行车可以让，如果是男人呢
沈月亮突然头秃。
对一个没有恋爱经历的人来说，处理这种事真的好难。
遥想当年，她妈对她的要求特明确，早恋打断腿，以至于有男生向她表白，她撒腿就跑。
没想到一朝穿越，十九岁就要面对这么复杂的感情世界。
沈月亮甩甩脑袋，决定顺其自然。
而且现在真不是说个的时候，班车到了县城，她直奔邮电局。
她有个很不靠谱的猜测，但又觉得这个猜测有很大可能是真的，所以必须联系上她哥。
“同志，我要发电报，加急！”
加急电报费用比普通贵一倍，但速度也快，沈月亮发完电报拿到回执，手还有些微微发抖，倒不知道该说是激动还是紧张。
做了个深呼吸，她走出邮电所。
电报已经发了出去，现在就等她哥那边的回应。
她再着急也没用了。
沈月亮稳了稳心神，又往供销社去。
“你来的正好，”
陶圆圆和她已经很熟了，上次沈月亮帮她把衣服弄好，她相亲很顺利，后面沈月亮来给她哥寄肉干，顺带也给她捎了点，陶圆圆也给了她一个大惊喜，帮她拉了七个做衣服的单子。
“我今天过来有其他事，衣服还没做好。”
陶圆圆说：“没事，这个不急，我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你要的自行车有着落了，你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你知道的，这种货很抢手。”
自行车票本来就很抢手，在黑市甚至能抬到好几十一张。
而陶圆圆这次给她拿到的还真是不错的货，二八大杠，凤凰牌，是个女同志新买了一年，因为要跟当兵的丈夫去海岛随军，自行车带不过去，干脆便宜些转手。
不要票，一百五十块。
沈月亮听见价格就心动了，算上自行车票，直接便宜好几十。
“我一天擦三遍，你看可干净了，就是前面碰掉一点点漆，如果不是路程实在太远不方便带过去，我也是不舍得的。”
自行车是很新，只不过自行车的主人正在热情介绍，而在自行车旁边还站着其他买主。
沈月亮和陶圆圆都没想到这情况。
“同志，你说给我留着的。”陶圆圆不大高兴，她再三打好招呼的。
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妇女，说道，“我真不是故意拉扯你们，这不是一开始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然后别人来看。”
沈月亮眼馋的看着自行车，保养的是好和新的也没什么差别了，她还真想要。
再看站在自行车旁边的另一位买主。
咦？
好像有点眼熟。
“我记得你，我刚到梨花公社从班车下来，水壶掉地上，是你帮我捡了。”
另外一个看自行车的正是孟瑶，部队驻地太偏，而她经常要到县城医院这边学习研究，来往太费时间，所以也想买辆自行车，也是托了不少人打听才打听到这里。
“是你啊，”
这么一说，沈月亮也想起来了，她当时还夸这人漂亮。
没想到两人还有这个缘分再碰见。
“两位认识？”卖主本来也挺尴尬，她真没吊着谁的意思，只不过恰好两人都来看，反正她要卖，卖给谁不是卖，“你们认识就最好，自行车就一辆，我是真心想卖，一百五十块不要票，要不你们自己商量给谁。”
她就不用夹在中间为难，况且两个姑娘还都挺漂亮的。
陶圆圆捏不准情况，但她不认识孟瑶，当然替沈月亮考虑，“你自己想好啊，这个价钱很难得，而且自行车很新。”
她是离开岗位出来的，不能在外面耽误太多时间。
沈月亮也知道，“你去上班吧，这次来的匆忙，下次带辣椒酱给你尝尝。”
陶圆圆点点头先走，离开的时候朝孟瑶看了眼，心道奇怪，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长这么漂亮？
沈月亮并没想到买辆自行车还有这么多波折，微微抿唇，千金难买心头好，她还真有些舍不得，但好像是孟瑶比她先到一步。
“是你先来的，你买吧。”
就算先来后到，那也是孟瑶先来，虽然不舍得，她也该讲点道理。
孟瑶看着她，轻轻摇头，“你上次帮了我，这次给我个机会报答，自行车你买，我再想其他办法。”
她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很想要这辆自行车，至于她的话，如果最后实在没办法，就让家里帮她想想办法吧，虽然她其实并不想麻烦家里。
两人都谦让，让来让去似乎就没意思，后面沈月亮拍板决定，“那就我买吧，没准咱们有缘下次还能遇见，到时候我再好好感谢你。”
“好。”
既然不买自行车，孟瑶也没多逗留，和卖主打了声招呼之后先离开。
沈月亮看着她拐出巷子离开，转身和卖主商量。
“那我买了，一百五十块，不要票是不是。”
“对，对，”年轻妇人无所谓，反正她只要把自行车脱手就行，而且她着急走，当然是越快越好。
沈月亮出门的时候碰巧带了钱在身上，爽快把钱付了，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方还送了把锁给她，说是反正自行车都卖了，留着锁也没用。
在这个年代，自行车既然是贵重财产，当然是要上锁的，不然被人顺手摸了肉疼。
别人要送，沈月亮也没有不拿的道理，钱货两讫，她还惦记家里的事，没继续在县城逗留，一路骑着自行车就回家了。
“月亮，哪来的自行车？”
“我买的，妈，嫂子一直在那屋没出来？”沈月亮把自行车推到堂屋停好。
“没，”林琴芬也没辙，让去卫生所看看又不去，不知道想干什么。
沈月亮抿抿嘴角，“妈，我跟你说……你明天请假在家别去上工，我去趟卫生所把赤脚医生喊来给嫂子看看，不过这事你先别告诉嫂子。”
林琴芬虽然觉得女儿这行为怪怪的，但也知道不能让何二红一直这样，生病就该看医生，两人商量好，吃过晚饭之后早早就各自回房休息。
沈月亮虽然心里装着事，还是踩缝纫机做了两个小时的活，这才睡觉。
第二天看时间差不多，沈月亮和林琴芬说了声，让她在家里待着，她推上自行车就出门。
谁知道刚到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两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你们怎么在这？”
第28章 她怀疑这位长官在人身攻击
话说出口沈月亮才觉得唐突。
这里虽然是她家门口，但这块地皮又不是她家的，别人怎么不能来？
不过毕竟认识，她打算笑一笑当打招呼。
“沈月亮，还真是你……”秦志航挺激动，大步走到她面前，“来之前我还在想好像听杨连他媳妇提过，你家就是青河大队的，就刚刚我还和纪延川打赌，说这次过来能不能碰见你……”
一边说着话，他回头看纪延川没跟上，还特意喊他，“看，我就说能遇到，怎么样，这不是遇到了？所以说，我们几个人还是很有缘分的。”
“有鬼的缘分。”
随着一道淡漠的声音，有人走近。
她听到了什么，有位长官说脏话？
沈月亮心想着，看人走了过来，自然抬头，没想到纪延川似乎也在看她，两人视线直直撞上，她还是有些条件反射的害怕。
弯弯嘴角，“长官好。”
“好。”纪延川视线往下，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你就是太严肃了，你看，沈月亮看见你多害怕，”秦志航看不下去了，有种看见小白兔面对大灰狼的画面，而他要把小白兔捞走，“沈月亮，你上个礼拜天怎么没来家属院？”
沈月亮困惑，“我之前有说过礼拜天要去家属院？”
她怎么没印象。
衣服和辣子鸡酱她做好之后已经送到苏秋云手里，没其他事她去家属院做什么？
秦志航实在馋，“我们馋你做的菜，你没来，我们也抓了鱼试过，就是做不出那天的味道，鸡辣子酱也两天就吃光了。”
原来这是个吃货，沈月亮倒是也有些馋，她想了想，“看情况吧……”
还想说什么，她目光越过两人看到他们身后。
“他们怎么来了？”
“你说谁？”
沈月亮没回答这话，而是看着那些人，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这些人的面孔也越来越清楚，走在最前面的是何凤英，旁边那个老太婆是何家老太，在后面竟然还有何二红她妈还有哥嫂弟媳，浩浩荡荡竟然来了七八个人。
不过节不过年的，何家怎么突然来这么多人？
不好！
沈月亮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对着两人飞快说：“江湖救急，帮个忙，我们村村长住在最里面一家，帮忙去喊他一声，就说老沈家遇到大麻烦了，让他们赶紧过来，还有，卫生所知道在哪吗，把赤脚大夫带来我家，拜托拜托……”
“哎，出什么事了，”秦志航背对着村口，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纪延川往两人来的方向看了眼，又看了看旁边沈家的院子，“你去卫生所把大夫带过来！”
秦志航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正好旁边有自行车，二话没说骑上就走，“咱们分头合作，我去卫生所，你去村长家？”
话音还没落下，纪延川人已经走进沈家院子。
秦志航：……
不是说去喊村长？
这人什么时候改姓村了？
沈月亮现在就特后悔，昨天回来的太迟，她看时间太晚想着卫生所的大夫肯定下班回家了，而她一个女同志夜里出门会怕，又不想麻烦陈照。
所以才想着今天去喊大夫来，没想到反倒被何家人占了先机。
“妈，妈，拿锁来，快！”
本来她心里的猜测就七七八八差不多是真的了，何凤英回娘家喊何家那么多人过来，分明就是搞事情的节奏，更是坐实了她的猜测。
所以。
为了她哥，她今天无论如何不能让何家人把何二红带走。
林琴芬不知道拿锁要干什么，只是听见女儿喊，立即就去抽屉里找，可一时半会的哪里那么快找到。
沈月亮往院子外面看，结果一个转身踩到什么东西，差点摔跤，腰被一双大手托住。
微微往前使劲，她重新站稳，再抬头去看，入眼就是纪延川面无表情的脸。
沈月亮看清楚了，差点要哭。
“你没去帮我喊人？”
何家那么多人个个都是彪悍的，她和她妈两个怎么弄？
纪延川把手从她腰上松开，沈月亮注意力没在这，根本没发现这动作。
他看着眉毛微微皱起来的漂亮姑娘，“你眼睛长的挺大，眼神极差。”
沈月亮眨眼，她很确定这位长官在人身攻击。
“我眼神挺好。”
纪延川很沉默的看她一眼，“一会能讲道理先讲道理，道理讲不通，我在。”
嗯？
“月亮，一会真要打起来，你往妈后面躲，”
林琴芬站在屋里也瞧见何家人了，来了还不少，虽然她不明白原因，但之前何家人也是这么闹过，当时还有儿子在家，这一次沈向北不在家，她豁出去也要保护女儿。
“琴芬啊，二红娘家人过来了，”何凤英说着话，带头领着何家人踏进院子，“这不是向北一年到头不在家，二红一个人在家里没啥劲，正好她爸发了旧毛病，喊二红回去陪陪她爹，过个把月等她爹身体好了，再回来……”
她是话说到一半才发现院子里还站着个军人。
何凤英倒是愣了愣，觉得这人瞧着面生，不过也不要紧，她特意把娘家人都喊来，就是为了把何二红顺利带回老何家，何二红肚子里那块肉一定要偷偷处理掉。
在老沈家肯定不行，只能趁着怀孕的消息还瞒得住，赶紧回老何家办这事，弄干净了在娘家住上一两个月再送回来。
何二红肚皮上肥肉两三层，谁会想到她之前掉过一个孩子。
何凤英自觉这想法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况且老何家人多，林琴芬和沈月亮两个女人根本拦不住。
再说，出嫁的女儿家里爹生了病，女儿回去服侍爹是应该的，这是孝顺。
如果林琴芬母女再要阻拦，那就是她们不占理。
“二红她爹生病了？”林琴芬问。
沈月亮没说话，到这会她的猜测彻底证实了。
并且何凤英的确是个难缠的，还是他们舅妈呢，就这么算计他们。
也对，到底不是一个姓，所以心也是偏的。
好气！
沈月亮自以为不明显的悄悄用眼角余光上下打量纪延川。
讲什么道理，讲道理哪有打架爽。
对视线特别敏锐的纪延川感觉后背突然有点发凉，低头，有人假装镇定转开视线。
沈月亮是突然想到的，“纪长官，你们穿着这身军装是不是不能在外面打架？”
好像隐约依稀她也不确定有没有这个规定。
纪延川面不改色答：“能打，回去关禁闭。”
第29章 这么细，一折就断了
沈月亮：……
默默开始撸袖子。
没道理让人家长官打一架回去关禁闭，他们也没这么深的交情。
纪延川视线从她脸上往下，看到她撸起袖子露出的两截细胳膊，这么细，一折就断了。
“妈，姑妈，我在屋里，”
何二红早就听见外面的动静，她肯定想回娘家，不然她这肚子怎么办？只不过在床上躺的太久，下地的时候两条腿发软一屁股就坐地上，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这会已经走到门口正扒着门框，眼巴巴看着娘家人。
她听她姑妈的，只要能回娘家，事情就能解决，她虽然觉得沈向北凶，可沈向北能给她钱花。
一个月十块，嫁给沈向北之前，她就没见过这么多钱。
所以，只要把孩子偷偷流掉，她还能回来，神不知鬼不觉，沈家人根本就不会知道。
沈月亮眼明手快，占着位置优势直接扑到何二红身边，本来是想抱住何二红，可何二红人太胖了，她细胳膊细腿的，根本抱不住。
灵机一动，她直接揪住何二红的辫子。
“放开我，你放开我，”
何二红疼的嗷嗷叫，被迫昂起头，却是不敢往外走了，被拽住头发真的太疼。
沈月亮都没好意思说，这人多少天没洗头了，一股的味不说，头发油的差点抓不住。
“沈月亮，你放开你嫂子！”何凤英喊，又对着林琴芬说：“林琴芬，你看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二红是她嫂子，她没大没小，怎么敢对她嫂子动手？”
沈月亮暂时没说话。
她知道今天这事必然不会好收场，她也想看看林琴芬的态度。
虽然她占了原主的身体，但她同样也努力改变了沈家人的命运，在这之前，林琴芬对她是不错，但在关键时候如果是个糊涂的，那她也没必要为这样的家人拼尽全力。
以后大可以桥归桥，路归路。
反之，她也会对她好的人拼命！
“你说我就说我，别说月亮，我家月亮好着呢，她这么做肯定有原因。”林琴芬直接挡在女儿面前，这么些年她活着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这俩孩子。
只要孩子好，她怕什么？
“你、”何凤英也是气的不行，这个林琴芬平时看着好欺负，可一旦牵扯到两个孩子，兔子也能变成狼，“行，好好说话你们不听，那我也用不着客气……”
“是不用客气，舅妈，”沈月亮早就想撕破脸，“我现在喊你一声舅妈就是看在我舅的面上，你当初逼着我哥娶何二红，我哥娶了，何二红什么样村里有眼睛的都会看，我和我妈仁至义尽没亏待过她，这次你们姑侄两瞒了你们心里有数……”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何凤英打定了主意不承认，“愣着干什么，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她们母女二人不成，二红是咱们何家的姑娘，回娘家怎么不行！”
何凤英说的话在娘家是很有分量的，再则，何家人心里也有数，何二红那是真配不上沈向北，当初就是死皮赖脸硬弄来的，现在为了留住这门亲事只能更不要脸。
顿时几个人摆出一副凶悍的模样就朝砖房这边走。
沈家的院子不大也不小，何凤英多精明，还指挥侄子和侄媳妇堵在门口，不让外面的人进来。
“哎，村长你怎么来了？”
沈月亮突然对着院子外面喊了声，何家众人都往外面看。
没有什么村长，也没有其他人过来，就算有村民看见了，也是站在外面观望。
沈月亮从来也不指望这些村民，也不怪他们，事不关己，别人为什么要随随便便插手他们家的事。
她只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分散何家人的注意力，趁机把何二红还有林琴芬推进身后的砖房，“妈，你把门锁上，看住何二红，别出来。”
林琴芬担心的要命，“月亮，那你怎么办？你进来，妈出去！”
沈月亮安慰她：“没事，我拖他们一会，等这边动静闹大，村长他们知道消息就会赶过来，别人不帮忙没事，秀华婶他们不会坐视不理。”
这也是她之前让人去喊村长的原因，其他村名能袖手旁观，村长不一样，再则，秀华婶看上她做儿媳妇，应该也能帮忙一把，只是没想到，有人没帮忙……
沈月亮只能默默吐槽一句所托非人。
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拖一会是一会，大不了她挨顿揍。
时间根本来不及，沈月亮把门拉上，又喊林琴芬赶紧锁门。
就这么一耽误，何家人都已经到身前了，何凤英自己倒是没动手，就是站在旁边看着，她毕竟身份不一样，还是沈月亮的舅妈，真要动手了名声不好。
只不过看到门关上，何凤英还是气的想骂人。
她真是小瞧了沈月亮，明明以前软柿子一样，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奸诈？
沈月亮挡在门前，也没什么好怕，知道怕也没用，所以干脆扬起笑。
“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何家人还真是威风啊！”
十九岁的少女就站在青色砖房前，纤细窈窕的身段，一件蓝色衬衣，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沐浴在晨光下，一张白净美丽的面庞，下巴倨傲抬起，眉眼凛然，唇角勾起，那么的张扬明媚！
之后的日子里，这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纪延川的梦境里，一遍又一遍，挥之不去。
而此刻……
沈月亮躲开何老太抓来的手，顺势踹了她一脚，何老太滚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喊，“不得了，不得了了，抓住她。”
沈月亮知道硬扛不过，所以只是灵活的躲，她是学了不少技能，可真不包括打架，她躲开何母来抓她的手，眼角余光瞥见一脸猥琐的何大青靠过来。
何大青那是谁？
当初何凤英想的歪主意提出换亲，就是让何大青何二红兄妹和沈向北沈月亮换亲，换句话说，何大青差点就娶到沈月亮，虽然后来亲事黄了，何大青可没忘记沈月亮，这姑娘长的太漂亮。
即便后来他娶了媳妇，新婚夜办事心里想的都是沈月亮。
机会难得，何大青黝黑的面庞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趁着混乱，竟然张开双臂去抱沈月亮，眼睛瞄的还是沈月亮胸前的位置。
沈月亮看明白他的眼神，隔夜饭差点吐出来，偏偏这么一分神，她被何母和她小儿媳拽住一条胳膊，好家伙，那些人阴险的要命，还用指甲掐她。
“嘶，”
真疼。
就在这时，另一条胳膊被拉住，对方力量不小，她几乎是条件反射挣扎，对方非但没松开，还用力拽了一下，她顺着这力道撞进什么坚硬的东西。
“纪长官？”
第30章 珠胎暗结
纪延川飞快低头，薄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忽然眸光微凛。
抬腿就是一脚，何大青飞出三米远。
后来场面就失控了。
既然动了手，打一个是打，打几个也是打。
有了纪延川加入，场面直接一边倒，依着纪延川的性格原本不会对女同志动手，还是上了年纪的女同志，但他脑海里都是何大青色眯眯的眼神，胸腔里一腔怒气乱撞，无处发作。
不过眨个眼的功夫，何家人全部倒在地上，哎呦喂的喊疼。
“沈月亮，这又是你从哪找来的野男人，”何凤英不甘心就这么失败，何家没一个争气的，她好不容易才扒住沈向北，不能就这么毁了。
“这位同志，我看你年纪轻轻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什么样的好姑娘找不到，我不妨告诉你句实话，你别看沈月亮长的漂亮，她不仅定过亲还……哎，哎，谁撞我？”
何凤英被自行车撞了个仰倒。
“哎哎哎，我说你这人怎么挡着路，”秦志航故意喊了几句，然后把自行车停稳，看着满院子躺在地上的人，啧啧两声。
“纪延川，还是不是兄弟，打架不喊我？”
纪延川决定无视他。
秦志航向来不在意他的态度，双手背在身后扫了一眼，继续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连女同志都不放过，能让你生气到这个程度……”
话说到一半，他没再往下说，而是朝沈月亮看。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应该和这个漂亮小裁缝脱不了干系。
沈月亮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但也记得她之前问过的事，“如果纪长官回到部队要被处罚，我可以去部队作证，纪长官这是见义勇为！”
秦志航挑眉，故意看着纪延川，拖长了语调：“原来是见义勇为哦——”
纪延川沉默。
见义勇为不假，但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把目光转向沈月亮，对上他的视线，沈月亮感激的弯弯嘴角。
“感谢长官。”
纪延川又把脸转开。
沈月亮知道，这位长官面冷心热，就是说话不大好听，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而且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秦志航回来，当然也是把卫生所的大夫也带来了，按照编组，附近好几个大队就这么一个卫生所，里面一共是两个大夫，这次秦志航带来的正是其中那位姓孙的大夫。
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的还挺周正，先前原主昏迷那次，也是孙大夫给看的。
“孙大夫，劳烦你走一趟，这次是给我嫂子看看，她最近总躺在床上不肯下来。”
说着话，沈月亮走过去敲门，屋里边，林琴芬死死抓着何二红，何二红胖力气也不小，不过林琴芬这么些年干了多少粗活，力气也不是个小的。
何况女儿交代她把人看住，她记着呢，虽然脸上手上被何二红抓出好几道血口子，但也一直抓着人没松，听见女儿的声音，她立即把门打开。
“月亮，没事吧。”
沈月亮好好的，反倒是她一脸抓痕，“妈，”
“没事，妈不疼，你没事就好，”
沈月亮知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往旁边让开些，“孙大夫来了，让她给嫂子看看。”
“我不看，不看，我身体好着呢，啥事没有，我要回娘家，”何二红突然尖叫着，疯了一样想往外跑。
何凤英已经是面如死灰了，大夫都来了，这件事还怎么可能瞒得住。
就算她还想挣扎，他们这边的人只要一动，纪延川和秦志航像两座山似的杵在那。
“是该看看，大喊大叫，我看她精神状态不对，可能是脑子有病。”
孙大夫语出惊人，把药箱放在一旁，伸手就去拉何二红，就这么一碰，他目光微微一变，改为搭在何二红手腕。
“孙大夫，我儿媳妇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吧？”林琴芬看的有些慌。
孙大夫看着她，“没什么事。”
他把手收回来，又拿出听诊器，不过看到对方是个女同志，又把听诊器收回去。
“她是怀孕了，快两个月了。”
“怀孕了？”
林琴芬还是高兴的，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沈家的血脉。
沈四海走的早，就沈向北一个儿子，现在儿媳妇怀孕了，她苦熬这么多年总算对得起早死的男人。
沈月亮并不意外。
只不过亲耳听到孙大夫这么说，就等于确定了这个事实。
那么，她看向何二红的肚子。
怀孕了但是不肯说，还非要回娘家住上一个月，为了什么呢？
呵~
这些人，她们怎么敢的，真把她们全家当傻子一样耍着玩吗？
“舅妈，你也听见了，嫂子她怀孕了，本来她爹生病，她当女儿的是该回去侍奉，可她现在怀了身子，回去如果传染了病气就不好了，所以，你们现在可以从我家走了。”
她盯着何凤英看，其实她也不明白，何凤英和舅舅明明有自己的孩子，可何凤英对自己的孩子倒是没这么上心，反倒一门心思替娘家人侄子侄女筹谋？
搞不懂！
“我们先前也是不知道二红怀孕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不喊她回去了。”何凤英突然变得特别好说话，还招呼娘家人一起走，“行了，误会一场，我们先回去吧。”
何家其他人显然不愿意，尤其是被踹了一脚的何大青，可何凤英不许他们闹，把人都喊走了。
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又突然这么好说话的走了。
沈月亮觉得古怪，微微拧眉。
“沈月亮，那人是你舅妈？”秦志航直言不讳，“这人心术不正，离开的时候眼神在你身上打转，多半没安什么好心，不过，她既然是你舅妈，怎么和你们家关系不好？”
何止是不好，带着七八个人欺负人家两个女同志，秦志航最唾弃这种无耻的行为。
家里这点事沈月亮并不想往外说，实在没什么光彩，她也并不想利用这些遭遇卖惨。
“对，有点恩怨，不说这个，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们。”
秦志航正要说没事，想到什么，默默闭上嘴，往后退一步的同时把好兄弟往前推了一把。
“我没帮上什么忙，要谢也应该谢纪延川。”
沈月亮也知道，纪延川这次又帮大忙了，上回的锦旗做好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这次再送一面？
好像不够诚意。
她皱着小眉头，“纪长官，要不你说说要什么谢礼，我尽量想办法满足你。”
谢礼？
纪延川家世优越，他本身对物质追求也不高，所以并不缺什么，但他看着认真思考还一脸为难的沈月亮，想起盘亘在心里好些天的疑问。
“为什么之前的鸡辣子酱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秦志航差点摔倒，多好的机会，就这，就这？？
沈月亮：？？？
原来这位长官也想吃鸡辣子酱啊，那容易，“这样，我们家还有最后一只老母鸡，为了感谢长官你的见义勇为，我决定明天就把它咔嚓了，等熬好了鸡辣子酱，我给你送到家属院去，一大罐全是你的。”
纪延川觉得心里终于舒服了，“嗯，不用让别人转交，你到了让人去叫我就行。”
第31章 我的眼睛不受控制，总想去看她
纪延川：“我吃不吃辣是我的事。”
沈月亮看着固执的长官，好像明白了他的逻辑。
吃不吃是他的事，但给不给就是她的问题。
所以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她应该一视同仁，不应该少他一份。
“我明白了，”沈月亮诚恳点头并且自我反省，“是我考虑不周到，这样，家里还有最后一只老母鸡，等我抽空把它咔嚓了熬鸡辣子酱，做好之后送到家属院去，这次都是你的，别人没有。”
奇怪，说这话怎么有种哄小朋友的感觉？
肯定是她想多了。
纪延川心里的疙瘩消失，浑身也舒服了，“嗯，你中午过来，我有午休时间。”
中午她不要吃饭的吗？
看着对方不苟言笑的脸，沈月亮微笑，“可以，长官说了算。”
围观了全程对话的秦志航，双手放在裤兜，低头憋笑，这两人对话……怎么那么别别扭扭奇奇怪怪还可可爱爱的？
“两位同志，”林琴芬把孙大夫送出门又折回来，她虽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也知道分寸没去打听，对方穿着军装，都是好同志，“这次多亏你们帮忙，要不留在家里吃顿便饭？”
林琴芬四十出头，虽然不再年轻，但五官轮廓依然可见年轻时的秀美，穿着朴素然得体整洁，细细看去，沈月亮眉眼和她长的很像。
秦志航友好点点头，但没出声，拿眼梢看纪延川。
纪延川打量对方两眼，目光礼貌落在林琴芬额头，“多谢款待，不过我们还有事。”
两人还真是有事，不然也不能从部队出来，为的正是罗家的事，罗胜利大伯的遗骸要葬回老家，陆老政委作为被救的人要亲自过来，老政委和纪延川的外公交情颇深。
所以他接到外公的命令，让他在这边辅助做好安排，同时也要确保老政委的安全。
除了老政委之外，还有几位老长官也要回来，都是做出重大贡献的人，安全不容有失。
他和秦志航这次过来青河大队就是为了这事。
“其实我还挺想留下吃顿饭的，沈月亮做的菜太好吃了，”从沈家院子走出来，秦志航还有些依依不舍。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纪延川说不用，而且，虽然兄弟一场，可兄弟级别比他高！
话题一转，秦志航斜眼看好兄弟，“纪延川，我看你是疯了，穿着这身衣服也敢打架，如果被你外公知道，啧啧，一顿鞭子少不了。”
老首长最重规矩，最憎恶的就是底下的兵仗着练过拳脚功夫和老百姓动手，说这是仗势欺人。
纪延川眉头微拧，做了个轻微歪脖子的动作，“忍不住。”
当时那个黝黑男人看沈月亮的眼神，还有他的动作。
他没把人废了已经是他脚下留情。
秦志航干脆倒过来走，方便看着好兄弟的脸，“纪延川，我有个不是很靠谱的猜测，你以前真不是这样的，难道……你看上沈月亮了？”
纪延川心口剧烈跳动，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很强很激烈，身体里似乎还有某种激动的情绪，但他不确定那是什么。
所以，他的眼神里一点点露出少见的迷茫，“我没有喜欢过人，所以我也不清楚，就是觉得……”
“觉得什么？”
别看秦志航嘴皮子利索，其实也就是连姑娘手都没牵过的。
两人老早就被丢进军营，部队里对着一帮男子汉，挥洒献血和汗水，哪里还有别的心思。
纪延川看了好兄弟一眼，“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不受控制，特别是眼睛……总想去看她。”
秦志航大概是个狗头军师，沉默了片刻。
“要不你去找医生看看，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纪延川：“回去之后，负重十公里拉练。”
秦志航：……
两人又往村子里走了一段，眼看着还没到罗家，秦志航看着好兄弟的背影，考虑良久。
“其实说真的，沈月亮是不错，不过她和你家世差的很大，当然，我不是嫌弃她家世不好，就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有那方面的想法，你家里未必会答应，我堂哥的事你也知道……”
纪延川知道。
秦志航那个堂哥，当时年轻气盛说去乡下支援建设，在当地当老师，后来和村里的一名姑娘相恋。
可秦志航的大伯尤其是大伯母根本不答应，认为儿子娶一个乡下姑娘是件丢脸的事，后来闹的特别难看，家里这边扬言他如果非要娶那个姑娘，就一辈子待在乡下，断绝关系。
再后来……
秦志航的堂哥到底没扛住家里的压力选择回去，仗着家里条件不错，接受家里的安排娶妻生子，日子过的美满富裕。
可怜乡下那个姑娘，事情闹开名声尽毁，最后被家里随便嫁了一个死老婆的鳏夫。
这件事当时虽然被压着不往外面说，几个相近的家族也都知道消息。
纪延川那时候才十五岁，也是从知道那件事之后，看见秦志航那个堂哥再也没搭理过。
此时，旧事重提，他攥了攥掌心。
“我不是那种人。”
秦志航说，“我当然知道，不过世事难料，我是真觉得沈月亮挺好的，所以……如果你没那个想法，也别往深处想，就当交个朋友，咱们早晚都要回京市，没必要。”
别看他平时也许没个正经还喜欢开玩笑，但面对正事的时候一样可以比谁都正经。
纪延川知道兄弟是一番好意。
可他并不是秦志航的那个没用的堂哥。
他之前没喜欢过人不假，可他了解自己，他决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如果他要娶沈月亮，那她只能是他的妻子。
第32章 你偷人？
沈月亮当然不知道这些，这会正拿着药膏给林琴芬擦脸。
“没想到你大嫂竟然怀孕了，”林琴芬脸上疼，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回头我去买点香烛贡品到你爸坟上去，把这个好消息也告诉他。”
沈月亮手一抖，“妈，要不还是先不去了。”
她怕沈父知道了，气的从棺材里爬出来。
不过好像沈父当初遗骸都没找到，所以他的坟只是个衣冠冢，里面并没有尸骨。
“为什么？”林琴芬人好，哪里会往肮脏的方面想。
事情还没定论，沈月亮也不好明说，“我给哥发电报了，这么大的事当然还是让哥先知道比较好，爸那边等两天再去。”
林琴芬想想也是，反正孩子在何二红肚子里揣着，又不会自己跑，早一天晚一点也不要紧。
“那两位长官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咱们是不是要拿点东西感谢他们？妈去换些鸡蛋。”
沈月亮想了想，这次既然要去部队，机会还挺合适，反正她把锦旗也做好了，到时候就弄个大场面，把锦旗一道送过去。
“嗯，多换点，再晒些山货，还有家里那只老母鸡，妈，我看也留不住了。”
家里一共就两只老母鸡，上回已经剁了一只，就剩下一只此时缩在鸡圈瑟瑟发抖，沈月亮本来是想留着它一命的，可惜没办法。
某位长官点名要，她只能痛下杀手。
“不要紧，杀了就杀了，余下的炖汤，给你嫂子补补，回头我看谁家孵了小鸡崽子，再抓两只回来养。”林琴芬说完，不知想到什么，垂下眼帘。
“当年你爸也是个热心肠，休假回来的路上看见谁需要帮忙，他头一个上去搭把手，我没嫁给他之前他那时候赚的津贴也少，还分给村里孤寡老人，给小孩买糖果吃，村里谁不夸他一声好，我嫁给他，村里人见了我都说我是个好福气的，嫁了个少见的好男人……”
林琴芬很少说起当年的事，大概是今天看见两个军人，勾起了的回忆。
沈月亮没出声，静静听着。
当年沈父去世，原主还很小，所以根本记不清沈父长什么样。
原主没印象的事，她就更没印象。
只不过听着林琴芬讲述，大概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形象。
沈父一定是个高大特别正直的人，她哥和她都长的很不错，林琴芬长的好是一点，沈父应该长的也很不错，还是个热情的，也许不苟言笑，不过和村里小朋友关系好的话，应该也是个爱笑的，这样一个人牺牲那年不过刚刚三十岁，风华正茂的年纪。
沈月亮心口突然抽抽的疼。
“下回我和你一起去看爸。”
她也拜拜老英雄。
林琴芬眼里有泪，“说起来，你爸都没见过你，从我怀上你他就没再回来过，再后来就是他牺牲的消息，尸骨没见着，照片也没一张，这么些年了，我越来越记不清他到底长的什么模样。”
“妈，”沈月亮把药膏收起来，蹲在林琴芬面前，握住她放在膝盖的手，“我问个也许不合适的问题。”
林琴芬慈爱的看着女儿，“母女之间不说这个，你问。”
沈月亮犹豫片刻，“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没想过……”
印象中，除了钱家人之外也不是没人向林琴芬示好，她长的漂亮，人又能干。
在原主朦胧的印象中，在她还小的时候，家里偶尔会来一个长的很神气的叔叔，每次过来会给她带糖和好吃的饼干，听哥哥说，那位叔叔好像是什么负责退役军人事务的干部。
只不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那位叔叔再也没来过。
她虽然问的含糊，但林琴芬又怎么会不明白女儿的心思，她腾出手摸摸女儿柔顺的头发。
“没有，妈一次都没想过。”
再苦再难也没想过，那个第一次见面就摘了一枝桃花送给她的男人，她怎么能忘掉他？
忘不掉的！
沈月亮把脑袋搁在林琴芬膝盖，“妈，你真好。”
林琴芬帮女儿顺着耳边的碎发，“你还小，没遇上那个让你念念不忘的男人，等你遇上了就会明白了。”
有了那么个人，其他人再好哪里还能看进眼里。
沈月亮的确没这个经验，也体会不到。
母女二人静静坐了会，林琴芬的情绪缓过来就坐不住了。
就算不下地干活，她也有事要忙，要去换鸡蛋，还有辣椒，熬鸡辣子酱要不少辣椒，她家里攒的那些之前一次就消耗干净了，这次就要从其他村民手里换。
好在辣椒不值什么钱，一毛钱就能换半篮子，鸡蛋则贵一些，都是给送给部队的战士，林琴芬自己就是军属，知道战士们辛苦，也乐意做这些。
母女二人还背着背篓去了后山，这个季节山里山货不少，菌子、笋、野菜，木耳，只要肯花功夫，总能捡到不少，采回来之后晒干。
二人白天上山，夜里沈月亮就做衣服。
她算着日子等她回电报，没想到没等到她哥的电报，反倒是何二红突然朝她们摊牌。
“我在你们家这一年其实过的挺好，你们两个都是心好的，我也不瞒你们，这个孩子不是沈向北的，”
正吃着晚饭的，何二红突然语出惊人，沈月亮还好，林琴芬直接把碗都掉地上了。
“不是向北的？那、那你……偷人？”
何二红最近情况一团糟，眼看着瘦了好几斤，孩子没流掉，她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下去了，而且她今天去找舅妈何凤英，偷听到何凤英和她奶奶商量，说是要放弃她。
她咬咬牙，“是，沈向北那么凶，又常年不在家，我一时糊涂……”
林琴芬气的不停摁心口，这算什么理由，丈夫长的凶，常年不在家，当妻子的就能去偷人了？
沈月亮并不惊讶，但她还有疑问，“瞒了那么久，你怎么突然向我们坦白？你们何家人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她不觉得何二红会这么好心。
何二红看了小姑子一眼，反正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是，我听见姑妈和我奶商量，说让我认错，然后让沈向北把我休掉，但两家的婚约不能作废，我离婚回娘家，作为交换，让沈月亮嫁给我小弟何三青。”
沈月亮听的只想笑。
难怪那天何凤英那么好说话说走就走了，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
林琴芬气的拍桌子，“她怎么敢，你们背着向北做出这种事，还要我把月亮嫁给何三青，她何凤英真以为她对我们家有什么天大的恩情了？”
如果不是不想让她弟弟林才盛夹在中间为难，而她的确带着儿女回娘家，她也不至于妥协到这个地步。
林琴芬这次气的头顶简直要冒烟，“我找她去。”
沈月亮当机立断，“我也去，何凤英一门心思替娘家人张罗，她怕是忘了自己还有女儿，何家的女儿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她帮着隐藏，我倒要看看她女儿以后还怎么嫁人，她不让我好过，谁都别想好过！”
母女二人直接往外走，何二红想了想就没跟上了，反正她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就让别人闹去吧，谁让她自作自受，到这一步，她也没什么好说。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恰在这时，院子被人从外面打开，有人一瘸一拐走了进来。
第33章 不离婚
沈向北收到电报就风尘仆仆往回赶，不过因为他的腿伤还没彻底养好，所以路上还是耽误了点时间，直到现在才到家。
“哥，你怎么回来了？”
“向北？”
沈月亮和林琴芬都惊讶，回过神来，赶紧把沈向北往家里迎，注意到他伤了腿，林琴芬一脸担心，“你这腿是怎么了？怎么也没往家里捎个信？”
“我没事，妈，你别担心，”沈向北安慰着沈母，又仔细看了看沈月亮，见妹妹一切都好，也放下心来，“你发的电报我收到了。”
沈月亮点点头，“嫂子刚刚已经承认了，孩子……不是你的。”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沈月亮也不想遮遮掩掩。
自从沈向北进来，何二红就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缩在墙角，这会更是大气不敢出。
发现沈向北在看她，她把头埋的更低。
沈向北自己做没做那事哪会不知道，他根本就没碰过何二红，结婚的时候就几天假，本来就是不情不愿结的婚，就算新婚夜也没心思做那事，结婚第三天就回部队。
一直到今年一个月多月以前才有探亲假回来，本来倒是想着分开这么久，如果何二红人还不错，那就将就下去，反正日子都要过。
没想到何二红见了他跟见了鬼一样，后来两人夜里都没躺一张床，他是在地上睡的。
所以收到妹妹的电报说何二红可能怀孕，他就知道这一趟必须回来。
“你去把你姑妈叫过来，就说我回来了，有话和她说。”
何二红一阵风似的跑了，像是怕后面有野狗咬她一样。
“饿了吧，先吃饭，妈去给你煮鸡蛋面。”林琴芬看着儿子风尘仆仆的模样心疼，其他事都能一边再说，赶紧去厨房煮面条。
沈月亮在旁边坐下，“哥，姑妈她们本来想瞒着我们偷偷把孩子弄掉，被我们阻止了，这门亲事本来就勉强，这次是何家人犯了错，你和嫂子离婚，别人说不了你什么。”
“嗯，小妹长大了，这次的事做的也好。”
沈向北是真的欣慰。
当初他当兵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其实部队不是他的志向，沈父就是死在战场，尸骨都没找回来，害他们母子三人吃了多少苦。
可他明白，如果不当兵就没有更好的出路，没有更好的出路，他拿什么保护妈妈和妹妹。
要说他在外面，最不放心的也是家里。
现在看到妹妹一步步成长起来，还能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他是由衷的感觉欣慰。
同时也辛酸，别人家的姑娘有爹娘疼，家里有兄弟姐妹撑腰。
可他们家不一样，他一走，家里就是沈母和妹妹两个女人，太不安全。
沈月亮看着她哥，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总觉得她哥好像在计划什么。
“哥，你是怎么想的？”
“哟，向北回来了，”
何凤英过来的很快，何二红一喊她就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林才盛，林才盛是到这会才知道何二红肚子的事，踏进二姐家里，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边是二姐和外甥外甥女，一边是自己的媳妇，他夹在中间为难啊。
沈向北收敛了神色，“舅，舅妈，你们坐吧。”
何凤英一屁股坐下，倒是一点都没有做了亏心事的愧疚模样，还拉着林才盛也在旁边坐下，坐下之后又特意看了看沈月亮。
沈月亮直接翻了个大白眼。
何凤英也不介意，“你回来的正好，二红的事是她不对，我也替你骂过她了，这不，我和我妈也商量过，既然二红做出这么丢脸的事，也不好让她还赖在你们家，所以你们就离婚吧，二红回娘家去，以后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
沈向北看着这个舅妈，又看了看舅舅，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嗯，然后呢？”
何凤英一看他这样子觉得那事有戏，连忙做出一副我是为你好的模样，“那不是咱们两家这婚约还在，当初你妈带着你们兄妹两回娘家，是我松口收留你们，这要不然，你们母子三人还不知道死在那个犄角旮旯，所以啊……”
顿了顿，她也不掩饰了，“咱们两家这亲事还要继续，大青是娶媳妇了，三青年纪也差不多，今年十八，就比月亮小一岁，我想着两人正好般配，就让月亮嫁给三青。”
“何凤英，你做梦！”林琴芬拎着锅铲从厨房出来，“你想都别想，当初咱们说好了，向北娶了二红，之前的恩情就一笔勾销，现在是她何二红做了对不起我们家的事，你还想拿捏我们，你哪来的脸？”
何凤英脸色一变，“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不是，你们何家养出来的姑娘在外面偷人，你可别忘了，你也是有女儿的，如果消息传出去，我倒要看看表妹林燕还怎么嫁人！有没有人肯娶她！”
沈月亮厉声质问。
乡下虽说不崇尚自由恋爱，但媒人介绍前后双方也是会去打听的，何家的姑娘偷人，这可不是什么好的风气，哪个家族出了这种坏坯子，家族里其他姑娘名声都是要受影响的。
何凤英一心为娘家筹谋，可她和林才盛也有女儿。
“算了，算了，本来这事就是你们何家不对，咱们燕儿今年也十八了，到了说亲的年纪，你也要替她想想。”听到这话，林才盛也急了，其他亲戚哪有自己儿女重要。
“燕儿的亲事我自有打算，你别多话。”何凤英眼珠子一转。
林才盛气的脸红脖子粗，“你……”
何凤英不理他，她向来不把林才盛放在眼里，林才盛就是个窝囊的，从嫁给他那天她就知道这是个好拿捏的，所以一直以来都把林才盛攥着。
“向北，你是沈家的顶梁柱，去年是你自己拿亲事换了你妹妹的亲事，这次你说说吧，你怎么选。”
“哥，”沈月亮低喊。
沈向北笑笑，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妹妹的头，“有哥在呢，没事。”
沈月亮觉得眼睛很酸，赌气的转开脸。
沈向北收回手，看着屋里几个人，“当年我们回外婆家，舅和舅妈松口收留我们，这恩情我认，所以舅妈你也不必再插手算计月亮的亲事，我不会跟何二红离婚。”
第34章 不想知道你和别人偷情的细节
大概十分钟之后，何凤英一脸满意的从沈家离开。
林才盛对着二姐和外甥外甥女，深深的叹了口气，往沈向北肩膀拍了拍，表示了他一个长辈的愧疚，双手背在身后离开。
两人一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何二红贴在墙角，大气不敢出，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不用被扫地出门。
林琴芬则双手捂着脸。
沈月亮不说话，倔强的抿着嘴，一双圆溜溜的眼瞪着沈向北。
“哥，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沈向北朝何二红的方向看了眼，何二红立即缩了缩脖子，“我、我先回屋。”
等人走了，沈向北看着妹妹和沈母。
“我知道你们觉得我这么做很不理智，其实回来的路上我也想了很久，最后还是作出了这个决定，”沈向北没什么遗憾，决定是他做的，他也不会后悔就是了。
“一来，当初舅舅和舅妈的确对咱们有恩，就算这次我跟何二红离婚了，舅妈的心思一直在妹妹身上，我平时不在家就你们两个女同志，万一舅妈用什么阴险的招数，带着何家人直接闯进家里来，防得住一次两次，但只要有一次疏忽，妹妹怎么办？”
只要沈月亮一天不嫁人，这个隐患就一直在。
姑娘家的名声太重要。
“我反正已经娶了何二红，离不离婚没什么差别，再则，”沈向北说：“其实这倒是个好消息，我有机会提副连，在考察名单里面，名单上还有其他两个人，所以，这个时候离婚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部队那么多人，要一步步往上升谈何容易，尤其沈向北这样毫无背景，靠的都是一身血一身汗，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下一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显然，回来的一路他已经方方面面都考虑过，林琴芬不糊涂，她听明白了，所以心里也难受。
儿子女儿手心手背一样是肉，她没想偏疼哪一个。
“那哥你呢？每次都是你为了我牺牲，我心里难受。”
沈月亮是真的难受，这种难受不一样，是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没用的，就像她不可能改变一个事实一样，她不能马上嫁人。
那么家里就是只有她和沈母两个女人，她也不可能保证自己永远不会吃亏。
乡下这种地方，家里只有女人，是非自然就会找上门。
“小丫头，难受什么，我是你哥，照顾你难道不是应该的？”沈向北想，等他在外面打拼几年，等条件允许，他能力也够，家里这边实在还是不放心，他就把沈母和妹妹接到他所在的城市安置。
他每个月有津贴，妹妹也有一门手艺，沈母更不是个懒的，一家人总有活路。
他是家里的男人，是顶梁柱，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好了，不难过，我赶好几天路也累了，还要尽快赶回部队，先去休息，你们也早点休息。”
沈向北又在妹妹头上揉了揉，“妈，你劝劝妹妹，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少，小心老得快，那就不是漂亮小姑娘了。”
沈月亮噘嘴，还是笑不出。
“去休息吧。”
沈向北一脸的疲惫，赶路匆忙，腿也有些疼，他把面条吃完，又简单冲洗之后回去屋里。
何二红这次连床上都不敢待，缩在墙角，看着他进来，肩膀缩成一团。
“你、真的不赶我走？”
她都听到了，姑妈和她奶奶商量，把她带回家然后把孩子打掉，随便找个男人嫁了，她脑子是不聪明，但也知道，随便嫁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男人，多半是死了媳妇或者上了年纪娶不着媳妇的老男人。
那她就真的完了。
沈向北实在觉得自己娶回来这个女人是有点蠢的，不过蠢也有蠢的好处。
“现在知道怕了？”
何二红低下头不说话。
沈向北半点不想兜圈子，“看你这样子应该也知道回去何家是什么下场，我可以让你留在家里，每个月十块钱津贴也照样给你，是你自己留着花还是给你娘家我不管。”
何二红头埋的更低，露出下巴一大圈肉，以前那些钱，每个月十块，其实只有她自己只有两块，余下八块都给娘家了。
她以为沈向北不知道，看来他好像都知道。
沈向北怎么可能不知道，何家非要让他娶何二红安的不就是这个心。
“摔过跟头应该知道疼，我给你这个机会，要不要继续留在我家？”
何二红慌忙点头，“要的。”
留在沈家还有钱不用吃苦头，她当然愿意。
沈向北也不想再给自己找麻烦，“成，那我也有个要求，既然想留在我们家，你这一身肉是不是派点作用，我不在家的时候帮我多照顾着点我和月亮，别让她们随便被什么人欺负，不难吧。”
“不难。”
“那就这么办，明天去趟镇上的卫生院，把孩子流掉。”
何二红也不想留这孩子，她当时就是一时糊涂，被同村一个有媳妇的男人骗了，谁知道就那么一次她就怀上了，真是把她吓死了。
“就一次，我也没想到……”
“这种事不用告诉我，我对你和其他男人偷情的细节没兴趣知道。”
沈向北闭上眼，也是觉得累。
夫妻之间再没有感情，他也是个男人，也想过娶个温柔贤惠的妻子夫妻恩爱。
何二红立即把嘴闭上，看沈向北躺到床上休息，她也没敢凑过去，凑合的趴在桌上睡了一晚。
……
沈月亮没睡得着。
林琴芬很好，沈向北也特别好，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反正她的性格就这样，别人对她好，她就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别人，非要做点什么报答。
她知道，乡下这边风气并没有那么淳朴，不管在哪个年代都没有绝对的淳朴。
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不提她们家两个女同志，这么些年林琴芬也没少被二流子调侃骚扰。
所以林琴芬平时也不大愿意让她下地干活，都交代她自己在家就把门关紧。
她甚至都在想，如果哥实在不放心，大不了她把自己嫁了就是，眼前就有个现成的对象。
陈照，村长家的儿子，方方面面都挺出挑。
但这样也不行，她既然不喜欢陈照，就不应该利用他的感情，太渣！
转天，沈月亮起了个大早，蒸上一锅白面馒头，又炒了三颗鸡蛋，目前看来，其他方面她也帮不上她哥，只能给她哥做些好吃的了。
沈向北一路赶回来，吃的几乎都是干粮，的确很想念家里的饭菜，“小妹你做菜手艺变好了不少，上次你给我寄的肉干就很好吃。”
沈月亮说：“好吃那我再做。”
“不麻烦的话多做一些，我给我们徐团带一份。”
沈向北没说的特别直白。
但沈月亮听懂了，她哥在部队往上升必然是不容易的，能得到领导看重当然好，领导么，不用特别深交，但投其所好总没错。
“给哥做肉干怎么会麻烦，等我抽空多做些，做好了就给你寄过去。”沈月亮眨眨眼表示自己明白。
沈向北略有些意外，因为以前妹妹性格内向些，对这些也不在行，不过，他妹妹本来就是个聪明的，做的肉干好吃，炒的鸡蛋也好吃，还一点就透。
这么好的妹妹，何家一帮什么歪瓜裂枣就敢惦记着，他们也配！
倒是……
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沈向北随便想一想，也没往深处追究，他明白，他越努力爬的越高，妹妹说亲的时候份量越足，也更能说一门好亲事。
第35章 有人变坏，有人变强
一家人吃着早饭，饭桌上，何二红大气不敢出，看着沈向北笑呵呵的跟林琴芬沈月亮说话，总觉得像是个假人，明明昨天夜里看着她，眼神像要杀人似的。
可对着沈母和妹妹，又那么好说话温和。
她更怕了，低头吃馒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概中午我就要走，趁着早上还有时间，我把何二红带去镇上卫生院，把孩子打掉。”
林琴芬没胃口，馒头都没吃，“向北，”
“妈，别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向北吃了大半的炒鸡蛋，又吃了三个馒头，然后把筷子放下。
本来沈月亮说她带何二红去卫生院就行了，反正她会骑自行车，就让她哥在家里休息，何况她哥腿伤也没养好，不过沈向北不答应，说她一个小姑娘不合适去。
后面是林琴芬心疼儿子的腿，说她带何二红去卫生院，两人走着去就行，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平时也不是没走过，沈向北想想也行，就同意了。
林琴芬带着何二红出门去，家里就剩兄妹二人。
沈月亮坐到她哥旁边，“哥，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嫂子的事道理在咱们这，你这次为了升职不离婚，以后一样还是能离，而且最近找我做衣服的人挺多的，我听说给报社写稿也能赚钱，我打算试试，等我攒够了钱，给哥哥你娶个漂亮媳妇。”
“傻姑娘，”沈向北说，“别这么辛苦，赚了钱自己攒着当嫁妆，给妈养老有我在，不用你操心，至于你嫂子，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她不来招惹你，你也别去理她，她的事哥自有打算。”
沈向北目光柔和，一脸哥哥对妹妹的纵容。
沈月亮皱皱鼻子，她哥这么好，她当然不能心安理得享受，肯定也要付出才对。
“那哥你休息会，我去炖鸡汤，再给你装干货。”
家里最后一只老母鸡终于咔嚓了，按照老规矩，鸡腿和鸡胸肉熬鸡辣子酱，其他部位炖汤。
兄妹二人合作，沈向北负责杀鸡褪毛，没多久，灶房就传出鸡汤的香味。
沈月亮又用缝纫机做了好几个麻袋，不是特别大，用来装山货正好，洗干净之后还能重复利用。
黑木干、笋干、野菜，可惜这次准备的不够多，只有这么几样，不过没关系，等她做些肉干肉松再给她哥寄过去就是了。
中午蒸了香喷喷的白米饭，配合着鸡汤，沈向北胃口大开，吃了两大碗米饭。
他们吃完饭，沈向北还去把碗刷了，根本不给沈月亮动手的机会。
饭吃过好一会，太阳也越爬越高，林琴芬跟何二红还没从镇上回来，而沈向北赶时间，所以他也没再耽误，把东西都装进包裹，提着出了大门。
沈月亮把她哥送到村子口才回来。
一直到傍晚，林琴芬才带着何二红从镇上回来，流产虽然是个小手术，平时在家里随便弄掉不算，到了卫生院，医生也少不得交代多一些，做完手术之后还观察了几个小时，所以回来的就迟。
两人一进门，何凤英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后脚就跟了过来，她一看何二红脸色苍白，捂着小肚子，也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孩子打掉了？”
何二红低着头，嗯的一声，她现在也知道了，这个姑妈根本就不是替她考虑。
所以她也不想多说话，以后怎么样她不敢想，但至少现在，待在沈家也挺好的。
何凤英也看不上这个侄女，不过无所谓，只要占着沈向北媳妇的位置就行，当然，能生个儿子更好。
她转而抬起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林琴芬说：“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对吧，把孩子打掉不就好了，向北还年轻，二红身体也好，要孩子将来还能生。”
林琴芬从来没这样讨厌过一个人。
“对，你说的没错，你也有儿子，将来你儿媳妇在外面偷人，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大度！”
“林琴芬，你敢诅咒我？”何凤英指着林琴芬，“你可别忘了，当初如果没有我，你们娘三还不知道死在……啊，林琴芬，你敢打我？”
林琴芬对着何凤英扑过来，揪住她的头发劈头盖脸一顿打。
这么些年的怒气愤怒委屈在这一刻都忍不住了，生气之下人的力气也是极大的，本来林琴芬是个苗条的，不比何家人骨架大，女人也都是五大三粗的。
但拼着一身力气，林琴芬还真把何凤英摁在地上，刷刷给了她几个大耳刮子。
“我就打你了，我真的忍够了，这么些年你张口闭口就是当年收留我们的恩情……像一座山似的活生生压在我头上十六年，整整十六年，你摸着良心说，当年如果不是我们手里攥着两百块抚恤金，你肯收留我们？两百块，你张口就要走一百，这么些年一年十块二十的从我这里拿……”
“你真当我是怕了你？是我们老林家命苦，就才盛一根独苗，我这个当二姐的不想看着弟弟为难，结果呢，结果我一片好心喂了狗，还搭上我儿子的幸福！”
林琴芬说着说着自己眼泪流了一脸。
她也委屈，她也苦啊，生活的重担何尝不是压的她喘不过气。
然后，她抬起手，反手给了自己两记耳光。
“妈！”
沈月亮先前一直没出声，不过人也在旁边站着，主要怕林琴芬吃亏，而且她也看出来，沈母这口气真的是憋了太久，需要发泄，显然，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时机，那就让她发泄出来好了。
直到看见沈母打自己耳光，她心中微动，忍不住上前。
“没事，”
林琴芬自己慢慢站起来，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又摘下头上的黑色发箍，重新把头发一丝不苟固定好。
“我以前总想着，与人为善，不和人交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现在想想，有什么意思，我活了这么些年也没算计过别人，没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总想着行善积德，我不求自己好，就想你和你哥能得到福报，结果呢……都是狗屁！”
沈月亮：！！！
第36章 有人被罚了
沈月亮明显觉得林琴芬有什么地方变了。
就比如说这会，母女两人在熬辣椒酱，林琴芬坐在灶膛底下看着火，突然说了句话。
起初，沈月亮还以为她听错了。
“妈，你说什么？”
林琴芬看着红艳艳的火苗，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月亮，要不我去找份工作，咱们攒够钱，就从青河村搬出去。”
沈月亮正在炒辣椒，听到这话手一抖，锅铲差点掉了，“妈，虽然我也觉得住在这里没什么好，不过找工作这么容易的吗？”
那么点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的，确切的说，现在多少萝卜都在抢一个坑，城里人都抢不过来，哪里轮得到他们。
林琴芬攥紧手，“试试看吧，你要去部队送锦旗，等忙完这事，陪妈出趟门。”
沈月亮歪头看了眼，见林琴芬还是盯着灶膛，侧脸秀美，眼神坚毅，真要说林琴芬能出门去哪她也不知道，这么些年了，林琴芬为了不招人闲话，除了下地干活挣工分，平时根本就不怎么出门。
他们家也没什么亲戚过来，沈家那边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林家这边，倒是上面还有一个大姨林翠芬，林翠芬养了三个女儿，在婆家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样，除了逢年过节，没空来她们家。
其他人……
那就真没有了。
“好。”
不过既然林琴芬这么说，她就陪她走一趟好了。
辣椒油已经熬好，就等着凉却装罐。
沈月亮去房里看那面锦旗，很大，红通通的，上面用金线绣了两竖排大字。
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送到部队估计那位长官也挑不出错处。
她看了好几眼，越看越满意，把锦旗放好，忽然想到什么，一个更完美的计划浮上心头。
打开抽屉，她抓了一把水果糖放进口袋，“妈，我出去一趟。”
几分钟之后，沈月亮在后山找到一个孩子，人爬在树上，两条腿晃荡，正指挥其他小孩子打猪草。
“石头，我找你谈笔交易怎么样？”
石头那就是青河大队的孩子王，他本家姓陈，和村长家是亲戚，十岁的小屁孩拽儿吧唧的，两只手插在裤子口袋，走路也像鸭子似的，大概是觉得这样很酷。
“月亮姐，你找我办什么事？”
沈月亮先递上一颗水果糖，对方臭屁的转开脸，“我又不是小姑娘，不吃糖。”
沈月亮：……
“不吃糖那就给你小伙伴吃，明天上午九点，你喊上你的小伙伴一共要五个人来我家，帮我办件事，这把水果糖就当是定金。”
石头看着水果糖，又看看面前的漂亮姐姐，别看他小，他其实明白的可多了，他知道他堂哥陈照很喜欢这个漂亮姐姐，还想把漂亮姐姐娶回家当媳妇。
不过，他又不是他堂哥，他也有看上的小姑娘，从小就要开始攒钱娶媳妇啦！
“找我办事可以，有没有其他好处啊？”
沈月亮也听林琴芬说过这孩子是个人精，亲眼看到发现还真是，“少不了你们的，一人两毛钱怎么样？”
石头眼珠子打转，别看他小，他懂的可多了，夏天的时候，他带着小伙伴在田里抓庄稼地里的虫子，十条虫子才一个工分，要十个工分才能记一工，分钱的时候可以分两毛三。
所以，两毛钱是一笔很大的收入啦。
“当然可以，你只要五个人？我能给你找十个，二十个也行。”
两毛钱的活，他还能从每个小伙伴身上赚五分，这也不怪他，没有他，别人还赚不到这钱。
五个人就是两毛五，如果有十个人那就是五毛了。
石头小脑筋转的飞快。
沈月亮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这是把她当大肥羊宰呢。
“五个就够了，那说好了，明天早上你记得来，还有，如果家里有盆也带上，最好是搪瓷盆，有锣鼓也行，能敲出声音的东西都行，声音越大越好。”
“行，成交。”
石头一副老大人的模样，说完话还不忘朝沈月亮伸手，“先给我两毛当定钱。”
沈月亮：……
把钱付了，水果糖也拿给他，沈月亮就先回家了，像石头这样拿钱办事的反倒最诚实，她也不担心他们明天不过来，回到家里又把东西都整理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她就放心的等待第二天。
把这件事做完，她就是兑现了之前的承诺。
之后就能一门心思搞钱了，做衣服的事不能放下，但还能找些其他来钱的门路。
没有钱还是不行啊。
时间来到第二天。
部队里边，战士们冒着烈日正在训练，一个个汗流浃背，但站的笔直，其他连的人正进行格斗训练，也是情绪高涨，动作有力。
“休息十分钟。”
随着一声令下，训练的士兵们原地休息。
秦志航抹了把额头的汗，下意识转身找纪延川，结果只看到杨春江粗糙的脸，他叹了声气，手在脑袋拍了一把。
“干什么，想纪营了？”杨春江搭话。
想起那位好兄弟，秦志航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活该，我想他干什么。”
两人往休息处走，虽然事情过去了很多天，其实杨春江还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说，纪营到底犯什么错了就被……”
“咚咚咚，铛铛铛，锵锵锵——”
奇奇怪怪的声音传来。
秦志航先听见，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军营里怎么都不应该有这种声音，就算是军乐队，那也应该是正牌军，而不是这种听起来奇奇怪怪杂牌军一样的乐声。
“你也听见了？”
杨春江踮起脚朝外面看，不过他们这块训练场离大门那边有点距离，一时间看不清什么。
“走，看看去。”
秦志航可没什么耐心，何况还是休息时间，直接就往大门口跑，然后，他就看见了人生中很难忘记的一幕。
部队大门口，站着一排人，打头的正是沈月亮，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在她旁边是一位年长些的女同志，手里拎着两大篮鸡蛋，画面到这里都还算是正常。
关键是两人后面，站着一排五个半大的孩子，有人手里拿着两个搪瓷饭盆互相敲，有人一手拎着搪瓷大脸盆，拿着树干往脸盆敲，还有人脖子里挂了张破鼓，还有更离谱的，拿了个唢呐……
秦志航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淳朴的乐队。
“沈月亮，你真是、真是……”无法形容啊。
这姑娘什么脑袋，能想出这主意。
沈月亮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别嫌弃啊，这不是条件有限，我也想搞的正规一点，实在没这道具，咱们就凑合一下，要不你去请纪长官露个面，我给他送锦旗来了。”
秦志航没说话，倒是落后一步的杨春江突然开口。
“你说纪营啊，他打架被关禁闭，还没放出来。”
第37章 这姑娘身上有魔力！
还有这样的事？
沈月亮真是意外，她之前说过如果部队这边要追究，她和沈母都能过来作证，但也没人找她们。
她朝秦志航看。
秦志航能怎么办？
当时他们回到部队，纪延川直接就去宋政委那坦白领罚了，好家伙，那是狂的欠打。
宋政委问他为什么打架，是不是有什么原因，部队虽然有这个规定，但也要结合实际情况，如果是见义勇为或者情况特殊，那就不用受罚。
纪延川怎么说的，连解释都没有就甩下四个字，“有人找打！”
那也没的说了，当场就被罚关禁闭，这都五天了，人还没放出来。
“那……我能见你们的长官吗？”
她尽力争取解释。
政委宋潮平得到哨兵的通传，人也已经到了，过来之前他正和纪延川的直属上级团长商量纪延川处罚的事，团长的意思是可以了。
不过宋潮平倒是觉得这小子太年轻气盛，该杀杀他身上的锐气，主张再关两天。
这不听说是有老乡过来送锦旗，要说这事部队以前还真没遇到过，宋政委出面处理。
丁淑慧在部队负责宣传工作，一听这事当然也上心，还通知战士去拿相机了，这对部队来说是光荣的事，记录下来还能投稿到军报，对部队来说也是一种荣誉。
只不过没想到……来的是个熟人。
“沈月亮？”
“你认识？”宋潮平问自己媳妇。
丁淑慧说：“那怎么不认识，你先前吃了别人的辣椒酱，还夸好吃，那么一罐子被你三天吃光，我想吃都没了。”
宋潮平咳咳几声，“说正事。”
“这不说着正事呢，”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这才真正是到了门口，丁淑慧看着沈月亮就是亲切，“没想到是你来给部队送锦旗，理由呢？你这是给谁送？”
沈月亮现在已经知道纪延川关禁闭的事了，所以，她也要抓住机会。
“报告长官，是你们部队的纪延川同志，他之前出任务路过我们村，看我和我妈被何家人欺负，他出于一名人民战士为人民服务的职责，帮我们打跑了坏人，所以为了感谢他，我们特意送锦旗过来。”
听到这话，宋潮平一愣，盯着小姑娘多看了几眼。
原来纪延川打架是为了她？
这个臭小子，既然是帮助老乡，那怎么不说。
秦志航见缝插针，“政委，你看当事人都过来了，那纪营的处罚是不是……”
“去喊他过来！”人已经罚过了，何况当事的老乡都过来了，宋潮平当然不会揪着不放。
丁淑慧不管部队那些事，她也管不上那些，就是盯着沈月亮看了几眼，然后注意到她身后的小朋友，“月亮，这些是？”
沈月亮说：“我怕气氛不到位，请他们来奏乐的，给部队送锦旗是很严肃的事，我觉得热闹一点比较好。”
“这……”
丁淑慧看着小家伙们手里的脸盆，又和丈夫交换一个眼神，倒也没错，是挺热闹，不只热闹，还喜庆，特别喜庆！
能成为他们部队流传的历史那一种传说。
另一边，秦志航把纪延川放出来，让他赶紧往门口去，这种场面他也是第一次遇见，还挺激动，就想看“民间乐团”的演奏，他现在是真觉得了。
沈月亮这姑娘身上有魔力！
纪延川慢条斯理的，歪歪脖子，又动动手腕，关禁闭不能出门，他被关的浑身不舒坦，先舒展着筋骨，然后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拽住秦志航。
“我被关禁闭的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说好给他送鸡辣子酱的，不会又忘记了吧，还是说送到部队，却没找到他，所以又回去了？
秦志航揉着手腕卖关子，“你说谁，谁找你？没听说有人找你，哦，倒是你妈又从京市给你寄信，我把信放你抽屉里了。”
纪延川表情转阴，心头涌起的失望几乎压不住。
她又骗了他？
不应该，她当时明明答应的好好的。
明明是个果决之人，这一刻只觉得心里百转千回，一面告诉自己要相信她，她不是骗子。
可又有一个声音像是在说，就算是骗了又怎么样，你还不是心甘情愿受罚。
“行了，行了，”秦志航见不得兄弟丢了魂的样，真是觉得看不下去，“我确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有个人现在就在咱们部队大门口。”
“你说谁？”纪延川不确定该不该往那个方面想。
秦志航抬头望天，没好气回，“你说谁！”
反应过来的纪延川心头涌上一种强烈的喜悦，迅速朝大门口跑。
秦志航跟在后面跑，用尽了全力愣是没追上。
很远。
纪延川就看见部队门岗那边站了好多人，他放慢脚步，一时还有些弄不清眼前的情况。
如果只是给他送鸡辣椒酱，需要这么大的排场？
那当然不是，就在他迟疑的时候。
沈月亮已经提前看见人了，“石头，让你的小伙伴敲起来。”
石头拿钱办事，特别认真负责，手里两个大脸盆铛铛铛两下，其余四个小朋友跟上，一时间又是铛铛铛锵锵锵咚咚咚的声音，又热闹又毫无规律。
本来大家就觉得场面滑稽，其中一个小朋友因为年纪小或者紧张，两个搪瓷饭盆全掉在地上，骨碌碌滚远，小家伙撅着屁股去追。
如果不是当着下属的面要保持形象，宋政委怕是都要笑出声的。
丁淑慧笑的完全合不拢嘴，“对不住，我、我没有笑你们的意思，你们继续，继续，就是实在……有趣，太有趣了，我没忍住。”
一片欢声笑语中，沈月亮嘴角含笑，表情真挚动人，“能博各位长官军人一笑，也是我们的荣幸，感谢你们的坚守，让我们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
话音落下时，纪延川刚刚好走到这边，他一身常服，大概是关禁闭的缘故，身上反倒少了一份凌厉的气势，显得没那么不可靠近。
目光从小朋友牌民间乐团身上看过，看着一张张天真淳朴的面孔，卖力的敲着面盆，就连他向来不苟言笑的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再想到这是谁的主意，纪延川不由展唇而笑。
从见到沈月亮第一面，她对着自己行了个蹩脚的军礼，出其不意却引得他多看了两眼。
那之后，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好像就失去了对自己这双眼睛的控制权。
第38章 我们两摆什么姿势比较合适
沈月亮想起此行的目的，往前走两步，一抬头触到纪延川幽深的目光，不知怎么，让她觉得有点不自在，不过这位长官眼神向来凌厉。
她也没当回事，双手握着锦旗举到他面前，展开。
“纪长官，请收下我的感谢。”
既是谢这次的出手相助，还有上一回萍水相逢帮她赶去部队找她哥哥，也是兑现她之前的承诺。
锦旗是她亲手做的，特别大也特别红。
她沈月亮或许不是什么特别优秀出类拔萃的人，但她不骗人，说过的话都会做到。
纪延川目光从她嫩白发光的面庞往下，看到那两排金色大字。
神兵天降，护一方百姓安宁！
嘴角弧度扩大，他默了片刻，沈月亮以为他不满意，眉心微挑，“纪长官，这样你还不满意？”
“不，我很满意。”
像是证明他的话，他同样双手接过。
满意就好，沈月亮也放心了。
“啪啪啪，”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沈月亮觉得任务完成，正要把手收回来。
“不忙，不忙，你们两站好，照张相。”丁淑慧指挥拿着相机的小同志，“我们部队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有老乡来送锦旗，这种荣誉的时候，当然要拍照留念，以后挂在荣誉墙。”
沈月亮觉得不大合适，而且旁边这位长官看着也不像喜欢照相的人，她朝纪延川看，希望他能拒绝，主要送锦旗还要合照，听着这意思合照还要挂起来，这也太奇怪了。
结果，也不知道纪延川是没看懂她的暗示还是无视了，竟然点头说好。
“我们俩摆什么姿势比较合适？”
沈月亮一头的问号，什么姿势，她不想拍照啊。
“这样，你们两各自拿着锦旗，然后并排站着，”丁淑慧指挥着，还换了角度看，越看这两人还越般配，纪延川长的帅气不用说，沈月亮也漂亮啊。
两人站在一块还真应了那句话，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这照片要是登上内部的军报，他们部队也长脸，就算没登出来，挂在陈列室看着也赏心悦目。
本着这个想法，丁淑慧亲自上场指挥。
“嫂子，不用拍照了吧，”沈月亮小声说。
丁淑慧看了眼旁边的纪延川，反正她是没看出纪延川不想拍照的意思，心里也纳闷呢，这人以前可没这么好说话，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拍照最重要。
“给嫂子一个面子。”
那沈月亮没打算和人交恶，以后还要来往的。
那就拍吧。
沈月亮站着，旁边就是纪延川，两人之间大概就隔着一条胳膊的距离。
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什么，她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的热气，这离的也太近了，她还是不习惯，脚下悄悄往旁边挪一挪。
“别动。”
耳边立即传来低沉的嗓音，真是要命，之前是不觉得，近距离听这位长官说话，声音还低低沙沙还怪好听的，她耳朵觉得发烫，没准都红了。
好不容易等到拍好，沈月亮轻轻舒出口气，立即走回林琴芬身边。
“锦旗已经送了，我们还准备了一些山货，不值什么钱，都是我们去山上拣来晒干的，给战士们加个菜。”
东西再不多，那也装了好几麻袋，宋政委不同意收下，锦旗是代表谢意，他们哪能收老乡的东西。
“不能收，你们拿回去，”
“就是，就是，真不能收。”
“要不收下吧！”纪延川插话，仿佛公事公办的语气。“都是老乡的一片心意，中午让食堂小厨房多做几个菜，留他们在部队吃饭，还有这几个小朋友，敲半天的盆也辛苦了。”
秦志航看着面不改色的好兄弟。
什么感谢老乡，分明有人没安好心。
突然一阵更热烈咚咚咚的声音传来，石头多聪明，听见有饭吃更卖力敲两个大脸盆，全身都写满了想要吃饭。
人不大，鬼点子真不少。
沈月亮又询问林琴芬的意见，她也点了头，来到军营她又想起自己那早就没了的男人，心头百感交集，能在军营多看看也好。
事情说定，宋政委还有事，走的时候把纪延川他们几个都喊走了。
石头他们五个小朋友也被领去参观战士训练。
丁淑慧留下了，陪着沈月亮和林琴芬往小食堂走。
“嫂子，你这姑娘培养的真好，又漂亮能干还有主意，”
“是月亮她自己聪慧。”提起女儿，林琴芬一脸欣慰。
丁淑慧看了看母女二人，只觉得沈月亮长的好，再看林琴芬也进退有度，和普通村妇还真不一样，暗自猜测两人家里应该是有个能干的一家之主，所以才能让妻子和女儿都这么出色。
她又盯着沈月亮看了几眼，越看也是越满意，“月亮，你有没有想过来部队？我觉得你的性格开朗，很适合宣传科的工作，去文工团也不错。”
这时候多少姑娘都想往文工团去，可以领工资是一点，往更深了说，文工团能接触到部队军官，对许多出身普通的姑娘来说，无异于飞上枝头，一朝改变了命运。
换了别人，丁淑慧还真不乐意揽这个差事，家里的亲戚变着法让帮忙往文工团介绍人，她就不高兴弄，她就是觉得沈月亮长的好，如果随意嫁在乡下，倒是埋没了这份美貌和才气。
“我不是那么想。”
知道丁淑慧是一片好意，沈月亮也直言不讳。
“哦？”
丁淑慧讶异，觉得这姑娘可能没理解她的意思。
“咱们都是女同志，我就不绕圈子，你要是进了文工团到处演出，能见到不少高级军官。”
“我知道嫂子是一片好心，”沈月亮领情，不过她还是摇头，“你可能也发现了，我这人性格比较活泼跳脱些，部队太规矩的生活可能不适合我，而且，我并不想当军嫂。”
前面左拐就是食堂，过去还有台阶，沈月亮回头提醒林琴芬。
丁淑慧走到前面，看见食堂门口一声不响站着的人，也是吓了一跳。
“纪延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站这不出声？”
沈月亮闻声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
纪延川一步步走下台阶，停在她面前。
“你刚刚说你不想当军嫂？”
第39章 这就想把人带回家了
丁淑慧在旁边看的清楚，心头狠狠一跳，事情似乎不对劲啊。
这可不是纪延川第一次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
之前一次还能说是意外，这次人家小姑娘可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拿手抓过去的。
“月亮，”
林琴芬虽然知道对方是军人不会做乱来的事，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第一时间肯定还是担心女儿。
“没事，纪长官大概是想和我说说话，”
沈月亮虽然这么安慰着林琴芬，其实两条眉毛已经皱了起来。
她在这位长官手里也是碰过壁的，吃过尾气，被骂过，还滚下过山坡，这次又是被拽着走。
如果说之前还有理由，这次又是怎么了？
搞不懂。
纪延川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只要碰到沈月亮，他就患得患失，心情一会在天上一会又在地上，就在刚刚，他就从天上摔到了地上。
他把人拽着就走，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
林琴芬还是很担心，往前追了两步。
“嫂子，没事，”
丁淑慧一边安抚着林琴芬，一边暗恼纪延川不知道分寸给她惹事，当着人家亲妈的面就把人女儿带走，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给她搞事情呢！
“纪延川是我们部队最优秀的年轻军官，别看年纪轻，已经是副营长了，他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走，我陪你去食堂看看。”
连拖带拽的把林琴芬往食堂带，林琴芬对军人的感情是不一样，也知道女儿不会有事，这才放心跟着进去。
丁淑慧把人劝进食堂，又回头看了眼，心想着纪延川这家伙可千万别再搞出点什么事情来，这可是在部队呢，结果就是回头这么一看，意外看见另一个人。
食堂旁边的屋子就是医务室，孟瑶这会也在门口站着，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
丁淑慧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下好了，漂亮姑娘一下来两个，可别闹到最后再搞出点什么花边事情来。
她这边操碎了一颗老妈子心。
另一边。
纪延川颇有点不管不顾的念头。
军营是讲秩序讲纪律的地方，远处训练场还有人在训练，他一腔热血，带着人一路往后面走，最后停在一片小树林面前，说小树林也不恰当，就是有几排树，旁边还有一堵墙，再往后面去就是家属院。
他自己站定，然后把手松开。
终于得了自由，沈月亮低头去看，手腕已经红了一圈，这具身体皮肤白并且嫩，随便捏一两下都能红一块，更不提有人没控制好力度。
纪延川也看见了，顿时俊脸微烫。
他觉得自己根本就没用什么力，怎么会红成这样？
还是说女孩子都这么娇嫩？
沈月亮无奈揉着手腕，“纪长官，我再重复一次行不行，我不是你手底下的兵，我还是个女同志，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这都好几次了。
她都怀疑这位长官这性格将来真能找到对象？或者说他已经有对象的话，她对象能接受？
也不是，大概是看她不那么顺眼，所以才会凶。
如果是对象的话，指不定宠成什么样。
铁汉柔情么。
越是看起来森严禁欲的男人为了心爱的姑娘化成绕指柔，那多刺激。
“不是，”纪延川收回视线，长指似乎还残留着滑腻的触觉，他不自觉摩挲长指，“我是有问题想问你。”
“嗯，你问。”沈月亮说。
“为什么不想当军嫂？”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很好，看到她过来，两人还拍了照，虽然照片的意义不一样，但他知道自己内心很高兴，只不过在听到她说不想当军嫂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冷水。
天上地下，这种糟糕的感觉也只在面前这个人身上体会过。
沈月亮讶异，这算什么问题？
还值得他特意一问？
不想就是不想，就算这个时候军人地位高，那也不至于谁都想当军嫂吧！
可再看纪延川一脸较真，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你真想知道，那我可以说出很多个，比如军人很忙，假期很少，结婚的时候可能只能休几天假，今天还洞房花烛夜，没准半夜就接到紧急任务要离开；工作性质也危险，万一哪天就光荣了……当然，我希望所有军人都平平安安……”
“嫁人这种事一辈子一次，当然是想携手过一生，我不想遇到事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面对，一个人生活，怀孕了一个人去医院，生孩子是一个人，养孩子也是一个人，什么都是我一个人，那我还结什么婚！”
一股脑说完，她发现面前这位长官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月亮抿抿嘴，“我知道你是军人，当着你的面这么说不好，不过事实如此，我敬佩你们伟大，但我就想当个普通人。”
错了吗？
她的想法当然没错。
也许很多人都想嫁军人当军嫂，是为了生活有个保障。
但这些问题的确都是客观存在的，不能因为对方是军人，对方有津贴，说结婚就结婚了。
沈家还两个军人呢。
林琴芬嫁了沈四海，二十八岁就开始守寡，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当然，这是林琴芬的选择，她也不后悔，沈月亮无权去干涉。
但她也有做选择的机会。
两人之间一片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沈月亮怀疑自己这次大概率是把这位长官彻底得罪了。
因为纪延川的脸色很不好看。
远处，训练场上战士们还在训练着，后面不远的家属院，已经有人发现这边站着人，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
沈月亮无意被人当猴围观，“问题回答完毕，我可以走了吗？”
纪延川看着她转身，脑子里全是她刚刚说的话，他知道她说的一点都没错，他们这个工作就是这样，他不能改变，也无法狡辩。
但，还是想争取。
“如果，”
他突然开口，沈月亮本来已经转过身去，听到声音又回头。
纪延川看着她：“如果那个人是我呢？”
沈月亮怀疑今天的风太大，把她耳朵吹聋了。
可纪延川一反常态的强势，或者说他这个人骨子里本来就有强势的一面。
他握着肩膀把她转过身，两人是个面对面的姿势。
“做个自我介绍，我今年二十三，身高一米八六，体重一百六，身体健康无疾病，目前在部队是副营级别，如果结婚，家属可以随军不用两地分居，祖籍京市，家中略有薄产，如果你还想了解更多，等我休假带你回我家……”
第40章 男子汉大丈夫，看上了就抢
“纪长官，你看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突然这样……”
远处传来哨声，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纪延川知道这次太匆忙，准备的也不充分，他就是被她那句不想当军嫂的话刺激到了。
不过现在既然说了出来，心里那种七上八下的感觉反倒没了。
男子汉大丈夫，想要的就去争取就去抢。
“我知道有点突然，你回去之后好好考虑考虑。”
“不……”
“走吧，先吃饭，大家都还等着。”
纪延川强势的一面又开始展露出来了，一双漆黑的眸固执盯着她。
沈月亮有种感觉，现在是不是她说拒绝，他也不会听？
大部队开始走动，家属院那边也越来越热闹，再不走两人真要当猴子被人围观了，沈月亮妥协，率先转身。
纪延川看着她俏丽的背影，忍不住嘴角飞扬。
他还是笨，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也怪他之前没动过心，根本不知道自己抓心挠肺原来就是对人动心了。
不过现在好了。
一路往食堂走，沈月亮都能感觉一道灼灼的视线盯着自己，她好几次回头都对上纪延川热烈的眼神，她拿眼神瞪过去，他不痛不痒还对着她笑。
沈月亮：……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食堂，食堂那边大家都已经坐好了，苏秋云也过来了，正陪着林琴芬说话，三个女同志坐在一块，另一边则是秦志航和杨春江他们。
看见两人进来，几人同时看过来。
沈月亮笑笑，在林琴芬旁边坐下。
“纪延川，这里，”秦志航拍拍身边空的座位。
纪延川看都没看，直接在沈月亮旁边坐下。
秦志航：……
不是，他就是离开没到半小时，所以，他是错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沈月亮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镇定。
结果一抬头就看见饭桌上几人齐刷刷盯着她，眼神都充满好奇求知欲，就连林琴芬也是一副有话要问的表情。
好了，这下直接是大型尴尬现场了。
沈月亮干脆谁都不看，看起部队食堂的环境，她还是第一次在部队食堂用餐，听说部队里炊事班的战士都有强迫症，就连鸡蛋土豆都要一个个排成队，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
她们这边也看不到后厨的环境，倒是能看见战士们排排坐吃饭。
“好奇的话，等吃过饭我带你参观食堂，后厨也能进去。”耳边突然传来纪延川压低的声音。
沈月亮：“我就是随便看看。”
“嗯，我知道，不过我希望你能多看看，部队的人都很可爱，炊事班的士兵做的饭也很好吃，”想到什么，纪延川又飞快补充一句，“不过没你做的好吃。”
沈月亮：“你又没吃过我做的饭。”
她可是记得他不吃辣，上次她做的剁椒鱼头和酸菜鱼他一筷子都没碰，全程就是坐在那边，不知道多倨傲高高在上，一副看不上她做的菜的模样。
纪延川盯着她，“所以，你下次要做饭给我吃？”
沈月亮怒而抬头，“我什么时候说过？”
她眼睛亮，腮帮子鼓起来像小金鱼，纪延川觉得手又痒了，忍着戳戳她面颊的冲动。
“那我做，我做饭的手艺还不错，礼拜天你来家属院，我去抓鱼做给你吃。”
她什么时候说过礼拜天要来？
沈月亮决定不理他，侧过头和身边的林琴芬说话。
纪延川看着她漂亮的侧脸，决定暂时放她一马。
“妈，怎么没看见石头他们，”几个小朋友都是她带来的，她还要负责把人好好带回去。
丁淑慧解释：“哦，老宋带着他们去参观了，说是兵娃娃要从小培养，让他们提前了解部队军营，没准将来还能给部队招几个兵。”
果然没一会，宋政委领着排成队的小屁孩们过来了，一看这边一桌人不少，干脆把小朋友们安排在另外一桌，沈月亮知道石头是个机灵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
很快饭菜上桌，部队小食堂特意做的炒菜，卖相不算好，但胜在份量足，味道也很不错。
沈月亮吃了块炒鸡蛋，觉得挺好吃，再想去夹菜时，一块肘子突然出现在她碗里。
“尝尝这道红烧肘子，炊事班李班长的拿手好菜，”纪延川看着她。
沈月亮看着碗里的肘子，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一桌人都看着呢，她懊恼的咬唇，趁着没人注意，在桌底下踩了某人一脚。
纪延川面不改色，眉头都没动一下，甚至嘴角还扬起笑。
至于桌上其他人，这会全程都把自己当瞎子，也不是他们想当瞎子，是有人把他们当瞎子。
到这一步，某些人的心思简直就是藏都不藏了，完全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也因为某人不停的夹菜，沈月亮吃了有生以来最尴尬的一顿饭，几乎都不敢抬头看别人的眼神，差点就想把头埋进饭碗里得了。
这叫什么事。
等吃晚饭，沈月亮也觉得在这边待不下去了，她现在就想先把林琴芬还有石头他们送回去，然后再和纪延川好好谈一谈，她真没这想法，他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而且，她都不明白纪延川怎么可能喜欢她。
就挺离谱。
一行人往外走，沈月亮和几人道别，“那我们先走，这次打扰你们了。”
丁淑慧他们都说没有，宋政委也走了过来，部队生活枯燥，说实话，这样的惊喜有时候还真是惊喜，估计不到下午部队就要传开，这姑娘能想到这点子，他也觉得有意思。
“以后有机会经常过来。”
沈月亮啊的一声，“长官的意思是一面锦旗不够，还要多送几面吗？”
宋政委大笑出声，“你这个女同志，不去话剧团都是浪费了天赋。”
一会文工团，一会话剧团，听起来还真不错。
不过沈月亮是真没这个打算，真要到了部队入职，同样的她也没自由了。
她如今做衣服赚的不比一般工人少，关键时间自由，还能再找些其他赚钱的门路，而且她已经有了想法，回去之后就打算安排起来。
第41章 你别这样
林琴内心很挣扎。
其实从她跟着来部队就有这个念头，一直压着，她知道不应该用私事麻烦别人，这些年她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有困难自己能扛就扛着。
不给别人添麻烦，不给部队添麻烦，也是不给自己添麻烦。
可是，有件事在她心里记挂了整整十六年。
她男人死的时候尸骨都没找到一根，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来等她也走了，两人合葬，她就和几件破衣服葬在一块算怎么回事？
这些年她也托人想办法，可惜一直都没消息，现在人在部队，她就想起这件事，也想拜托这些长官帮帮忙，可又想着十几年了，还能找到什么？
不过都是她的妄想痴念罢了。
“没事，咱们走吧。”
她率先往外走，沈月亮看出她有心事，不过她既然不肯说，这边地点也不合适，不如等回去之后再问问吧，心里总憋着事对身体也不好。
一行人往外走，丁淑慧和苏秋云把他们送到门口，沈月亮让她们别送了，两人又让她经常过来玩，沈月亮也没想真的说不来往，一口答应下来。
纪延川领了宋政委的命令把他们安全送回家，这会已经开着吉普车等到门口。
只不过等人真的到了才发现尴尬了。
一辆吉普车，但沈月亮他们有七个人，还有一辆自行车。
“所以，纪长官，你倒是要怎么用一辆吉普车把我们七个人还有自行车都带回去？”沈月亮挑眉，饶有兴致的问。
纪延川咬牙，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他不如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没事，宋政委交代我把你们安全送到家，没说一定要用车子送，我陪你们一起走。”
所以现在的画面就是，林琴芬带着石头他们五个走在前面。
沈月亮落在后面，旁边还跟着一个推自行车的纪延川。
她是想自己推的，没争过。
两人落后了大部队一段距离，这倒是她故意的，这样一来，一会两人说话的时候就没其他人听见，更方便，而且，有些话她必须还是要说清楚的。
看时机差不多，她也不再磨蹭。
“纪长官，刚刚没来及把话说清楚，现在说也不迟，我真没那个意思，所以你也别这样。”
纪延川已经料到这个结局，所以并不意外，“你先回答我两个问题。”
回答问题应该可以，沈月亮的想的是以后没准还会遇见，如果能不撕破脸是最好的。
她点头，“嗯，你问吧。”
说着话，她继续往前走，没想到胳膊突然被握住，这一次他应该是吸取经验力气没那么大，不过就算这样，在男女力量的绝对差距前面，她还是挣不开。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纪延川一脸认真，显然是不愿意让步，她只能抬头，目光慢慢落向他的脸。
不用说这当然是一张长的极俊并且几乎是无可挑剔的俊脸，轮廓分明，五官硬朗，标准的硬汉形象，并且还没那么糙，大概是出身好的缘故，举手投足其实还隐约带着几分贵气。
还别说，与生俱来的气质这种东西和家庭出身关系真的很大，家世好的确是能看出来的。
纪延川这样要求她，自己也同样，一双眼直接盯着沈月亮漂亮的杏眼，像是要确定她说的都是真话。
“第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没有定亲？”
沈月亮是想摇头来着，后来想着正好能趁机打消他的念头，便说：“现在没有，但我被退过亲。”
退过亲三个字还是很值得琢磨的，发散思维可以联想到许多。
再则，这个年代风气保守，就算是普通人家挑媳妇，也要多方打听女同志的情况，听说退过亲那就不讨喜，更不用说纪延川这种家世能力都挺好的人。
说直白一点，他这条件，什么好姑娘找不着。
所以，听到这里他就应该放弃才对。
本来么，她也不认为纪延川对她有多深的感情，大概就是那么点朦胧的好感，一盆凉水一泼就该灭了。
“嗯，虽然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我感谢他有眼无珠。”
沈月亮：？？？
纪延川接着问：“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正在相处的对象？”
肯定是没有了，沈月亮对着这双眼睛这张脸，没有撒谎的底气，只能继续摇头，毕竟以纪延川较真的性格，万一问她对象是谁，还要看看之类的，她难道给他表演一个大变活人？
“没有。”
“第三个问题，”
“你刚刚说了就两个问题，”她抗议。
不用说，抗议无效，不过纪延川很大方的给了她一个解释：“刚刚算错了，其实有三个问题，保证是最后一个，那你有中意的男同志吗？”
这算是她的隐私了吧，沈月亮突然不想回答了，抬眼瞪她，又是这么气鼓鼓小金鱼似的表情，还是一条漂亮又可爱的小金鱼。
纪延川这一次没再克制，飞快在她脸颊碰了碰，果然如他想象中又软又嫩。
一触即离，让沈月亮想生气都没办法，只能更生气的瞪他。
“我明白了，这是没有的意思。”
沈月亮转开脸，不想理他了。
是她小瞧了他，能当上军官的肯定不是头脑简单的人，明显很擅长扮猪吃老虎，还会设陷阱套她的话。
纪延川看着表情变化活泼的她，心情颇好的扬了扬嘴角，不疾不徐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跟，趁机好好打量她的背影，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又新奇又陌生。
好像真的是那种……
希望这条路永远看不到终点，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不过他还有话要说，所以在安静走了几分钟之后，纪延川推着自行车一阵小跑，又追上她。
沈月亮都快赶上前面走路的林琴芬他们了，又被拦住。
“现在轮到我回答你的问题。”
沈月亮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我没什么想问。”
“那我就自己说。”纪延川认定目标不退让，“也是三个问题，前两个都是没有，但最后一个我的答案和你不一样。”
所以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
沈月亮发现自己这么想时，赶紧掐住打断。
纪延川像是知道她的想法，停顿片刻，声音含笑，“我有中意的姑娘，正在努力追求她。”
第42章 喊我小纪就行，关键这也不小啊
一行人到了青河大队。
纪延川也知道适可而止，把人逼的太紧人跑了可怎么办，所以他站在院子外并没有再进去。
“我先走了。”他看着沈月亮说。
沈月亮点头，也不看他。
反正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纪延川又和林翠芬客气的打了招呼。
“长官你慢走。”林琴芬也客客气气的。
纪延川道：“不用这么客气，你喊我小纪就行。”
林琴芬看着比她整整高出一个脑袋的大男人，这声小纪真是喊不出口啊。
“没关系，等以后习惯就好了。”
纪延川贴心的说，离开之前还帮忙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又看了沈月亮一会，这才告辞。
沈月亮眼睛看向别处。
她觉得不自在，很不自在。
“是上次那位军官？”何凤英不知道看见了多少，这个时候凑过来，上下打量沈月亮，“看不出，你倒是个本事的，刚被罗家退了亲，转头就巴结上部队的军官，人家知道你被退过亲还会要你？”
沈月亮心里一直憋着气呢，她尊重她哥的决定，但其实并不认同，这会看见何凤英也烦。
“人家看不上我难道看上你？”
何凤英脸色一变，“你对我什么态度，你可别忘了我是你舅妈，我这么说还不是为了你好，人家就是玩玩你，还真以为能把你娶回去当军官夫人，做梦吧你！”
沈月亮也火了，“对，我就要当军官夫人，气死你拉倒！”
其实没有，可她现在看见何凤英真的太糟心了，能爽一时是一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何凤英果然气的脸色铁青。
沈月亮的确爽了，拉着林琴芬进去屋里，直接就把院门关上了，眼不见心不烦。
其实她还有个想法整整何凤英的，只不过多少有点缺德，所以还没下定决心，不过现在觉得，吓吓她也好，有些人实在是太讨厌。
老沈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沈月亮伸手一推门就开了。
屋里边，何二红正把着桌子吃午饭，听见声音唰的一下站起来。
“我……你们都没回来，我就是太饿了，所以弄了点粥吃。”
桌子上没别的菜，就一个碗，碗里面是小半碗稀粥，白米掺了玉米面煮的。
自从小产之后，沈向北早就离开家里回去部队，何二红身上不爽利一直在屋里没出来，不过林琴芬也不是个刻薄的，一天三顿还是给她送了吃的。
今天是家里没人，何二红又是吃惯了的，这才忍不住偷偷跑出来弄点吃的。
沈月亮目光从那碗稀粥挪开，虽然不知道她哥打的什么主意，但人肯定不能饿死在他们家。
“吃你的。”
虽然语气不好，但何二红还是很感激的点点头，又朝林琴芬看了眼，然后扭着手指，“等我身体好了之后，我就去上工挣工分，我保证会好好干，以前我在家里也是什么都会干的，一天就能挣十个工分。”
以前挣十个工分，到了他们家一个不挣。
这人真的是……
沈月亮都不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不知道我哥和你说了什么，但以后你再和你姑妈合伙算计我们，那你就滚蛋。”
何二红连忙摇头说不会，“我不会了，他们要把我嫁给比我大几十岁的老男人，我不想被赶回去，”
说着话，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泪突然哗哗的，然后直接就跪下了。
沈月亮及时往旁边躲开，这玩意折寿！
林琴芬一惊，“你这又是干什么？向北都没说要和你离婚，你还想怎么样？”
何二红拉着林琴芬的衣摆，短短几天人瘦了不少，脸色也差，“其实向北从来就没碰过我，我们没在一起过，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没赶我走，我知道我蠢，但我看得出来，向北他不想和我过日子，我、我就是想求求你们，先让我留在你们家，我不想被赶回何家，他们要把我卖给死了老婆的老鳏夫。”
其实她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可在沈家总比回老何家好，老何家哪里还有她的地方，连个房间都没有，兴许她努力攒些钱，还能给自己找另外一条出路。
林琴芬也不喜欢何二红，但既然是儿子的意思，她也先紧着就是了，反正一年也这么过来了。
“行了，你起来吧，以后你自己看着办。”
何二红飞快抹了把眼泪，把粥喝完，跑去厨房还把碗刷了，又跑回堂屋，“我，过几天我就下地挣工分，你们说话吧，我不偷听，我回自己那屋。”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沈月亮和林琴芬面面相觑，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不知道你哥到底怎么想，我总觉得事情好像没这么简单。”
林琴芬想起儿子离开时的目光，总觉得他眼睛里藏着东西，像是突然冒出了不该有的野心。
沈月亮那真是爱莫能助了，本来按照书里的剧情，他们全家死的死，没死的也没活的多好，毕竟就是出场没几章的炮灰角色，所以现在发生的事都是她不知道的，也不是她能堤防或者操控的。
不过……
她哥应该不会做蠢事吧？
沈月亮这么想着，到底离的远，也没有其他办法。
只能等做了肉干寄过去之后顺便再给她哥写封信问问情况。
“妈，我看你在部队盯着宋政委看，以前你可从来不会这样盯着别人，是怎么了？”
林琴芬在长凳坐下，看着已经长成大姑娘的女儿，语气中还是颇有遗憾，“是你爸遗骸的事，这不是一直没找到遗骸，如今罗胜利的大伯都要回葬回老家落叶归根了，你爸……”
沈月亮不由说：“那你怎么不说，爸牺牲的英勇，宋政委他们肯定会帮这个忙的，要不，我下次碰到丁嫂子和她提一声。”
再不然找纪延川也行，他是京市过来的应该更有办法，撇去他对自己那点微妙的感觉，不谈私人交情，沈父是为国捐躯的，家属想找回遗骸，纪延川是个军人，能帮忙肯定会帮。
其他不说，她对纪延川的人品是很信任的。
“本来也是想说的，只不过，我怕最后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女儿大了，林琴芬想着有些事让她知道也无妨，还能让女儿也给她拿拿主意。
第43章 被泼半桶粪，竟然认识大人物
其实沈四海牺牲最初那几年，是有同志来家里看望过她们的，还说每个月有两块钱的抚恤，当时林琴芬信以为真就把钱收下了，每个月两块钱，也够一双儿女填饱肚子。
这钱她断断续续一直拿了好几年，直到某天她在自留地干活，有个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找上门，指着她骂，说她下贱不要脸，带着俩孩子还不忘勾搭男人。
不由分说就往她身上泼了半桶大粪。
她当时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根本没有什么一个月两块钱的抚恤金，当时的抚恤金一次就发放了。
那每个月两块钱都是赵干部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从每个月的工资里省下来的，时间一长事情被他家里的媳妇知道就闹上了，老妇人就是那位赵干部的妈，就是特意找上门找她算账来了。
林琴芬既然知道这事，哪里还会收下这钱。
当时她手头也实在没什么钱，卖了粮食又向大姐还有弟弟家里都借了钱，还是没凑够，就跟着其他村的人一道去县城偷偷卖了一次血，凑够钱还给了赵家。
“难怪我记得小时候咱们家会有一个很好的叔叔来看我们。”沈月亮也朦胧有些印象。
林翠芬点头：“嗯，赵干部是个好人，后面知道之后跟我道歉还要把钱还给我，那我怎么能收，这钱是他自己的，他之后也说有什么事就找他帮忙，我别的没求，就想他帮忙打听你爸遗骸的事，不过一直也没什么消息。”
沈月亮也知道，沈母最是个心善要强的。
“妈，我想抱抱你。”
她扑到林琴芬怀里，林琴芬还挺惊讶，女儿这么大了还要抱，她也挺不好意思。
“好了，都过去的事了，妈不难过，再说了，妈不是有你哥和你。”
沈月亮把头埋在林琴芬怀里胡乱蹭了蹭，“嗯，我努力赚钱，给你换大房子住，出门就坐小汽车，钱多的随便花！”
“哈哈，”
林琴芬没忍住笑，大房子小汽车还有钱随便花这种事她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
不过既然是女儿一片孝心，她笑纳就是了，“好，那妈可就等着享福了。”
笑完，林琴芬摸摸女儿的头，“其实妈把这件事告诉你，也是想让你替妈拿个主意，就之前我说过找份工作的事，你说妈再去找赵干部帮这个忙，会不会很过分？”
沈月亮爽快摇头，“不过分，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只要以后拿到工作之后你好好做就是了。”
“好，那就听我姑娘的，咱们明天就去。”
人都是有脾气的，一再的被欺负，林琴芬也不愿意再忍，她没给部队添过任何麻烦，就这么一次。
何况，最近为了罗胜利大伯下葬的事，大家暂时都放下地里的活，修路除草，她再软弱，罗家那边单方面退了亲事，她也不想去凑罗家的热闹。
这几天连工分都不乐意挣。
说要出门，母女二人也不耽误。
沈月亮是本来就要出门，她要给她哥寄肉干，所以要去买肉，还要做连衣裙，那就是要去供销社，正好这个赵干部也是住在县城，刚好顺路。
到第二天，林琴芬也换上了齐整的打扮。
一件灰色的衬衣，裤子还是黑色，布鞋，虽然朴素，但都洗的很干净，齐耳根的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手里拎着一个布袋。
“咱们走吧。”
“妈，我骑自行车带你到镇上。”
本来也不是不能骑去县城，不过路太远，她自己骑还行，带着人就真的太累了。
林琴芬摸摸自行车，“不知道学自行车难不难，不然的话，下次我也学会，以后出门我就能带你。”
“不难，等回来我教你。”
林琴芬本来年纪就轻，学东西还是很快的，在沈月亮看来，虽然林琴芬守寡，但守寡不代表要完全把自己关在家里，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丰富多彩的。
没有男人一样潇洒。
沈月亮骑上自行车带着林琴芬沿着青河大队蜿蜒的小路出村。
这个时间点，村里人都在干活，铺路除草，看见这一幕也是纷纷抬起头去看。
“可别说，沈家的姑娘那是真能干，瞧瞧连自行车都会骑，还带着她妈。”
“切，一个寡妇不在家待着，穿的花枝招展往外走，肯定又是去勾野男人，”钱大娘一脸尖酸的说。
“你不会说话就闭上嘴，”黄秀华直接把一堆干草全扔钱大娘脚边，“寡妇咋了，寡妇就不要过日子了，寡妇就该待在家里等着喝西北风还是饿死！”
“一个个都是嘴上功夫厉害，轮到你们遇到林琴芬那点事，你们一个个早把自己吊死了，瞧着吧，人家将来日子好着呢！”
黄秀华就看不惯这帮嘴碎的，她要是遇到林琴芬那点事，都不一定能有林琴芬那么坚强，她就乐意看见林琴芬一家人日子过好！
她毕竟是村长媳妇，身份压着，其他人都不敢说什么。
何凤英也在人堆里边，她对黄秀华的话可是一点都不赞同的，但她不会当面和黄秀华唱反调，因为她早就相中了黄秀华的儿子陈照当女婿。
眼看着女儿林燕今年也十八了，何凤英正谋算着怎么让女儿顺利嫁给陈照。
村里的口角就和沈月亮母女无关了，两人到镇上把自行车停在供销社前面，上了锁，然后又搭班车去县城。
“妈，你有那个赵干部的地址吗？”
林琴芬说：“有的，你看。”
地址写在一张纸上，字迹已经泛黄，一看就是年代久远，沈月亮也不确定人家有没有搬家，不过反正来都来了，两人一路找又问了人，终于在一条河边找到了地方。
是一栋两层的青砖房子，这边几栋房子也都是这样的风格。
沈月亮敲了门，没人过来开，倒是斜对面一户人家的后门打开，探出一张圆圆的脸。
“陶圆圆？”
“沈月亮？”
可不是巧了，没想到陶圆圆家就在这，有熟人好办事。
“这是我妈妈，我们来这边找个人，一个姓赵的干部，以前就住在这里，你认识吗？他现在还住不住在这？”
陶圆圆笑着，看了眼旁边的屋子，“你们说的该不会是我舅舅吧，赵正军是不是？”
“对，是叫这个名字。”听见这个名，林琴芬就知道没找错。
没想到陶圆圆笑着说：“那就没错了，不过我舅舅现在不是什么干部啦，也不能这么说，是我舅舅升官了，现在别人都叫他书记，他是咱们县委的副书记。”
沈月亮手里还捏着那张字迹模糊的纸条，默默攥了攥。
所以，她妈这算不算深藏不露，竟然还认识这么大的官？
第44章 有大腿抱一条是一条
不过看林琴芬也是一脸迷茫，显然也不知道十几年过去，赵干部已经成了赵书记。
这官升的是不小，就是不知道还肯不肯帮她们的忙。
沈月亮默默想着，不过半个小时之后她就被打脸了，这位赵书记是个清瘦的身材，穿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衬衣，同色裤子，长脸，没有上位者盛气凌人的气势，反倒有股子儒雅的和气。
“林琴芬同志？”
“赵干部。”
林琴芬声音有些磕磕绊绊，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难免惶恐。
见状，沈月亮不着痕迹站到她身边，脸上挂着得体大方的笑，“赵书记好，我是林琴芬同志的女儿沈月亮，这次和我妈冒昧来访，多有打扰。”
赵正军打量着沈月亮，“我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小，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我去你家，你还抓着我的裤腿喊我爹。”
这就是年少无知黑历史了。
沈月亮汗颜：“我小时候不懂事，赵书记你大人大量。”
“无妨，无妨，”赵正军摆摆手，再次看了看两人，一晃十几年过去，时间久的也让他生出感慨，“不用这么见外，喊我赵叔就行，屋里坐。”
陶圆圆也在旁边，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对自家舅舅这两个来访者好奇的不得了。
沈月亮从她旁边走过，碰碰她的胳膊，“眼珠子掉地上了。”
“啊？哪里？”
等陶圆圆在地上找了一圈才反应过来沈月亮是在笑她，顿时跺了跺脚。
可再看过去，沈月亮早就进去屋里了，她实在好奇的厉害，可也不敢偷听，只能压住好奇先回家。
屋子里边摆设简单整齐，一张八仙桌，墙上挂了一副对联，靠墙摆着一张长岸，放着几本书。
让她们坐，赵正军去了后边厨房泡茶。
林琴芬拍着心口，“没想到这么多年没见，赵干部官升的这样快。”
沈月亮心态好，“来都来了，看看再说，而且我觉得赵书记不像是个会刁难人的。”
何止不会刁难人，赵正军态度简直是很客气，给两人端来了茶，又坐下细细询问两人此行的目的，沈月亮看着他都有种感觉，看吧，真正当大官的行事都是不显山不露水，春风化雨的。
只有那些不好的官才会小人得势，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林琴芬依然有些拘谨，她一个村妇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见到这么大的官少不了紧张。
好在沈月亮在旁边，她看着女儿鼓起勇气，“是工作的事，我知道这么说不合适，不过就是想找你问问，能不能帮我安排一份工作，我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做做打扫工作或者厨房的活……”
这是母女二人在来的路上就商量过的。
太热门或者需要技术的岗位林琴芬也干不来，其实沈月亮是觉得厨房挺好的，门槛低，不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林琴芬在家里也是做惯了活的，上手容易。
而且将来的趋势食堂都是承包制，林琴芬现在先把位置占着，一旦有机会就把食堂承包下来。
不说发大财，发点小财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林琴芬谁也不用靠，凭自己就能实现财富自由，那才是真的潇洒。
问出话，林琴芬也觉得自己脸皮挺厚，所以紧张的攥着手。
赵正军显然注意到了，“林同志你别紧张，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我会尽量帮你安排，正好我过些日子要去你们青河大队，到时候我再把消息带给你。”
“谢谢赵书记。”
看林琴芬实在太紧张，沈月亮就多说些话，反正她脸皮厚。
不过她这脸皮厚落在赵正军眼里就是这姑娘落落大方还不怯场，要知道以他的身份不知道的还好，一旦知道了大家见着他难免拘谨。
县委大楼那边那些刚入职的女同志见着他更是怕的发抖，大约也是这样，反倒衬的沈月亮大方得体，不像是乡下出来的姑娘。
“小沈同志这性格不错，以后要多照顾着点你妈，对了，你应该也快二十了，工作安排的怎么样？”
沈月亮觉得自己最近还挺走运。
丁嫂子想让她去文工团，宋政委说她适合文工团，这又来一个赵书记似乎也想给她安排工作。
如果她有几十个分身就好了，每一个都能独立帮她赚钱，然后她这个真身只要躺平数钱。
这日子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赵叔你的权利还是留着帮老百姓办实事吧，我的工作问题自己能解决。”
沈月亮是认真考虑过的，就算是人情，那也要适可而止，不能真的逮着一只羊就使劲薅羊毛。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没准以后还有更要紧的事能找这位赵书记帮忙，沈月亮还是很现实的，这交情她也想攀，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急功近利就让人讨厌了。
赵正军果真没再提这事，但眼里多了抹赞赏，等两人离开时，还给她们拿了两盒糕点。
沈月亮接过糕点，不是那么确定的说：“谢谢赵叔，这次我们来的急没带什么东西，下回我来县城给你带我们从山里摘的山货，尝尝鲜。”
“好。”赵正军说。
沈月亮于是懂了，这位赵书记虽然升官了，但始终还是那个心善的人，也不排斥和她们来往。
当然，这种走动也不能太频繁，她估摸着也就是逢年过节送个节礼，不能太贵重，拿些乡下的山货特产就好，既能保持来往，又不至于落人口实。
从赵家出来，林琴芬依然还有些后怕，再看沈月亮一点不露怯，“月亮，你不怕吗？”
沈月亮道：“怕什么，我又没杀人放火，而且我看赵书记是个挺不错的人，不过咱们也不能经常找他，倒是这次给你安排工作的事应该没问题，走，今天高兴，咱们先去供销社买东西，然后去国营饭店吃饭。”
有了高兴事就该庆祝，有时候生活还是需要点仪式感。
到了供销社，沈月亮先挑中一块花色浅料子柔软的花布，这是之前答应帮他哥战友妹妹做的裙子，挑完，她又让售货员拿另外两块布给她看。
“妈，给你也做两身衣服上班穿。”
“我家里有衣服，你别都给我们买，也给自己扯布做身衣服。”这么好的布，林琴芬不舍得。
沈月亮摸着布，在厨房干活不用穿的特别好看，料子结实耐用就好，听到林琴芬的话，她随口就说：“不用，我长的漂亮，披着麻袋也好看。”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供销社还有不少人闻言看过来，发现她的确是长的漂亮，顿时大家都笑笑。
不过也有例外，一片和谐的笑声中突然响起一道刻薄的话音。
“幸亏不是我女儿，真不要脸！”
第45章 两人注定是要当夫妻的
沈月亮抬眼看过去。
对方是个女同志，年纪大概和林琴芬差不多，但保养的好很多，一副城里人的打扮，穿着的确良衬衣，一双皮鞋，肩膀还背着皮包。
她上下打量沈月亮母女，一丝极浅的轻蔑在她眼底滑过。
显然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来的高贵物种。
“奇怪，好好的地方怎么有狗叫。”
“你骂谁是狗？”
沈月亮笑，“谁接话谁是狗！”
对方噎住，一张脸拉的老长。
沈月亮也无意纠缠，对着售货员说：“就要这三块布，帮我包起来。”
“等等，”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摁住那块淡粉色的花布，“这块花布我看上了，卖给我。”
售货员知道沈月亮和陶圆圆关系好，况且沈月亮长的漂亮讨喜，也是有心帮她，转身去货架上面找，“这个花色好像没有了，就剩下最后这么一块，要不你看看其他花色？”
“我就要她手里这一块。”女人抓着花布不放，轻蔑的看着沈月亮，“我出双倍价钱。”
沈月亮：……
她一直以为这种傻子只存在于传说中，没想到现实还能遇到，正想着要不要干脆把价钱再抬一抬，卖出去之后和售货员商量一下，多卖出的钱两人对半分，赚上一笔。
“妈，你干什么呢？”
这次是个年轻的声音，沈月亮听着觉得眼熟，回头去看竟然又看到了那个漂亮姑娘。
孟瑶落后一步进来，也没想到短短几分钟又和人争吵上了，赶紧走进来，看见沈月亮时，连她也觉得意外，抿抿嘴。
“没想到又遇见了。”
沈月亮也不得不感叹一句缘分真奇妙，“是你啊，”
孟瑶点头。
沈月亮看着花布，又看了看孟瑶和那女人，两人眉毛眼睛很像，看来是母女没错了，她对孟瑶印象真的挺好，就是这位女士……
“妈，我和沈月亮认识，这块布是她先看上的，你不能和她抢，另外买一块吧，我给你买。”孟瑶虽然刚刚没走进来，但也听到了她妈叶玉梅的话，反正她是不赞同她妈的行为。
叶玉梅鼻子里出气，不情愿。
沈月亮是真见不得她这趾高气昂的模样，不过想起之前自行车的事算是她欠孟瑶一次。
“你们买吧，我另外挑一块就是了。”
让售货员把旁边另一匹白底青色的布拿给她看，她摸着料子很柔软，也不想再耽误工夫，直接要了这一块，让售货员帮忙包起来付了钱。
“妈，我们走吧。”
两人前脚走出供销社，叶玉梅哼的一声，“便宜她们了，要不是看在你和她们认识的份上，我肯定要好好教育这两个土包子。”
“妈！”孟瑶一脸无奈。
有时候她也受不了她妈这性格，可人是她亲妈，她还能怎么办？就是没想到躲到这么远，她妈还能找过来。
另一边。
沈月亮拿着买好的布，反正三块布她都挺满意。
林琴芬接过放在她的布袋里，“刚刚那个女同志说话真难听。”
“嗯，估计不是咱们这小地方的人，穿的挺洋气，家里条件应该不错，不过她女儿性格挺好，我之前遇到过两次，就那辆自行车还是她让给我的，所以我还她一个人情。”
沈月亮往国营饭店的方向看，她没手表不知道时间，只能凭感觉估计。
看来还是要买块手表才行，不然时间只能猜，也麻烦。
林琴芬点点头，“那倒是应该的。”
“嗯，不提这些扫兴的事，咱们先去国营饭店。”
她一会还要去买肉，那么多肉就不指望去正规肉铺了，就算她哥给了她一些肉票，也买不到这么多肉，只能继续走老路子，去黑市碰碰运气。
不过那么多肉拎在袋子里太招摇，所以还是先吃饭好了，吃完饭再去买。
两人往国营饭店走。
沈月亮想到什么，突然眉头一拧。
“怎么了？”林琴芬看她不往前走，问道。
沈月亮歪了歪头，“奇怪，我记得从来没对那姑娘说过我的名字，她怎么知道我叫沈月亮？”
……
孟瑶对沈月亮印象深刻。
之前遇到过两回不说，在部队里，她也是看见了沈月亮的。
那之后部队里就传开了，有个美女老乡来部队送锦旗，长的特别漂亮，而且好像和纪营关系匪浅。
也是传开之后，她知道了那个姑娘的名字，叫沈月亮。
人长的漂亮，名字也好听。
“孟瑶，孟瑶，你想什么呢，”叶玉梅喊了好几声见女儿不答应，干脆拿手在她面前晃，“我和你说那么多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见？”
孟瑶回神，目光对上叶玉梅一张保养不错的面庞，“你说什么？”
叶玉梅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的脑门，“我的傻姑娘，你可上点心，我问你来了部队这么久，你和徐医生的儿子处的怎么样了？”
孟瑶咬唇，脑海里想到的正是那一日纪延川拽着沈月亮的手，旁若无人穿过大半个营区。
“你说你，”
叶玉梅一看女儿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真是急的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纪延川什么出身，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接近他，你怎么就……你说你学医术有什么用，如果能嫁给纪延川，你要什么没有？”
那可是纪延川。
撇开纪家先不提，京市谁不知道徐家，当家人徐老是德高望重立过大功的老首长，儿子女儿个个出息。
纪延川的妈妈正是徐老最小的女儿，如今是京市最好医院的院长。
叶玉梅正好也是那个医院的护士，知道女儿申请去地方部队支援，还碰巧就是徐医生儿子所在的部队。
她就去拜托徐医生让她儿子稍微关照她女儿。
关照这两个字本身就很玄乎，她女儿长的好，人聪明学了一手好医术，当然是很优秀的。
两个年轻人都是土生土长京市长大的，又同时在异乡，年纪也相当，这叫什么？
这就是缘分。
两人注定是要当夫妻的。
脑袋被戳了好几次，孟瑶也被戳出火气来了，“我觉得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吧，纪延川他应该有喜欢的姑娘了。”
叶玉梅先是一愣，随即嗤的一声，“这种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姑娘，多半是乡下姑娘不要脸主动往上凑，也是，纪延川的身份摆在那，我告诉你，没用，纪延川家里不会答应他娶个一无是处的乡下土包子。”
第46章 我已经有喜欢的姑娘了，勿扰
叶玉梅这一趟就是特意来看女儿的，一来一回其实也待不了几天，所以在县城买了布之后，两人就直接去孟瑶那了。
刚把行李放下，叶玉梅从行李袋里翻出两包京市带来的糕点，“赶紧的，趁着这会傍晚休息，他们部队的人应该都在吃晚饭，你带我去见见纪延川，我把这些特产带给他。”
孟瑶心里并不愿意，“要去你去。”
她来这么久，多少对纪延川还是有些了解的，那人对谁都一个态度，冷冰冰的，公事还好，私事免谈。
“我说你怎么回事，我大老远从京市跑来这里还不是为了你，你妈我运气好遇到你荣叔，将来老了能靠你荣叔还有你弟，你爸早没了，孟家又不管你，除了我还有谁替你操心张罗？”
叶玉梅噼里啪啦一顿说。
她也不是个运气好的，前面一个男人是病死的，欠了一屁股的债差点把她也拖死。
好在那时候她在医院当杂工，后面认识了在医院养伤的荣海，荣海脑袋受了重创，她费心照顾一个多月，后面荣海出院之后，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她的日子才算是好过起来。
正因为吃过苦，她算是看明白了，女人哪……什么能干本事都是假的。
投胎好是真的，如果投胎不好，那就嫁个好男人。
孟瑶没办法，还是被叶玉梅拉着出去了。
本来她也要去食堂吃饭，两人这个时候过去，正好大家都吃过晚饭，士兵们列队回宿舍。
纪延川和秦志航一块往外走。
“再过两天就是礼拜天了，我可听有人说要去抓鱼……”秦志航如今是看明白了，他这好兄弟分明就是一脚踏了下去，还是泥足深陷，“可惜，这次轮到你值班，不能出营地。”
他这分明是幸灾乐祸了。
纪延川正烦这事，算起来他已经快四天没见到人。
好不容易熬到礼拜天还排了他值班，他虽然很想见沈月亮，但工作一样不能耽误。
“不想挨打就把嘴闭上！”
秦志航正想再调侃几句，眼睛一扫注意到有人盯着他们，顿时把嘴闭上。
纪延川也注意到了，他对视线本来就敏感，有人这么盯着他，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皱眉看过去，一个是孟瑶，另外一个女人不认识，不过也是那个不认识的女人看着他突然笑的像朵花一样。
“纪营你好，我是孟瑶的母亲，是这样，我和你母亲徐医生在同一间医院……这不是我们家孟瑶在这里工作，多亏你照顾，我从京市带了两盒糕点过来，你离家这么久肯定想吃了吧。”
说着，她把糕点递过去。
纪延川垂眸看一眼，目光重新落向叶玉梅，然后又是孟瑶。
对上他冷漠嘲讽的视线，孟瑶整个人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好像心里那点龌龊的思想就被看透了，顿时羞愧的不行。
纪延川的确看明白了，他这么多年没喜欢过人。
但他家世地位摆在这边，从小到大看多了各种谄媚讨好之人，正因为厌烦了，所以才干脆进了部队，既是热爱这个职业，也图个清静没那么多事。
因此……叶玉梅那点心思他门清。
“我妈从没和我提过有你这个同事，我也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
这话说的就是相当不留情了，就算是普通人，那也还要讲究一个客气，伸手不打笑脸人。
到了他这里似乎完全没有这个说法。
秦志航在旁边看着，除了佩服也不知道能说什么。
毕竟，这也算是他这好兄弟最真实的一面。
叶玉梅更是直接愣住，脸上的笑差点挂不住，慌忙替自己找补，“这，这不是……徐医生大忙人，当然不是记得我一个小护士，我就是……”
“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纪延川目光幽深，丰神俊朗的男人，刻意做出保持距离的态度，越发显得不近人情，高不可攀。
“我有喜欢的姑娘，正在追求中，所以，收起你们的小心思，别做蠢事。”
再后来……
叶玉梅是被孟瑶拽着走的，也幸亏这时候大家已经吃晚饭回去食堂了，如果更多的人听到，还不知道要多尴尬，她更没脸在这个地方待了。
看着两人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
秦志航啧啧几声，“你说人家小姑娘年纪轻，你多少也给人留点面子。”
纪延川面不改色，“没必要。”
秦志航无话可说，就这样的人偏偏还特别招女同志喜欢，这么个大冰块，也不知道喜欢他什么。
两人继续往宿舍走，秦志航絮絮叨叨说着话。
纪延川则是眉头紧锁，一看就是有烦心事。
的确，很快就是礼拜天，虽然那次在食堂他说让沈月亮过来，礼拜天他去抓鱼做给她吃。
可一来他明天不能出军营，二来……
他觉得沈月亮根本不会来，甚至，她可能早就把这件事忘了。
越想越烦躁，这种抓不住握不住的感觉让他很不适应，他突然原地停下。
秦志航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人没跟上，又回头看，“你干什么不走，被点穴了？”
纪延川看着他，“礼拜天你去抓鱼。”
秦志航：？
纪延川猜的不错，沈月亮根本不记得礼拜天要去家属院的事，一来，她当时根本就没答应，另外就是，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这次从黑市买回来整整十斤猪肉，还是野猪肉，价钱比之前也贵，足足花了她十块钱，也就是给她哥寄肉干，不然她真是要肉疼。
还有三块布也把她身上的布票花光了，钱也用了不少。
天气越来越热，肉根本经不住放，所以回来之后就开始做，又要腌又要切还要晒，工程不小，还得避着点人，好在还有林琴芬帮忙。
然后就是连衣裙还有帮沈母做的衣服也要尽快赶出来，她还用一袋桃酥从村长家抱回来一大捆报纸，把省城还有京市那边报社还有编辑部的地址都理了出来。
等她忙完手边的事，就试试写稿子还有翻译的活，搞钱么，能多搞点是点。
日子这么忙，所以几天过去，沈月亮压根没想起纪延川这号人。
直到这天中午。
苏秋云提着两条大肥鱼上门，“事先申明，我就是个跑腿的，鱼是纪营让我带给你的，他说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说了要抓鱼给你吃就必须做到，喏，这里还有他写给你的一封信。”
第47章 追媳妇呢，要脸有什么用
沈月亮看着两条大肥鱼，要不是苏秋云提起，她是真的半点没想起这件事，鱼她也想吃，可这两条吃了她担心不消化。
“秋云姐，你还是拿回去吧。”
她又没答应纪延川的追求，甚至后来她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件事。
怎么想都觉得这位长官可能就是一时兴起，主要两人之间相处的那么几次，怎么看纪延川都不像是能看上她的。
苏秋云是看出她的顾虑了，“两条鱼你拿着就是了，鱼是河里抓的，不是什么大事，至于纪营的事，我知道我一个外人不方便多说，但你们家里人帮过我，我也和你透个底，纪营家世很好，不是普通的好，如果能嫁给他，说句飞上枝头一点都不夸张！”
她也是真心想看老沈家日子过好，她在青河大队下乡好几年，也知道他们一家不容易。
如果沈月亮能嫁个好人家，何尝不是苦尽甘来。
这么好？
沈月亮有些意外，其实她多少也猜到纪延川家世很好，但听着苏秋云的语气，那似乎真不是一般的好，苏秋云特意这么一说，她又不傻，细细一想就能明白苏秋云的意思。
可问题来了。
既然纪延川家世那么好，就她们家这条件，他们凭什么都认为她真能顺利嫁给纪延川？
条件越好那不是越讲究门当户对。
“好了，我还有事，多的也不说，其他你自己考虑。”这事外人到底只能劝，因此苏秋云也没多说。
两条大肥鱼用绳子系住，苏秋云把绳子塞到沈月亮手里，又掏出一个信封一并递给她。
沈月亮让她等等，跑去屋里装了一小包肉干拿给她。
苏秋云想起杨春江上回吃过之后就夸好，就没拒绝，不过她知道肉贵，所以还是掏了五毛钱给沈月亮，常来常往，不能每次她都占便宜。
苏秋云客气，沈月亮也不和她争，反正以后鸡蛋山货什么的，她都能给苏秋云捎带些。
拿着信封回去屋里，林琴芬正对着两条大鱼发愣，这么大的鱼凭她们几个女人肯定是没本事抓到的，再则鱼是苏知青拿来的，她不清楚情况所以也不好擅自处理。
“月亮，这鱼你打算怎么处理？”
沈月亮抿唇，这么大的鱼本来就没地方养，何况一路提着缺水挺久了，而且天气又热鱼更不好养，与其死了臭了变质扔掉，不如吃进肚子里。
“妈，你把鱼杀了之后放着，我来做。”
至于她，还要回去看看这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回去屋里，沈月亮反手把门关上，人在写字台前坐下，信封就放在面前桌上。
她没第一时间打开。
刚刚上手摸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这信封的厚度不一般，里面除了信应该还装了其他东西。
纪延川给她写信？
真是越想越奇怪，他们俩能说点什么？
考虑片刻，沈月亮还是把信封打开了，她捏着信封另一边往桌上倒，除了一张折叠平整的信纸之外，还有其他东西跟着倒在桌面。
“两张布票，还有五块钱？这是什么意思？”
她嘀咕着，把信纸打开，纪延川写的一手好字，遒劲有力，笔锋凌厉，还别说，一手好字真的特别加分，她的目光不觉就被吸引，认真看起信来。
“沈月亮。”
外面突然有人喊，沈月亮听着声音奇怪，起身拉开窗帘往外瞧了眼。
这一眼直接把她看的一愣。
纪延川竟然站在她家院子外面，一身军绿的衣服笔挺又特别扎眼。
她不免一愣，想起刚刚苏知青把东西拿过来给她，说是纪延川礼拜天没空不能出来，那人这会怎么又在自家门口了？
“沈月亮！”
又是一道声音，语音听着似乎还有些着急，东西还在桌上，沈月亮想了想，还是开门出去。
看见她出来，纪延川两道目光黏在她身上，随着她越走越近，他嘴角一抹笑意也越来越明显。
沈月亮还是不习惯他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还不如之前把她当小兵一样训斥呢，她反倒觉得舒坦自在。
“秋云姐来过，说你今天不能出军营。”
“是，”几日不见，纪延川毫不避讳的盯着人看，一饱眼福，“我带士兵出来拉练，从附近的山路经过，我忍不住跑来看你一眼，三分钟就要走。”
算上来回的时间，还不能耽误部队拉练的进度，再加上他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去，这二十分钟的时间是他竭尽所能挤出来的。
他的目光炽烈，说话时胸口还起伏不定，可见是一路飞奔而来，甚至额头还有汗水，也不知道跑多快才能出这么多汗。
沈月亮一时有些无措，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面，干脆把脸转向一边，“这么短的时间你还来什么，不好好训练。”
纪延川看着她漂亮的脸，唇微微嘟起，睫毛又长又卷，安静的垂着，时而轻颤一下，像小扇子一样，扰的他心头直发颤，喉头更是发痒。
“五天没见，就想看你一眼。”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沈月亮垂眸，右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颗小石子。
纪延川一解相思，心里又记着时间，知道不好耽误。
“信里面的布票和衣服是想让你帮忙给我妈做件衣服。”
做衣服那可是沈月亮的吃饭本事，马虎不得。
“我没有你妈妈的尺寸，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样，而且京市那边比我手艺好的裁缝肯定有很多，你还是拿回去找别人做吧。”
“那不一样。”纪延川别有深意的说。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衣服，”
时间紧迫，纪延川没再继续逗她。
“你看着做就行，我妈性格很好不挑这些。”
赚钱的事沈月亮其实也没想拒绝，不过她实在没想到纪延川还挖了个更大的坑等着她。
“这次做好之后，还有我奶奶，我两个姐姐，她们四个人按照一年四季来每个季节一套就是四套，四个人一共是十六套。”
十六套那她能赚上大几块，沈月亮如今对钱还是很有执着的。
“我看信封里只有两张布票五块钱，不够十六套。”
“嗯，是不够，”纪延川黑眸看着她，“怕你不肯见我，所以我打算分成十六次找你做，如果十六次之后你还不肯接受我，还有爷爷外公我爸大姐夫……”
这是什么操作？
沈月亮震惊，眼睛微微瞪圆，“纪延川，你这是耍无赖！”
第48章 我爱
放在以前，沈月亮都不会直接喊他的名字，一口一个长官，虽然尊敬但也显得生疏，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她口中喊出来，明明是同样的三个字，听着就特别甜。
哪怕是气急败坏。
纪延川幽深的眸底笑意渐深。
他本来长的就好，不笑的时候刻板严肃高高在上，笑起来又有种春风化雨的倜傥。
沈月亮抬头看见了，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有些人长的是真好看。
“我真的要走了。”
纪延川还有些不舍，三分钟时间真的太短。
沈月亮知道他本来不能出来，当然更不会留他，纪律部队规矩严，之前就因为打架被关了禁闭，一次两次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不管怎么说，这位长官人品不错，她并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他的仕途。
所以这大概也是她一直以来没想过当军嫂的原因，当军嫂的女同志真的太伟大了，见一次面还要数着计时器，这也太不容易了。
“嗯，你归队吧，以后别这么冲动特意跑这么一趟，如果再被处罚记过就不好了。”
其实纪延川也知道这一趟不该来，他的工作性质不一样，一个礼拜都不能轮到一次休假，更不能随意离开营区。
见面太频繁可能会引起反感，可如果一直不见，没准人家就忘了他这个人。
所以，这一趟他必须来。
“我来的时候遇到杨连他媳妇，她拿着一包肉干，是不是你给她的？你给我也装一包，我爱吃。”
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沈月亮实在是觉得违和，这么个大男人怎么还像孩子一样跟她讨糖吃？
可想到人家拿来的两条肥鱼，“那你等一等，我去屋里拿。”
看她转身往屋里走，纪延川露出一个高深的笑。
肉干他的确想吃，但又不是非吃不可，况且他能看出沈月亮对他的不亲近，既然她想保持距离，那他就主动出击，创造更多的机会接触。
他是军人，认定了目标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达到。
想娶媳妇，当然更要豁出脸面去追求。
当年他父亲追她母亲，在母亲家楼下雷打不动守了三个月，这才抱得美人归。
沈月亮进去屋里，找来一张油纸装肉干，十斤肉也就做出了三斤多一点肉干，很大一部分还是要留给她哥的，所以她就装了一小包，估摸着有小半斤。
虽然比不上两条大肥鱼的价格，不过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用油纸包好，再用麻绳绑起来，留出一段打个结，正好方便拎在手里。
知道纪延川时间紧迫，她一点不耽误，小跑着来到门口，“这个给你，天气越来越热，肉干保存不了太久，你拿回去之后尽快吃完，如果发现变质就别吃了。”
纪延川认真听着，伸手去接。
小小一段麻绳很细，两人指尖不可避免碰到，沈月亮立即把手抽回来。
纪延川拎着麻绳，指尖微微蜷缩。
“这次真的要走了。”
重复一遍，他又看了眼沈月亮，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他来的突然，跑的更快，几乎是掐着点离开，男人身形矫健，跑步也好看，步子又快又稳，很快就看不见人影。
跑这么远的路，就为了说三分钟的话，真有这个必要吗？
沈月亮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缺根筋，或者缺少那么点浪漫细胞。
人是走了，可他表决心表的太热烈，沈月亮抿抿嘴，觉得有些苦恼。
之前她当纪延川就是一时兴起，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并不是。
那她要怎么办？
要说喜欢，那真是自己骗自己，毕竟不久以前她还被劈头盖脸的训话，真心把人当严肃的长官一样看待的，那是只能远观不能靠近，要尊敬的。
现在知道人家家世很好，她就说喜欢他。
那也太虚伪。
沈月亮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再说。
纪延川脚下不停，大步跑出村子，好像见了沈月亮这一面给他增加了无数动力。
他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只想跑的快一点，更快一点！
而就在他跑离村子之后，从老沈家前面不远河边一排大树后面走出一道人影。
她看着纪延川离开的方向，又往老沈家屋子的方向看了两眼。
“月亮，这两条鱼太大，如果都做了，咱们怕是吃不完。”
后面院子里，林琴芬已经把鱼都处理好了，鱼肉就装了好大一盆，还有一大碗鱼籽。
要说这么多鱼，如果和村里谁家关系好，那就该分些给别人。
舅舅家她第一个不愿意，村长家倒是不错，可又有陈照的事，不过之前她还从秀华婶那拿回来不少报纸，而且秀华婶真是不错。
“咱们做一条，另外一条去头去尾，把头和尾巴拿给秀华婶炖汤，鱼肉部分我来试试能不能做鱼松，真要做成了，我再拿去家属院给苏知青他们几个都尝尝。”
她们家人少，一条鱼都吃不完，天气热食物又放不住，这么安排的话，两条鱼一点都不浪费，人人都有份。
自从女儿做了肉干之后，林琴芬觉得女儿的厨艺是越来越好，这次又要做什么鱼松，她也是听都没听说过，不过女儿说要试试，那就试试。
正好这几天她没出门上工，多的是时间。
母女二人把鱼抬去厨房，沈月亮拿着菜刀正要剖鱼肉。
“有没有人在家？”
“会是谁？”林琴芬听着声音也陌生。
沈月亮也一脸迷茫，“我去看看。”
从堂屋出来，沈月亮就看见外面站着的是个女同志，还是个有点眼熟的女同志。
再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在供销社遇到的那个老女人，哦，其实对方不算老，年纪也就是和林琴芬差不多，不过沈月亮看她不顺眼，那就是老女人了。
看见这人，沈月亮感觉更奇怪，她是和这人的女儿见过好几回，但两人从来没交流过，这老女人又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而且，她来干什么？
“你就是沈月亮？”
叶玉梅下巴抬的高高的，打量着三间屋子，虽然收拾的干净，除了边上一间砖房气派点，另外两间房子很破，一看就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
难怪会抓着纪延川不放。
她说着，还想往屋里走。
沈月亮一把将人推出去，“我请你进来了吗你就往里面闯，一把年纪有没有点教养，是不是爹妈没教好？”
之前这人骂她的话她记着呢，后来就是看在她女儿的份上，她没计较就是了，现在人送上门来找骂，那她就不用客气。
叶玉梅把环境打量的差不多了，这才把轻蔑的目光落向沈月亮脸上，之前那次在供销社她看的不清楚，这一次光线好，也是奇怪了，她越看沈月亮这张脸竟然越觉得眼熟。
“你，”她指着沈月亮。
沈月亮最烦被人用手指着，“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叶玉梅看着她，眼神一点点从迷茫转成震惊，视线还是不离她，最后又像是变成了惊慌，整个脸色都不对了，唇瓣颤抖着，突然撞开沈月亮转身就跑。
这模样是撞鬼了？
第49章 男女授受不亲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沈月亮觉得奇怪，低头检查一遍自己，她身上没血也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那这女人怎么一副惊慌失措见了鬼的模样。
“月亮，外面是谁？”林琴芬看女儿出来有一会了，担心有人找麻烦，所以出来看看。
沈月亮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事，遇到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人已经走了，妈，你不用出来。”
看门口没别人，林琴芬也没多想，喊上女儿一道进屋，又叮嘱她把院门关上，以前就有过把院子门开着别人知道家里就两个女人直接闯进来的事。
沈月亮也不想冒险，回屋前把门带上了。
而外面，叶玉梅根本就还没走，她蹲在墙角，身体紧紧贴着墙壁。
双手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眼睛里全是惊恐，整个人更是颤抖不止。
怎么会这样？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她一时觉得不可能，可想到沈月亮的眉眼，又觉得惶恐，人蹲在墙角，好一会没动。
这边并不是村里的主路，主路还要在前面一排房子那，只不过毕竟是在村里，也不是真的就没有人经过。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叶玉梅吓的整个人一跳，站起来的时候又差点摔了个趔趄，只当是沈月亮发现她，抬头见一个年轻男同志骑着自行车，她稳住心神，又把头发拨了拨。
“没事，没事，我就是路过，”
陈照盯着她，这人眼生的很，脚上还穿着皮鞋，根本不像是附近村里的人，而旁边就是老沈家的房子，这么些年了，可没见过沈家有什么有钱的亲戚来串门。
“路过就快走，蹲在别人家墙角干什么。”
叶玉梅心里装着事，再看这个年轻同志斯斯文文，一看就是好说话的，她干脆走到陈照面前。
“看你就是个好同志，我向你打听个事，这家住的什么人？我看见她们家里好像只有两个女同志，家里的男同志呢？”
陈照是个读书人不假，看着也的确斯斯文文的，可他并不是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眼里顿时冒出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打听这些想干什么？”
叶玉梅没想到这个斯文的小同志一点都不好糊弄，嘴里说着没什么没什么，转身就跑。
陈照人就坐在自行车上，看见这人竟然想跑，下意识骑车要去追，偏偏这个时候林燕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挡在自行车前面。
“陈照哥回来了，正好家里煮了鸡蛋，你拿两个回去吃。”
林燕就是何凤英的女儿，今年十八，要说长相也是没有的，毕竟何凤英长的就不算好看，眼睛小，鼻子塌，这两样不出色，整张脸就显得平，从侧面看像张饼。
不过何凤英思想教育是相当成功的，一直告诉林燕她是要嫁给村长的儿子当媳妇，前些年林燕小，这两年年纪渐长，也开始往那个方面考虑，逮着了陈照就主动往上凑。
被她这么一打岔，陈照再往村口看，人已经跑的没影了，他也只能放弃，双手握着自行车车把手。
“不用，你留着自己吃。”
他把自行车头往旁边抬了抬，绕开林燕想走，没想到林燕竟然一把抓住车把手，“陈照哥，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着，人贴近陈照非要把鸡蛋往他口袋里塞。
陈照还要扶着自行车，对着一个女同志又不好动手，拉扯之中差点让林燕得逞。
“陈照啊，”
旁边老沈家的院门突然打开，林琴芬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正好是一颗鱼头还有一段鱼尾，就当没看见林燕，她直接走到陈照面前。
“之前我杀鱼的时候遇上你妈，她看鱼头和鱼尾巴好，拿鸡蛋和我换了说是拿回去炖汤喝，正好遇上你，你带回去吧。”
林燕和她妈一样眼皮子浅，看见这么肥的鱼顿时就要开口讨，一听说是黄秀华拿鸡蛋换的，顿时也不好说什么。
陈照接过网兜，感激的看了眼林琴芬，骑着自行车离开。
他也不是怕林燕，只不过男女授受不亲，他喜欢的是沈月亮，就算沈月亮不中意他，他也没瞎到要娶林燕。
林燕看陈照头也不回的走了，气的跺脚，“二姑，你是不是故意坏我好事呢，我告诉你，你最好别多管闲事，等我嫁给陈照，村长他们都要听我的话，你敢得罪我，看我怎么磋磨你们！”
林琴芬瞥了她一眼，“等你真嫁了进去再来和我说这话。”
说完，也不听林燕废话，回去屋里就把门关上了。
沈月亮人就在堂屋，刚刚林燕的话她是一字不落听见了，看见林琴芬进来就说，“就冲林燕那句话，我就不想看见她嫁进村长家。”
就何凤英母女两人的嘴脸，真要嫁了村长家，那还真是小人得志。
林琴芬想想那画面也觉得直犯恶心，“可不是，这些年咱们在村里也就村长夫妻二人帮衬着，就这点宅基地，当初村里人不答应批给咱们，拿钱买也不行，还是村长夫妇帮忙周旋，他们家就陈照一个儿子，娶了林燕才叫倒霉。”
娶妻娶贤，她当初是不得已让何二红进门，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
沈月亮也是这么想的，她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村长夫妻人的确不错，再来就是陈照也是个很有前途的，栽在何凤英母女手里那是暴殄天物。
母女说着话，手边的事都没落下，鱼头鱼尾炖了一大锅汤，鱼肉切片做了酸菜鱼。
两道菜份量特别足，所以也不用煮其他菜。
菜上桌，何二红也从地里回来了，她身体恢复些之后就开始下地挣工分，一看桌上两道菜，馋的也是吞了吞口水，再看两人都不说话，她默默跑去灶房拿了碗筷出来，坐下安静的吃。
沈月亮和林琴芬对视一眼，都没说什么。
倒是沈月亮想着，等给她哥寄肉干和衣服的时候还得问问她哥到底有什么安排。
有何二红在场，母女二人就没什么话，安静的吃了顿饭，要刷碗的时候，何二红倒是抢着去了，既然她要洗，沈月亮干脆拽住林琴芬。
“她要洗就让她洗。”
午饭吃的饱，又处理了挺久的鱼，吃过饭沈月亮就在院子里兜圈消食。
陈照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
第50章 是正事，但想你也是真的
“鱼的事我妈已经跟我说了，替我谢谢婶子帮我解围，我过来还有个事要告诉你，刚刚我回来的时候看见有个人蹲在你们家墙角，是个生面孔，鬼鬼祟祟形迹很可疑，你们平时进出多注意些。”
沈月亮瞬间想到是谁，可她根本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就连那个遇到过好几次的漂亮姑娘，她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和来历。
毕竟就是萍水相逢，再则，她看那个姑娘大方磊落，哪里会想到背后有个不当人的妈？
陈照也不认识对方，又没能把人拦住，现在也是说什么都没用了。
“对了，之前你用桃酥从我妈那换了报纸回去，那些报纸都是旧报纸，你如果要日期更新的，我可以从学校拿回来给你。”
沈月亮要那些报纸并不是看，而是找有没有一些招翻译或者是编辑部投稿的信息。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会一门外语那是必备技能，而这个时候由于各种局限性和原因，会外语的人其实是很少的，所以么，能搞钱的机会她也没必要错过。
不过她没记错的话，原主并不精通这个，所以她的目的当然不好对人直说。
“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那些就够了。”
陈照有些失望，但他的确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好，如果你需要什么可以找我，不用跟我那么客气，如果你想看书，我那边也有。”
沈月亮是打算搞些书，不过还是不麻烦陈照比较好，到时候直接去废品收购站找找，那边书应该很便宜，她得搞些外语方面的，这样以后万一暴露了，她就能说是自学的。
哼哼。
天生丽质，一学就会，自学成才，哎，谁让她就是这么聪明……
飘了飘了，赶紧打住。
另一边。
叶玉梅回去之后就收拾行李说要走。
孟瑶觉得奇怪，“妈，你怎么刚来就要走？之前不是说你这次请了半个月的假，要在这边多住几天。”
叶玉梅脸色苍白，把几件衣服一股脑塞进行李袋，“这不是出来之后才想起来我出门了，家里没人照顾他们爷俩，我不放心，再说你在这边也挺好的，我就不耽误你工作，早点回去了。”
孟瑶是学医出身，看着叶玉梅脸色就觉得不对，想让她留下休养两天，可叶玉梅说什么都不肯。
“你听妈说，徐医生儿子那边你别轻易放弃，他家世好，心气当然高，能争取还是要争取的，至于那个沈月亮，你以后少和她来往，我看她年纪不小心思深的很，不是什么好人。”
“妈，你别这样说，”
孟瑶对沈月亮印象是很好的，人长的漂亮也大方，而且乡下出身又怎么了，难道城里人就高人一等？
叶玉梅看女儿还帮沈月亮说话，心里更是气，“你见过她几次就这么帮她说话，我是你妈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再问你，你对那个沈月亮了解多少？她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吗？”
孟瑶是真的不清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叶玉梅看女儿不像说谎，又担心打听多了让女儿起疑，干脆也不提这个。
大不了等她回到京市之后再想办法调查。
而且这件事必须瞒着所有人。
“我是你妈，我还会害你不成？反正你听我的就是，这次我回京市之后肯定是要去见徐医生的，我就不信徐医生那样的人会接受一个乡下土包子当儿媳妇。”
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会让沈月亮嫁去京市。
京市是她的地盘，她经营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绝不能让人毁了。
孟瑶见说不过也没办法只能借了丁淑慧家的自行车把叶玉梅送到镇上，然后又搭车去县城，看着叶玉梅买了票坐车去省城，这才返回去，这一趟来回也是把她折腾的不轻。
倒是想起叶玉梅的反常……
好像是出去一趟之后就不对劲，难道是发生了什么？
……
沈月亮和林琴芬也讨论过那个女人的身份，不过实在也没个头绪，主要他们的生活真的挺平静的，也没什么人来串门，要说她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不至于被人盯上。
不过出于多方面考虑，两人最近还是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平时也都很谨慎。
然而几天过去，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个人也没再来过。
日子总是要过，她也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所以趁着这天天气好，沈月亮出门去了县城。
她要往两个地方寄信。
一个大包裹是寄到她哥部队，里面是两斤肉干，还有不少晒干的山货以及一条连衣裙。
另外一份是寄往省城报社编辑部，她写了一封英文的自荐信，希望能凭这个敲门砖接到翻译的活，至于写稿子，一时间倒也没这么快写出来，她还得琢磨琢磨。
贴上邮票，单单信件还是比较便宜的，包裹就贵些，她一面心疼钱，一方面想着还是要努力挣钱。
于是回去之前又去了趟废品收购站，她一个没空间也没金手指的，就不指望从里面寻到什么宝贝，主要寻到了也带不出去。
后面挑挑拣拣，选了几本外语书，不是封皮破了就是缺页，倒是价钱便宜，按斤称，她挑了五本结果一称份量就花了五毛钱。
考虑到这个时候念书也不是多崇尚的事，所以把直接把书都装在包袱里，一路骑车往回赶。
还没进村子她就觉得不对，村里格外热闹，还多了不少军人，村民们也不干活，都聚在一块。
看见她骑车经过，目光纷纷对向她。
沈月亮觉得奇怪，来这么多军人不意外，多半是因为罗家的事，可罗家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退亲也早就退了，再怎么样都扯不到她身上。
等到了家门口，又看见家门口围了好多的人，她的自行车都差点推不进去。
“让让，都让让，”
她挤开人群往里面去，自行车突然被一只手握住。
纪延川一身军装，用身体挡住身后拥挤的人，一张冷硬的面庞让人不敢靠近，看向沈月亮时，眸底又是一片柔和，接过自行车帮她推进院子里。
趁着两人距离缩进，他很快又声音很低的说：“这次没有擅离岗位，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