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误认吕布为岳父 建安元年,即公元196年。 徐州彭城。 “温县张家,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大人物,不过便宜老爹说张家也算温县赫赫有名的世家。” 二进的别院里,十七岁的林墨躺在院内自制的懒人椅上,闭目盘算。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个月了,标配的父母双亡,除了这座院子家里没有任何的资源留给他。 对了,有一门亲事,七年前林墨的父亲机缘下在山贼手中救下了温县县丞张兴,为表谢意,定下了娃娃亲。 “等这门亲事彻底敲定,我应该能吃上穿越者先知的福利了。” 作为穿越者,他尝试过用自己的才能摆脱贱籍身份。 比如徐州还没有易主之前,他去太守府等着刘备出门,装高人说出吕布要偷袭彭城的事情,结果差点没被张飞当成刺客给宰了。 又比如,他曾经去找过徐州豪门世家陈登,准备献上精盐提纯技术,看门的家丁却要把他抓去当农奴。 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在这个时代,没有身份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他只能等,等这门亲事敲定,借着张家的底蕴,将先知技能发挥出来。 倒也不是漫无目的的等待,月前他就收到了张家的来信,称张兴准备到徐州访友,会顺带看望下林墨。 “看望是假,应该是想探一探我的成色,要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庸人,估计张兴就会找個借口把这婚事给退了。” 人前显圣,预言几件事,再来几个发明,然后张兴就会一脸震撼的指着林墨喊道:“哎呀呀,允文身怀经天纬地之才呀。” 嗯,剧情应该是这样的。 桂花树下躺着的林墨嘴角勾勒一笑,有了张家的助力,再去找一路诸侯献策,稳了呀。 从温县的地理位置来看,去找曹操献策是最妥当的。 对,就曹操了! ...... 彭城街道上,一名身长九尺有余的男人身穿银白色锦服,他虎背熊腰,面如冠玉,一双眸子宛若鹰目,给人望而生畏的感觉。 此人就是名动天下的人中吕布,这个时期徐州的主人。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同样魁梧,面容冷凝的男子,雁门英杰,未来的江东噩梦,号称张八百的张辽指着面前的二进别院道: “温侯,几番跟踪下来,小姐每次都是在这个巷道就不见踪影了,应该是这户人家。” “这么说来,玲绮没撒谎,真的有这么个野小子?” 不久前,袁术派使者带着聘礼来徐州给儿子提亲,两家联姻。 能有一位四世三公的亲家,对于没有任何底蕴的泥腿子吕布是极具吸引力的。 可吕玲绮却说自己跟徐州一少年两情相悦,一发不可收拾下已经私定终身,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里,吕布当然不能接受。 于是派人跟踪,准备找出背后的少年,才有了这趟出行。 “温侯若嫌麻烦,就让末将去找到这少年,给些钱财打发他离开徐州,也好断了小姐念想。” 吕布摇了摇头,沉声道:“玲绮自小性子执拗,最好是由这小子当面跟她断了关系,她才会乖乖的嫁去淮南。” 说罢,吕布挥了挥手,张辽便拱手作揖,转身离去了。 砰砰~ 来了! 一阵敲门声后,躺在懒人椅上小憩的林墨一个纵身跳起,快步跑过去开门。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墨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赶忙拱手笑道: “小婿林墨,字允文,恭候岳丈大人。” “恭候?这么说,你知道我要来?”吕布冰冷的眸子闪过一抹诧异。 林墨笑盈盈的做了个请进的手势,“算了算日子,差不多这两天就该到了。” 知道我要来你竟然没跑,胆子够肥的啊。 跟着林墨进入内院后,他细细打量周围,没有佣人,门口没有挂牌匾,不是世家,也不是豪强,怪不得手下人一直没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来。 这样也好,一介贱民,好打发。 在厅内坐下的吕布打量着烧水沏茶的林墨,在我的面前还能如此从容镇定,冲这份心性比一般的世家公子强多了。 皮囊也不错。 以玲绮这个年纪很难不被骗呀。 “岳丈大人请用茶。” 恭敬的奉上茶水后,林墨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人前显圣了,道: “不知岳丈大人此次探访好友行程是否结束,若是已经结束,还是快些离开徐州,这里马上就会有战事,我们翁婿可不能遭了池鱼之灾啊。” 才刚刚抿了一口茶的吕布当即脸色一变,“荒唐,徐州固若金汤,谁敢来犯!” “岳丈大人久居温县,对徐州情况可能不太了解。” 林墨露出讳莫如深的笑,挺直腰杆道:“徐州乃中原重镇,西有曹操,南有袁术,二人对徐州早已垂涎三尺,吕布有勇无谋,绝对守不住这两股力量的进攻。” 你说谁有勇无谋? 吕布瞳孔骤然一聚,便要发作。 不对啊,他说我久居温县对徐州不了解,还敢当着我的面说我有勇无谋... 明白了。 吕布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肯定是玲绮没有将真实身份告知于他。 不愧是我的女儿,聪明的很,说是温县人也不过分,反正我的封地不正是温县,还杜绝了对方有可能存在攀龙附凤的念头。 “你小小年纪,岂能明白内里乾坤?” 吕布收敛怒火,瞥着林墨,拿出长者姿态教训道:“岂不闻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温侯威名远播,二人安敢犯境? 前不久,袁术要攻打刘备,十万火急下,温侯辕门射戟,不仅将一场干戈化于无形,还赚得刘备安心为他拱卫徐州门户,阻挡曹操东进,此等智计,难道算不得有勇有谋?” 见‘张兴’一脸得意,林墨不由狐疑,岳父怎么会这般偏向吕布? 对了,他说要到徐州访友,难不成就是访的吕布? 不管是不是,他偏向吕布是事实,接下来说话还是要掂量着,不能太过了。 林墨干咳了一声,淡笑道:“岳丈大人所言不错,辕门射戟堪为千古佳话,唬一唬纪灵这等人不在话下。 可若是曹操出手...” “他待如何?”吕布身子微微前倾,注视着林墨。 “曹操奸诈多智,帐下谋士如云,可远非袁术之流可比。” 林墨不急不缓,好让自己的话更有信服力,“岳丈大人觉得刘备是为吕布拱卫徐州门户,可在我看来,曹操完全可以利用刘备来灭吕布。” 第二章 人前显圣 “笑话!” 吕布背靠着坐椅朗声大笑了起来。 用刘备来攻我? 这在吕布听来就好像有人告诉他,要用方天画戟来捅他一样。 “你可知若非我...若非温侯辕门射戟,他刘备早就成了冢中枯骨,安敢有异心啊?” 这辈子最让吕布自豪的就是辕门射戟,赚了袁术二十万石粮草,还卖给刘备天大的救命人情。 他刘备只会死心塌地的帮他看门,怎么可能来攻他。 “岳丈大人,小婿想请问一下,在吕布到来之前,这徐州之主是谁?” 啊这... 好像是刘备。 他知道林墨是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徐州说到底是从刘备手里抢走的,就算辕门射戟再高明,终归不可能让人刘备念他的好。 吕布一时语塞,只能尴尬的抿了口茶,随后不甘道:“即便如此,刘备也不太可能投靠曹操! 谁人不知曹操前些年进攻徐州,连屠东莞、琅琊、东海三郡之地,徐州百姓对其是恨之入骨,刘备自诩爱民,怎会去投他曹操。” 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刘备投曹操的可能性确实不大。 事实上,就算没有这一层原因,刘备本身是有雄心壮志的,如果不是穷途末路他是不大可能投奔任何人。 林墨提起一旁被烧的噗噗响的水壶为吕布添水,悠然道: “岳丈大人,我方才说的是,曹操可以利用刘备,并没有说刘备会投奔曹操。” “有何区别?”吕布狐疑道。 沉吟了一会,林墨觉得这个岳父并不是很聪明的亚子,于是转身走向一旁的台案,拿起发干的毛笔蘸了些墨水,奋笔疾书。 不多时,他将一份书写了内容的竹简递给了吕布,“岳丈大人,你说若是吕布从一名形迹可疑的商贩身上搜出了这封信会怎么样?” 寥寥几笔,内容很简单,吕布夺我城池,欺人太甚,愿投曹公,请曹公快快发兵,我们一起攻打徐州。 尽管是亲眼看着林墨写下的信,吕布的心头依旧是止不住的发颤,眸子微微下沉。 他没有解释,可心里知道,如果真的像林墨说的那样这份信是从一个形迹可疑的商贩身上搜出来的,那刘备的死期就到了。 自己会率领大军强攻小沛,一旦失去了刘备看门,曹操的大军势必可以长驱直入。 这离间计,确实高明啊。 “温侯可能无法识破,但你别忘了,他身旁的陈宫和陈登,此二人皆是足智多谋,未必能瞒过他们。”吕布不服输的扯着嘴角。 “岳丈大人高看他们了。” 林墨看得出来,尽管‘张兴’嘴上不服输,可心里其实是认同的,看来人前显圣的目的也达到了,索性放松了起来,直接坐到了吕布旁边。 “陈公台有智而迟,一时半会怕是看不出当中玄机;陈元龙表里不一,考虑的只会是陈家的未来,又怎么可能真心实意为吕布出谋划策。 退一万步说,就算二人看破,岳丈大人觉得以吕布刚愎自用的性格,会听他们的吗?” 吕布心头一紧,脑袋像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话不好听,却句句都找不出破绽。 是啊,如果这信被自己‘意外’查获,谁来劝,必定会认为对方暗通刘备。 想不到他自诩固若金汤的徐州城,竟然只是在这小子的一封信下就破局了。 吕布怔怔的看着林墨,这小子,不简单啊。 想来也是,玲绮从小心气就高,寻常人怎么可能赢得她芳心。 就是可惜了是個贱籍,若是有些门户,能助益于我,未必不能成全了他。 不可否认,一番交谈下来林墨是赚足了吕布好感的,可终归没到能让他松手的地步。 吕布站起身来,在厅内踱步两圈后看向林墨,“你倒是有些才学,未来有什么打算?” 人前显圣这招果然是好用。 见未来岳父态度大大转变后,林墨也不端着了,当即站起身拱手道: “希望岳丈大人能为我举孝廉入仕,若是可以疏通人脉,最好能前往许昌任职。” “你想投奔曹操?”吕布眸子闪过一抹凌厉。 “眼下来看,曹操是我们的上上之选。”并未捕抓到吕布不悦表情的林墨就事论事。 深吸了一口气的吕布强压下心中的冲动,喝了口茶后玩味的看着林墨,“幸亏你此刻身在徐州,若是伱在曹营,凭刚才一计,徐州还真是会有不小的麻烦。” “那可真不是我跟岳丈大人吹嘘。” 越聊越放松的林墨直接凑了过去,低声道:“若是曹操愿听我言,区区吕布,我能用十几种不同的手段让他破城。” 显圣成功了,林墨觉得夸张一些也无妨,不给他多点底气,未来怎么舍得投资自己呢。 吕布黑着脸没有说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内心被激荡出阵阵涟漪。 我堂堂吕布有这般不堪? 他有点想爆喝一声,举起林墨,一字一句的告诉他,老子我就是吕布,你想怎样! 可万一他真是个经天纬地之才,那不仅徐州稳得住,自己也未来可期。 沉思了片刻,吕布走到门口,背对着林墨,“这件事容我三思,就算要为你举孝廉也需要回温县,我还要在徐州待上一些日子,到时候再说吧。” 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的吕布决定先放一放。 目前的自己还是会经常遇上各种麻烦问题,正好用这些难题来考验林墨。 倘若他真是个奇才,有玲绮绑着他,他也跑不了。 “恭送岳丈大人。” 直到吕布离开别院,林墨才长吁了一口气。 就算事情还没有发生,刚才这一计也属上上之策,他竟然能这么淡定。 原本以为这次接触后‘张兴’会欣喜的带着他回温县,然后倾尽家族底蕴来培养自己。 毕竟挂了个翁婿的身份,自己以后青云得志,对于张家也有极大的裨益。 没想到他还要继续考验。 林墨伸了个懒腰,也罢,终归是迈出了这第一步,要比被人到处驱赶好多了。 况且,除了徐州大战,还有官渡之战,玉带诏,赤壁之战,能够赚功勋的机会多了去了,林墨也不着急这一时半会。 收拾好发散的思维后,他走向了那棵桂花树,拿起一旁的刀具,对着一块木制品进行打磨雕刻。 “到时候就用这东西给曹操作为见面礼,足够把我的身份抬高到参与议兵议政的地步了吧。” 第三章 徐州困局 “你怎么还在这?” 刚刚走出大门口的吕布就看见张辽迎面走来,显然是等在这里的。 “侯成从小沛回来了。”张辽压低声音说道。 “怎么样?” 张辽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吕布引到巷道的僻静处后,才沉声说道: “情况不太妙,刘备已经招募到了近万人,速度太快了。” “这...怎么可能!” 吕布瞪大虎目,一脸不可置信。 两个月前刘备兵马不足三千,现在就接近万人了,他哪里来的粮草,哪里来的军械。 “温侯,徐州首富糜家倾尽财力支持刘备,还将家中的数千农奴也带了过去。” 吕布的右拳恼恨的捶在了墙壁上,“刘备这厮怎生的这么命好,糜家投他却不投我!” “不止是糜家,这徐州当地的豪强世家,各个都在疏远我们。” 张辽皱着眉头叹息道:“笮融闭门称病,臧霸躲在琅琊,赵昱去了东海,还有张家、鲁家,他们这些人哪個家中不是圈养了数千乃至上万农奴,避税躲缴不说,对温侯也是表里不一。” 这个问题很棘手。 诸侯,并不是你得到了某座城池,就真正的成为了这个地方的主人。 要想坐实徐州之主的名头,必须得到这些世家豪强的支持。 甚至,在很多时候这些世家豪强与诸侯之间都不见得是从属关系,更像是合伙人。 吕布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过了一会,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张辽,“萧建呢,他不是说过要竭力支持于我吗?” 张辽叹息着摇了摇头,“不久前,臧霸带人去了一趟莒城,以通敌罪把萧家资产尽没。” “又是臧霸!” 吕布额间青筋凸起,“我迟早劈了他!” 原本还指着他的投奔可以扩充实力,同时也能带动一下地方的豪强世家们,这下可好。 “温侯,我以为,问题还是出在陈登的身上。” 张辽的话让吕布点了点头,“我明白。” 他们都清楚,在徐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豪强世家们其实都以陈家马首是瞻,只要陈家投入麾下,其他人必然跟随。 可恨的是陈家父子属实狡猾,一面让陈登入府行参事之职,到头来只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真让陈家出力的时候,他总能找到理由搪塞。 这一刻,吕布对林墨那句‘陈登处事优先考虑世家利益’有了更深的认知。 见吕布没有后话,张辽试探着问道:“温侯,方才是否打发了那小子?” 吕布清楚张辽想说什么,徐州局面如果再无法改善,别说曹操了,就连刘备都可能反扑。 在这样的情况下,与袁家联姻不仅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出路。 “我再试试从陈家入手吧。” 吕布没再多说,径直的离开了巷道。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吕布确实是有用心跟陈登周旋的,他想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拉拢陈登真心实意的投靠自己,而不是停留在动嘴。 陈登的脑子本就转的快,加上还有个老狐狸陈圭在背后指导,吕布每次出拳都像打在棉被上被化解。 他也很无奈。 这日,一身儒装,留着山羊胡的陈宫急匆匆的跑入了太守府内。 “温侯!温侯!” 陈宫手里攥着一捆竹简,来到吕布面前甚至都没作揖,道:“方才哨骑巡视外城的时候拿下一名形迹可疑之人,从他的身上搜得一封密信!” 密信? 此时的太守府内,吕布正坐主位,儒雅的陈登坐在左侧,右侧是高顺、张辽二人,四人目光都紧紧盯着陈宫手中竹简。 “念!” “备百拜司空,吕布实乃豺狼之心,留之必成朝廷大患;今备得糜家财力支持,又受司空军械相助,小沛屯军过万,已有一战之力。 请司空率朝廷王师于本月二十八赶抵前线,即时备将与司空南北夹击徐州,手刃巨贼吕布!” 陈宫念完竹简上的内容,众人面容呆滞,厅内安静的只听得到呼吸声。 刘备约曹操共同攻打徐州,这绝对是噩耗级别的消息。 以眼下他们的兵力、粮草、军械补给,只怕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砰! 吕布一掌拍在了帅案上,四寸厚的台案直接断成了两截,木屑飞溅。 “大耳贼无信!若非我辕门射戟救他,他早已被纪灵所杀,如今竟然恩将仇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恨!” 吕布瞠目欲裂,拳头攥的咔咔作响。 众人似乎也反应过来了,高顺率先作揖道:“温侯,既然刘备想勾结曹操图谋徐州,末将建议发兵沛城!” “温侯,绝不可使这两股力量结合,我们应该趁曹刘尚未反应过来前,奇袭小沛,解决了刘备,才可专心对付曹操!”张辽也附和道。 二人说完,陈登才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厅中间,躬身作揖后,愤恨道: “刘备实乃千古罕见的伪君子,他记恨温侯夺走徐州又无力一战,只有投靠曹操。 在下甚至可以断定,事成之后,刘备必被封为徐州牧,这是交易。 还请温侯速速整兵,杀他一个措手不及,此举不仅可以粉碎刘备的阴谋,同时也可震慑曹操!” 临了,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对了,我愿支持温侯五千石粮草。” 众人同仇敌忾,吕布怎能不动心,况且还有粮草支持。 他看了一眼陈宫,后者满脸愁容,没有任何的表态,估计是还没有拿定主意,不过这不重要了。 “文远立刻派人前往下邳召回宋宪与魏续,伯平速速整顿兵马,准备攻伐刘备!” 重新坐下的吕布下达了作战指令后,高顺和张辽转身要出去,陈登也跟在了二人身后。 陈宫嘴巴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终归没有开口。 “等等!” 就在三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吕布突然叫住了他们。 他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名字。 林墨。 这封信的内容,与林墨先前所说如出一辙! 只是因为刚开始的时候太过恼怒,加上这半个月来一直都没有去找过林墨,便把这事给忘了。 难道说,这真的是曹操的阴谋? 又或者,只是碰巧呢? 吕布一时间拿不定主意,可因为有了林墨之前的说法,他本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事情,可不能选错,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看着众人狐疑的望着自己,沉吟片刻后,吕布还是问出了心中所虑。 “你们说,这有没有可能是曹操的阴谋?” 第四章 绝望的吕布 厅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吕布,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封信会不会是曹操的阴谋? 这个顾虑确实让他们颇为惊讶,可真正让他们震撼的是,问题竟然是由吕布提出来的。 尤其是陈登,眨巴着眼睛,他真的是吕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更愿意相信是陈宫给吕布提出了质疑,才让他有了这惊天一问。 张辽和高顺也有些茫然,对觑一眼,没说片言。 “温侯所想,正是在下所虑。” 最先反应过来的陈宫欣喜的上前一步,作揖道:“刘备若想投曹,在纪灵率兵出征的时候就该行动了,那时候的他兵微将寡,粮草不济。 现在呢,兵马已逾万人,且粮草充沛,这个时候联曹,怎么看都不明智。” 或许是被吕布那一声喝唤醒了,陈宫拨开眼前迷惑,终于发现了这件事最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时机不对。 “温侯,这种事情不可想当然,万一信是真的,等曹操大军一到我们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调整过后的陈登立刻进言。 “你二人怎么说?”吕布看向呆立在门口的张辽高顺。 二人互看一眼后,默契作揖,“听凭温侯吩咐。” 吕布扶了扶额,有些为难。 占据徐州以来,陈宫和陈登意见相左的时候,他更多还是偏向后者。 并不是默认陈登比陈宫更有才华,实在是想稳固徐州局面,不得不依赖陈家。 可眼下... 他们两人说的各有道理,一时间吕布根本没有任何主意。 解铃还须系铃人,还是找那小子问问吧。 吕布长吁了一口气,闷声道:“且容我三思。” 说罢,站起身来离开了太守府。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准备把这一身戎装换了。 吕布的家就在太守府的隔壁,这里原本是刘备住的将军府,定在隔壁是为了方便平日里议政。 换了一身湛蓝色锦服后,吕布大踏步的朝着平福街而去。 ......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林墨躺在懒人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哼着小曲。 午后的阳光透过身后的桂花树洒落在他脸上,让人很惬意。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呵...这小子唱的歌还挺狂。 站在门口的吕布觉得,这世间,大概只有自己才配得上这歌词。 “岳丈大人来了?” 余光瞥见走进来的吕布,林墨从懒人椅上站了起来,笑盈盈的作揖道:“我还以为您回温县了呢。” “听你这话,有些怨气啊。” 吕布也没心情跟他打趣,对着起身准备进内屋的林墨压了压手,“别忙活了,就这坐吧。” 请他坐下后,林墨搬来一张小凳子立在了旁边,“岳丈大人,这都半个月了吧,访友也该访完了,咱什么时候启程回温县啊。” 林墨现在很矛盾。 他不知道曹操什么时候来攻徐州,担心一旦攻城,自己会成为屠城对象。 可离开了徐州,他又担心战五渣的自己死在山贼的手中。 只能期望‘张兴’快些访友结束,好去温县避祸。 “这個先不提。” 吕布摆了摆手,凝神看向林墨,“这段时间我认真的想了想你上回说的话,如果吕布真的收到了那封信,也未必会向小沛用兵,因为曹操忽略了最关键的一个地方。” 林墨看着吕布,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时机!” 吕布指骨敲响着旁边的桌子,分析道: “你细想,袁术出兵的时候,刘备麾下不过三千多兵马,那个时候他尚且没有投曹,现在呢? 你可知刘备在小沛招兵买马已达万人规模,怎么可能选择这种时候投曹呢?” 果然啊,他对我的考验还没有结束。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毕竟,预设只有等到事情发生后人们才会愿意相信你是对的。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正襟危坐,他估计,自己不拿出点干货来,这个未来岳父是不会带他去温县的。 今儿,就告诉伱花儿为什么辣么红! “时机什么的,根本不重要,甚至吕布会不会发兵攻打小沛,也不是关键,在这封信落在吕布手上的时候,徐州的局面就已经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笑话,徐州的局面岂会因一封信落到我的手中而失控? 吕布仿佛听了天方夜谭一般嗤笑道:“你这可就危言耸听了。” 林墨微微一笑,“岳丈大人,在吕布收到这封信后,选择无动于衷,那么徐州那些世家豪强们就会觉得,吕布怕了,我们是不是该趁早跟曹操搭上线呢?” 攻心? 吕布拳头不由攥紧。 这确实是那群世家豪强们做的出来的事。 而且,陈登知道了这件事,便意味着徐州地界上所有豪强世家都知道了,瞒也瞒不住的。 “就算这样,也没你说的这么夸张。” “这只是其一。” 林墨收起笑容,加重了几分音量,“最致命的是其二,如果我没猜错,以曹操的手腕是绝对不可能只写一封信的,应该还有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在哪?” “小沛,刘备的手上。” 林墨轻轻敲了敲桌子,笃定道:“这封信呢是吕布写给袁术的,内容嘛,两家已经结为亲家了,愿意借道,请袁术放心攻打,自己绝对不会插手。” 嘶~ 吕布倒吸了一口凉气,瞳孔急速扩张。 此时此刻,袁、吕两家并未真正联姻,可是淮南使者入彭城提亲的时候阵仗可不小,刘备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有了联姻的前奏,刘备再‘意外’截取到这样的一封信,认谁也不会怀疑信上的内容啊。 到时候会怎么办? 就算有一万兵马,也不足以面对淮南劲旅的,唯一自救的法子就是投靠曹操... 越想越害怕的吕布,连呼吸都不由的急促了起来, “难怪你会说这封信落在吕布的手上后,徐州就已经失控了,如今看来,这招简直是阳谋,避无可避。 曹操他,当真是奸诈狡猾...” 吕布发颤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绝望。 半个月前林墨这么说,他会觉得这小子在想屁吃,哪有这么多心眼子的人。 可事实上,他已经预测到了第一封信的出现,那这第二封信... 难怪,难怪他会说徐州不久就要有大战了,难怪他会想去投奔曹操,我都有点想去了。 “所以啊岳丈大人,听小婿的准没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赶紧离开徐州回温县吧。” 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看着岳父被自己预设的计谋震撼的脸色都变苍白,林墨觉得自己人前显圣的功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这下,你总该可以放心的投资我了吧? 这个时期赶回温县,走个举孝廉的流程后,如果关系够硬,应该可以在一年内进入到曹氏集团。 也就是说,还来得及献计水淹徐州。 加上我手头上的这几样发明,封个侯不过分吧。 想一想未来美滋滋的日子林墨就觉得精神抖擞。 林墨沉浸在脑补中的时候,吕布终于回过神来了,他定神看着林墨,深吸了口气,“允文,按你所说,徐州已成必败之局。 我想知道,若是你来应对,可还有回天之力?” 第五章 他懂我 没记错的话,这还是岳丈第一次称我的字啊。 林墨这才发现自己岳丈的表情挺有意思的,明明是吕布有麻烦,怎么他上脸了。 等等... “岳丈大人此次探访故友,不知是什么人,方便告知吗?” 一开始林墨是觉得对方被自己的奇谋妙计震撼住了。 但回想第一次见面他对吕布的维护,脑海里升起一个不妙的念头。 这货别真是跟吕布有什么牵连吧,回头历史给弄乱了,我还怎么吃先知福利。 “哦...” 意识到失态的吕布干咳了一声,挺直胸膛恢复往日冰冷,道:“没什么不能说的,你听过鲁文韬的名字吗?” “鲁文韬...鲁肃他爹?” “你认识鲁子敬?” 本来想着随口报个世家名头敷衍过去,吕布没想到林墨竟然能说出鲁肃的名字,顿时面露惊讶。 “不认识。” 林墨摇了摇头,“不过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 鲁肃,是在198年徐州大战前跟随周瑜一起去投奔的孙策,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徐州的。 “你不是想要我为你举孝廉入仕吗?” 吕布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那总得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刚才那個问题看起来像是个死局了,你若能破局,我可现在就让鲁文韬出面举荐伱到吕布麾下。 在徐州,鲁家的声威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相信吕布会卖他这个面子。” “这有何难?” 一听岳丈愿意为自己举孝廉了,林墨当即来了精神,身子靠向对方,嘴角勾勒: “危机危机,危险和机遇是一起来的,在小婿看来,曹操此举不仅非阳谋,反而是送了一份大礼给吕布。” “快快说来!” 吕布激动的战术后仰。 大礼不大礼的放一放,先把存亡问题给解决了再说。 “岳丈大人想考验小婿,这本无可厚非,小婿提出见解,若是岳丈大人觉得满意便为我举孝廉,当然是最好的结果,可是...” 林墨讪讪一笑,“去吕布麾下就大可不必了,鲁家自己人都不去,我又何必呢对吧。” 啊这... 吕布一头黑线。 是啊,当地世家中就属鲁文韬对自己还算恭敬,他也没让鲁子敬到我手下做事。 吕布心头一阵凄凉,苦笑道:“为何都这么瞧不上吕布,他有这么不堪吗?” “原因还需要我说吗?” 林墨诧异于岳丈竟然问出这种问题,啧啧道:“难道岳丈大人没听说过,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吕布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正想附和的时候,林墨却没停下,“方天画戟,专捅义父。” 满嘴顺口溜,你想干什么,吕布的眼睛抽了抽。 “早些年弑父的行径早就把名声给弄臭了,谁不知道他反复无常,刘备收留他,他还夺人城池,如何服众啊。” “这些不过是世俗人对吕布的看法,你没理由也不识货吧。”吕布叹了口气,就算是真的你也不可以到处去说。 林墨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说道:“如果说他身上唯一有我看上的地方,就是出身了。” “吕布不容易啊。” 林墨伸了个懒腰,“放眼天下,袁家兄弟四世三公,荆州刘表、益州刘璋蒙受祖荫,曹操仰仗了祖父曹节当年积攒下的人脉和资源,就连刘备都要打着中山靖王之后的牌子。 唯独吕布是崛起于阡陌之间,泥腿子出身的他走到今天不容易,做起事来难免是先考虑得失,而不会顾忌名声。 毕竟,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的懂自己。 这一刻,吕布的鼻头有些发酸,他怔怔看着林墨,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往昔浮现... 自小锦衣玉食的世家子弟们,能明白从九原贫瘠之地走出来的自己有多难吗? 他们招招手就能得到的东西,自己要用命去拼。 你们有好爹好祖宗,我没有。 谁要是想把我用命换来的东西抢走,我就砍下他的头颅!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不善伪装的他强行压下内心的悲怆看着林墨,这个懂他的少年,此刻给了他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 “既然如此,为何对他嗤之以鼻?” “岳丈大人有所不知,徐州城内忧外患,世家豪强不附,将帅离心,这些问题吕布都没有能力收拾。” 林墨擦拭着人中,失笑道:“最大的问题是,他太固执,听不进良言,我若归其麾下,纵有良策,亦难功成。” 以上是我的装逼格言,实际问题是,帮他度过了徐州危机后我特么的先知技能就用不上了呀。 “我觉得,你可以。”吕布微笑着。 “岳丈大人是否跟吕布交好?” 第二次试探。 迟疑了片刻,吕布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看这态势,他对自己的观感还是比较差,不好勉强。 回过头来想想,幸亏玲绮没说出真实的身份,否则我怕是要错过一个惊世奇才了。 还是个很有趣的奇才。 “你若不愿意投奔吕布,这件事权且压下,还是先说说你的办法吧。” 林墨没有立刻解释,起身走向了屋内。 再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锦盒。 里面放着的是一些糕点,杏仁酥、桂花糕。 林墨拿起一块糕点,见吕布摆手拒绝,便直接丢入了口中。 随后,从里面拿出了好些糕点摆放在了台案上。 这种军事计划,不会有比沙盘推演更浅显易懂的说明方式了。 许昌、徐州、小沛、淮南还有泰山郡。 “吕布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岳丈可知?”林墨抬眼问道。 沉吟了片刻后,吕布微微颔首,“世家豪强不附,曹操、袁术虎视眈眈,粮草补给不足,募兵困难...” 林墨笑着摇了摇头,“不止,部下间多有嫌隙,刘备也只是名义上的盟友,更棘手的是陈家其实心向曹操,只不过吕布没有察觉罢了。 只要这一仗打好了,上述的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所以小婿才会说,这是曹操送给吕布的大礼。” 光是破局已经足够让人头疼,听你意思不仅可以破局,反而可以借力消化徐州内部问题,匪夷所思... 吕布不由的挪动懒人椅,以便让自己正面林墨。 “简单说来就是八个字,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林墨看向吕布,挑眉道:“岳丈大人可知曹操送此信给吕布意欲何为?” “当然是谋夺徐州。”吕布不假思索的说道。 “心里想,可这封信还不足以帮他得到徐州。他只是希望吕布能发兵攻打沛城,最后无论谁胜谁负都必将打破吕、刘两家互为犄角的态势。” 确实如此... 吕布露出恍然表情点头。 “那么,想要破局,就必须把曹军也拉到战场之上。”林墨拿起象征许昌的那块糕点强调道。 “怎么做?” “曹操最愿意看到什么情况岳丈大人可知道?” 吕布很老实的摇头,林墨笑着继续道:“他最愿意是吕、刘两家大战后,曹军突然出现坐收渔翁之利。” 对对对,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没来得及说出口,吕布笑的很憨。 “可是由于两地相隔太远,他不敢在事情没出结果前就发兵,若是等前线战报送回许昌再做部署又来不及了,所以他只能等着。” 林墨的分析鞭辟入里,吕布听的越发有兴致,不断变动坐姿。 “若是...” 林墨刻意停顿了一下,勾勒嘴角,道:“吕布明确表示要发兵,只不过要迟上一段时间,岳丈大人猜猜看,曹操还能忍得住吗?” 第六章 林墨破局 “那当然忍不住了,他肯定会派快马杀到前线,就等着吕布和刘备分出胜负,然后一网成擒!” 吕布皱着眉头,露出一抹苦涩,“问题是,如何做到提前告诉曹操吕布会晚上几日发兵?” 这个计划应该是要利用一个时间差来钓曹操。 可怎么造成时间差,吕布却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这还不简单,只要吕布召集文武议兵,明令伐刘,可受粮草所限,出兵日期要推延几天,自然会有人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曹操的。” “谁?” 这句话明显是在说徐州城内有通敌之人,吕布无法压制内心的怒火,紧咬着牙关,颌骨凸出。 “徐州城内的世家豪强为什么不愿意依附吕布?” 面对林墨的反问,吕布愕然不语。 是啊,他们中,肯定有人心向曹操。 只要自己当着陈登的面,把攻刘事情敲定,一天之内,世家豪强们就会收到这個消息。 想巴结曹操的人,又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天赐良机。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林墨解析到这个程度,吕布的心里已经完全清楚了他的计划。 “我明白你的意思,名为对付刘备,实际却是等曹军入瓮。” 吕布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如果这个过程中,刘备主动出击呢,即时吕布岂非要陷入两头作战?” “不会。” 林墨笃定的拿起代表小沛的桂花糕在吕布面前扬了扬,“只要到了沛城,吕布将那封通敌密函拿出来指责刘备,他就一定不会出城。 因为一旦出城,就等于承认自己通曹;其次,如果他的手中真的有另外的一封信,他就会立刻明白这里头肯定是被曹操或者袁术设计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都更愿意守在沛城里面不出来。” 在林墨有理有据的解说下,吕布豁然开朗,这小子还真不是信口雌黄,他一开始就把一切都设计好了,了不起。 在一刻钟前,他觉得曹操这一计惊为天人,莫说是陈宫和陈登,就算把徐州群贤绑一起也未必能想的出破局之法。 没曾想,林墨一手举轻若重、借力打力,不仅漂亮的瓦解了曹操的阴谋,还反过来利用了对方。 “妙,妙啊,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城府与谋略,昔日韩信用兵只怕也未必过此,好手段,好算计!” 听惯了阿谀之言、吹捧之词的吕布内心难免会有些自傲,平日里更是极少夸人。 可是此刻,他觉得怎么样的誉美之词用在林墨的身上都不过分。 不仅是因为他为自己解了死局,力挽狂澜。 更因为他是自己的未来女婿啊! 我有贤婿林墨,何惧区区曹贼啊! 先前,他是有些懊恼女儿被自己宠坏了,个性太强,就算不选择四世三公的袁家,至少也得是豪强世家才能配得上她,结果选了个贱籍流民。 现在,他只想对吕玲绮说一声,看人真准。 “这么说来,小婿算是通过岳丈大人的考验咯?” 吕布没有回答,缓缓起身。 身后的阳光照射在城墙般魁梧的身躯,让林墨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 “允文,你们的亲事,我准了。” 大概,林墨还没有意识到没有儿子的吕布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可以赶快逃离徐州了,便笑盈盈作揖道: “多谢岳丈大人!不知岳丈大人准备何时启程回温县?” “不急。” 重新坐下的吕布摆了摆手,“我在徐州还有一些事情没办好,不过你尽可放心,我与鲁文韬相熟,真就是曹军打进来了,躲到鲁家也可保太平。” 这下林墨算是彻底放心了。 曹操确实会屠城,但他屠杀的都是流民和贱籍百姓,不会跑去世家豪强的家中杀人的。 “对了,依你所看,徐州这群世家豪强,谁最有可能通曹?” 吕布尽可能的让自己放松,好似闲聊一般,都没看向林墨。 “陈家,这是毋庸置疑的。” 陈登吗? 吕布不排除这个可能。 “如果按你刚才所推演的,大败曹操后,也就可以回头收拾陈家了,只要陈家以通敌罪被收拾,其他世家豪强必然会老老实实的投靠吕布,确实妙。” 心中悬着的石头放下后,吕布整个人都很放松,翘着二郎腿说道。 “不。” 林墨摇了摇头,叹道:“其实异位而处,陈家的做法根本没错,他不过是想选择心中的明主,为陈家谋一个未来罢了。 要知道,整个徐州想投靠曹操的豪强世家绝不止一个陈家,吕布总不能把他们都杀光吧。” 吕布皱着眉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林墨说的是实话。 事实上,陈宫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们之所以一直跟自己表里不一,无非是想先稳住自己,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后再投靠曹操罢了。 “所以...” 林墨昂首道:“最明智的做法是攥住陈家通敌罪证却要网开一面,这样不仅是告诉陈家,只要愿意,吕布可以随时收拾他们,同时也断绝了陈家继续投曹的念想。 最重要的是,吕布这么做,过去狼狈不堪的臭名声会得到一定程度的补救。 世家豪强们就会想啊,吕布真是个有胸襟的雄主,或许投奔他才是正确的,事情传开以后,可就不止是徐州了,其他州郡的世家豪强也会蠢蠢欲动的。” 厉害啊,这目光看的够远,吕布不由嘴角上扬。 按照他的性格,如果证实了陈家真的通曹,不把他满门杀绝也出不了这口恶气。 听了林墨的分析,他才意识到,一时的意气之争赢了又有什么用呢,要获取最大的利益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到时候什么鲁家、张家、赵家、笮家,还不乖乖归顺? 有那么一段时间,吕布觉得徐州简直就是个烫手山芋,除了得到了一大堆百姓外,世家豪强们一个不附,还要招惹曹、袁两大势力的觊觎。 今日后,被林墨一席话震撼,他念头通达。 原来这一切不是自己没法利用,是自己不懂得利用啊。 难怪他会说,这一战可以把这些问题一次性都解决,从战斗开始,到中间应对,然后是结尾收拢世家,他竟然,全部算计进去了,真是个妖孽少年。 吕布甚至没来由的感激起上苍来了,否则怎么会遇上这么个妖孽少年呢…… 不对,应该要感谢我那懂事的女儿才对,找了个好夫君啊。 “允文啊,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还约了鲁文韬饮酒,伱这府上还缺什么可以跟我说。” 有了明确的方向和目标后,吕布整个人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当即起身准备回去安排计划。 “岳丈大人,其他倒是不缺,不过岳丈大人既然跟鲁家如此交好,可否引荐鲁子敬与我认识,我有些事情想让他帮忙。” 沉吟须臾后,吕布点了点头,“这好办,改明儿我便让鲁子敬过来,他这人颇有豪情,你们年轻人走近些也好。” 鲁家虽然不肯入幕,这点小要求还是会老实照办的,吕布对此很有信心。 “多谢岳丈大人。” 送别了吕布后,林墨重新回到桂花树下,从怀里拿出了几张帛布。 上面记录的都是一些小发明,什么酿酒、炼钢、香皂、香水之类的。 挑选了一会,林墨拿出了其中一张帛布,喃喃自语道:“这个时代已经有马鞍和马镫了,但还没有马蹄铁,打造一些马蹄铁实用性非常高。” 刚刚穿越那会,林墨是雄心万丈,信心十足的。 想着就算没有了先知技能,凭借这些发明也足可一辈子逍遥无忧了。 后来他才终于发现,这个念头有些蠢。 不管任何的发明,你的销售对象都不可能是百姓,道理很简单,大多数的百姓能果腹不死就很艰难了,他们哪里有钱买什么香皂、香水啊。 青盐和炼铁术也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西汉时期盐铁被朝廷垄断,引发了世家和朝廷近百年的争利之战。 到了东汉,虽然没有明旨解除垄断,可世家们已经把手伸到了盐铁生意上,朝廷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那是世家,不是你一个顶着贱籍身份的穿越者能碰的生意。 甚至可以说,任何的一项发明或生意想得到长久盈利,没有强硬的世家豪强或者诸侯做后台都办不到。 林墨原本的打算是投奔了曹操,立了些功劳后,再贡献这些发明,至少不会被剥削的太惨。 现在,倒是可以尝试借一借鲁家的势力。 不管怎么样,先赚些钱,也可以请一些得力的护卫,就算这个不爱回家的岳父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自己也不至于沦为砧板上的肉。 第七章 马蹄铁 两日后,彭城太守府议政厅内,人员要比先前多了几个。 郝萌、曹性、成廉、侯成和魏越。 如果按照吕布最初的打算强攻沛城,那么留守下邳的魏续和宋宪都应该到场。 从林墨那得到了破局之法后,他也没有贸然做出决定,而是先问过陈宫到底有没有对策。 答案是否定的。 这让吕布坚定了自己女婿的想法,放手一搏了。 “刘备忘恩负义,暗通曹操图谋徐州,我意已决,挥师沛城,亲手斩下大耳贼的头颅!” “请温侯用兵!” 对于这个决定,除了陈宫眉宇间透着不安,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陈登的内心甚至是在窃喜。 “文远、伯平!” “末将在!” 张辽和高顺出列作揖。 “令你二人率领骁骑营、陷阵营为先锋,于初十卯时出发,前往沛城外先行扎营下寨,我自领大军随后。” “喏!” “子初、方正!” “末将在!” 郝萌和成廉站了出来。 “我拨四千军士给你们,留守彭城!” “喏!” 将一切部署妥当后,吕布挥了挥手,堂上众人便作揖告退。 陈宫没有走,原本准备离开的陈登见状也选择留了下来。 “温侯,沛城固然不是座坚城,可强攻也至少需要半月时间,为何大军要等五日后开拔呢?若是曹操横插一手...” 面对陈宫的疑问,吕布不甚在意,“彭城内的粮草不足以支撑大军长久作战,两日前我已让文远派快马通告魏续,让他从下邳转运粮草来此。” 徐州的钱粮、税赋、兵马和器械等情况,没有人比身为徐州都督的陈宫更了解了。 他很清楚,彭城内还有三万石存粮,足够大军支应一个月的时间。 没等他继续开口,陈登先一步说道:“这样也好,我这头筹措粮草也需要几天时间。” “辛苦元龙了。” 吕布点了点头,摆手道:“若无其他事,且先退下吧。” “喏。” 陈宫陈登对视一眼,作揖离去。 看着陈登的背影,吕布眸子闪过一抹狠厉,看来他确实有问题。 论玩脑瓜子,吕布可能比不过陈登的手指头。 可论行军打仗,拥有多年经验的吕布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所有细节。 运粮一事,只要够前线支应十天,后续跟的上便不会出任何问题,他刚才的态度,显然是巴不得自己等多几天。 这种情况让吕布喜怒皆有,喜的是一切都如林墨所言,分毫不差;怒的是他觉得自己对陈登已经是够礼贤下士了,终究还是没能收下他的心。 ...... “找谁。” 听到敲门声,打开门后,眼前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儒雅的男子。 “在下鲁肃鲁子敬,我找林允文。” 鲁肃的长相跟帅气不沾边,不过笑起来自带一种亲近感。 “原来是子敬兄,在下就是林墨,久闻子敬兄疏财仗义,为人豪气,快快请进。” 在徐州这里,鲁肃确实是有些名气的,所以他不认为林墨是在捧杀,很自然的跟着他进入了内厅。 奉茶后,鲁肃便开门见山,“令岳与家父相熟,你我不必见外,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鲁家有铁铺吗?” “有的。” “想借贵府铁铺打造一些铁器。”林墨也不遮掩。 “就这么简单?” 鲁肃诧异的看着林墨,彭城内百姓开设的铁匠铺也有不少,他不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要专门找自己来。 “对,就这么简单。”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鲁肃点头道:“那允文就随我回一趟家吧。” 喝了两口茶后,二人便起身出了门。 其实,穿越以来林墨是很少出门的,除了日常进行一些食物、用品的采购,几乎是没离开过家。 穿过了平常采购的街道后,人流越发的密集,周遭的商铺也多了起来,就连走街的货郎都比平福街要多。 从高祖帝建朝开始,彭城就作为徐州六郡的治所,走到今日历经了几百年,繁华程度不输任何一城。 置身于热闹的街市中,林墨好像有了几分归属感。 不过,随着人流的越发密集,出现的流民也越来越多。 他们穿着破烂,三三俩俩的靠在巷道边上,面前放着满是豁口的碗,伸出了象征乞讨的手势,脸上写着哀求。 “自从曹操屠戮三郡之地后,彭城里的流民就多了起来。” 发现林墨的目光不断扫视着这些流民,便主动解释,“其实他们算运气好的,没死在曹军的屠刀之下。” 林墨突然驻足,看着一個老态龙钟的人艰难的举着皮包骨的手,他的身旁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在抽泣着喊饿。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串五铢钱放到了他们的碗里。 “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林墨没有停留,倒是鲁肃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想不到手底下亡魂无数的吕布,竟然找了个有大善之心的女婿。 “太多了,你帮不了这么多人。” “有些事情,看到了,我就没法熟视无睹。” 孩子眼中的求生欲,刺痛了他。 林墨当然不可能救济所有的流民,事实上,街上这些流民大多是老弱病残,身强体健的,几乎都被世家豪强们拉回去当了农奴。 他们兼并的土地需要人去耕种,而逃出虎口的流民也需要活下去的机会,于是这种压榨的生存模式就出现了。 双方似乎都乐见其成。 “允文,有件事我不太明白,你若真的只是想打造些铁器,街上随处可找着地方,为什么会找到我呢。” 刚才的事情,让鲁肃对小自己几岁的林墨有了一些兴趣。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 林墨扯着嘴角笑道:“这个理由够吗?”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鲁肃呢喃着重复了几句,便不自觉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文人墨客最重风骨,被人慕名结交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他对吕布的观感不好,只是碍于对方占据徐州的这重身份,勉强耐着性子上门找林墨的。 短暂的相处下来,鲁肃却发现,林墨古道热肠,而且颇有文才,跟只知道拿着方天画戟捅义父的吕布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吕布要让我瞒下他的身份? 很快,二人就到了鲁家。 来之前林墨就想象过鲁家的府苑应该是很大的,可里头的规模还是让他忍不住咋舌。 鲁家拥有农奴三千余人,养着八百府兵,府内不仅有堆积如山的粮仓,还有兵器库、冶铁房,最让林墨震撼的是,竟然还有三十多匹战马。 妈的,世家都是狗大户! 难怪黄巾之乱的时候,官府都被烧了,却很少听到世家豪强受到什么损伤。 “允文,把你要打造的铁器告诉他就好了。” 来到冶铁房,鲁肃指着一名赤着上身的粗犷男子说道。 林墨拿出马蹄铁的设计图纸后,男子扭着头上下打量,弄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伱不用知道这是什么,照着做就行了。” 在鲁肃的首肯下,男子没有多说,接过图纸后开始构思如何下手。 林墨也没有立刻离开,跟着鲁肃到了后院的花园处饮茶。 “允文啊,你要打造的东西究竟是何物,我从未见过。”将煮好的茶水推到林墨面前,鲁肃饶有兴致的问道。 “方才看到你府上马厩里养着几十匹战马,子敬兄可知这些战马通常能骑乘多久?” 鲁肃有些诧异,不是我问你吗,怎么你还考起我来了。 (第五章结尾和第六章开头做了修改,追读的兄弟可以倒回去看一看,免得后续剧情对不上) 第八章 脑补过度的鲁肃 “以普通战马来论,若是连续作战一个月,马蹄的磨损就会达到极限,必须休养。” 君子六艺中的射,可不是简单的射箭,有条件的世家通常是囊括到了骑术、剑术,这就要求他们对战马有一定的了解。 更何况,鲁肃家中就养着几十匹战马。 “我刚才让铁匠所造,名为马蹄铁,成品钉在马蹄上,可以大大降低马蹄的磨损,至少半年内不必休养马蹄; 最关键的是,就算是布满乱石的路面,钉上马蹄铁的战马都能如履平地。” 林墨的说法让鲁肃瞳孔扩大,倏然起身道:“当真?” “你家不是有战马吗?如果只是打造一副,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 对于这种超越时代的产物,让鲁肃眼前为实比自己说一百句都管用。 鲁肃觉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明明才从冶铁房离开,又跑了回去。 数名铁匠联手,终于在一个时辰内打造出了四个马蹄铁,牵来一匹战马钉上后,鲁肃便迫不及待的骑了上去。 他先是在院内环跑了一圈,可以明显感觉马蹄落地时确实要沉稳很多。 为了进一步测试,他干脆就骑着战马往城外驰骋,无论是加速或者急停,甚至是以前不敢尝试的高难度动作,座下战马都完成的游刃有余,鲁肃忍不住啧啧称奇。 “想不到给战马钉上马蹄铁后竟然有这效果。” 为了摸清楚马蹄铁的优点,他甚至驱使战马跑到了鹅卵石铺设的道路上。 刚学骑马那会他尝试过,就算让战马走在上面都容易出现马失前蹄的情况,可这会不断加速,战马依旧能如履平地,他终于相信林墨所言非虚了。 “允文!允文!这马蹄铁可是神器啊!” 回到府上后,隔着老远鲁肃就开始喊了起来,“此物问世,不知多少诸侯世家会为之疯狂!” 中原一带不产战马,这些年随着诸侯争斗日盛,对战马的需求也达到了空前高度。 可以预想马蹄铁一旦入市,必将成为炙手可热的存在。 “子敬觉得,此物价值如何?”林墨笑问道。 “无价之宝!”鲁肃信心十足。 “我欲借鲁家之名,在徐州兜售此物,获利嘛,你我平分即可,如何?” “当真?” 这简直就是送钱给自己花,鲁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两人立刻着手定价、销售和渠道等问题的商议。 将马蹄铁视为神器的鲁肃极为细致的盘算,甚至对于林墨急于将它们换成现钱的念头不以为然。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鲁肃都是一大早就跑到了林家,直到快宵禁才离开。 足足五天后,终于敲定了这件事,定价为一金一副。 汉代一金黄金等价一万五铢钱,也就是十贯,就损耗的铁料来说,已经是天价了。 渠道方面由鲁家掌控,这是没办法的,毕竟这個时代可没有专利一说,想要借助鲁家的声势进行销售,渠道只能归他们。 “把马蹄铁卖给吕布?” 林墨对渠道不太关心,他本意也是想用最快的速度换些钱财好培养一批护卫。 要想最快速度、最大量的获取钱财,当然是卖给战马最多的吕布了。 可鲁肃听到这个说法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几日因为马蹄铁的事情太过激动,都忘了允文是温侯的女婿,这个提议让极度兴奋的鲁肃突然冷静了下来,脑海里浮现一个莫名的想法。 会不会是温侯多番拉拢鲁家不成,刻意安排允文接近我? 相处下来,可以肯定允文绝非池中之物,无论是文才、兵法甚至是当今大局,他都有独到的眼光,再加上一身的奇技淫巧,此人早晚必能名扬海内。 以允文的潜力与未来吸引我们鲁家? 鲁肃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至于吕布所说林墨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有可能是一种托词。 “好,便依贤弟所言。” 深吸了一口气,鲁肃收拾好发散的思维,不管怎么样,允文这个人还是值得一交的朋友,至于鲁家要不要投靠吕布,可以再看看允文的志向。 “现在一切都商定了,子敬可以先给我十五金。” “为何?” “你们家不是有三十匹战马嘛,五五分成,我当得十五金呀。” 有道理,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鲁肃点头道:“明日便差人送过来。” “对了子敬,我想请几个护院,最好懂些武艺的,你有合适的人选吗?”有了钱,林墨打算立刻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不难,城东有间铺子,掌柜的就是专门给人提供护院的。” 鲁肃抿了口茶,继续道:“自从曹操屠城后,三郡之地涌入了不少流民,能干农活的都去给豪强当农奴了,懂些武艺的便到城东去谋营生。” 黄巾之乱后,割据之战愈演愈烈,地方豪强世家也更重视私人武装了,他们往往会把懂点拳脚的人并入府兵之中。 如果你不愿意给人当府兵,想随时抽身得自由,那就去做护院。 不管什么时代,有人喜欢编制,也有人喜欢打散工。 最有名的就属关羽了,他就曾经给人做过护院。 “那明日拿上钱后,就麻烦子敬兄带我走一趟了。” “无妨,小事一桩。”鲁肃摆了摆手。 ...... 小沛城,担任先锋的高顺与副将张辽在城外立下了一座大寨,中军处‘吕’字大纛飘荡。 吕布领着两万步卒来到后,有条不紊的按各营、部、曲安顿。 “温侯,方才安顿将士们的时候,没有看见楚南,他去哪里了?”从帐外走入的张辽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越没有名列吕布八健将中,可他是实打实的刚猛,像这样的攻坚战中,他敢为先登,自然会让张辽多留意一些。 “交办了他一些事情,不必在意。” 吕布挥了挥手,绕开了这个话题,“大军远道而来,休整一日,后日一早,兵临小沛!” 见陈宫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吕布便摆手示意众人各自回营安排。 两日后,小沛城下,剑眉星目的吕布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加上手中方天画戟,胯下嘶风赤兔马,成为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 “大耳贼,温侯辕门射戟救你出难,伱却暗通曹贼谋夺温侯州郡,罪证在此,还不出城受死!” 高顺骑着战马,右手长枪挑着那封所谓的通敌密函在小沛城下来回的驰骋。 这不是要先礼后兵,而是摆出师之名。 从战国开始,大军出征讲究名正言顺,站在正义的一方,不仅可以鼓舞己方士气,也会让对方将士陷入一定程度的惶恐。 高顺几番吆喝下来,吕布身后的一万多人就开始齐声呐喊了。 “必胜!必胜!必胜!” 第九章 我吕布也能成为下棋人 三国名人当中,要论长相最有特色、识别度最高的,当属刘关张三兄弟了。 小沛城关走马道上,刘备被人群簇拥在中间,他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大耳贼之名也因为这异于常人的长相得来的。 “前些日子我截获了吕布写给袁术的密信,现在他的手头上却有一份我写给曹操的密信...” 刘备眉头拧成一团,低沉道:“看来,这要么是曹操的诡计,要么是袁术的阴谋,吕布他中计了。” “大哥,守城死战的话,骑兵无法发挥作用,莫不如趁吕布大军尚未形成合围,我率骑兵从南门而出,伺机攻袭吕布侧翼。” 须长二尺、面若红枣的关羽半眯着丹凤眼睥睨着城关下的吕布提议。 “不可。” 刘备当即否定了关羽的建议,“我们战马不足一千,且骑兵新练,无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都远不如吕布军。” “贼吕布,先是偷袭徐州,现在看哥哥立足越发的稳当,又想来偷袭小沛,俺迟早要捅了他!” 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张飞说起话来声若惊雷,如此嘈杂声下也是听的清清楚楚。 “让将士们在城关待命,弓弩引而不发,以图后发制人吧。” 拿不出任何方略的刘备认为只要借助城池之险,吕布应该是不敢贸然动手的。 “喏!” 就这样,城关上的人将成捆的箭矢摆好,檑木滚石搬运到方便投掷的位置,紧张的观望着对方,深怕他们突然发难。 城关下的吕布军团也不想攻城,毕竟攻城的伤亡率太大了,所以要骂,骂爹骂娘骂祖宗,骂到刘备忍不住出城才好。 “温侯,两天了,不管我们怎么谩骂,大耳贼就是不出来!” 侯成气急败坏的骂道。 “小沛城高三丈,算不得坚实,北门迎风面更是有几处损毁的痕迹,莫不如由末将带人组成先登死士,强攻城池!” 高顺作揖请示。 “或可一试。” 张辽也附议道:“温侯,刘备可以在短时间内招募到近万人,却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练就劲旅,他们的战力不强,强攻胜算也是极高。” 中军大帐内的将领一个个士气高涨,显然是默契的认为强攻也是很合适的。 过去,在这种时候,信奉一力降十会的吕布会毫不犹豫的下令选择强攻,可是今天他却稳坐帅椅,脸上透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 “在下有一计,或可引诱刘备出城。” 一直默不作声的陈宫终于开口了,在众人殷切的目光中,吕布也颔首示意他说出心中所想。 “今夜往小沛城上射入密信,以曹操之名诈称大军已至,邀刘备夹击温侯。” 陈宫昂首挺胸,从容的捻着山羊胡,“明日阵前,只需要在后方制造骚乱,然后撤军,刘备必然会信以为真,即时便可在城外灭之。” “好哇!公台先生妙计啊!” “此计甚妙,大耳贼必定无法洞察。” “先生大才,末将拜服!” 吕布也心动了,眸子里闪现光芒。 先把刘备解决了,再收拾曹军...应该也是可以的。 正要下决定的时候,又想起了林墨的话,曹操此信目的就是为了打破吕刘两家的掎角之势。 真要是两边一块收拾了,风险极大不说,回头曹操真的派遣大军牵来,自己八成是守不住徐州的。 “温侯,在下有一言,还请斟酌。” 吕布尚未作出决定,帐内内心忐忑的陈登不愿在等。 “元龙有话不妨直说。” “公台先生妙计必可破刘,但在下建议应该在两天后进行。” “为何!”陈宫目光凌厉的看着他。 “温侯,按照正常情况,您出兵的消息传到许昌需要一天,曹操整顿兵马、筹备粮草需要一天,赶到小沛再快也需要七天。” 陈登在帐内闲庭信步,笃定道:“也就是从您出兵那天开始算,曹军至少需要九天才能赶到小沛,今天才第三天而已,刘备岂能不察?” 众将恍然大悟的点头,陈宫却眯着眼冷哼道:“可是出征前温侯已经为了等粮草拖延了五天时间,难道这个时间不用算进去吗?” “公台先生多虑了,那会曹操还不知道温侯要出兵呢。” “只怕未必,城中宵小之辈不少,身在徐州心在曹营也不足为奇。”陈宫瞥着陈登,阴阳怪气的说道。 “公台先生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时在场之人皆为温侯心腹,如何会走漏消息?” 两人掐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武将们见怪不怪的选择性无视。 以往每次都为此头疼不已的吕布今天却心如止水。 人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往往能处变不惊。 “温侯!” “温侯...” 吵够了的两人同时朝吕布作揖,请他做决断。 “那就...按元龙说的办,再多等两日吧。” 吕布说完,陈宫终于忍不住了,直接走到了帅案前定神看着吕布,“温侯先是拖延发兵时间,然后是让魏越脱离大军不知去往何处,现在还要举棋不定,我担心大祸要临头了!” 吕布没有因为被质问而恼怒,站起身来缓步走向帐外,看着远方,随口道: “方才元龙不是说了嘛,时机不对,等多两日刘备也跑不了,更何况...” 他转身玩味的看着陈登,似笑非笑:“我还在等一個人。” “谁?”陈宫依旧不甘心。 “别急,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了,诸位就耐心一些吧。” 吕布拍了拍手,“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陈宫狠狠地剜了陈登一眼后,跟着张辽他们一并离开了。 夕阳西下,余光将吕布刚毅的脸庞映照出一层橘黄色,他双手抱胸,享受着傍晚的凉风。 “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当棋手,这种感觉,确实不错。” 议兵那天晚上,陈府派出了一匹快马,让人跟踪了一段发现是往许昌方向去的。 从那会开始,吕布就知道自家女婿没说错,陈家是通曹了。 自然,接下来的走向,也会如林墨所预料那样,他要做的就是等着曹军到来,以逸待劳。 他嘴角微微上扬,刚才陈登与陈宫争吵的时候,是不是依旧觉得我是棋子呢。 他们不会知道,陈家才是我的棋子,在这一战中,刘备、曹操皆为棋子。 他有些期待破曹后二陈会是什么表情,陈宫惊讶的合不拢嘴?陈登被吓的惨无人色? 呵呵,想想还是很有趣的。 第十章 徐盛 “我记得你家的丫鬟穿的都是绢纱料子的衣服,这是谁啊。” 按照约定来交钱的时候,林墨看见鲁肃的身后站着的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穿的是粗麻布衣。 “来的路上顺带给你雇的,好歹也是二进的院子,没个下人怎么行。” 鲁肃把钱交给林墨后,指着身后女孩解释道,“挺便宜的,月俸三百钱。” “奴婢照儿,见过公子。” 少女身上的粗麻布衣并不那么合身,头发也有些凌乱,八成是三郡之地跑来的流民。 卖相倒是不错,白皙的瓜子脸,高挺的鼻梁,小嘴红润,好好打扮一番,挺养眼。 “会做饭吗?” 照儿赶忙点头。 林墨先是看了她一眼,又环视了一圈院子,确实需要个丫鬟,随后从怀里拿出三贯钱给她。 “去买几件像样的衣物,顺带买些肉回来备着。对了,回来路上经过肴品斋买些桂花糕和杏仁酥。” 照儿怯懦的看着林墨,不敢伸手。 “这不是月俸,家里的支应而已。” 听他这么说,照儿才糯糯点头,“多谢公子。” “走吧,去东城。” 拉上鲁肃后,二人出门朝着东城走去。 东城的街道两侧,站着不少魁梧的汉子,有些赤着上衣好像在刻意凸显自己的强健。 彭城的商铺分布是经过规划的,南城那边是一些首饰、胭脂水粉和日用品; 北城是各类蔬果、米粟铺子;西城多酒肆和风月场所; 而东城这里是一些壮丁集聚的地方,如果商会请镖师护卫,世家豪强要聘用护院甚至是府兵,都会来这里。 进入一家铺子后,掌柜热忱的奉了两杯茶,“鲁公子来了,先喝茶,名册一会送来。” 鲁家声威不及陈家,但商贾身份的人见了,还是要抱大腿喊爸爸的。 喝了两口茶,掌柜的就抱来一沓竹简,“鲁公子慢慢看,选中了开口便是。” “一起看吧。”鲁肃拿起一捆竹简给林墨。 上面是一列列的個人资料,包括姓名、户籍、年龄、体重、身高、擅长兵器,还有是否愿意做府兵,以及他们的月俸。 乱世之下,还真是什么都能明码标价。 毕竟是找护院,林墨还是很认真的,鲁肃也不时递过竹简指着上面的信息评论。 过了一会,一个名字的出现让林墨呆住了。 徐盛,琅邪莒县人,19岁,擅使铁索连环刀,月俸两贯。 犯大吴疆土者,盛必击而破之? 真的假的啊! 这可是位猛人啊,名场面不算多,可这货半辈子几乎都是在打以少胜多的仗,战黄祖、刚曹军、冲蜀军,江表十二虎臣之一。 但...徐盛不是江东猛将吗,怎么是琅琊人,而且跑到彭城做起了护院保镖的工作。 不晓得会不会是同名而已。 “怎么了允文?”鲁肃放下竹简看着林墨。 “不必选了,就他了!” 看了眼林墨指着的名字,鲁肃便让掌柜的去领人。 须臾,一名身长八尺,皮肤黝黑但极为壮硕的汉子便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就像一堵墙,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冰冷的问道:“是哪位公子请护院。” “他,林家公子。”鲁肃主动封了个林家公子,听着还挺霸气的。 就这身材,往那一站带给人的威慑力,看家护院做保镖妥妥够格了。 简单的说了下要求,把中介费给了,林墨便带着徐盛往回走。 “琅琊人怎么到彭城做护院了。” “遭了变故。” “你这身材,从军或者做府兵应该多的是人愿意要,怎么想起做护院?” “攒钱,去吴郡投奔舅舅。” “那你准备做多久?” “不知道。” 二人的对话很干瘪,徐盛是个闷罐子,不爱说话。 回到府上的时候,照儿已经换上了一身绢纱新衣,还刻意梳洗了一番,看起来明艳动人,让林墨有些恍惚。 “公子回来了,糕点放在桌上,饭马上就好。” 有个丫鬟就是方便,林墨进去后,抓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里塞,随后又拿起一块朝着徐盛挥了挥,后者木讷的摇头。 再出来的时候,林墨将一块桂花糕直接塞到了徐盛手里,“用不着拘谨,就当自己家吧,该坐坐,该吃吃。” 徐盛忍不住多看了眼年轻雇主,有些诧异。 “饭好了公子。” 照儿像变戏法样从厨房里端上了三四个菜,盛了一碗饭,然后就乖巧的站到了一旁。 “怎么就一个碗?”林墨纳闷的问道。 “公子不是说家中只有你一人吗?”照儿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你不吃?” 然后又朝着徐盛努了努嘴,“还有他。” “丫鬟怎能跟家主同桌?”照儿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般咂舌。 “护院也不可。”徐盛补充了一句。 林墨耷拉着脑袋,这个时代,喜欢用所谓的礼来界定尊卑,名正言顺的把人分为了三六九等。 但林墨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一套,他自顾自的去厨房拿来了两个碗,往桌上一摆后,拉着徐盛坐了下来。 “照儿也要我动手吗?”林墨问道。 “公子...” 迎上林墨质问的目光后,她便怯懦的坐了下来。 林墨大快朵颐,徐盛吃饭跟性格一样,闷头干,照儿如小鸡啄米,不敢抬头。 饭桌上这种主仆同席在这个年代自然是很荒诞的,却也算驱散了几分林家院落的冷清。 吃饭,其实跟生活一样,是需要伙伴的。 “以后我们吃饭都一起,伱们慢慢习惯吧。” 放下碗筷后,林墨习惯性的来到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发呆。 偶尔会想一下等岳父回了温县他要怎么才能更快速的接近曹操献计。 或者想象未过门的张家小姐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有没有照儿这么好看。” 照儿的身材不算高挑,而且只有对A,但脸是真的好看,清纯可爱的类型。 也许是还小,没长开吧。 ...... 小沛城外,吕布军营中军大帐处。 一干文武分列左右,帅位上的吕布看着沙盘上小沛周边的地形,一言不发。 帐内气氛很沉闷,众人都不说话,武将们憋着劲要揍刘备,很烦躁;陈宫恼恨吕布越来越偏向陈登了,考虑是不是该为后路做打算;大概,只有陈登的心里是比较激动一些。 按照路程计算,曹军应该会在这一两天内赶到。 他原本只是想说服吕布攻打小沛,把刘备赶走后,徐州便孤立无援了,到时候曹操大军压境,陈家是愿意献城立功的。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吕、刘双方大战,曹军坐收渔人之利,顺势接了徐州,那他陈登就是第一功臣。 陈家在徐州的地位会进一步提升,州牧刺史做不了,朝廷明令不允许本地人出任这些职务。 但太守职位是可以的,只要不在彭城就行。 若了做了太守,陈家的族人们,都将进入到各个关键位置。 正当陈登憧憬未来的时候,一名披着铠甲的魁梧汉子跑了进来。 “温侯!” “楚南,你终于回来了!”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目光中充斥着希望,看着魏越问道:“情况如何?” “与温侯所料不差分毫,已经找到了他们!” “好!” 吕布激动的一拳捶打在帅案上,眸子里的交织着杀意、激动与亢奋,“可算把他们给等来了!” 第十一章 温侯背后有高人 “他们?是什么人啊温侯?” “楚南你到底领了什么军务?” “温侯请快快示下,到底是什么事情。” 看着因为魏越的返场而激动不已的吕布,张辽等人越发的困惑。 打刘备这件事情,吕布表现的一直是兴致寡淡,怎么这会亢奋的好像攻下了小沛。 饶是聪明如陈宫、陈登也没弄明白吕布在兴奋什么。 “静一静。” 吕布压了压手,看着魏越,“楚南将详细情况先行说明。” “喏。” 魏越拿起一旁的水壶灌了一大口后,回了不少神,“末将派出了数百斥候,在梁国、济阴和山阳郡几十条路上侦查,终于在湖陆县外发现了曹军踪迹。 曹军统兵的是上将曹洪,五千人上下,骑兵两千,步军三千,急行军下没有携带辎重,按脚步来算,最晚明日黄昏能到。” 闻言,吕布立刻走到沙盘上查看。 湖陆县是山阳郡辖,与沛郡交界,距离小沛城八十里上下。 如果是急行军,一天时间是可以赶到的,但湖陆周边水系杂乱,速度快不起来。 加上急行军后战力大减,曹洪应该会在距离小沛三四十里外找一处地方先行休养一日,明日视情况发起攻击。 “曹洪来了?” “还带来了五千兵马?” “不可能啊,按照元龙的推算,他们不是至少要在六天后才能抵达吗?” 吕布在沙盘上分析曹洪的进军路线以及设伏地点,周围却已经炸锅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小沛城上,想的都是快些实施陈宫的计划,谁能想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一股曹军,不由的纷纷咋舌。 要不是温侯料敌机先,派了楚南去探查,我等休矣。 众人心有余悸,陈登也是。 不同的是,他是在害怕已经失控的局势。 前一刻他还在憧憬陈家未来,魏越一回来,情况就逆转了。 没理由啊,难道是... 他不由看向陈宫,发现对方也是一脸懵逼,显然还没完全弄清楚什么情况。 “温侯先前说需要等一个人,就是等楚南吗?” 吕布没有回答,甚至都没有看陈宫,只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换言之,温侯早就料到了曹军会来,并且算准了进军日程?” 陈宫问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 吕布的目光终于从沙盘上抽开,大概是已经有了具体计划。 “实不相瞒,从收到那封信开始,我就猜出一切都是曹贼的阴谋,索性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 这一席话,让众人醍醐灌顶,终于知道这些天他为什么不攻沛城,又不用陈宫的妙计,原来一直在等这個机会。 “难道,温侯出征前所言粮草不足,需要静待五日,也是刻意等曹军的?”张辽面露惊诧。 “这是自然。” 吕布傲娇的扬起头颅,“你想啊,我要是早早就到了,曹军的探子回报后曹洪必定生疑,吕布在城下驻扎了这么久为何不进攻啊,难道在等我? 现在呢。” 吕布挑了挑眉,环视众人后得意道:“他会认为自己神兵天降,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足迹,我所等的,就是这个时机。” 这话如晨钟暮鼓在耳边敲响,激荡人心,这些天心中的疑惑也终于都扫清了。 众人当即上道的投去崇拜的目光,“温侯妙计啊。” “若非温侯道破,我等现在也在梦中。” “想不到温侯平日不用计,一出手便是惊天手段!” “温侯有勇有谋,文武双全啊。” 吕布干咳了一声,咧着嘴笑道:“你们以为呢,平日里我是不愿出手而已,曹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我只要略微出手,就已是这个分段的极限。 向来被人赞为勇冠三军的吕布头一次被人羡慕脑子,飘的不行。 我看以后谁还敢管我叫莽夫! “敢问温侯,此计何人所献?” 打死陈宫也不相信这种设计是吕布能琢磨出来的。 “那当然是...我自己想出来的,怎么,难道你不相信?” 本来说是自己女婿想出来的也不丢人,但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太妙了,一时间让吕布无法拒绝啊。 反正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分你我了。 陈宫无奈的笑着摇头,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信。 这个问题,陈宫自信迟早会弄清楚的,让他高兴的是,这一场博弈中,吕布大胜。 现在吕布太需要这样一场胜利了,徐州的大局也会随之稳固下来。 他终于在吕布的身上,看到了一丝未来。 “元龙,伱很热吗,怎么出这么大汗。” 吕布走到陈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玩味的看着他。 “没...没有,在下是为温侯妙计所震撼,不能自已,不能自已...” 陈登咽了咽口水,擦拭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刚才吕布说的很清楚了,拖延那五天是有意为之,也就是说他清楚的知道,有人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曹操。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经暴露了... 如果是,以吕布这种性格会怎么收拾陈家... 细思极恐啊。 “是吗,等我回来,应该还会有震撼带给你的。” 吕布快意的大笑了起来,随后重新走回帅位上,“文远、楚南留守大营以防刘备发难,其余人,随我点兵北上,阻击曹洪!” “喏!” 众人跟随吕布出了军帐,只留下双手交握在儒衫前的陈宫和已经汗如雨下的陈登。 “真的不是你出的主意?” 明明一直都是站着,陈登却像剧烈运动过后,喘着粗气。 “不是我。” 陈宫冷笑了一声:“我跟你一样,都是刚刚才清楚内情的。” 不是他? 那会是谁? 陈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陈宫再次开口。 “我对你,对陈家绝无敌意,只是瞧不上你们一面接近温侯,一面却与曹操勾结。” “我再说一次,陈家与曹操并无来往。”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我不跟你争论。” 陈宫走上前,与陈登并肩后,感慨道:“你我都明白,此计绝非温侯能想出来的,他的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此人心计、城府和谋略都堪称老辣,你觉得他出手了,会揪不出你们通曹的证据? 想想刚才温侯走之前对你说的话吧。” 看着陈宫得意的捻着山羊胡离开,陈登不愿做口舌之争。 因为他清楚,陈宫说的是实话。 “此人,到底是谁...” 徐州城里的俊杰,数得上的人物也就是一个鲁子敬了,但这种设计,只怕他也未必想的出来。 从密信开始,布局曹操入瓮,还顺带着揪出了陈家... 此番设计,当真叫人胆寒。 陈登长叹着摇了摇头,是时候想想怎么补救了。 这一刻,他后悔不该主动联络曹操。 天知道有勇无谋的吕布身边会出现一个神秘高手啊,真是命绝我陈登! 第十二章 人中吕布 仲夏夜,晚风正宜,让人止不住的想念床榻。 已经连着三天急行军的曹洪选了一处山谷扎营,准备好好修整一夜,一来是再度确认小沛那头的情况,二来也是为大战做准备。 谷外的山岗上,吕布打眼望着一堆堆的篝火,初步判断人数跟魏越所报是符合的。 “温侯,看来曹军连日急行军累着了,周围只有两队哨骑。”高顺指着不远处的两队巡夜军士。 像这种临时扎营是无险可守的,通常会派出足够多的哨骑,许是曹军自信不会被人发觉。 谁会想到,他们会这么突然的出现呢。 “伯平,你带一队骑兵,从西面杀入,我从东面攻进,即时直逼中军大帐,斩将夺旗以寒其军心!” 行军打仗,吕布是一把好手,他面如沉水,平静的像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屠戮胡人那些年赚来了飞将之名,反董勤王那一仗让他的经验得以沉淀,进一步提升军事素养。 这些,都为他人中吕布正名了。 二人各自领了一千五百骑分头行事。 这种偷袭战,突出一个快,吕布没有带步兵,麾下三千铁骑尽出。 由于是临时扎营,没有寨子,也就不存在所谓的辕门,吕布带着骑兵见距离差不多了,陡然加速。 “咚咚咚~” 负责巡夜的哨骑发现后,第一时间敲响了身上的铜锣预警。 下一息,敲锣的守卫咽喉处正中一箭,箭矢裹挟的力量将他带飞了出去。 被铜锣惊醒的曹军拿着环首刀冲出帐篷,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方天画戟扑面而来。 被拍中之人胸腔瘪下,像断了线的风筝飞出,血雾从口中肆意喷溅。 “敌袭!敌袭!不要乱!” 曹军所来尽皆精锐,睡觉也没有卸甲,所以反应才能这么迅速。 可是,每每他们汇聚成一股想要进行反击的时候,一匹比寻常战马要高大的火红神驹就会冲向他们,伴随而来的是一片片寒光戟影,好些人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来人的样貌就捂着喉咙倒地了。 “叔父,不好了,有骑兵袭营,东西两面夹击,军营里现在一片混乱!” 年仅十八岁的曹休第一次跟着曹洪到战场刷经验就遭遇了偷袭,说起话嘴唇都止不住发颤。 “别乱!乱则必败!” 历经荥阳、濮阳几度大战的曹洪临危不乱,拿起大刀冲出军帐四顾,粗略的判断出情况后当即做出决定,“来人不多,只不过杀的突然而已,我去西寨退敌,你带人去东寨!” “喏!” 二人各自上马,领着骑兵行动。 “曹文烈!曹文烈!曹文烈!” 曹休一边疾驰,一面学着曹洪大吼着自己的名字,好让慌乱的军士们知道,主将犹在,不必惊慌。 凡所过之处,军士们确实变得沉稳了许多。 战场上,吕布沿用了一贯的战法,由自己身先士卒,借助赤兔马的优势冲入人群撕开一个口子,身后的骑兵立刻冲上去,可以快速的将一个個兵团给吞并。 “贼将通名!” 连续挑翻了四名骑兵的曹休找到了一丝感觉,面对个头明显大自己一号的吕布夷然不惧。 “吕奉先!” 伴随着这一声虎啸,七名曹军被方天画戟横扫倒飞了出去,落地后余势犁出一道血痕。 吕奉先三个字吼出的一刹那,可以明显看到所有曹军的动作的迟缓了一拍。 曹休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背脊深处传来阵阵刺骨寒意。 人中吕布是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峰。 濮阳大战的时候,许褚、典韦,夏侯惇、夏侯渊,李典、乐进六人围剿,且杀他不得。 曹休是第一次上战场,也是第一次见到吕布,不过当这两件事合并在一起的时候,编织而成的是一场噩梦。 没等他回过神来,吕布已经朝他而来,方天画戟在地上倒拖出一条深刻的痕迹。 曹休紧咬着牙关发出一声怒吼提升壮胆,长枪朝着吕布面门刺去。 吕布不躲不避,方天画戟后发先至将长枪打歪,仅仅是简单的碰撞,枪身传来的嗡嗡暗鸣竟让银枪差点脱了手。 该死,好霸道的力量! 等他再想抽回长枪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候,眼前一道寒芒闪过,接着天地开始翻转,周围的声音开始消退。 模糊中,他看到一具无头尸体直挺挺的从战马上落了下来,随后天地陷入黑暗。 “主将已死,将士们随我冲进去!” 伴随着曹休的阵亡,吕布军团士气爆发,纷纷高呼:“温侯无敌,温侯无敌,温侯无敌!” 吕布一骑当先开路,火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凡有挡着,长戟掠过,血雾弥漫。 混乱的战场中,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为身后骑兵引路。 不多时,已至中军帐,将飘扬的‘曹’字大纛砍断后,顺势把眼前篝火挑开,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没了整座中军大帐。 “铛铛铛~” 一阵急促的锣声响起,这是撤退的信号。 吕布擦拭着溅到脸上的血渍,吹来的晚风带着弄弄的布草烧焦味,他快意大笑,扬起长戟,“给我杀!” 追杀是必须的,他不在乎斩获,不在乎曹军随行并没有携带辎重,自然不可能劫掠到什么物资,但他要告诉曹操,对我下手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一夜,曹军被追杀出三十里,死伤不计其数。 翌日清晨,高顺兴匆匆的跑到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吕布面前,咧着嘴笑道: “温侯,此战缴获曹军战马一千三百六十四匹!” 战马是最宝贵的资源,在不产战马的徐州更是有价无市。 这批战马对于西面、北面都被曹操和袁绍封锁了采购途径的吕布而言,是极大的助益。 吕布也笑了,他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有了这批战马,假以时日又可以组建一队骑兵了。 允文啊,此战大胜,尽皆你之功劳。 我,会记住的。 “弟兄们怎么样?”过了一会,吕布看向兴奋的高顺。 “阵亡了一百一十七人,轻重伤过三百了。”高顺满脸的心疼。 以伤亡四百多人的代价,击溃五千曹军,缴获一千多战马,平日里算是大丰收了,可这次毕竟是偷袭,高顺觉得还是太多了呀。 “此次跟往常不同,来的都是曹军精锐,这样的伤亡,已经是极大的胜利了。”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把弟兄们安葬好。” 第十三章 吕布救星乃袁术 “温侯,为何不携大胜之势,一鼓作气拿下刘备啊!” “对啊温侯,若是担心强攻伤亡太大,可用公台先生妙计!” “刘备壮大的速度令人忧心,迟早必为我军心腹大患,请温侯趁机拿下大耳贼!” 吕布回营的时候,将士们乐疯了。 大胜曹军,获得了一千多匹战马,大壮声威啊,都嚷嚷着要顺便拿下刘备的狗头。 “刘备不过是借了糜家财力,壮大到万人军团已然是极限,不足以威胁到我。” 吕布摆了摆手,否决了将士们的提议,沉声道:“当前大敌仍旧是曹操,留着刘备,也能让曹操有所忌惮。” 在自己没有壮大到可以与曹操抗衡前,还是需要联手刘备的,林墨的话,他没忘。 当然,最关键的问题在于,有了这次精妙的破局,吕布坚信,只要林墨出手,什么时候他都可以收拾刘备,不急在这一会。 众人看着冷静的吕布,感觉很是陌生。 这真的是昔日温侯吗? 前两年偷袭兖州的时候,得了陈宫、张邈的支持,不仅没把曹操放在眼里,还叫嚣着要打回关中去,把李傕郭汜给收拾了。 这会... 冷静的可怕呀! 吕布越是如此,陈宫心里越是高兴。 不管他背后之人是谁,能让吕布有脱胎换骨的改变,作为赌上身家的陈宫而言,都是好事。 “温侯所言极是。” 陈宫作揖,昂首道:“曹操自得三十万蛾贼,练就青州军后声势日隆,今又迎圣驾入许昌,内挟天子以自重,外凌诸侯以自威,纵横捭阖,无往不利。 即便温侯击溃了五千曹军,可于曹贼而言,这并未伤及根骨,联刘抗曹是眼下求存之道。” 陈宫这么一说,众人好像才彻底的醒悟过来。 是啊,就算你现在灭了刘备,改明儿曹操率大军前来,以眼下的实力,根本无法抗衡。 吕布深吸口气,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竹简上奋笔疾书。 须臾,交给了张辽,“文远,派人送到沛城交给刘备。” 内容很简单,大意就是,哥们我弄错了,原来不是你写信给曹操的,是曹操的诡计,骂了你这么多天给你赔不是了,别生气啊,我这就带人撤回去,以后咱们兄弟还要联手抗曹。 敲定最后一件事,吕布起身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道:“班师,回彭城摆庆功宴!” “喏!” 庆功宴不仅要摆,还得摆的规模宏大,要不然,当地世家豪强们怎么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他可没忘记,这是林墨设计的第三个好处。 ...... 林府内。 照儿身穿蓝裙,梳着垂鬟分肖髻,精致的脸蛋如同白玉,正是最清纯的年纪,一双眸子干净的宛若星辰,她安静的扫着地,像乖巧的邻家小女孩。 林墨会不时偷看几眼,一开始照儿还会羞涩的低下头,次数多了后,倒也不怯了。 相比于照儿,徐盛就无趣多了。 往日里给豪强世家当护院,上门闹事是极少发生的,但免不了会跟着纨绔二代出去做些不讨人喜的事。 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事他不干,撑破天就是与其他的豪强世家的护院打架。 可是来到林府后,徐盛每天就在院里待着,啥事也没有。 显然,徐盛不太喜欢这种寡淡的生活,他觉得收了钱就得做事,这是天经地义的。 “你们俩啊,都是闷罐子。” 躺在懒人椅上的林墨,嚼着杏仁酥,品评道:“问起你们的过去,就跟哑巴了似得,显得伱们多有故事似得,这世道,谁还没点故事呢。” 我是穿越者我骄傲了吗,你俩身上的故事能比我还多? 面对林墨的揶揄,徐盛和照儿通常是不吭声的,这让林墨更郁闷,没法好好聊天。 “允文。” “岳丈大人来了!”见吕布抱着两坛子酒走进来,林墨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走,进里屋,喝酒去。” 这是什么路子,消失了半个月不见,青天白日抱着两坛子酒来买醉? 林墨跟着吕布进了里屋,见他拿起酒坛豪气的灌了一大口,前世喝伏特加的男人自然不怯他,跟着豪横。 “岳丈大人,什么事这么高兴啊。”见吕布是一口接一口,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墨忍不住好奇。 “臭小子。” 吕布瞪了他一眼后,从怀里拿出一枚马蹄铁,“怎么,好事便宜鲁家也不愿拿给岳父?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珍贵,谁要是得了此物,等同于战力得到了提升! 别说是一金了,就算是千金也不卖!” 本来吕布心情不错准备好好奖励下自己的女婿,可是庆功宴上鲁肃拿出马蹄铁后,所有人都呆住了。 经过测试,现在大家都清楚的知道马蹄铁的逆天之处,无不称之为神器。 一开始鲁肃还是想尝试讨价还价赚点好处,知道吕布破曹凯旋而归后,当即老老实实的上缴了全部利润,并保证自己绝不泄密。 吕布这才勉强压住怒火,然后将图纸交给工匠,开始赶制,务必要让所有战马都穿上鞋子。 “岳丈大人言重了,我不是想着就快跟你回温县了,总要带点聘金的嘛。”林墨讪讪一笑。 鲁子敬那小子太不上道了,说好保密的,竟然做了叛徒。 “行啦,也不会委屈了你小子,喏...”吕布将一个包裹丢到了桌上,示意林墨打开。 嚯,打开后赫然是十块金饼,每块都值十金,这就是百金了啊,林墨笑的合不拢嘴。 “我是真没看出来啊,你小子不仅谋略、心术过人,还懂奇淫巧技,了不起,这一杯,我敬你。” 吕布拿起酒坛碰撞,随后又是一大口,放下酒坛,又告诫道:“不过以后再有此等大事,务必要与我商议!” 他已经给赤兔马钉上了马蹄铁,改变又多大,只有他这种马术登峰造极的人最清楚了,这东西幸亏是在自己手上。 如果落到了曹操或者刘备的手上,自己引以为傲的骑兵,只怕要败给他们了。 这事真是想想就后怕。 “知道了岳丈大人,放心,以后什么事都跟你商量。” 林墨幽幽的看着吕布,“关键吧,有时候跟你商量也没用啊。” “此话何意?” “我跟你说了赶紧回温县,投靠曹操去,你也不听啊。”林墨一脸无辜的看着吕布。 又是这事,吕布无奈的杵着下巴,“我晚些日子怎么了,这徐州城是要朝不保夕了?真要是得话,我明儿就走。” “朝不保夕当然不至于,还有個一年多时间折腾。” 吕布是在198年殒命白门楼的,这件事林墨还是记得,“不过他得感谢袁术啊,要不是袁术,曹操是没有耐心等这么久的。” “袁术?” 吕布眸子转了转,试探道:“你是指吕布的女儿嫁给袁术的儿子联姻这件事,所以袁术在关键时候会出手助吕布一臂之力?” 闻言,林墨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他要是把女儿嫁给了袁术,那估计得陪着袁术一起上路了。” 这下,吕布听出问题来了,当即坐正了身子,凝神道:“此话何意,是袁术有难?那你为何要说袁术救了吕布? 诶诶诶,臭小子,别喝了,先说清楚。” 第十四章 吕布:我家女婿有反骨 照儿是个很懂事的姑娘,看这对翁婿大白天的就喝上了,主动端来两碟酱肉下酒。 可惜吕布此时已经被林墨的话勾起了联翩浮想,没有多大酒兴,他一把抢过女婿的酒坛,逼着他把下半截话说清楚。 林墨看了他一眼,思索片刻,想来也不是什么惊天秘密,不过是历史车轮留下的一道印记罢了,说出来也不可能改变。 他抓起一块酱肉,嚼的心旷神怡,随口道:“袁术啊,他要称帝了,他这一称帝,作为朝廷中流砥柱的曹操要是袖手旁观、不管不顾的对徐州下手,那天下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人称帝。 到时候他手中的天子还有什么用啊,天下这么多皇帝都不知道听谁的。 岳丈大人你说...他是不是得先放下徐州,把袁术给收拾了呢? 这难道不是袁术救了吕布?” 吕布怔住了神,好一会才嗤笑道:“你小子是不是喝大了,你是能掐会算...” 话没说完,他又想起了那封信。 那封信没出现前,他也是不相信的。 迟疑了片刻,凝神看着林墨,“你的猜测总要有凭证吧?” 见岳丈大人没有像先前武断的否定自己,林墨多了几分兴致,“岳丈大人听过孙策的名字吗?” 孙策? 思索了一会,吕布想起来了,“江东猛虎孙坚的儿子,不太了解,他老子我倒是知道。” 当年虎牢关一战,十八路诸侯中就属江东猛虎凶了,吕布对他印象很深刻。 “孙坚死后,江东旧将和那群老兵就被袁术扣在了手里,孙策几度讨还都被他搪塞过去了。” 孙坚带着的那几名旧将吗,确实都不弱,还有那几千子弟兵,各個骁勇善战,称得上精兵,对他们,吕布是认可的。 只是...这些事情,自己都不太清楚,这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问题的重点还没引出,他不敢贸然打断,只能认真倾听。 “直到今年初,袁术突然痛快的把孙家旧将和老兵都还给了孙策,这才让他得以在丹阳立足,岳丈大人可知为何?” 吕布从心的摇了摇头,“为何?” 林墨微微一笑,“因为他把传国玉玺送给了袁术。” “传国玉玺!” 吕布瞳孔骤然一聚,随后往昔浮现。 董卓迁都的时候,由于太过匆忙,劫掠了大量的金银,甚至把皇陵都给刨了,但却没顾得上传国玉玺。 后来他也听说了,是第一个攻入洛阳的孙坚在一口枯井里找到了传国玉玺。 孙坚死后,玉玺的事情好像就被人给遗忘了,原来一直在他儿子手上。 重新捋了捋思路,吕布沉沉点头道:“相传这玉玺可是蕴含了一国气运,得之可登大宝。” “这传说肯定是假的,否则大秦就不会亡了。” 酒劲上来的林墨,也开始大口灌了起来,随后不讲究的用衣袖擦拭嘴角,继续道:“但袁术相信这个传言,所以他才会痛快的把兵马都还给了孙策。” 说着,林墨露出一抹不屑的笑,“而且,我猜他不仅相信玉玺蕴含国运,还相信玉玺落在他的手上,就是上天让他称帝。” 至此,吕布终于知道袁术称帝这件事,可不是林墨的臆想,也不是他的预测,而是有理有据的判断。 他看着林墨,眼神中流露满意。 “要是按这么说来,他确实称帝在即了,他若称帝,吕布也就得到了最宝贵的休养时机。” “确实如此。” 林墨也认同这个说法,“所以啊岳丈大人,吕布如果把女儿嫁给了他,就等同于把自己绑在了他的战车上,到时候...” “到时候曹操发天子诏,邀天下诸侯灭贼,袁术必然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吕布直接把林墨后面的话说了出来。 细想一番,寒意不由升起。 天呐... 若非玲绮相中了允文,我必将因袁术而命丧九泉! “说是天下诸侯剿贼,到时候大家都会奉诏,不过去打袁术,除了曹操,估计不会有人去了。” 林墨嘿嘿一笑,这个时代掌权的都是士人,他们最鄙视商人,可到关键时候,一个个算盘打的都比商人还响,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们可不会掺和进去。 “如果只是曹操一方,想要收拾袁术,怕也没这么简单,弄不好会两败俱伤的。” 曹操现在风头正盛,可袁术麾下也是有小二十万人马的,就是不怎么齐心。 “所以..” 林墨放下酒坛,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们要赶紧去投靠曹操,趁此良机立功啊!” 又是投靠曹操... 吕布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女婿,总觉得他长有反骨,“这算什么良机?” “岳丈大人不知,我有妙计可助曹操破袁啊,此计一出,保管可让曹军势如破竹,收拾袁术的淮南军如滚滚雷霆扫风中落叶一般。” 林墨说的兴起,眉飞色舞。 “什么妙计?”好吧,虽然你是不可能去投曹操了,不过能让你这么亢奋的妙计,我也很感兴趣的。 “以天道镇压!” 什么鬼?吕布战术后仰,没等他诧异问话,林墨神秘道:“等见了曹操,再说此计不迟。” 随后还不忘冲着吕布挑眉,“怎么样岳丈大人,何时去投曹操呀,这份功劳可足够我们翁婿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啦。” 看着林墨兴奋的恨不能立刻骑上快马去找曹操,吕布是有气不能撒。 他站起身来,在大厅内来回踱步,是不是该摊牌了,要不然这小子成天在我的地头上散布投曹言论,传出去了必将导致人心浮动。 最重要的是,这小子说的有理有据,连我都有些心动,别说下面人了。 重新坐下的吕布神情严肃,认真道:“允文啊,这些日子鲁文韬跟我说了许多,他劝我投吕布,伱怎么看?” “吕布?” 闻言,林墨连连摆手,不假思索道:“不行不行,岳丈大人这可是明珠暗投啊,投吕布的话,我们翁婿到时候可免不了断头台上吃一刀。” 我丢,你就这么看不起我是吧! 吕布冷着脸问道:“你才不是说曹袁大战吗,借着这休养之机难道吕布就真的没有反击之力?” 缓了口气,吕布又补充道:“对了,我可听说了一件事,鲁家准备投吕布了,陈家也在犹豫之中,所以上次你说的世家豪强的问题,很可能短期内会得到解决的。 如果这些问题都解决了,难道吕布还是没有一战之力? 说,我要听你的内心话!” 这不是置气,而是忧心。 尽管跟林墨相处时间不算太久,可也算大体摸清楚了他的性格,他不是那种大放厥词的人,更不像一些士人爱说危言耸听的话来自抬身价。 恰恰相反,他的话,几乎都是有充分的依据做出的判断。 所以,吕布一定要摸清楚,自己与曹操,到底有多大的差距,又该如何去缩短这段距离,甚至是超越他,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十五章 林墨的大礼 “没有!” 这个时期的吕布能否与曹操,这样的问题,林墨甚至不用考虑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看着脸上逐渐覆盖上失落的岳父,林墨觉得今天就这个问题,真的需要好好跟他分析一番,也好断了他投吕的念头。 “原因有很多,我就说三个致命的。” 林墨抓起一块酱肉,晃了晃,“第一,军事差距。吕布手头上所有能动的力量加一起,应该在三万人上下吧? 曹操呢?号称有二十万青州军,这里头肯定是有水分的,就算他裁去三成的老弱病残吧,十四万的兵马肯定是有的,这种差距仅凭一句人中吕布可无法逆转。” 兵力差距这個问题吕布一直都很清楚。 确实,这一点他无法改变,至少短时间内是改变不了。 “第二点,世家豪强不附。方才岳丈大人所说,鲁家已经打算投靠吕布,陈家也在摇摆之中,这一点我不怀疑,但投靠的方式也是分很多种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入幕,动动嘴皮子可没什么用,曹操在兖、豫二州得到的世家支持,可是实打实的兵力、粮草和人才。 就目前的形式来看,吕布还无法做到让徐州当地世家豪强鼎力支持。” 说到这一点的时候,吕布明显肩头都耷拉了下来。 他也挺好奇的,明明自己大胜了曹操,庆功宴上,这些世家也确实纷纷来贺,但真正意义上的支持却是绝口不提。 这也是今天来找林墨一定要弄清楚的问题。 他长吁了一口气,看着林墨,“第三点呢。” “第三点,后勤保障和发展势头相差悬殊。兖州和豫州都算的上是四战之地,这些年山匪四起,流民出走,使得各郡人丁凋敝,不过百万青州蛾贼南下的时候,当中的几十万人口都被曹操充入了各郡,使得农耕得以复苏,税赋有了一定的保障。 反观吕布,徐州六郡中,琅琊、东莞和东海三郡都被曹操屠城,百姓十不存一,仅留下豪强世家名义上的管理,这三个郡根本没法为吕布提供税赋。 加上广陵又在袁术的手上,所以吕布这个徐州之主实际有效掌控的只有彭城和下邳两个郡。 以两郡之力,抗衡两州,胜负如何,还需要我说吗?” 一口气说完的林墨,静静的看着自家岳父,希望他迷途知返。 刚才还只是耷拉着脸的吕布,这会已经比晒干的猪肉还难看了。 过去,吕布只是单纯的从军事上权衡自己与曹操的差距,并且粗暴的在粮草和兵马方面使劲。 被林墨这么一点拨,他觉得自己想在这场抗衡中生存下来,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难度也太大。 “其实,主要问题出在陈家,如果陈家愿意投靠吕布,其他世家豪强大概都会闻风而动。” 吕布这会已经没有了最开始整坛喝酒的豪迈,拿起旁边的小碗,倒满后,像品茶一样小口小口的喝着。 “通常一州之地的世家豪强都会有联盟,陈家确实是徐州世家的扛大旗者,要想让他们放弃曹操,难。”林墨嗤笑了一声。 “如果说...” 吕布眸子微沉,“陈家通曹的证据在吕布的手上呢?我记得你上回说的是,就算有也不要赶尽杀绝,而要网开一面,彰显大度,以令其他世家豪强折服这份气魄。 现在想来,好像不怎么靠谱。” 上回说的挺好,吕布照办了,从小沛回来就没找陈家算账,可他们竟然也敢当没事发生,吕布是越想越气。 林墨眼眸上挑,回忆了一下翁婿二人上回的对话,好一会才想了起来,当即笑道: “网开一面也是有方法的,岳丈大人试想吕布真要是对陈家以霹雳手段赶尽杀绝,除了让其他世家豪强更倾向曹操外,什么都得不到,稍有不慎,还可能引起他们联合起来对抗。” 孙策就是最好的例子。 对付江东世家豪强用的就是霹雳手段,一个字,杀! 震慑效果确实有,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持续了几十年,以至于孙权上位后都还在给他擦屁股。 孙策自己也是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被许贡的门生所杀,简直是讽刺。 “那你说说看,什么方法可令陈家束手?”这是吕布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他放下酒碗,认真的看着林墨。 “岳丈大人说的是假如吕布有了陈家的通曹证据,其实挺好办,要拿捏一个人,不一定要杀,架把刀在他脖子上是最管用的。” 林墨已经喝的有了几分醉意,从最初的劝岳丈投曹,变成了学术探讨,“把这证据,实实在在的摆上台面,却又不明令问责。 换句话说,让陈家看到吕布是可以随时杀他们,却并未动手,他们便会明白,吕布是在给他们机会赎罪。” 这话有些拗口,吕布一时半会消化不来,他静下心认真的梳理。 陈登之所以当没事发生,是他咬定了我手头上没有他通曹的证据,毕竟他写的那封信已经送到了曹操的手上,如果只是以曹军出现的时间为说法杀他,肯定不服。 弄不好陈家会奋起反击,甚至联合其他世家豪强。 所以,我需要把证据摆给他看,让他知道这事没有翻篇... 这件事,办得到! 吕布凝重的眸子缓缓清澈,像是想通了什么。 人心入局,干得漂亮啊女婿! 须臾,更是朗声大笑了起来。 “懂了,我懂了。” “所以...” 吕布压了压手,直接打断了林墨即将说出的那句‘所以我们去投曹操吧’,转而感叹道:“至于说,三郡百姓已空的问题,这是任凭谁也无能为力的。 曹操可真是恶毒,竟将百姓屠戮一空。” 吕布的脸上浮现一抹悲痛。 他对世家豪强的痛恶,并不只是单纯的因为这些人不支持他,也因为他自己就是贱籍百姓出身。 对于曹操这种天怒人怨的行为,他很痛恨。 “说实话,曹操这种行径,我也很鄙夷。”林墨嗤之以鼻。 吕布看向林墨,心中动容。 好吧,咱们翁婿啊,总算有看法一致的时候了。 你说,这些百姓怎么就招惹他了,用得着杀尽人家吗,简直比我那些年杀死的胡人还可恶! “不过嘛...” 林墨无奈的摇了摇头,“讨厌归讨厌,刚才岳丈所说,三郡百姓已空,任凭谁也无力改变这句话我可不认同。” “为何?” “因为啊,我手上为曹操备了一份大礼。” 林墨故作神秘的挑了挑眉,“这份礼物,足以让已经凋敝的三郡在短时间内恢复民生。” 第十六章 百年罕见的奇才 “短时间内...是指多长的时间。” 吕布呆愣了片刻,觉得林墨所谓的大礼应该是某种治理州郡的政策条文,未作他想。 “一年。”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让吕布整个人都怔住了,酒碗虚举着。 过了好一会儿吕布才半讥讽半确认的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三郡之地原本有百姓一百三十余万人,如今所剩不足十万了。 曹操当然杀不了百万人,不过因为他的屠城,导致百姓出走,世家豪强收纳农奴,直接造成了三郡空城的局面。 而想要这样的空城重回曾经最辉煌的时候,没有十年甚至二十年是根本办不到的。 见吕布不信,林墨当即便要证明自己,从怀里拿出两张帛布。 突然又想到了马蹄铁这件事,林墨贱兮兮的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等见了曹操你自然会相信我了。” 你小子! 吕布将酒碗重重放下,酒水四溅,眸子如隼般盯着林墨。 好强大的气场,仅仅是一瞥,就足以让林墨有种说不出的心悸。 他哪里知道,眼前的岳丈可是手下亡魂无数的飞将吕布。 “允文,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娶了她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将来我的一切不还是终归于你。”见林墨被吓成鹌鹑的吕布又耐下了性子。 这么一说,林墨倒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寒了老丈人的心,当即把帛布拿出来。 “这是何物,长的跟鱼骨头一样。” 吕布看着帛布上的设计图,甚至分不清上下,“还有这個,这个是犁吗,怎么少了栓牛的衡?” 穿越者必备的曲辕犁林墨当然不会落下的。 至于这第二样,其实也可以算是这个时代的产物,马钧发明的龙骨水车,不过马钧这会大概率还在扶风那玩泥巴。 林墨也不卖弄玄虚,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作用逐一做了介绍。 吕布的表情以肉眼可见在变化,先是皱眉,然后是瞪大双眼,最后是狐疑不定。 “允文,伱说这曲辕犁只用一牛一人,还可同时转弯、播种?” 年幼时候吕布是耕过田的,所以他才更加震撼。 几百年来的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需要三人同时着力。 而曲辕犁的出现,变成了一牛一人,投入大大降低不说,效率至少翻了十几倍。 “另外,这龙骨水车只需一人踩动就可灌溉数十亩田地?” 简直匪夷所思... 吕布的嘴巴长大到足以放入一个鸡蛋。 这等神器,足以颠覆他的认知了。 “世家豪强们兼并的土地大多在内城,又或者城池的边缘地带,再远一些的土地他们是没兴趣了的,再加上曹操屠城,致使百姓出走,很多地已经成为了无主荒田。” 林墨也不管吕布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径直道:“这个时候只要朝廷将这些土地进行整合,租赁给百姓即可,当然啦,前提是让他们用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这样才能保证他们有活路。” 林墨是想说把土地分配给百姓的,但他觉得朝廷肯定没有这么大的格局,说租赁,岳丈大人应该更容易听得明白。 “这个设想虽然很好,可是,三郡之地已是空城,哪里有这么多百姓耕种呢?”吕布狐疑道。 “这就要惠农政策了,若是朝廷言明三郡之地耕种的百姓三年免税呢?那周边郡县的百姓都会想回三郡之地,甚至是世家豪强养的农奴都会摆脱出来。” 后世中记录的汉末人口是不精确的,甚至可以说误差在一倍左右。 因为当时的朝廷户册只是登记百姓流民,没办法登记被世家圈养起来的农奴。 而因为土地兼并数量越来越大,世家圈养的农奴自然就越来越多,这才让后世一直觉得汉末人口少的可怜。 事实上,现在的三郡之地至少还有三四十万人,只不过大多数被世家豪强们藏进了府内,朝廷根本没法统计罢了。 看着林墨一脸认真,吕布哑然失笑,“免税?朝廷可没有这么善良。” “没错,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算过这笔账。” 林墨坐直身子看向吕布,“朝廷可以打造出足够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稳固民生的同时还可收取租金,加上田地的租赁费,不会比税赋少的。” 吕布揉着太阳穴,眉头紧蹙。 刚才林墨说了很多,他需要时间消化。 以免税的政策将附近州郡生活艰难的百姓吸引到三郡之地,再以曲辕犁、龙骨水车助他们开荒复耕,这样他们的收成是有保障的。 如此优越的条件出来,只怕不需要一年三郡之地就会恢复先前的盛况。 而我则从中收取租赁金,允文没算错帐的话,租赁金应该跟先前的税赋差不多,那也是一笔很惊人的数字了,可以极大的缓解眼下军队的扩充矛盾。 捋清楚了这乱麻一样的线索后,吕布惊叹道:“你小子也算是百年罕见的奇才了,每次都能让我长见识。” 从曲辕犁、龙骨水车再配合免税政策,两者相辅拯救已经凋敝的三郡之地,不得不说是一手妙招啊。 不过话说回来,前期打造大量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这可要花不少钱啊,现在穷的叮当响,还得想想办法才行。 “岳丈大人谬赞了。” 林墨嘿嘿一笑,然后问道:“所以,岳丈大人,咱们去投奔曹操吧?” 噗通~ 人中吕布从林墨设计的小板凳上摔了下去。 “这件事容我再想想。” “你想归想,干嘛把我的图纸拿走?” “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由我保管安全一些,我们是一家人嘛。” 林墨觉得自己被人薅了羊毛,可是一想到他家的独生女,又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合适。 反正到最后,不都是我的嘛。 “你武艺如何,我想考校下你。” 吕布话锋一转,让林墨有些尴尬,“小婿不懂武。” “那如何行。” 你岳父可是天下第一,我不允许你不懂武艺,“过两天我派个人过来教你,完全不懂武可不行。” “那不用了,我的护院武艺不错,我可以跟他学习。”林墨朝着门外靠着柱子的徐盛努了努嘴。 “别偷懒,过一段时间我是要来考你的,想回温县最起码你要有自保的手段。”吕布嘱咐了一声,便挥挥手离开了。 还得学武啊... 林墨有些犯难,舞刀弄枪什么的,他兴趣不大。 不过自家岳父说的也有道理,现在诸侯乱战,山贼肆虐,最起码得自保能力还是要有。 “文向!” “公子,要打谁?”徐盛听出了话里的杀气,感觉终于来活了。 “打我岳丈,你打吗?”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这...不好吧?” 还当真了,林墨无奈的叹了口气,“你不闲着无聊嘛,就教我几招自保的手段吧。” “可以。” 徐盛答应的很痛快,随即道:“我出去为公子买把刀。” 第十七章 真正的徐州之主 庭院内,桂花树下,林墨拿着徐盛买回来的环首刀在比划。 动作很简单,就三招,挥刀、横劈已经正砍,徐盛的训练方法简单粗暴,这几个动作每天练习一千次。 结果,第四百多刀后,林墨就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下了。 “文向,你觉得我有没有练武的天赋?” 徐盛愣住,真话太难听,还是不要打击少爷了,“其实少爷如果只是想去许昌,我可以保护你北上的。” 得勒,我知道自己的天赋了。 “少爷,擦汗。”照儿懂事的拿来湿毛巾。 “你不是要去吴郡吗,北上可就距离吴地越来越远了。”林墨一边擦拭一边问道。 “少爷从未拿我当下人看,我愿护卫少爷先行北上。” 接触下来,徐盛在林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馨。 在这里,林墨不会对他趾高气扬,生活中更是拿他当家人一样看待,所以他愿意为林墨破例。 “算了吧。” 林墨摇了摇头,“我得先摸清楚我这岳丈大人什么态度,如果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在徐州市面出现,那就证明他是铁了心的投吕布,到时候再走也来得及。” “可是,那样一来,少爷用来自证实力的神器岂非...”乖巧的邻家小女孩很少主动搭腔的,随着关系的逐渐融洽,也为自家少爷担心起来。 “照儿这就不懂了吧。” 林墨露出会心的笑,“其实这些东西送给谁,到最后都免不了会盛行十三州,只要各路诸侯知道这都是我设计出来的,未来谁做了这徐州之主,他都得恭恭敬敬的来请我。” 聪明的照儿很快就明白了林墨的意思,投来小迷妹的眼神,“少爷真是智计无双。” “也不看看谁家的少爷。” 林墨的话逗的照儿噗嗤一笑,随后看向徐盛,“文向,你到吴郡是正确的选择,凭你这一身武艺未来可期,不过你要小心一个人。” “谁?” “张辽,张文远。记住我今天的话啊。” 林墨没什么大志向,也知道自己没有实力称雄,自然也就不会打算把徐盛强留在身边了。 未来的江表十二虎臣,当然要比留在自己身边做个护卫强。 不过逍遥津一战,被张辽打的属实狼狈,成为了一生的污点,林墨觉得还是可以提醒他一句的。 张辽? 吕布麾下的猛将? 徐盛听过这個人,没见过,不过少爷开了口,他还是老实的点头。 “得,天赋不行,咱就多练练吧。”歇够了的林墨拿起环首刀又开始了劈砍。 ...... 将军府内,吕布在凉亭里托举着右手,手臂上站着一只浑身雪白、体态雄健的鹰隼。 “温侯,不知有何事唤我。”进入凉亭的陈登朝着吕布的后背作揖。 “元龙来了。” 吕布转过身温和的看着他,摆了摆手中的鹰隼,“认识吗?” “这是温侯的海东青,听文远说过,在并州时候您亲自捕获,为了熬它,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如今它已认温侯为主。” 除了赤兔马,吕布最得意的就是这头海东青了,他笑道:“是啊,我熬它可不容易,这些年来我也确实精心待它。 可如今,我想把它宰了。” “这是为何?”陈登有些诧异,海东青可是至宝,以前灵帝在位的时候,伱要是拿一只海东青过去,可以换个县令了。 “不听话的东西,留着有什么用,前些日子它竟然想飞往兖州,若非我手快将它射下来,可能已经跑去给曹操当鹰犬了。” 吕布的脸上依旧温和,只是那双眸子充满了不善。 这是从并州一直打到中原,戟下数千亡魂尸骨沉淀出来的杀气,寻常人甚至不敢直视。 陈登如芒在背,扯了扯嘴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府里的下人越来越不懂事了,元龙来了也不奉茶。” 吕布摇了摇头,喊道:“还不快上茶。” 不多时,一个家丁就捧着茶水端到了陈登面前。 看到家丁样貌后,陈登脸色煞白,来人分明是自家亲信,当天派去给曹操送信的密使,吕布是何时把他给弄到府上做了家丁? 片刻,陈登就悟了。 这一切都是做给自己看的,敲山震虎... “元龙,你说这海东青我是留着好呢,还是杀了好?”吕布挑逗着海东青,若无其事的问道。 “禀温侯!” 陈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作揖,恭敬道:“在下以为海东青之所以乱飞,是没意识到温侯才是他的明主。 如今他去而复返,显然是想明白了,所以在下建议,还是留它一命吧。” 吕布先是颔首,随后又笑道:“元龙这话说对了一半而已,这只不听话,我大可以换一只听话的,这世上难不成就它一只海东青吗?” 陈登冷汗涔涔。 不仅是因为吕布的威胁,而是他发现他越来越不认识眼前的温侯了。 此等心术,真的是我认识的吕布吗... “温侯所言极是,可是在下觉得,温侯此次放它一条生路,日后它必感恩戴德,拼命为温侯效力。”陈登强压着内心的惶恐,甚至不敢直视吕布。 “好吧。” 吕布一甩手臂,海东青飞了出去,“既然元龙为你求情,就暂且给你一个机会吧。” “多谢温侯。” 陈登长舒了一口气后,知道是时候做点事了,“对了,秋收在即,家父清点了一番,今年陈府收成应该是要比往年更丰,所以准备赠一万石粮食给温侯,也好助温侯稳固徐州大局。” 果然上道,还得是我女婿的招管用啊。 “甚好甚好。” 吕布傲娇的竖起浓眉,准备趁此机会狠狠敲一笔,便拿出了两张帛布,“此二物,名唤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我知陈府有不少工匠,可否劳烦他们为我打造曲辕犁三万副,龙骨水车五千架。” “曲辕犁,龙骨水车...” 陈登皱着眉头,这是何物,闻所未闻。 根据上面的尺寸说明,打造一副不算贵,可数量这么大,投入得要陈家小半条命啊。 只能找其他豪强一起帮忙分担了,陈登在心里做了决定。 看着手中的帛布,余光打量着古井无波的吕布,他突然感觉到,或许吕布本来就是想通过这种办法让徐州内的豪强世家都屈服于他。 通过通曹来制约自己,再用陈家把其他豪强拉拢过来,好手腕啊。 过去怎么没发现吕布竟然有这般城府和心术。 “有困难?” 吕布瞥了他一眼,陈登当即保证:“此事不难,在下现在就回去安排,过些时日出了成品,请温侯验看。” “好走。”吕布挥了挥手,再没有先前那种讨好了。 或许,这一刻的吕布,才像真正的徐州之主,陈登心里如是想到。 第十八章 曹操和郭嘉 颍川的治所是阳翟,不过自从曹操迎天子入许昌后,人们似乎就忘记了这件事,就连太守府都给搬到了国都之内。 由于都城的关系,许昌城的繁华程度一日千里,毕竟以正统自居,想要吸纳天下人才,门面功夫总是不能做的太差,这方面曹操是很有心得的。 自从刘协进入了许昌后,曹操将他运用的越发娴熟,综合实力不断提升,过的是如沐春风。 如果说这一年有什么让他恼怒的事情,那就是眼前的这份败报了。 司空府后院,一湾池塘旁坐落的四角凉亭颇有江南韵味,檐角下的曹操脸比许褚还要黑,负背的双手攥的青筋凸起。 “五千精兵,只回来八百多人,还把文烈给搭进去了。” 曹操的声音很低沉,却难掩内心的怒火。 站在他身后的郭嘉都能听到曹操心底歇斯底里的怒吼。 “好,好,好啊。”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曹操嘴角勾勒的笑令人发寒,“陈家父子唱的一出好戏,竟敢与我玩请君入瓮,行,我都给他们记着呢,会还回来的。”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曹操背对着郭嘉闷声道:“想什么呢,肯定是他们啊,陈宫没这个脑子!” 郭嘉捻了捻手指,看着眼前的池水,道:“真要是他们父子,倒好办一些。” 闻言,曹操扭头看向郭嘉,脸上写满莫名。 “禀司空,陈氏父子都是聪明人,不会看不出来吕布根本在徐州待不长的,投吕布绝非明智之举。” 郭嘉说完,曹操便蹙眉道:“你是说,陈宫?” 郭嘉摇了摇头,“察觉密信有假,借陈家父子的手钓司空出兵,最后围而歼之,环环相扣,此人手段不俗。陈宫他...办不到。” 曹操双手抱胸,长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吕布得了某位大贤相助?真要是这样的话,徐州可就更难取了。” 原本以密信离间,最后坐收渔人之利,怎么看都没多大问题,结果自己反而吃了亏,曹操越想越不甘,“让徐州城里的探子好好查一查吕布最近身边多了什么人,花这么多钱养着他们不能吃白饭!” “喏。” 郭嘉沉吟片刻,继续道:“既然离间计失败了,可以考虑先折了小沛。” “说下去。”曹操沉声道。 “遣天使表刘备盱眙战退袁术之功,封其为后将军,拜豫州牧,依礼他需要到许昌面圣谢恩。” “只怕他未必敢来。”曹操冷笑一声,不屑的撇嘴。 “刘备常在人前夸耀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天恩岂敢不谢。” 这事曹操还是清楚的。 当年在酸枣的时候刘备就深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汉皇后裔,成天将这重身份宣之于口。 如果真能把刘备钓到许昌来,收拾吕布也就容易了。 “不妨一试。” “喏。” ...... “你马蹄铁的生意应该赚了不少吧?” “哪敢啊,都把利润上缴给温侯了。” “可惜了。” “可惜什么啊,这就是温侯和允文两翁婿在试探我们鲁家呢。” 陈登和鲁肃走在平福街上,一起在吐槽吕布。 “能发明出马蹄铁的人,这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确实有可能是他发明的。”虽然吕布嘴硬,对外宣称是自己发明的,可陈登压根不相信。 “什么可能,就是他发明的,不止是这些发明,请君入瓮灭曹军的计划,肯定是允文给献的计,此人未来不可限量啊。”鲁肃丝毫不掩饰对林墨的欣赏。 “如你所说,那他肯定就是温侯背后的高人了。”二人是从小就认识的,陈登还是头一次看道鲁肃对一个人评价这么高。 “温侯有婿如此,兴许真的能跟曹操正面抗衡。” “要不然我今日也不会让你带我来找他啊。” “这倒无妨,不过温侯曾经叮嘱过我,万不可在他面前提及温侯身份一事。” “明白,明白。” 交谈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林府,鲁肃远远便扬了扬手中的酒,笑道:“允文,今天介绍個俊杰与你认识,伱看,我还带来了家里埋了十年的金浆。” 有了马蹄铁、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再加上妙计灭曹,鲁肃已经不自觉的对他多了几分敬重。 “陈登,陈元龙,久闻允文贤弟大名,冒昧来访,还请见谅。”陈登也是笑盈盈的点头。 陈登? 不就是这货把徐州卖给曹操的吗? 好哇,老丈人如果死心塌地的跟吕布,那就搭上陈登这条线去投曹操。 妙啊,林墨为自己打call。 “贵客到访,快快请进。” 林墨将二人请进内堂,照儿也很醒目的端来了下酒的肉食,再为三人斟满酒才退下,好似习惯了一般。 “允文贤弟,子敬多番提及你,我早就想见你一见了,今日总算如愿了,来,愚兄敬你一杯。” 想不到陈登还是个自来熟啊,林墨也拿起酒杯笑道:“子敬过誉了,来,喝。” 三人一饮而尽后,陈登想讨个好,便道:“允文贤弟,令翁近日打造出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愚兄都看过了,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曲辕犁若能推广,不知能救活多少百姓,而龙骨水车的精妙更是让愚兄大开眼界,此二物相辅,徐州大业堪兴啊。” 该死的便宜岳丈,果然拿着我的发明去讨好吕布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见林墨眉头紧锁,鲁肃当即明白自己猜测的没错,于是安慰道:“允文不必多虑,虽然令翁没有言明,可我们都知道,此等神器,必是出自你手。” 他没有反驳,看来子敬分析的没错,他就是温侯背后的高人了,陈登当即决定要跟他拉近关系。 毕竟,既然已经没有回头路走了,想要稳住徐州第一世家的名头,这条大腿肯定是要抱的。 吕布又没儿子,加上林墨有经天纬地之才,以后的基业还不是落在他的头上。 “允文贤弟的马蹄铁、曲辕犁和这龙骨水车问世,温侯真的应该感激你,毕竟这些都是复兴和保障徐州的神器。” 我明白了,定是这些发明惊动了陈家,所以今天陈登才上门主动结交。 陈家想投靠曹操,又不知道我的态度,这是在试探我,不行,我要表明立场! “元龙兄此言差矣,吕布不过一介匹夫,如何守得住这徐州大业。” 林墨一脸痛苦的喝下一杯酒后,长叹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是想将这些发明献给曹司空的啊。” 二人一脸懵逼的对望,没听错的话,他刚才,好像叫温侯匹夫? 老天,以前我就算心里向着曹操,也只敢在府上关起大门跟父亲一起骂上几句,他竟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就骂? 很快,二人心里就有了答案。 明白了,试探,他这是在试探我们,子敬说的对啊,允文果然是少年老辣,想来也是他教温侯用海东青来震慑我。 即便此刻我已经决定投诚温侯,他也未必愿意相信,在我的面前大骂温侯,无非是试一试我的态度。 温侯这女婿,心眼确实多。 第十九章 戏精附体,表演开始 “允文贤弟此言差矣,是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配上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出入万军丛中如观花赏鱼般自若,再加上麾下三千并州狼骑,堪称天下无敌!” 陈登面带崇敬,恨不能磕头就拜。 舔就对了。 林墨微微皱眉,要不是知道历史上的你是什么样的,我都快相信你的鬼话了。 无妨,区区试探我会看不出来?林墨准备秉持敌退我进、敌赞我贬的套路来强调自己的立场。 “元龙兄说的只怕自己都不相信吧?” 林墨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嗤笑道:“吕布真有这般能耐就不会让人从关中一路驱赶到了徐州,天下无敌?啊退!匹夫就是匹夫!” 哈秋~太守府里的吕布打了个喷嚏,擤了擤鼻子,笑道:“必是有日子没去找允文,那小子惦念我吧。” 鲁肃和陈登面面相觑,你这么骂你岳父他知道吗? 为了试探我等,你也算是豁出去了呀。 不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让他相信我的诚意。 陈登索性站了起来,义正言辞道:“曹操名为朝廷司空,实则把持朝政、祸乱宫廷,天下有识之士皆欲杀之而后快! 反观温侯,诛杀国贼董卓,扶乾坤于即倒,如今哪怕兵力远不足曹操,为大汉也要与贼子死战,在下是万分钦佩。” 其实西汉那段岁月,天下士子确实是有些风骨的,到了东汉,两次党锢后,能秉持忠贞之志的士子已经不多了,否则也不至于一边痛骂曹操是国贼,然后又朝着许昌蜂拥。 林墨深知这个道理,心里很佩服陈登,为了试探自己,竟然敢这样骂曹操,当即也站了起来,与他针锋相对。 “我当元龙兄是国士,不想却也是一叶障目,今儿我就把话撂这,最多一年半,朝廷大军必然兵临徐州城下,即时吕布会成冢中枯骨,元龙兄若想跟他一起陪葬,在下也不拦着。” 一年半? 为什么是一年半后?他知道什么了吗? 陈登不动声色的试探,“莫非你知道曹操的计划?” “何止是计划,就连曹军的用兵方略我都了然于胸,总之徐州是必败之局了,我只有投奔曹司空才有一条活路!” 不装了,我必须用出先知技能,否则无法让陈登相信我。 林墨觉得,如今这个局面通过陈家来投奔曹操,远比那不靠谱的岳父要稳妥。 果然如此! 允文当真是天下奇才,能够料敌于先,难怪此次能助温侯大破曹军,陈登如是想到,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在为陈家的未来感到高兴。 “既然有了用兵方略,为何还要等一年半呢?”一直没有吭声的鲁肃纳闷道。 “子敬有所不知,曹司空是有意快些拿下徐州的,可接下来淮南方向将有大事发生,他必须先行处理了这件事才能腾出手来收拾吕布。” “什么大事?” 林墨迟疑了一会,想起自家那不靠谱的岳父,摇了摇头,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见二人一脸失落,林墨赶紧补充道:“放心,伱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了。” 温侯得天眷啊,竟然在这等穷途末路之际赚来了個惊世骇俗的女婿。 “元龙兄,等淮南大事发生,验证我所言非虚后,你可否以陈家之名将我引荐给曹司空?” 以袁术称帝秀先知技能,然后入幕曹营,就是这么个套路了。 闻言刚刚坐下的陈登拍案而起,怒目道:“允文不必多说,我陈元龙已经决定,今生竭力辅佐温侯,矢志不渝,你若再提这事,我们便不必再来往了,告辞!” 说罢,他就大踏步的离开了林府。 此时我表现的越生气,证明我对温侯越忠心。 没办法,谁让我之前选错了呢,只有这样,允文才可以真正的相信我的诚意。 “元龙,元龙,等等我。” 鲁肃被陈登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赔笑道:“允文,元龙他失礼了,下次我们再登门赔罪。” 二人就这么风风火火的走了。 “神经病。”林墨不屑的吐槽。 为了试探我,至于这样吗? 唉,没法子了,只能等袁术称帝后,让他见识到我的手段,应该会愿意冒险相信我吧。 ...... 下邳,国相府内。 在这个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时代里,佛教的狂热分子笮融剃了个光头,身穿红黄袈裟跪拜在一尊丈余高的金身佛像面前,虔诚诵经。 “国相大人,去彭城走货的家丁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些消息。” 国相府的管家是一个年过五旬的老人。 自从信佛之后,下邳国相的日常工作都是由这个管家完成,笮融专心拜佛。 “什么消息。”缓缓睁开眼的笮融依旧在捻着佛珠。 “吕布于小沛城外大败曹军的消息传到琅琊后,臧霸决定带着手下人去投奔他了。” 笮融冷哼一声,鄙夷道:“反复无常的小人,起初萧建要投奔吕布,他就去抄了别人的家,现在见吕布得势了,又想谄媚,此等小人,吾羞与之为伍。” “还有,东海的薛家、东莞的朱家也主动派人送粮草去彭城,说是补足春季税赋。” 管家说完后,笮融停下了捻佛珠的手,沉声道:“连他们都去投奔吕布了?唉,当初陶谦待他们不错的啊,为何不支持刘备却支持三姓家奴,人心不古啊。” “还有还有,彭城的陈家由陈登出面,联合了鲁家、王家等八大家族在为吕布打造两种不知名的器械,看来他们也投向吕布了。” “什么!” 笮融倏然起身,大惊失色道:“你怎么不早说!快,为本国相换上官袍,我要去彭城面见三姓家...咳咳,去拜会温侯。 说起来,我娘舅的小妾的妹夫,也是并州九原人,弄不好跟温侯是攀的上亲的,我,我该去拜见温侯的。” 可恶啊,我不过是关起门来念了几天佛经,这徐州的风向怎么就变了呢。 回想起先前他还发过帖子来让自己去彭城会面的,自己拒绝就算了,还骂了使者,如今想想真是太大意了。 “听说吕布气量不是很大,你说他会不会记恨上次我辱骂使者的事?” 笮融一边穿着官袍,一边不安的跟管家商量。 “很可能会啊,刘备的三弟张飞骂了他三姓家奴,他就把徐州都给占了。” 管家的话让他惴惴不安,那可怎么办好呢。 “国相大人可以先去找陈元龙,毕竟他与你有些交情,由他出面,吕布总归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说的对呀,徐州这么多年,我花了这么多钱,养肥了这么多人,不就留着今天用的吗?” 笮融得意一笑,吩咐道:“立刻准备一千金,两千石米粟,我要送给温侯做见面礼。” “喏!” 第二十章 称帝是需要造势的 彭城太守府内,张辽和捧着一沓竹简的陈宫来到了吕布面前,二人都是笑的合不拢嘴。 “温侯啊,秋收的米粟总量出来了,共计三十万石,全部纳入了粮仓中。这还只是我们将士屯田的收成。 另外,东海薛家、东莞朱家送来春季补税,两千金和三千石米粟;再加上陈家、鲁家和张家支应的粮草,共计三十四万石!” “好!” 手中有粮,处事不慌。 乱世之下,粮草和兵马是同等重要的,多少城池是因为存粮不足而不得已出城死战呢,粮草可以让自己临阵之际拥有更多的选择权。 更何况,如今徐州兵马还是太少了,要想募兵,也离不开粮草。 “另外陈家联合八大家族一起赶制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如今得犁一万副,水车八百,按照这个进度,再有两个月就能赶制完,来年春耕可全部投入使用。” 陈宫说完,吕布再次兴奋的喊出一个‘好’字。 按照先前的计算,春耕时如果全部投入使用,明年的收成将可以达到十倍的增长。 毕竟,三郡人口问题有林墨提供的建议,实在不行还有几万军队在呢。 非战时期,军士都是需要投入到耕种活动中的,除非像陷阵营这种精锐中的精锐,否则不大可能让你闲着。 “另外还有件好事。” 见陈宫禀报完,张辽接过话,“臧霸带着孙观、伊礼和吴敦已经进城,他们的手头上拥有八千军士,农奴三万多人,收入麾下后温侯的实力将再上一個台阶!” 臧霸要来彭城投奔自己这件事吕布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不太清楚他们手上有这么多人,难怪先前敢于跟自己叫板,腰杆子还是挺硬的。 想来是沛城一战后,他们也担心自己秋后算账吧,再加上有陈家造势,顺水就投奔过来了。 “好哇,太好了,八千人,可有战马?”吕布兴奋的站起身来回踱步。 “不到两百匹。”张辽有些悻然。 “可以了可以了,有就好。” 吕布搓着手表示不在意,反正都是送上门的,“今晚设宴接待他们,到时候我会表臧霸为琅琊太守。” “喏。” 后面的禀报大多是无关痛痒的人事敲定、纳粮调税,吕布也没听的太认真,一颗心都沉浸在了喜悦当中。 直到陈宫和张辽离去,他都没缓过神来,“我知道战胜曹操后肯定会得到一些好处,可我怎么也想不到好处竟然这么大,允文这小子看的是深远啊。” 稍后就要给臧霸他们设宴了,吕布觉得还是应该换上战甲才能彰显自己的霸气。 回到隔壁的将军府,院内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正拿着一杆紫色长戟挥舞的唰唰作响。 她身披暗红色的皮甲,身后挂着白色披风,脸如凝脂、肤如白玉,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波涛汹涌,显然伙食很不错啊。 “父亲!” 见吕布进来,吕玲绮放下方天画戟跑了过来,“有什么好事吗,父亲看上去很高兴啊。” “嗯,有好事。” 吕布露出慈父的笑,自从战败曹军后,确实是好事没停下来,不过最大的好事,还得是收获了个奇才女婿,于是他又收起笑容,郑重道: “玲儿,淮南呢,可以不去,袁家也可以不嫁了。” “真的?” 吕玲绮闻言笑靥如花,连忙欠身行礼,“多谢父亲。” “虽说可以不用去淮南了,但你也不能成天躲家里,多去找找他吧,这门亲事,我准了。” “他?谁啊?”吕玲绮一脸茫然。 “从小到大有哪件事你能瞒过父亲啊。”吕布扬起头颅四十五度角望天。 “孩儿不知父亲所指,还请明示。” 还装呢? 吕布无奈的笑了笑,“平福街,丁字号,林墨林允文,还需要父亲说下去吗?” 平福街? 林允文? 什么人来的? 还有,父亲刚才说跟他的亲事准了,到底是何意。 “你啊,从小就是个男孩子性格,没少给我惹事,但这件事办的确实不错,允文这小子真是个旷世奇才,今后我想在徐州站稳脚步,甚至图霸中原,少不得他的辅佐。 你也算花了心思了,连真实身份都没告诉他,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温县人,这个谎撒的有点意思。” 吕布笑了笑,拍了拍女儿的肩头,点头道:“不过你不可因为他是贱籍身份瞧不上他,更别因为他不懂武便太过强势,这宝贝女婿吓跑了,我可没地找。” 说完,也不管吕玲绮还在怀疑人生,径直的离开了。 父亲说的到底是什么人,吕玲绮走到一旁的檐下,缓缓坐下后美眸半蹙。 听父亲的语气好似已经认定了这个叫林墨的男子为我夫婿,他能辅佐父亲图霸中原... 不行,得去调查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了解吕布的,当然要属同为并州人的张辽了。 毕竟是关乎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一刻也不想等。 ...... 扬州,九江郡,寿春城。 官拜右将军的袁术此刻穿着编织了金丝的紫色锦服以葛优躺的方式靠在宽大的坐椅上,他双手捧着碧绿色的玉玺,双眼泛光。 仿佛,这玉玺能赐予他无穷的力量。 而他的面前,是一名七星袍的短须男子,男子双手捏着古意盎然的龟壳,上下左右摇晃,龟壳里面发出金属碰撞声。 须臾,男子将龟壳倾斜,六枚铜钱落了地,他蹲下身子,认真打量着。 连葛优躺的袁术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着地上的铜钱。 “先生,卦象怎么说?”许久不见张鮍说话,袁术忍不住开了口。 张鮍是河内有名的卦师,把他请来可花了袁术不少心思。 他没有回袁术的话,依旧在对卦象进行分析。 许久,终于站起了身子,对着袁术躬身行礼,“禀将军,乾卦,九五,飞龙在天,上上大吉。” “九五,飞龙在天...”袁术嘴角发颤,重复着张鮍的话,慢慢的,整个人都跟着抖动起来。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他想称帝,没有玉玺的时候他就想,代汉者,当涂高也。 后来,有了玉玺就更想了。 再后来,曹操把刘协接到了许昌,这件事就从想不想变成了必须执行。 但是,他需要一个契机,就是眼前的乾卦,九五,飞龙在天。 “劳烦先生将此事宣扬出去。”袁术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遵将军令。”张鮍作揖。 就算袁术恨不得明日便登基,有些事情他也必须要做的。 比如宫殿的落成、百官的分封、吉日的选定。 但有一件事,比这些都重要,那就是舆论。 他必须要让百姓知道并支持这件事,最关键的是让那群心里还向着腐朽汉庭的士子转变观念。 张鮍的名气是很大的,以卦闻名,听说找他算过卦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准的。 除了让张鮍帮忙算卦,袁术也是看中了他的名气。 只要他去宣扬,大家才更愿意接受自己天命所归的事实。 毕竟,称帝可不是看哪天天气不错,龙袍一穿就完事了,这等改天换地的壮举,是需要造势的。 第二十一章 林墨的降维打击 “受兹明命,既寿永昌。刘备自提领沛国以来,忠心护国,保境安民,朕心甚慰。今特命为豫州牧,督查豫州二郡四国之地,并封左将军,拜武邑侯。” 小沛城太守府内院,一名身着内侍服的宦官手捧着圣旨高声宣读。 刘备惶恐的跪在地上,低头埋地。 圣旨如见驾,仰面视君,刺王杀驾,自然是不能直视的,作为自诩的正统皇室后裔,当然要在这个礼乐崩坏的大势之下,更加重视礼节了。 “臣刘备领旨谢恩!”刘备挺起胸膛后,双手恭敬作揖。 接旨后,刘备看向一旁的糜竺,“子仲,带天使下去休息,好生招待。” “喏。” 内侍离开后,刘备表情凝重的走到一旁的廊下,手里紧紧攥着圣旨,一言不发。 “大哥,朝廷提了你的官职,为何你好像不高兴啊?”一旁的张飞嘟囔着看向关羽。 这不是应该开上几十坛子美酒庆祝的事吗,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三弟,拜将封侯提州牧,依礼大哥是要去朝廷面见天子谢恩的。”半眯着丹凤眼的关羽冷冷说道。 “什么?” 张飞大惊失色,直接摆手道:“不去,定是那曹操使的坏,先前让大哥去打袁术,大哥奉命而去,结果吕布偷袭了徐州,朝廷也坐视不理。 俺看啊,这八成就是曹操想扣住大哥!” 刘备依旧沉默,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圣旨。 这个时期的曹操,还没有杀害贵妃,也没有搞什么围场春猎,除了徐州屠城的污点外,身上围绕的都是刺董、勤王和救驾的光环。 刘备不想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拒绝。 “大哥,不若托病?”想了半天,关羽只憋了这么个主意。 “没用的...”刘备脸上浮现一抹苦笑。 “为何啊大哥?”关羽和张飞面面相觑。 这不是诸侯们常用的路子吗,如果一张圣旨这么管用,他曹操还不早就统一天下了。 刘备长叹了一声,摇头道:“我若与其他诸侯一般称病不朝,那么曹操就会指责我身为汉皇后裔却不遵朝廷礼法。” 他没有四世三公的底蕴,也没有刘表、刘璋那样有实力的父辈,这些年来立身之本无外乎两样,仁义和中山靖王之后。 不少人,其实也确实是冲着中山靖王之后的招牌投奔他的,刘备心里有数。 远的不说,当初在涿县的时候,关羽和张飞不就是听了这来路后当即认为大哥了嘛。 所以,他还真不能不去。 刘备明白,这就是曹操的权术,明晃晃的刀都被他藏在了那道圣旨里。 “可万一去了后,曹操对你...” 关羽没有说完,刘备就摆了摆手,“不会的,曹操把天子绑在身边,就是要以天下正统自居,若杀我,则寒天下人心,这笔账,他会算。” 不去,自毁立身之本。 去,固然危险,但只要演好了,活着离开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刘备眯着眼,紧攥着圣旨的手终于松开,去,必须去,因为他也确实需要去一趟许昌。 这些年,质疑他皇室后裔身份的人太多了,这一趟,顺带把这件事坐实了,未来,才能跟那些底蕴深厚的诸侯抗衡。 “大哥若要前往许昌,那我陪你一起。” “俺也一样。” 刘备看了一眼二人,温和的笑道:“你二人都随我去了许昌,谁留在沛城看护?” “糜家兄弟在这就行了。” 对于关羽的提议,刘备默不作声。 尽管娶了糜贞,尽管糜家倾尽财力支持,可他打心底里相信的人,自始至终就只有关羽和张飞。 其他人,不成。 就算是到了后期,五虎上将的赵云,口口声声的刘关张赵四兄弟,同样没法拥有这样的待遇。 过了许久,刘备吐出一口浊气,似在心里下了重要决定。 “我们三兄弟,一起去许昌!” “好!” “哈哈,大哥这才像话。” 此去龙潭虎穴,凶险重重,刘备想起了当年的桃园盟誓,就算死,也要死一起。 ...... 彭城太守府内,如今是显得越来越拥挤了。 文官序列里,陈宫、陈登和鲁肃; 武将序列里,得到了臧霸、孙观和伊礼后,阵容显得更强大了,要不是郝萌、宋宪在下邳,魏续、侯成在萧关,估计这队伍都得站门口去了。 看着越发强大的阵营,一身戎装正坐于主位的吕布从心里头笑出来,徐州说政通人和那是浮夸了,但确实是逐渐稳固。 他看着陈宫的位置,心想,要是那小子来了,只怕公台也得往后挪挪。 吕布不否认这几個月来徐州的成绩是离不开陈宫的辛勤付出,但内心却明白,这一切的根还是在林允文那小子身上。 “温侯,近日淮南地区盛传着一件事。”不是正式的军奏,通常是不行军礼的,陈宫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上去就跟闲聊差不多。 “何事?”吕布扭头看向他。 “有传言称,古谶代汉者当涂高也中的涂与公路同意。 同时盛起的流言中还有说,舜是土德,汉为火德,按阴阳家邹衍的五德始终说,土可替火。” 堂上虽是武将居多,可是很多人都听说过,袁术一直自诩袁家是舜的后代,再搭配这两个传言,什么心思已经不必多说了。 “另外,河内名师张鲏为袁术卜卦,得出乾卦九五飞龙在天。”陈宫补充完后,议政厅内就如一瓢冷水泼入滚油中炸开,满堂哗然。 “袁术是想称帝!” “必然是,淮南是他的地盘,如果不是他授意怎么可能传出这样的谣言。” “他这是在造势啊。” “想不到他竟然敢公然篡汉。” 这个瓜太大了,把众人吃的震撼难当,议论声一时间像是圩日闹市。 陈登的嘴巴张开,足以放入一个鸡蛋,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鲁肃,后者也是惊骇非常。 袁术称帝这件事固然是令人震惊,可真正让他们咋舌的却是林墨。 月前,他曾经说起过,曹操肯定会攻伐徐州,但淮南将有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导致他不得不搁置这个计划。 事后两人曾经推测过,但最终都没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曹操早就对徐州垂涎三尺,从兴平年间就开始动手了,如今胜券在握,不管淮南发生什么也不可能阻拦他的脚步才对。 再后来,二人觉得要么是林墨在故弄玄虚,要么只是试探陈登罢了。 直到刚才,听到陈宫的话,猜出了袁术称帝的念头,二人终于明白了林墨所说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袁术一旦称帝,曹操若放任不管,仍就继续对徐州下手,那他手上的刘协也就随之贬值甚至失去价值了。 “你说他到底是有根据的推测,还是说真的是在预测未来?”陈登咽了咽口水,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先知技能带来的降维打击。 鲁肃摇了摇头,“是此是彼,只有允文自己清楚。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他确实是世间罕见的奇才。 伱别忘了,他说他知道曹军的用兵方略,也就是说...” 陈登眯着眼,沉声接过话茬,“就算曹操发布讨贼圣旨召集天下诸侯灭了袁术,他也拿不下徐州。” 林墨,林允文... 在平福街一座不显眼的二进别院里的少年,想来用不了多久,必将成为名动天下的少年英雄了。 第二十二章 人前显圣吕奉先 “此事莫非在温侯的预料之中?”陈宫很好奇,这个消息足以引爆众人的情绪了,在场之人无不大惊失色,他自己拿到消息的时候,也是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可为何,吕布好像处之泰然,仿佛这一切的发生他早就想道了。 吕布摩挲着自己的须根,缓缓摇头道: “我并没有预料到这件事的发生,不过身处乱世之中,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随后他意味深长的看着以高顺为首的武将,谆谆道:“为将者,不管什么时候都要记住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温侯教训的是。”武将们齐身作揖,一脸惭愧。 就连陈宫也不禁感慨道吕布的变化真是一日千里,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可恶,又被他装到了。 要不是知道了允文的存在,只怕我也会像高顺他们一样被温侯的泰然自若、处变不惊而震撼。 陈登不介意吕布拿着林墨的能耐来装逼,因为他也敏锐的感觉到,陈家如果选择了投吕,那林墨这条大腿必须死死抱住。 趁着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建立深厚的交情才是关键。 “别光点头,都说说吧,接下来的应对。” 吕布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袁术想称帝这件事上,他继续道:“袁术若称帝,朝廷必发诏令让天下诸侯讨贼,到时候我们该如何自处,诸位可曾想过?” “自然是奉诏讨贼!” 陈宫昂首道:“即时曹操断然不会坐视不理,温侯也当权宜从之,一者袁术称帝温侯出兵讨伐则是助汉除贼,可获天下士子心; 其次也不必担心曹操或者袁绍对徐州下手,因为徐州若有失,则意味着他们附逆了。” 这就是读书人啊,把趁火打劫说的诗情画意。 “在下附议。” “在下也附议。” 陈登和鲁肃纷纷作揖。 吕布自己也是这个意思,达成一致的他点点头后问道:“关键问题,怎么打?” 这个问题让陈宫、陈登和鲁肃的哑口无言。 袁术号称二十三万淮南军可不是吹出来的,吕布才多少兵力,三万多,正面硬刚肯定不行。 跟着曹操? 那多半是让人当枪头了,吃肉的时候不一定有份,挨揍的时候一刀不会少。 “依在下估计不管有没有人奉诏讨贼,曹操都必将全力攻克袁术,所以,在下以为温侯可以奉诏,但不必深入淮南,只需带兵攻克广陵即可。”鲁肃提议道。 广陵本就是徐州六郡之一,现在在袁术的手上。 让曹操和袁术在淮南死磕,自己拿回广陵,这倒不失为一個老成持重的办法。 夺回广陵,自己就解除了后院起火的隐患,而且广陵是大郡,税赋、田亩、渔利都比下邳还高。 吕布扫了一眼陈宫和陈登,见二人也是点头同意,便没再说什么。 袁术称帝换一个广陵郡,这笔买卖倒是不亏。 “若是我想亲赴淮南,诸位可有办法助我破袁?” 吕布这一问,让在场之人皆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呢,你自己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难道没点数吗? 三万多人,就算全部押上去也不见得能讨多少好处。 而且,三万多人出征淮南,只需要两三个月就能把徐州的屯粮全部耗光。 最重要的是,你图什么呢? 有曹操在,打下袁术的地盘,你也站不住脚啊。 吕布环视了一圈,已经从他们的脸上读取到了答案,四个字,无计可施,他嘴角上扬,摇了摇头。 “莫非温侯想正面与袁术对抗,并且还有了破敌之策?”陈宫问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他甚至开始怀疑背后哪里有什么高人,可能就是吕布自己突然开悟了。 “破敌之策只有四个字。”云淡风轻的一句话钓足了众人的胃口,无不仰视着主位上的吕布,希望听到令他们茅塞顿开的计策。 吕布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议政厅门口。 每一步都像是有莫名的力量勾住了众人的视线。 走到门口后,他停了下来,初冬的暖阳将他的背影拉伸的很高大,如是过去众人心目中战场之上的温侯是无敌的一样。 “四个字...” 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背负双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沉声道:“天道镇压!” “天道镇压...”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时机未到,你们都做好准备便是,该你们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们。” 伱们先等等,我去问问我家女婿他所谓的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再来告诉你们。 吕布装完逼就跑了,只剩下议政厅内众人满脸狐疑。 “温侯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我等鞭长莫及啊。”高顺不由感慨。 “伯平,温侯又不是妓馆里的歌姬,这样的比喻怕是不合适。”张辽拍了拍他的肩头。 “滚!我高伯平是什么人,从不去妓馆!”老司机张辽很喜欢拿这方面的恶趣味来逗乐高顺。 这位不喝酒的将军对此从来就是嗤之以鼻的。 可他越反感,张辽就越来劲。 众人在一片嬉笑声中退走,回去的路上,陈登心事重重,一语不发。 同行的鲁肃看了他一眼,笑道:“天道镇压可太难理解,我是琢磨不透了,不过这肯定是允文给的主意。” “那是当然,这一点我从未怀疑。”林墨连袁术称帝都能推算出来,以天道镇压有什么稀奇的呢。 “那你想什么呢?” 陈登停了下来,转身看了眼,确认周边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允文之才太过惊世骇俗了吗?” “那又如何,又不是与我们为敌。”鲁肃不解道。 陈登长叹了一声,“子敬啊,你我多年交情,有些事我们私下可以交心的。” “元龙有话不妨直说。” “我们两家虽然都已经表态支持温侯,但也就是入幕而已,给予的实际帮助不算太大。” 陈登苦笑道:“至少比起陈宫这种倾尽家财的助力,我们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你是觉得,有允文在,温侯大业必成,想趁早搭上温侯的船吗?” 鲁肃捻着手指蹙眉道:“你可想清楚,一旦真的绑一起,可就没有退路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陈登一直在琢磨的,就这十个字而已。 鲁肃并未立刻表态,心里也在咀嚼着他的话。 二人就这么一路沉闷的走着。 快到分别路口了,鲁肃终于开口。 “且看此战允文的手腕吧,若真是如温侯所言,凭这三万人马能正面击溃袁术,那我鲁家愿意选择温侯。” “善。” 第二十三章 女婿,你把握不住的 “你说什么!一匹战马要八十金!抢钱吗?”林墨瞪大双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少爷,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徐盛有些懵逼的看着林墨,随后解释道:“徐州一带又不产马,马贩子从幽州、并州地界把战马送过来,沿途哪路神仙也不能少拜了,价格自然是一路飙升。” 重新坐下的林墨苦着脸,无力道:“道理我都懂,可这也太贵了吧。” 鲁肃给了他十五金,不要脸的岳丈给了他一百金,他一度以为自己的经济实力应该是成为了徐州四少一样的人物。 结果,一匹战马就可以让他破产了。 “这还是普通战马的标价。”徐盛撇了撇嘴。 “那,还有优等战马是吗?来来来,你给我好好说说。”这已经涉及到了林墨的知识盲区。 他只知道战马是宝贵的资源,甚至可以说马比人贵,但具体怎么个贵法,他就不知道了。 徐盛抚摸着手中的铁索连环刀,认真道:“普通战马日行超过八十里就有暴毙的风险,而且不能进行连续的赶路,优点也是有的,用鲜草辅以专门的饲料投喂就行了,喂养难度不大。 优等战马通常是在运送过来的战马里挑选出来的精品,日行可达一百二十里,若是在军用驿道上能跑出一百五十里路来,而且可以连续进行急行军。” 说完,徐盛耸了耸肩,“不过缺点也很明显,这些马必须喂食鸡蛋、青稞、豆料这些精饲料,否则会窜稀而亡。” 窜稀而亡,好词,好词。林墨蹙眉道:“那都什么价格?” “这可就贵了,三百金到五百金不等,吕布麾下的并州铁骑,公孙瓒麾下的白马义从,听闻曹操麾下也有这么一支精骑,都是用的这类优等战马。” 嘶~ 三百金以上,马中法拉利啊! 合着我特么又用马蹄铁又用曲辕犁、龙骨水车,到头来连一匹优等战马都买不起? 该死的便宜岳父不讲武德,我爹救你性命,你答应嫁女儿,顺理成章的事,却要搞什么考验。 来考验就算了,你还来骗,来偷袭,把我的发明都送给了吕布,就只丢给我一百金? 我把岳父当铁子,岳父拿我当鬼子! 越想越气的林墨站起身在桂花树下来回踱步,大口喘气,太特么欺负人了! “少爷没拿我当下人我很感激了,至于买马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的。”见林墨气冲斗牛,徐盛觉得应该是少爷在心疼自己。 林墨不想说话。 伱去吴郡不用马,我去许昌还要马呢。 更何况,林墨去许昌的话,总归要他保护的,不得买两匹马? 照儿这么乖巧,听话又漂亮,青涩中带几分妩媚,能丢下?那不得三匹马... 咱也不能把钱都买了马,进入许昌后,还得买房子,哪哪都是钱啊。 “少爷消消气,买不起优良马就买普通马好了。”照儿是个有胸襟的女孩,就是不够大。 “普通马也不能够啊,三个人要三匹马,还是说我买两匹就够了,照儿不打算跟着我走。”林墨没好气的说道。 “照儿可以跟少爷骑一匹马的。”照儿用细若蚊虫的声音安慰。 本来心情不太好的林墨看着娇艳如花的照儿,感觉被撩了,当即露出一脸坏笑,“到了许昌不够钱买床,是不是也要和少爷挤一张床?” 闻言,照儿脸刷一下就红到了脖颈处,立刻就跑了。 小丫头片子,林墨很喜欢撩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 随便来点荤段子,她就能被吓成小羊羔,哪里像后世那些女孩,只会说搞快点搞快点。 “允文,允文啊,今儿咱们翁婿俩要好好喝上一盅。”吕布拎着两瓶酒,人未至笑声先到了。 老贼,你还有脸来见我! 吕布自顾自的拉着林墨进了内厅,坐下后才发现林墨目光不善,“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墨咬牙切齿的说道。 仇人相见? 吕布挠了挠头,当即明白了他在说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事,大笑道:“我们是自家人,允文,就为了那一点钱跟我这样,你这就让人寒心了。” “你把钱还我,我们就是自家人。”林墨的心在淌血,想到自己竟然是连匹战马都买不起的穿越者,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我给穿越大军丢人了。 吕布看着林墨,有些恍惚,也有些诧异。 他就只有吕玲绮一个女儿,从小也很溺爱,可她要是这么跟自己说话,估计也接受不了,但林墨这小子这说,他竟没来由的感觉很有趣,当即安抚道: “允文啊,徐州的水很深,所谓的关系都是虚浮的,你把握不住。” 林墨愕然后仰,这特么分明就是潘嘎之交啊。 竟然把我当嘎子了,让人痛心疾首。 “既然如此,足下请自便吧。”林墨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吕布呆呆看着林墨,“你疯了!敢称呼我为足下?” 你不知道什么叫天地君亲师吗? 吕布腰间七匹狼蠢蠢欲动。 讨薪维权果然是千年难题,林墨已经清楚的知道自家岳父大概率是个无赖,挂横幅是行不通了,得用点手段。 他眸子转了转,嘴角勾勒一抹狡黠,就让徐盛给他点压力吧。 后世网上有个猛将排行榜,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黄许孙太两夏侯。 他徐盛纵然进不了第一梯队,拿捏一个士人还是轻松的。 林墨底气十足的昂首挺胸,“岳丈大人,我那些发明各个都是万金不换,你却只给了我区区百金,不厚道,实在不厚道。” 说完不忘朝着徐盛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拿着铁索连环刀迎了上来,想给吕布压迫感。 “我这护院最爱打抱不平了,他听说了我的遭遇后一直说想跟岳丈大人切磋武艺,岳丈大人觉得如何啊?” 噗~ 吕布内心大笑,上哪找了个野路子吓唬我,你怕是不知道我方天画戟下死了多少人吧。 小孩子性子,吕布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这个不吃亏的性格我倒是挺中意的,该是自己的东西就要学会抢回来,用点手段算不得什么,就怕你不争。 论谋略、心术我远不如你,但磨磨你的性格,我还是办得到。 “今天就带了这么多,这里五十金,回头再送三百五十金过来,加上前面的一百金,足足五百金了,总该够用了吧?”吕布从怀里拿出五个金饼丢到了桌上。 有五百金啊,买马是足够啦,就是还不够买优良战马的,不过已经很多了,果然啊,还是要武力镇压! 林墨眼疾手快的把金饼丢给了徐盛,恬不知耻道: “岳丈大人今天带的什么好酒来,刚才我就闻到酒香了,来来来,咱翁婿收拾了。” “哎呀,我这足下的身份,还能有资格跟你一起喝酒吗?”吕布傲娇的白了林墨一眼。 不就是要个面子嘛,好办。 大丈夫能屈能伸,林墨不要脸的讨好道:“说啥呢,岳父大人在我心目中一直是高光伟岸的。” “你这脸皮啊,都快赶上刘备了。”吕布被气笑了。 “岳丈大人认识刘备?” “不认识,听说过而已。” 吕布赶忙岔开话题,“喝酒,先喝酒,还有正事跟你说。” 第二十四章 可抵十万大军 方才还火药味十足的厅内,在翁婿二人的推杯换盏中,已经消散无踪。 再加上林墨自甘堕落的跪舔,吕布仿佛忘记了刚才的不快,笑声充斥着整个林府。 看见这一幕的照儿心里也很高兴,少爷有钱了,到时候去了许昌就不用担心战马不够被抛弃了。 “允文啊,今日前来呢,其实是有一件事想问清楚你。”论酒量,吕布可以放倒三个林墨。 见他已经有了五六分醉意,便打算借着这个劲头把话套出来。 “岳丈大人不妨直言,无论何事,小婿知无不言。”林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上回...” 吕布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你说若是袁术称帝,可用天道镇压,即时曹军击淮南军必如滚滚雷霆扫秋风落叶般轻松。 我想问你,这天道究竟是何意?” “什么天道镇压?我何时说过这话了,岳丈大人记错了吧?”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林墨摆手否认三连。 还指着凭这一计入主曹营的林墨,自然不打算在心向吕布的岳丈面前说出答案的。 这一点,吕布自己心里也清楚。 他嘴角微微上扬,显然早就做好了应对。 “允文,我想问你,为何投曹,你可知那曹操当年逃难的时候,因疑心病便将恩人吕伯奢全家杀害,你去投他,不担心他猜疑伱,对你痛下杀手?” “我这种身份,算寒门都算不上,他至多把我当個主簿之流看待,多半不会有机会让他猜疑。”林墨自顾自的解释。 吕布又道:“那你可知,濮阳大战的时候,曹操粮尽,曾用人肉混入军粮中,才勉强熬了过去,你不怕跟随他再吃上一次死人肉?” 啊这... 林墨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再看着桌上的酱肉,不禁胃酸翻涌。 但林墨清楚,那样的遭遇后面已经不会再发生了,于是道:“吃人肉这玩意应该是军士们吧,还不至于让谋士们也跟着吃。” 吕布满意的点了点头,“最后一个问题,我若不为你举孝廉,不发动家族力量,你如何进的了曹营?” “所以小婿才要劝岳丈大人回心转意嘛。”林墨一脸贱兮兮的笑道。 “哈哈哈...” 吕布朗声大笑,摇头道:“你没说实话,如我所料不错,你是想把宝押在陈登的身上吧?” 陈登来见林墨这件事,早就跟吕布禀报过的。 想来也是担心自己猜疑吧。 原本吕布是不太高兴,转而一想,未来摊牌了,林墨是一定要掌权的,早点跟这些要员接触也没什么不好。 今天看来,这事还帮了大忙。 看林墨笑而不语,吕布才收敛玩笑,神情严肃道:“其实我的心,跟陈登是一样的。” “岳丈大人,此话何意?”林墨怔怔看着他。 “你难道不好奇我访友为何要访这么久?你难道不好奇,曲辕犁、龙骨水车这等神器明明献给朝廷收益更大,我却偏偏献给了吕布?” 吕布喝了一杯酒后,玩味笑道:“你如此聪明,当知我意。” 什么鬼? 无间道,对不起我是卧底? 真的假的,林墨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岳丈了。 不会是故意想套我的主意去献给吕布吧? 仔细想想,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他叫张兴,是温县的县丞,这个名字自己在三国里好像没怎么刷到过。 按理来说确实不太可能从温县这么远的路程跑来徐州投奔吕布,毕竟河内郡去找曹操绝对是最近的选择。 所以,他来这里是通过鲁家进入到吕布身边,取的信任后完成卧底任务? 一切倒是合情合理。 退一步说,便宜岳丈是在忽悠自己,那我这一计也不可能太大程度的改变历史,吕布终究还是翻不了身,等一年多以后曹操大军来攻,自己依旧可以明哲保身。 毕竟陈登这层关系在这摆着,自己在他面前多次表示对曹操忠心耿耿啊。 可如果自己赌对了,岳丈真是曹操的卧底,自己这一计可就立大功了。 盘点下来,林墨觉得还是值得一赌的,毕竟输了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曹司空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林墨问道。 “原本的任务是监视陈家,确认他们是否真的忠心于司空,不过有了你的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后,司空大人已经下达了新的指令。” 吕布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取得吕布的信任,关键时候里应外合,助司空破徐州。” 妙哇! 如果是这样,那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张兴只不过是被派来监视陈家的,所以就算到了最后破了徐州他也依旧是寂寂无名。 而因为我的出手,现在张兴被吕布器重,自然有可能要取代陈家的。 不得不说,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现在你相信了吗?” “信信信,岳丈大人的话前后并无矛盾,是我误解岳丈大人了。”林墨主动为吕布斟酒道歉。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吕布心里已经无力吐槽,真叫一个苦啊。 明明是自己的女婿,却要费尽心机。 没办法,谁让他一门心思要投奔曹操。 吕布甚至想直接摊牌了,可一想到他对曹操如此执迷,只怕留得住人也留不住心,改明儿不注意跑了,自己的陌路就到了。 还是再等等吧,只要玲绮那头加把劲拿下了这小子,到时候就算摊牌也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己当年不也是为了貂蝉才宰了董卓。 林墨重重点头,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交给了吕布,“办法已经都写在里面了。” “你...你竟然早就备好了?”吕布很是诧异。 “本来是准备交给陈登的。”林墨嘿嘿一笑,也不掩饰这份尴尬。 既然要装高人,肯定要装到底。 上回在他们面前卖了个关子说淮南有大事发生,等袁术真的称帝了,陈登肯定是要上门拉拢的。 到时候再把锦囊拿出来,那叫一个高逼格。 可惜啊,用不着了,自己的岳父也是曹操的人。 林墨甚至在想到时候做个什么官职会更妥当一些。 吕布咽了口唾液后,忙不迭的打开了锦囊,取出里面的小块布帛。 随后,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吕布上下嘴唇碰了碰,好似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绝了,这真的是绝了。 原来可以这样,竟然可以这样! 这就是天道,对,这不就是天道镇压吗? 以天道之力镇压,别说是区区袁术了,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人可挡。 他曾经无数过去揣摩林墨所说的天道镇压到底是什么意思,某种奇兵偷袭,又或者是像上回精彩的将计就计... 现在他觉得自己肤浅了啊,破敌之策,并不一定需要刀兵,就凭手中这块帛布,足可抵十万大军了。 吕布激动的双手颤抖,傻笑了一声后,便似癫狂,大笑了起来。 我有贤婿林墨,何惧区区袁术,何惧区区曹操啊! 值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伪装,换来这份帛布都值了! 第二十五章 我们是一家人 对于吕布的反应,林墨丝毫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了解了整件事的发生脉络,玩点小把戏确实会起到颠覆战争天秤的可能。 不吹不黑的说,这份信送到许昌后,曹操跟他那群谋士也得卖上几分震撼出来。 有点可惜的就是看不到他们惊愕的表情。 “贤婿,我看你似乎对司空的军队情况很了解嘛,连许褚的名字都被你记录上了。”终于平复了些许心情的吕布,将帛布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怀里后还不忘按压两下,深怕会丢了。 “小婿自诩有些才华,既然想投奔司空,当然要做足功课的了。”大家都是一个阵营了,不用藏着掖着,林墨表示很放松。 “这个任务可是很艰巨,许褚...” 吕布想起了濮阳城下他们六个人一起围攻自己的烂事,脸上不可控制的浮现鄙夷,“他不过是一介莽夫,会不会坏了司空的大事。” 倒不是吕布特意想贬低许褚,多一句嘴是要了解清楚,把原定让许褚完成的任务,换成高顺行不行得通。 “许褚虽是鲁莽了些,但其骁勇善战,行动的时候很考验個人武艺,让他去应该是最合适的。” 林墨嘴里嚼着酱肉,又笑道:“不过具体派谁去还得由司空决定,小婿就是给他一个参考而已。” “有道理。”吕布点了点头。 按刚才这么个说法,那让高顺去,问题也不大。 许褚的武艺不弱,跟张飞一个档次,这一点吕布是知道的,不过让高顺带上陷阵营的话,爆发力只怕是张飞加许褚也比不上。 妥了。 “其他还有什么需要跟司空补充吗?”吕布再次确认。 沉思了一会,林墨叹了口气,“岳丈大人可试试告知司空,破了寿春城后,将部分流民迁往三郡之地。 一者可以增加三郡之地的劳力,有曲辕犁和龙骨水车,他们能有活路。 二者也不至于考虑稳定问题便屠戮无辜百姓。” 这一点,其实是林墨最难以接受的。 喜好人妻也好,吃过死人肉也罢,终归算不得伤天害理,也存在穷途末路的因素。 但屠城这一件事,林墨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人,还是要有最基本的良知。 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金手指,没有深厚的家世底蕴背景,就冲这一点,林墨并不愿意投曹。 只能说,这样的出身,本来就没给他留太多的选择。 “放心吧,这件事我一定帮你转告,相信司空也一定会答应的。”吕布很欣赏林墨这一点。 或许是同为贱籍出身,他们往往更能体会百姓流民的不易。 真要是太平盛世有口饱饭吃,谁愿意去闹黄巾,落草为寇呢,吕布苦涩一笑。 林墨举杯敬他,二人皆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后,吕布本想起身,想到了几句话后又坐了下来,语气凝重的说道: “允文,以后要是缺钱了,可以跟我说,但不可再像刚才那般胡闹,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不会害你的。” “岳丈大人教训的是,小婿确实鲁莽了。” 林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后,表态道:“不过小婿可以跟你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旋即便起身离去了。 经过徐盛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少爷,你家岳父不像是普通人。”徐盛将身上的金饼放回桌面后,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伱是觉得他的身材比你还壮实?”林墨看了一眼已经空空如也的大门,确认吕布走远了。 “不是。” 徐盛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不对。” “眼神?有什么问题。” “少爷,我杀过人,我拿着刀的时候,寻常人早就被吓的退避了,就连以前那些世家豪强里的纨绔子弟见我拿刀都害怕。” 徐盛回忆了一下刚才吕布的反应,咋舌道:“可是他看我拿刀,眼中竟然没有丝毫的波澜,就好像...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杀了我。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这么厉害,你可是徐盛呀,能把魏蜀两方都打的满地找牙的存在,竟然被一个士人给吓住。 不过那身材也确实过于魁梧了,不当个武将也太可惜了。 “岳丈大人是很有压迫感,前番几次他一瞪眼我都不敢看他,那感觉,汗毛竖起。” 林墨觉得徐盛应该是被岳丈大人的身材给唬住了,有些人,天生气场就强,“没事的,他刚才说的对,我们是一家人,他不会害我的。” “好了别多想了,咱们啊,现在有钱了,出去看看马,走了照儿,买马去!” 现在有了一百多金在身上,底气也足了,买不了三匹也可以先验验货。 三人小组欢快的离开了林府。 经过熙熙攘攘的街头时,一道倩影与林墨擦肩而过。 彼此都在错身刹那停了下来,回头望去。 一个年龄与自己相当的高挑少女,紫色底的紧身装将她完美的身材凸显,头上没有任何的首饰,只是梳着朴素的少女髻,青丝下的脸庞如凝脂,桀骜不驯的眼神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冷若冰霜。 林墨心底忍不住吹了个口哨,与照儿的乖巧小羊羔气质不同,眼前的少女绝对是最烈的野马。 “冲撞姑娘了。”被她盯的不自在了,林墨主动为刚才的碰撞致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别过头去就离开了。 “竟然没被我帅到。”林墨有些不服气的摇头,然后带着徐盛、照儿继续往城东去,马贩子通常在那边出没。 三人小组远去后,冰冷少女才从墙角露出了半张脸,依旧凝视着林墨的背影。 “他不认识我,可他为什么会跟父亲产生了那样的误会。” 吕玲绮没有贸然去找林墨,不过这几天已经调查的七七八八了。 当时她为了拒婚谎称跟城里一个少年私定终身,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而吕布为了找出这个人,去了平福街,误打误撞下碰上了林墨。 这本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怪就怪在林墨怎么又会叫上了岳丈呢。 起初吕玲绮觉得对方可能是真的倾心自己,然后将错就错。 经过刚才的试探,林墨分明就不认识自己,也就不存在这个猜测了。 “到底要不要告诉父亲,若是道破,父亲有可能继续逼我嫁去淮南。” 冰冷的吕玲绮蹙着秀眉喃喃道:“若是隐瞒不说,会不会坏了大事,父亲好像说过此人对我吕家极为重要。” 缓一缓吧。 一想到要嫁去淮南,吕玲绮还是无法坦白。 或许等袁术彻底放弃了联姻的打算,再说出来也不迟。 第二十六章 鲁肃的决定 “下雪了,这个冬天还不知道要冷死多少人呢。”披着绒毛大氅的鲁肃走在街头感慨道。 同行的陈登瞥了一眼角落里蜷缩的流民,眼神中并没有太多的伤感。 这些年来见多了饿死、冻死的流民,也看见过他们拿起武器加入黄巾反抗,多半有些麻木了。 冒着风雪穿过街道,两人来到将军府上,吕布和陈宫已经跪坐在屋内。 “坐吧。” 吕布摆手示意后,二人也跪坐在了一旁,“怎么样,想好了吗?” “温侯,在下愿去淮南。”鲁肃作揖道。 吕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徐州城里能让袁术瞧得上眼的身份只有你和元龙。陈家父子多年一直在当地为官,他未必会相信。 令尊赋闲多年,且与袁家有旧,你又无官身,你去确实是最合适的,辛苦了。” “温侯言重了,我准备明日就出发。” “好。” 吕布点了点头,道:“一万石米粟,布匹、金、铁器都备好了,到时候你就带着去淮南吧,他定会欣然笑纳。” “喏。”鲁肃虽然年轻,养气修为似乎不错,永远都是这么沉着。 “到了淮南还是需要谨慎行事,若是露了痕迹只怕会有危险。” “温侯放心,此计惊为天人,在下定不会误了温侯大事。” 因为最近淮南方面关于袁术天命所归的传言已经越来越盛,鲁肃觉得时机已到,变卖家产前去投奔,这事合情合理。 一开始的时候吕布是担心鲁肃拒绝的,毕竟人家只是入幕之宾,不是像陈宫他们一样到了可以变卖家产死心塌地的跟随。 没曾想他答应的倒是挺痛快。 他确实不知道,鲁肃之所以愿意去冒这个险,一方面有为汉庭出力的念头,一方面也是他被林墨的计策所折服。 这件事做成了,赚个青史留名不在话下,士人们心中有傲骨,但对于留名这件事却很感兴趣,鲁肃也不例外。 “子敬,最多三個月,三个月内我必到寿春城下,即时接你回徐州,向朝廷表你功名。”吕布不是啰嗦的人,但这件事,他对鲁肃挺感激。 “在下静候温侯佳音。” 说完,陈宫将面前放在火烧煮热的金浆酒倒了四杯,也算是为鲁肃践行了。 几杯温酒下肚,驱散了寒意,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心情也跟着没来由的兴奋几度。 陈登借着这个时机作揖道:“温侯,在下想请个恩。” “元龙但说无妨。”心情大好的吕布一杯接一杯,都没看陈登。 “笮融在我家住了快两个月了,温侯能否见上一见。” 这几个月来,陈家对于吕布所提的要求,就没有拒绝过一次,要钱借钱,要粮给粮,加上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经费,算的上盛意拳拳了。 若是一般的事情,吕布甚至都不会考虑就答应了,但这件事,他过不了心里的坎。 “不行。” 吕布拒绝的很干脆,“这斯无礼至极,自入徐州以来,我曾三次派人去请他到彭城会见,装病不见也就算了,可这厮竟然敢当着使者的面骂我边陲流民,不配与之来往,此仇不报,我何以立足!” 陈登没有太意外,点了点头便不再提这件事。 笮融的脑回路是他无法理解的,吕布入主徐州,各方世家豪强确实都对他敬而远之,好歹表面上的尊重是会有的。 这货倒好,直接骂别人是边陲流民,骂人还不揭短呢,吕布对自己的出身不算介怀,伱也不能这样秀优越感啊。 煮酒快意,回去的路上鲁肃主动挑起话题。 “以温侯的性格,笮融怕是要有麻烦了。” “是啊,先前他不敢动笮融是因为我们各大家族在前面挡着呢,牵一发动全身,温侯有所顾忌,现在...” 陈登苦笑着摇头,“他怕是要有杀身之祸咯,自作孽,不可活。他要寻死,谁也救不了他。” “那不至于。” 双手搭在衣袖里的鲁肃笑呵呵的说道:“徐州城里,还是有人能救他的。” “允文?”陈登看向鲁肃,后者点点头。 也对,现在的情况旁边人的话吕布听不进去,他那宝贝女婿的话,多半管用。 “允文啊,好生厉害,这是真正的天道镇压。” 鲁肃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笑,又像是自嘲的笑,“玩弄人心,掌控大局,说一句天纵之才也不为过,做他的对手,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也是因为他,才甘愿冒险入淮南吗?”陈登同样回以一笑。 说讨好也罢,说是准备正式投奔吕布也行,鲁肃都不否认他就是在林墨的身上看到了吕布的未来,才下定了决心。 既然有心站队了,该做的事情,自然不可推卸。 ...... 九江郡,寿春,太守府。 火红的兽金炭驱散着屋内的寒气,正如此时袁术的心情。 这些日子,他暗中造势的效果异常的明显,甚至已经有部分士子直接建议他称帝了。 “将军,这次改的应该合身了。”两名裁缝小心翼翼的拉扯着一件金黄色的蟒袍,上面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袁术满意的点点头,脱下大氅后,试穿在身,主打一个严丝合缝,这不是天意是什么?仅仅修改了十二次就把龙袍修改到这么合身,分明是让我称帝呀。 最近袁术越发迷信,打个喷嚏都觉得暗藏玄机。 “将军。”袁术自我陶醉的时候,屋外走入一名儒衫老者,须发皆白。 “先生来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冻着了,快,进来烤火。”看到阎象的时候,袁术表现的很热情,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耐烦,因为他知道这位老儒生是来干嘛的。 “在下不冷。” 阎象对着年纪小自己近二十岁的袁术作揖,“将军,如今天下狼烟四起,各路诸侯都在壮大自身的实力,此时此刻将军要考虑的是如何跨江稳住扬州余下几个郡,而不是醉心于有名无实的帝王之位。” “先生此言差矣。” 袁术对着铜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头也不回的说道:“天下固然是狼烟四起,我淮南却是海晏河清,我倒是愿意平息战火的,可是...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今天命所归,我若顺应即位,将来也可名正言顺的重拾山河啊。” “将军啊!” 阎象声音嘶哑,激动道:“你一旦称帝,便是自取灭亡啊,难道将军还看不出此时我们正处于最危险的风口处吗?” “危险?什么危险?先生杞人忧天了吧?”袁术被铜镜中的自己帅到了,只是下意识的在回答阎象而已,都没正眼看。 第二十七章 称帝 苦口婆心的话,阎象已经说了不记得多少次了。 袁术也听的有些发腻,抱着你说你的,我干我的态度。 不过阎象也是个执拗的人,只要没到称帝那一天,他都不想眼睁睁看着袁术自取灭亡。 “将军可知,你一旦称帝,曹操立刻就会以天子之名发布讨贼诏书,召集天下诸侯讨伐将军。” 阎象眉头皱成了川字,轻声问道:“到时候将军如何应对的了啊。” “天下诸侯?” 袁术不屑的轻笑,摇头道:“哪来的天下诸侯,袁绍和公孙瓒正在北国死战;刘表吗,能守住荆州那一亩三分地就算不错了;马腾韩遂?关中被李傕郭汜占据多年,他们过的来吗。益州刘璋、汉中张鲁他们连自己的那笔烂账都没算清楚呢。 哪来的什么天下诸侯。” 当初反董勤王的时候,袁术不是这样的,眼界虽然窄,好歹听的进别人的意见。 这玉玺啊,让他给魔怔了。 “将军!许昌曹操,徐州吕布,江东孙策,甚至是小沛的刘备,哪一路人马是善类啊,将军怎可无视他们!”阎象声嘶力竭,脖子上的青筋都映现了出来。 “先生啊,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袁术甚至还去给阎象倒了杯热茶,见他无意要喝,又拉着他坐下,耐心道:“刘备一介织席贩履之徒,兵马不过万余,于我无碍; 吕布三姓家奴,徐州的烂摊子都收拾不过来,我不找他麻烦,他就该烧高香了; 至于说孙策,会稽王朗和吴郡的严白虎没这么好对付,他那点兵马不见得站得住脚。 曹操嘛...” 说到曹操的时候,袁术停顿了一下,须臾才眯着眼,带着几分凌冽道:“我与他必有一场大战,与称帝这件事无关。” 这一顿分析下来,直接把阎象给听傻了。 不是无法反驳,而是阎象觉得这货已经没救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准备再劝的时候,袁术直接一压手道:“我已经决定了,先生不必再劝,本月初九是上上大吉,宜出行、开光、祈福...” 最后,袁术嘴角上扬,“宜称帝!” 说完,也不管阎象还没放弃,袁术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在袁术看来,称帝当然有一定的风险,可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比如之前一直尝试拉拢的徐州鲁家,人家就没搭理自己。 最近淮南地区风传自己天命所归,他就来投奔了,不称帝,人家能来吗? 可是在阎象眼中,此时的袁术属于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老天,将军大限将至,老朽为之奈何啊。” ...... 许昌城,司空府内。 屋外飘扬着纷纷雪花,终于在却非殿内得以和天子相认而为皇叔正名的刘备与名为司空实际上的朝廷掌舵人曹操相对而坐。 他们的旁边摆放着一堆篝火,篝火上正煮着一壶青梅酒。 “玄德师从卢门,游历四方,结交了不少豪杰,今日你我在此煮酒,不若论道天下英雄,也算是人生一大快事。” 从反董勤王那一仗开始,曹操其实是挺欣赏刘备的。 这次他能奉诏而来,也算出乎预料了。 加上这些日子封了皇叔,反而越发的谦卑,是个聪明人。 “司空大人过奖了,区区在下,肉眼凡胎,只怕识不得什么英雄。” 刘备极尽谦卑之态,连头都低下几分,“不过司空开了口,在下便试着一论,若有失言,还请司空见谅。” 他喝了一杯热酒后面露沉思状,须臾,道:“河北袁绍,四世三公,兵精粮足,堪为英雄二字。” “色厉胆薄、优柔寡断、见利忘义,不过是蒙了祖上恩惠罢了。”曹操满眼不屑。 “江夏八俊刘景升?” “看家护院尚可,英雄二字不配。” “江东领袖孙伯符,少年有成,算的上英雄了吧?” “孙策不过是仰仗了其父孙坚的威名罢了。” 迟疑了片刻,刘备捧着发热的杯壁,试探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一杆方天画戟令天下人胆寒,他算英雄吗?” “吕布...” 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曹操明显怔了片刻,思绪不由惆怅。 根据徐州探子来报,吕布的背后确实隐匿了一個高人。 曲辕犁、龙骨水车和沛城埋伏战,应该都是出自此人之手。 不是陈宫,不是陈登,到底会是谁呢。 吕布身边是多了一些人,但都是些武夫,如臧霸、孙观之流,没听说有什么儒生大贤。 这一点,也是曹操最为不解的地方。 “司空?”见曹操走了神,刘备小声的唤了一句。 “一介匹夫而已,不过...” 曹操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眸子闪过一抹狠厉,“我迟早会收拾了他。” 原本以为曹操对吕布会嗤之以鼻,可刚才的反常让刘备很是诧异。 是因为沛城那一败吗? 应该是陈宫在背后主导了。 刘备没有纠结,顺着刚才的问题继续道:“那么,雄踞千里的袁术,算得上英雄吗?” 袁术的地盘纵横确实有千里了,甚至可以说是四州之地,只不过都不全。 荆州的南阳,扬州的庐江、九江,豫州的戈阳、安丰和徐州的广陵,纵横足有千里了,所以刘备的说法还是正确的。 曹操闻言大笑,刚想骂上几句的时候,荀彧快步跑了进来。 他身着灰白儒袍,头戴儒冠,手里拿着一份竹简。 “司空,扬州快报,袁术在九江祭天,设寿春为伪都,僭越称帝了!” 曹操和刘备都没流露出过于诧异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早在淮南一带流传着那些令人不齿的传言时,他们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英雄袁术称帝了。” 曹操呵呵一笑,嘲讽技能拉满,“真是英雄啊。” “在下真是有眼无珠,将他看做了英雄。”刘备倒是先自责起来了。 曹操也没管他,看向荀彧,“按先前准备好的,进宫面圣请旨,发布讨贼诏书,召集天下诸侯勤王讨贼。” “喏。” 荀彧走后,刘备站了起来,躬身作揖道:“袁术有不臣之心,在下虽不才,身上却流淌着高祖的血,不能坐视不理。 请司空首肯,准予我此次一并出征,愿为先锋,诛杀叛逆!” 这趟深入虎穴,需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是时候逃离了。 曹操拨弄着自己的短须,半眯着眸子打量着刘备。 过了许久,朗声一笑,“玄德,拿出当年酸枣讨贼的豪气,务必为朝廷平乱。” “多谢司空!” 撞破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 这是刘备的内心独白。 (关于剧情:这类题材前期节奏快不起来,需要铺垫,读者大爷有什么建议的也可留言提出。 关于更新:每天凌晨准时两更,新书收藏不足,不敢爆更,上架后量大管饱。 关于票票:萌新作者撒泼打滚求月票,求支持) 第二十八章 舔王笮融 彭城有佳婿,欲得温侯青睐,先见此婿。 这是陈登给林墨做的批语,作为最后收到风声并且先前又得罪过吕布的笮融已经被贴上了绝路的标签。 他很慌,慌的不能自已。 念及往日情分,陈登还是跟了笮融一个办法,那就是讨好林墨。 “其实你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的,允文此人不仅谋略过人,奇淫巧技更是天下无双,这般奇人又怎会贪恋区区俗物。” 见笮融带着大包小包的,陈登深怕在林墨面前失礼了。 “那你又说不出他到底喜好什么,我总得有点表示吧?”这是笮融最后的救命稻草了,怎能不牢牢抓住。 起初是有一些心疼的,后来得知林墨又为吕布献计灭袁术,鲁肃甚至为此不惜以身犯险入淮南,他便坚定了自己的决心,那就是只有一个任务,舔林墨,往死里舔。 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林府门口。 整理了下衣裳陈登便准备进门,却被笮融拉了回来。 “等等,等等。元龙,你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总该知道他不喜欢什么吧?还是先说清楚一些,免得稍后出了岔子。” 人情世故这一块他是拿捏的死死的,陈登低头沉思了一会,他也就接触过一次,不喜欢什么东西,天知道。 “其他好像没什么,非要说的话...” “如何?” “这段时间跟允文接触下来,发现他是个淡泊名利、和风霁月的人,所以你确实挺难投其所好的。若是真的无意间发现了他对什么感兴趣,千万不要吝啬,尽可满足他。”陈登郑重其事的嘱咐。 一個甘愿把马蹄铁、龙骨水车和曲辕犁贡献出来,一个安居幕后挥斥方遒、拨弄风云的男人,不是淡泊名利吗? 笮融觉得林墨的形象突然宏伟了起来。 “原来如此。” 笮融重重点头,“这可有点棘手。” 笮融有钞能力,也只有钞能力,林墨淡泊名利的性格,对他而言不是好事。 “允文贤弟,今日刚好路过,顺道过来看看你,不会叨扰了你吧?” 院内,雪花在廊下堆积成方形,林墨披着单衣正在挥舞着环首刀,徐盛在一旁指点他。 见陈登进来,便放下了刀迎上去,“哪里话,元龙兄来就来了,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啊。” “这位是下邳国相笮融,他听闻了伱发明的神器,非求着我引荐要认识你。” “哎呀呀,这位就是名动徐州六郡的少年奇才林允文吗,隔着两丈距离都能感觉到一股英雄气扑面而来。” 笮融嘿嘿一笑,开启嘴遁模式,“起初我以为允文贤弟应该是为儒生,不想却是文武双全的儒将,方才见贤弟三招刀法已令愚兄钦佩之至。” 他上下打量着林墨,啧啧道:“不得了不得了,年纪轻轻就有这么一身横练的筋骨,假以时日只怕在武艺上的造诣可与温侯一较高低了。” 有空一起喝茶啊贤弟。 笮融? 林墨对这个人的印象挺深刻的。 在这徐州六郡,论家世底蕴,陈家、鲁家、诸葛家、张家都极为深厚,真要掰手腕的话,还不好说谁输谁赢。 而在财富方面,公认是糜家,但林墨很清楚,如果说徐州有谁能跟糜家的财力相抗衡,那一定是笮融了。 这货是绝对的敛财高手,在陶谦手下的时候,他督管下邳、广陵和彭城三郡钱粮,直接把陶谦老儿吃的找糜家借钱周转。 就这,他还不满足,广陵郡长赵昱宴请他,这货见人家有钱,直接来一手杀人越货,抢了。 后来薛礼在一次巧合下遇见了笮融,也宴请他,笮融一看,嚯,有钱啊,杀之,抢了。 再后来,豫章太守朱皓没宴请他,但他听说朱皓挺有钱的,干脆就自己上门去,然后,又杀之,抢钱。 活脱脱东汉末年的张世豪,搞钱悍匪,南无加特林菩萨,为了搞钱是不惜一切手段。 难怪说话这么好听,老子这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被他说的能跟吕布一较高低,大写的服。 “笮国相客气了,请里面奉茶吧。”过门就是客,更何况还是陈登带来的,林墨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厅内炙烤着银屑炭,照儿先是拿着一件貂皮大氅贴心的披在了林墨身上,再倒好热茶才退下。 “笮国相从下邳来彭城,还盛意拳拳,我本不该泼冷水的,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我岳丈已经献给了温侯,想分利的话我爱莫能助的。” 林墨先入为主的觉得他是想来搞钱。 “允文贤弟啊,叫国相多见外,我虚长你十多岁,唤一声笮兄就是给足了愚兄面子。” 笮融先把关系拉近,又道:“不过允文贤弟有点小觑愚兄了,我不是为了分利,纯粹是为了结识贤弟你啊。” 他挪动小板凳靠近林墨,笑眯眯道:“时常听元龙提起你,奈何无缘,只能神交,今日相见,虽是寥寥数语,却一见如故、交浅言深、相逢恨晚,我对贤弟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少年侠气,结交五都雄,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好诗,好诗啊!” 卧槽,这货真是个嘴碎子。 还把自己在鲁肃面前背诵的这首词给用了出来,以便拉近关系,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林墨茫然的看向陈登,后者尴尬的笑了笑,“笮兄是个本分厚道的人,确实仰慕你很久了。” “还是说事吧,大家都挺忙的。” 果然是个高冷的性格,无妨,高人都是性情淡泊,笮融并没有挫折感,随后为难道: “唉,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言语上得罪了温侯,我知令翁在温侯面前一言九鼎,想请允文贤弟在令翁面前为我美言几句。” 笮融眼眶湿润、情真意切的叹道:“人啊,真的不能做错事,否则可能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直到遇见了贤弟,我就知道我翻身的机会来了啊。” 说完,他很上道的拿起一旁的锦盒,打开后是垒的整整齐齐的金饼,少说都有二十块,千金啊,出手真是阔绰。 “年轻的时候得罪了温侯?我记得温侯到徐州才不到两年吧...” “朝闻道、夕死足矣,有些人懂事的晚嘛,就比如愚兄。”笮融是真不知道害臊的。 看来曲辕犁和龙骨水车的发明确实让岳丈在吕布面前地位直线上升,竟然都压了陈家一头,否则他也不会来找自己。 不过这钱也太好赚了吧,自己发明了一堆东西才换了五百金,笮融一出手就是千金,壕无人性。 我也不想帮他,可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第二十九章 淡泊钱财林允文 一千金,可以买两匹优等战马,可以在许昌城内城买一座二进的院子,听来好像不是太多,但普通家庭一辈子都不见得能用完。 攻城战的时候,只要高呼一声,先登者赏千金,你能看到将士们不要命的往上冲。 更何况,眼下的林墨确实需要钱。 当然了,林墨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要脸。 甚至眼神都没在金饼上停留,随意的扫向一旁,看了一眼笮融大拇指上的扳指,他就立刻取了下来,一脸震惊的说道: “奇怪,这不是允文贤弟的扳指吗,什么时候跑到我的手里了,真是匪夷所思,来,贤弟,愚兄给你带上。” 啊这... 这么上道的吗? 说罢还不忘凑近一些低声道:“这可是当年楚襄王带的扳指。” 你这样,我真的很难拒绝你。 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林墨看向陈登,岔开话题道:“听说元龙兄家里也有几十匹战马,优等战马多吗?改明儿我去贵府拜访,也好瞧瞧,说真的我现在都还不会区分优等战马和普通战马。” 陈登还没来得及开口,笮融就抢先一步说道: “允文贤弟这就骗人了,你不就有三匹优等战马吗,怎么会不懂区分。” “我哪来的优等战马?”林墨一脸懵逼,我是想买,可那会不是不够钱嘛。 “你不是托我给伱买三匹优等战马吗,现在都在下邳我府上好好养着呢,你瞧你这记性,真是贵人多忘事呀。”笮融脸上始终挂着我懂你的笑。 连陈登都忍不住战术后仰,笮大国相的公关水平真不是吹的啊,太会来事了。 “你是不是还托我买两个姬妾来着?”笮融准备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这个,真没有,可别胡说啊。”林墨连连摆手。 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纯粹信不过笮融的审美观而已。 “噢,那是我记错了,我提一杯。”笮融以茶代酒后,又在认真打量着林墨,今儿他就是要天上的星辰,也得想办法给弄来。 林墨看着笮融提来的大包小包,又看了看桌上的金饼,还有手中的楚襄王扳指,外加三匹优等战马。 不少了,不少了,人啊,不能贪得无厌。 “笮兄放心,等我岳丈来了,肯定会让他为你开口。不过温侯能不能答应,我可不保证。”林墨是个先明后不争的性格,说清楚些好。 “允文开口了,令翁自然会竭尽全力,这事啊,我看是稳了。”陈登笑道。 “要不我说第一眼看到允文贤弟就那么亲呢,林府的人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感觉,就跟回家了一样。” 有了林墨的首肯,笮融彻底放飞自己了,字字不提舔,句句都在舔。 一直以来都鄙夷舔狗行为的林墨终究架不住加钱,默默承受着被舔的孤独。 本分老实笮国相,淡泊钱财林允文。 两人在推杯换盏间都逐渐迷失了自我,以至于中间介绍人的陈登竟然插不进嘴。 解开了心中枷锁的笮融最后还是因为天色彻底暗淡,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自己的偶像,临别不忘重复,有空一起喝茶啊贤弟。 没几日,吕布就收到了天子诏书,袁术称帝了,朝廷召集天下诸侯齐聚谯郡,挥兵南下,剿灭乱党。 因为已经有了淮南流言的系列事件,收到诏书的时候,议政厅内的众人没有一丝的诧异。 甚至,他们早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禀温侯,二十万石粮草已经悉数运往了怀陵前线!” 陈宫说完后,张辽也站了出来,“目下我军四万三千众,三万军人皆负甲。箭二十万枚,环首刀、长枪、强弓万余,可供军士鏖战三月。” 就算是得到了当地世家豪强的支持,吕布也无法做到为每一個军士配上铠甲,这就是养兵的开支,大到你无法想象。 再者,打仗不是人手配一把刀一杆长枪就完事,这些都是可能出现损耗的,需要有囤积,才能连续不断地作战。 所以每一次的大军出征,尤其是梭哈性质的,是需要时间部署,短则半月,长则二三月不止,视人数而定。 那些一句下令出击,明天就打过去,是根本办不到的。 粮草的调配、军械的补充分配、军士的点用,都需要时间。 如果不是因为有林墨在,吕布也不会提前这么久去着手准备这些事情,自然也不可能拥有如今这种主动局面。 随后是魏越站了出来,拱手道:“目下骑兵四千五百,尽皆配马蹄铁,可随时为温侯建功!” 背靠在帅椅上的吕布眯着眼盘算,这次能动用的最大限量,应该是三万步兵加四千五百骑兵。 剩下的一万多人装备不够便做留守,再者春耕马上到来,他们也可投入其中。 也就是说,此次投入前线的实际战力是三万四千五百人,算是起势以来实力最鼎盛的时候。 对此,吕布还是很满意的。 另外,淮南那头鲁肃进展的也非常顺利,被袁术征辟为五官掾,算是站稳了脚跟。 一切似乎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好,各部做好准备,我们随时可能南下。”吕布的手指在台案上轻松的敲打着。 “敢问温侯,还要等什么,袁术不都称帝了吗,也等到了朝廷的讨贼圣旨。”上回沛城偷袭战魏越没能参加,这回是铆足了劲准备大干一场。 吕布微微一笑,他喜欢魏越,尤其喜欢身上杀气腾腾的魏越。 论武艺,他不如张辽,论练兵不如高顺,可他身上那种拼命三郎的劲头,比谁都凶。 军营里就需要这样的人,才能在关键时刻激发士气。 初平三年,吕布带着成廉与魏续,仅几十骑冲破张燕万人大军,靠的就是这股子不要命的劲头。 “楚南,下邳入九江是绕不开盱眙的,如今盱眙屯兵三万,我军一旦出城,他们必然警觉,还是等等吧。”陈宫直接解析道。 “等什么?”魏越狐疑不解。 “等曹操的大军压境,袁术若见我们无动于衷,必会调动盱眙守军北上助战,那时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陈宫一席话,让魏越在内的武将都听明白了。 不过钦佩的目光却是投向了吕布,因为过去吕布是跟他们一样,需要靠陈宫解读战局才能做出选择。 可是现在,他沉稳从容,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这方面的打算。 “各部回营,静待军令!”吕布挥手。 “喏!”众人接令便离开了议政厅。 心情大好的吕布准备回家换衣服,再去看看林墨。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需要林墨给他意见。 才踏入家门,就遇上了吕玲绮。 “父亲,你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吕布有些好奇。 “女儿有话想请教父亲...”吕玲绮低下头,看不见自己的脚尖,也不敢看吕布。 “什么事,回头再说吧。”急着去见林墨的吕布似乎不太想教训这个时常惹自己不高兴的小棉袄。 “是关于林墨的...” 闻言,吕布终于停了下来,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后,走到了一旁的石台前坐下,“说吧,什么事。” 第三十章 林墨不是我女婿? “到底何事?”一向是男孩子性格的吕玲绮今日显得有些扭捏,反倒让吕布觉得不对劲了。 “父亲,我想问...林墨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原来是这个问题,吕布沉沉点头,“重要,当然重要。” 从最初的密信离间计,让他得以稳定住了当时的乱局,到马蹄铁、曲辕犁和龙骨水车,收拢世家豪强,再到眼前的天道镇压袁术,为自己描绘了霸业蓝图。 只有身为徐州中枢的他最了解不过这一桩桩的改变,为他带来了多大的助益。 想到这些,吕布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颇为骄傲的说道:“他带给我的助益太多了,最重要是,他给了我信心。 你找了个好夫婿啊,等着瞧吧,终有一天,那些拥有门阀底蕴的诸侯们会发现,中原最强大的力量,就是他们曾经最看不上的吕奉先。” 说罢他意味深长的笑道:“你说他对我多重要?” 他竟有这般通天手段? 这是吕玲绮没料到的,这些日子调查过林墨,始终不知道他到底为自己的父亲贡献了什么。 但吕布已经不止一次的强调,让她跟林墨的事情不要拖太久了。 先前是碍于不想嫁去淮南,隐瞒也就隐瞒了。 如今袁术称帝,她知道,联姻不存在了,有些事情再不说破,只怕会坏了父亲的大事。 “其实,若是他对父亲这般重要,就算不是夫婿,也可以拉拢为谋士的。”吕玲绮试探性问道。 吕布闻言大笑,随后摆手道:“不行,他林允文只有成为我的女婿,我才能彻底的放心。” 跑过去摊牌,然后把他吓成鹌鹑,伏地叩首? 他这般聪明的人日后想跑谁防得住。 回头一个不留意跑去了曹营,徐州之主的生涯就算到头了。 再说,本来就是女婿,我干嘛要他做谋士...吕布突然反应过来,脸色凝重,神情严肃道: “你刚才的话是何意,莫不是你们...” 见吕玲绮埋头不语,像犯错的孩子,吕布收敛起严肃,语重心长道:“玲绮,我知道你从小性子要强,但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是天经地义的,凡事多顺着他点很难吗? 伱就不能学学你小娘,温婉一点怎么了,我就不该让你习武。” 吕布有些后悔了,小棉袄有时候确实太凶悍了些,八成是与允文闹了别扭。 “我可以尝试去与他沟通,让他竭诚辅佐父亲的,至于是不是女婿...”吕玲绮越说越小声,后面的话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我说了不行!” 吕布带着几分怒火,厉声道:“他只能是我的女婿,不能是我的谋士!你说,到底发生了何事,若真是他欺负了你,我也不会惯着他!” 吕玲绮性子是强,可面对十几年戎马杀伐沉淀出来的气场,哪怕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免发怵。 她咽了咽口水,许久,还是鼓起了勇气开口,“父亲,今日女儿还是把事情说开了吧,其实我根本不认识林墨,从一开始女儿就没有意中人,所谓的私定终身只是不想嫁去淮南而已! 我问过张叔父,当天确实是因为误会而带你走到了林府,才有了后面的枝节。” 一口气说完后,吕布整個人都呆住了,震惊、慌乱、怀疑各种情绪席卷,呼吸也在缓缓变粗。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定是你们生了嫌隙对不对? 你若真的不认识他,他何以第一次见面就唤我岳丈?” 吕布眼神中带着希望的光芒,直直看着吕玲绮。 告诉父亲,你是骗我的,不怪你就是了。 是的,他宁愿吕玲绮是骗他的。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吕玲绮攥着拳头不敢看吕布,声音细若蚊虫,“这些日子我特意打听过,因为林墨的父亲在八年前从山贼的手中救下了温县的县丞张兴,张兴为感救命之恩,于是指了亲。 当天父亲进入林府,林墨定是将父亲误认为是温县县丞张兴了...” 温县,张兴... 所以当初他会说我久居温县,不了解徐州情况... 这一切,好像对上了。 吕布方才因为恼怒而殷红的脸变得发黑,他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揉拭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缓解脑子里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但并没有效果。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最引以为豪、身怀经天纬地之才、通晓奇巧淫技之能的女婿,竟然只是误认了这个岳父? 实际上,他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呼吸越发急促的吕布,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信仰在崩塌,一寸一寸,让人心痛如绞。 “砰!” 吕布倏然起身后,虎掌拍打在了石桌上,扬起阵阵碎屑,肉眼可见石桌围绕着他的掌心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这时候的吕布与发怒的猛虎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不会吃人。 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种状态下的父亲,吕玲绮被这股气势震的连连后退。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巨大的动静把屋内的一位美妇人给惊动了,她快步跑了过来,挡在了吕玲绮的面前。 她一身艳红的长裙,脸庞如同刚剥了壳的鸡蛋不见瑕疵,丰润的嘴唇透着晶莹,如丝眉眼带着几分妖艳,吕玲绮已然是低头不见脚尖,她的身材竟能压上一头,像是熟透到在滴汁的蜜桃。 用倾国倾城四个字来形容她,丝毫不为过。 “玲绮,发生什么事情了,告诉小娘。”号称三国第一美女的貂蝉出现后,确实让吕布冷静了不少,却也只是别过头去不说话,她只能看向吕玲绮了。 吕玲绮眼眶红润,却依旧不服输,这对父女的性子都一样,倔的很。 最后还是貂蝉柔声细语的开导和安抚,吕玲绮才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如果没有他林允文,我可能早就被曹操给收拾了,那时节,家都没了,谈什么婚嫁!”吕布的补充是在强调林墨的重要性,好让貂蝉跟着一起教训小棉袄。 没曾想,貂蝉却蹙着绣眉反问道:“若不是玲绮闹这一出,将军能有机会认识允文吗?” 聪慧如她,一语道破。 吕布当场僵住。 好像,有点道理。见吕布还听得进去,貂蝉便继续道:“你既然如此喜欢那孩子,可以试着诚意动之,让他竭诚辅佐你,也不见得一定失败。” 说完又拉着吕玲绮的柔夷,温柔道:“玲绮,我知道你从小就想找个如你父亲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婿,可听将军说来,那孩子能身居府苑拨弄风云,谈笑间化解灭顶之灾,如此逸群绝伦的少年,世间难觅,不见得比将军差。” “比我强多了!”吕布跟着强调。 “听到没,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将军有自愧不如的人?”貂蝉充当着贤妻良母的角色,一面调解着父女争锋,一面帮着吕布劝导吕玲绮。 小娘循循善诱,父亲也在用另类方式服软,吕玲绮才傲娇的哼道:“我又没说他配不上我,本来就是担心坏了父亲的大事,才将实情和盘托出而已,只不过是父亲过于激动了。” 吕布与貂蝉对视一眼,听出了话里的缓和,貂蝉像个知心小姐姐柔声道: “不若这样吧,现下那孩子也还不知道实情,便先按下这事,以后让玲绮多多与他接触,说不定这事啊,就水到渠成了。” 见吕玲绮也不反驳了,吕布才闷声道:“你给她装扮装扮,随我去见允文。” “不必了。” 吕玲绮刚想拒绝,貂蝉却先开了口,笑着说道:“我们家玲绮艳中带飒,那是寻常女子怎么化妆也比不上的,去吧,跟着将军去。” 哦了一声后,吕玲绮便不再吱声。 闹剧结束,吕布麻溜的换上身衣服,再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精致的硬弓,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从容。 他心中已有决定,一开始确实是被林墨误认为岳丈了。 但现在,他要把这件事坐实! 臭小子,你跑不了! 第三十一章 吕布的危机 林府内。 林墨日复一日的挥舞着手中的环首刀,徐盛传授的三个动作要领已经融会贯通,不过每次挥舞起来,速度是真的慢。 哪怕他用尽全力,徐盛都能轻松的躲开。 “公子虽然刀法已窥门径,可是气力...” “我也知道,这是天生的,无法改变啊。”林墨以刀尖杵地,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这个时代,从武将到士卒,沙场拼命追求的就是一力降十会,无论是八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还是典韦八十斤重的双戟,都彰显了他们对于力量的追求。 就算是这普通军士和山匪最常用的环首刀,也有二十多斤,这样的兵器,要运用自如,对自身气力要求是极高的。 林墨,显然没有这个天分。 林墨的下巴抵着环首刀柄,呢喃道:“雁翎刀、柳叶刀、牛尾刀这些轻盈又锋利的兵器才更适合我。” 除了这個年代的人追求极致的力量外,炼钢术不够高明也导致他们无法锻造出轻盈又可一击毙命的武器。 炼钢术得到质的飞跃是在南北朝时期,一个叫綦毋怀文的人给研究出来的灌钢法。 后面的唐刀,甚至是小日子的倭刀都是借鉴了他的灌钢法。 回头见了人妻曹,可以献给他,这可比马蹄铁、曲辕犁什么的技术含量高多了,拥有绝对的技术壁垒。 如果能让军队人人装备柳叶刀或是牛尾刀,战力肯定能得到提升的。 有的搞哇。 “允文!” 正在发散思维的林墨被一声吆喝给惊醒,便见自家岳丈带着一个英姿飒爽、身穿暗红色皮甲的少女走了进来。 她怎么跟岳丈一起来了? 上回在闹市里自己撞见的女孩,林墨还有印象。 “岳丈大人。” 林墨行了个礼后,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 她身材高挑,肤若凝脂,紧身的皮甲也无法遮掩傲人的身材,目测至少三十六D起步。 一双眸子冷冰冰的,只需对视一眼便好似能感受到一股与这炎炎浊世背道而驰的清凉。 上次是擦肩而过,没有细细打量,这次的近距离接触,林墨还是被她惊艳到了。 “允文,玲儿以后负责教你射箭。”看到林墨眼中暴露出来的男人本性,吕布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玲绮应该能拿捏这小子。 教射箭的? 岳丈大人对我的培养还真是用心啊。 吕玲绮将手中的硬弓丢向林墨,“射一个我看看。” “现在就射吗?” “射吧。”吕玲绮点了点头。 林墨张望了一下,选择了门口的梁柱作为目标,然后走到正厅中间,相距不远,二十步上下。 他一手攥弓,一手搭箭拉弦,表情略显吃力。 想不到古人的弓这么难开,林墨用尽了力气勉强算是拉成满月了,这算是拼命练刀的回报。 嗖~ 毕竟是一人抱的梁柱,目标大,没有意外的射中了,不过箭矢只是入木三分。 “二石都拉不满,你没力。”吕玲绮双手抱胸,略带鄙夷的看着林墨,那表情好像在说,狗子你也不行啊。 “他要都会了,让你来干嘛?” 吕布直接白了她一眼,随后拉着林墨往一旁的坐,“允文,玲儿箭术不错的,就是性子傲了些,你多包容。” “岳丈大人,她是?”林墨有些懵。 “噢,鲁家最近招揽的好手,乱世之下,你多学点不坏事。” 吕布随口解释,然后岔开话题,“吕布已经收到了朝廷的讨贼圣旨,准备会同司空一并讨伐袁术,到时候我肯定是要随行的,伱若有什么事可去鲁家找鲁文韬,他会助你解决。” “多谢岳丈大人关心。”该说不说,这个岳父对自己还是可以的。 这段时间,岳丈、陈登和笮融会不定时跑来,春寒料峭,总免不了煮酒,所以一旁的炉子里是一直都有温酒的。 吕布直接拿起发烫的酒壶,倒满了两杯酒后,沉声道:“今天来呢两个事,第一,玲儿以后就跟你家护院一样,会每天准时来教你练箭,你在她身上要好好学。” 林墨颔首,静待着他说第二件事。 “还有一个事,司空来信了,信中夸赞你攻陷寿春之计惊为天人,事成后准备表你为朝廷治粟下卿。” “司空果然识货呀!”林墨大喜。 治粟下卿,也就是司农部就职,那算是荀彧的手下,不错不错,一出手就赚了个朝廷要职,未来可期啊。 “同时他还有一事要问计于你。” “请岳丈大人示下。”林墨心情大好,只恨曹操不在现场,不然高低给他拜上一拜,来上一段笮融的说唱rap。 “吕布呢,准备调兵到下邳伺机而动了,我也会随军,司空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顺便把吕布也给收拾了。”吕布说完,不动声色的看着他,眼神中有期待,也有紧张。 “这怎么可能呢,吕布是奉朝廷旨意前去讨贼的,司空想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给收拾了,会尽失天下人心的!”林墨很诧异曹操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看来是心急了,想着在淮南就把徐州给平定了。 “没办法?嗯,没关系,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不到主意也正常。”吕布安慰道。 事实上,他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几日他一直担心一个问题,寿春方面鲁肃已经把天道镇压的计划完成的差不多了,他会第一个攻入寿春。 可是,他担心攻进寿春后,曹操会趁着自己人困马乏的机会,痛下杀手,那会可真是防不胜防。 更何况,他们之间兵力本来就存在着天壤之别。 他也问计过陈宫和陈登,二人都坚信曹操绝对不敢下手,毕竟自己是奉诏讨贼的,若是动了手,以后也别想再玩挟天子令诸侯那套了,得不偿失。 不过在没有得到林墨的坚定回答前,他终究有些不放心。 现在好了,连自家奇才女婿都说他不能动手,可以把心放肚子里了。 林墨没有注意到吕布的雀跃,眯着眼沉思。 人曹操前脚才封了治粟下卿给自己,转头问计就没下文,多少有些打脸,得再纳个投名状才好。 在淮南对吕布下手... 林墨捻着手指,沉吟。 须臾,他瞳孔骤然一聚,倏然起身道:“有了,这不就可以对吕布下手了!” “什...什么办法?”吕布刚刚落下的心再度悬了起来,他可不怀疑林墨的手段。 林墨嘴角勾勒,露出一抹狡黠,得意的看着自家岳丈,“把吕布赶上绝路。” “什么绝路?” “与孙坚和袁术一样的绝路!” 吕布眸子转了转,咀嚼着林墨话里的意思,须臾,他心头一怔,脱口而出道:“玉玺!你是说玉玺?” 第三十二章 来自岳父的关爱 “对,就是玉玺!” 林墨肯定的点头,目光坚毅,沉声道:“寿春城弹指可破,即时让司空想个辙遣吕布先攻入寿春,以他的贪婪必定不会放过玉玺,只要司空以吕布不臣,窃夺玉玺有称帝之心便可堂堂正正的剿灭这支疲惫之师! 又或者...” 林墨贱兮兮的补充道:“不管玉玺在不在吕布身上,都可以此为借口,直接痛下杀手,他吕布总不至于进城后第一件事先找到玉玺,然后大张旗鼓的给司空送去吧?他没那心术。” 啊对对对,我没有,你有不就行了。 吕布倒吸了口凉气,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这方法也太贱了吧,用玉玺来对自己下手。 平心而论,如果不是林墨说起,他确实都把玉玺这个点给忘了。 如果按照他的部署,到时候先行动手,完事后就算玉玺不在自己身上,曹操也有办法给他抢来。 好手段,好心术啊。 杀人都不见血。 “你这招,可真是够阴毒的。” 吕布咋舌,他不知道曹操到时候会不会真的用这一手,可心里清楚,对方如果真的来这一招,自己根本是无力抵抗。 当初你说有十几种办法可以玩垮我,这回是真信了。 “雕虫小技罢了。” 林墨笑的很敦厚,要说毒,曹操那边才是真的有个老毒物,我跟他没法比好吧,“如果司空大人能在淮南就把吕布收拾了,我们翁婿也就不必继续忍辱负重,当浮一大白!” 吕布幽幽看着他,不情不愿的碰杯,对自己的老丈人下手你是真有手段。 “最近听说你跟笮融走的有点近,不是什么好事。” 最关键的问题已经拿到答案了,一個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答案,吕布便岔开了话题。 “岳丈大人连这都知道?” 一说到笮融,林墨便来了兴致,“这家伙是个人才啊,挺有趣的,本来还打算让岳丈大人在吕布面前为他求个情,现在看来,不必了,吕布八成回不来了。” “世事无常。” 吕布看着杯中浊液,玩味一笑,“有些时候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了,到头来可能是活在别人的棋盘上。” 唔? 老岳父这是在提醒我做人要低调吗? 林墨连连颔首,恭敬道:“岳丈大人教训的是,那若是吕布能平安从淮南回来,你就帮着他说上几句好话吧。” “我看悬。” 吕布怡然摇头,“伱知道那小子当着吕布的使者说了什么吗,竟然骂吕布是边陲流民,不配与他为伍,试问天下间有哪路诸侯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人中吕布沦落为边陲流民,笮融你超勇的啊,竟然敢这样骂他,难怪在自己身上花起钱来是一点不心疼。 “岳丈大人,这事咱得动动脑子。” 林墨给吕布斟酒,笑盈盈道:“你就这么跟吕布说,方今天下欲成大事者必虚怀若谷,此时饶他一人,天下世家豪强就会说,你们看,这吕布又生猛能打,又爱才如命,笮融骂了他,他还能重用,值得投靠啊。 以后等吕布攻占了中原,各方势力还不蜂拥来投?” “哈哈哈...” 画饼,林墨是专业的,几句话把吕布逗的开怀大笑,“你收了他多少钱,直说吧。” “岳丈大人,你还不了解小婿吗?我视钱财如粪土!” 林墨义正言辞后,风向一转,为难道:“主要是为了我们翁婿感情不受挑拨啊。” 吕布茫然的看着他,不解其意,后者继续道:“你想啊,他为什么找我?因为他知道我是你女婿,而岳丈大人如今在吕布面前是一言九鼎,若是这事办不成别人就会说,瞧瞧,原来张大人跟这个女婿啊,没什么感情的。 这种话,您听了难受吗?” “那我试试吧...”吕布有点懵,心里明明知道林墨在胡说八道,偏偏又觉得很有道理,见鬼了,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亲和力? 吕布不想深究,但自家女婿这点面子都不给,传出去确实会让人寒心的。 二人闲聊了一会功夫,吕布终于摆手示意林墨不必再斟酒,“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便要出发下邳,自己在彭城好好待着别乱跑。” “放心吧岳丈大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吕布看着他,有些恍惚。 第一次见面,他就管自己叫岳丈,那会没什么感觉。 后来随着他彰显惊人手腕,开始感觉很亲昵。 直到吕玲绮坦白,他现在再听,却觉得异常的珍贵。 “记住我的话,有不开眼的惹着你,不必好勇斗狠,去找鲁文韬,他知道该怎么帮你,不管对方是谁,用不着怵。 另外,再有什么天工奇技,不要告诉别人,等我回来。 还有还有,如果中途对此次大战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封信,把信交给鲁文韬,他会派快马给我。” 吕布可不是个啰嗦的人,今天像个老妈子一样絮叨上了。 不远处的吕玲绮听不太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自己的父亲对林墨的关心,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 “多谢岳丈大人爱护。”岳丈大人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被一个九尺汉子关怀体贴,林墨表示有些尬。 吕布迟疑了片刻,觉得好像没什么需要补充了,才站起身离开。 一旁的吕玲绮支应了一声要回鲁家便一并离开了。 “父亲刚才跟他聊什么了,好像很开心。”看见老父亲不再因为误认事件生气了,吕玲绮也松了口气。 “那小子啊...” 吕布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又感慨的说道:“他可能又救了我一命。” 他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吕玲绮有些诧异,后悔刚才没主动靠过去听一听他们谈什么了。 “玲绮,你说你不想嫁去淮南,这件事我终归没有勉强你,但允文,你必须用点心,我离不开他,我们吕家也离不开他。” 吕布停下脚步,深深望着吕玲绮,语重心长道:“相信为父,也相信你小娘,他是当世奇才,他的身份若是公开,我不怀疑曹操会为了得到他而举兵。 所以,跟了他,不委屈你。” 吕玲绮低着螓首不语,不过内心对这位先入为主认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多了几分兴趣。 毕竟,她是真的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父亲如此赞誉一个人。 当年跟随父亲以几十骑冲杀几万黑山军的魏叔也没这般青睐。 “对了,他一直以为我会带他去投曹操,这件事已经跟你说过了,所以接下来你教他练箭,若是言语上对我有什么冒犯,你不可动怒,更不可与他诡辩,若是漏了破绽,回来我唯你是问。”吕布再次强调。 “我怎么觉得您对他的关心,超过了我。”吕玲绮有些不服气。 “他是我女婿!”吕布像是在宣誓主权,傲然的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女儿已经不重要了,女婿才重要呗,吕玲绮不愿跟老父亲争吵,快步离开。 第三十三章 苦县战事 豫州共辖颍川、汝南、戈阳、陈郡、谯郡、鲁郡、梁国和沛国,六郡两国九十四县。 自黄巾伊始,汝南、陈郡和谯郡就一直处于动荡之中,曹操迎天子后,实际真正做到了稳定的,也只是老巢颍川而已,其他几个郡,治理上问题不大,真遇军队,是无力反抗的。 自从曹操以天子名义发布了剿贼圣旨后,袁术的反应也非常快,当即令乔蕤、李丰领七万大军朝着谯郡一路高歌猛进。 地方军只能望风而逃,几乎就起了个通讯员的效果。 曹操这头,集结的六万大军迅速行动,双方在谯郡苦县形成了对峙。 初春的朔风就像一把剔骨的刀刮着这片萧条的大地,也刮着双方军士的心。 将士们对此漠不关心,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一战后,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吕布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高举除贼皇旗却跑去了下邳,想来是对广陵不死心。”曹军营寨中军帐处,披着厚厚大氅的曹操双手在火盆上方翻转,脸上带着几分不屑。 “吕布一介匹夫,当然只忙着自己那点事。” 一个身穿深绿色儒袍,脸颊偏瘦,带着几分阴仄气质的男子沉声道:“这样也好,破袁后,九江还是那個九江。” 程昱的说法让曹操微微颔首。 其实他们是有些担心自己与袁术大军苦战的时候,吕布杀入九江趁火打劫,要知道伪都寿春就是九江治所。 自然,这九江也是袁术地盘中最富裕的。 他们不担心吕布霸占了九江,他没那实力,可要是跑去大肆掠夺一番,也是肉疼。 现在确定了他只对广陵感兴趣,倒是件好事。 “刘备今天又一次请命做先锋冲击李丰阵营,他把沛国那点兵马都拉来了,你们怎么看吧。”曹操看着眼前的火炭,像是说一件琐事。 “刘备身经百战,其部关羽张飞更是有万夫莫敌之勇,遣为先锋,倒是能建功。” 程昱的眼角微微抽动,补充道:“就算受挫,我们也可顺势看看淮南军的成色,找一找破绽。” 整个就一炮灰呗。 在程昱身后的一人,年约四旬,儒冠下的脸庞从容自若,五寸长须已有几丝雪白。 奇策十二的荀攸才刚刚来到曹操帐下不到一年的时间,时间甚至比郭嘉还晚。 本不想在这件事上置喙,无奈迎上了曹操询问的目光后,浅浅吸了口气,摇头道: “司空不是考虑要不要让他为先锋,只是担心用过后如何处置吧。 恕在下直言,此时杀一人尽失天下人心。” 曹操嘿嘿一笑,被猜透用心的他也不觉得尴尬,而是看向了荀攸对面站着的郭嘉。 “刘备素有大志,迟早会为司空心患,但此时绝非杀他的时机。 用之建功则昭司空识人之明,天下有识之士动心。 无外乎是用之也需防之,不可让其脱离了掌控。 待中原稳定,再用计除之,不落口舌的办法有的是。” 郭嘉的话说到了曹操的心坎上。 穷途末路的英雄被封了皇叔,江山起逆的时候身先士卒,这种时候对他下手,以后谁还服自己啊。 至于掌控他的办法其实也简单,既然跟随了大军他就走不了,毕竟离了营,没有粮草,他手下人就得饿死。 曹操走到郭嘉面前,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过了一会,曹操才哑然失笑,拍了拍郭嘉的肩头,“那就让他去验一验淮南军的成色吧。” 三日后。 萧条的大地上,一支身披玄甲的队伍朝着东方推进。 接到斥候快报的李丰拔出腰间宝剑狠狠砍下帅案一角,“织席贩履之徒,带数千兵马便敢叫嚣,勇义没能完成的军令,我接了! 点兵!” “喏!” 淮南军在旷野上立下两个营寨,形成犄角拱卫的态势。 主将乔蕤领三万人守主营,李丰领两万军守辅营,两营相距三十里。 纵是曹军人多,他刘备却只带着几千人马朝着自己的大营奔来,李丰觉得无动于衷就太羞辱了。 李丰带着副将梁纲,领两千骑兵、八千步卒朝着刘备军的方向奔去。 平原地区不是没有打伏击的地形,密林、山洼皆可伏兵。 但苦县一带没有这样的地形,索性就给他来个迎头痛击。 两军相距尚有三里地就已经能看见对方兵马形成的黑色线条,李丰闷哼道:“梁纲,你领骑兵冲杀,我提大军掠阵!”(三国时出身草莽的武将多无表字,这时候往往直呼其名) “喏!” 十几年军旅生涯,使得这位织席贩履出身的皇叔面对千军万马也能处变不惊,他抽出腰间双股剑,目光坚定,沉声道: “云长领骑兵冲杀,三弟与我掠阵!” “领命!” 关羽半眯着丹凤眼,一手拉着缰绳,一手倒拖青龙偃月刀,领所部五百骑兵,缓缓前行。 他们的速度,慢慢变快,最后扬起一阵尘土,五百骑跟在关羽身后如是离弦箭矢。 眨眼功夫,两军已是贴近,关羽单手发力,拉动青龙偃月刀高高抬起,左手按住刀身压下,目标正是冲在最前的梁纲。 铿! 一声金鸣,火花溅出。 仅仅是一击,双手提枪对碰的梁纲,只觉得双臂肌肉如同撕裂般疼痛,低头一看,虎口已是鲜血泊泊。 不等他惊讶于卖枣之人的怪力,关羽单手攥着刀柄横劈而来。 很难想象一个力量如此逆天的人,在速度上还能快过自己的反应力。 梁纲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低头躲闪,缨盔被大刀打飞,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迎来了第三刀,无力躲闪的一刀。 第一轮对冲下来,双方骑兵各有损伤。 如果一定要说战损比,关羽所带的骑兵显然伤的更惨一些,已经过百了。 数量上的悬殊很关键,还有一个原因,这支骑兵组建以来没有实战经验,比不得淮南军。 但双方打马转身的时候,淮南军才发现,自家的副将竟然已经身首异处了,顿时陷入一阵惊慌之中。 “不要慌!我军占据绝对优势,给我杀!”反应极快的李丰冲上来大喊。 关羽不想错失良机,单刀拖马直冲,一人入两千骑兵之中,长刀如臂使指,每一次寒芒闪现,或是人头抛飞,或是铠甲碎裂,错马一合,便斩二十七人。 一人一马,出入万军丛中如闲庭信步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幕,令周遭色变。 “刘备麾下,我最喜关羽,当年虎牢关下斩杀华雄的时候我就喜欢他了,可惜啊,却不得其归。” 远处,骑着爪黄飞电的曹操看着冲入骑兵群里如恶狼入羊群,不由感慨。 关羽的勇猛,关羽的气节,关羽对刘备的忠义... 或许,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愿意为他渡上一层金光吧,所以,哪怕是他那身自傲的臭毛病,曹操也觉得喜欢。 这场规模不算大的战斗,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打出了结果。 因为关羽的勇猛斩将,加上刘备和张飞配合的默契,生生是追着兵力三倍于己的淮南军打。 “刘备建功了,三千破一万,大勇。”一旁的郭嘉取下腰间酒葫芦灌了一口。 “走吧。” 曹操调转马头,已经没兴趣观看刘关张的个人表演秀,朗声道:“不能再苦县拖太久,既然首战大捷,就得想办法快速冲破中军了。” (月票拜托各位了) 第三十四章 可以行动了 首战大胜,确实极大的激发了曹营的士气,尤其是刘备以三千兵马正面击溃李丰的万人大军,曹营上下不免将淮南军视作草包。 在曹营上下欢欣鼓舞的时候,刘备一个人静静地跪坐在自己的大帐内,脸色沉重。 “大哥。” 关羽和张飞走进了大帐内,直接跪坐到了刘备面前,“此战我军折损骑兵二百三十七人,步卒八百七十三人,重伤八十八。不过缴获了袁军战马八百多匹,曹操也没向我们讨要。” 这是件好事,八百多匹战马是很珍贵的。 张飞却不满的嘟囔道:“曹操按用度给了俺们军粮,也将大哥此次的斩获记在了功劳簿上,却不给俺们军士补充,从沛国带来的弟兄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大哥需要去跟曹操商量一下此事吗,毕竟这后头的仗还有的打,部队都打光了,以后我等如何自处啊。”关羽询问道。 刘备摇了摇头,一语不发。 看的出来,他的心情颇为沉重的。 过了许久,刘备才沉声道:“二弟三弟到军营里走一走吧,这个时候,你们应该跟弟兄们待一起。” 关张对视一眼,知晓他心中有事,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双双离开。 二人走后,刘备的眸子湿润了几分,双拳攥的发白,哽咽呢喃: “列祖列宗,刘备愧为高祖血脉,不能救天子出水火,竟是看着曹贼逼得天子只能以指血下密诏,求臣子勤王...” 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他咬着牙关,内心歇斯底里的狂吼。 陛下,您再等等,待臣取得贼子信任,重回徐州后,必图后起! ...... “陛下,太守袁胤被孙策赶出了丹阳,如今丹阳全境尽皆在孙策掌控中!” “陛下,前往广陵督粮的张成回报,太守吴景根本不让他进城!” “陛下,陈兰、雷簿带着麾下将士叛逃,在灊山一带占山为王!” “陛下,前线战报,李丰所部被曹军前锋刘备大败,乔蕤令全部休整期间,又中曹军诱敌之计,损兵过八千有余!” 啪! “够了别再说了!”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身披黑底黄丝滚龙袍的袁术气的浑身发抖。 他不能理解,自己龙椅都没坐热,这些糟心的事情怎么一件接一件。 吴景没明确表态,但袁术清楚,自己如果不能战胜曹操,广陵朝夕间易主。 至于雷簿和陈兰,部下几千人而已,就算恼怒,到底是在承受范围内。 最可恨的还是江东那头,他放孙策过去,并不是单纯的贪图玉玺,而是有一定的考量。 因为朝廷敕封的扬州牧是刘繇,不是他袁术,他这个扬州牧是自提的,所以江东那几個郡除了丹阳袁胤是自己人,其他都有独立的意思。 让孙策过去,就是想让他与严白虎、王朗他们几个狗咬狗,最后自己从中渔利,一网成擒,没曾想变成了这个样子。 袁术疲累的侧靠在龙椅上,右手捏着眉心,乱糟糟的。 这时,舒邵站了出来,作揖道: “陛下,外头战事固然不顺,可眼下我们的地界上也有麻烦,微臣建议先平息内乱。” “什么内乱?”袁术不耐烦的问道。 舒邵叹了口气,惆怅摇头,“去岁庐江、安丰两地发生了多起江水改道与决堤,再加上山匪四起,如今都闹了饥荒,百姓齐聚府衙求粮,颇有民变之势,微臣恳请陛下开仓赈粮!” 闻言,袁术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作为从小生活在汉末最强世家的袁术眼中,这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谈不上说无视百姓死活,实在是救援的投入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百姓中,青壮年要么从军,要么入了世家豪强的做农奴,最差的就是落了草当起了山匪,剩下的大多为老弱病残,这些人,世家豪强不要,山匪都不收,自己救了顶什么用? 这种情况,不是扬州个案,在大汉一部十三州里,比比皆是。 “刁民!没粮,没粮他们不会把自家多余的铺子租出去收租吗,多余的马车牛车,可以到街上去给人拉货嘛。” 啊这... 袁术一句话让舒邵当场呆若木鸡,还想开口的时候直接被一挥手打断,“眼下城里确实有屯粮,但战端一开,耗损极大,顾不得他们了,此事不必再提!” 袁术深吸了一口气后,觉得脑子也稍稍缓了过来,便坐正了身子,中期十足道:“传旨,令纪灵率领所部三万军赶赴苦县前线驰援!” “陛下,这...把上将军和部曲都调往了苦县,若是吕布发难,可如何是好?”一直没说话的阎象终于按耐不住了。 “吕布...” 袁术啧了一声,不悦道:“他不是在下邳意欲对广陵下手吗,怎会跑九江来。再说他才多少兵马。” “陛下,有上将军在,吕布未敢擅动,可陛下将纪灵调走,那盱眙就是座空城了,让吕布如何不动心?” 阎象的话还是让袁术犹豫了,他扬了扬额,“那你可有计?” “微臣建议,让大将军张勋领城中五万大军驰援,这寿春城有陛下亲自坐镇,乱不了的!” 寿春城里有五万大军,淮南精锐尽皆在此之中。 袁术不是傻子,称帝难免会生乱,他是知道的,这五万大军留着一是震慑地方豪强世家,二来他也需要震慑刘表。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没想过要跟曹操决一死战,他太清楚全力一击过后,自己再想积攒兵马、钱粮、军械绝非一朝一夕的事情。 在他的想象中,应该是曹操象征性的来打上几场,自己也能反击,有来有回折腾个一年半载双方罢兵就算了。 袁术冷静了下来,知道那都从前存在的美好憧憬而已,眼下广陵、丹阳甚至是内部都相继出事,这一仗,现在已经是不得不打,而且还必须获胜的一战。 当侥幸心理被抹去,袁术很快就有了决断。 “大将军即刻点兵三万,两日后,挥师北上,务必在苦县剪灭曹贼!” 他说着,走到张勋面前,将腰间佩剑横举,“朕同时会让苌奴领两万军从盱眙出发,与你在苦县汇合,举国兵马十二万,尽皆交付于你,望将军不负所托。” 天子剑,掌生杀,行专擅,如陛下亲临。 “臣就算肝脑涂地,也必让曹贼身死苦县!”身着仲氏皇朝官袍的张勋躬身后,双手恭敬的接过了天子剑。 退朝了。 百官从大殿鱼贯而出。 在人群中并不怎么显眼的鲁肃松了一口气。 两个月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知道,自己可以行动了。 第三十五章 天道镇压,皇朝动荡 鲁肃来到寿春还是比较受器重的。 原因无外乎有三,一,袁术需要通过重视鲁肃向天下士人传达一个讯息,来投奔我,我会重用你们;二,他带来了钱粮表了决心;三,鲁家有一定的影响力。 所以,即便是挂着待事掾的职位却被安排了三进院落,同时允许他从徐州带来的七百府兵只要不离开院子,允许佩刀,行护院职权。 张勋带兵离开的这天夜里,才刚刚宵禁,鲁府的后门就开始窜出了一批人。 他们身穿夜行衣,人皆负竹篓,腰间系着一个小布袋,出了后门便四散开来。 这些人显然对寿春城内夜巡将士的巡视范围、时间都极为了解,他们总能完美的绕过密集的夜巡军士。 三人一组的黑衣人来到了一处巷子,把腰间小布包里的粉末倒了出来。 这些是用硝石磨成粉混入了碳粉,遇明火即燃,但他们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猫着身子发出了一阵怪声。 刚刚睡下没多久的贱民赵四听到屋外传来一阵‘嗷嗷’的叫声后爬了起来。 “当家的,怎么了?” “好像,好像有狐狸的叫声,我起来瞅瞅。” 赵四推开木制的窗户后,只见漆黑的巷道深处,有几团淡绿色的火苗窜起。 这一幕,把赵四夫妇吓的赶忙关上窗躲进被子里去,瑟瑟发抖。 没办法,古人迷信,这种情况在他们看来必然是有妖孽降临,莫要伤及了无辜便好。 把这一切都做完后,三人小组才将背上的竹篓打开,几只白色的狐狸跑了出来,四窜离去。 第二天一大早,整个寿春城就开始风传一件事,昨天夜里闹了妖孽,很多人亲耳听到了狐狸叫声,又看到了妖火。 就算因为睡得沉没有听到狐狸叫声,他们第二天也有人真的看见了白色的狐狸。 谣言这玩意传起来是很快的,不知是有人推波助澜,又或者人们都喜欢夸大其实,这件事到了最后演变成了完整的故事。 故事是这样的,昨天夜里,城东的千年樟树下突然出现一個洞,无数的白狐从洞里跑出来,它们在城里哀鸣,还伴随着阵阵妖火。 一向迷信的袁术对此兴致高涨,环视着金殿内的百官:“此应为上天预警,爱卿们谁可解读?” “禀陛下,微臣以为怕是庐江、安丰等地饿殍遍野,上苍有感,特此授意陛下恩泽万民。”前些天苦劝袁术开仓赈粮的舒邵借题发挥。 袁术甚至都没看他一眼。 从袁术称帝到百官上朝,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鲁肃终于开口了,“陛下,狐鸣篝火是为异象,逢此异象当为天地更新,正和陛下称帝开朝之举。” “鲁爱卿此言倒是上合天意啊。” 袁术眼前一亮,会说话你就多说几句呀,旋即又疑惑道:“然则上天所授之意究竟为何呢?” “微臣这两日也听了些风言,皆道陛下乃天命之子,故而上天降下异象。百姓们都称那些灵狐出自城东千年樟树下,如今洞口尚在。” 鲁肃挺直了腰杆,深吸口气后,中气十足道:“微臣大胆猜测,天意当在洞口,陛下何不亲临城东,面领天意呢?” “竟有此事?” 袁术眼中异彩连连,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鲁肃说话好听,没想到自己在百姓中都有了天子口碑了,这是好事啊。 他站起身子,捋了捋自己的龙袍,“传令御林军将千年樟树围定,待朕前去查看!” “遵旨!” “陛下。” 趁着袁术没动身,鲁肃赶忙作揖道:“能得天意者皆圣贤明君,微臣等无不渴望一观奇景,不知可否同行?” “请陛下恩准微臣同行!” “臣请命与陛下同往。” 因为有了鲁肃的引导,百官们先入为主的觉得那里头肯定是对上天对袁术的恩赐。 传闻当年黄帝战胜蚩尤靠的就是九天玄女赐给他一本天书,凭借此书收复山河。 这等千年奇观谁会愿意错过? 更何况,鲁肃说的没错,非圣贤明君是不可能有天授异象的,也就是说,该抱大腿禀死忠之志了。 “好好好,既然爱卿们都有此念,朕准了!”袁术高兴的像个二百多斤的孩子。 称帝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有一群持反对意见的人,其中就以阎象为代表。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收拢百官之心! 甚至是天下人心! 袁术带着百官风风火火的赶到城东千年樟树下,这里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百姓们平日里是很惧怕御林军的,但猎奇心理让他们忘记了恐惧。 袁术也因为心情大好,过去让他觉得鄙夷的贱民,倒也没要求清扫出去。 毕竟圣明之君怎能欺民呢? “这洞看起来挺深的。”袁术走到千年樟树下,蹲下身子打量着眼前的洞口。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愈发的紧张了起来。 里头会是什么呢,九天玄女赐的天书?又或者是可荡平乱世的神兵利器? 这些平日里讲究一举一动要合乎礼节的百官们都伸长了脖子,深怕漏了什么重要细节。 “动手,挖!” 袁术一声令下,御林军便挥舞锄头动了起来。 每一锹土的翻动,都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百官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周遭,有不怕死的百姓甚至爬上了楼顶,匍匐着身子观望。 “陛下,有一方古碑!” 终于在挖了一段时间后,洞口深处露出了一截青石古碑身。 闻言,袁术激动的推开御林军,上前小心翼翼的扫去上面的尘土,“小心点,都给朕小心点,弄碎了定不轻饶!” 他再次退后让御林军开挖。 没多久,整块的石碑都被挖了出来,石碑上的青苔标记着它年代的久远。 上面有字,但因为被泥土覆盖根本看不出内容。 百官们看着袁术,袁术看着石碑,许久不动。 “众卿。” 袁术再次整理自己的衣冠,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天意在此,与朕一并观之。” 百官自然是露出了姨母笑,连连称是,“陛下放心,臣等就算肝脑涂地也要按照天意所指行事!”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颤颤巍巍的手,缓缓的扫去上面的泥土。 古碑上的字体清晰了起来。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袁术在大口大口的喘气,好似呼吸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 终于。 袁术看清楚了上面的字。 他脸上的笑僵住了,整个人也都僵住了。 急促的呼吸停止,这会,好像已经忘了需要呼吸。 原本此起彼伏的声浪消退,整个现场除了朔风呼啸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袁术上下嘴唇发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古碑上的内容,已经让他顾不得帝王的仪态了。 “仲氏朝,百日亡;袁天子,魂消散。” 十二个字。 只有十二个字。 可这十二个字,足够让仲氏皇朝的天子面如土色了。 第三十六章 箭斗术 上一息还在憧憬天降神兵奇书辅佐自己收拾破碎山河,下一息却看到一方古碑上写下覆灭谶言,原本养气功夫就不怎么好的袁术终于失控了。 他浑身抖若筛糠,嘶声怒吼:“不可能,假的,这是假的!” 袁术的歇斯底里并没有像过去换来众臣附和,他们只是面面相觑,又看向仲氏皇帝,脸上不是震惊就是恐慌。 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前一脚踢翻先前被视作珍宝的古碑,依旧不解恨的袁术又抽出一旁御林军的佩刀,朝着古碑狠狠地砍下,嘴里不断重复着:“妖言惑众!妖言惑众!” 古碑被砍的四分五裂、石屑横飞,袁术却依旧不解恨,不停的挥砍,就连皇冠被甩落也不管不顾。 最后,古碑已经成为了一团碎石,他才喘着粗气转身,面目狰狞的扫视着被吓的低头不敢直视自己的百官。 “你说!说这是妖言,快说!”袁术一把拽起一名年过五旬的官员,逼着他承认。 这位先前还口口声声喊着就算肝脑涂地也要依照天意行事的官员讷讷道:“妖言,是妖言...” 随着他充满杀意的目光挪向周边,那些大臣们也终于开始附和,“陛下,这石碑就是妖言,不足为信,不足为信啊...” 百官的众口一词,并没有让须发戟张的袁术冷静下来,反倒是让他的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看了看已成碎石的古碑,又看着被吓的瑟瑟发抖的百官,脑子里冒出无数的想法。 封锁消息? 怎么封锁呢,难道将百官灭口? 刚才还有一些百姓爬到房顶偷看,如今也跑了,难道要屠城? 可是,一旦这个消息传开了,就算满朝文武都说这是妖言也没用,天下人会信吗,前线的将士们会相信吗? 更何况,这些文武官员说是妖言,心里怎么想的都写在了脸上。 他就站在人群中,任由朔风灌顶,无动于衷,像个老人一样,沮丧了很久。 终于,他开口了,“回宫,回宫...” 袁术走的很慢,每一步都走的无比艰难。 内侍想要搀扶也被他一把推开,那是作为帝王最后的尊严,不容亵渎。 跟在身后百官中的鲁肃不动声色,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允文的天道镇压只是第一击几乎就要把伪帝给摧毁了,随着消息扩散开,第二击第三击会接踵而至。 伪帝完了,仲氏皇朝完了。 允文此计,堪称麒麟手腕啊。 ...... 彭城,鲁家。 这里有类似校场一样的训练地,平日里府里养的兵马就是在这里集训的。 由于林府实在小了些,练箭不方便,林墨便带着照儿、徐盛和玲儿来了鲁家的训练场。 笮融也来了,不过他属于自己跟来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林墨举起了二石弓瞄准三十步外的靶子。 缓缓发力,弓弦满月。 嗖~ 箭矢命中靶子,虽然没中红心,到底是挂在了靶身上。 “公子好棒,三十步命中!”照儿拍手为林墨叫好。 徐盛则是摇了摇头。 一旁的吕玲绮冷笑一声,不屑道:“看清楚点,你家公子射到隔壁靶子上去了。” 林墨也很无奈。 从前他总是听说五十步外射中靶子,总觉得应该没什么难度,真正自己上场的时候才知道这有多难。 把二石弓拉满就要耗尽力气了,还要手非常稳,才有可能不偏不倚,这怎么可能嘛。 吕布竟然能射中一百二十步外的方天画戟小枝,根本就是个妖孽! “玲儿姑娘此言差矣,我观贤弟此箭殊不简单,乃是有意让箭矢转了弯。”笮融总是喜欢语出惊人。 玲儿可不像照儿和徐盛沉闷的性子,她冷哼一声,“我从小练箭,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会转弯的箭。” 就连林墨都白了他一眼,闭嘴吧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可笮融脸不红心不跳,走上前煞有其事的分析道:“让箭矢转弯是有原理的,就是射手在箭矢离弦的一刹那,手腕急速地抖动,这种抖动给了箭矢一個倾斜力,从而形成了一个弧线,这就是箭斗术!” 噗~ 正喝着水的徐盛被呛了一大口,连连咳嗽。 高冷的吕玲绮瞥了笮融一眼,满是鄙夷。 “笮大国相,我特么被你气笑了。”林墨有些欲哭无泪,你要是穿越去了现代,德云社肯定有一席之地的。 “还是气力问题。” 吕玲绮没搭理笮融,认真的说道:“射术与刀法不同,讲究力量的同时还需要稳,你每日要拉满二石弓保持一盏茶时间,过些日子就会稳了。” “那可够呛,我尽量吧。” 林墨亲眼看见吕玲绮在五十步外连中三元,对于她的话,自然是相信的。 只是心里有些纳闷,一个跟自己年龄差不多的少女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她跟前世体校那些女生又不同,没有因为长期锻炼失了女性阴柔美,只不过是走的飒女郎路线。 以后谁做了她的夫家也是幸运。 “我挺好奇的,伱一个女孩怎么会做了游侠?又怎么会到了鲁家做护院?” 对于称呼这件事林墨挺尴尬的,虽然自家岳丈让他直呼玲儿,但她的身上好像总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让男人望而却步,叫玲儿,有些叫不出口。 吕玲绮对此也不在意,她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随口道:“家里遭了变故,不得已为之。至于说来鲁家,是因为家父与他有旧。” 很朴实的道理,林墨点了点头后,试探着问道:“鲁家给你多少月俸?” “干嘛?” “没什么。” 林墨迟疑了一会,又认真道:“要不要考虑到我府上做护院,月俸只会比鲁家给的多。” “这...” 吕玲绮美眉微蹙,她知道,若是吕布在这,肯定会欣然同意的,毕竟这样就可以日夜接触了。 可如果由她自己做决定,这个要求,还是有些唐突了,“我考虑考虑。” 林墨耸了耸肩,无非是看中了她的射术,想着如果去许昌,沿途多一个护卫是好事,实在不同意也不便勉强。 “贤弟,愚兄在淮南有一条盐道,昨天从寿春回来的下人告诉我那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见大家都是闲聊,笮融想着卖一个八卦新闻,好拉拢众人的注意力。 “寿春城里挖出了石碑,写着仲氏朝、百日亡,袁天子,魂消散。对吗?”林墨淡笑着问道。 这一问可把笮融吓的倒退了两步,“贤弟如何得知?这件事发生还不到十日,整个彭城应该只有我知道才对啊。” “这件事,本就是我给献的计,算着日子,差不多也该到时候了。”林墨云淡风轻的说道。 但这句话,已经让笮融在内的四人都惊掉了下巴,就连一向高冷的吕玲绮都直勾勾的看着林墨,眼中透着不可置信。 第三十七章 林墨的大航海梦想 天道镇压这件事,真正知情的人并不多,除了吕布外,就只有陈宫、陈登、鲁肃和高顺了,就连吕玲绮都不知道,更别提是笮融。 刚才林墨说出淮南大事的时候,笮融只是惊讶于他的消息渠道比自己还出色,可听到这件事是他在背后谋划后,顿时就觉得认知被颠覆了。 从收到消息之时开始,他只觉得是袁术遭了天谴,所以做人做事啊,不能出了格。 谁曾想,这件事竟然是有人在主导,而主导之人不是别人,就是自己这段日子跪舔的少年。 陈登只是告诉他,吕布非常器重自己这个女婿,有过一次献计破曹,还有几样惊世骇俗的发明,哪里会想到这种足以让一个王朝毁于一旦的事情,出自他手。 他怔怔看着林墨,内心的想法有了改变,过去的跪舔,那是不得已的保命,说句言不由衷也不过分。 但从今以后,他要真心实意的舔,可以预见,有这样的奇才辅佐,吕布不仅是可以坐稳徐州,甚至是图霸中原啊! “贤弟,请收下愚兄的膝盖!” 笮融像变脸一样,表情丰富,“我...愚兄我...真的是,怎么也不敢相信,此等事情也可以用计,你就是借愚兄十个脑袋,也比不过贤弟的一根手指头啊。” “至于吗你...”林墨无奈的笑着摇头。 他发现自己还挺喜欢笮融的,这货舔人的时候,浮夸、不切实际,可偏偏一点不招人讨厌,林墨权当是听相声。 “这件事,真的是你用的计?” 淮南天降正义的事情让吕玲绮大为震惊,可内心是很高兴的。 她知道,这件事发生了,那吕布的进攻一定会变得非常顺畅,可她不敢相信,这件事竟是由眼前这個平日里嬉笑不正经的少年所部署。 “等我岳丈回来,你问他便知。”林墨似乎不愿解释,毕竟,这样的事情,靠自己去说确实挺难有信服力的。 吕玲绮没有再问,她想起了吕布先前对林墨的种种态度。 难怪父亲会说他是旷世奇才,难怪父亲会说自己需要他,吕家需要他;难怪父亲会说,他配的上我... 他竟然能身处一间二进小院内拨弄天下风云,弹指间便让一个新兴的王朝覆灭了。 吕玲绮第一次觉得,没正行的林墨竟然带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压迫感。 “寿春出了这样的事情,想来袁术是难逃一死了,只是苦了百姓要跟着遭殃。” 徐盛只觉得这事会让淮南军士气崩塌,那曹操肯定能顺利拿下九江了,到时候怕是免不了屠城。 反正,他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林墨拍了拍他的肩头,徐盛不怎么愿意提过去的事,但林墨知道他沦为护院八成是跟曹操屠城有关的。 但他的话,确实是没错。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颇有感触的林墨脑子里有了个大胆的想法,他看向笮融问道:“徐州临海,水陆两便,应该有船坞吧?” 笮融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怎么,贤弟想要弄几艘游船换换味吗?在徐州这一带游船还是很安全的,长江那一带不行,水匪多,最可恶的就是锦帆贼了,愚兄的货船都被劫走了几艘,真该死。” 锦帆贼甘宁? 林墨有些感慨,又一个江表十二虎臣,而且应该是十二虎臣里最凶的一个了吧。 可惜,这个时候还在当水匪。 “最大的船坞在什么地方?你认识家主吗?”林墨没有搭理锦帆贼这个茬。 “在海西。” 笮融颇为得意的笑道:“这家主嘛,不是别人,正是你的愚兄。” 啊这... 林墨颇为诧异的看着他,“怎么伱这么多商道?” 才听他说在淮南有盐道,这会又弄出了个徐州最大的船坞,牛逼啊,真是个有钱人,怪不得瞧不上吕布呢。 “混口饭吃嘛。” 笮融嘿嘿一笑,大方的摆手道:“游船比货船贵一些,不过贤弟喜欢,尽管划几艘玩去就是了。” “是你的呀,那可好办了。”林墨露出一抹狡黠。 在徐州的这段日子里,看到了太多太多的流民,也见过饿死在路边的百姓。 听陈登说,徐州这里算好的,豫州、青州那些地方被蛾贼祸害的更厉害,加上战火不断,饿死的现象更普遍。 这一切,说到底是归罪于世家的。 林墨没有这么大的理想把世家给铲除了,也没有这个能力,就算未来真的被曹操奉为高郭嘉一等的军师也办不到,毕竟曹操自己也需要仰仗世家。 虽然也弄了求贤令想打破被世家垄断的局面,可惜作用不大。 到了曹丕、曹睿的手上,九品中正制落实,世家进一步做大,最后落了个三国归晋的局面。 不过他还是想做一些事情,如果可以,就让这个世界少一些被饿死的人吧。 “走吧我的好兄长,随我回林府去,有大事跟你商量呢。”林墨拉着笮融露出了姨母笑。 大航海是终极目标,这个过程,需要付出多少人力、物力甚至是附加多少科技,谁也不知道。 甚至到最后可能付出了一切也只是惨淡收场。 不过,凡事总有一个开端。 那些被饿死的百姓他们可以置若罔闻,对于穿越者的林墨来说,还做不到熟视无睹。 所以,林墨希望可以尝试成为这个开端。 有些东西,是被刻进了骨子里的,不会随着眼前世界而改变。 ...... 盱眙,是九江与下邳交界的地方。 一年前,刘备曾经和纪灵在这里大战过一场,还没打出胜负呢,徐州就被吕布给偷了家。 这一次再起战火,淮南方面还是纪灵为主角,而进攻者却换成了吕布。 再得到了寿春天谴事件的消息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吕布军朝着淮南快速推进,不可避免的要在九江门户重镇盱眙面对纪灵了。 “子敬来信说袁术把盱眙城里的两万大军调往了前线,那城里应该就只剩下一万人,你们说说吧,是否强攻?” 城关下,身穿兽面吞头连环铠、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戟的男子沉声问道。 陈登看了一眼陈宫,自从投曹事件曝光后,他的地位就低了一大档,这个时候并不敢抢在陈宫前头开口。 “天谴发生后,淮南军兵无斗志,温侯强攻也不会太难。” 陈宫打眼望着城关上因为紧张而乱了秩序的淮南军,摇头道:“不过消息传到苦县后,曹军应该也会势如破竹,现在是在比快。 在下建议温侯留下几千人马留守此地,亲率大军绕过盱眙直奔寿春,只要寿春城破,九江余县会望风归降,到时候区区盱眙,不攻自破。” 吕布看了一眼陈登,见他也点头后,便喝道:“侯成、曹性率本部三千人在大营留守,但见纪灵出城迎头痛击!” “喏!”骑在马上的二人拱手作揖。 “其余人,随我直捣寿春!” 吕布一挥戟后,调转马头带着一干人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城关走马道上,看到吕布军兵分两路的纪灵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自觉是受了袁术知遇之恩的纪灵想做点什么,出城缠着吕布,能拖多久是多久,能杀多少是多少,哪怕是死也无惧。 可是,周边这些因为天谴事件而被吓的毫无斗志的军士现在根本无力一战。 勉强拉出去,跟羊入虎口是没有区别的。 紧攥的拳头狠狠地砸在城郭上,终究是只能无能狂怒罢了。 “但愿寿春有陛下坐镇,两万大军能齐心,否则...” 第三十八章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怎么办?怎么办你们倒是说话啊。”坐在龙椅上的袁术有气无力的看着满朝文武,近乎哀求的询问着。 天谴事件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收到的奏报一个比一個糟糕。 将士出逃、百姓迁徙、败报如山... 如今龙椅上的那位皇帝,不复称帝时的意气风发,满面愁容、双目无助,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二十岁。 唯一能让他还有几分安全感的,就是此刻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传国玉玺。 “陛下!” 关键时候,还是阎象站了出来,“寿春城高五丈,固若金汤,更有两万精锐驻守,而吕布兵不足三万,根本不足为惧。 更何况,城内屯粮充足,反观吕布轻装简行,所携粮草必然不多,我军只需固守,半月内吕布只能无功而返,说到底,他不过是想趁着这次妖言事件掠夺罢了。” 简单的分析就让袁术空洞的双眼有了几分精神,他连连点头,“是极是极,是朕忘了,固守,传令坚守不战。” “而今真正令人忧心的是前线,大将军连败十二阵,损兵折将,若是中军被冲破,我等万劫不复。”阎象眉宇间透着不安。 “爱卿有何计?”袁术咽了咽口水,期盼被视为镇国柱石的阎象能力挽狂澜。 “为今之计...” 阎象看了一眼袁术,沉吟须臾,最后还是无奈道:“将帝位让与袁绍,陛下自愿为其附属,请求他发兵攻打许昌,如此一来曹操首尾难顾,必将大败。” “让位?你疯了!” 阎象的一句话,让整个金殿炸开了锅。袁术被气的颊肉颤抖,大气连连。 “陛下,眼下,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袁术一怔,再次扫视着整个金殿内的文武百官,他们一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了。 是啊,除了让位求得袁绍发兵,自己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袁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抚摸着怀里的玉玺,那句话,始终也说不出口。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年迈一些的大臣甚至都因为站太久腿发麻而跌倒在地上了,袁术才哀声道:“准阎卿所奏...” ...... “今夜子时一到,立刻攻城!”寿春城外的营寨中军帐处,吕布终于下令了。 从下邳一路风雨兼程来到了寿春城下,将士们是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的,可却在城下待了足足三天。 好不容易等来了攻城的军令,却是在子时,这让众将完全不能理解。 “温侯,寿春城里的将士毫无斗志可言,末将有信心,最多三日便可攻入城内,为何要等到入夜啊,入夜后攻城军目受阻,岂非平添伤亡?”一直嚷嚷着要打进去的魏越非常疑惑。 “那寿春城,城池被修高到了五丈,都快赶上洛阳了,强攻伤亡太大了。”吕布摆了摆手。 “子时攻城,伤亡岂非更大?”张辽不解的问道。 “我是说攻城,可没说登城。” 吕布揉捏着手指笑道,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看着众人面面相觑,他也只是淡然道:“入夜后公台、元龙率三千人到东城挑战做攻城声势,其余人随我去西城便是。” “喏。” 声东击西吗? 好是好,可那般高的城池,淮南军依旧是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啊。 只是见吕布心意已决,他们也没再多说,反正都是要攻城的,不妨一试。 当天夜里,陈宫、陈登带着三千人举着火把、扛着云梯来到东城的城关下。 但他们似乎没有领悟兵贵神速的道理,只是叫嚣着再不开城就强攻了,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遭了天谴事件的淮南军本就人心惶惶,又被围城三日,早就成了惊弓之鸟,现在见了这般声势,不疑有他,当即调动了军队上城关。 走马道上的淮南军慌忙搬运着檑木、滚石和箭矢,守城的桐油也被引燃。 甚至,袁术都亲自到了城关下督战打气,一切蓄势待发,就等待着站端开启。 快到子时的时候,鲁府内,七百人身着重甲、头戴铁盔,手里握着明晃晃的环首刀。 “弟兄们,苦等两个多月,今日便是与温侯约定的动手日期,随我一并杀出去,打开西门策应温侯!”站在七百人面前的高顺高举长枪呼喝一声。 当初随同鲁肃押运粮草、军械来投奔袁术的七百护院,面容冷凝,对于即将开展的一场生死厮杀毫无波澜,似乎对于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了。 “杀!” “杀啊!” 高顺领着七百人冲出鲁府,他们在街道上迅速列阵后朝着西门快速奔走。 或许是因为城中军士都被调往东门待命,街上并不见巡夜的将士。 一直来到西门的时候,才看到了淮南军的身影。 “冲过去,打开城门!”高顺身先士卒,冲在最前头。 身后七百人,行动有序,步伐稳健,紧随其后。 “什么人?口令!” 守城校尉听到远处的动静后立刻开声,见来人众多又没口令回复,当即抽出腰间长剑,喝道:“弟兄们,是贼子,给我杀光他们!” 尽管东城吸引了足够多的淮南军,但西城这头仅仅是城门口就有一千人驻守,城关上的军士闻言也匆匆跑了下来。 两军刚刚接触,淮南军就被这支不知名的队伍打懵了。 七百护院手中二十多斤重的环首刀运用自如,刀锋精准落在淮南军的脖颈处后迅速抽离,每一刀落下都能夺走一名淮南军的性命。 淮南军偶尔的抢先发刀,却又能被他们巧妙躲避后立刻反杀。 这批被袁术视为精锐的淮南军,在七百护院的面前,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似乎是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在两军彻底陷入混战后,七百护院喊出了他们的口号,不仅可以提升士气,也能区分敌我。 “陷阵...营...”嘴里涎着鲜血的百夫长倒下前,不甘的看着面前毫无表情的杀戮者,他无法想象吕布麾下最精锐,或许也是当今天下最精锐的步卒,是怎么进入到寿春城里的。 但他们都清楚,这支部队是吕布的仰仗,当年的濮阳之战里,如果不是他们的存在,吕布未必能有机会逃到徐州去。 “快!开城!” 尽管淮南军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可是在碾压性实力面前,这点优势是可以被无视的,高顺带着陷阵营,片刻功夫就杀到了城门口。 伴随着‘吱呀’一声闷响,城门被打开了。 “杀进去,下寿春,灭袁术!”吕布一勒缰绳,赤兔马高高扬起前蹄,落地瞬间如离弦之箭冲出。 “杀啊!” 身后,是张辽、魏越等人率领的铁骑和两万步卒。 固若金汤的寿春,以如此荒诞的方式被洞开了城门,迎接当世最强武将的杀戮。 第三十九章 实力暴涨 “父皇!父皇!大事不好了,吕布率军从西门进城了!”袁术的女婿黄猗骑着快马远远就在吆喝,来到袁术面前飞身下马便想拉着他逃跑。 这一声吆喝直接让忙碌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们翁婿。 “你胡说什么!吕布就算攻城,也不可能这么快!”袁术一把甩开他的手阴狠的瞪着黄猗。 “父皇,该死的鲁肃,原来跟着他一并押送粮草而来的护卫全部都是吕布的人,他们打开了西门,放吕布进城了!” 黄猗急切的解释却没能让袁术醒悟,他一把攥着黄猗的衣襟,嘶声道:“西门三千将士,三千精锐啊!还挡不住几百护院,他们干什么吃的?” “交战之时我们的人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护院,是高顺统领的陷阵营,他们各个武艺精良,以一当百,而且是突然发难,我军...不能敌!”黄猗也是被气的直拍大腿。 “你说什么...” 袁术呆住了,痴痴道:“陷阵营,怎么会是陷阵营...” 黄猗说鲁肃的府兵冲城他信的,天谴事件后有的是人生了叛变之心,更何况是刚刚投奔没多久的鲁肃。 可要说是陷阵营,袁术觉得不能接受了。 也就是说,鲁肃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自己,所谓的投奔压根就是诈降! 也不对啊,他又如何知道寿春会有今日之难,须知今日一切都是拜那块石碑所赐。 难道说... 袁术瞳孔骤然一聚,这一刻,一切前因后果他都清楚了,那块所谓的石碑根本就是鲁肃事先埋好的,等的就是这一天! “不可能!三姓家奴怎么可能有这种设计,怎么可能有这种心术!不可能的!”袁术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的怒吼着,甚至想去找吕布问个清楚。 “父皇,快撤吧,吕布已经杀进城了,再晚就来不及了!”黄猗和周遭的亲信在苦劝。 已经崩溃的袁术压根听不进去,依旧在无能狂怒,无奈下,他们只能动蛮力架走了这位九五之尊。 这一夜,寿春城内厮杀声、哀嚎声、马蹄声、乞降声此起彼伏,直到天大亮,战斗才结束。 昔日还算繁华的街道上,鲜血汇聚成了溪流,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处燃起的硝烟都在宣示着昨晚那一战的残酷。 十字街口处,吕布昂首而立,随手擦拭着脸颊上的血渍,看着将士们在打扫着凄惨的街道,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慨。 真没想到,我吕布竟然能有一日杀进寿春城来... “报!禀温侯,城内淮南军已经肃清,俘敌众多,张辽将军正在清点归纳!” “报!禀温侯,城南粮仓丝毫未损,经盘问,存粮共计八十万石!” “报!禀温侯,校场处缴获战马两千五百余匹!” “报!禀温侯,高顺将军派人回报,从伪宫内搜出大量金器,不下十万,还有各异宝物,不甚繁多,一时无法计清!” “好!” 随着四名军士分别来报,吕布拳掌相击,欣喜之情跃然而现。 战俘、战马、粮草和金钱,这些收获已经大大的超出了吕布的预想。 凭着这些战利品,他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兵马扩充至原来的一倍,甚至更多。 “哈哈,恭喜温侯啊,此番大胜,我军实力倍增了!” 聚在身边的陈宫、陈登和鲁肃都在向吕布道贺。 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亢奋的事,以如此微小的代价换来一个郡加这么多的战利品,放眼历史只怕也没几個案例可比拟。 吕布笑着朝他们颔首,算是回应了他们。 随后,他深吸了口气,看向徐州的方向,目光深沉。 允文,你真的应该在这里,与我一并分享这份喜悦,如果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想到自家女婿后,吕布眉头一蹙,疾言道:“玉玺!” 随后,他看向鲁肃,“带我去袁术的金殿!” “喏!” 四人策马朝着皇宫金殿而去。 才到殿门,却发现这里被陷阵营严严实实的包围了。 吕布推门而入,发现高顺已经在里头,他捧着一个锦盒快步走上来,低声道:“温侯,末将已令陷阵营清场。” 打开锦盒,里面摆放着的赫然是碧绿色的传国玉玺。 上一次见它,还是在董卓的手上。 吕布长舒了一口气,轻轻的抚摸着玉玺,“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高顺让陷阵营清场,也就是要封锁消息,再加上吕布此时的反应,谋士三人组对视一眼,脸上映照忧虑。 “温侯,袁术就是因为它而败亡,温侯切不可重蹈覆辙!”陈宫第一个开口了。 “公台所言甚是,温侯万不可以此生了异念!”鲁肃也跟着作揖。 陈登紧随作揖,“温侯,恕在下直言,玉玺说到底只是一块石头,非在天子之手,得之是祸害!” 吕布并没有应答他们,而是拿起了玉玺翻转,看着上面刻着的‘受兹明命、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只要是个正常人,很难不心动。 可片刻后,他便将玉玺放了回去,随后转身看着三人,淡笑了一声,旋即又朗声大笑了起来。 “怎么,你们怕我会用它来称帝?” 面对吕布的疑问,三人讪笑着摇头,“在下不敢。” “你们呐,都说错了,这玉玺不是祸害,反倒是我的稳局神器。”吕布漫不尽心的说道。 刚刚才落下的石头,再一次悬了起来,三人望着吕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玉玺分明就是祸害,孙坚、袁术都为它付出了惨重代价,温侯为何还想据为己有。 却见吕布大手一挥,从容道:“伯平,派一队快马将玉玺护送到苦县曹军大营,记住一定要大张旗鼓!” “喏!” 高顺走后,吕布又看向鲁肃,“立刻着人在九江和徐州各郡张贴榜文,就说朝廷上将军、温侯吕布攻破伪都寿春,追回传国玉玺,并献于朝廷。” 一连两道军令下来,谋士三人组再度陷入了懵逼状态。 这... 温侯这是为何? “妙啊!温侯好手笔啊!” 陈宫最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也大笑了起来,“大张旗鼓的昭告天下温侯是社稷之臣,忠心护国,并将玉玺还给了曹操,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安心的稳坐九江郡,曹操再也没有任何的理由对我们下手了!” “难怪温侯刚才如此紧张要找玉玺,莫非事前就已经做了打算?”陈登也被吓的够呛,从天道镇压到归还玉玺稳固九江,这一套连环拳堪称是环环相扣,令人拍案叫绝啊。 “曹操在苦县和淮南军血战,最后却是温侯渔翁得利,他怎能不气,可一旦归还了玉玺,他就是再生气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鲁肃也是咋舌不已,不由惊叹:“温侯有婿如允文,何愁大业不成啊。” 吕布嘴角得意的上扬,扯了扯身后的西川百花大红袍,淡笑道:“我很想知道曹操收到玉玺后是什么反应。” 随后,他又收起了傲娇情绪,或许是因为身不在彭城,总是担心林墨会突然离开了。 有了这个念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沉声道:“子敬速速去办文告之事,公台、元龙协助文远迅速分配好粮草、兵马和军械,我们还要收回广陵,还有...” 吕布眯着眼,沉吟许久,终是摇了摇头,“把这一切都敲定,我还要快些赶回彭城。” 他知道,自己的担心其实不是没来由的。 这么大的事,就算不在彭城发文告,允文肯定也会知晓的,希望他还没猜出我的身份。 若是我实力能提升到与曹操分庭抗礼,或许,他也会愿意放弃投曹的念头... 第四十章 我等皆为棋子 苦县方面,曹、袁双方的兵马激战了两月有余了。 自从仲氏大将军张勋领兵抵达前线后,合兵一处不下十二万人,一时间确实形成了胶着的对峙状态。 论将领作战能力,曹营里堪称猛将如云,说碾压淮南军也不过分,可是这种十数万人的战斗里,个人的勇猛有些微不足道。 当然,整体的优势依旧是在兵力不如淮南军的曹操方面。 直到月前发生了天谴事件后,淮南军立时就像被泄了气,从将领到军士,一个个斗志不加,甚至终日惶恐,多有逃兵。 曹操用兵抓时机的水平堪称一流,当即展开多次冲击,一鼓作气连败淮南军十七阵,死伤不下五万人。 踌躇满志的曹操,眯着眼打量眼前的沙盘,计划着要开启最后一击,将淮南军逼入死地。 “报!” 一名斥候快步冲入中军帐处,单膝跪地作揖道:“司空,快马急报,吕布率军突然出现在寿春城下,已于三日前入夜后攻入城中,袁术带着两千多残兵逃往了安丰!” 整個中军帐处如同沸油里被淋了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 曹操先是一怔,随后大笑了起来,目光如隼剜着斥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寿春城防坚实堪比洛阳,还有两万多精锐把守,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被攻破!” “禀司空...” 斥候被盯的害怕,低下头老实道:“我们的人抓获了寿春败兵,盘问下得知是数月前投奔袁术的鲁肃与吕布里应外合,趁夜打开了城门接应。” 曹操如遭雷击,连退了几步,还是在程昱的搀扶下才站稳了脚跟。 聪明如他,一时间也觉得脑子混乱的很。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吕布会突然放弃广陵直扑寿春,就算鲁肃真的弃暗投明,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与吕布取的联系吧。 “司空,这件事,从头到尾,很可能是一个局。”荀攸捻着发白的山羊胡说道。 “何意?”曹操眉心拧成一团看向了他。 荀攸深吸了口气,解析道:“如果在下猜测没错,鲁肃投奔袁术本来就是吕布的授意,他入寿春做两件事,第一安排那方所谓的天谴石碑,第二就是策应吕布攻城。” 荀攸的话让曹营内众人拨云见日。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只有这种可能才可以说明为什么吕布的动作如此迅速,并且顺利的拿下寿春城。 这步棋无论是荀攸还是郭嘉都赞为妙手,遑论是曹操了。 荒唐就荒唐在,这件事是由吕布主导的,这也是他们难以相信的地方。 可即便再荒唐,这也是唯一的解释,曹操只能接受。 “吕布没这个脑子,陈宫、陈登也办不到。” 曹操拨弄着短须,缓声道:“看来沛城外那一战奉孝猜测的没错,吕布的背后,还真是隐匿了一个当世奇才啊。” 说罢,曹操的脸上浮现出浓郁的戾气,嘶声道:“我军在苦县与十数万淮南军血战,损兵折将、耗粮费钱,却是在为吕布做嫁衣!” 他喘着粗气,脸上的殷红都蔓延到了脖颈处,如一头咆哮的猛虎低沉道:“解决了张勋后,必须连带着在淮南收拾了吕布,否则假以时日,他岂非要取代袁术成为我的心腹大患!” 这...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阵惊骇。 程昱开口劝道:“吕布可是奉诏助战,击败袁术有功,若是司空此时下手...” “按照斥候的消息来看,袁术逃往安丰应该是非常匆忙的,很可能什么也没准备。” 程昱话没说完,郭嘉直接打断,他知道曹操明白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动吕布,说出那番话明显是要他们拿出个像样的主意来,“也就是说玉玺很可能还在寿春城内,司空可以此为由,称是吕布有不臣之心,收拾完张勋后,兵围九江!” 曹操嘴角微微上扬,总算是露出了轻松的笑,“立刻遣快马赶赴东郡,令夏侯惇率本部三万人急行军赶赴寿春!” 前线大军与张勋血战这么久,已成强弩之末,就算大胜也是亟需休整,要下寿春,必须调遣生力军。 还没等传令兵喊出‘喏’接令,一名军士便跑了进来,作揖道:“司空,寨外有一队骑兵声称是吕布使者,有礼物进献给司空。” 吕布的使者? 曹操蹙着眉头,沉吟片刻后挥手,“带进来。” 不多久,一名披甲都尉手捧锦盒入帐,行过参拜礼后朗声道:“禀司空,温侯奉朝廷诏令平定篡逆,下寿春后找到了这方传国玉玺,因温侯尚在九江各县清缴淮南叛军,不得亲身北上,特令末将奉还玉玺! 温侯还让末将传话,如今已在九江各县、徐州各郡张贴榜文,天下人皆知玉玺归朝的好消息,想来皆会赞司空护国柱梁的功劳。” 这名骑都尉的话,让整个军帐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曹操杵在原地,面无表情,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甚至因为激动,身子都在发颤。 吕布骑都尉的话在他看来是挑衅,是炫耀,是张牙舞爪。 他闭上眼,努力的平复着内心杀人的冲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笑了一声,只是声音中戾气充斥着整个军帐。 他上前接过玉玺后放在了台案上,背对着骑都尉极其轻蔑的说道:“传话回去,吕布下的一手好棋啊,告诉他,很快会有人再陪他对弈一局,希望到时候他别让我失望。” “遵司空大人令。”说罢,骑都尉便转身离去了。 中军帐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内心都五味杂陈。 就连鬼才郭嘉和谋主荀攸都忍不住暗暗赞叹。 厉害啊,从袁术造势称帝开始,此人就在为吕布谋划大局。 先以鲁肃为引入寿春,再借天道之力镇压,最后还不忘把我们的屠刀挡下。 此人心术、谋略、城府,真堪是举世无双。 在袁术造势的时候,他们也在谋划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称帝局面,倒是有不少手段,可谁也做不到这般滴水不漏。 兵微将寡的吕布,在他的谋划里,竟然成为了整个称帝事件的最大受益者。 人心入局,我等皆为棋子... 这是恣意洒脱的郭嘉第一次内心有了推崇的人。 可惜的是,这样的人竟然站在了对立面,司空说的没错,迟早是要与他对弈的。 想到这,郭嘉心里多了几分期待。 但见曹操一直未发一言,郭嘉将内心的憧憬收拾好,道: “司空,如今万不可再对吕布下手,袁术败逃后淮南军已不足为虑,我军当全面反击,之后迅速收复戈阳、安丰、南阳等郡避免吕布进一步扩充地盘。 待此事了结,大军休整过后,再对徐州下手,徐州乃吕布根基之地,若失必亡。” 这个道理曹操也明白。 毕竟袁术在淮南经营多年,吕布刚刚握在手里,想得心应手,还是需要时间的。 他只是气不过这些天鏖战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到最后竟是沦为他人棋盘上的棋子。 对于曹操而言,这件事本身就比失去一座寿春城更让人羞辱。 “吕布固然可恨,但他背后之人用计确实令人叹服,此人天纵之才,恨不为我所有!” 曹操想不明白,此人经天纬地之才,怎么就跑去辅佐吕布呢?难道我不比吕布强? 越想越难受的他颇为无奈的说道:“诸君该想想后面如何与他对弈了。” (明天后改为白天更新,现在发一张,明天中午发一张,之后更新都是集中在中午) 第四十一章 怀疑人生的林墨 “这是什么东西?” 彭城,林府内,已经完成了早上的拉弓满月一炷香时间,大汗淋漓的林墨趟在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休息。 他将一块描绘了地图的帛布包裹着一个球状石头后,来回打量。 一旁的吕玲绮见状很是好奇。 “这东西叫地球仪,好像差不多是这样吧,我也只是凭记忆画出来的,完全精确肯定做不到。”林墨随口解释道。 “地球仪?是何物?” 吕玲绮又学到了一个新的词汇,主动靠过去想看的仔细一些。 她似乎对于男女授受不亲没什么概念,或许是在自小跟着吕布练武,颇有豪气,不拘小节,以至于都忘记靠的这么近林墨可以感受到她的鼻息。 挺香的。 林墨当然不排斥,解释道:“也就是我们这方天地。” “你是说我们活在这块圆球上面?”吕玲绮诧异的后仰。 林墨指着上面一个点道:“喏,大概是这個位置,就是徐州了。” 吕玲绮轻咦了一声,又靠了过去观察,嘴里喃喃道:“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弄出个地球仪来当然不是为了好玩。 是为了最后实现自己的大航海梦想,其实也是拯救百姓梦想。 就算有了曲辕犁和龙骨水车,只能保证开荒效率提升,产量其实是没有改变的。 想要杜绝百姓们再次进入无钱纳税、卖田最后变为世家豪强的附属农奴的轮回,提升产量是必须的。 林墨自问不懂什么嫁接、杂交水稻的技术,但他清楚的记得,高产的番薯、土豆就是产自南美洲。 还有改善烹饪、提升食欲的辣椒等等。 大航海的梦想其实就是为了得到这些东西。 但是,大航海不是一句空话,他跟笮融了解过,船坞里能造出的最大船,也不过是二十丈长,根本不足以远航。 所以需要提升造船技术,可以尝试用钢铁船身,但这种技术需要实践尝试。 其次,就是地图了。 拥有了地球仪,可以在自制的经纬度上进行定位,不至于太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林墨是有认真考量过这个问题的,从地球仪上来看,想去到南美洲有两个比较符合这个时代的办法。 第一是夏季从江东出发,沿曰本暖流,再借着北太平洋暖流,确实有可能在大半年的时间里抵达大洋彼岸。 还有一个办法是冬季白令海峡会结冰,足以一直走陆路抵达美洲,就是需要绕个大圈,因纽特人就曾经完成过这个壮举,人家还是步行呢。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方法,当中的种种困难,只有实践了才知道。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办法,这个计划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是惊人的天文数字。 说实话,就算到时候投奔了曹操,被他奉若上宾,也需要在天下大定后,才有可能愿意开启这个计划。 而且,仅仅是有可能,毕竟他们这个时代的人能不能接受世界观的冲击还俩说。 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林墨也愿意去做。 人活着,是需要目标的。 这些日子来,大概是因为看多了流民的惨状,林墨总是想要为他们做点什么。 如果真的食物充裕,很多的悲剧都是可以避免的。 甚至,让中原屹立于世界之巅也不是什么登天难事。 这件事很难,很漫长,遥遥无期,可能到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但林墨已经把它视作为穿越到这方世界的大目标,为百姓活的更容易一些,也为自己不至于迷失了人生目标而浑浑度日。 作为前期的准备,他愿意自己花一些钱在上面。 那赚钱这件事便又显得刻不容缓了。 对于穿越者来说,只要背后的靠山给力,赚钱其实真的不难得。 林墨已经列举了一份清单,是准备到了许昌后慢慢开启的赚钱计划,作为盐铁被管控的时代,无论是想提纯食盐廉价出售,还是想灌钢刷新时代科技,都需要有大人物撑腰才行。 再次一点的也有很多,弄点小说话本、肥皂、水泥、玻璃什么的也能薅一薅世家豪强的羊毛。 手段多的是。 所以,对于未来的大航海梦想,林墨还是有干劲的。 这样其实挺好,不至于在未来把先知福利吃完后无所事事。 “到时候,你就跟我一起去许昌吧。”收拾好发散的思维后,林墨看着与自己距离近到足以看清楚对方脸上细微毛孔的吕玲绮说道。 吕玲绮被盯的有些不自在,便拉开了距离,目光游离,问道:“其实你有钱,不怕找不到好手护卫的。” “不一样。” 林墨放下了地球仪后,认真的说道:“跟你待一起,挺舒服的。” 吕玲绮美眸一亮,女为悦己者容,不管林墨是不是喜欢自己的容颜,这话听来总归是让人舒服的。 看着冰山美人脸上表情微微变化,林墨赶紧补充道:“就像文向一样,跟他待一起,能给我安全感。” 闻言,冰山美人的脸就黑了下来,冷声道:“再说吧。” 闲聊中,屋外笮融跑了进来,一脸神秘的说道:“贤弟,可知我刚才看到了什么?” “看中谁家姑娘了吗?”林墨揶揄道。 “那不是。” 笮融连连摇头,“州府张榜了告文,寿春被攻破了,袁术带着两千残兵逃往安丰,淮南大定。” “这么快?”林墨来了兴致直接坐了起来。 这是件好事啊,他还以为会打上半年时间呢,毕竟曹操要先正面攻破淮南军的屏障,就算有天道镇压加持,几个月是免不了的。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派了奇兵偷袭,想着自己计划是让许褚提前潜伏到寿春城里,所以小股的兵马打个出其不意,也是有可能把袁术赶跑的。 “是啊,温侯的动作可真快,他在下邳待了两月有余,就是等着这一刻。曹操在苦县与淮南军鏖战,温侯却成为了最大赢家。” 说着,笮融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感慨道:“想来这一趟后,元龙和子敬都能获得不少功勋,家族又可进一步壮大了。” 闻言,林墨整个人呆住了。 他艰难的扭头看向笮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说谁?温侯?温侯吕布攻破了寿春城?” “当然是温侯了,除了温侯还能有谁呢?” 笮融耸了耸肩,表示这才是合情合理的,继续道:“朝廷大军在苦县鏖战,总不能刘备那点兵马有能耐攻破寿春吧,更何况他现在跟着司空后面呢。” 这一刻,林墨脑海充斥着巨大的疑惑、不解和迷茫。 这一计不是献给了曹操吗? 怎么是吕布? 为什么会是吕布? 当初得知天道镇压顺利实行的时候,林墨就在为离开彭城进入许昌做准备了。 毕竟自己还献计让曹操顺带把吕布给收拾了,基本是板上钉钉没跑了。 现在笮融告诉他,不仅吕布没被收拾,还成为了最大的赢家,林墨一时无法接受这种颠覆,整个人都麻了。 第四十二章 出逃计划 我被坑了,让岳丈张兴给坑惨了! 林墨紧锁眉头,已经彻底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从马蹄铁开始,到后面的曲辕犁、龙骨水车,张兴说是为了博取吕布的信任,我信了,还是大意了。 其实当初林墨就有些怀疑,只不过张兴说自己是曹操派来监视陈家的,他也觉得这确实附和曹操多疑的性格。 再者说,以曹操和吕布的综合实力对比,作为拥有一定底蕴的世家应该是会毫不犹豫选择曹操才对,这也是林墨没有深究的原因。 可是现在,自己为曹操布的一盘局吕布成为了最大受益者,林墨已然清醒,张兴就是死忠于吕布了。 现在外面的榜文肯定不止是在彭城张贴,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徐州各郡都有,不就是自己给张兴提出的曹操下手的借口。 他现在反其道行之,逼着曹操罢手。 为了套自己的话还不惜说是曹操对我大为赞赏。 这无间道,玩的挺溜啊。 呵... 林墨自嘲一笑,有种玩鹰多年却被鹰啄了眼的感觉。 可是细想,好像这一切又怪不得自己, 首先,以吕布的实力和名气,实在很难有世家会对他死忠,林墨没想到这凤毛麟角的一员里就包括了温县张兴。 再者,平心而论,自家岳丈对自己也确实不错,似乎受了那次徐盛恐吓的影响,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提起,我们是一家人这句话。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感受了无尽孤独的林墨对于亲情,其实是挺渴望的。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原谅张兴,毕竟,是自己坚定要选择曹操,张兴也问过自己意见,只是自己不听罢了。 这就是翁婿二人价值观的冲击。 林墨吐出一口浊气,缓缓坐了回去。 事已至此,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摆脱眼前的困境逃往许昌。 就算他对自己再好,林墨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扶持吕布成为诸侯争霸中的胜利者。 曹操吃了瘪后肯定会对吕布下狠手,郭嘉、荀攸和贾诩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当世天花板的谋士? 跟他们玩,林墨觉得打造副棺材更快一些。 就算是拥有了淮南地盘的吕布,林墨依旧不认为自己能辅佐他战胜曹操,既然注定是一艘破船,还是先离开吧。 若是去了许昌得了重用,到时候保他一命也容易些。 岳丈薅了我的羊毛,但对我也是实打实的好,如果不是他,我连今日手中的一切也不存在。 林墨想起了刚刚穿越那段日子,自己被张飞当成刺客赶走,又被陈家护院想拉去做农奴的经历,内心对张兴,其实还是很感激的。 得人恩果千年记啊。 去许昌,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救那一条道走到黑的岳丈。 现在的问题是,想逃离彭城,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自家岳丈要想继续薅羊毛,能轻易放自己离开吗? “你怎么了?”吕玲绮明知故问,林墨看了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玲儿应该就是岳丈张兴派来监视自己的吧。 嗯,出征前才安排她过来,应该没错了,难怪自己挖她过来做护院一直没下文,这特么就不是钱的问题。 “公子,喝点甜汤。”照儿端着还冒热气的糖水放到了林墨面前。 照儿是鲁肃那家伙带过来的,鲁家跟岳丈张兴关系匪浅,大概率那個时候就安排人在我身边了? 看着乖巧到令人心疼的照儿,林墨也给她贴上了眼线标签。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 有了这样的念头后,林墨觉得看谁都像岳丈张兴的眼线。 等等! 我还是有可以信任的人! 林墨目光落在了倚靠在梁柱上抚摸着自己爱刀的徐盛。 对,文向是我自己从无数护院里挑选出来的,这一点他们肯定没法提前安排。 林墨松了一口气,此去许昌,沿途天知道有多少黄巾余孽落草为寇了,没有猛将保护,怕是半路就给宰了。 没事,吕布就算拿下了九江,还需要很长时间来稳定当地的乱局,而且他很可能会顺势把广陵也给取下。 换句话说,短时间内大军不会返程,我有足够的时间做出逃的准备。 要出逃,第一件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出城。 林墨沉思片刻,便有了主意,需要先让他们放下戒备。 “文向,笮兄送我的战马我还没怎么骑呢,我想练练骑术,带我到城外转转。” “我去牵马,公子到门口稍待。” 徐盛说完,吕玲绮就开口了,“城外不是很太平,我陪你一起吧。” 林墨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跟文向就好,而且有些事情要做,你女儿身跟着多有不便。” 笮融当即眼前一亮,笑眯眯问道:“贤弟,是要去城南的花摆楼吗?那儿我熟啊,我带你?” “我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正经,你要去自己去!”林墨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大踏步离开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吕玲绮美眸微沉,心道这件事还是要告知父亲好一些。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战时的书信往来通常是极其重要的消息才可以进行传递,尤其是想用快马。 但吕布出征前是一再嘱咐,关于林墨的事情,允许当做重要军报动用快马加急,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准备先回去把这消息传递出去再想办法跟上。 “公子,速度提升来后,切记攥紧缰绳身体往后仰,别向前倾。”出了城后,徐盛与林墨策马并行,同时传授一些骑马的基本技巧。 虽然顺利的出了城,可林墨显然不可能今天就走,东西还没收拾呢,那些黄金必须带上的。 再者,此去许昌大几百里不是出游,要准备的东西还是比较多。 “文向,你说,我可以完全信任伱吗?” 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徐盛愣住了,他晃了会神后,认真的看着林墨,笃声道:“公子从来没有把我当护院看,我心里是明白的。 只要公子有吩咐,我徐盛愿意为你拼命。” 林墨欣慰的点了点头后,郑重道:“那好,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保密了,我要去许昌。” 啊? 去许昌这件事,好像不需要保密吧,很多人都知道呀,徐盛有些茫然。 “但,是秘密前往,不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我和你同行。” “发生什么事了吗?”徐盛听来很是诧异。 “这个你别问,就说行不行吧。”林墨不愿多做解释。 “自然可以。” 会意后的徐盛也不再啰嗦,只是忧虑道:“但从彭城出发前往许昌走驿道的话是必经萧关的,会有问题吗?” 如果是步行,确实可以选择翻山越岭绕过一些关隘,可是骑马是不可能的,战马只能是走大路。 山路的话,就算钉了马蹄铁也办不到,除非有一些被刻意拓宽过的栈道和小路。 但这个时代是极少有这样的路了,林墨也没时间再去找一条这样的路。 “就走萧关!”林墨沉思片刻后,做出了选择。 走萧关问题也不会太大,自己又不是通缉犯,不至于都认识。 出关需要一份手书,如果是当地人就用州府发的户籍手牌就行了,林墨如果想瞒天过海用假名字可以找一个人。 笮融! 他是下邳国相,肯定有办法可以做到。 最主要的是,林墨还记得,当时自己为他求情的时候,岳丈张兴并不想救他,也就是说,他肯定不是张兴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让他出力,很安全。 第四十三章 该摊牌了 吕布的计划是这样的,以最快的速度稳定好九江乱局,随后马不停蹄的赶赴广陵,把徐州六郡的版图拼齐了。 当然了,去的路上还要顺手把盱眙城里的纪灵给收拾了,这货是个顽固派,到现在都没有投降。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事实却是寿春已经被攻下半月有余,吕布根本就没法离开。 最基本的,九江治下十一个县你得走一遭吧。 这种事名义上叫做抚民,实际是要把当地世家豪强都走全了,本就出身不强的吕布这次的行动被视为是偷了朝廷的胜利果实。 那些首鼠两端的世家豪强一面骂着已经逃跑了的袁术,声称是不得已而屈身事贼,一面对吕布并不感激,扬言心向朝廷。 这个局面跟当初的徐州是一样的,他需要拿出点诚意走动走动。 再者,拿下了九江后,田亩、税赋、百姓归册都不能按照仲氏王朝的政策,需要与徐州同轨,这也需要时间。 因为近期安丰和戈阳都闹了水患,百姓饿的没了活路,就有不少人涌入了九江这头寻求活下去的机会。 吕布没忘记林墨出征前对他说的话,开始着手把这部分人迁往三郡之地。 迁民又不是一刀切看你户籍不对就赶去三郡了事,这些都是饿的走不动道了的人,你得开仓吧? 最后再把他们集中起来,派一支部队送回三郡去。 盱眙那头,因为纪灵死磕不降,吕布是想强攻的,不过陈宫等人给出的建议就是围城。 围城后考验的不仅仅是盱眙的屯粮问题,还有长期被关闭在城里,兵戈在外,形成的高压态势下,城里人心浮动的问题。 总的来说,眼下的情况围城是上上之策。 这些破事都没解决,陈登又跑来告诉吕布,庐江太守刘勋的手上还有两万人马。 而刘勋本就是袁术的旧部,此时袁术去安丰,再加上盱眙的纪灵,这件事如果不处理妥当,九江面临的问题就是来自北面曹操、西南两面的袁术,成为了夹缝中求存的困境。 “温侯,此时取庐江的意义远比取广陵更大。” 陈登再一次强调,想要说服吕布,“只要庐江到手,我们便可背靠长江,解除了腹背受敌的危机。” “在下附议。”鲁肃也跟着强调。 吕布长叹了一声,拇指和中指捏着眉心惆怅,“真没想到,随着地盘的扩张,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随后,他习惯性的摆手道:“我想先回一趟彭城,此事可以等我回来再说。” “温侯,九江这里公务堆积如山,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做决定的。” 陈宫站出来劝道,“温侯若实在担心允文会察觉有异而逃离,大可派人传信先看管他,等事情处理好了温侯亲自回去解释罢。” 取下寿春后,陈宫就已经知道了林墨的存在,这些天零零散散的旁敲侧击后,完全明白了他就是吕布背后的高人,所以现在吕布急着回去的心情他能理解。 问题是,吕布作为人主,很多事情必须是亲自出面解决的,刚刚到手的九江还处于很严重的动荡之中,如果处理不当,不仅不是地盘扩张,反而是多了個狼烟不止的后院。 吕布也第一次觉得分身乏术,九江公务多到他没时间喝酒,当地的世家豪强该见得见,该示好要示好,一个都不能漏了。 庐江、盱眙和广陵又等着他挥兵提戟。 他甚至有些怀念在徐州的日子,哪有这么多烦恼啊。 事实上忙得没时间睡觉的又不是他吕布一人,陈宫、陈登和鲁肃也在效仿现代的5+2、白加黑工作模式。 张辽、高顺要对寿春降卒进行筛选、重新编排,该分入其他营的分人,该选新的将官的也要进行。 就连臧霸、曹性、孙观他们都被派遣出去对周遭一些山贼进行清理。 所以,这个时候离开,确实有些不合适,下面的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怨言的。 想到这里,吕布只能无奈的继续听着三人小组对他进行嘴遁输出。 “那就先说说庐江吧,一郡之地,又有两万生力军驻守,强攻吗?”吕布耐着性子重新坐直了身子问道。 除了围城盱眙的军队外,吕布在寿春一战中也折损了近两千人,虽然收缴了八千多淮南军,但如今整兵工作还未完成,也不宜直接参战。 更何况,就算真的能够拉上战场,自己也不存在兵力上的碾压优势,这可是攻城,不是原野厮杀。 “在下觉得温侯可亲笔书信一封给刘勋,晓以利害,如今温侯新取寿春,声威正盛,反观刘勋必为惊弓之鸟,此信也可攻心。”陈宫此计让陈登、鲁肃都附议。 庐江当然要取,却实在不宜强攻。 “那就试一试吧。” 吕布提笔蘸墨,写了一半头也不抬问道:“若是他执意不降,该如何?” 三人对视一眼后,还是陈宫先开口,“对周边县城,围而不攻,再攻而不下,刘勋不来救,则其他县城都会纷纷献降,剩皖城一隅则回天乏力。” 吕布微微颔首。 确实,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如果他在城里死磕不降,最后会变成第二个纪灵,这倒是吕布乐于见到的。 一封信写罢,吕布便想拿过陈宫呈上来的公文批阅,一名斥候快步跑了进来,“温侯,彭城急报!” 厅内四人目光唰唰朝着斥候看去,急报必是出了大事,曹操吗?没理由啊。又或者是袁绍? 吕布甚至没问是什么事,倏然起身快步走上前拿过竹简打开。 随着内容被解读,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温侯?”三人不安的问了一声。 吕布叹了口气,摆手道:“没事,允文那小子可能要跑。” 闻言,三人松了口气,随后鲁肃说道:“可按公台所言,派人看管,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九江、庐江的事解决了。” 吕布缓步走回主位坐下,脸上映现些许愁容。 考虑了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必须回去一趟!” “温侯...” 陈宫话没说完,吕布直接压了压手,示意他不必多言。“允文这小子鬼主意太多了,他若真想走,寻常人未必看的住他,总不好把他丢大牢里去吧。” 吕布捏了捏手腕上的衣袂,苦笑道:“他不知道我身份,有这种念头不怪他,这件事也确实是时候该跟他说清楚了。 我要回彭城,亲自问那小子。” “温侯准备带多少人回去?”见他心意已决,陈宫只能转口。 “我一人回去就行,赤兔马日行千里,带人的话,速度太慢了。” “这如何使得,八百多里啊,万一途中遭遇了曹军或是淮南军余寇,没点人在身边怎么行?”有必要这么着急吗,陈宫表示很难理解。 吕布朗声大笑,直接略过陈宫走向厅外,“凭我手中方天画戟、胯下千里赤兔,这世上怕没人能拦得住吧。” 好像,也有道理呢。 吕布走后,三人对视一眼,对于这个丢下一大堆军务给他们的温侯很头疼。 “你二人都认识他,你们以为温侯会对他动蛮吗?” 陈登摇了摇头,“若要动蛮,温侯也没必要亲身回去。” 鲁肃双手掬在儒袍前,颔首道:“其实温侯说的对,允文太聪明了,要跑的话,肯定有手段,所以温侯此去,必须让他真心实意留下来,否则,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迟早都是会走的。” 陈宫感慨着摇头,“按子敬这么说,那允文的回答若是不能让温侯满意,很可能会...” “不会!我相信温侯不会那样对他。”鲁肃很坚定的打断了他的话。 “那便,拭目以待吧,我也很想见一见这位旷世奇才。”陈宫说完,无奈的抱着那沓公文离开了。 第四十四章 曹操的战略目光 苦县的淮南军本来有十二万余众,粮草补给充足,辎重取之不尽,要说干翻曹操不好论,但张勋底气是很足的。 结果出了天谴事件,一连折了十七阵,兵马损失接近一半了。 祸不单行,寿春被偷家,袁术败逃到安丰的情报再传到前线,原本岌岌可危的军心轰然倒塌,逃兵每天都是按屯来计算。 然后曹操发动了全面总攻,当真如滚滚雷霆击朽木腐叶一般轻松,张勋带着残军也逃往了安丰去跟袁术会合。 这一战下来,曹操也俘虏了两万余淮南军,粮草、辎重不计其数。 照理说,也算大丰收了,至少把这次出征的损耗给补了七八成回来,但曹操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想到九江便有股无名火。 或许是因为这股无名火,又或许是因为曹操多疑病又犯了,对于原本决定的追击袁术,尽快吞并安丰、戈阳和南阳三郡的计划有些举棋不定了。 “司空是想将计就计,留下袁术,让他与吕布在淮南一带形成僵持,方便日后取徐州之时分散吕布兵力吧。” 曹操昂首站在山岗处,身后是双手怀抱倚天剑的王越和手里提着红色酒葫芦的郭嘉。 “瞒不过你。” 曹操长叹一声,“眼下袁术已经是穷途末路,我若长途追击,担心他鱼死网破,最后就算获胜损伤也不小。 袁术自视甚高又气量狭小,断然会把此次大败归罪吕布,休整过后,想来不会善罢甘休,必对吕布下手。” 不得不说,曹操的战略眼光是非常长远的,这一点,郭嘉是心存钦佩的。 眼下袁术与吕布必然势成水火,留着袁术不杀,二人间大战在所难免,到时候再出手,极有可能将二人一网成擒的。 “你怎么看?”见郭嘉许久不说话,曹操忍不住问道。 “或可一试。” 沉吟片刻后,郭嘉将酒葫芦系回腰里,沉声道:“但南阳还是拿回来的,那里是荆襄门户,又是隔绝关中来犯的咽喉,必须握在司空手里。” “这一点是自然。” 曹操打眼远眺着淮南方向,对于这次的无功而返耿耿于怀,“大好山河啊。” 过了好一会,曹操才开口道:“传令班师吧,另派快马奏禀天子,奋威将军吕布灭袁有功,特表为左将军。” “喏。”不远处的执笔掾应了一声后便匆匆离去了。 吕布爵位是温侯,但官职是奋威将军,只是个杂牌将军而已,如今一口气提到了左将军,堪称连升三级。 在四方将军里,左将军的地位仅次于前将军,排第二,接金印紫绶,位次上卿。 当然,曹操这么做,不过是希望让袁术彻底的迁怒于吕布而已。 曹军大营里,军士们都在忙碌的收拾行囊,作为粮草先行军在骑兵的保护下已经先行一步了。 刘备一个人跪坐在营帐内,目光失神,丝毫没有因为结束战事班师的心情。 其实就目前的态势来看还算是在刘备的预想路线。 他希望借着这次伐袁立下些功劳,取得曹操信任后,找到合适的机会带兵摆脱他的控制。 通过这次大战,可以说曹操对他的信任度确实上来了,代价就是他从沛国带来的一万兵马打的只剩下四千多人。 牺牲固然有,但值得,所以刘备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因为距离自己的扶汉大业跨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是得知了吕布破寿春、取九江实力大涨的消息后,他发现自己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虽然他一再安慰自己这是好事,吕布终归是杀过国贼董卓的,是汉臣,曹操是汉贼,此消彼长,对于拯救汉室,是好苗头。 事实上,在沛国的时候他记恨吕布夺他徐州却仍旧愿意与之联手,看重的也是这一点,这人虽然反复无常,好歹不至于滥杀无辜,可以引为盟友对抗曹操。 所以刘备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压抑。 也就是这个时代而已,刘备要是穿越到了两千年的世界,他就会知道这是一种普遍心态。 我怕兄弟过的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啊。 更何况,刘备从内心深处,其实跟关羽张飞一样,瞧不上吕布的,现在人家不仅拥有了徐州,还把手伸到了淮南。 蓝瘦啊。 “大哥,你说曹操为什么不一鼓作气拿下袁术,反而在大胜之后选择班师。”跪坐在刘备对面的关羽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件事。 “曹操用兵经常出人意表,许是担心大军连战数月,其势已成强弩之末,想先行休整吧。”这是刘备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了。 “伪帝未除,何以言班师。”关羽捋着自己的二尺长须感叹。 张飞冷哼了一声,“那厮就没想杀贼,看三姓家奴把九江占了,袁术的钱粮都落了空,便觉没了念想。” “三弟!”刘备立刻剜了他一眼提醒,张飞只好作罢,苦闷的喝着酒。 “那,大哥我们是回沛国还是跟曹操一起回许昌?”在这個地方,说话都要注意,关羽和张飞一样不喜欢这里,这么问,自然是想回沛国的。 其实这一次刘备功劳不小,除了首战大败李丰外,十七连胜里,刘备共参与了其中十二战,算得上是模范标兵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开了口,曹操多半会愿意放他回去,毕竟前线还需要有人为他挡吕布的锋芒。 可一想到自己劳碌了半年,结果什么都没得到还折了五千多兵马,怎么算都划不来。 最要紧的是,重回沛国自己将又一次陷入夹缝求存的处境,如此何日可中兴汉室。 “回许昌,等候时机。”许久,刘备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大哥,俺们何必跟着曹操屁股后面受气呢。” “我自有所谋,三弟权且多些耐心。” 见刘备心意已决,关羽也开口安慰道:“大哥忍辱负重,我们兄弟当为大哥分忧,莫要再烦扰大哥了。” “去呗,俺也没说不去。”张飞耸了耸肩。 刘备的谋略城府不如曹操,统帅御兵不如吕布,但心性的坚韧,只怕两人绑一起都未必能比的上他。 收拾后凌乱的心绪后,刘备站了起来,带着关羽张飞去了军营,帮着将士们一并收拾行囊。 这种时候,除了拉近与将士们的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了。 第四十五章 林允文、吕奉先 跟林墨猜测的一样,笮融确实不是张兴的人,关于假户籍的问题,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过笮融是下邳国相,在彭城这里,吕布没有接纳他之前可没人会买他的单,于是派了下人回下邳办这件事。 速度还算麻利,一来一回只用了六天时间。 这几天时间里林墨也不闲着,为了打消吕玲绮的疑虑,每天跟往常一样练习开弓、刀法,只不过多了一些时间出城练习骑术。 一开始吕玲绮确实挺谨慎的,次数多了后也就习以为常了。 同时也在处理手头上的黄金。 这些马蹄金很重,一金大约是后世的半斤,林墨这些日子从岳丈张兴和笮融身上得金一千八,也就是九百斤,带在身上自然不现实的。 后来还是找了笮融,把这些马蹄金封箱后当成货物,让他的商队拉往陈留,准备在那里接手。 没办法,这些马蹄金太重要了,去到许昌后没有人脉的林墨只能靠这些来打通关系,或许能换来一张拜帖。 要是没有拜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进入曹营,只会上演最初张飞和陈府护院那一幕。 这一日清晨,练习完开弓和刀法后,林墨像往常一样让徐盛准备战马。 要走了,林墨有些难舍的看着这座便宜老爹留给他的唯一财产,二进别苑。 目光掠过吕玲绮的时候,心情有些复杂。 其实玲儿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除了射技了得,人长的也好看,加上人间凶器的身材,林墨愿意给出95分。 可惜了,非我辈中人啊,这么好的段子要是带去许昌,给些日子或许能拿下的。 随后他走到了里屋,看着正在收拾的照儿有些为难。 怎么看这么乖巧的人都不像是鲁肃那家伙安插的眼线,可这种逃难的大事林墨不敢赌,一点险都不能冒。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切割好的金块,交到了照儿手上,“照儿,这是两金,十个月的月俸,你拿着吧。” “公子这是为何?你要赶奴婢走吗?”照儿惶恐的看着林墨不敢接。 “没有。” 林墨深吸了口气,安慰道:“看你平日里做事挺合我心意的,多出的算是奖励吧。” 见照儿依旧不敢接他才说道:“文向也有的,他的我已经给了。” 闻言,照儿才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多谢公子,多出的钱还是当家用吧。” “随你吧。” 林墨看了一眼屋外,确认吕玲绮听不到才低声道:“中午我若没回来你就打开我卧榻上的盒子,上面有我留给你的东西。” 照儿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起,美眸中闪烁着惊恐,带着几分哽咽问道:“公子要走吗?难道伱不带照儿一起?” 毕竟朝夕相处了几个月,说没感情是假的,看着照儿楚楚可怜的模样,林墨有些许不忍,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瞎说什么。” 林墨笑着摆了摆手,“我要去一趟鲁府,兴许中午不回来而已。” 习惯了自家公子说什么都老实去做的照儿尽管心里异常不安,却也只能糯糯点头。 林墨转身走了,经过吕玲绮身旁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笑道:“出城练马了。” 背靠梁柱的吕玲绮颔动螓首,“早点回来。” 嗯了一声后,林墨再无言语,快步离开了林府。 与徐盛顺利的出了彭城,几度确认身后没有人跟来后,二人策马扬鞭、飞奔而去。 这几天来,林墨的马术练的也不错,至少懂得如何让战马狂奔时保持平衡,再加上这些战马都钉了马蹄铁,稳定性大大提升,骑着问题不大。 从彭城到萧关将近九十里路,由于林墨骑术问题,原本两個时辰的路程走了足足三个时辰。 “难怪别人说人不累马也累了,跑了几十里路这马好像有些撑不住啊。”来到萧关的时候,林墨的战马就喘着粗气,有些跑不起来了。 “这算好的了,寻常的马匹要是这样跑,只怕已经口吐白沫、倒地暴毙了。”徐盛拍了拍自己坐骑的脖子,选择下马牵着走。 尽管林墨心里很焦急,可后面的路还得靠战马代步,只能选择在萧关稍作歇息。 等到下午时,喂过精饲料后,战马也恢复了不少,二人牵着马匹来到关口,把笮融给的户籍手牌递给了守关将士。 简单的例行询问后便放行了。 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啊,走出关口后,林墨回头看着上方镌刻着‘萧关’二字的城墙有些恍惚。 “再见了照儿,再见了子敬兄,再见了玲儿,再见了我那不当人子的岳丈。” “公子快走吧,天黑前我们还要赶到鹿城才有驿馆。” 徐盛催促了一声后,林墨颔首上马。 还没来得及策马,身后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呼唤,“林允文!” 林墨心头一震,好熟悉的声音。 他缓缓转过身看去,眼前一幕,让他彻底慌了神,双眸扩展,嘴巴张大到足以放入一个鸡蛋。 萧关内,一人骑着高头大马飞奔而来,对方的速度奇快,堪称如箭矢一般眨眼便冲了过来。 随着对方的逼近,他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加剧到了极点。 来人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棉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胯下宝马通体发红,而且比寻常战马要大上一个号。 偏偏那张脸,是林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岳...岳...”林墨只觉喉咙堵了一股气,怎么也叫不出口。 他又不是傻子,对方的装束,武器,还有那份睥睨天下的霸道威压,都在诉说着来人身份,普天之下,除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谁有这份气魄啊。 对方歪着头看着自己,还没开口,身后的守关将士便蜂拥跑来,在他的马后单膝跪下,作揖道:“拜见温侯!” 是他... 没错,他就是温侯吕布... 林墨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如果不是徐盛帮他稳住身形,只怕要从马上跌落。 我特么的岳丈大人是温侯吕奉先! 这一刻,林墨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世上没有比穿越更狗血的事情了,如果有,那一定是误认吕布为岳父。 并且,实实在在的让林墨遇上了! 吕布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身后的守军便起身重新回到了萧关的城门口。 徐盛也麻了,前一息他还想说让林墨先走,自己来挡住他的岳父。 芜湖,结果来人是天下第一的吕奉先。 难怪那次他看着我的时候,我内心没来由的动荡,这种气势,那是手底下不知多少亡魂沉淀出来的啊。 这一刻,万籁俱寂,林墨与吕布就这么对视着,好似久别重逢,又似充满怨愤。 林墨第一次体会什么叫慌得一批,双腿好像不自觉的打颤,这就是天下第一的威压吗? 最要命的是,我特么现在是去许昌投奔曹操,投奔曹操的投名状就是对付吕布,这些对方全部都知道... 再加上之前当着他的面把吕布骂的这么狠,林墨觉得自己离死亡很近很近,近到他都能感受到方天画戟上传来的阵阵寒意。 林墨咽了咽口水后,艰难的下了马,双手作揖,躬身道:“在下林墨,拜见温侯。” 第四十六章 吕布的故事 一阵带着寒意的风掠过。 吕布打了个哈欠,两天内不眠不休疾驰了九百里路来到萧关,就算是他的身体,也会感到疲乏。 对于林墨称呼上的变化,吕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甩了甩缰绳,赤兔马缓步向前。 经过林墨身边的时候,吕布目视前方沉声道:“上马,跟我来。” 吕布的话就像后世小说中儒家的言出法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让林墨老老实实的重新上马,并且跟在了他的身后。 一里地,二里地,三里地... 走了许久,吕布不徐不疾,也不说话。 这种压抑的感觉让林墨觉得很难受,他壮着胆子唤了一声:“温侯,我们这是去哪?” 前方的吕布依旧默然而行。 无奈,林墨只能跟着。 “你走吧文向,去吴郡吧,接下来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又走了三四里地,吕布依旧不言,林墨有种不好的预感了。 重活一世的他对于生命格外敬畏,可有些注定的事情,总归要坦然接受。 难道,跪在地上求他放过自己会死的好看一些吗? 但徐盛的末路不应该在这里。 “公子,盛听笮融说起过一句你的诗歌,其中一句很喜欢,立谈中、生死同,一诺千金重。” 徐盛面无表情,云淡风轻,“真就是上路,我也愿陪公子一起。” 这家伙是个重情义的人,林墨劝了几声,他依旧无动于衷,索性也不吱声了。 大概走了有十里地,吕布终于跃身下了马。 “你在这等着。” 吕布瞥了一眼徐盛后看向林墨,“允文跟我来。” 说完,他便走进了驿道旁的林子里。 林墨扬了扬额,示意徐盛等着,便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时间后,眼前豁然开朗,在一处山岗上看去,一群百姓正在春耕开荒。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也能看到不少百姓的脸上都带着笑,颇有欣欣向荣的味道。 “这里距离萧关大概十里地,换作一年前他们是不可能跑这么远来开荒的,因为租牛远离外城需要支付担保金,费用太高百姓根本交不起,再加上这里远离萧关,容易在秋收时候被山贼给抢了先。” 吕布就像是个导游介绍着这里的情况,指着其中一块地说道:“那副龙骨水车就足以灌溉这周边几十亩地了,州府出的钱,百姓们只需要付租牛和曲辕犁的钱就够了。 而且我让宣高把这周围的山贼都给驱赶了,平日里也会有军士到这一带巡逻,安全没有问题。” 跟我说这些干嘛? 林墨一脸懵逼的时候,吕布拍了拍他的肩头,沉声道:“他们都应该感谢你,因为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以为温侯会杀我...”林墨心虚的试探着吕布。 可他似乎没听到,只是感慨了一句:“要是伱早生個几十年,可能我也不会从九原走到徐州了。” 一阵风吹来,舒缓着林墨紧张的心情,他没明白吕布感慨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只是静静等着。 “坐。” 吕布指了指一旁的石块,当做凳子坐了上去后,从怀里拿出了两个酒囊,把其中一个丢向了林墨。 曾经的翁婿对视一眼后,揭开了酒塞,大口大口的畅饮。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故事?”林墨越发的弄不明白吕布到底在想什么了。 他静静的看着这位横亘在天下武将面前不可逾越的巅峰,发现他眸子里的坚毅似乎在一寸寸土崩瓦解。 二十五年前,一处小村庄内,一对普通的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在自家的田地里耕种。 最小的孩子才一岁,老二有五岁了,他带着妹妹坐在田埂上,老大有十一岁,已经可以帮着爹娘一起开荒。 不帮忙也不行,二牛抬杠的耕种方式注定了需要三个人。 好在老大虽然年少,但有一身超出这个年纪应有的怪力,不仅可以帮忙,还大大的减轻了爹娘的压力。 穷是穷了点,老三和老二身上的衣服都有几处破的无法缝补的漏洞也没舍得丢了,一家人到底还是能苦中作乐。 只要今年天公作美,到了秋收的时候,缴纳了赋税,还是够钱给孩儿们置些布匹做新衣的,孩子娘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直到有一天... “老吕头,郡里调整了税赋征收,这个月起,要多增人头税、安置税,今秋你们家共需缴纳两贯钱和三百斤粟。” 税吏的话让老吕头夫妇像塌了天一样惊慌,“军爷,怎么一下升这么多,租牛、起丁税、田亩税已经去了收成的一多半,再加下去,我们还怎么活啊。” 税吏咧着嘴嗤笑,“我给你条活路吧,城东黄家准备在外城新建府苑,恰好就在你们家地那附近,你把地卖给黄家,这钱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使不得啊军爷。” 老吕头像拜神一样躬身,哀求着:“把地卖了,我的娃儿可怎么活啊。”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到时候交不上来,后果自负!”丢下一句狠话后,税吏就离开了,只留下老吕头夫妇抱头痛哭。 可是,眼泪从来都不能解决问题,嗷嗷待哺的孩子除了惊恐的看着他们外,什么也做不了。 夫妇二人为孩子做好饭后苦闷的坐在一起商量。 一番讨论下来还是觉得地是不能卖的,卖了以后肯定难逃做农奴的路子。 “辛苦一些,晚上我出去打猎,孩他娘你多织些布,要是运气好,也能熬的下去。” “好,我明儿就去找张大娘。” 接下来的日子里,夫妇二人就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时间,拼尽了所有力气只是为了成为一个普通人而已。 这一切,都让十一岁的少年看在眼里。 为了分担爹娘的压力,他也会凭借着一身的怪力去给人做短工。 零零散散的加一起,看似好像还真能挨得下去。 当然,这是指如果那一年能够顺利秋收的话... 眼看就要收成了,老吕头家的地被野豕给祸害了,成片倒下的粟禾终于让这个苦苦支撑的家崩溃了。 前来收税的税吏拿不到钱粮直接一拳头把老吕头撂倒了,拳脚相加之下,这个苦命的老农没能挺过来。 孩他娘歇斯底里的痛哭过后,选择为孩子做了最后一顿饭,然后便上吊跟着老吕头去了。 做短工回来的少年永远也忘不了他拿着二十枚五铢钱兴高采烈的回家后看到的这一幕。 他才十一岁,却坚强的没有流一滴眼泪,脑子里两个声音在争吵,他的内心在呐喊,报仇!可是爹妈从小就告诉他,不能招惹官府和世家豪强,咱们百姓惹不起他们。 最后,看着趴在爹妈冰冷身体上哇哇大哭的弟弟妹妹,终于压下了这份冲动。 他拿着家里所剩不多的积蓄安葬了爹娘后,背负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 头两个月还好,可是,秋收过后,世家豪强都不需要短工了,少年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只能抄起父亲留下的弓箭上山打猎维持生计。 那一年的冬天,雪下的特别大,根本找不到猎物的少年无助的跪在山脚下大声痛哭。 父母的死也没能击穿少年,却被生活压的直不起腰,想着还在家饿着肚子的弟弟妹妹,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 他两手空空的回到家的时候,家里却起了大火,周边百姓都在救火,少年抽泣着加入救火的队伍。 等大火熄灭后,看着被烧成焦炭的弟弟和妹妹,他终于崩溃了,歇斯底里的怒吼,质问上苍为何如此不公。 “孩啊,把地卖了吧,这块地已经害的你们家死了四个人了,你不能再出事了,否则老吕头就绝户了呀。”一个善良的老人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 第四十七章 虓虎低头 “这件事,是黄家人做的。” 吕布的故事,让林墨产生了共情,可无法感同身受少年遭遇了多大的悲怆。 他一直都知道从汉朝开始,尤其是刘秀之后,世家崛起的高度达到了空前,权力的触手伸到了甚至比皇权还高的位置。 在一个郡县里,县令的话甚至都不一定能比世家豪强的管用。 时间久了,他们也就把一切都当做了理所当然,怎么可能允许区区一个贱民阻拦住自己想做的事呢? 呵... 人命如草芥,只不过是史书上的五个字而已,当你真正面对它的时候,才知道这五個字的力量有多大。 尤其对于林墨这样的穿越者。 他灌了一大口酒后,目视着前方,看着那些辛勤劳作的农夫,轻声道:“后来那少年怎么样了?” “当天夜里,他在天亮前翻身进了黄府,怀揣着一柄短刀,把黄府上下满门五十七口人都给杀了。”吕布抬头看着天,可能是不想让猛虎展露出过于脆弱的一面吧。 十一岁的少年,竟然能怀揣一柄短刀,一夜间杀死五十七口人,匪夷所思。 林墨有些唏嘘,有些惆怅,雪崩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少年的弟弟妹妹不无辜吗? 他才十一岁,不无辜吗? 老吕头夫妇只是想留着自己的地,不无辜吗? 后世,原生家庭的问题能把一个人逼向极端做出令人咋舌的事情。 更何况是遭遇了这一系列变故的少年。 事实上,林墨清楚,故事里的悲剧在这个时代不是个例。 汉末人口统计说是只剩下六百万人口,这里头当然有很大一部分被世家豪强拉去做了农奴,可死在这个时代的悲剧里的百姓,也是不胜枚举的。 吕布将酒囊高高举起,浑浊的酒液落入口中后长长舒了口气,嘴角勾勒一抹戏谑:“你如此聪明,我想问你,你说为什么他们总是喜欢骂我三姓家奴?” 林墨望了吕布一眼,眼神复杂,想起刚才那个故事,低沉道:“或许是因为那个少年经历了人世间最黑暗的时光,早就恨透了那些权贵吧。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少年经历了什么。” 闻言,吕布大笑了起来,笑声似乎要穿透整个苍穹,林中鸟兽都为此惊走。 “你说错了!” 吕布转头看向林墨,略带几分不屑,“因为这些人都是下贱骨头,喜欢在无权无势的人身上挑毛病,喜欢在权势滔天的人身上找优点。 曹操杀了三郡之地几十万百姓啊,刘备这般仁义,怎么不去与他拼命?天下士人为何还要去投奔于他? 要论身上的肮脏谁又比谁干净?头上顶了朝廷栋梁的衔号,喊几句张嘴就来的废话就可以站在礼尊之上指责他人,我吕布最瞧不上的就是这群人了!” 这话乍一听挺霸气,细细咀嚼又觉得很无奈,翻译过来就是:那天的阳光很刺眼,他们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我指指点点。 林墨第一次被吕布驳斥的说不出话来。 他的脑子有点乱,你不能说他做的事情是对的,似乎他也承认那些污点,但人性的丑陋,吕布却是看得很透彻。 “我脏?” 吕布哑然失笑,“对,我是抢了刘备的徐州,又待如何?他老祖宗高祖帝为了能在霸王面前保命做的那些事不脏? 这世道,真理不是在那群手捧圣贤书的士子嘴上挂着的,是要靠我的方天画戟杀出来的!” “说的好!”这话林墨是极为赞同的,射程内皆为真理,这不是这个世道的硬道理,几千年后也同样适用。 这一刻,林墨对吕布颇为刮目相看。 他一直都以为吕布只是个反复无常,贪图小利的人,事实证明,他还真不是。 至少,方才那些话听来,他是自己想法的人。 山风吹来,拉动着吕布身后的西川百花大红袍猎猎作响,他的脸上,流露出一股悲凉感。 那是一种不被人理解的孤寂。 “我跟伱说的这番话,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过。” 吕布站了起来,走到山岗前眺望,背对着林墨轻声道:“其实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间很多的事很多的人,不一定是你听来的那样。 在彭城这几个月,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也有数。 曾经有人问起,既然我如此喜欢你,为何不把你纳入麾下做谋士,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林墨静静看着吕布,摇了摇头。 未听得回答的吕布笑道:“我说你林允文只可以是我女婿,不可以是我的谋士。” 说完,他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迎风映现几分悲戚,“自从爹娘、弟弟妹妹死后我就再没感受到一丝亲情了,直到后面遇上严氏,有了玲儿,我对自己发过誓,只要我活着,任何人都别想伤害我的家人。” 感受到了。 林墨真切的感受到一头猛虎以它特有的方式向自己低头。 他终于明白吕布的故事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做的那些事是情有可原的,也不是为了说明这世道的黑暗。 只是想告诉自己,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守护家人。 这份真挚,林墨知道,不管是去曹营还是跟刘备,都不可能感受的到。 他的内心动摇了。 可是啊... 真就是留下来,我能为了他们挡住历史的滚滚潮流吗? 林墨不得而知,但他确实没有这个自信。 对面可是郭嘉、贾诩和荀攸这等天纵之才,拥有着二十万兵马的曹操,裹挟着天下正统的大纛。 林墨深吸了一口气,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吕布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我想问您一句话,如果我不答应,是不是今天没法活着离开这里了?” 这个问题好像吕布早就预料到了,他脸上古井无波,从怀里拿出一份竹简递给了林墨,“你若心向曹操,我强留下你也没用,凭你的聪明才智,有的是手段瞒骗我。 可若要杀你,我终归是心有不忍,这些日子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是真拿你当女婿了。 更何况,就算曹营无你,我也不认为自己能抗衡曹操层出不穷的奸计,既然如此,还杀你作甚。”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走的很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 稍远一些的时候,还不忘丢下一句话,“我在彭城等你,是去是留,你自决定。” 林墨打开竹简,是一份拜帖。 鲁文韬亲笔拜帖,以鲁家名义举荐了林墨,并且言明了一系列的发明出自其手,请曹司空斟酌使用。 有了这份拜帖,林墨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以鲁家的名望,再加上拜帖上的内容,曹操是一定会见自己的。 他竟然连这都准备好了,这是林墨没有想到的。 第四十八章 林墨的抉择 吕布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这一点林墨是可以真切感受到的。 他没说出口,可是那一脸风尘仆仆瞒不过林墨的眼睛,他应该是从九江狂奔回来的。 再看手中这份拜帖,有一种炽热的感觉。 林墨脑子很乱,还未能完全从自己默认了几个月的岳丈摇身一变成为天下无敌的温侯吕布这狗血剧情中反应过来,就要抉择去留。 这对林墨而言,显然有些困难。 去许昌,意味着从此以后大概率是会过上高枕无忧的日子,凭借着先知技能和超越时代的发明,成为曹营里炙手可热的存在一点也不难。 留下来,就是面对一大堆烂摊子,别看吕布现在地盘得到了一定的扩张,可那些兵马杂糅、世家豪强不附,外加一个强劲到令人心悸的对手,怎么看都不明智。 这就好比让你放弃一条通往光明未来的康庄大道,选择一条崎岖难行还有很大可能尽头是湮灭于世的山路。 可是啊,刚才那一席话,手里的这份拜帖,都在述说着这头乱世鸩虎是真的拿自己当亲人了。 去曹营,以自己的身份,曹操再是爱戴也有限。 弄不好,还会成为让曹操睡不着觉的人呢。 林墨揉着眉心,惆怅。 选择是很困难的,因为选择了一条路就意味着要放弃另外一条路。 两难的时候,徐盛走了过来,“他真的走了。” 林墨点了点头,并没说什么。 徐盛又补充了一句,“此去许昌有几条官道、驿道,还有七条山路,一旦启程想追是不大可能了的。” “我知道他不是在试探我。”林墨明白徐盛在暗示什么。 想用这些手段的话,其实他连萧关都走不到。 只不过,林墨现在还没能坚定的做出足以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时间缓缓流淌,徐盛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的站在林墨的身后。 他可能也明白自家公子在做一个很重要的抉择。 “文向。” 日薄西山,林墨终于开口了,“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去吴郡吗?” 原本以为是很困难的选择,没想到徐盛想也不想就回答,“如果公子决定投曹,我会护送公子到许昌再转去吴郡。 若是公子留在徐州,那我就陪在公子身边。” 林墨诧异的扭头看向徐盛。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父母都是在徐州屠城的时候死在了曹军的刀下,但我不会在许昌刺杀他,我不想连累了公子。”徐盛一直沉寂的面容浮现出罕见的悲戚。 林墨只知道他是因为三郡屠城的事跑到了彭城做护院,并不知道有这些事情。 难怪问过他几次是否愿意留下,他都是含糊其辞。 原来他不愿去曹营。 “公子,我这人嘴笨,但我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是不该被衡量得失的。” 徐盛一向话少,属于问一句答一句的类型,今日少有的主动开口,“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太少,遇上了就该好好把握,就像公子待我好,我心里明白,所以从未去衡量过去吴郡好,还是留在公子身边好。” 这番话让林墨浑浊的大脑如闻晨钟暮鼓,霎时间晴明了不少。 他咀嚼着当中深意,重新审视自己在这個世界的价值定位和人生抉择。 有些东西不该被衡量得失。 譬如心中的情义... 吕布对我是有情义的。 “而且,公子多番说起过你这位岳丈对你的帮助,我刚才也有想过一个问题。” 徐盛带着几分疑惑问道:“公子固然是辅佐了温侯,这段时间来看,温侯又何尝不是造就了公子你呢。” 那些所谓的神器、所谓的靖乱之策,如果不是因为遇见了吕布,也有一定概率被人赏识。 但就这个时代贱农身份的压制下,更大的概率是换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下场。 这个道理连徐盛都明白。 在徐州的时候,若非他的抬爱,鲁家陈家岂能对我高看一等? 就算是现在,作为傲视天下的九原虓虎,也放下前线一切军务跑到了这里来却并不是为了阻拦自己,而是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如果说他给我的情义、恩情都可以被无视,那我还能追求些什么。 假如有一天真的战场相逢了,他问我,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了,还是不愿意留下来辅佐,难道要我说这一切不值得吗? 林墨自问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到了那般田地,吕布眼中的质问会比方天画戟还锋利。 且不说吕布,真就到了曹营里,只怕曹操也会瞧不上这样的自己。 文人有风骨、武人也有情义。 这世上,有些东西,确实不应该被衡量得失。 林墨缓缓闭上眼,静静感受,感受着内心原本纠结的两难,掀起了万丈波澜,最后被一把无形的刀划出界限。 这把无形的刀,叫情义。 每个人都应该有,关羽有了它才得以名垂千古,于禁弄丢了这把刀,最后落了个羞愧而亡的下场。 这一刻,林墨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我想啊,我也该握紧这把刀才行,有了它,往后余生才不至于追悔莫及;有了它,我才能不惧郭嘉荀彧;有了它,我才能在这条崎岖难行的小路上披荆斩棘。” “公子在说什么?”没来由的感慨让徐盛有些茫然。 他吐出一口浊气后,伸了个懒腰,随后昂首道:“走!随我回徐州!” “公子决定留下了?”徐盛眼前一亮,显然,他也不希望林墨去许昌的。 “任他曹操千军万马,任他许昌前程显贵,这世上总有兵马无奈其何,富贵买不来的东西。”这一刻,林墨对自己的选择无比坚定。 哪怕,未来自己不敌郭嘉、荀攸、贾诩等人,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士为知己者死。 当你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时候,就会理解,珍贵的不是赴死的大无畏,而是对知己者的渴求。 吕布是不是知己者林墨不确定,但他会是自己的家人,这一点,林墨是相信的。 二人穿过树林,骑上战马,调转马头后扬鞭疾驰。 放下了心里的枷锁,似乎连风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来到萧关城下的时候,吕布就站在城关下,红色披风在夕阳下显得很耀眼。 他看到林墨的那一刹那,眼中的光芒、脸上的欣然交织。 “温侯,我愿随伱回徐州。”林墨跃身下马,对着迎面走来的吕布作揖。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吕布摇了摇头。 “可是玲儿...”知道吕布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明白所谓的护院玲儿就是吕玲绮了。 要不是先入为主的误认,其实这不难猜的。 “我了解玲儿,她性子要强,如果对你无感,是不可能派快马来知会我的。” 吕布话里的暗示很明显了。 林墨舒然一笑后,双手再次作揖,“小婿林墨,愿助岳丈大人一臂之力!” “好!” 吕布上前一步,双手重重的压住林墨的肩头,大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女婿。” “岳丈大人轻点...”这一手,差点没把林墨胳膊给卸了。 “跟我来,带你看样东西”,拉着林墨往萧关内走去,却不是进内城,而是顺着城梯上了城关上,来到走马道上后,他双手搀扶在城郭上,远眺前方。 第四十九章 霸气 “你知道吗允文,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是很惧怕曹操来犯的,因为他兵马比我多,而且身后有很多世家豪强的支持,最主要的是他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公台也无奈其何。 直到遇见了你,我知道,我与曹操抗衡的机会来了。 收到玲儿的快报后,我两日间疾驰了九百里路,就是怕你小子会跑了。 刚才我就站在这里等你,我当时想啊,如果你真的走了,可能就是天亡我吕布。” 吕布一口气说完后,脸上尽显轻松,带着几分兴奋笑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好好看看吧,这里是萧关,曹军若来犯,必须要拿下萧关,因为这里扼守曹军粮道。” 说罢他把林墨拉到城郭前,指着远方问道:“知道为什么让伱站在这里看吗?因为这萧关不仅是我的,也有你一份。 所以你要了解这里的一切,我运筹帷幄自是不如你,却也明白用兵者当知地利,好好了解这里的一切吧,它是属于我们翁婿的。” 吕布确实很兴奋,也不在乎林墨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自顾自的说着。 大概,这一刻,他真的是雄心万丈吧。 林墨叹了口气,愁容道:“岳丈大人,有些话,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些。” “说。” “你说你先前惧怕曹操,其实你是对的,曹军的强大远还没有展露出来,兵马且不论,他帐下谋士郭嘉、荀攸等人各个堪称当世奇才,我...很大可能并不是他们的对手。” 平心而论,没有了先知技能,林墨除了凭借前世对他们用兵习惯的了解,好像没有任何的优势。 真论玩脑子,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不是泼冷水,而是希望吕布能时刻保持清醒,不要把自己过于神话了。 毕竟,从今后,就是同进退、共荣辱的家人了。 有些性格上的缺陷,该纠正的时候,就得提出来。 林墨这算告诫,也算是一剂预防针。 留下来固然是好,唯独担心的是,吕布过于依仗自己,真就觉得自己是算无遗策的存在反而对曹操生出了小觑之心。 骄兵必败的道理。 吕布先是一笑,旋即缓缓闭上双眼,他看到了曹操统率千军万马朝萧关杀来,也看到了天下诸侯对自己的不屑。 在天下诸侯看来这是一场不存在悬念的战斗中,林墨在后方出谋划策,自己在前线驰骋杀戮,演绎出令诸侯们咋舌的结局。 有过多次交手的吕布当然明白曹操的强大,可是,只要林墨在他身边,他就会有这种莫名的信心。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思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啊这... 吕布嗓音颇为粗犷,唱的好像还挺好听。 “这歌我喜欢,后半截怎么唱来着?” 俄顷,见林墨好似没有要教学的意思,吕布的手搭在他的肩头,豪气道:“你能唱出这样的歌,就要有这一份霸气,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这歌词多好。” 随后,肃容道:“其实我从没小觑曹操,也不敢小觑他,是他瞧不上我罢了,你放心吧。” 听吕布这般说来,林墨确实放松了不少。 “对了岳丈大人,如今既然知道你的身份,小婿确实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包括未来我们的方向,还有不久将来要面对的曹操,还有不惧曹操的盟友...” 林墨没说完,吕布就摆了摆手,“不急,有的是时间,天快黑了,先随我回彭城。” 细想好像也是,从一个幕后之人一跃成为需要掌控数郡之地、部署对付强敌曹操的谋士,这些话还真不是一时半会说的完。 三人骑着战马出了萧关,往彭城方向不急不缓的走着。 或许,三個人的心情,都较之先前放松了很多吧。 “对了,有个事情要跟你说清楚。”路上,吕布突然开口。 “岳丈大人请说。” “当日进入林府被你误认这件事算是机缘巧合,也算是我的福缘。” 吕布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握着长戟,沉声道:“后来情况弄明白后我也派人去了温县替你打听过了。” 温县? 对呀,理论上,我是真的有一个岳丈的。 “情况如何?”林墨好奇道。 “当年你父亲救下之人不叫张兴,叫张汪,如今官至温县县令,与你指亲之人是其长女,但在去年其长女患了急病去世了。” 吕布有些纳闷的皱眉,“有不成文的规矩,这类报恩的指婚,长女亡故就该配次女,可他次女今年才八岁,再加上你父亲已故,想来便准备将此事作罢了。” 张汪? 用的假名字,这倒是不奇怪,时局动荡下,为了保命会用假名很正常。 人走茶凉,准备将婚事作罢,这也很正常。 “岳丈大人放心,我既已选择留在徐州,便不可能再去温县了。”林墨撇了撇嘴角。 “我告知你此事只是不想你心里留有羁绊而已。”吕布说完便没再吱声了。 林墨对这件事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张兴也好,张汪也罢,都不重要。 因为不需要他为自己举孝廉入仕去投奔曹操了。 娶个八岁的女娃儿在这个时代还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指腹为婚多的是,但林墨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表示不能接受呀。 回到彭城的时候,城门已经关闭,这时候凭着手中的户籍手牌可进不去了,这也是为什么徐盛催着林墨一定要天黑前赶到鹿城的原因。 内城的宵禁时间会晚一些,外城的城门,天一黑就会被关上,别说是普通贱民,就算是军士没有军令也进不去。 不过跟着吕布这个问题自然不存在了,守城军士恭恭敬敬的迎进了三人。 这是林墨第一次觉得跟在大人物身边的光环确实好用啊。 进城后,吕布没有回府,而是选择送林墨回去。 在他的身份没有公开前,宵禁时分行走于街容易被巡夜的军士拿下,吕布很耐心的陪着他来到了林府门口。 “好了,我也乏了,这两天把我累的够呛。” 吕布扭动着发酸的脖子发出咔嚓关节响,“今夜好好休息,明日随我下扬州。” “这么急?”林墨皱眉道。 吕布看了他一眼,露出疲倦的神情,“九江那头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处理,不能离开太久,而且……算了,明日路上再慢慢与你细说,你准备一下吧。” “小婿恭送岳丈大人。”送别吕布,再回家的林墨竟是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恍如隔世... 林墨会心一笑,他明白这种感觉不是没来由的。 离开前,他还只是个想指望岳丈举荐到曹操麾下谋职的贱农。 再回来,他已经是温侯吕布的女婿了。 亦或者如他所言,这座城池的半个主人。 这样的念头使得林墨干劲十足,脑海里闪现出这个时期在野、又或者可能被拉拢的名将谋士。 接下来,可有的忙了... 第五十章 盘点 刚刚进门就看到了两个人。 吕玲绮像白天一样倚靠在梁柱旁,照儿拿着一张帛布在抽泣。 见林墨回来,两人眼中都闪过光芒。 “公子!” 照儿快步跑了过来撞入林墨的怀里,像是个被遗弃的小孩终于找到了家,哭的梨花带雨,“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头一次感受乖巧性子的照儿情绪崩溃的林墨有些惊讶,随后安抚道:“我不过是去了一趟鲁府回来晚了而已。” “我看到地契的时候,就知道公子要去许昌了。”照儿很聪明啊,拿起手中那张林府的地契还给了林墨。 她双眼红肿,显然是哭了挺长时间的,委屈的哭诉道:“公子不是答应过照儿,要带着我一起去许昌的吗?为什么要丢下照儿?” 吕玲绮歪着头看着这一幕,心里颇为诧异。 在一个府苑里,家主就是家主,丫鬟就是丫鬟,是有着严格的尊卑界限的。 她挺好奇林墨是怎么让这個十三四岁的小妮子敢于在家主面前抱怨委屈。 想了想,又觉得不奇怪。 相处的日子不算长,但她还是看得出来林墨平常没什么架子,对护院和丫鬟就跟家人一样。 “好啦,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也不去许昌了。” 林墨像是哄小妹妹一样轻抚着她起伏的后背。 须臾,似乎意识到失态的照儿脸颊一红,低下头糯糯道:“我...我去给公子做饭。” 然后就快步跑开了。 林墨走到吕玲绮面前,知道了对方身份后,反倒觉得有些道不明的复杂。 这就是我未来老婆了呗,林墨再次打量吕玲绮的时候,已经不像从前是带着欣赏的心态,眼神中多了几分窃喜。 这个,真不愧,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绝色佳人。 “公子,马练的可真辛苦啊。”吕玲绮冷冷的瞥着他。 “还行,去了一趟萧关,再回来就晚了。”林墨嘿嘿一笑,有种被扒了衣服的尴尬。 “那公子就早些休息吧,明儿还得接着练骑术吧。” 吕玲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她自己也有些纳闷,本来想着吕布若是追回了他,就好好相处来着,但一回来见到就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尤其是回来后竟然是先搂着个丫鬟,就更不舒服了。 “那什么...一起用晚饭啊。” “不必了公子。” 啊这... 怎么酸溜溜的,林墨耸了耸肩。 这虎娘们以后娶回家也是个危险分子呀。 这一晚的晚膳,三人吃的都很开心,徐盛不想去许昌,照儿不想被抛下,林墨嘛,摇身一变成了徐州城举足轻重的人物,还多了个低头不见脚尖的佳人未婚妻,还是值得欢喜的。 夜凉如水,毫无睡意的林墨躺在桂花树下的懒人椅上,梳理着吕布的优势,可以利用的资源,还有,未来与曹操这场大战该如何应对。 赵云这个时期应该是因为兄长亡故的原因回到了常山,他是到了建安五年才正式跟随刘备的,也就是说还有三年时间可以想办法。 不过他与刘备的私交颇深,当年要走的时候刘备还流泪相送,要拉拢还得上点手段或者诚意。 锦帆贼甘宁在荆州黄祖麾下当骑都尉,不怎么受重用的他还是更喜欢跑出去劫掠商船,这家伙只要能见上,招揽的可能性就极高。 尽管吕布麾下猛将不算少,但顶尖战将太稀缺,这两人,一个陆战、一个水战;如果能都拉拢了,可以说在斗将方面不惧天下任何一路诸侯。 毕竟岳父大人再骁勇,每次陷入被群殴也不是个事。 另外,黄忠、魏延和文聘也在荆州,就不知道他们对于刘表有几分忠诚。 刘晔这个时期好像是在淮南,老岳父刚刚拿下九江,历史被打乱后不太确定他的动向,他也算是个奇才,这次南下要好好留意。 唔,谋士方面的话,普天之下除了颍川就属荆州了。 按年龄来算,徐庶、庞统也在拉拢的范围内。 简单的盘算下来,能够提升综合实力的选择还是很多的,林墨觉得未来还是很值得期待的。 资源方面,该有的发明可以不必再等,虽说都是些高档品,百姓买不起,但销往天下世家豪强和一些富商的府上,这笔收益也是极其可观的,不过要等从九江回来后。 灌钢法也要提上日程了,轻便的同时杀伤力还能大大提升的武器,是战胜曹军的利器,而且突然出现在战场之上,很大概率会把他们打蒙。 林墨尽量让自己的思维活跃起来,确保不要有什么遗漏,毕竟这些都是振兴霸业、抗衡曹操的本钱呢。 足足半个时辰后,他在脑海里从文臣武将到战略资源甚至是外在盟友都梳理了一遍。 除了这些还有吗? 通过阁楼木质窗台的方孔,林墨望着天空高挂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沉思之中。 须臾,他瞳孔骤然一聚,从懒人椅上猛然坐直了起来,“对啊,我漏了一个人!或许,他能成为破曹的关键人物!” 这一刻,林墨觉得与曹操对抗的战争天秤上多出了一枚分量不轻的砝码,“不过是不是真的像历史记录的那样,还需要到时候跟岳丈大人确认才行。 但愿是真的才好,一个甘愿为岳丈大人赌上身家性命的人,一定可以成为一柄藏于暗处轻易不出鞘的宝剑。” 直到府外传来了一阵铜锣声,已经是三更天了。 林墨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休息,九江之行对体力是个考验。 翌日清晨,吕布一大早就来到林府,身后还跟着吕玲绮。 她还是披着那件英姿飒爽的红色皮甲,长发简单盘起,不同的是,这次她的手中也握着了一杆方天画戟。 看来,她是准备随行出征。 在古代,出征是不允许携带家眷的,身为一军统帅,自当表率,吕玲绮这样的装束,更像是个武将,自有几分合理了。 “拜见温侯。”一大早就跟林墨声泪俱下道别的笮融看到吕布后,立刻笑盈盈的作揖。 吕布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 林墨让徐盛同行,现在他还是护院,但用不了多久,这个身份也将随之改变了。 “我虽然很不喜欢这个人,但看你的份上,可以放他一马,以后你还是少些与他来往。”路上,吕布闷声说道,脸上的厌恶丝毫不掩饰。 “岳丈大人讨厌他是人之常情,不过曹操有句话我是颇为推崇的。” 林墨目光挪向吕布,微笑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他这种小人能有什么用?”吕布皱眉道。 “眼下还真是可能帮得上大忙。” 林墨迟疑了一会,不置可否,事情没办妥前,还是别先夸口,“且给他些时日,此事成了,是足以将功赎罪的。” 吕布眼中的戾气退散了几分,默然颔首。 如今林墨已然知道自己身份,自然也明白他的一言一行该如何自处,这种情况还是找上了笮融,想来他帮的忙,应该是旁人难以替代的。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吕布笑了笑,倒是想看看自家女婿怎么用这种卑劣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