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刚穿越就要被噶了
英雄打败反派，救出女主角的故事，总是经久不衰。
比如某个打扮得跟水管工一样的小胡子，打败背上长着尖刺龟壳的反派，救出一位仿佛职责就是被坏人抓走的公主。
又比如某个经常戴着绿色帽子穿着绿色衣服，名字还总是被人认错的剑士，一次次打败坚持不懈转生搞事的魔王，救出一位只有名字广为人知的公主。
最经典的童话模板之一便是如此，骑士杀死了恶龙，从恶龙的高塔中救出了被困的公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但要现在刚刚穿越的李远来评价这种“勇者斗恶龙”的故事，他的感想就只有一个：
“可喜可贺你妈！”
他“有幸”穿越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里，并“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
但现在有两个问题困扰着他，首先……
“为什么我会变成那条抢走公主的恶龙？”
塔楼的大厅里，李远转过自己长蛇一般的脖子，用瞳孔细长的琥珀色双瞳打量着自己布满红色鳞片的庞大身躯，终于无可奈何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这不是做梦，自己穿越了，还变成了一条名叫赫尔伽诺恩的红龙。
而且再过不久，自己就要被一帮专门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给杀了。
可另一个问题在于……
“我寻思我也没抢过公主啊？”他在心里嘀咕。
他完全继承了红龙赫尔伽诺恩的记忆，可在红龙的记忆中，压根就没这回事情。
他居住的这座已经变成遗迹的高塔里根本没有什么公主，里头的活物除了他这头红龙，大概就只有虫子了。
冷静，再理一下！
他深呼吸，又一次整理了一遍脑子里继承下来的记忆。
赫尔伽诺恩，一头刚成年的红龙，盘踞交界地微风森林边界一座高塔遗迹。
和其他邪恶的巨龙一样，喜欢到处烧杀抢掠，搜刮财宝，但同时也很注意生存的法则，专挑弱小的猎物动手，不会招惹一些自己惹不起的对象。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地窖里的财宝上睡觉，是一条行事十分标准的恶龙。
然后在某一天，一名受伤的女骑士突然闯进他居住的遗迹，赫尔伽诺恩毫不犹豫地选择迎击入侵者，和女骑士大打出手。
那名女骑士还挺能打，在负伤的情况下顽强抵抗，被他杀死之前，也给他留下了不小的伤害。
未曾想刚结束战斗，又一队骑士突然跟着闯入遗迹，莫名其妙杀了过来。
本就伤痕累累的赫尔伽诺恩寡不敌众，最后死在了众骑士围攻之下。
意识消散之前，赫尔伽诺恩听到一名骑士高喊道：
“劫走公主殿下的恶龙库迦已除！去把这里的财宝都搜出来，然后把这恶龙的巢穴捣烂！！”
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库迦”就是人类对他的称呼，这帮骑士，就是冲着他来的。
——这就是赫尔伽诺恩最后记忆。
也是半个小时后即将发生的事情。
没错，半个小时后。
李远打量着塔楼大厅里墙上那座还在运转的巨大机械落地钟，现在的时间大约是四点二十分钟。
而赫尔伽诺恩死前正好也看到了钟，时间是四点五十分。
这个记忆清晰地烙印在脑海中，同时一个强烈的念头让他无比确信，再过不久这件事毫无疑问会发生！
要么是他穿越替换了原主后预知到了未来的死亡，又或者，就是赫尔伽诺恩已经被杀死，然后某种力量让时间回溯到了半小时前，同时灵魂被替换成了他。
睡一觉就莫名其妙穿越了，而且马上就开始面临死亡危机，这玩笑真是开大了！
问题肯定出在这本书上……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地上放着的一本书上。
书的封面是深褐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带着树皮状的纹路。
这本旧书，并不存在于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
换句话说，它是跟着李远的穿越一起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十有八九跟他的这场穿越有着直接关联。
研究一下，或许能找到穿越回去的方法！
莫名其妙变成一头大蜥蜴然后被一帮骑士活活砍死，这他妈谁遭得住？
他朝书伸出手……或者说自己的前爪，马上就发现这给人类翻阅的书对于一条巨龙来说实在太小了。
变形术！
一个记忆中自己掌控的能力概念马上就浮现在了脑海里，这是龙类随着年龄增长可以学会的天赋能力，可以令自己变化出类人生物的形态。
赫尔伽诺恩是会这种能力的，但他极少使用，绝大部分龙以自己的强大体魄自傲，十分抵触变成弱小生物的形态。
但曾经作为人类的李远自然没有这么矫情，他努力回想变形术的步骤，直接开始尝试。
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窜过全身，他庞大的身躯迅速坍缩下去，一股力量牵引着他的肌肉和骨骼变化形体，转眼间他就变成了人形，一部分龙鳞变成一套皮甲和大麾套在了他身上。
现在他终于可以伸出手，将这本书从地上捡起来翻阅。
书最开始出现的内容是一个联页的图画。
左边的一页画着一头栩栩如生的红龙，旁边有他自己的名字，还用龙文额外在下面标注了“赫尔伽诺恩”的名字。
而右侧的一页，画着一座破败的塔楼，看起来正是他如今居住的这座遗迹，塔楼的旁边用另一种奇特的文字写着塔楼的名字：无尽之塔。
这文字并不存在于李远自己和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但他却清楚地认得。
然后有一条分明的锁链，将左侧画着的龙，和右侧的塔楼连在一起。
这锁链是什么意思？
李远有点看不明白。
他仔细观察过这两页的每一个角落，并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就翻了一页过去。
后面一页画着一个圆形的样式繁复魔法阵，上一页画着的无尽之塔在这一页有淡淡的墨印透出，如同背景一般呈现在法阵中。
魔法阵的界面是黑白的，只有一个锐角的扇形区域部分被涂成了暗红色。
然后法阵下面有用那种神秘文字写下的一行小字批注：当前修复程度4/100
修复程度百分之四？是指这座塔楼？
李远心想。
他再看向右侧的那一页，这一页的样式有点像是菜单或者目录，同样是那种文字，上面写着——
已开放权限：
【重生】
【管家】
【守望者】
……
出现的三行字中，【重生】的字样是灰色的，只有【管家】和【守望者】是白纸黑字。
后面似乎还有些内容，但只有一些零星的根本无法辨认的墨迹。
他再往后翻，后面要么就是留有一点墨迹，要么就是完全空白。
翻完李远的心就一个劲地往下沉，这上面似乎只写了一点跟这座塔楼有关的内容，完全没有看起来跟穿越有关的信息。
他又翻回到“魔法阵”和“已开放权限”的那一页，一脸疑惑地用手指划过上面的词。
重生，管家，守望者……这些所谓的权限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当他的手指触及到【管家】的字样时，这行字亮了一下，同时地窖里的某处忽然震动起来。
李远诧异地循声看去，就看到一大团土石从地下拱起，掀开了大厅的几块地砖。
从地底冒出的这团土石迅速变化形体，聚化成一个半人高的矮小人形，然后向李远恭敬地半跪下去行礼，同时发出了毫无抑扬顿挫的的声音：
“承您召唤，我主，您忠实的仆人听候您的差遣！”
第2章 开局一座塔
李远仔细打量眼前出现的这玩意：它看起来像是一个粗糙的黏土雕塑，只有一个基本的人形，没有脸部五官，天知道它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
李远脑子一时没转过来，愣愣地盯着这玩意看了一秒，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一句：“平身吧。”
那雕塑依言站了起来。
李远终于反应过来，这东西似乎认了他做主人，会忠实地听从他的命令。
“你就是这里的管家？”李远试着向雕塑询问。
“是。”雕塑回答。
“你认得我？”李远向对方确认。
“您持有权限之书，您是无尽之塔无可置疑的主人。”管家恭敬地回应。
权限之书……无尽之塔？李远看了一眼手里的书。
李远意识到这座破败的塔楼似乎不是普通的遗迹，而这本书，就是操作这座塔楼的魔法书。
只要持有这本书，就会被认定为这座塔楼的主人。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李远问了句。
“我只是无尽之塔的一部分，作为无尽之塔的主人，您可以以任何方式称呼我。”管家回答。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石头好了。”李远随口一说。
他现在可没有花心思专门给一个石头人起名字的闲心，既然是个石头人，就干脆叫“石头”。
“明白。”石头以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接受了下来。
“石头，我现在要考你个问题。这里，有没有办法让我前往其他世界？”李远向对方询问。
这家伙既然是这座塔楼的管家，说不定知晓一些有用情报。
与其像无头苍蝇一样研究这本天书，不如直接询问可能了解这本书和这座塔楼的对象。
“请问您想要使用的，是无尽之塔的‘位面穿梭’功能吗？”石头像一个人工智能那样检索出可能对得上的回答。
“那个功能，现在能用吗？”李远精神一振。
位面穿梭，这功能名字听起来跟穿越总归搭点边，就算不一样，应该也是项空间传送类的能力，最起码也可以用于逃生。
“目前监测的情况看，无尽之塔目前严重损毁，九成以上处于失能状态，‘位面穿梭’的权限已经锁定，暂时无法使用。”石头以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回答。
“要使用需要满足什么条件？”李远追问。
“需要重新修建第九层的传送法阵，并提供足够的魔力源，目前两项条件都无法满足。”石头回答。
九层？
李远迅速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下，这座破塔目前根本没有第九层，从第六层开始就已经被折断了。
“没有任何办法？”李远问。
石头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检索，最后给出回答：“以当前条件，未找到有效修复方案。”
李远有些焦躁地看了眼时钟，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还是没有穿越回去的头绪。
“我主，您碰上了什么烦心事吗？”石头察觉到了李远的焦躁，主动询问。
“再过不到二十分钟，这里就会遭遇敌袭，你有什么办法应对吗？”李远随口一问。
“其实无尽之塔拥有十分完备的防御体系……”石头回答。
“哦？”李远再次精神一振。
“但目前监测的情况看，无尽之塔目前严重损毁，九成以上处于失能状态，因此绝大多数防御机能无法启动，”石头又接着补充。
这话刚刚不是说过吗？李远心想。
“你说绝大多数，意思是还有能启动的部分？”李远抱着一丝希望追问。
“就是我，主人。”石头向李远行礼。
“我姑且问下，你能做什么？”李远打量眼前的石头人。
哪怕他变成了人形，这东西依然只有他一半高，实在看不出能派上多大用场。
“现在的我可以帮您驱逐老鼠和野狗。”石头回答，“当然如果野狗的数量超过三只，请恕我我无能为力。”
李远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甚至目露凶光。
不知道是变成红龙的关系还是因为死期将至，他感觉自己的脾气似乎变得比以前暴躁了一些。
他又深吸一口气，用人类那一面的理智压住了挥出一记龙爪将石头人打烂的冲动：
“谢谢你又浪费了我宝贵的一分钟，我现在要抓紧时间离开了，你就在这里努力抵抗入侵者吧，加油！”
他必须得脚底抹油了，被迫放弃据点跑到外面的世界流浪非他所愿，但也比留在这里丢了性命要好，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活下来再说！
“您是决定放弃无尽之塔逃走吗？”石头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李远扫了他一眼。
“建议您不要轻易放弃无尽之塔，检测到您的灵魂和无尽之塔底层的根源法阵已经产生共生契约。如果入侵者进入无尽之塔进行大规模破坏，损坏了底层的根源法阵……”
石头说到这里顿了顿，“您的灵魂就会当场被摧毁。”
“什么！？”李远皱眉。
“如果无尽之塔被破坏，您就会死。”石头简短地重复。
这家伙莫不是在骗我？
李远产生了一瞬的怀疑，但他旋即想起了手中能让塔楼的管家认主的权限书，以及书上那条连接着自己和塔楼的锁链，似乎都说明他跟这座塔产生了某种联系。
他带着赫尔伽诺恩即将被杀的记忆魂穿到这头红龙的身上，还带着一本证明他曾为这座塔楼主人的魔法书——这种安排明显带着一种目的，就是将他和这座塔楼绑定在一起。
而且他记得地窖里赫尔伽诺恩堆着的宝藏底下，似乎真的有一个奇怪的法阵。
这样想的话，这石头人说的恐怕是真的。
塔在人在，塔亡人亡，我是专程穿越到这里玩塔防来了？给的还是一座没有任何防御力的破塔，只能让自己用肉身去扛？
难道这剧本就真的非得他当反派去死？
“你先给我仔细解释一下那个什么共生契约。”李远认真地询问。
“好的，正如我前面所言，根源法阵如果被破坏，您的灵魂就会被摧毁，同样的，您的灵魂若被摧毁，根源法阵也将永久失能。共生契约一旦绑定便无法解除，根源法阵将承认您是无尽之塔唯一的主人，允许您动用无尽之塔的一切权限，并尽一切所能保证您的安全。”石头回答。
“听你的意思我现在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跟它一起陪葬，连逃命都做不到了？我真没看出来这玩意在保证我的安全！”李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请相信我，契约是双向的。您死了，根源法阵也会消失，所以无尽之塔也会自动排除所有范围内对您产生威胁的存在。另外您的肉身如果死亡，根源法阵就会启动【重生】功能，开启空间门召回您的灵魂，并利用一切手段为您重塑身体令您复生。”石头回答。
“那现在我如果被人杀了，也能重新复活？”李远又提起了一点希望。
他能感觉到自己应该继承到了赫尔伽诺恩的力量，如果能重生个一两次，应该也足以对付两拨入侵者。
“很遗憾，虽然这一权限已经开放，但目前无法满足启动的条件。根据监测的情况看，无尽之塔目前严重损毁，九成以上——”
石头回答到一半，就被李远不耐烦地打断了：“够了，这话我不想再听第三遍！”
第3章 我的高塔有监控
李远是越来越想砸了眼前的石头人了。
难怪那个【重生】的选项是灰色的，原来根本就没法用。
死亡事件迫近，心烦意乱之际，这个机器人一样的管家操着这种不紧不慢的腔调，一会儿吊起他的希望，一会儿又将其打破，让他的心情如过山车一般起伏。
耗费着他宝贵的时间，却只是给出了越来越坏的消息，实在有些让人抓狂。
但这种时候知道坏消息，要比一无所知好得多。
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跟无尽之塔绑定，那逃走的风险很可能是他无法承担的。
根据赫尔伽诺恩临死前听到的话，那帮骑士杀了红龙后，还准备将这座恶龙的巢穴上上下下搜查一遍，将每个地方都捣烂，最后甚至可能会再放上一把火烧掉。
李远又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只剩下十多分钟。
他现在只能靠自己，在这十分多钟内找出解决这个困境的方法！
好好回想一下……
他再次仔细地对赫尔伽诺恩死前的记忆抽丝剥茧，分析其中的细节。
这个“骑士杀死恶龙拯救公主”的情节，其实存在着不少疑点。
首先就是那个女骑士，那个女骑士在闯进赫尔伽诺恩的领地时就负了伤，仅仅简单处理过，交战到一半伤口就崩裂了。
为什么她会在负伤的情况下，硬闯一头红龙的巢穴？
还有后面的那七名骑士，闯入的时机再怎么说也太凑巧了。
他们一瞬间就摆开阵仗配合起来攻击，打了赫尔伽诺恩一个措手不及，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像是没有做过侦察工作。
那他们应该有察觉到前头女骑士和红龙的战斗，他们若是专程来屠龙的，那为什么不选择及时支援那名女骑士，而是紧跟着女骑士牺牲以后才杀进来？
最令人困惑的是赫尔伽诺恩意识消散前听到的话：
“劫走公主殿下的恶龙库迦已除！把这里的财宝都搜出来！然后把这恶龙的巢穴全都捣烂！！”
那帮骑士如果是因为恶龙劫走了公主而来，那屠龙之后不应该先搜索一个公主殿下吗？
为什么第一个反应是搜出财宝，然后毁掉这里？
——因为他们其实知道赫尔伽诺恩根本没有劫走公主！
李远一下子就想到了答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栽赃，那帮骑士是要赫尔伽诺恩背上劫走公主的罪名。
那领头的骑士是在向其他人强调他们要捏造的事实，还命令众人及时毁掉现场。
只是为了除害或者冲着财宝来的话，杀了他就已经达成目的了。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让他背个黑锅？真正的公主又在何处？
那女骑士的脸，立刻浮现在了李远脑海中。
推导到这里，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主，有目标侵入了无尽之塔的监视结界！”石头的报告声让李远回过神来。
“发现入侵者了？”李远警觉，赶忙向石头提问。
“是的，检测到【守望者】权限已开启，您可以直接操作。”石头回答。
守望者——李远想起了权限书中的条目。
他打开权限书，手指点在【守望者】条目上。
一个强力的侦察魔法立刻启动，一个球形的犹如军事沙盘般的投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悬浮在半空中。
这个投影的中心是无尽之塔的立体投影，塔楼的投影是半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结构。不仅包括地上现有的六层，连底下的一层地窖也被显示出来。
李远在塔楼的大厅中看到了疑似自己的投影，只有一个比较模糊的人形，被标上了醒目的红色。
在无尽之塔的周围，地形和细节也被尽可能地还原了出来，每一个土坡，每一棵树都被投影出来，甚至连树叶被风吹动的动向都实时地呈现出来。
还有周边的生物，狐狸、松鼠、飞鸟……也被一一投影出来，虽然都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基本上都能辨认，而且这些生物在投影中微微发着光亮，很容易被找到。
而所有的生物中，最为醒目的，是一个正在林间穿梭的人影。
那个人影的亮度明显超越了其他生物，她在树林间跌跌撞撞地飞奔，正在笔直地朝这座塔楼接近。
他眯起眼睛，想仔细观察这个人影。
突然间，一道画面直接在他脑海中铺展开来，画面以斜向下俯瞰的视角显示出了那名入侵者的模样——正是赫尔伽诺恩记忆中的那名女骑士。
她身披重甲，却没了头盔，褐色的卷发披散，已经完全被汗浸透，一部分黏在了那张露着疲态的脸上。
她扛着一把染血的长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森林中跋涉，气喘吁吁，眉头拧在一起，显然走得很辛苦，但她却丝毫不敢放慢脚步，还时不时地朝身后和周围张望，显然是在被追赶着。
李远意识到自己只要动一动念头，就可以以塔楼某处的视角，观测这个监视结界某个位置的详情，就像一个可以拉近镜头的监控。
在这个画面中，他发现女骑士的身上隐约环绕着一股气息，在他的意识中呈现出黄色色。
这黄色的气息并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守望者】的功能，它会评估目标对主人的威胁程度，并以此作出标注。
这个颜色意味着目标存在着在有限程度上威胁到塔主生命的可能性，她的实力略逊于自己，但若以命相搏，会是比较麻烦的对手。
这些概念非常自然地浮现在他的脑中，就仿佛他以前就知道。
“检测到复数入侵者！”石头突然从旁发出警告。
李远将注意力转回到整体投影上，看到女骑士过来的方位，监视结界的边界上又出现了七个骑在马上的人影。
三名骑士在那女骑士的正后方，左翼右翼各有两名，阵型如同一个张开的钳子，以半包围的势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女骑士后头。
很显然，他们是在追赶这名女骑士。
但李远很快就看出猫腻，这七人骑着马，到了这个距离，要追上已经脚步不稳的女骑士，将她包围起来其实是轻而易举的。
但从【守望者】的投影视角可以看出来，他们始终维持着和女骑士的距离，只是追赶。
追兵在后，女骑士只能选择远离马蹄声的方位逃跑，后方的三名骑士负责撵着女骑士向前逃，两侧的四名骑士则负责限制女骑士的逃跑路线，令她只能朝向这座无尽之塔。
女骑士闯入红龙的领地根本就是这些骑士一开始就安排好的，李远先前的想法基本得到了印证。
他试图仔细观察那七名骑士，新的画面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一共三道画面，分别显示后方和两翼的骑士，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铠甲，只有跑在最后方的那名骑士的铠甲样式不同，他穿着一身厚得夸张的重甲，将他的身体轮廓扩展了两圈，很难想象有马匹能驮得动这样的重装单位。
他也没有骑马，而是骑着一头远比骏马高大的双足陆行龙，那头陆行龙的身上也覆盖着重甲。
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这名骑士便是这队人马的指挥官。他的铠甲，似乎藏着可以增幅力量的机械装置，战斗的时候，那副铠甲不但会发出隆隆的震响，缝隙里还会冒出白色的蒸汽。
这个世界的人类文明，似乎已经发展出了蒸汽机械。
在画面中，这名骑士身上缠绕着危险的橙红色气息，其他的骑士则是相对安全的黄绿色，这是他们单体分别对他的威胁程度。
而这些骑士身上的气息交汇在一起，又显现出了醒目的红色。
【守望者】配合着他的认知，将这些人识别成一个作战集体，红色意味着这些人会对他造成相当严重的威胁，与他们交战的胜率偏低。
按李远前头的推测，这些骑士的剧本恐怕是这样的：他们驱赶女骑士先闯入红龙的领地，被他发现后与他交战。而他们躲在塔外隔岸观火。
等女骑士被他杀了之后，他们再闯进来，解决掉筋疲力尽的他。
当然如果活下来的那一个不是他，那他们的目标恐怕就会换成那名女骑士。
“请下令吧，我主。是否需要做好迎击入侵者的准备？”石头在一旁询问意见，同时在手上变出了一把石造的战斧和盾牌。
李远扫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你这种只能驱赶野狗的水平还是别掺和了，先做好迎接客人的准备吧。”
“正在接近的这几位是客人？”石头收起了武器。
“这是客人。”李远指了指投影中的女骑士，然后指向后面的七名骑士，“那些全是入侵者！”
他意识到要跨越这个死亡事件，当务之急，必须先避开跟那名女骑士的冲突！
第4章 闯入的女骑士
“哈，哈！”
贞娜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努力驱动两条仿佛灌足了铅的双腿，拼命往前奔跑。
疲劳和失血带来的虚弱随时可能击倒她，但她无法停下来，追兵的马蹄声一直黏在她背后，挥之不去。
重甲和扛在肩上的大剑拖慢了她的脚步，丢盔弃甲舍弃武器，无疑可以跑得更快一些，但那也就意味着放弃了最后的抵抗手段。
被逼到穷途末路的时候，她还是比较希望自己至少能拥有一个骑士该有的体面死法。
只是这样跑下去，完全看不到甩掉追兵的希望。
也许还是应该保留一点体力，跟那帮叛徒拼个鱼死网破比较好！
这样犹豫着，她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一座断裂的塔楼骤然映入了她的视野。
塔楼的大门已经被破坏了，过去红龙赫尔伽诺恩将这里作为巢穴后为了方便自己出入，直接破坏了石板大门，只留下了幽暗深邃的门洞。
遗迹？
贞娜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她知道追兵中有人骑着嗅觉敏锐的陆行龙，无论是进入这座遗迹藏身，还是绕过遗迹逃跑，恐怕都没办法骗过陆行龙的鼻子。
但先行进入塔楼探索，或许有机会找到可以利用的地形优势，对追兵进行伏击，令本来几乎为零的生还率略微提升那么一点。
背后的马蹄声变得越来越清晰了，她现在根本没有深入思考的时间。
最后她咬了咬牙，径直冲上塔楼的台阶，一头扎进幽暗的门洞。
十几秒后，追兵在距离塔楼大约百米的地方放慢了脚步，骑着陆行龙的骑士领着两名部下绕着塔楼所处的空地跑了一圈，跟其他部下在塔楼大门正对的方位汇合，陆行龙突然伸长脖子朝大门的方向低吼了一声。
“殿下进去了。”领头的骑士沉声说道，“继续按计划行事！”
众骑士没有用声音回话，而是整齐划一地在马背上行礼回应。
塔楼内，贞娜在手心召唤出微弱的圣光，警惕地穿过了黑暗的走道，呈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有些破败但却相当宏伟的大厅，对面的墙壁上，有座将近五米高的石雕落地钟，巨大的钟摆依然在来回晃动。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大厅，四下打量。
她抽了抽鼻子，忽然打了个寒战。
脚步声骤然响起，在大厅里回荡。
“什么人！？”贞娜立刻将剑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位，那是通往里间的一条走道。
随后一道披着大麾的身影，从走道的阴影中走出。
“真没想到，我隐居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也会来客人，幸会幸会！”李远一现身就和颜悦色地向女骑士打起了招呼。
他用变形术完全隐匿了自己的龙族特征，极尽所能地展现出热情好客的姿态。
数分钟前，他还跟石头一起快速地清理了一遍大厅，掩盖了赫尔伽诺恩留下的诸多印记，连脱落的鳞片都没落下哪怕一片。
这个世界的龙普遍脾性暴虐，还喜欢吃人，可以说恶名远扬。就赫尔伽诺恩的经历而言，见到红龙的人基本上都会陷入难以自抑的恐慌或紧张，大多数人会全力逃跑，有的人会跪地求饶，还有少数人会拼上老命攻击——女骑士就是最后一种类型。
对话？基本不存在的。当然，赫尔伽诺恩大多数情况也懒得跟类人生物对话。
在记忆中，那名女骑士更是处于极端紧张和警惕的状态，可以说一触即发。
而以赫尔伽诺恩原本的暴躁脾性和领地意识，对于进入巢穴的入侵者，也不会给对方解释的时间，双方当场开战几乎是必然的。
所以他现在必须先想办法平复对方的情绪，再说明状况。
倘若让对方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是一头红龙，想正常对上话都会变得极端困难，更不用说取得对方的信任了。
“闭嘴，你这条该死的恶龙！！”贞娜的怒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远愣住了，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暴露了。
“除了红龙的巢穴和火山，哪里还能有这么浓的硫磺气味？”语毕，贞娜已经将大剑横在了身前。
李远陷入了沉默，他根本没有闻到任何硫磺味，长期身处巢穴之中，这副身体早就已经对这股气味产生了嗅觉疲劳。
“我主，检测到目标敌意大幅上升，您确定这位是客人吗？”躲在不远处柱子后面的石头小声向李远搭话。
“石头，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这里有气味？”李远没有转过脸，只是沉声质问自己的管家。
“请不要为难我主人，我根本就没有嗅觉。”石头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辩解。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啊……李远意识到了自己的纰漏。
而此时，贞娜已经完全进入了临战状态。
“无上之光请给予我等庇护！！”随着一声大吼，她身上的符文铠甲发出了耀眼的圣光。
不能被这头狡诈的恶龙骗了，他做出伪装，必然是想令自己放松警惕的时候动手！
这个距离转身逃跑的话马上就会被杀，只能一战了！
面对这样的强敌，犹豫就意味着死！
被持续追捕的高压让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她本来就快被逼疯了，如同一直炸毛的猫，任何危险都会令她一触即发。
“你先冷静点……”李远试图言语制止女骑士。
但贞娜完全听不进去，身前已经凝聚出了一把悬浮着的光铸长剑。
一头龙怎么可能会放过闯入巢穴的人类？放松警惕就会被当场杀掉！
李远在红龙的记忆中看到过女骑士的这一招，本能做出了反应。
当那把光铸的审判之刃朝着他飞过来的时候，他朝着地面用力一蹬，同时披着的大麾突然变化成背上的双翼扇动，转眼间将他带到了接近大厅穹顶的高度，避开了的攻击。
“邪恶的红龙！”看到了对方身上显现的龙族特征，贞娜愈发紧张地咬紧了牙关。
不行，这家伙已经没脑子思考了……李远心想。
红龙和人类对话本就存在巨大的隔阂，被追捕的压力和遭遇红龙的恐慌更是进一步压倒了贞娜的理性，跟一个快逼疯了的人要怎么对话？
一瞬间的灵光一闪，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必要拘泥于让对方放下敌意，只需要先阻止战斗就足够了！
贞娜正欲朝他发动追击，这时飞在半空中的李远突然气势汹汹地朝贞娜质问起来：
“够了人类！你非得以这种方式来侮辱我吗？简直不知羞耻！！”
“什么？”贞娜时刻防备着这头红龙的反击，却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劈头盖脸地骂上一句，直接给她骂懵了。
见到自己的话术出现了效果，李远用威严的口吻继续起了表演：
“我乃红龙赫尔伽诺恩，此地的主人，我不畏惧任何挑战者！可你竟敢拖着负伤之躯来挑战一头尊贵的真龙！？如此傲慢愚蠢，我可没兴趣杀这样一个蠢货，你根本不配死在我手上，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这个女骑士战败时理所当然地露出了遗憾和不甘的神色，但在被补上最后一击弥留之际，她的神情却突然变得释然了起来——死在一头巨龙的手上，对一名骑士来说，似乎算得上一种还过得去的死法。
李远觉得如果对方是这样一名崇尚荣誉的骑士，那这种话应该多少能起到作用。
第5章 恶龙与公主的密谋
贞娜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印象中，真龙是拥有智慧的生物，也确实自傲，但同时也压根看不起其他生物，而红龙更是傲慢到连其他种类的龙都看不起。
同样拥有智慧的类人生物，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可口的猎物，甚至有很多龙尤其钟爱人类和精灵的肉。
看到受伤的猎物，它们本应该会更加兴奋。
但这头红龙，居然因此拒绝与她决斗，将此视为一种侮辱，他难道也有类似骑士的骄傲和自尊？
虽然带着几分怀疑，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对刚才的话语产生了一点共鸣。
“我……”如李远所料，她脸上的战意明显消退下去，姑且开口解释了一下，“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受伤是因为遭人暗算，闯入此地也并非我所愿。”
“哦？跟追在你后面的那几名骑士有关吗？”李远抓住交谈的机会，直接切入正题。
贞娜诧异地眨眨眼睛。
“不必惊讶，我说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周边的情况，我还是有一定手段可以掌握的。你们还在两里外我就发现了跟在你后头的七个人，现在他们就守在这座塔楼外边。”
李远指了指塔楼外面的方位。
守在塔楼外边？
随着战意消退，贞娜逐渐冷静下来，意识到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帮人，打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红龙的巢穴！
难怪他们骑着快马，却一直没有追上她，原来是专门为了把她赶到这里来。
“我就猜到事有蹊跷，刚刚尝试跟你搭话，也是为了问清原委。虽然经历了一点波折，我们先暂且休战如何？”
李远从半空中落下，收起了双翼。
“好，我也正有此意。”贞娜也收起了武器。
她没有完全对眼前的红龙放下警戒心，但她已经意识到，现在开战，只会让追杀她的那帮人渔翁得利。
“先说明一下吧，你是谁，为何会来到这种地方，外面的骑士又是怎么回事？”李远指着贞娜发问。
贞娜点点头：“我名叫贞娜，来自龙脊帝国，如你所见是一名圣骑士。这次来到边境之外，是被委派了一件狩猎任务……”
她没有直接说明自己最关键的身份——帝国的小公主，龙首堡的贞娜。
李远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早就通过赫尔伽诺恩的记忆对她的身份有了一个猜测。
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另一件事，开口打断：“狩猎什么东西？”
贞娜沉默半晌，开口道：“一头被称作库迦的红龙。”
李远也沉默了下来。
尴尬的沉默又持续了一阵，贞娜小心翼翼地问道：“根据我得到的情报，这片地区似乎只目击到了一头红龙。”
“对，我印象中你们人类好像是这么叫我的。”李远坦荡地承认，察觉到贞娜脸色有变，又开口补充道，“不过我记得我没怎么招惹过帝国境内的人类聚落，毕竟边境的山口那么大一座要塞摆在那里。而且出于安全考虑，我早就已经决定放弃直接劫掠人类了，信不信由你。”
贞娜想了想，继续起了说明：“你确实没有劫掠过龙脊帝国的领地，但皇城还是发布了讨伐令，理由是为了防范未然。现在想来，这个任务恐怕一开始就是针对我布置的暗杀计划。”
“看你的装备，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贵族吧，真亏你肯接这种任务啊，这么不惜命吗？”李远评价。
红龙对宝物有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李远一眼就看出贞娜的符文铠甲和大剑价值不菲，光凭这个他都能轻易看出对方地位不低，更不用说他早就已经猜到了真相。
堂堂一国公主亲自屠龙，大概率是为了用战功给自己的政治地位加分。
要做到这个地步，要么是帝国风气彪悍，要么就是王位竞争对手太强悍。
贞娜没有对这个评价做出回应，而是继续说明：“我和自己以前的部下来到了边境，他们先行进行了侦察，他们跟我汇报，说你住在更北边的山里。”
“假的，我一直住在这里。这么说来，现在堵在外面的那些人……”李远已经有了结论。
“就是我的部下，他们背叛了我，多半是投靠了我的政敌，一起设局在这里暗杀我。”贞娜叹息道。
“那事情差不多就理清楚了。”李远点了一下头。
关于这位公主可能很复杂的政治背景他并不打算费力去刨根究底，事情能理顺就行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堵在塔楼外面的那帮人。
“我估计他们的整个计划就是这样，靠偷袭削弱你以后，把你赶到我这里让我杀了，然后他们再冲进来解决我。对外就宣称你屠龙的时候不幸牺牲了，还能解决掉一头危险的红龙，顺便抢走我的财宝，一举三得。呵，好一招借刀杀人啊！”李远总结道。
“看来是这样。”贞娜垂下了眼睛。
“他们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的，我提议我们先联手，怎么样？”李远马上就抛出了这个自己老早就构思好的提议。
贞娜打量着他，没有马上回答。
她也想到了这个方案，毕竟他们联手可以说是眼下唯一可以破解局面的办法。
但龙是十分狡诈的生物，谁都不能保证解决了追兵后，这头红龙的下一个目标不会是她。
说到底，以傲慢暴虐著称的红龙，居然会主动“屈尊降贵”提出跟一个人类联手，这件事本身就相当匪夷所思。
“放心，我能看出你是有一定实力的，我也不想冒生命危险跟你们连战两场。而且硬要说的话，我才是最开始被盯上性命的一方，我反倒还怀疑你会不会找机会杀我呢。”李远看出了她的顾虑。
言尽于此，相不相信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贞娜沉下心思索，确实是他们先盯上了库迦的性命，而她的部下为了谋害她，连这头恶龙都能拿来利用。
她怀疑恶龙阴险狡诈，但从这头红龙的角度看，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人类阴险起来，恐怕连恶龙都自愧不如。
“我明白了，暂且联手吧。”贞娜冷静地做出了决断。
外面的七人，就算她和红龙联手应对也有不小的风险，这种时候还相互提防，有所保留，只会自取灭亡。
“既然他们原先是你的部下，你应该对他们了解不少，有什么建议吗？”李远问道。
“恕我直言，他们都是黑铁骑士团的精锐，领头的是骑士团的副团长，他们是有屠龙经验的。就算我们联手，胜算也很难说。我的建议是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你载着我直接冲出去飞走，我可以用圣壁帮你挡下猎龙弩炮的攻击。”贞娜认真地说道。
“不行！我绝不可能放弃这片领地。”李远马上就否决了。
逃走是最保险的方案，但考虑到那个可能存在的共生契约，抛弃无尽之塔的选项对他来说是不予考虑的。
贞娜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料到了红龙会拒绝，以她的了解真龙十分重视自己收集的财宝，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放弃守卫巢穴的。
“那至少，我们先冲出，在开阔地战斗你可以凭借空中优势压制他们，我帮你防御远程攻击，你用吐息进攻，应该可以逼退他们。”贞娜又提出了一个相对保险的方案。
但李远听了还是不太满意，出去打他的飞行能力确实能占据一定优势，但在开阔地带，骑士们也会相应地多了逃跑的退路。
那些骑士发现形势不利，很可能会选择借树林的掩护暂时撤退，一旦骑士们退回到某个据点，又或者四散开来，他不见得能追击解决所有目标。
而一旦有骑士活着回去报告这边的状况，恐怕很快就会带来下一波讨伐大军。
必须将他们一网打尽，全部杀了——这个念头当即冒了出来，就连李远自己也有些惊讶。
变成红龙后他的思考方式似乎也产生了一点变化，杀戮的意志很轻易地就会占据他的思考。
但长远考虑，放走他们也确实不明智。
他思考了片刻，开口道：“我倒是有个想法……”
他将自己想到的计划跟贞娜说明了一遍。
贞娜听完稍稍睁大了眼睛。
她突然觉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似乎有点偏差。
这头红龙，可能还是比外面的骑士们更狡诈一些。
第6章 屠龙的骑士
塔楼外侧，埋伏起来的骑士们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长官，已经过去很久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会不会……”
一名骑士压低声音向本次任务的指挥官，副团长海因里希搭话。
他在怀疑他们的目标，会不会压根没有躲进这座塔楼。
“这么短的时间里，她能用什么手段骗过陆行龙的鼻子？耐心等着！”
海因里希比其他人沉稳许多。
他曾是公主的指导者，自信十分了解贞娜公主的作战风格。
他们根本没有给贞娜公主冷静应对的时间，看到这么一座遗迹，贞娜公主必然会认为这是可以背水一战伏击他们的地方，殊不知这里就是他们为公主殿下选的坟墓。
又是难熬的两分钟过去，他们终于等来了想要的动静。
饱含怒意的龙吼声从塔楼的门洞里汹涌而出，让在场的骑士都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
马匹当即受惊，躁动不安地跺脚，接连开始掉头，骑士们不得不拼命拉扯缰绳，同时安抚自己的座驾。
就连海因里希骑着的陆行龙也警戒地绷起了身子，朝塔楼的方位发出了不安的低吼声。
巨龙在野外是站在食物链顶点的生物，巨龙的吼声对其他生物，有着立竿见影的威慑作用。
就连曾经参与过屠龙狩猎的这些骑士们，再次听到龙吼还是免不了会感到心惊肉跳。
火光在深邃的门洞中闪灭，紧接着又是一声龙吼，塔楼里传出了打砸的激烈声响。
“开始了，做好突击的准备！”海因里希沉声下令。
他脑子里已经想象出了红龙和贞娜公主死斗的场景，一切正如他们计划的那样。
其他骑士纷纷下马，将马匹集中起来拴好。
接下来会是一场屠龙之战，马匹在巨龙面前必然会受到惊吓，根本派不上用场。
一名骑士走近海因里希骑着的陆行龙身旁，拿出一支装着兴奋剂的针筒，娴熟地扎在陆行龙的脖子上。
即便是被认为拥有龙类血统，生性凶暴的陆行龙，面对真龙的龙威，没有兴奋剂的加持，也是没办法维持正常的作战状态的。
陆行龙显然也已经习惯了，丝毫没有抗拒，甚至主动伸长了脖子。
随着红色的液体注入它的血管，陆行龙的双眼开始充血，鼻子呼哧呼哧地喘起了粗气。
其他骑士此时也整顿好了各自的装备，三名圣骑士持着厚重的大盾，另外三人则将特制的机械弩炮扛在了肩甲上，并上好了比投枪还粗的弩箭。
全员都绷紧了神经，进入随时出动的临战状态，就等着海因里希的一声令下。
塔楼里惊天动地的声响持续了一阵，随后逐渐放缓，最后以一声女人凄厉的悲鸣的收尾，随后骤然重归沉寂。
“就是现在，上！！”
海因里希当机立断，抄起一柄尺寸大得夸张的机械战斧指向塔楼。
陆行龙也发出了兴奋的咆哮，在他的驱使下一马当先地冲向塔楼的入口。
剩下的骑士两两一组紧随其后，都是一名持巨盾的圣骑士和一名扛弩炮的重甲骑士组合。
他们迅速冲过了幽暗的走道，空旷如神殿的大厅赫然展现在眼前。
最先映入海因里希的视野的，便是红龙叼着一身血污的贞娜公主的画面。
见到闯入者的瞬间，红龙立刻松开了嘴里的“食物”，火光在他的喉咙口涌现。
与此同时，气势凶猛的龙威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红龙对敌的快速反应出乎了海因里希的意外，他凭意志抗住这头成年红龙释放的威压，在红龙的吐息喷涌到面前时，他及时地发挥出了自己作为圣骑士的本事。
一面圣光铸就的盾牌在他面前闪现，硬生生隔开了即将吞噬他的火焰，只有部分炽热的气流穿透圣盾涌过来，好在他和陆行龙身上的重甲都是防火的。
与此同时，其他骑士跟着闯进大厅。
“摆开阵型！”
海因里希大喊，同时驱动陆行龙向前移动，将召唤出来的圣盾往前顶去，为后方的骑士争取移动的空间。
骑士们两人一组冲向不同的方位，拉开了阵线。
李远也注意到了其他骑士，一扭头将剩下的火焰吐息朝移向他左前方的那两组骑士扫去。
那几名骑士当即定住位置，全都半跪下去，负责防御的圣骑士将巨盾顶在正前方，为自己和队友提供掩体。
只见他们的盾牌显现出符文，发出耀眼的圣光，也成功挡下了红龙的火焰吐息。
这些人的圣盾术水平远不及海因里希，他们召唤的圣盾，想要挡下成年红龙的吐息几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他们持有的符文巨盾，足以将他们的圣光术增幅到能在这个战场上派上用场的程度。
“真够下血本的啊这些混账！”
李远喷吐完火焰缓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
虽然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已经亲历过一次，但亲眼看到这些人携带的装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棘手。
凭借红龙的估价直觉，他能看出来这些骑士的装备全都价值不菲，那三面巨大的盾牌，还有那些弩炮里装载的箭矢，以及指挥官的那一身行头。
光靠传奇英雄的剑与魔法对抗恶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的人类，已经懂得堆砌科技和金钱来拉近自身和强大生物之间的距离，他们倾尽一切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
李远喷完了火焰，转而选择朝向前发起冲锋。
巨龙经过一轮全力的吐息，需要大约十个深呼吸的时间调整才能重新酝酿下一次，不过龙的牙齿、爪子和尾巴危险程度并不在他的吐息之下。
以他的体型，光靠冲撞和碾压都能轻易地将人碾成肉泥。
“齐射！”海因里希在红龙吐息结束的瞬间便发出了反攻的号令。
那些肩上扛着弩炮的骑士们稍微挪动位置，从掩护的巨盾后面露出半个身子和肩上扛着的弩炮，弩箭的箭头闪着银色的寒芒。
看到那些弩炮的瞬间，李远脑子里浮现出了捕鲸船上的鱼叉炮。
轰然巨响，机械弩炮爆发出一股硝烟，弩箭化作一道银光闪过，朝着红龙的头部刺去。
第7章 诈尸了
三发弩箭，全都是瞄准红龙的眼睛和喉咙去的。
关键时刻，李远突然停止冲锋，缩起长蛇般的脖子躲避。
一发弩箭落空，一发弩箭打在了他的角上，擦出了火星，还有一发刺中了他的侧脸。
侧脸传来的刺痛让李远眯起了眼睛，这一发弩箭竟然刺穿了他坚硬的龙鳞。
好在弩箭的尺寸之于他，就只是像一支钢笔之于人类，刺入也得不深，只能算是皮外伤。
他的迅速反应让在场的骑士都很意外，海因里希开始疑心这头红龙曾有过和屠龙猎人交战过的经验。
一般的龙都会对自己的龙鳞有相当程度的自信，毕竟真龙的龙鳞用铜墙铁壁来形容都反而像是一种贬低。
龙鳞的硬度超越了几乎所有的普通金属，是真正意义上的刀枪不入，对魔法也有相当程度的抗性，强度还会随着龙的成长增加。
第一次遭遇猎龙弩炮的年轻真龙，往往都会吃上一次亏。
面对人类的远程武器，他们经常躲都不躲，等到硬吃一轮齐射发现这东西能击穿龙鳞，可能就已经有某处要害被打中了。
但李远继承赫尔伽诺恩被这帮骑士杀死的记忆，当然知道这些弩炮的危险。
更何况，贞娜提供的情报依旧言犹在耳——
“他们使用的弩箭，是用混入了传奇金属的合金，借助炼金术士和矮人的锻造工艺铸造的。距离够近可以击穿年轻巨龙的龙鳞，但伤不到龙骨，一般的部位打中倒也只是皮肉伤，但你必须要保护好要害，比如眼睛和喉咙……”贞娜说到这里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还有肛门！”
攻击一切可以攻击的要害——这确实是很务实的作战方式，李远当然既不想被刺瞎眼睛，也不想被爆菊。
第一轮齐射没有奏效，弩炮骑士赶紧开始填充下一发攻击，与他们配合的圣骑士则顶着巨盾上前。
这对李远来说，是发起反击的绝佳机会，他锁定了正面的那一组骑士，作势就要发起冲锋。
圣骑士的圣盾能勉强挡下他的吐息，但恐怕架不住他势大力沉的一次全力冲击，只要现在朝其中一人扑去，当场就能杀掉一名圣骑士。
“看这边，没脑子的蜥蜴！！”
“来啊，你连人类都怕吗？”
“剥了你的鳞片做铠甲！”
持巨盾的圣骑士甚至还悍不畏死地朝红龙发起嘲讽，意图激怒他，吸引他的注意力。
这个“绝佳机会”，也是众骑士刻意抛出的诱饵。
早在红龙躲避弩箭的时候，海因里希就抓住了他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的机会，骑着陆行龙的绕到了他视野死角，现在已经迅速接近了他的身侧！
海因里希将覆盖着手甲的左手手指插进了胸铠上的一个小孔上，手甲覆盖他手指上的部分，有不规则的金属凸起，正好与小孔内的纹路对应。
这是一把钥匙，蒸汽铠甲的启动钥匙！
他启动了自己的蒸汽铠甲，胸甲里的引擎发出了咆哮声。
与此同时，陆行龙带着他奋力起跳，一跃跳上了数米高，巨龙的脊背近在眼前！
李远察觉到蒸气铠甲的引擎声回过头，但为时已晚。
海因里希从陆行龙背上再起跳，高举起自己的爆破战斧，瞄准红龙的脊背跳劈。
机械铠甲配合他的动作发力，铠甲的缝隙冒出大量蒸汽，与此同时战斧的推进装置发出大炮发射般的爆炸声响，强大的推动力将战斧瞬间加速到凭常人的力量难以挥出的地步。
结束了！
在这一刻海因里希确信了这场屠龙之战的胜利，红龙庞大的身躯已经来不及躲避，战斧的斧刃由秘银打造，如此重击之下足以击穿龙鳞，触及龙的脊骨。
战斧上还附加了一次性的爆炸符文，斧刃砍进去后接踵而至的爆炸将彻底破坏龙的脊椎。
这一击对巨龙来说还不至于致命，但足以令他的后半段身体瘫痪，也无法再驱动双翼。
一头只能靠前爪爬行的巨龙，最后只能成为猎龙弩跑的活靶子！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海因里希眼角的余光瞥见红龙的尾巴抬了起来，一道人影随着那条尾巴升了上来。
他诧异地往那边瞥去一眼，这一眼，令他瞬间毛骨悚然。
他看到本该已经断气的贞娜公主，抓着巨龙的尾巴升起，还死死地瞪着他！
公主殿下……诈尸了！？
贞娜执起长剑，指向了海因里希的方位。
圣光铸就的盾牌，骤然出现在海因里希挥舞的爆破战斧的正下方，护住了海因里希所瞄准的巨龙的要害！
“不！！”看到圣盾的瞬间海因里希的内心发出了呼喊。
但被机械力量加速的战斧，不是他能强行收回得了的。
战斧重击在圣盾上，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圣盾，但势头也随之减弱几分。
附在上面的爆破符文随着强烈的冲击启动，提前爆炸开来。
随后战斧才触及龙鳞，它砍开了龙鳞伤到了巨龙，但这一刻海因里希的血都凉了。
光凭手感他都清楚因为那圣盾的阻碍，这一下砍进去太浅了，根本不能伤到龙骨。
而爆破符文在砍开龙鳞之前就被消耗掉，无法扩大伤势，这一下对这头红龙来说只是皮外伤。
李远感觉到战斧砍在背上的疼痛，怒吼一声回旋身体，同时用力拱起后背，将砍在脊背上的战斧从伤口里顶了出去。
海因里希也被甩了下来，这时红龙已经将长长的脖子伸了过来，像发动攻击的毒蛇那般朝落下的海因里希张开了嘴。
李远一口咬住了海因里希的腿，却发现这副甲胄比他想象的厚实，竟没能直接咬碎。
海因里希的坐骑陆行龙在兴奋剂的作用下扑向红龙，张嘴去咬红龙的脖子，试图救出主人，但它的牙齿根本破不了真龙的龙鳞。
李远厌烦地挥出龙爪，直接将陆行龙打飞到了远处，一个念头骤然在他脑子显现：
“就你这种货色也配称‘龙’？”
这个念头源自红龙的本能反应，虽然这些亚龙生物和真龙在生物学上可能沾亲带故，但差距不会比猴子跟人类小，真龙对亚龙生物抱有一种本能层面的蔑视。
“喝啊！！”
腿被咬住的海因里希驱动铠甲，奋力挥舞战斧反击，却只能砍中红龙坚固的下颚，没有战斧推进装置的加持，连伤口都没留下。
李远叼着海因里希一仰头，随后奋力朝下一甩，同时松开嘴，将海因里希狠狠砸在地上。
轰然巨响，包裹着重甲的海因里希撞碎了塔楼的地砖，砸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红龙全力的一砸，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让他从十几米的高空落下。
随后红龙还一掌拍了下去，将坑里的他压得更深了些。
即便蒸汽铠甲内部还带着一点缓冲结构，海因里希还是清晰地感觉到了贯穿全身的冲击，以及骨骼断裂的剧痛，几乎令他当场失去意识。
第8章 不能心慈手软
“长官！！”
急转直下的局势，让其他骑士同时发出惊叫。
但他们其实已经没有余暇去关心指挥官的安危了，红龙甩动长尾将贞娜放到自己背上，马上就朝正面的圣骑士扑了过去。
“杀啊啊啊啊！！”
被当做目标的圣骑士脑子一片空白，只能靠怒吼强撑起气势，但明显黯淡下去的圣盾还是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
阴影罩住了他，红龙庞大的身躯压了下来。
光铸的圣盾在冲击下破碎，红龙的爪子按倒巨大的盾牌，将完全无力抵抗的圣骑士压在了底下。
伴随着血肉之躯破裂的声响，从肉体中挤出的鲜血从盾牌下喷溅出去。
圣骑士甚至没来及发出一声像样的惨叫，就像一只青蛙那样被巨龙踩死了。
和这名圣骑士同组的弩炮骑士倒抽了一口凉气，掩护她的“盾牌”已经没了，下一个死的就是距离最近的她。
绝望中她抱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将填装好的弩炮对准红龙，希望多少能给红龙造成点伤害，为同伴争取机会。
然而这个时候贞娜突然从天而降，抓着大剑狠狠砍中她肩膀上的弩炮！
李远一掌拍死那圣骑士的时候，她就扛着长剑顺着红龙的脖子冲上了红龙的头顶，然后奋力一跃朝弩炮骑士挥出了这记跳斩。
弩炮连带着弩箭被当场砍断，虽然弩箭的箭头足以击穿龙鳞，但弩箭的箭杆和弩炮的传动部分却并没有那么高的强度。
弩炮骑士在劈砍的冲击下被砍倒在地，如果没有肩甲的保护，这一斩足以将她断成两截。
“殿、殿下！？”
看到本应已经死去的公主殿下重新出现在面前，扛着大剑死死瞪着自己，这名骑士仅存的战意也崩溃了。
她坐在地上，拼命向后挪动，和贞娜拉开距离：
“殿下，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根本没的选择的啊！”
贞娜产生了一瞬的迟疑，她想得到是谁下令杀自己。
海因里希先不论，这些骑士恐怕是没办法反抗命令的。
这时火焰从她头顶上方喷涌过去，直接点燃了那名弩炮骑士。
“啊啊啊啊！！！”
骑士在火焰中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不过也只是翻滚了几下就没了动静，红龙吐息的高温堪比熔岩，并不至于让她痛苦太久。
“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李远对诧异回过头来的贞娜吼道，“不能手软，一个都不要放过！！”
与此同时他偏过头，躲开了远处另外两名骑士射来的弩箭。
理性告诉他绝不能放任何一个敌人活着回去，也许骑士中有人是有苦衷的，但他和贞娜又何尝不是为了活下去？
这副红龙身体的本能多少影响到了他，可能让他迟疑的慈悲和感性部分，被红龙的杀戮本性填补了。
他内心中属于龙的那一部分，正不断叫嚣要将这些盯上自己性命的入侵者全都宰了，现在的他对敌人只有冷酷的杀意。
他转身冲向剩下的骑士，撞碎一名圣骑士的圣盾，用头上的角将对方连人带盾顶飞起来，然后一口咬住了从空中落下的圣骑士。
龙牙轻而易举地将骑士的盔甲和身体一并贯穿，被他咬住的骑士当场断气。
看着这一幕，贞娜握紧了手里的剑。
这只红龙说得对，她是不该心慈手软。
无论是背后指使这场暗杀计划的人，还是执行这场暗杀的骑士都没有对她手软过，她再因为恻隐之心迟疑，真的会没命的。
也许这就是她跟这场暗杀的主谋差距最大的地方吧……
红龙轻松地屠杀着剩下的骑士，看起来似乎根本不需要她再出手。
这时，她看到被砸在地上的海因里希动弹了一下。
海因里希从短暂的昏迷中缓过神来，立刻用圣光治疗自己濒死的躯体。
部下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
必须找到反击或者逃走的机会，不然会全灭的……
蒸汽铠甲还有动力，但铠甲的传动装置已经损坏了。
他只能用战斧勉强支撑起自己，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放开自己的武器。
起身的时候，一道人影站到了他面前。
“海因里希！”对方喊出了他的名字。
“公主……殿下？”海因里希抬起脸，一边喘息一边回应，“你居然，跟那条红龙混在一起了？”
他已经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红龙不仅没有杀掉公主，居然还跟公主合谋，假装出了战斗的动静将他们引进来，然后再联手反击。
装死的公主殿下突然出手，召唤圣盾为红龙挡下致命一击成了逆转战局的关键。
但海因里希怎么也想不通，公主是如何劝服一头傲慢暴躁的红龙的。
“好过跟你们这帮背叛者在一起。”贞娜盯着海因里希冷冷回道。
对方曾是自己的导师，在她成为圣骑士后也一直担任着她的参谋官，对贞娜来说，海因里希一直是最值得信赖的长辈和左右手。
海因里希对此无话可说。
“是皇姐指示你这么做的吗？”贞娜用剑指着海因里希发问。
“殿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还有必要问吗？”海因里希发出苦笑，执起了自己的战斧。
他大喝一声，挥舞战斧冲向了贞娜。
在大厅的角落，红龙正在屠戮他最后一组部下，完成任务已是毫无希望，他现在仅有的选择，就是趁现在靠自己杀出重围。
贞娜毫不犹豫地持剑迎战，但很快就被经验丰富的海因里希压制住了。
海因里希的攻势如暴风骤雨，为了杀出生路他不得不倾尽全力。
“唔！”抵挡了几次沉重的攻击后贞娜皱起了眉头，背后的痛楚提醒她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
但数个回合过去，先撑不住的人，却是海因里希。
挨了红龙的全力一砸，他的伤势重到根本无法靠圣光术治愈，本就是强弩之末。
带着断裂的肋骨，拖着已经无法驱动的蒸气铠甲，还要挥舞如此沉重的战斧，根本撑不了多久。
察觉到对方动作变得迟缓的贞娜抓住了机会，冒着被战斧砍断脖子的风险主动踏入对方的攻击范围，压低身子以毫厘之差躲过横挥的战斧，成功绕到了对方的身侧。
“喝啊！”
她顺势全力挥出大剑上挑，斩击对方的手腕，蒸气铠甲强度惊人，但关节部位依旧是弱点。
这一斩砍不断手甲，但传递进去的钝击足以折断手腕！
海因里希痛哼一声，武器也随之脱手。
与此同时，李远咬死了最后一名骑士，一甩头将他的尸体甩到了两人附近。
见状，海因里希眼里的最后一丝战意，也随之灰飞烟灭了。
第9章 处决
“是我输了，殿下，动手吧。”
海因里希没再试图去捡地上的战斧，他的惯用手手腕折了，光靠单手无法使用这柄武器。
而且就算他状态完备也没用，不远处那头红龙已经杀了他所有的部下，正在缓步朝这边接近过来。
他主动脱下了头盔，在贞娜公主的面前半跪下去垂首。
这是他最后的行礼，也是在请求对方给自己一个痛快。
贞娜握紧手中的大剑，现在只要她随手一挥，就能斩落对方的脑袋。
但她却没有马上动手，远处的李远察觉到了她的迟疑，刚想直接替她动手，就听见贞娜开口说道：
“海因里希，你背叛了我，罪无可赦。但如今如果你愿意随我回去指控这一切的主谋，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海因里希闻言惊讶地抬起了脸。
李远也停了下来，静观其变。
让贞娜带着这名骑士离开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他们可以将真相带回那个国家，令他们内部的政治斗争在内部消化，不要再牵扯上他。
但惊讶过后，海因里希却露出了苦笑：
“感谢您的宽宏大量，殿下。但请容我最后给您一个忠告，您这次离开了边境，就不要再回皇城去了，我想，您恐怕是不会有命回去的，我随您一起回去，也会是一样的下场，芙蕾德殿下这次是认真的！”
贞娜压紧了眉头，下暗杀令的人，果然正是她的亲姐姐，第一皇女芙蕾德！
看来除去海因里希，她还布置了其他暗杀的手段。
这么多年皇姐虽然疏远她，但也一直没有针对她采取什么明显的行动。
现在终于出手了，一出手便是要致她死地。
“我犯了背叛的大罪，辱没了骑士的荣誉，没有理由得到宽恕。”海因里希再次垂首，“动手吧，殿下。”
贞娜垂下眼睛陷入了沉默。
海因里希已经认定了她面对皇姐没有任何赢面，继续向她效忠也是九死一生，今后还可能会波及在皇城的家人。
而贞娜对此无法做出任何反驳，皇姐的权势已经到了一手遮天的程度，就连她也认为自己恐怕根本赢不过那个完美的姐姐。
“不想动手的话，就由我来吧。”李远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贞娜面无表情地摇摇头，双手举起了大剑。
海因里希露出释然的神情，闭上了双眼。
剑光闪过，海因里希的人头落在地上，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地砖。
带着冷硬的神情，贞娜看着海因里希穿着蒸汽铠甲的身体瘫倒下去。
“你还好吧？”
李远开口问道，同时朝贞娜缓步走去。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他想再仔细从贞娜这里问点情报出来。
他如今也成了这场暗杀的知情者，谁也不能保证暗杀的主谋不会再打他的主意。
但他的举动却引起了贞娜的警觉，贞娜扭头瞪着他，厉声喊道：“不要过来！”
“别紧张，我说过了没打算跟你打。”
李远说着变化成人形，以免巨龙的形态让贞娜感觉到压力。
他倒是能理解这女人的反应，杀了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也失去了合作的基础。
对贞娜来说，最大的威胁又变成了他这头邪恶的红龙。
刚被自己的亲信背叛过，她又怎么可能轻信一头恶龙不会动手的口头保证？
“那你就站在那里别动！”贞娜强调。
她一边盯着李远，一边缓步朝塔楼的出口移动。
“先别走，我还想问你点事情……”
李远试图挽留贞娜，突然注意到了贞娜移动时留下的斑斑点点的血迹。
血正从她铠甲的缝隙中渗出，滴落在地上。
“你伤口裂开了？”李远察觉到了是怎么回事。
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贞娜也是在战斗到一半的时候身上开始渗血。
这话让贞娜心中警铃大作，红龙意识到了她的虚弱，主动发起攻击的概率无疑会大大增加！
她当即转身飞奔，一头冲进了通往出口的走道。
李远刚想追，又停住了脚步。
这个情形，他追上去，也只会加剧贞娜的恐慌。
现在的贞娜，就像一只炸毛的猫，随便接触，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他在脑子里调用【守望者】的权限，球形的投影立刻呈现在他面前。
在接待贞娜之前，他曾试图将权限书放到安全的地方保管，结果石头却向他说明，因为共生契约的关系，他其实已经和权限书成为了一体。
权限书只要离开他周围五米就会消失，他也随时可以凭意识将权限书召唤出来。
而权限书中已经开放的权限，他也只需要靠一个念头就能随时调用。
他在投影中看到了逃到塔外的贞娜，贞娜直奔自己逃来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骑士们拴在一起的那几匹快马。
她骑上一匹马，朝远离无尽之塔的方向飞奔而去，还不安地回头望了一眼，很快她就接近了守望者监视范围的边缘。
听这位公主和那名骑士的对话，她已经没了去处，又带着这样伤势，这样逃出去，究竟能撑多久呢？
李远盯着画面看了一会儿，开口喊了句：“石头！”
刚刚海因里希砸出的大坑中，土石涌上来聚化成人形，快步朝李远赶来：“承您呼唤，我主，您最忠实的仆从在这里！恭喜您成功排除入侵者！需要我为您跳一支胜利之舞助兴吗？”
“别耍宝了，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我要出去一趟。”
李远说完大步走向塔楼的大门。
贞娜在林间驱使着快马，满脸都是冷汗。
背上的伤口，是被附加咒术的武器刺伤的，没办法靠圣光术治好。
和海因里希的战斗让伤口再次裂开，如今的她正在不断失血。
但她不敢停留，那头红龙已经察觉到了她的虚弱，对方要取她性命的话，她是不会有任何机会的。
必须先逃远一点，找一个安全的藏身点再处理伤口。
只是她的身体，比她想象得更不容乐观。
随着失血，视野逐渐模糊，四肢从指尖开始变得麻木。
不知不觉，她偏离了自己逃过来的那条道。一道陡峭的坡道赫然出现在前方，截断了她的去路。
马先反应了过来，扬起前蹄，急刹住脚步。
贞娜维持不住平衡，从马背上落下，重重摔在地上，顺着坡道滚了下去。
这一摔让她头晕目眩，身体也失去了知觉。
结果，还是要死在这里啊……
黑雾在眼前弥漫，她的意识也跟着逐渐下沉。
被血亲盯上性命，被信任的人背叛，真正意义上的众叛亲离，最后只能这样孤独地死去，曝尸荒野。
朦胧间，无助感顿时攥紧了她。
谁能来救救我啊……
很早以前被她下定决心舍弃，埋藏到心底的那份柔弱，时隔多年再次浮现出来。
意识消散之际，她隐约间看到了一道身影穿过树冠从空中落下，站到了她身边。
第10章 咕，杀了我吧
“唔……”
贞娜艰难地睁开眼睛，只感觉头昏脑涨。
从马背上跌落后她昏迷了一阵，幸运的是在在失血休克前，她还是恢复了一次意识。
得赶快给伤口止血！
这么想着，她试图驱动四肢爬起来。
但紧接着，手腕和脚腕就传递来一股阻力，让她动弹不得。
“咦？这……”
她诧异地顺着手臂的方向看去，看到了自己被绑缚在床头的双手。
她并不在原来倒下的地方，而是身处一间石室内，趴在一张铁床上，手脚分别被绑在铁床的四个角落。
更让她惶恐不安的是，她上半身的衣物都被除去了，肩膀和后背都凉飕飕的。
“你醒了？”身侧传来的声音让贞娜意识到了第二个人的存在。
“你是……库迦？”贞娜循声看去，发现站在眼前的正是变成人形的红龙库迦，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颤，“你要，做什么？”
她竟然还是被这头红龙逮住了。
红龙没有趁她昏迷把她当场吞了，还把她抓到这种地方绑起来扒掉衣服，难道是打算慢慢享用？
“咕，杀了我吧！”贞娜咬牙切齿地瞪着李远，“你既然要吃，不如给我个痛快！！”
“谁要吃你？”李远说着伸出一只手，按住贞娜赤裸的肩膀，然后压低声音，“我的管家跟我说真龙的精华可以救你，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
“诶？”贞娜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为了吃她？那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还扒了她的衣服？
一个更令她毛骨悚然的念头顿时冒了出来：这头龙该不会是打算……
凌辱她？
“不！绝对不行！！”贞娜疯了一般挣扎起来，“我绝对不能接受这种羞辱，杀了我！现在马上杀了我！！”
极少听说过一头龙会对其他类人生物产生这种兴趣，绝大多数真龙对人类抱有种族层面上的蔑视。
以龙的角度看，对人类产生这样的想法难道不应该是很不正常的吗？一头龙不能，至少不应该啊！！！
“突然发什么神经？”李远皱起眉头，手上发力将发狂的贞娜按住了。
变成人形他的力量会有所限制，但也远在贞娜之上，可以轻松压制她。
“为了防止你咬到舌头……”
李远说着又塞了块布团到贞娜的嘴里，这下贞娜只能发出几声沉闷的“唔唔“声了。
随后，他抬起另一只手对准贞娜背上的伤口，使劲握拳，用锋利的指尖刺破掌心。
有着熔岩光泽的红龙之血从他掌心渗出，滴落在贞娜背上还在渗血的刀口上，和贞娜的血混在一起，顿时发出呲呲的响声，还冒出了一点白烟。
“唔！”前一秒还在大呼小叫的贞娜顿时噤声，伤口传来的强烈灼痛让她绷紧了全身。
随后，李远直接将沾着血的手掌朝伤口处涂抹。
贞娜的牙齿深深陷进了嘴里的布团，额头上不停地渗出冷汗。
这股疼痛比后背被刺伤的时候还要强烈得多，而且还有一股灼热的感觉从伤口扩散到整个后背，就像是一整块烧红的铁板贴在了她后背上。
数秒钟后，李远将手掌挪开，被抹去血污的伤口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不再继续渗血。
疼痛骤然消退，贞娜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精神松懈下来的瞬间，无比强烈的疲惫感随之袭来，她两眼向上一翻，再度昏了过去。
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贞娜看到了天花板。
她这次平躺在那张铁床上，手脚没有再被绑起来，身上还盖着一条毛毯。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贞娜警觉地坐起，马上看到了正坐在房间角落的椅子上的李远。
紧接着她察觉到了自己上半身依旧未着寸缕，下意识地将盖在身上的毛毯往上提了提。
“没什么好遮的了，该看到的我都看过了。”李远平静地说道。
见贞娜当场涨红了脸瞪着自己，李远又补充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我怎么找你的伤口在哪里？人命关天，细枝末节只能放一边。”
贞娜无言以对，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被对方救下的事实。
原来红龙真的是打算给她疗伤，绑住她是因为治疗过程过于疼痛，防止她过度挣扎。
贞娜花了好几秒钟才从那股强烈的羞耻中缓过来，却还是不敢正眼去看变成人形的红龙。
“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给我疗伤？”贞娜小心翼翼地朝李远问道。
她并不知道对方给自己用了什么药，只能猜到那必然是一味猛药，她现在还觉得后背火辣辣的。
“是我的血，我的管家跟我说，龙血可以增强普通生物的体质，也可以用来疗伤，我就用自己的血给你涂抹了一下。”李远回答。
“原来是这样。”贞娜轻轻点头。
确实是一味猛药，她曾听人说过，龙血在医药和炼金方面都拥有神奇的效果，沐浴龙血可以让人变得刀枪不入，喝了龙血制成的秘药人会变得力大无穷。
但同时龙血也有相当程度的毒性，没有经过精炼和其他药物配合，直接摄入龙血是很危险的。
但她当时就快失血休克了，确实没法顾虑太多。
许久的沉默，贞娜终于抬眼望向李远，迟疑地抛出了萦绕心头的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说过了，还有事情想问你。结果你突然怕成那个样子……不过嘛，也可以理解。”李远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伤口应该暂时没问题了。能爬起来吗？我让人去做了东西，一起去吃点？”
“好……”贞娜愣愣地打量李远，准备从床上爬起来。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向李远搭话：“那个……”
“哦，你的衣服在那边的壁橱里，我到外面等你。”
李远指了指房间墙壁上的壁橱，然后径直离开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
留在房间里的贞娜眨巴了两下眼睛。
这头红龙，怎么和传闻中的恶龙完全不一样？
第11章 开饭了
“随便坐吧。”李远在长桌旁随便找了个位置，示意贞娜一起落座。
贞娜完全没有想到，高塔的二层竟然有这么大一座宴会餐厅，长桌足够容纳二十多名宾客。
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坐在这里，显得这里异常空旷。
餐厅显然很久没用过了，桌子上连条桌布都没铺，不过姑且还是打扫过的。
银质的餐具已经摆在了桌上，贞娜在李远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有些诧异地开口问道：“你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他们都坐下来了，那自然需要其他人做好饭给他们端上来。
“我这里有一位管家。”李远说着打了个响指，“石头，饭做好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我主，这就为您呈上。”管家恭敬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
不一会儿，两个只有成人膝盖高的石头人就各自举着带着拱形盖子的银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分别走向李远和贞娜。
石头将自己分化成了两个个体来提升工作效率，其结果就是单个的形体也缩小到原来的一半。
“魔像？”贞娜惊讶地瞪大眼睛。
造魔像需要很高的法术造诣，魔像的外形和结构可以交给专门的雕刻家来处理，但魔像的自主执行能力完全取决于法师的水准。
这魔像虽然个头小了些，但居然可以自己在厨房里完成烧菜这样的复杂工序，难道这头红龙还是个大法师？
“实在抱歉我主（客人），我够不着餐桌。”
两个石头人奋力将托盘举高，却始终无法将餐点送到桌上，只能向李远和贞娜求助。
李远和贞娜都默默伸手将托盘端到自己面前，打开了盖子。
里头放着一碗肉汤。
“请小心烫，慢慢享用，我去准备下一道餐点。”石头收回托盘后，迅速退回厨房。
肉汤正冒着热气，香味引人食指大动。
李远拿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点点汤水到嘴边试了试温度。
汤其实还是滚烫的，但李远反倒觉得这温度刚刚好，再凉一点的话，似乎就要差点意思了。
他又舀了几勺，却发现胃口打开之后反而越吃越饿，最后他干脆直接端起碗牛饮起来。
正在给勺子里的汤吹凉的贞娜惊呆了，旋即她就反应过来，会喷火的红龙怎么会怕烫？
红龙免疫高温，甚至可以做到在岩浆里泡澡。
“石头，这一点不够我塞牙缝，直接把烤肉端上来，我快饿死了！”李远朝厨房里大喊。
变成龙之后，他的食量大得惊人，即便变成人形可以减小消耗，他还是至少能吃掉十人份的口粮。
“明白了我主，请稍等片刻！”石头的声音从厨房里飘来。
贞娜将第一勺汤送进嘴里，汤的调味很简单，但恰到好处。
里头的肉片切得很薄，炖煮得软烂，入口即化。
她突然就想起了自己还很小的时候，和父皇、母后还有姐姐一起坐在长桌旁吃饭的情景。
上一次像那样和家人一起吃饭，到底有多少年了呢？
然后她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众叛亲离，走投无路。
濒死的时候，她想不到任何可能来救她的人。
最后竟然是这头红龙追过来救了她一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变得虚弱的关系，她发现自己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不知不觉，眼眶也随之湿润了起来。
她赶紧眨眼，低下头继续喝汤，以免被对面的红龙看出端倪。
“好喝吗？”李远看她一直埋头喝汤，问了一句。
“嗯。”贞娜轻声回答，没有抬头。
“也是，毕竟是用那些背叛你的人做的汤啊。”李远点头。
“噗！！”刚把一勺汤送到嘴里的贞娜当即呛到了。
她扔下勺子把嘴里的汤吐了出来，猛烈咳嗽了几声，尖叫着站了起来，把椅子都碰倒了。
随后，她恶狠狠地瞪向了李远。
这时，那两个石头人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合力抬着一整条烤好的马腿肉，往李远这边送去。
经过贞娜旁边的时候，他稍微停了一下，然后询问：“怎么了，客人，马肉汤不合您的胃口吗？”
贞娜愣了一下，看看魔像抬着那条马腿，又看看嘴角挂着一抹笑意的李远，突然明白了几分。
“骗你的，我们吃的是马肉。”
李远微笑着将石头送到旁边的整条马腿拿起来，直接放到了餐桌上，豪迈撕下一大块来送到嘴里。
贞娜眼里的怒意没有因此消退，反而成倍增长起来。
方才的伤感烟消云散，此刻她握紧了拳头，气得全身发抖。
要不是打不过，她早就翻过桌子去揍对面的红龙了。
李远命令石头去把贞娜的椅子扶好，一边啃着马腿一边抬手示意贞娜坐下：“好了，继续吃吧，别浪费食物。”
贞娜重新坐了下来，迟迟没有拿起勺子。
“你真的，没有用他们的肉吧？”她狐疑地打量李远。
恶龙吃人是出了名的，刚刚的战斗死了那么多骑士，对这头红龙来说那可都是新鲜的肉食。
“我对吃智慧生物没兴趣，那些骑士的尸体我全都烧掉了。我没必要骗你，我真吃了你也没法拿我怎么样，不是吗？”李远平淡地回答。
“你，真的不吃人？”贞娜很是惊讶。
“好了，起这个头是我不对，咱不说这么恶心的话题了行不行？好好吃饭吧。”李远指指贞娜面前的肉汤。
红龙确实喜欢吃类人生物，赫尔伽诺恩最喜欢的食物其实就是肉质细嫩的精灵少女，只是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他并不经常捕食那些建立了高等文明的生物。
咬死那些骑士的时候，流进嘴里的人血一度激起过李远的食欲。
但过去曾是人类的他在心理层面上还是对食人相当抵触，赫尔伽诺恩过去吃人的记忆也让他多少有点不自在，只能尽量不去回想。
他让石头将那些骑士身上有用的装备和物件剥了之后就将尸体堆在了一起，一口火全烧了个干净。
他们现在在吃的，是骑士们带过来的那些马匹。
贞娜重新拿起勺子，却没有舀汤，而是出神地盯着对那条烤马腿大快朵颐的李远。
这头红龙，真的好奇怪……
这种奇妙的反差，让她不由得开始对眼前的红龙产生一丝好奇。
“真不是人肉，你放心吃吧。”
李远叹了口气，他看贞娜盯着自己，只以为她还在怀疑。
“嗯。”贞娜这才低下头，用手将头发拨弄到耳朵后面，舀汤送进嘴里。
第12章 暗杀的主谋
饭毕，李远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吃了将近半匹马，他才让人形状态下的自己勉强填饱了肚子。
不过他倒不担心今后的食物，龙是十分优秀的猎手，赫尔伽诺恩领地内的猎物还是蛮充足的。
“厨艺不错。”他夸奖了一下站在身旁的管家。
“众所周知，下厨是一位管家的必备技能。能让您满意是我的荣幸，我主。”
石头双手放在背后，似是有些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你的魔像，竟然有这种程度的自主意识？你难道是很厉害的大法师？”贞娜小心翼翼地和李远搭话。
“算是有一些内情吧。”
李远只给出了一个相对模糊的回答，现在他不便透露太多关于自己和无尽之塔的情报。
贞娜听出了对方不希望自己打探，就干脆换了个话题：“你先前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
“是啊，我在想，被派来杀你的人现在死了，没有人回去复命，背后下令的人会试着调查的吧。查到我这里，只是时间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暗杀的内幕，又杀了那么多帝国骑士，我不觉得那个人会轻易放过我。”李远盯着贞娜缓缓说道。
“很抱歉把你卷进来了……”贞娜低头道歉。
“不用道歉，我也算是个明事理的人，这件事倒也不能算是你的责任。”李远说着话锋一转，“但我救你一命，你还是欠了我人情的。我希望这次你能如实告诉我情况，不要再有所隐瞒，至少我得知道，在背后下令暗杀你的主谋，究竟是什么人？”
“我明白了，你现在是我的救命恩人，再有所隐瞒，确实说不过去。”贞娜点点头，下定了决心，正视对方的眼睛，“那么请容我再次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其实是龙脊帝国皇女，龙首堡的贞娜。”
“果真是一国公主啊。”李远并没有感到惊讶，毕竟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下令暗杀我的幕后黑手，我想应该是我的皇姐，龙脊帝国第一皇女芙蕾德。”贞娜说道。
“为了争夺皇位，排除竞争者？”李远问道。
继承者为争夺王位手足相残的例子，在任何一个封建王国都算不上新鲜事。
这个时候贞娜竟沉默了一下，然后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回答：“大概吧。”
“大概？什么意思？”李远一时没听明白。
“一年前父皇病倒，皇姐逐渐开始代理政事，如今的她基本上已经揽过大权，贵族，大臣，将领，绝大多数人都已经站到了她那边。而愿意支持我的人少得可怜，我对她其实基本没有多少威胁。
继承皇位的候选只有我们姐妹，但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样能比得过她。就算她觉得我有心竞争王位，对她来说，我在她登上王座的道路上，连颗小石子都算不上吧。”
贞娜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灰暗，她面对自己姐姐的自卑感是显而易见的。
李远盯着她看了会儿，开口道：“设了这样一个局，还留有后手。真觉得你无关紧要，就不会这么大费周章赶尽杀绝了。”
贞娜意外地看看李远，这番话，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她自嘲地笑笑：“谁知道呢，我跟她很早以前就开始疏远了。一直以来，我都看不懂皇姐的想法。”
她的心情还是很低落，但听人这么说，多少算是平复了一些。
“不过照你这么说，情况不是很乐观啊。”李远说完陷入了沉思。
按贞娜的说法，皇女芙蕾德应该已经算是帝国实质上的掌权者了，光从她能搞出这样一个动作除掉自己亲妹妹这一点看，也能看出她的权势。
在这个时间点要除掉唯一的竞争者，这位大皇女说不定已经做好了登基的准备。
龙脊帝国未来的女王——这就是他们现在要面对的敌人。
换句话说，他开局就要跟这么一个大国为敌了？
李远感觉头皮已经开始发麻了。
贞娜观察着李远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说道：“你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也许只要我不再回帝国去，皇姐就不会再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或许吧，但我是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赌在这样的侥幸上的。”李远认真地说道。
因为共生契约的存在，他的性命和这座无尽之塔绑定在了一起。
有人进攻无尽之塔，他是没办法放弃塔楼逃走的，那无疑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对方手上。
通过和前面这支屠龙小队的交手，他能看出帝国人的部队已经有了一个相当成熟的屠龙体系。
那个芙蕾德皇女一旦选择赶尽杀绝，再派一支更厉害的屠龙大队过来，他若毫无准备，恐怕会死得很难看。
当务之急，必须要加强这里的守备力量！
他想着想着，目光又再度集中在了贞娜身上。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他朝贞娜问道。
“我……”贞娜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开口，“请放心吧，我会自谋出路的。明早我就离开，不会继续给你添麻烦的。”
那不如干脆留下来吧——李远心里马上冒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谋杀，还亲手杀了一队帝国骑士，无论贞娜离开与否，只要这两件事情被查到，那位芙蕾德皇女都有足够的理由除掉他。
贞娜和他如今立场相近，将她留下，最起码也能充当一个战力。
要知道今天的战斗若不是和贞娜联手，他恐怕早就死在那队骑士手里了。
眼下形势严峻，任何提升自己生存率的选项都不能轻易放过，哪怕只是提升那么一点点！
但这个邀请他没有马上说出口，贞娜先前炸毛的样子他还记得很清楚。
他不确定现在的贞娜对自己还有多少戒心，不好好斟酌一下用词，很可能会被当场拒绝。
这时，站在他背后的石头突然出声了：
“请原谅我僭越进言，我主。这位女士如果没有地方可去的话，不如请她在这里住下如何？她愿意签订成员契约的话，也有助于塔楼的修复工作。”
第13章 高塔的契约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李远心想。
他正担心自己主动提的话，可能会引起贞娜的戒心，石头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提案，可以说刚刚好。
但他不明白石头口中的“契约”是什么意思，而且听起来，让贞娜住下来还有助于塔楼的修复？
心里涌现出不少疑问，但他姑且还是先趁着这个机会抓住话题。
“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他将目光投向贞娜，“你不如先留在这里吧，至少把身上的伤养好再说怎么样？”
“可是，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吧？”贞娜有些迟疑。
不知不觉间，她其实已经不再怀疑对方的用心了。
她现在没多少反抗的力量，这红龙如果图谋不轨，早就可以付诸行动了。
“我都已经蹚进这趟浑水了，你走不走区别都不大。相反，你留在这里，我们反倒还可以相互照应一下——就像今天这样，我觉得我们配合得还算不赖。”李远来回指指贞娜和自己。
“而且客人，无尽之塔有相当完备的防御体系。客人您入住的话，也可以让无尽之塔为主人和您提供更多的保护，跟我们签订成员契约，可以说稳赚不亏。”
石头在这个时候像一个推销员一样出言附和。
你居然还有脸提这个？
李远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所以那个契约究竟是？”贞娜有些疑惑地朝李远眨巴眼睛。
我也想知道啊。
一无所知的李远根本无从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石头下令：“你来给她解释一下吧。”
“好的。”
石头恭敬地回道，然后开始向贞娜说明:
“简单地说，您可以跟这座无尽之塔签订一份契约，您将被承认为无尽之塔内的一员，并向您开放一部分居住者的权限。您若在塔楼力量的影响范围内，无尽之塔将尽可能保证您的安全。
而相对应的，在无尽之塔遭遇外敌威胁时，您也必须出力保护这座塔楼的安全。平日您在塔楼内居留期间，无尽之塔也会抽取您身上的一部分魔力储存起来，用于无尽之塔的运转。”
原来这座塔楼，是靠抽取成员身上的魔力来运转的么？
李远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
照这个逻辑，塔楼里住的人越多或者越强，这座塔楼的功能也会随之增强？
“这遗迹原来是一座法师塔吗？”贞娜开口问道。
“无尽之塔并不仅仅是‘法师’的塔楼，但如果这样便于您理解的话，您也可以这样认定。”石头回答。
“那你刚刚提到的契约，难道是类似……魔鬼的契约？”贞娜又有点提防起来。
魔鬼的契约往往会开出很诱人的条件，但其中的条款往往存在着许多文字陷阱，而最终的代价，是契约签订者的灵魂。
“请放心，只是单纯的契约术而已，没有任何扭曲内容的文字游戏，也不需要您抵押任何重要的东西。而且除了不得不需要您履行义务的紧急状况，您可以选择在任何时候解约。”
石头说完又转向李远：“我主，请您调用【成员契约】的权限，让客人查看一下契约内容吧！”
权限？
李远花了一秒钟反应过来，他这次直接在意识中将权限书召唤了出来，然后在脑内翻阅。
在理解了自己和权限之书已经融为一体这件事后，他其实已经不需要再将契约书的实体召唤出来，就能在意识中检查其中的内容了。
接着他就发现权限书里，写着权限列表的那一页赫然多出了两个条目：
【成员契约】
【囚徒契约】
突然增加了两个权限，是因为眼前出现了可以签订契约的人选？
话说，这个囚徒契约又是什么？
他这么一想，“囚徒契约”的内容就在他脑子里浮现了出来：
自契约签订起，契约签订者（下称契约者）将作为囚徒被无尽之塔收押，其灵魂、肉体及其附属的一切有价值的存在，都将成为无尽之塔的附属资产，由权限之书的持有者，即无尽之塔的主人（下称塔主）全权管理，而契约者无权在未经塔主允许的情况下自行干涉；
契约者不可违抗塔主的命令，同时必须以本契约最高优先级执行塔主的命令；
契约者将在【守望者】范围内受到持续监控，契约者不可擅自离开【守望者】可作用范围，无论【守望者】是否正常运行；
契约者不可采取任何对塔主或无尽之塔有不利影响的行动；
契约者在任何时候，都必须不计一切代价维护无尽之塔和塔主的利益和安全；
在不影响身体机能运行的前提下，在无尽之塔抽取范围内，契约者必须为无尽之塔的运行供给其能承担的魔力或生命力；
在不违反以上契约的前提下，契约者在无尽之塔影响范围内受到最低限度的保护；
塔主有权更改和调整本契约内容，并保有全部解释权。
这根本就是奴隶的卖身契啊……李远看完之后心想。
所谓的囚徒契约，其实就是让契约者沦为无尽之塔主人的所有物，契约者是关押在高塔中的囚徒，也是塔主的奴隶。
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这座塔楼的地下，确实存在着像是地牢一样的房间。
有这样的设计，这塔楼过去的主人多半会是个狠角色。
若是将这样的契约抛出来，贞娜多半是要跟他玩命的。
他又试着查看【成员契约】。
对比之下，“成员契约”的内容就得正常了很多，内容跟石头前面说明基本上是一致的。
签订成员契约就意味着成为无尽之塔的一员，将获得无尽之塔的居留权。在保障塔主安全的前提下，无尽之塔也将尽可能地保障成员的安全。
成员还将被分配到有限的私人空间，在这片空间内享有隐私权，在不违反契约的前提下，他们可以令私人空间无法被【守望者】看到。
像这样的权益保障还有好几条，成员甚至也能命令【管家】为自己服务。
同时相对的，成员也会有全力保护无尽之塔和塔主的义务，并且需要给无尽之塔供能。
一旦成员出现违反契约的行为，或者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拒不履行义务，所有的权益都将被撤销，同时无尽之塔还会大幅度抽取契约者的魔力和生命力作为惩罚。
修改契约内容，需要塔主和成员双方同意，塔主和成员都可以在合适的时机解除契约。
可以说，塔主和“成员”的关系，既有点像房东和租客，又有点像雇佣者和保镖，地位相对比较平等。
李远看完之后，尝试以贞娜为目标调取了一下【成员契约】。
一团淡淡的火焰骤然在贞娜面前闪现，在贞娜惊讶的注视下，契约的文字在火焰中浮现了出来。
第14章 参观
贞娜开始仔细地阅读契约的内容。
作为圣骑士她修行圣光术，也专门研究过深渊类的黑魔法，包括魔鬼契约。
任何形式的契约术法，对契约者产生束缚力一个大前提，就是契约签订者必须对契约内容产生认知，并在清醒状态下主动选择接受契约。
哪怕是魔鬼那充满陷阱的契约，也必须在契约者理解了起码的字面意思，并自愿签订之后才能生效。
从内容上，这张契约存在陷阱的可能性是很低的，它的内容其实十分简单明了。
光是可以自主解除契约这一点上，就已经杜绝了大部分风险。而违反契约的代价，也不过是被收回对等的权益和被抽取魔力。
契约本身倒不是问题，只是是否签订这个契约，对她来说意味着今后的一道分水岭：
是答应留下来和这头红龙共同生活，并肩作战？
还是离开这里自谋出路，各自为战？
她相信海因里希死前的忠告，赶尽杀绝的做法很符合皇姐的作风，皇姐大概已经做好了继承皇位的计划，既然对方铁了心要除掉她，那回到帝国就是自寻死路。
眼下她没有去处，离开的话只能亡命天涯，但留下来对她来说不见得是最好的选择。
屠龙的任务是皇姐在背后指派的，她知晓暗杀计划的全貌。
海因里希没有回去复命，她很容易查到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她若没打算就此罢休，这座塔楼变成目标，只是迟早的事情。
选择留在这里，在战力上可以得到红龙和这座法师塔的支持，但相较于独自逃难，和追兵对上的概率反而会大大提升。
不过这红龙也救了自己一命，就这么欠着人情离开，又实在不像一个圣骑士该做的事情。
李远见贞娜显出犹豫的神色，便开口说道：“用不着急着做决定，先住下来慢慢考虑吧。眼下，我们应该还是有一点时间的。”
屠龙小队全灭，帝国那边应该要在过去一些时日后，发现迟迟没有人回去复命才会察觉到不对劲。
可以说他们将那帮骑士全部杀掉，多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李远当然希望贞娜能留下来，但如果贞娜最后执意要走，他也只能尊重对方的意见，强留对方下来是没有意义的。
就算他狠狠心用武力逼迫她签订“囚徒契约”，贞娜十有八九会以死相抗，更何况他们姑且也算是有过一次并肩作战的交情，他也不想做这么缺德的事情。
“不如，我先带客人您去参观一下客房吧？”石头突然提议，“客人您是受太阳神赐福的信徒，对不对？”
贞娜愣了一下，点点头：“我确实是圣骑士。”
圣骑士所信仰的圣光源自太阳，被圣骑士称颂为“无上之光”的神祗，其实就是上古时期的太阳神。
但从很久以前，诸神就再也没有在人前显现化身，或者传达意志。
甚至有神学家认为，诸神其实已经死了。
如今留存下来的各种神器，各职业的信徒所使用的力量，都不过是诸神遗留在世间的遗产，甚至是残骸。
对诸神的信仰依然在世间留传。但不知不觉间，神与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遥远，如今的信徒已经很少直呼神的本体名讳，反而更习惯是以一些尊号代称。
当这个魔像说出太阳神的时候，作为圣骑士的贞娜竟一时没反应过来。
“其实，这座塔楼的第五层，正好有供奉太阳神的神殿，那里的房间应该很适合您入住，不如我先带您去参观一下如何？”石头恭敬地提议道。
“这个……”贞娜来回看看李远和石头。
“去看看吧，住不住下来还是你自己决定。”李远也劝了一句。
“那我就去看一眼吧。”盛情难却，贞娜也只能先应承下来。
“那就走吧。”李远站起身来。
“两位请随我来。”石头取过一支火把点燃，移动到了餐厅的门口。
李远和贞娜跟着石头走上了台阶，一路来到了塔楼的第五层，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黑漆漆的厅堂。
石头突然拿起火把挥舞两下，布置在厅堂四周的灯台突然就自己点起了火，将这里照得敞亮。
李远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赫尔伽诺恩庞大的体型无法进入楼梯间，同时他又不屑于变成人形。
他过去只在塔楼外侧的窗户窥视过上面几层内部，在确信了这几层没有感兴趣的财宝后就置之不顾了，只在足够宽敞的一层大厅和地窖活动。
这塔楼的第五层中央布置着一座金碧辉煌的神殿，墙壁上用精湛的工艺雕刻着巨大的太阳，长着翅膀的天使如扑火的飞蛾般涌向太阳，围绕着太阳飞翔。
神殿里几乎空无一物，只有一座祭坛布置在中央。
贞娜发现这神殿的规模比她想象中的要大，甚至超越了帝国皇城的圣教教堂。
这座神殿在其对应年代的太阳神信仰中应该有着很高的地位，圣教的主教和神学家要是知道了这个地方，绝对会组团涌过来考古。
“难道这里，是古代的圣骑士和主教们修建的？”贞娜转向石头提问。
“很遗憾，目前我调取不到相关的资料。不过修建无尽之塔的应该不仅是太阳神的信徒，在其他楼层，还有供奉其他神明的神殿，比如楼下是‘造物主’的神殿。”石头回答。
造物主，那不是法师所信仰的主神吗？
贞娜有些意外，这座塔楼，每一层都供奉着不同的神明，那就意味着过去曾有不同信仰的教徒聚集在这座塔楼。
要知道太古时期诸神曾有过相互征伐的时候，不同主神的信徒关系说不上很好，有些教派之间还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样聚在一起，不得打到头破血流？
“这里，到底是什么年代修建的？”贞娜好奇地问道。
“很遗憾，目前我调取不到相关的资料。”石头以机械的声音回复。
贞娜又看看李远，李远对她摇摇头，也不明说是自己不知道，还是表示这不是贞娜现在该知道的事情。
他倒并没有贞娜这么懵，因为赫尔伽诺恩并没有多少关于神学的知识，他并不清楚一座塔楼供奉多位主神是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继承下来的这座塔楼背景似乎比他最初想象的要复杂。
“客人，神殿的部分看完了的话，可以到里头参观一下起居的房间哦。”石头朝里侧的走廊伸出手。
第15章 房产中介
“这是这一层最好的房间。这里的窗户是经过顶级工匠精心调整的，采光可以说是这座塔楼除塔顶外最好的，通风也无可挑剔。”
“家具也是十分齐全的，虽然看起来有点旧，但功能上绝对没有任何缺陷。有任何需要添置的，都可以吩咐我。”
“有点脏？毕竟很长时间没使用了。这完全不是问题，只要您拍案入住，只需要十分钟，我会将这里收拾到一粒灰尘都找不出来。”
在塔楼五层的一个房间里，石头不断地向贞娜阐述这个房间的优点。
作为一尊魔像，它的语调一直都是毫无感情的。
但当他滔滔不绝地将这些优点一一罗列出来，甚至连墙壁上的一点裂纹，都要夸一句“这裂纹让这里有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年代感和怀旧气息”时，谁都能感觉到他想让贞娜入住的热情。
李远站在一旁看着，突然以前身为现代人的记忆浮现了出来：“这家伙好像带租客参观的房产中介啊。”
末了，石头向贞娜询问：“您觉得怎么样呢，客人？”
“房间是很不错……”贞娜客套地应道。
“那不如现在就签订契约，您意下如何？”石头开始劝诱。
“这个……”石头的推销让贞娜有些招架不住。
“先住下来养伤吧，天已经黑了，至少今天你没必要露宿野外吧。”李远来了一句。
贞娜想了想，轻轻点了点头。
“也可以先签订契约之后再慢慢考虑，不满意的话，随时都可以解约。”
石头又开始劝诱，就仿佛一个推销员正在努力完成自己这个月的指标。
“石头，契约的事情让她自行决定就好。“李远扫了管家一眼，他已经开始觉得石头的殷勤有些不对劲了。
而且这种过度的殷勤已经让贞娜有点无所适从了，继续下去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实在抱歉，是我僭越了。”石头立刻向主人躬身。
“你要不要换个矮一点的楼层，上下楼方便一点，比如三楼？”李远问了一句。
“可三楼是‘深渊之主’的神殿啊……”石头突然来了一句。
贞娜在心里着实吃了一惊，深渊之主是术士信奉的邪神，其眷属乃是和天使互为死对头的恶魔，深渊教派从古至今也一直是圣教的死敌。
这座塔楼竟然同时供奉太阳神和深渊之主，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十分在意，但既然询问红龙和魔像都没有结果，她也就只能先在心里搁置疑问。
“没关系，伤已经不碍事了，我就住这里吧。”贞娜做出了决定。
“那行吧，有任何需要，呼唤管家就行了，他叫石头，在这座塔楼里，他是随叫随到的。”李远说道。
“随时为您服务。”石头也向贞娜行礼，“那么请稍等几分钟，我这就为您打扫。”
石头开始收拾房间，贞娜站在房间外面等候，李远看看她：“那我就先下去了，打扫好了你趁早休息吧。”
“啊，好的……”贞娜下意识地应声。
李远刚转过身去，贞娜迟疑了片刻，还是出声叫住了他：“请稍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李远回头。
“你今天救了我一命，虽然有点晚了，请容我正式向你道谢。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贞娜郑重地向李远低下头去。
“不用客气，我们都是并肩作战过的交情了，救一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李远平静地回答。
“但欠了恩情就是欠了。圣骑士有恩必报，有德必酬，我希望自己能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所以……”贞娜鼓起勇气问道，“我想问一下，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吗？”
“报答？这个其实还好吧……”李远说到这里，嘴角浮现起笑意，“毕竟，我也不算吃亏。”
贞娜愣愣地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
李远只是微笑，然后视线稍稍下移。
贞娜顺着他低头往下看了一眼，看到自己微微隆起的胸部，立刻想起了是怎么回事，脸色瞬间变得跟番茄一样。
“你就不能把这件事忘掉吗！？”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就仿佛自己还在对方面前袒露着身子一样。
“做不到啊，龙的记忆力可是很好的，连宝库里有几枚金币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呢。”
李远指着自己的脑袋笑笑，他十分中意贞娜被他捉弄时的反应。
“这、这事我们以后就当没发生过，不要再提了！”贞娜努力摆出一张严肃的表情，要将这件事就此翻篇，“总而言之，我希望有机会报恩，请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那要不你就签了契约在这里住下来吧，和我一起抵抗外敌，就当是还我人情了。”李远马上指着贞娜给出了提案。
“你还是希望我住下来吗？”贞娜一愣。
“没错，理由我前头都说过了。出于一些个人原因，我不能放弃这座塔楼，所以我必须加强这里的守备力量，我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李远回答。
“如果皇姐还打算出手，我可算不上什么战斗力啊……”贞娜垂下眼睛。
李远发现每当提起自己的姐姐，贞娜总会显出自嘲的态度来，她面对芙蕾德皇女所抱有的自卑感是显而易见的。
“不必妄自菲薄，你在受了伤的状态下依旧能让我感到棘手，你其实是很有实力的。”李远认真地说道。
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负伤状态下的贞娜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孤身一人面对一头成年红龙能战斗到那种地步，以她的年纪，在人类当中已经算是相当出众了。
“你还真的挺会安慰人的啊。”贞娜笑笑。
“我只是实话实说，相信我。”李远一本正经，“而且我觉得这种时候，并肩作战总归好过孤军奋战。最绝望的时候，多一个人陪着，至少能稍微安心一些。”
这是他的心里话。
对他来说，孤身一人被抛到陌生的世界，被强行扣上“恶龙”身份的同时生命受到威胁，这绝对算不上什么有趣的经历。
在这种时候能有人陪伴，至少也能在心理上得到些许慰藉，哪怕是只是同样身处绝境的人靠在一起取暖。
贞娜听了这话也不由得有些触动，如今她正是众叛亲离，孤立无助。
之前濒死时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孤独，依旧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希望谁都好，只要能拯救她，或者至少有人握住她的手，让她不要被那种孤独淹没，能安详体面地死去也好。
而当时赶到她身边的，正是眼前这头红龙。
心中那摇摆不定的天平，在这一刻有了结果。
“你说得对，多一个人，总归安心些。”她做出了决定，朝李远点点头，“好吧，我签订契约。”
第16章 赐福
“您决定签订契约吗？”石头的声音忽然在一旁响起。
李远和贞娜同时吓了一跳，聊得入神，他们都没注意到石头不知什么时候移动到了他们身旁。
“不要一听到契约就来劲，你房间打扫好了吗就过来搭话？”李远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
“回禀主人，房间已经打扫好了。为了不打搅您和客人之间的良好气氛，我选择在这里等候了大约二十秒，可能是因为我个头太矮的关系，您和客人都没有注意到我。”
石头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复。
李远又涌起了一点打碎这个石头人的冲动，明明只是在阐述事实，但他总感觉听出了一点贫嘴的味道。
他索性不再理会石头，看向贞娜：“你确定了？”
“确定了。”贞娜表情认真。
“那好吧。”李远马上就再次把契约调了出来，闪烁着文字的火焰再次出现在贞娜面前，“先说好刚才契约，我得增加一条，你不能进入我存放财宝的地窖区域。你自己有想要修改的细节吗？”
“这样就好。”贞娜再次仔细读过之后点点头，她能理解红龙对财宝的珍视，并不知道李远真正看重的其实是底层的根源法阵。
话音刚落，那团火焰就熄灭了，只留下发亮的契约文字。
“请触碰契约，客人。”石头在一旁提醒。
贞娜小心翼翼地朝契约伸出手，悬浮着的契约文字立刻就被吸进了手心。
伴随着一阵咔啦啦的声响，站在一旁的石头突然开始分裂，变成了十几个小石头人围绕在两人周围。
在李远和贞娜反应过来之前，所有的小石头人都开始鼓掌，发出“哒哒哒哒”的石头碰撞声。
同时这些石头人还在整齐地喊着贺词：“恭喜两位契约成立，祝愿两位今后同舟共济，不离不弃。”
李远和贞娜的脸色都变得有点尴尬，李远板着脸看向石头：“说得挺好，下次不要再说了。”
石头这才安静下来。
李远又看看贞娜：“今天就先这样吧，明天我们再讨论下今后的安排，怎么样？”
“好。”贞娜低头应了一声。
“那么，晚安。”李远说完就带着石头离开了。
他们沿着幽暗的走廊走向神殿，石头在前面举着火把。
走出一段距离后，石头低声来了一句：“真是太好了，我主。”
李远眯起眼睛打量走在前面的管家，意味深长道：“你好像比我更希望她住下来啊。”
在劝诱贞娜入住这件事上，石头显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这种热情甚至超越了李远的意愿。
这一点引起了李远的注意，石头存在着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其自主行动能力如果存在超脱他命令的可能性，那就不能单纯地将他当一个无需戒备的工具看待了。
“请原谅我，我主。我作为无尽之塔的一部分，行动的逻辑也是完全遵从无尽之塔的意志。无尽之塔如今处于损毁状态，所以我才会以修复无尽之塔为目的采取行动。这一点，也是完全符合您的利益的，因为您才是无尽之塔唯一的主人。”石头依旧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复。
话说到这里，他们回到了神殿。
李远突然看到了一道光柱出现在神殿的祭坛上，连接着祭坛的中央和神殿的穹顶。
在光柱的正中央，悬浮着一道看起来十分黯淡的灰色符文。
“这是？”李远有点意外，他们进来参观的时候，这祭坛还没有这道光柱。
“这位客人身上持有太阳神的力量，她签订了契约后，从她身上抽取的力量也激活了这座沉寂的神殿，相当于她临时担任起了这里的祭司。神殿已经开始运转了，虽然目前还只是最低限度。”
石头为李远说明，“我主，请您查看权限书。”
李远依言将权限书召唤出来，开始翻阅。
当翻阅到第三页的那个法阵时，他诧异地看到上面出现了变化。
法阵被涂上暗红色的区域似乎变多了一点点，下面的文字也出现了变化：
当前修复程度6/100
修复进度增加了百分之二，是因为贞娜签订了成员契约的关系？
他又将目光移向权限列表那一栏，发现在新增加的两道契约权限下面，又多出了几个字：
【赐福】
赐福？这个权限是什么意思？
李远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向石头提问：“石头，这个赐福的权限是什么意思？”
“检测到【赐福】权限开放。赐福就是吟唱礼赞诗句，令无尽之塔中的神殿做出响应，为您召唤对应赐福。我主，请您检查后面的内容，看看是否有出现太阳神的礼赞诗。”石头提醒道。
李远依言快速翻动权限书，然后在隔了几页后，看到了有两页出现了新的内容。
左边的一页，出现了一幅画，画着太阳和围绕太阳飞行的天使。
李远抬起头望向神殿的壁画，发现是一模一样的。
而在右边的那一页上，只浮现出了一页模糊不清的字迹，单从行文结构看，似乎是一首诗。
“看不清啊。”李远嘀咕。
“目前神殿只是开始运转，尚不足以提供完整的赐福。”石头回复。
“那要怎样才能令赐福恢复完整？”李远问道。
这个新的权限引起了李远的兴趣，它看起来似乎是某种可以加强战斗力的功能。
“回收无尽之塔散落出去的神性，令供奉的神印恢复，就能增加神殿可给予的赐福。”石头回答着，指向光柱中悬浮的黯淡符文。
“回收神性？要怎么做？”李远提问。
“根据调取的记录，如今散落在无尽之塔外的神性，应该依附在了不同的器具上。”石头回答。
“神器？”李远马上反应过来了。
作为追求宝物的红龙，赫尔伽诺恩自然是知晓神器的概念的。
那是传说由神域强者甚至神祗本体打造的，依附着神力的超规格物品，神器拥有的力量，往往超越了现存文明的知识范围，其使用条件也极其苛刻。
哪怕是一件次等神器，也足以被一头强大的太古巨龙当做镇巢之宝。
“是的，而且必须是依附神性的高等神器才行。”石头回答。
这种东西哪里能有机会拿到啊……
李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神器人人都想得到，现存的神器要么就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要么就是有足够实力的人或势力保管，如果赫尔伽诺恩知道哪里可以轻易得到神器，早就跑过去抢了。
“对了，我主，之前捕获的那头亚龙生物要如何处理？”石头突然提问。
他指的是之前海因里希骑坐的那头陆行龙，它在战斗中被李远一掌拍到失去意识，战斗结束后被石头用锁链捆在了大厅里，李远一直都没空处理。
李远想了想，回答：“先带我去看看吧。”
第17章 囚徒契约
重新回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李远听到了动物的吼声和锁链的声响。
“它醒了。”走在李远前头的石头说道。
那头陆行龙就在大厅的角落，陆行龙的所有品种都没有翅膀，外形有点类似恐龙，虽然远不及真龙，但也是相当凶暴的食肉猛兽。
石头趁它昏迷的时候用地牢里取出的枷锁扣住了它的双腿，锁链的另一头则绑在柱子上。
现在醒来的陆行龙正拼命地试图挣脱枷锁，还用牙齿去撕咬锁链。
陆行龙的利齿可以咬断普通钢材打造的长剑，也可以轻易地穿透轻甲。
但这无尽之塔里使用的枷锁显然也不是普通材料打造的，它已经挣扎了很久，却始终无济于事。
陆行龙突然警觉地抽了抽鼻子，它嗅到了其他生物的气味。
它松开嘴里的锁链，猛地扭头，看到了变化成人形的李远朝自己缓步走来。
它警戒地低吼了一声，没有立刻冲上去。
虽然没有看穿李远的真身，但它被人类高度驯化，不会轻易地对人形生物产生攻击意图。
而且它的本能在告诉它，眼前的生物，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还记得我吗？”李远打了声招呼。
与此同时，他的双眼闪耀起了琥珀色的光泽，瞳孔也变得细长起来。
只是释放出部分龙威，就让陆行龙当场打了寒战。
兴奋剂的药效早已褪去，也没了主人的指挥，真龙的龙威瞬间就激起了它本能层面上的恐惧。
陆行龙回身撒腿就跑，然后当场被腿上的枷锁给绊倒。
被绊倒之后它还挣扎着爬起身，继续试图逃跑，然后再度被绊倒。
如此反复两次，最后它的双腿都被锁链缠住，只能在地上来回翻滚。
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李远心想。
亚龙生物和真龙的差距并不仅仅在于强弱，它们并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智慧，它们的智力并不会比能接受驯化的马匹和猎犬高多少。
李远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中搜索一番，第一次尝试着用龙语开口说话。
这是类人生物绝对无法做出的发音，他的声音如洪钟鸣响，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君王般的威严，最终组成了一个简单明了的命令：
“屈服于我！”
龙语是一种以龙吼为基础构筑的特殊语言，能在一定程度上激起龙类生物的本能。
就像野兽无需后天学习就能学会低吼声代表威慑，尖锐的惨嚎代表恐惧，那是篆刻在血脉中的本能。
真龙就算没有后天学习，也能理解和表达龙语中一部分比较简单的通用含义，并以此和其他真龙交流。
而亚龙生物不会说龙语，却可以做到在本能层面上理解龙语使用者所表达的意图。
听到臣服的命令，陆行龙立刻将头朝向李远的方向趴了下去，下巴和脖子紧紧贴在地面上，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吼声，这是龙类生物表达屈服的信号。
“我主，要如何处置它呢？”石头说。
李远开始考虑起来，放生是不可能放生的，这头陆行龙是帝国驯化的骑士坐骑，万一放掉之后它逃回帝国去被人发现，基本上就等同于放了个人回去报告屠龙小队全灭的消息。
杀掉倒是不错的选项，还能用来充当口粮。
真龙连同类相食都丝毫不会介意，更别说吃亚龙生物了，对李远来说，无论是他的人类意识还是龙族本能，都不会抗拒吃掉这头陆行龙。
不过，或许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石头，【囚徒契约】对这种生物能起作用吗？”李远向管家询问。
“理论上，有能力接受驯化的生物都可以起效，契约是可以直接灌输到对象的意识中的。”石头回答。
“那就尝试一下吧。”李远说着，开始以陆行龙为目标调取囚徒契约的权限。
有这么一个实验对象在眼前，机会难得，他打算实验一下新得到的权限。
一团火焰在陆行龙面前浮现，其中没有任何文字。
但在陆行龙诧异的注视下，火焰中开始浮现出光怪陆离的景象，陆行龙立刻陷入了幻觉。
在幻觉中，它看到了自己被红龙奴役和被红龙杀死两个不同的未来。
【囚徒契约】以最直观的方式向它表达了摆在他面前的一道选择题：
A、臣服；B、死亡。
求生的本能让它立刻给出了决断，陆行龙发出一声长嚎。
“选A！AAAAA！！”此时此刻它的长嚎声基本上就代表了这么一个含义。
李远感应到囚徒契约当场生效，就让石头把陆行龙的锁链解开，然后对陆行龙下令：“起来吧。”
陆行龙站了起来，却还是向李远低垂下头。
李远试着在意识中调出权限书，查看了一下修复进度的那一页。
修复进度并没有任何增长，依然停留在百分之六，看来让这头陆行龙签订奴隶契约对塔楼的修复并没有太大意义，只是增加了一个人手。
“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负责守卫塔楼外围，早晚各一次巡视周围，其他时间看守入口。巡视的时候顺便捕猎，要将猎物带回来，听明白了没有？”
李远进一步向陆行龙下令。
这个命令基本超出了陆行龙能理解的范畴，不过【囚徒契约】能将契约内容传达到陆行龙的意识中，自然也能用一样的方式传达他的命令。
陆行龙发出一声短促的吼声，表达自己接受了命令。
“很好，干活吧。”
李远满意地点头，然后指了指塔楼的大门。
陆行龙大步走向塔楼的大门，然后在大门外蹲伏下去，同时伸长脖子，开始认真地警戒四周。
“我主，接下里您打算怎么安排？”石头恭敬地询问。
李远倒是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不少想问的问题。
不过眼下，他最想做的还是……
“我要去歇息了。”李远回答。
忙活了这么大半天，积攒的伤害和疲劳都让他想立刻倒下去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还是明天再说吧。
“供塔主使用的起居室和书房都在二楼，请随我来，我马上为您准备。”石头向李远行礼，走向楼梯间。
李远刚准备跟上，不知怎么的，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保管在地窖里的那批宝藏——赫尔伽诺恩收集的宝藏。
不对，现在那些宝藏，已经是他的了！
他突然开始对那些宝藏无比在意起来。
想要守在自己收集的宝藏上睡觉——李远发现逐渐适应这副红龙的身体后，各种属于真龙的天性也开始浮现出来了。
而且他记得石头所提到的跟他性命绑定的根源法阵，也在地窖里，就在那堆宝藏的正下方。
“不去二楼了。”李远突然改了主意，“今天我要睡在地窖里。”
第18章 真龙的成长
第二天凌晨，李远驱动双翼在高空中盘旋，巡视着周边的领地。
对红龙赫尔伽诺恩来说，在高空翱翔就跟呼吸一样，只是理所当然能做到的事情。
但对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的李远来说，这种的体验依旧有着十足的新鲜感。
和大多数人类一样，他也曾幻想过不假外物自由自在地在天空中飞行。
太阳自东面升起，令金色的光辉洒落大地。
李远在一座山峰顶端落下，居高临下地俯瞰自己的领地。
从这里往南，跨越山口的龙口要塞，便是龙脊帝国的领地。
西南的群山中有一支矮人的部族。
东面，是微风森林，再往深处是木精灵的领地。
西北方位朝向内陆，从树林过渡到草原，再然后是荒漠，有一些零星的不同种族的势力和聚落，似乎还有通往幽暗地域的入口，也有其他巨龙的领地。
红龙赫尔伽诺恩，便是在这片交界地中，寻到了一片生存的空间。
李远转过脖子，借着初升太阳的光芒仔细地观察自己的身子。
果真有点不一样了……
他一大早离开高塔，并不仅仅是为了体验飞行和巡视领地，主要还是为了检查自己的身体。
昨天他是变成巨龙的形态趴在自己财宝上睡觉的——大概是红龙的本能作祟，他总觉得这样子睡才最安稳。
结果天还没亮他就自己醒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对劲。
也不是说哪里不舒服，不如说，他感觉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就连白天战斗的时候身上留下的两道伤，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就是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清楚。
会不会是这座塔楼的影响？冒出这个念头后，他便将石头召唤出来询问。
刚叫出石头的时候，他着实吃了一惊。
“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大了？”当时他上下打量出现在地窖里的石头。
第一次召唤出石头的时候，石头只有半人高，跟一个孩童差不了多少，一旦分裂开来，就跟人偶差不多了，总体战斗力还真就只能用来驱赶野狗。
而现在，石头竟然成长到了大约有一米六的高度了。
“回禀主人，我会根据无尽之塔的能量水平来调整自己的运行。在贞娜小姐入住后，供给无尽之塔的能量也有所增加，所以我稍微提升了运行功率，以便更好地提供服务。如果您希望，我也可以调整回原来的体型以减少消耗。”石头恭敬地回答。
“不了，这样就好。”李远暂且忽略了这件事，提起了正题，“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将自己的疑问抛出来之后，石头马上就给出了回答：
“啊，我想这是正常的，我主。您和无尽之塔是共生的，现在无尽之塔修复进度有所增加，您的力量如果有足够的成长空间，理应会随之增长。”
李远听了这个回答，突然想起了权限之书最开始的内容：
那幅联页的图画，一页画着他的巨龙形态，另一页画着无尽之塔，还有一道代表共生契约的锁链将他和塔楼连在一起。
他再次调出权限之书查看那一页，发现上面的内容有所改变：
画着无尽之塔的那一页，塔楼第五层的部分隐约闪烁起了微光。
至于画着巨龙的那一页……他也总感觉画上的这条红龙，跟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相比，出现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这个力量增长，具体体现在哪方面？”李远朝石头追问。
“这个，要视主人您自己的情况而定。”石头回答。
“什么意思？”
“无尽之塔是会和您的某种本源力量相互绑定的。打个比方，如果您的本源力量是拥有神明祝福的职业，比如像贞娜小姐那样的圣骑士，那么随着无尽之塔的修复，您所属职阶的境界也会随之提升，从入门者成长到传奇强者，甚至抵达神域。”石头回答。
“可我没有那种力量啊。”李远微微皱眉。
“完全没有本源力量的人是无法承担共生契约的，您没有职阶，只能说明您的本源力量不一样。”石头解释。
“你是说，属于真龙的力量？”李远反应过来了，“可龙的力量要怎么……”
成长——最后两个字他没有说出来。
他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真龙的力量成长没有任何奥秘可言，龙是天生强大的生物，从破壳出生开始，只要随着年龄增加，力量就会自然而然变强。
从雏龙到幼龙，往后是青少年、成年、壮年、老年、极老、古龙，上古龙，然后是连传奇强者都会感到棘手的太古龙。
“难道说，无尽之塔修复起来，我的身体就会跟着成长？”李远朝石头发问。
“过去未曾有过龙担任塔主的先例，我只能说，从现有的情况看，大概是这样。”石头的语气依然平淡。
“那这样的话，我的寿命会缩短吗？”李远随口问了一句。
“我主，只要无尽之塔的根源法阵存在，您就是永生不灭的，肉体也会一直处在巅峰状态，请您放心。”石头恭敬地回答。
这回答没法让李远放心得了，他其实并不在意寿命问题，问也只是随口一问。
这个世界的真龙很少有能活到寿终正寝的，真龙有多少寿命有多少他不太确定。
根据赫尔伽诺恩记忆中存有的情报，过去似乎存在过超过两千岁的真龙，哪怕无尽之塔真的把他从成年龙到太古龙之间的上千年时间压缩掉，他还是有普通人几辈子的时光可以活的。
更何况，他依然还是更想回到原来的世界。
根源法阵能让他永生不灭根本没有意义，就算没有寿命的限制，他被杀，还是会死，毕竟根源法阵的重生功能目前是无法使用的。
在这个世界能活多少年，恐怕要取决于他的自保能力。
在招惹了帝国实质上的统治者芙蕾德皇女后，他尤其需要担心这一点。
而现在，在太阳下仔细观察了自己身上的鳞片后，李远终于确信，自己的身体应该增加了三四十年的成长进度。
龙的记忆力极好，甚至能清楚地记住自己堆成小山的财宝有多少枚金币。
他也记得自己身上鳞片的特征，红龙的鳞片会随着年龄增加变大、变多，颜色也会变得越来越深沉。
如果是潜移默化的成长，他还不一定能马上察觉到差异。
但一夜之间出现了数十年的成长，这区别是显而易见的。
片刻的思考，李远决定在这里简单测试下自己现在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酝酿吐息。
第19章 巨龙的吐息
吐息是巨龙最实用的武器。
在这个世界存在着红蓝绿黑白五种颜色的真龙，不同种类的龙吐息也是不一样的，而红龙的吐息便是最经典的火焰。
李远张开嘴，将酝酿上来的火焰朝着空中喷吐，山峰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耀眼的锥形火柱。
范围和距离是比以前稍微提升了点，持续时间也变长了。
但总体来说成长得并不算明显。
一般般吧……李远心里做了个评价。
不过，无尽之塔的修复能让他作为龙的身体得到成长算是一个好消息，虽然真龙随着年龄增加就会自然变强，但这个过程极其缓慢。
赫尔伽诺恩活了百来岁，也只是刚刚成年。
他要成长到壮年，还需要差不多一百年的时间，到上古龙的水准，更是需要花费千年。
考虑到帝国还可能继续派屠龙的骑士队过来，他能不能活过一个月都是问题。
修复无尽之塔，姑且能算是一个让他实力迅速增加的捷径，除此之外，他也很好奇“赐福”权限的效果。
回去之后，再仔细研究一下吧。
李远沿着山崖起跳，撑开翅膀扶摇而上。
但他没有马上朝塔楼的方向飞去，而是飞向了西北方向的草原。
站在山峰上的时候，借助红龙的超远视距，他望见远处的河边有一群羚羊聚在那里喝水。
红龙的狩猎的本能顿时涌了上来，他决定尝试一次打猎。
以他现在的食量，那几头骑士带来的马匹根本吃不了几天，有机会的话他还是要为食物多考虑一下。
他迅速接近到了羚羊群的上空，努力收敛自己的龙威，一边盘旋一边降低高度。
狩猎的关键在于将他和猎物的距离拉近到二十米左右，在这个距离下，他的吐息能令猎物无处可躲。
飞行能让他轻易地接近地上的猎物，但它庞大的体型，和身上散发的气味让他很容易被提前察觉。
如果用变形术缩小自己的体型，被发现的概率也会减小，但吐息的距离和威力也会随之降低，可谓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在距离终于拉近到百米以内的时候，李远望见有几头羚羊敏锐抬起了头。
羚羊是很敏感的生物，虽然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红龙的倒影看起来并不怎么清晰，但羚羊还是察觉到了危险。
这次狩猎的收获大概也就一只吧，李远按照从赫尔伽诺恩那里继承下来的经验判断。
一只羚羊，对龙形态的他来说只能算是一点小零食。
大多数时候就是这样，猎物会在进入吐息射程之前就提前发现他并四散逃开，他只能选择追逐一个方向，然后抓住一到两只，这大大限制了他的捕猎效率。
就在这时，一股本能的冲动莫名其妙涌了上来——他突然很想在这个距离上直接使用吐息。
现在的距离超过五十米，按往常来说，这个距离他的吐息是很难在足够范围内造成有效杀伤力的。
然而他的身体却先于意识条件反射般地行动了起来，早已酝酿好的吐息涌上了龙喉。
这次他却没有立刻张嘴，而是憋着一口气，令吐息在咽喉处汇聚，他的喉咙微微鼓起了一小团。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铆足了劲，张嘴将那团压缩起来的吐息用力吐了出去。
一个浑圆的火球像炮弹那样从他口中脱膛而出，划出炽红的轨迹砸到了羚羊群的中间。
火球落地发出轰然巨响，压缩起来的火焰瞬间爆发，竟然产生了类似炸药桶爆炸的效果。
李远看到几头羚羊被爆炸掀了起来，这股来自五十米外高空的“轰炸”让这群羚羊措手不及。
幸存下来的羚羊一哄而散，李远这才缓缓从空中降下，第一件事就是用尾巴扫过被点燃的草地，将火焰熄灭。
他当然不希望自己捕猎用的领地因为自己的吐息引发火灾，导致猎物骤减。
随后李远数了数地上的猎物，有四只当场死亡的，还有一只在不远处挣扎——远远超过了赫尔伽诺恩平日的捕猎成绩。
他转向水面，深呼吸了几次，然后再次像刚才那样酝酿吐息，令其在喉咙里凝聚，再一口气喷吐出去。
火球再次从他口中弹射出去，打在远处的水面上，爆炸激起了超过十米高的水花，几条惨遭波及的鱼浮了上来。
他突然就掌握了这种新的操纵吐息的方式，不是像平日吹气那样将火焰吹出去，而是将火焰压缩成火球再一口气喷到很远的地方。
压缩起来的火球受到冲击还能产生爆炸的效果，射程和破坏力都有了明显的提升，只是相应的，吐息需要的准备时间会稍微长一些。
原来这才是他成长最大的地方——他掌控吐息的精度提升了一大截。
这一招，就叫“龙炎弹”吧！他在心里给这招式命名。
一般龙自然不会无聊到给自己的天赋能力起这么个鬼名字，这该死的中二品味，纯粹源自他作为人类的意识。
切实地感受到自己实力提升，李远心情大好。
看起来靠修复无尽之塔来令自己身为真龙的力量得到成长，会是个不错的路子。
他叼起两只羚羊扔到背上，然后嘴里再叼上一只，两只前爪也各抓上一只，鼓动翅膀飞了起来，一路回到了无尽之塔。
在无尽之塔大门外降落下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昨天收服的那头陆行龙正立在门口，抬头朝他短促地叫了两声，同时伏低身子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在陆行龙的面前，正躺着一头被咬死的鹿。
这显然是它在巡视的时候捕获的猎物，它正在向作为主人的李远邀功，这是它被人类驯化后产生的习性。
但当李远落下来，将自己捕获的五头羚羊堆在地上的时候，陆行龙的尾巴停止了摇动。
它看看自己的猎物，再看看李远的猎物，再抬头看看作为自己主人的红龙，便一声不吭了。
主人压倒性的捕猎能力让它感受到了一点震撼。
“你抓到的东西你自己吃吧。”李远对陆行龙来了一句。
陆行龙签订了囚徒契约后，仅被允许在【守望者】的监视范围内活动，李远也不希望这头曾是帝国骑士坐骑的陆行龙被外人目击到。
贞娜开始为无尽之塔供能后，【守望者】的范围也增加到了方圆一点五公里。
这么一点领地陆行龙能抓到的猎物，基本上也只够养活它自己，李远其实也没指望它能给无尽之塔提供多少额外的食物。
“欢迎回家，我主，恭喜您满载而归。”感应到主人回归的石头走出大门迎接，“这些猎物我会好好处理的，早餐刚刚做好，贞娜小姐已经在餐厅等候了，请您移步餐桌吧。”
“嗯。”李远变成人形，抬头望了一眼这座和自己绑定在一起的塔楼。
他第一次在心里正式地将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在管家的陪同下昂首阔步地走进大门，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高塔。
第20章 传奇强者
宴会餐厅里，李远和贞娜和昨天一样同席而坐，享用着石头准备的早点。
这一天的早餐主菜依旧是马肉，然后增加了一些骑士们带来的干粮和石头从周边树林里采摘的野菜和蘑菇。
吃到快结束的时候，贞娜放下刀叉，几次朝李远投来视线。
好一会儿过去，她才提起了话头：“说起来，我以后应该怎么称呼你才合适？”
“称呼？”李远停住了往嘴里塞烤肉的手。
“虽然我们把你命名为库迦，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真正的名字。”贞娜说。
“我无所谓，怎么喊都成，库迦也行吧。”李远说完接着吃肉。
这个红龙的身份对他来说差不多就是白捡的，别人用哪个名字称呼他，他是完全不在意的。
“库迦可不是个好名字，龙应该也是有本名吧。”贞娜认真地问道。
库迦这个称呼带着充斥贬义的邪恶印象，如今贞娜已经不再将对方当作邪恶之辈看待，不想再用一个带贬义的名字去称呼自己的恩人。
“我的本名叫赫尔伽诺恩。”李远想了想，“有点拗口，你就叫我伽诺恩好了。”
“伽诺恩……”贞娜若有所思地重复一遍。
李远三下五除二将剩下的烤肉吃完，便吩咐石头将东西收拾下去了。
“趁现在，我想跟你讨论一下，我们今后的方针。”李远认真地看着贞娜说道。
“方针？”贞娜眨巴眼睛。
“是啊，等你皇姐察觉到不对劲，随时都可能再派人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得提前采取对策，我需要你提供更多情报。”李远盯着贞娜说道。
让贞娜留下来，最大的意义其实不是在于贞娜本人的战斗力，而在于她所掌握的情报。
作为一条野龙，赫尔伽诺恩跟文明世界没有太多接触。
帝国的状况，帝国的政治局势，帝国的军事力量，他基本上都不怎么了解，唯一知道的是帝国拥有一座森严的要塞，这说明这个国家的实力并不是一头成年龙能轻易招惹的。
“你想知道哪些？”贞娜谨慎地问道。
李远想了想，说：“这样，我们先假设一下。假如，你那个姐姐，芙蕾德皇女，查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下定决心解决掉我们，你觉得她会派出怎样多少规模的部队？”
关于帝国，他想了解的情报有很多，但眼下对他来说最关键的，还是芙蕾德皇女可能采取的手段。
贞娜张嘴正欲回答，李远又补上一句：“往大里说吧，我需要知道一个上限。”
以李远现在的力量，是没法跟一个国家抗衡的。
但芙蕾德皇女，也不大可能不计代价地去对付一条成年红龙，和一个对自己构不成明显威胁的王位竞争者，她在这件事上的投入肯定会有一个上限。
李远的目标是让这里的守备力量超过那个上限，只要对方发现对付他们是“不划算”的，就能达成最基本的自保条件。
贞娜的神情僵住了。
“怎么了？”李远察觉到她的神情有异。
“如果皇姐，真的打算认真到那种程度的话……”贞娜谨慎地挑选措辞，“我觉得还是放弃这里比较好，财宝再怎么重要，也比不上命啊。”
“怎么这就说起丧气话来了？先说好，放弃这里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李远严肃地回道。
“为什么要执着到这个地步？”贞娜有些不解。
忽然间，她想起了这座塔楼的神秘之处，以及伽诺恩身为这座塔楼主人的事实。
“难道说，你其实是上面这些神殿的守护者？”贞娜指了指楼上的神殿。
“差不多吧，具体的情况我不便告知，但我必须保护这座塔，哪怕是拼上性命。”李远眼神无比认真。
他自然不便透露根源法阵跟自己共生的机密，这座塔楼基本等同于他的命，若是被其他人占领了就意味着命被其他人捏在了手里。
而贞娜惊讶地打量他，心里有了另一番理解。
这头红龙原来还肩负着守护的使命，甚至不惜为此拼上性命？被世人忌惮的恶龙，居然也会有这种程度的虔诚和责任心！
这一刻，她竟在这红龙的身上看到一点自己所推崇的圣骑士的精神，对方在她心中的形象，也顿时变得高大上了一些。
这女人怎么回事？李远察觉到贞娜盯着自己的眼神有所变化。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非逃不可？”他把话题拉回正轨，“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场暗杀活动。她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派出一支大部队来杀你吧？”
他预估至少在规模上，芙蕾德皇女不会做得太夸张。
政治暗杀虽不稀奇，但毕竟是脏活，不可能大动干戈，到最后芙蕾德皇女还是要对贞娜的死做一个解释的。
“不需要什么大部队……”贞娜迟疑地回道，“只需要一个人就够了。”
“一个人？”李远皱眉。
“在皇姐身边，有一名向她效忠的骑士长，名叫路西欧，裂风谷的路西欧。他是皇城龙首骑士团团长，同时也是传奇境界的战士。”贞娜解释。
“传奇强者？”李远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对文明世界知之甚少的赫尔伽诺恩，也是知晓传奇强者的概念的，一部分当世传奇强者的名字，甚至会在巨龙之间流传。
因为这些强者，是连巨龙都不得不忌惮的。
“是的，他只有三十岁，但已经在战士职业上已经达到了人类能达到的巅峰。号称帝国的王牌，骑士之王。另外……”贞娜说到这里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继续说道，“他也屠过龙，一共杀过四头，最高战绩，是带队杀掉了盘踞夜影沼泽的一头古黑龙。”
李远听完身上已经开始渗出冷汗了。
八百岁以上的古龙都杀过，他这一百多岁的成年龙，在对方面前大概只配当经验包了。
“那种人物，会愿意干这种暗杀的活吗？”李远试着确认。
贞娜点点头：“不是没有可能的。要知道路西欧他完全效忠于皇姐，而且还跟皇姐是有婚约的。”
李远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和芙蕾德皇女有婚约，意味着这家伙的政治利益跟芙蕾德是完全绑定的。
而且和公主有婚约的强大骑士，还是屠龙英雄，这根本就是个勇者模板啊。
担任“勇者”的是有杀死古龙实力的传奇强者，担任“恶龙”的他却只是一条成年龙，这要是个剧本，平衡性再怎么说也太糟糕了点。
第21章 神器的下落
“海因里希是大师级别的圣骑士，加上那套‘野蛮人’铠甲的加持，总体战斗力应该已经达到了超凡强者的水准。理论上皇姐要再派人来的话，也只可能是比他更强的人选。”贞娜说。
这一点李远自然也想得到，在这个问题上考虑，最好不要抱有侥幸。
从现在开始他就必须得将帝国的那位传奇强者，当成自己将来要面对的假想敌了。
“其实我对你们这些人类战斗职业的等级划分了解不多，你能给我简单说明一下吗？”李远姑且问了一下。
“拥有神赐职业的人，大致上可以分五个成长境界，入门，中流，大师，超凡和传奇，最大的区别在于可以使用的能力种类、次数和规模。”贞娜解释道。
“只有五个境界？那神域呢？”
李远插嘴问了一句，他记得石头提及过这个等级。
“神域？那种人物只存在于传说，他们是天选者，是神指定的选民。主神绝迹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神域强者了。”贞娜摇摇头。
李远瞥了一眼在一旁沉默的待命的石头，按石头的说法，共生契约应该是能令绑定者随着塔楼的修复成长为神域强者的。
不过这恐怕不在今天的讨论范畴。
“好吧，那就只讨论传奇，传奇强者到底有多厉害？”李远接着提问。
“传奇强者的话，一次战斗全力施展能力的次数可以达到七次以上，至于最大规模的威力……”贞娜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形容，然后举了个例子，“我见过路西欧在演习的时候施展过一次‘战神的一击’，他一剑劈开了一座五米高，厚度有三根指头宽度的钢铁城门，仅用一把铁剑。”
“那他手里的剑如果足够好，岂不是一剑就能把我的头剁了？”李远面色凝重地指指自己。
“他确实是有一把次神器的佩剑。”贞娜点点头。
“情况还能更糟一点吗？”李远已经有点想捂脸了。
“其实……”贞娜小心翼翼地补充，“他和海因里希一样，也懂得使用蒸汽铠甲。”
“……”李远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难怪能屠杀古龙。
这种怪物打上门的话，这辈子要不还是重开算了？他百无聊赖地想道。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对策该考虑还是得考虑的。
“贞娜，帝国内外，有没有可能会愿意给你提供协助，来牵制芙蕾德皇女的势力？”
他认真地看向贞娜。
他在考虑招募外援来帮助他们对抗芙蕾德皇女的可能性。
第一次被红龙呼唤名字，贞娜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个……反对皇姐的人，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她在国内算是比较激进的革新派，力主跟矮人结盟发展机械技术，同时废除圣教的特殊地位。
所以，很多跟教团有利益捆绑的人都在反对她，跟我们保持同盟关系教皇国也一直抗议她推行的政策，但老实说，这些势力，基本上是指望不上的。”
“你是圣骑士，那你也是圣教那一派的吧？你如果声称自己被暗杀了，教皇国也不愿意保护你吗？”李远提问。
教皇国在大陆上也是极其强大的势力，还有天堂山的支持，影响力不在龙脊帝国之下。
“我也没的选，皇姐是那样的政策主张，和她对立的人自然而然就聚在了我身边，所以我入了圣教，被作为圣骑士培养起来。但我跟皇姐差距实在太大了，对他们来说，我大概已经没那么大价值了。”
贞娜说着摇摇头，
“教皇国恐怕也不想蹚帝国内部的浑水吧，一直以来他们只是抗议而已。皇姐行事也是有分寸的，仅仅降低教会地位，圣教还可以在帝国内部传播。
但教皇国如果试图干预帝国内政，会刺激到的恐怕不只是皇姐，很容易导致严重的后果而得不到任何好处，毕竟，我竞争过皇姐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李远听完也并没有特别失望，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抱多大希望。
贞娜会选择住下来，说明她大概率是已经没有比较靠谱的政治庇护手段了。
说到底，芙蕾德皇女会如此明目张胆地针对贞娜制订暗杀计划，正说明她们之间的天平已经倾斜到了难以扳动的地步。
退一万步说，真的有某个政治势力愿意庇护贞娜，也不大可能愿意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他这么一头野生的红龙，想利用一个没了政治靠山的落难公主去干涉文明世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也真亏你能活到遇到我的时候啊……”李远评价了一句。
“一直以来约束着皇姐的，大概只有父皇了。五天前，父皇的病情恶化了，只能静养，没法再过问太多事情，我也没想到，皇姐会这么果断地下手……”
贞娜说着神情灰暗了下去。
她意识到自己以后恐怕是没有机会再见到父亲了。
李远继续思考，政治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么招募一群雇佣兵来守卫无尽之塔呢？
西北方向的荒野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势力，利用地窖里的积蓄，或许可以招募到一支规模可观的军队，而且还可以让雇佣的士兵为无尽之塔供能。
一想象到要动用地窖里的钱，李远就感觉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他想得到这又是龙的天性在作祟。
对巨龙来说，消耗他们积攒的财宝，简直就相当于割他们的肉。
当然，能保命的话，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但问题在于，普通的雇佣兵，能有多靠谱？
形势不对他们可能会丢盔弃甲地逃走，对面开出更好的条件他们还可能倒戈。
出于安全考虑，他也不好招募总体实力远高于自己的陌生帮手，但靠那种虾兵蟹将，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传奇强者？
思来想去，李远发现最可靠的自保方案，果然还是靠这座无尽之塔。
如今无尽之塔的第五层开始了运转，针对太阳神殿推进无尽之塔的修复是最实际的。
所以现在对他来说最关键的，应该就是收集太阳神相关的神器！
想到这里，李远试着向贞娜询问：“我说，你知不知道哪里有神器？最好是拥有太阳神神力的高等神器。”
这一次，他同样没抱多大的希望，随口打听下就能得到这么珍贵的情报，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但贞娜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个……”贞娜露出了迟疑的神情。
“你知道什么是不是？”李远一下子来了精神。
贞娜如果一无所知的话，直接说不知道就结了。
现在她的反应看起来，完全就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快说，这对现在的我们很重要！”李远强调。
贞娜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开口答道：“其实，帝国境内有一座圣教的教会，一直秘密供奉着教皇国赠予的神器。”
第22章 深夜的来客
“你知道是哪一座教堂对不对？那里守备力量怎么样？神器长什么样？”
李远感到有些惊喜，朝贞娜发起一连串的追问。
这的确是意外之喜，他压根就没想过能这么轻易地得到神器的线索。
不过仔细想想，这其实也是合情合理。
理论上神器要么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要么就是在强者或者强大势力的保管之下。
龙脊帝国这样一个强盛的国家，拥有神器自然是很正常的。
由于芙蕾德皇女对圣教的打压，帝国境内的圣教相关势力便转而开始支持小公主贞娜，即便她和芙蕾德皇女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贞娜对圣教势力而言依旧是和皇室保持联系的重要人物。
李远很确定，贞娜肯定知道内情。
“你该不会，是打算抢走那件神器吧？”贞娜有些不放心地打量李远。
“只是借一下。”李远面不改色。
按石头的说法，修复神殿的方法就是将神器中的神性剥离出来，注入神殿中供奉的神印。
理论上说，这样操作过之后，神器应该就会失去来自无尽之塔的力量，变成普通的物件，李远不会介意把变回去的凡物归还回去的。
……除非那东西很值钱。
“别胡说，你打算抢走的吧？”贞娜满脸写着不信。
“准确地讲，应该是令其物归原主。”石头在这个时候插话进来。
李远和贞娜都下意识地看向石头。
“请原谅我的僭越，我主，贞娜小姐。”石头微微躬身，“理论上，如今存世的留有神性的高等神器，其中的力量应该都是从这座塔里的神印破碎时，散布出去的。将这些神器中的神性归还给供奉的神印，按道理应该算是物归原主。”
“神印？是神殿里供奉的那个符文吗？”贞娜有点诧异地眨了眨眼睛。
今天早上她离开房间回到太阳神殿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祭坛上出现的光柱和悬浮的神印。她向石头问过，但没有得到正面回答。
这次石头也没有马上给出回答，而是转向了李远：“我主？”
他在向李远请示是否该向贞娜公布这个情报。
李远无言地点点头。
石头这才开始回答贞娜的问题：“没错，原本神印里寄存着强大的神性，但因为某种变故，所有的神印都破碎了。”
“那神印，是诸神留下的？发生了什么变故？跟诸神这么多年销声匿迹有关系吗？”贞娜好奇地追问。
“很遗憾，暂时调取不到相关资料。”石头迟滞了片刻回答。
贞娜半信半疑地皱起眉头。
“总而言之，修复这座塔楼，就需要高等神器。”李远把话题拉了回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修复神印，令无尽之塔恢复一部分力量，不然我们两个，是没办法在你皇姐的威胁下保护自己的，这是为了让我们活下来！”
“可是，我们去帝国境内直接拿走神器，反而可能引起皇姐的注意不是吗？说到底，皇姐会不会再派人来，还是未知数啊。”贞娜提出了新的意见。
“这个倒也确实。”李远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芙蕾德皇女会不会赶尽杀绝，会不会派出那名传奇强者，其实都只是未知数。
做好最坏的打算固然重要，但主动做出可能扩大风险的举动，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还是那位皇女殿下就此放弃。
也许贞娜在芙蕾德皇女眼里已经没了对付的价值，只要她一直不回去，芙蕾德皇女就不打算再费多余的力气。
而他们主动去帝国境内抢一次神器搞出了动静，帝国再次查到这里，反而可能会让芙蕾德皇女觉得他们不得不除。
李远不敢抱有侥幸，但也不想让这种可能性消失。
这个方案，必须慎之又慎。
而且，贞娜口中所说的神器，究竟是不是寄宿神性的高等神器也还没有定论。
“这事，就先放放吧。”李远长出一口气，“那你有没有渠道打探一下帝国那边的消息？你皇姐的动向啊军队的动向什么的。”
贞娜摇摇头：“我在军队里的情报基本上都是海因里希转述的。我的消息要是灵通到能刺探皇姐的动向，又怎么会差点被皇姐设局杀掉呢？”
“说的也是啊。”李远有些无奈。
和贞娜讨论了半晌，并没有找到明显有用的方案，情况也没有任何改变，这让他不免有些焦虑。
时间到了下午，趁着贞娜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李远唤来了石头，让他带自己好好参观这座塔楼。
他第一次比较全面地了解了一下无尽之塔的现状。
无尽之塔一层殿堂，底下是充当仓库的巨大地窖，以及大量牢房。
二层的区域属于塔主，有塔主的起居室和书房，还有会客厅、宴会厅和厨房，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三层往上，全都是供奉不同神明的神殿，里头有举行祭祀的殿堂，也有信徒们的生活区域。
三层供奉深渊之主，四层供奉造物主，五层属于太阳神，六层是地母神，再往上就没有了，因为无尽之塔如今从第六层开始就被拦腰折断，要重建起来，将会是一个大工程。
按石头的话，这个工程他是可以全包的，他完整地保存着无尽之塔的结构和设计，以及建造工序。
但如今为无尽之塔供给能量的只有李远和贞娜两人，石头维持的身体也只有一个普通成年人的水准，根本不足以完成这项大工程。
只是将上面的楼层重建起来也没有意义，闲置的神殿并不会增加无尽之塔的修复进度。
要令塔楼的修复进度提升，一方面需要找到合适的祭司人选，启动神殿，一方面则需要修复神印，这样无尽之塔的权限才会逐步开放。
单纯地增加塔楼可以抽取的能量并不会增加塔楼的修复进度，但可以增加塔楼的能量储备，令塔楼以更高的功率远转。
李远也曾问了石头【重生】权限的启动条件，得到的回答是必须将地母神的神印和死神的神印，都修复到五成以上。
只有得到了掌控生命的地母神的力量，根源法阵才能为他重塑鲜活的肉身，死神的神印则可以帮他在肉体死亡的时候，及时将被冥界吸走的灵魂重新召唤回来。
地母神的那一层现在只剩下一半，供奉死神的神殿，原来是在第八层。
换句话说，眼下根本没有条件搞定这个问题。
当天晚上，李远有些心累地再次趴在地窖的财宝上时，重重叹了口气。
早上他还在为自己的实力提升了一点而高兴，结果却从贞娜口中得知他们将来可能要面对传奇强者。而他瞎忙活一天后，依旧毫无头绪和进展。
这样下去可不行……
但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方向，最后只能带着重重思绪，先闭上了眼睛。
将近半个钟头过去，他终于找到了睡意，意识开始下沉。
忽然间，他警觉地睁开了眼，闪着琥珀色光芒的双眼在地窖里如汽灯般亮起。
李远面色凝重地迅速起身，与此同时，石头不请自来，在地窖里现身，朝他行礼：
“我主，有入侵者！”
“嗯，我也感觉到了。”李远说着调出了【守望者】。
第23章 隐匿的刺客
球形的投影立刻显现，李远马上就找到了入侵者出现的方位。
【守望者】与塔主的意识相连，一旦出现具有威胁性的目标，【守望者】便会让李远有所感应，作为无尽之塔一部分的石头也会立刻察觉。
这次的入侵者也是人形生物，一共三个人，相互保持着大约二十米的距离，成一个等边三角形的队形。
现在这个三角形正在快速朝无尽之塔接近。
李远在投影中注意到，有一只觅食的小型动物——似乎是黄鼬，正好出现在其中一人的行进路线上。
黄鼬正停在原地，四下扭头探寻周边情况。
那人迅速接近，但黄鼬却始终对脚步声熟视无睹。
直到那人迈步从它上方跨过去，这只黄鼬都没有受到惊吓，依旧若无其事地到处转动脑袋，寻找可能出没的猎物或者威胁。
李远压紧了眉头，他尝试调取更具体的画面，三道画面在他意识中出现。
他看到了那三人的样子，这是一个大阴天，没有月亮和星辰，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但身为红龙，李远拥有卓越的夜视能力，【守望者】的监视效果也是能看穿黑暗的。
而且【守望者】能看穿的，还不只是黑暗。
他注意到这三名入侵者都是穿着贴身的夜行衣，蒙头蒙脸，同时身形有种微微的模糊感，就像这段清晰的监视视频中，只有他们的分辨度和周围景象不同。
隐匿状态——这个概念自然而然地在李远脑中浮现。
这三人都使用了某种能力或者物品，大幅度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当然还存在于这里，实际上也能被看到和听到，也能被闻到气味，只是他们的能力，让感知到他们的存在，都下意识地忽略掉他们。
就连敏锐的小动物都发现不了他们，恐怕他们就算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无尽之塔的大门，直接从担任门卫的陆行龙眼皮子底下走过去，陆行龙也是浑然不知。
清醒警戒状态下的红龙或许能察觉到，但如果睡着了就基本没可能了。
然而拥有真实视觉的【守望者】，轻易地发现了他们。
【守望者】也为李远标识出了这些人的危险等级，只有黄绿色，即便将他们标识成一个作战集体，威胁等级也没有明显上升。
这些人的正面战斗能力就跟海因里希身边带着的那些龙套骑士差不多，在他面前完全是被秒杀的份。
但李远心里还是响起了警铃。
这三人大概是刺客或者密探，隐匿能力水平很高，绝不是普通货色。
对一头龙来说，有隐匿能力的刺客的威胁性，要远远高于水平接近的骑士。
这种人的正面作战能力偏低，无法对巨龙造成直接伤害。
但他们却有能力趁巨龙睡着的时候，偷走巨龙最珍视的财宝，甚至是正在孵化的龙蛋。
而对李远来说，有刺客或者密探出现在这里，还有更加可怕的意味——这种时候，会有什么人专门派密探到这里来？
李远看了一眼贞娜的房间，贞娜的房间在【守望者】的监视投影中如今被迷雾塞满，这是契约中贞娜所持有的的隐私权益的效果。
不过根据契约对权益的解释，如果【守望者】判定出现紧急状况，比如入侵者进入了隐私空间，又或者成员在实行违反契约的行为，这种隐私权就会暂时被打破。
此时贞娜应该还一无所知地熟睡着。
若是李远没有提前察觉到这些人，这些人恐怕不仅能摸到堆满财宝的地窖去，也能潜入贞娜所处的房间。
“请下令，我主。”石头向李远请示。
李远思考着，突然将目光投向堆在地窖角落里的铠甲。
那是昨天被他杀死的骑士们的装备，其中也包括海因里希的蒸气铠甲。
“我去解决。”
李远说着变成人形，走向那堆装备，挑选出一套勉强还算完整的铠甲给自己穿戴起来。以真龙的天生防御力，额外穿上这套盔甲其实毫无意义，犹如给钢铁打造的盾牌上蒙一层纱布。
“我主，您这是做什么？”石头发出了疑问。
“有事情想要验证一下。”李远平静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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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夜行服的三名刺客快速地在林中行进，他们的职业能力为他们提供了卓越的夜视能力。
他们的目标是一座据说有成年红龙栖息的塔楼，而他们的雇主指派的任务是让他们打探一支失踪的屠龙小队的下落。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在白天从很远的地方侦察到了红龙的踪迹，从这一点至少可以判断，屠龙小队的任务是已经失败了的。
一头成年的红龙，对他们来说并无威胁。
并不是说他们有能力对付红龙，而是以他们的水平，只要不解除隐匿，一头普通红龙的感知能力是不足以察觉到他们的。
如果红龙已经睡着了，他们还可以搞些稍微大一些的动静，比如顺走一点财宝，让醒来的红龙发现财宝失窃后暴跳如雷。
不过他们此次并不打算干这种顺手牵羊的勾当。
他们要确认的是塔楼里有没有屠龙小队破碎的新鲜尸体，或者红龙的收藏品里面，有没有多出几件辨识度很高的铠甲和武器。
除此之外，还可能有一个额外的暗杀任务。
说是可能，因为他们的雇主也不知道这个这个暗杀目标究竟是不是活着。
距离塔楼只有大约三百米左右的时候，三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们发现有个人影正在前方跌跌撞撞地四处摸索。
三人都屏息凝神，仔细地观察那个人影。
借助夜视能力，他们发现那竟然是个穿着全身甲的骑士，骑士身上的铠甲已经变得破破烂烂，满是干涸的血迹。
很显然，这骑士已经伤得不轻了。
三人在惊讶中远远地交换了下眼神。
这铠甲的样式，和他们要调查下落的那支屠龙小队的装备是一致的！
骑士已经很虚弱了，又没有夜视能力，在这漆黑一团的夜幕中，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摸索。
他没办法察觉到脚下的状况，忽然他的脚被一段虬结的树根绊了下，整个身体都往前倾倒，铠甲在地上的碰撞声在黑夜中格外响亮。
他趴在了地上，挣扎了两下却没有爬起来，只是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三人再次交换眼神，其中担任指挥的一人做了个手势。
三人小心翼翼地朝那人靠拢了一些，然后其中一人接受了指挥者的指派，缓缓接近了那名骑士。
他没有马上解除隐匿，而是在旁边观察了好一会儿，谨慎是他们的必备素养。
但随着时间过去，骑士的呻吟声逐渐变得微弱起来。
这骑士似乎是屠龙小队的一员，看起来应该是屠龙失败时受了重伤，不知为何保住了一条性命，刚刚从塔楼里逃出。
雇主倒是没要求他们救助屠龙小队，但既然有生还者，那理应从对方嘴里问出发生了什么，他们必须带着情报回去复命。
如果这骑士死了，那这珍贵的口述情报也就丢失了。
最后，他还是解除了隐匿，附身下去试着查看骑士的状况：“喂，还有意识吗？”
“救命……你们是谁啊？”骑士用难以辨认的嘶哑声音回话。
“放心，我是来帮你们的。说明下情况，其他人呢——”
他的问话在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那原本奄奄一息的骑士突然暴起，迅雷不及掩耳地照着他的挥出一掌。
他的脖子当场折向不可思议的角度，脑壳如敲打的西瓜一般破裂，脑浆和血一起飞溅出去。
“解决一个。”藏在铠甲里的李远心里想道。
第24章 降维打击
通过刚才的对话，李远一下子就确信了这帮人是冲着那支屠龙小队来的。
海因里希被处决之前，提到芙蕾德皇女留了后手，恐怕这些人就是后手之一。
在海因里希的小队没有按时复命的时候，他们便领命前去调查状况。
如果贞娜没死，他们就代替海因里希小队将任务完成。
这些人持有刺客的职业，论战斗力他们不如海因里希小队，但论潜入调查和杀人，他们远比骑士们专业。
这三名潜入大师级别的刺客，李远自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走的！
看着一名同伴被瞬间秒杀，剩下的两名刺客都倒抽了口凉气。
但他们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右手一挥，瞬间掷出一把投掷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李远身上的铠甲缝隙。
投掷匕首不仅淬了足够毒死大型魔兽的剧毒，还附加了能抵抗圣光术和治愈术的诅咒，一般人中上一刀，剩下的时间也只够留遗言了。
匕首的材质也不一般，在这名刺客千锤百炼的投掷技术加持下甚至足以贯穿锁子甲。
但很可惜的是，似乎贯穿不了龙鳞。
刺入铠甲缝隙的匕首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哦？”李远无视了插在缝隙里的匕首，将目光投向掷出匕首的方向，和那名刺客对上了视线。
那名刺客看到“骑士”的头盔里，双眼的位置亮起了琥珀色的光，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扑面涌来。
龙威！
是那头红龙！！！
被锁定的刺客如坠冰窖，他的意志足以抵抗红龙的威压，但迫近的死亡还是让他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刚才发动的攻击让他的隐匿效果被破除，现在红龙已经发现了他！
火焰骤然从骑士铠甲的内部爆发，李远重新释放出了自己的巨龙本体，膨胀的身体令骑士铠甲像一个被吹破的气球那样变成了碎片。
刺客转身就跑，此刻他只能寄望于自己可以凭身法让红龙跟丢自己，然后再找机会用隐匿能力抹去自己的存在感。
李远在嘴里酝酿起吐息，火光在他嘴里涌现，变得越来越强。
那刺客突然感到一阵庆幸，红龙居然没有马上冲过来，而是站在原地试图用吐息杀他，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是成年红龙的吐息能触及到的了，在红龙酝酿吐息的这点时间里，他将距离拉开到了三十米以上。
或许，能逃得掉！
这个侥幸的念头刚从他脑子里冒出来，李远喷出了酝酿好的龙炎弹。
火球划出炽亮的轨迹，如炮弹一般斜向下笔直轰向逃窜的刺客。
火球没有直接命中刺客，而是在落在距离刺客只有数步之遥的位置。
轰然巨响，火球产生剧烈的爆炸。
冲击波将刺客整个人掀飞，火焰的气浪将他濒临破碎的身体点燃。
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第二个。”李远心想，同时发力起跳，扇动翅膀起飞。
最后一人是名女刺客，也是三人中的指挥者，她已经和红龙拉开了超过百米的距离。
在听到那把匕首刺入铠甲缝隙的异响时，她就及时地判断出他们遭遇了什么东西，第一时间抛弃了已经没有机会活下来的部下，保持隐匿状态转身就逃。
她要活着逃出去，并将得到的情报传达回去！
这时她感觉到了身后汹涌过来的风浪，马上就猜到是红龙起飞，准备从空中发动搜索，看看还有没有入侵者。
但她丝毫不慌，至始至终他都未曾解除过隐匿状态，而且她的隐匿还有法器加成，在一定距离外，红龙是无法轻易地发现她的！
眼前出现了一块容易被发现的空地，刺客没有停下脚步，她还是对自己的隐匿能力有十足的信心。
耀眼的火光照亮了黑夜，一道火柱忽然从天而降，轰在那块开阔的岩地上！
汹涌的热浪扑面涌来，女刺客急忙刹住脚步，猛地扭过头去，看到红龙笔直地朝她俯冲下来！
红龙庞大的身躯撞击地面，压倒了几棵树，掀起了大片沙尘。
情急之下女刺客如敏捷的豹子那样扑出去，一个翻滚躲过了红龙伸来的爪子。
刚落地李远就回旋起身子，用长长的尾巴横扫过大片区域。
女刺客在龙尾迎面扫来时迅速起身，跳向一棵树窜上去，在树被拦腰打断的时候又再次起跳，借此躲过了龙尾的横扫。
这头红龙怎么会这么精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
倒不如说，他怎么确定还有第三个入侵者的？
女刺客正感到震惊不已，巨大的龙爪自沙尘中快速显现。
糟了！！
女刺客急忙翻转身体躲闪，然而龙爪抓取的范围实在太大了。
她被红龙轻而易举地攥住，恐怖的握力一下子勒紧了她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施展脱身术，这个刺客职业的能力可以让她轻易地从绳索和枷锁中挣脱。
但这次束缚她的不是死物，李远一察觉到她的动向，就稍微捏紧了一点，肋骨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女刺客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又用力咬紧嘴唇忍住了。
“你逃不掉的，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饶你一命。”李远冷冷地说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抓一个活口问话，刺客有三人，为了保证没有人逃走，他只能先杀掉两个，再抓剩下这个。
“你……一直看得到我？”女刺客艰难地吐出声音。
她并不知道，因为【守望者】的真实视觉，李远一直能看到隐匿状态的他们。这个功能对以潜行能力自傲的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是我在提问！”李远瞪着女刺客，近距离地释放龙威，重复问题，“谁派你们来的？”
女刺客没有说话。
李远正考虑着进一步逼供的手段，突然发现女刺客的状态不对劲。
她面色变得铁青，同时浑身颤抖，一点白沫从她的嘴角溢出。
毒药！！
李远刚反应过来，女刺客双目圆睁，接着突然瘫软了下去。
她死了。
李远沉默了片刻，随手将手里女刺客的尸体抛到了地上。
其实就算没有问出任何答案，他也已经得到了最核心的情报。
最乐观的设想在此破灭，很显然，那位芙蕾德皇女并不打算轻易地善罢甘休。
在树林的另一侧，那只黄鼬冲进灌木丛，叼住了一只田鼠。
第25章 铁血皇女
深夜，龙脊帝国首都，龙首堡。
现年二十五岁的芙蕾德皇女坐在办公桌前，将一头漂亮的淡金色长发束起，正干练地消化着桌上堆起的文件。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份，来自财政部。”担任秘书的女官将一叠文件放到另一摞文件上。
“看来今晚又得到深夜了。”坐在办公桌前的芙蕾德皇女只是抬头扫了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了。
“其实这些复核的工作，全部交给财政大臣也是可以的。”秘书在一旁进言，“您现在处理的这一堆，也是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处理的。”
“等我登基以后将那些人换成对我来说可信的人，我会的。现在正是改革推进的紧要关头，把这些交给他们处理，就是给这些老人自作主张的空间。”芙蕾德皇女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敲门声骤然响起，门外传来传令官的声音：“殿下，伯爵大人在下面求见。”
龙脊帝国的伯爵有不少，但在芙蕾德皇女这里，只说头衔不说名号的，只有一位，那位“伯爵”是特殊的，因为他是皇女的未婚夫。
龙首骑士团团长路西欧曾靠战功得到了封地和伯爵爵位，当然这跟他在军界的地位，和长公主未婚夫的身份相比，并不值得一提。
“哦？”一直没停笔的芙蕾德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脸来，“等两分钟，把他带过来。”
“明白。”
传令官下去后，芙蕾德早已放下了笔，解开了自己的长发，同时开口吩咐：“伊希丝，帮我梳头。”
她预留的两分钟并不是为了处理完手头的文件，而是让自己有时间简单整理仪容。
伊希丝微笑，拿出梳子开始梳理芙蕾德因为连续工作没来得及打理的头发。
“你在笑什么呢？”芙蕾德皇女问道。
“芙蕾德殿下，对伯爵尤其上心呢。”伊希丝笑道。
“当然，在整个帝国中，他对我来说，可是最有价值的一个人啊。”芙蕾德皇女笑着说道。
“您爱他吗？”伊希丝问。
“当然，这世上有谁能强迫我嫁给我不爱的男人？”芙蕾德皇女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那您爱的，究竟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价值呢？”站在芙蕾德背后的伊希丝继续问道。
这问题显然不是区区一个秘书该提的，但芙蕾德皇女并不以为意：“我爱他，也爱他的价值，这二者不矛盾。”
“那么……”伊希丝突然低下头凑到皇女耳边，轻声问道，“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把他也变成祭品呢，就像贞娜殿下一样？”
她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有些放肆，眼里也闪烁起异样的光芒。
“只是失去一只眼睛我还能用另一只眼睛去看，但失去惯用手的话，可就不好去握权杖了。”芙蕾德皇女脸上也依旧挂着笑意，只是眼神突然变得冰冷了一些，“这种事情不是你该提的，你是忘了做主的人是谁了吗，伊希丝？”
“哦，请原谅我的小小僭越。”伊希丝梳理好了皇女殿下的头发，躬身道歉。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了传令官的声音：“殿下，伯爵大人到。”
“进来吧。”芙蕾德皇女回话。
房门被打开了，魁梧英挺的骑士大步走进书房，向皇女恭敬地行礼：“殿下。”
“伊希丝。”芙蕾德皇女先开口呼唤的却是自己的秘书。
“明白，请殿下和伯爵大人慢慢聊，我先告退了。”伊希丝心领神会地离开书房，为两人留出独处的时间。
和伊希丝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直直视前方的路西欧朝她瞥去了一眼。
察觉到他视线的伊希丝朝他低了一下头，脸上挂着礼节周到的微笑。
芙蕾德皇女代理朝政开始，换过好几名秘书，任期最长的也不到两个月。
和父亲不同，芙蕾德处理事情雷厉风行，她以铁腕作风推行诸多改革，这让她得到了“铁血皇女”的外号。
在铁血皇女身边做事并不是件容易的差事，芙蕾德对身边的人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
而伊希丝已经在皇女殿下身边做了一年秘书，如今已成了芙蕾德皇女的左右手，可见其能力。
路西欧和这个女人只有数面之缘，对话也只限于礼节周到的寒暄。
但路西欧对她却并没有太好的印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能解释为看人的直觉，或者人与人之间的相性不合。
他试着调查过伊希丝的背景，却发现什么都查不到，只知道伊希丝是芙蕾德皇女亲自招募过来的，除了芙蕾德，似乎没有任何人了解她的出身。
伊希丝出去后，芙蕾德皇女朝路西欧露出了和煦的微笑：“你总算来了，我亲爱的路西欧，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哦。”
“实在是很抱歉，殿下，团里的会议耽误了一点时间。”路西欧的脸上却没有笑容，甚至看起来有些紧张，“此次召见，是有什么吩咐吗？”
“打完招呼就谈工作嘛，我的未婚夫可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芙蕾德皇女揶揄道。
“我很抱歉。”路西欧垂下眼睛道歉。
“你总是这么一板一眼的，不过这一点我一直很中意。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毕竟我们都很忙。”
芙蕾德说着从手边抽出了一张文件，推向办公桌外沿。
路西欧将目光聚焦到那张文件上，脸色微变。
那是一张讨伐令，针对的是被观测到盘踞北方边境附近一头成年红龙。
他在军队中身居高位，他知道这个任务，也知道是谁在执行这个任务。
执行这个任务人，失去音讯已经有好几天了。
他其实也知道是谁，抱着怎样的目的，在背后发布了这个任务。
这件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也只是袖手旁观而已。
“我亲爱的妹妹，贞娜，接下这个任务后就断了音讯。离开龙口要塞的小队至今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我希望，能将为他们报仇的任务交给你来，可以吗？”
芙蕾德皇女简洁明了地说明了自己的目的。
“贞娜殿下，她……”路西欧迟疑地开口。
“很遗憾，事到如今，她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是不存在的，我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芙蕾德皇女意味深长地在后半句话加重了语气。
路西欧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如果这还不是事实，那就把它……变成事实！
第26章 抢夺神器
沉默了许久，路西欧轻轻叹了口气：“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是指？”芙蕾德明知故问。
“你应该很清楚，从一开始贞娜殿下就对您构不成威胁，现在她就算活着，这么多天过去了，多半也是不会再回来了。”路西欧直视芙蕾德皇女，“恕我直言，收手吧殿下，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哦？袖手旁观到现在，现在突然想起来要仗义执言吗？”芙蕾德用一只手托着脸打量路西欧，脸上笑意不减。
路西欧无言以对。
“我知道没有人能威胁到我的位置，我只是希望这个国家的力量尽可能地集结在我的麾下。我不能完全消除反对我的声音，但可以令其中的大多数放弃无意义的反对。
那孩子，对某些人而言还是可以利用的棋子，她在的时候，就免不了有人利用她继续反对我。那当然威胁不到我，但正因为没有意义，我们才要避免这种没有必要的内耗，不是吗？”
芙蕾德皇女缓缓说道。
“明明还有其他方法的。”路西欧微微皱起眉头。
“比如给她寻一件好姻缘把她嫁出去？”芙蕾德反问，“那你可曾想过，她未来的夫家和反对我的人勾结起来的可能性呢？而且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吧。”
“但现在贞娜殿下没有回来，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吧。海因里希他们恐怕也已经……”
“是啊，除此之外，我还失去了三名优秀的密探。”芙蕾德风轻云淡地补充，“我也不希望在这件事上有更多牺牲了，所以，由你去吧，你应该能很轻松的完成这个任务，正好在开战前，给你练练手。你是最完美的骑士，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对不对？”
路西欧隔着办公桌和芙蕾德皇女对视，没有马上回话。
许久，他开口问道：“这是为了这个国家吗？”
“不用那么冠冕堂皇，为了我就可以了。”芙蕾德皇女直视路西欧的眼睛，“我问你，你是谁的剑？”
“是您的，殿下。”这次路西欧没有停顿就给出了回答。
“那么你只需要在我手中挥舞就可以了，所有的罪孽由我承担。”芙蕾德皇女微笑。
路西欧盯着眼前的皇女，最后垂下了眼睛：“您要我怎么做？”
“抓住那头红龙，从他嘴里问出贞娜的下落，然后杀了他，贞娜毕竟是我妹妹，死要见尸。”芙蕾德皇女说到这里想了想，“如果这件事有其他人插手，必要的话，你也可以自行决断，我给你这个权力。”
“我明白了。”路西欧行礼。
“我会给你安排好人手，今晚之前启程。那么去吧，我最心爱的剑。”芙蕾德皇女笑着朝门外摊开手。
“我先告退了。”路西欧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停住了，转过脸来，“芙蕾德殿下。”
“怎么了？”正拿起笔准备继续处理工作的芙蕾德皇女停下动作。
“有些事情，您不必独力承担。我不只是您的剑，也是您未来的丈夫。”
路西欧说完再次行礼，推门出去了，留下微微睁大眼睛的芙蕾德皇女。
许久，芙蕾德皇女笑了出来：“倒也不是那么死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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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之塔，二楼会客厅。
“必须得这么做吗？”贞娜坐在椅子上，有些不安地缩着肩膀。
李远就站在她面前，俯下身子有些咄咄逼人地将脸凑过来：“我这次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快点！”
“我知道了，你别靠这么近，让人很难受的啊！”贞娜绷不住了，一边将脸别过去一边用手去推李远。
李远此时神情凝重，两只琥珀色的眼睛跟篝火一样亮，龙威在情绪的驱动下自动释放。
贞娜的意志虽然足以抵抗成年巨龙的龙威，但这么近距离，还是会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那你倒是快说啊，神器在什么地方？”李远直起身子，却没有离开。
他在昨夜解决掉了三名潜入的刺客，三名刺客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和来历的东西，但李远已经基本锁定了他们背后的雇主。
芙蕾德皇女大概率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了，下一支屠龙小队随时都可能在前往龙口要塞的路上。
为今之计，只有去取得贞娜口中提到的那件神器，就算那不是能修复无尽之塔的高等神器，至少也能当个有用的装备。
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芙蕾德皇女那边行动快的话，可能下一支部队两天内就会在龙口要塞集结起来。
他们得那之前把这件事解决掉，然后据守无尽之塔。
“我可以帮你取得神器，但是，我有条件。”贞娜认真地看着李远。
“什么条件？”李远问。
“在动手抢之前，优先选择交涉，尽量避免杀人。”贞娜认真地说道。
“你莫要跟我开玩笑。”李远嫌麻烦地皱起眉头。
对他们来说成功率最高的方案就是直接突袭去抢，谈判无疑是给对方时间。
李远倒也不想无谓地杀人，但这种时候，恐怕不能顾及那么多。如果神器的看守势力足够强，他还为不杀人的约定束手束脚，一不留神就会害死自己。
“你也不想被教皇国的圣骑士团堵门吧？”贞娜盯着李远问道。
“有那么严重吗？那又不是教皇国境内的教会。”李远狐疑。
“可那神器毕竟是教皇国赠予的，也是圣教的宝物。虽然那不是教皇国的教会，但也是属于圣教的一部分。
一头邪恶的红龙袭击供奉太阳神的教会，抢走教会的神器，你这样打圣教的脸，教皇国岂会坐视不管？圣教可是号称最重门面的教派啊。”贞娜解释道。
李远听了静下心想了想，教皇国以宗教立国，就算没有直接危害到他们本国利益，亵渎他们的信仰，确实足以成为他们出手的理由。
所以这件事，他必须尽可能地减小影响。
“放心吧，那神器的守备力量没有那么强，正因为是秘密供奉，教会也不想弄得太显眼。那里的马塞尔主教主持过我的入教洗礼，是我的入教导师，他也是皇姐政策的反对者，我和他还是有对上话的条件的。
谈判不成，再由你进行威慑，他是个理性的人，应该也不想造成无谓的伤亡，我们要尽可能降低影响。”贞娜冷静地劝说。
李远仔细地思考了一阵，最后点点头：“那行吧。”
“那我们是……下午还是明天出发？”贞娜问。
“不。”李远说着直接伸手将一脸诧异的贞娜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现在！”
第27章 吝啬鬼
数个小时后，帝国境内，乔装过的李远和贞娜沿着大道一前一后地走着。
贞娜换上了一身舞女的服饰，用面纱遮住了自己的脸。
而李远则穿着游吟诗人常穿的旅行斗篷，还背上了一把工艺精美的鲁特琴。
两人看起来就像是结伴旅行的艺人，在简单地商讨过之后，他们采取了这种伪装身份在帝国境内活动。
潜入帝国境内对他们来说倒不是很难，贞娜很清楚帝国边境的关卡分布，只要李远将自己巨龙形态的体型稍微控制一下，再从高空借助云层的掩护飞行，很容易做到避人耳目。
“伽诺恩，别一直黑着张脸啊？太惹眼了。”贞娜小声跟李远搭话。
“我知道了啊。”李远这么应道，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
但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由自主地板起了脸。
他的脸本来就显得颇有些威严，摆上这副严肃的神情，就算没有释放出龙威，也足以令路人退避三舍。
贞娜看到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能让你这么不高兴？”
当时贞娜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一直在郊外无人的地方等候，而李远独自前往城镇里的旧衣店买了乔装用的衣物。
再次汇合之后，贞娜就发现李远全程黑着脸，跟他说话也是一副生着闷气的样子。
这让贞娜不禁有点担心，会不会是伽诺恩在城镇里跟什么人起了摩擦？
红龙暴躁起来的时候，可是会毫不犹豫地杀人的。伽诺恩虽然和她所知的红龙有很大不同，但她也是见过伽诺恩屠杀骑士小队时那冷酷无情的一面的。
李远没有接贞娜的话茬，他实在不好意思跟贞娜说，自己不高兴的原因，只是因为花了钱。
他们这身行头，除了那把鲁特琴是红龙地窖里的藏品，其他的衣服都是从另一座城镇的一家旧衣店里买的。
买这些衣服用的是红龙赫尔伽诺恩的财宝，也就是李远自己的钱。
因为是旧衣服，其实只花了十几个铜币，相较地窖里堆成小山的金币来，真的只能算九牛一毛。
但交钱的时候，李远却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抗拒，这种抗拒甚至让他涌现出干脆抢了这些衣服就跑的念头。
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他，但掏那笔钱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心痛如刀绞。
“客、客人？”店主伸出手，却见他死死攥着那笔钱没放手。
“嗯，拿好。”李远这么说着，却没放开手。
“呃……那就请你给我吧。”店主有些无奈地说道。
李远这才一点点掰开自己的手指，当那些铜币从指缝间一枚枚落下的时候，他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显出苦闷的样子来。
“这到底是有多不愿意付钱啊！”
店主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碰上这样的客人。
就连李远自己都觉得很纳闷，过去身而为人的时候，他自认算不上有多慷慨，但绝不可能是吝啬到这份上的人。
理智告诉他这是必要的开销，而且只是小钱，但他还是难以自抑地对此感到耿耿于怀。
这大概，又只能用红龙的天性来解释了。
用人类的眼光看，巨龙对自己财宝的珍视程度，确实可以说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他们收藏的绝大多数金银珠宝和宝物，终其一生也不会派上用场，只是收藏在暗无天日的龙巢深处，供他们自己观赏，沾沾自喜。
财宝的增加会让巨龙感到莫大的满足和愉悦，与之相对的，收藏哪怕是少了一枚硬币，都会让一头巨龙感到痛苦和愤怒。
一头红龙甚至可能因为宝库里被偷了几枚金币，而上头到外出屠村泄愤的地步。
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李远深吸一口气，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这种本性左右。
老子绝不当葛朗台，所谓钱，就是拿来花的啊！
“伽诺恩，真的没发生什么事吗？你……”贞娜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跟人起争执了吗？”
她实在没敢问对方杀没杀人。
“当然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李远挤出淡定自若的神情回答，努力将注意力从花了钱的心痛中转移开来。
“真的没有？可你刚刚好像……有点生气？”贞娜确认。
“没事，我不高兴只是因为……”李远想了想，随口编了个理由，“不小心在路上踩到了点脏东西。”
“是这样啊……”贞娜闻言稍微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李远说着望向前方，“那个就是圣翼大教堂？”
从这里，已经可以望见道路尽头的太阳教堂那华丽的穹顶了。
那座教堂，正是贞娜口中供奉着神器的圣翼大教堂。
“对，就是那里。”贞娜回答。
李远觉得自己心情缓和下来了，甚至产生了一丝成就感。
自己终于有点克服了这副巨龙身躯的本能带来的负面情绪。
这时，贞娜瞥了他两眼，开口搭话：“伽诺恩，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说吧。”李远随口应道。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贞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远突然整个人僵住了。
贞娜看他这个反应也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但很快，李远就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地回道：“你想买点东西回去？可以啊，借多少？”
李远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被龙贪婪吝啬的本性左右。
贞娜现在住在无尽之塔里，应该有好些需要采购的生活用品，这次也是难得来到文明世界，她身无分文，自然也只能管这边借钱了。
反正应该也花不了几个钱……
“一个金币可以吗？”贞娜小声请示。
“一个金币！？”李远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分，“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我……”贞娜被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想拿去捐给教会……”
“捐给教会！？”李远几乎是将这句话吼出来了，甚至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这败家娘们竟然想拿他宝贵的金币去白白送给教会？开什么玩笑！
红龙本性再次浮现，一股暴躁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这一刻他竟有点想揍贞娜一顿。
要知道光是答应掏钱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还要把钱花在这种毫无意义的地方，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宝库里的金币！
他的声音引来了几名路人的瞩目，但没有人觉得不对劲，他们的争执看起来只是一名丈夫正在训斥败家的妻子。
“你听我解释啦！”贞娜赶紧做了个“嘘”的手势，凑近李远压低了声音，“我必须见到马塞尔主教才好亮明身份跟他谈，但马塞尔主教一般不单独招待信徒的。所以我们先给教会一笔捐赠，然后再找个理由求见马塞尔主教，这样教堂才会给我们面子为我们传唤。”
李远听了，怒气平复下来，钱是近乎万能的敲门砖，这理由倒算是很正当。
见对方表情略有缓和，贞娜试着又补上一句：“等见到马塞尔主教后，我会再帮你把钱要回来的！”
“……那好吧。”话说到这份上，李远也只得答应下来。
他掏出了一枚金币，递给贞娜。
“谢谢。”贞娜伸手拿金币，却发现李远的手指牢牢钳着金币，纹丝不动。
“那个，伽诺恩？”贞娜有些疑惑地抬起脸看看李远。
李远抬起另一只手拍了下拿着金币的这只手，咬牙松开了那枚金币。
第28章 我会保护她
圣翼大教堂。
“感谢两位的慷慨捐赠，无上之光会保佑你们的。”修女向眼前的这对“夫妇”行礼。
贞娜也回了一礼，李远隔了一段距离站在不远处，面朝其他方位，佯装打量教堂内部的装潢。
实际上他就是不想目睹那枚金币被送入募捐祭坛的场面。
“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见一下这里的马塞尔主教，不知道他现在方不方便？”贞娜说明了真正的来意。
修女打量了一下两人：“两位，是想请马塞尔主教主持婚礼吗？”
一男一女的信徒专门来教堂求见主教大人，基本上就是为了寻求婚礼的主持。
贞娜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得亏有面纱的遮挡，不至于露出端倪。
“啊，嗯。”她含糊地应了句。
“那两位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通报一下。”修女说完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修女便走回来，将二人带往了教堂内部的会客厅，身穿长袍的马塞尔主教已经在里头等候了。
“欢迎两位。”马塞尔露出了接待客人该有的温和笑容。
在看到蒙着脸的贞娜的时候，他略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这个蒙面的舞女让他感觉十分眼熟。
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在修女带上门离开的瞬间，舞女就将自己脸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老师，是我。”贞娜直接向对方表明了身份。
马塞尔主教顿时睁大了眼睛，随后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他迅速转身看了眼窗户，然后拉上了窗帘，又快步过去反锁了门，这才转过身来向贞娜行礼：“殿下！”
“好久不见了，老师。”贞娜问候道。
抬起脸的时候，马塞尔主教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我听说了您在边境失联的消息！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让您担心了。”贞娜回答。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塞尔主教认真的问道。
“我遭到了刺杀，海因里希和其他骑士背叛了我，是皇姐在背后指使的。幸亏这位先生相救，也是多亏了他送我回来，不然我早就已经死了。”贞娜简短地说明了一下状况。
“果真是芙蕾德殿下？”马塞尔主教显然早有猜测，脸上显出了愠怒的神色，“她竟然真干出了这种丧心病狂事情！？她眼里已经没有陛下了吗？”
随后他又仔细打量李远，刚见面的时候，他就从这个游吟诗人打扮的男人身上，感受到了非同寻常的气魄。
现在贞娜又提到他从众骑士手中救了公主一命，毫无疑问，这人是个非常了得的强者，要知道陪同公主奔赴要塞的那支小队，可是有着屠龙的实力的。
“这位先生，万分感谢您出手救下贞娜殿下。”他郑重其事地向李远道谢。
“不必客气。”李远平淡地回应。
“殿下，芙蕾德殿下已经走上了歪路，她趁着陛下重病期间胡作非为，现在竟然连自己的手足都要残害，我们必须阻止她！”马塞尔主教说到这里，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认真思考，“您可以先在我这里躲一阵子，我这就写信给大主教，让他联系教皇，等时机成熟，我们一起指控芙蕾德殿下！”
“我……”贞娜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贞娜已经不想再卷入你们的政治斗争了。”李远冷冷地插话进来，“负责暗杀的人都死光了，已经没有证人了。贞娜本来想让那个叫海因里希的家伙当证人指控的，结果他不敢，我们只能把他处决了。如果凭你们就能扳倒芙蕾德皇女，那个证人不至于怕到宁愿去死吧。”
马塞尔主教的脸上露出无比尴尬的神色，李远的话完全不留情面，却直击要害。
他们的指控对芙蕾德皇女来说，多半是不痛不痒的。
别说他们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就算他们拿出了证据证明贞娜遭到过暗杀，芙蕾德皇女再不济也能拉出一个替罪羊来处决。
“父皇他，现在状况怎么样了？”贞娜小心翼翼地问道。
“陛下，陛下他……”马塞尔主教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选择实话实说，“陛下他已经不方便见客了，我们都不太清楚具体情况。”
说是不太清楚，但光从“不方便见客”这点，就足以明白现在皇帝陛下已经病重到无法处理事务了。
所以他刚刚只说了联系大主教，却只字未提去见皇帝陛下。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唯一能约束芙蕾德的皇帝陛下彻底病倒，大权几乎完全落在芙蕾德手里，这才是芙蕾德突然变得肆无忌惮的最大原因。
芙蕾德继任成为女皇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军队和宫廷几乎都是芙蕾德的人，只有教团和少数贵族还在支持贞娜。
而且与其说他们是支持贞娜，不如说他们单纯是在反对芙蕾德的改革举措。
听到父亲的状况，贞娜有些伤感地垂下了眼睛。
“您先在我们这里躲避一阵子吧，等陛下好转了，我们再想办法。”马塞尔主教又开始劝说。
“不了。”贞娜摇了摇头，“皇姐在教会内部说不定也布下了耳目，我留在这里，你也会惹上麻烦的。”
她没有说出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她也不敢完全信任马塞尔主教。
被海因里希背叛过以后，她已经不敢轻易相信自己的其他支持者了。
李远也开口发言：“不说皇帝能不能好转，眼下，你们根本没法保证贞娜的安全。贞娜继续留在这个国家会死的，你们不如放过她吧，不要再拿她当政治筹码了。”
“先生，你这话说得太失礼了。”马塞尔主教皱起了眉头。
“我也没说错吧，你们有能力保住她的话，芙蕾德皇女又怎么会搞出这么夸张的暗杀计划？回头你们跟她撕破脸，把事情摆到台面上，她难道就不敢轻举妄动了？她要杀的人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不紧张。”李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
本来他并不打算多说话的，可马塞尔主教试图劝说贞娜采取政治手段保护自己，这他就不得不出言阻止了。
他不仅会失去贞娜这一战力，无尽之塔第五层的太阳神殿也因为会失去了祭司而停止运转，到时候他就只能独自面对下一轮的屠龙小队。
而且他说的也是事实，贞娜现有的支持者并没有足够保护贞娜的政治能量，除非皇帝的状态好转，否则贞娜在芙蕾德面前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在贞娜的去留问题上，他的想法和立场都和马塞尔主教对立，加上红龙傲慢天性的渐染，此时此刻他说话变得毫不留情。
马塞尔主教深吸一口气，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回道：“我受陛下恩惠已久，陛下托付我关照贞娜殿下，别人我不敢说，我敢向圣光发誓，我对贞娜殿下的关心，绝无虚假！”
“那你就应该明白她留在这里，究竟是让她更安全还是更危险。”李远说。
“那照先生你的意思又该怎么做？”马塞尔紧紧盯着李远的眼睛。
话说到这份上，李远自然也不能退让了：“我会想办法保护她。”
听到这话，贞娜忍不住看了李远一眼。
“你？”
马塞尔诧异地来回看看贞娜公主和眼前这个年轻人，开始在心里猜测两人的关系。
第29章 烈火焚身的考验
“有什么问题吗？”李远反问，“至少在她被暗杀的时候，救了她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们，在我这里我不敢说绝对安全，但绝对比在你们这里安全！”
马塞尔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如何称呼？”
“伽诺恩。”李远抛出了这个名字。
“伽诺恩先生。”马塞尔主教点点头，“您不仅救了贞娜殿下一次，还准备今后再继续保护她？”
“是。”李远回答得很干脆。
“我能问下，您做到这种程度的理由是什么？”马塞尔主教严肃地问道。
救下贞娜一次可以说是只需要一点行侠仗义的勇气，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还准备将这件闲事管到底，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了。
这个男人杀了海因里希他们，及时抽身而退，远走高飞，芙蕾德皇女还不见得能查到是谁干的，贞娜也不会吐露救命恩人的情报。
但继续深入下去，就意味着继续和掌控着龙脊帝国的铁血皇女为敌，芙蕾德皇女是不会放过阻碍自己的人的。
马塞尔主教能看出来，支撑这个年轻人做到如此程度的，绝不只是那一点点侠义心。
“不方便说。”李远直接拒绝了回答。
他当然不可能跟对方透露自己因为共生契约的关系根本无法抛弃无尽之塔，只能选择和贞娜共进退的内情。
但马塞尔主教闻言显然有了另一番理解，他又严肃地看向贞娜：“殿下，请恕我直言，您是否信赖这位伽诺恩先生？”
“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贞娜看了伽诺恩一眼回答。
“你们真的只是这样的关系吗？”马塞尔主教追问。
“为、为什么这么问？”
贞娜被问的有些措手不及，这样的问法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跟伽诺恩之间的“亲密接触”。
马塞尔主教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慌乱和脸上浮现的红晕，点头沉吟道：“是这样，我明白了。”
落难的公主殿下和出手相救的英雄坠入爱河，这样的展开也是很正常的。
“你明白了什么了？”贞娜感觉有点不对劲。
“既然贞娜殿下是这样选择的，我无话可说，愿无上之光保佑你们。可这样的话，你们专程过来找我又是为了做什么呢？”马塞尔主教提问。
该不会真的是打算让他来主持一次婚礼吧？
贞娜和李远交换了下眼神，谨慎地开口，说明了来意：“很抱歉，老师，我想要取走这里供奉的那件神器。”
“什么？”马塞尔主教皱起了眉头。
“我们需要那件神器自保，希望你能把它交给我们。”李远更直白地重复了一遍。
马塞尔难以置信地打量了一会儿贞娜，随即摇起头来：“不，不！殿下，您怎么能打这种主意？”
“我也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贞娜试图劝说。
“这不是强人所难的问题，您要清楚，这是圣教的圣物，不是你的私有物啊！”马塞尔主教义正言辞地打断了她。
“我听说这是教皇国赠予帝国的，那是不是可以算皇帝的东西？”李远突然插话进来。
马塞尔主教愣了一下，迟疑地回答：“是可以这么说……”
皇帝陛下也是圣教的信徒，在位期间和教皇国往来甚繁，教皇国赠予这件神器，正是为了感谢皇帝陛下在帝国扶持圣教的举措。
“那位皇帝应该也会想要保护贞娜周全吧，如果皇帝陛下能知道这件事，肯定也会选择给她的，不是吗？”李远接着说道。
马塞尔主教一时语塞。
“你自己也说，对贞娜的关心绝无虚假，现在她朝不保夕，需要从这里一样东西保命你都不肯吗？先说好，我本来是打算来抢的，看在贞娜的面子上才跟你废话到现在。不管你愿不愿意给，我都打算拿走！”
李远对贞娜要求的交涉本来就没有多少耐心，见马塞尔主教拒绝，直接就开始了威慑。
“伽诺恩先生，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马塞尔主教面色凝重。
“应该说，这已经是我能尽到的最大善意了。我知道神器在哪里，也知道这里的守备力量有多少，我也不想随便杀人，但如果你们要做无谓的抵抗，我也没法确定会死多少人。做个选择吧，你拿出来给我，或者我动手拿！”
他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无论是打架还是谈判，只要战意稍微涌上来一些，属于红龙的脾性就会开始浮现上来。
贞娜紧张地观察马塞尔主教的神情，伽诺恩威胁得有点太露骨了，马塞尔主教是个冷静的人，但也不是说不会被激怒。
但马塞尔却完全没有显露出生气的意思，而是认真地询问：“这也是为了贞娜殿下吗？”
“随你怎么想吧，你的回答？”李远不耐烦地问道。
马塞尔看着他，陷入了思考。
看来这年轻人，为了保护贞娜殿下，是真的孤注一掷了。
手段虽然偏激了些，但保护公主殿下的想法，是无可指摘的。
想到这里，马塞尔主教冷静地开口回道：
“冷静点，我能理解你们将希望寄托在神器上的心情，可那件神器真的帮不了你们。那件神器使用的代价，连超凡境界的圣骑士也不一定能承受住。”
李远听了这话心中一喜，神器的力量越强，其要求和代价也会越高，听起来，这里供奉的是寄宿神性的高等神器的可能性很高！
“无所谓，你给我们就是了。”他对马塞尔主教说道。
反正他的真正目的不是使用神器，而是将它的神性归还给无尽之塔。
马塞尔主教自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目的，只觉得他们拿神器去也是派不上用场的，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说：
“请放弃吧，这样做是没有意义的，那件神器虽然能挡下任何形式的攻击，但每次使用，都要承受烈火焚身的痛苦。以贞娜殿下现在的水平，强行使用可能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你刚才说代价是什么？被火烧吗？”李远突然打断马塞尔主教。
“对，要使用那件神器，如果不是传奇境界的圣骑士，就必须得承受得住天火的考验。”马塞尔主教说。
李远认真想了想，开口问道：“那如果我能用呢？”
第30章 强制净化
圣翼大教堂，地下祭坛。
被摆在祭坛上的盾牌持续发着光芒，将这地下室照得敞亮。
在马塞尔主教的带领下，李远和贞娜走进这座地下室。
李远扫了一眼祭坛上的盾牌，红龙对宝物的天然直觉告诉他，这玩意价值不低——但也只是不低而已，充其量只能算一件法器，和真正的神器有着巨大的差距。
“把真货拿出来吧。”李远抬手指向了地下室的另一个方位。
贞娜早就把这里的情况提前透露给他了，摆在祭坛上的只是一件普通品质的法器，一面注入过法力就会持续发光的盾牌，用来应付一些没那么识货的毛贼。
“殿下什么都告诉你了啊。”马塞尔主教叹了口气。
他走到李远指向的墙边，拨弄了一下机关，然后打开了墙上的暗格。
一面古旧的三角盾牌就藏在里面，和祭坛上供奉的盾牌相比，这盾牌明显缺乏养护，没有光泽，而且落满灰尘。
但李远一眼就看出这东西年代久远，材质也不一般，绝非普通货色。
一股强烈的占有欲顿时涌现出来，他突然很想把这东西拿去放在自己的宝库里。
“伽诺恩。”贞娜扯了扯他的衣角。
李远这才收敛了一下目露凶光的贪婪神情。
马塞尔主教亲手执起那面三角盾牌，盾牌的中央雕刻着画着被无数翅膀包裹的金色太阳。
“这就是你们要找的神器，无伤的庇佑。”马塞尔主教对李远说道，“伽诺恩先生，我劝你重新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拿来吧。”李远伸手，“记得遵守约定，只要我能成功使用这件神器的力量，你就不能再妨碍我们了。”
反复交涉后，他跟马塞尔主教最后达成了一个赌约。
只要他能经受住神器的代价，成功发挥出神器的力量，马塞尔主教便不会再阻止他们带走神器。
一开始李远提出来的时候，马塞尔主教完全没打算答应，神器只有传奇境界的圣骑士能安全使用，境界不足的人都必须承受代价。
哪怕是同样的传奇强者，只要不是被圣光赐福的“圣骑士”和“牧师”职业，也同样需要承受代价。
而且如果是和圣光的力量不合的“死灵法师”和“术士”，强行使用不仅无法发挥不出效果，还会承受更加严重的反噬作用。
伽诺恩看起来实力不差，但马塞尔能判断出对方绝对不是圣骑士或者牧师。
他询问职业的时候，李远随口回答自己是个超凡境界的法师，擅长火元素的法术。
马塞尔主教只觉得这个法师在作死，居然想用元素法术抵御天火。
他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但换来的是对方毫无耐心的威胁：“要不然我现在就抢！”
马塞尔主教还试图让贞娜劝说，结果贞娜只平静地回了句：“就让他试试吧。”
贞娜知道内情，自然也清楚伽诺恩提出这种赌约的原因。
最后无计可施的马塞尔主教，只能无奈地答应打这个赌。
“如果你失败了，就请你不要再打它的主意了，如果你打算强抢，我还是会尽力阻止，职责所在，还请谅解。”马塞尔主教认真地说道，“当然前提是你能活下来的，真心奉劝你，不要逞强，过度的骄傲是会招来毁灭的。”
“不用担心，拿来吧。”李远只是伸出手。
他压根就没打算靠什么法术去抵御火焰。
“我劝您先将身上的衣服脱掉。”马塞尔主教提醒。
他担心的不是衣服被烧毁有碍观瞻，而是火烧起来后，衣服的残渣黏附在烧伤的皮肤上妨碍抢救。
在他眼中，李远已经基本上是个伤员了。他只期盼这个自命不凡的年轻人不要把自己害死了，他死了的话，贞娜殿下应该也会很伤心的。
李远闻言将鲁特琴从背上拿下来，然后脱下了那身游吟诗人的行当，全都交给了贞娜。
“伽诺恩先生，你这身皮甲……”马塞尔主教继续提醒。
“这些都是法器，能提升我对火焰的抗性。”李远拍了拍身上的皮甲和裤子。
这部分衣物，其实是一部分龙鳞的角质幻化的，他可以进一步用变形术将衣物收起来，也可以令其暂时脱落，像正常的衣服一样穿脱。
普通的法器在神器面前根本派不上用场，但马塞尔主教已经领略过对方的执拗，只能再次看向贞娜。
“就让他穿着吧。”贞娜说。
马塞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爱情使人盲目，他已经反复强调了危险性，贞娜殿下却还是对这个人充满了自信。
而这终将酿成悲剧，他对此却无可奈何。
他小心翼翼地将神器递给李远，然后退出去，站到了地下室的出口附近。
李远瞥了马塞尔主教一眼，其实可以的话，他现在就想抢了神器扛起贞娜就跑。
不过马塞尔主教显然也在警惕这个可能性，还挡在出口那里。
按贞娜的说法，马塞尔主教也是个大师级别的圣光牧师，专长圣盾术。
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不能对付，但恐怕会需要花一点时间，打斗期间也会招来教堂里的其他人，最后变得难以收场。
如果他赢了赌约能让马塞尔主教放弃阻拦，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李远执起“无伤的庇护”，开始尝试像使用法术那样对其注入力量。
盾牌突然亮了起来，但几乎是同时，白色的火焰也立刻将李远裹了起来。
“伽诺恩先生！”马塞尔主教担忧地看着李远。
“我没事。”李远平淡地回了一句。
围绕在周围的火焰足以将普通人烤得皮焦肉烂，但他不仅毫发无损，而且……
“这还挺舒服的。”他在心里想道。
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赌约，是因为他很确信自己大概率是不会有事的。
会喷火的红龙，自身对火焰也是完全免疫的。
可以说他从头到脚都不怕火，反而还挺喜欢高温的环境。
哪怕是传奇法师召唤的火焰，也基本不可能对红龙造成明显的伤害。
随着盾牌的光芒变得愈发强烈，缠绕在李远身上的火焰也变得愈发旺盛起来，开始变成耀眼的炽白色，甚至有些刺眼。
但李远还是相当游刃有余，他只感觉自己现在仿佛正在洗桑拿，他突然有点喜欢这件神器了。
但就在这时，异样的感觉从他身体的深处涌现出来。
“唔？”
他感觉自己的变形术似乎出了点问题，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强行解除他的变形术作用，将他的身体各个部分往龙形的本体形态牵引。
净化术！
这个神器还会对持有者产生强制净化的效果——驱除诅咒类的负面效果，但同时也会将一些幻术和变化类的术法效果一并剥离，其中就包括变形术！
第31章 这他妈不是头红龙吗？
“伽诺恩？”贞娜流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已经撑不住了吧，快停下！”马塞尔主教也开口喊话。
他们都察觉到了李远的异状。
“我……没事！”李远有些艰难地挤出声音。
“声音都变成这样了还逞强？真的会死的！”
马塞尔主教大喊，在他的想象中，这个年轻人的御火术已经挡不住圣火了，正在体验烈火焚身的痛苦。
但实际上李远一点都不痛，他发音艰难是因为他现在喉咙有些不稳定。
应该说他的全身都很不稳定，强制净化的效果正在瓦解他的变身，而他不得不继续重复施展变形术来抵抗。
巨龙的变形天赋其实是十分强大的，毕竟是能将小山一样庞大的体型变得跟人类一般大小。
而且龙鳞对术法还有一定的抵抗力，普通的净化和驱散效果不见得能让变形后的巨龙现出原形，但这神器的力量实在过于强大了，竟让李远有点抵抗不住。
该死，这主教怎么不提前说明一下？李远在心里抱怨。
但这事确实怪不得马塞尔主教，因为正常来说，圣火的净化效果并不会对人产生额外危害，反而还有驱逐诅咒的益处，只有术士和死灵法师，以及他们召唤的恶魔和不死生物会受到净化的伤害。
他怎么可能想到贞娜公主带过来的这个男人是头变形过的红龙？
撑过去，只要撑到神器效果显现就好了！李远咬紧牙关坚持，同时举起盾牌挡住自己的脸。
“真的没事吗？”贞娜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她虽然知道圣火术有净化效果，但并不知道这神器的净化强大到能解除巨龙的变形术。
她看到李远一副勉力支撑的样子，只以为圣火的威力超乎想象，甚至超出了红龙对火焰的抗性。
“为什么非得倔到这种程度？”马塞尔主教不知道拿着盾牌的是一头红龙，显得更加焦急。
为了公主殿下，这年轻人是真的要把自己的命拼上啊！
但现在李远圣火缠身，他们根本无从靠近，只有李远自己放弃才能中止神器的反噬作用。
“喝啊！！”
忽然间，伴随着李远雄浑的怒吼，一道光铸的屏障自盾牌表面显现，将李远整个人罩了起来。
这是超越传奇圣骑士的圣盾术，在这个神域强者绝迹的世界，这个神器召唤的圣盾几乎可以挡下所有攻击。
与此同时，李远身上的圣火骤然熄灭，只有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伽诺恩！”贞娜担忧地喊道。
“成、成功了？”马塞尔主教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片刻才反应过来，“伽诺恩先生，你还活着吗？”
“我很好。”李远用沙哑的声音回复。
话音刚落，盾牌上的光芒熄灭，屏障也随之消失。
但李远还是举着盾挡着自己的脸。
“伽诺恩先生。”马塞尔主教松了口气，随后露出了钦佩的笑容，“您的法术，您的意志都令我叹为观止，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敬意！”
他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法师能凭法术和抗火的装备抵抗住神器的考验。
“别整那么多废话，打赌是我赢了，你认不认？”李远粗嗓子问道。
“当然，我绝对信守承诺。您可以带走‘无伤的庇佑’了，您有这个资格！”马塞尔主教说着突然郑重行了个礼，“贞娜殿下，就拜托您了！！”
他已经完全认可了这个年轻人展现出来对公主的心意，现在他对李远，只有满心的敬佩。
“那就好，东西我们就带走了，就此别过！”
李远说着举着盾朝贞娜的方向走去，还始终把盾的方向朝向马塞尔主教，动作看起来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伽诺恩先生，您为什么挡着脸？”马塞尔主教马上就察觉到了不自然。
贞娜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我的脸被烧到了一点，不方便被看到。”李远回答。
“烧伤了？让我看看伤势吧，我带您上去治疗。”马塞尔主教热心地说道。
“不用不用，不严重！”李远一边说着一边凑到贞娜旁边。
贞娜从旁看到盾牌后面李远的模样，差点尖叫出来。
李远现在的头部已经完全变成了巨龙的形态，双手也变成了狰狞的龙爪，只有身体轮廓还维持着人形。
持续抵抗净化效果到最后，李远的变形术也被耗到了极限，他现在最多只能收到这个龙头人的程度，暂时无法再进一步变成人形。
李远赶紧在盾牌对她后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会不严重？我听您声音都变了，气管也被烫伤了吧？”马塞尔主教认真地说道。
“他真的没事，不用担心的，老师。”察觉到事出有因的贞娜朝马塞尔主教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附和起李远的说法，“我们出去吧，您先请。”
“是么？”马塞尔主教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他沉思片刻，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先出去再说。”
语毕他佯装要往上走，突然抬手施法。
他舍弃吟唱瞬间释放了一个圣盾术，在伽诺恩的身后召唤出一个几乎没有多少防御效果的圣盾。
他令这个圣盾反射表面的光线，此时这面圣盾变成一面发光的镜子，正好映出了李远的后背。
诧异间，李远条件反射地一回头，脸正好出现在镜子里。
“你看看，还说不严重？头发烧没了，整张脸都被烧得变形了，还烧得这么红！！连鳞片都烧出来了居然还烧出了一对角这他妈的不是头红龙吗！？”
马塞尔主教痛心疾首的说教到中途骤然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走！！”李远快速反应过来，趁着马塞尔主教还处于混乱状态，扛起贞娜就冲出了出口。
“这、这……”马塞尔主教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阻拦。
随后他听到上面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这才猛地回过神，赶忙冲出地下祭坛。
然后他看到祭祀大厅的一扇窗户被撞碎了，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伽诺恩带着公主从这里出去，然后从教堂的庭院里直接飞走了，幸运的是庭院正好没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塞尔主教站在原地一脸懵。
脚步声渐近，马塞尔主教反应过来，关闭了通往地下祭坛的密道。
“发生什么事了主教大人？”教堂的守卫冲进了大厅。
“这个……”马塞尔主教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给出了回答，“没什么，是我刚才不小心绊了一下，撞到了窗户。”
犹豫到最后，他脑子里浮现出了刚刚贞娜为伽诺恩担忧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还是愿圣光保佑你们吧。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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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野，半龙形态的李远扛着贞娜从空中落下，收拢起双翼，将贞娜放下来。
然后，他突然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蹲下去，用神器盾牌支撑住自己。
“伽诺恩！？”贞娜见状赶紧放下了鲁特琴和那些衣服，蹲下去把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关切地问道，“哪里受伤了吗？快让我看看！”
这神器的圣火居然这么厉害，连红龙都能伤到。
未曾想，李远却对她摇了摇头，然后朝她投去了一个带着些许幽怨的眼神。
“这，到底是怎么了？”贞娜一头雾水。
“金币……”李远用无比痛心的语气说道，“还没要回来啊。”
“啊。”带着一脸尴尬的神情，贞娜石化了，随后她怯生生地开口，“对、对不住啊，这个能不能……先让我欠着？”
第32章 次神器
无尽之塔第五层，太阳神神殿。
管家石头举着神器，缓步走向祭坛中央悬浮着神印的那道光柱。
李远他们带着“无伤的庇佑”回来时，石头立刻出现在塔里迎接，并恭喜他们成功带回了依附着神性的神器。
按照石头的解释，只要进入了守望者的范围，无尽之塔就能感应到自己失去的神性。
这对李远来说自然是个好消息，无尽之塔的修复进度能因此得到提升，对于那枚花出去的金币，似乎也没那么肉痛了。
“无伤的庇佑”一靠近光柱，一道闪着微光的能量体就开始从盾牌中央的浮雕上被抽取出来，然后被光柱中悬浮的神印吸收进去。
随后，黯淡的神印开始闪烁起来，待到整个吸取的过程结束，神印已经开始持续发光了，虽然光芒并不是很强烈。
“我主。”石头突然转向李远。
李远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确认权限书的内容。
他也隐约感觉到了某种变化，立刻在意识中召唤出权限书。
在显示进度的那一页，他看着那个轮盘一样的魔法阵，红色部分增加了一点。
与此同时，底下的数字也开始变化，从6/100提升到了10/100。
整整提升了百分之四！
虽然现在还没有明显的感觉，但他的身体，应该已经随着进度的增加出现了不小的成长。
李远又将书翻到了记录太阳神礼赞诗的那一页，发现那几行墨迹中，中间的两行开始逐渐变得完整，浮现出可以辨认的文字来：
“其执掌守护之大能，
赐予我等无伤之庇佑。”
可以给予他【赐福】的礼赞诗内容出现了两行，从墨迹看，礼赞诗似乎一共有六行。
“我主，这件次神器该如何处理呢？”石头突然向他请示。
“次神器？”李远有点意外。
他一直以为归还了力量之后，这件神器应该会变回一件普通的物件。
他再次仔细打量这面盾牌，也看出了一点端倪。
这盾牌作为年代久远的古董，本身就有极高的收藏价值。但红龙的估价直觉告诉他，这盾牌还蕴含着超越其物理存在的隐藏价值。
换句话说，这盾牌依旧存在着力量。
石头看出了他的疑惑，开始解释：
“是这样的，一般的物品是无法寄宿神性的。只有本身就有成为神器资格的容器，才能容纳神性，而这些容器大多数一开始就有神力。”
“也就是说？”
“它们会有很大的可能性一开始就是神器或者次神器，只是在寄宿了无尽之塔的神性后，升格成了高等神器。”石头回答。
“所以剥离掉了属于无尽之塔的部分后，它依然还是神器。”李远理解过来了。
“没错，像这面盾牌，如果我的鉴定没错，它应该是某位太阳神的神域强者打造的次神器。”石头说。
次等神器，由神域强者打造的，有着微弱神力的道具和装备。
虽然跟真正的神祇造物尚有差距，但作为法器依旧是相当强大的。
“多了一样不错的藏品啊。”李远闻言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一件年代久远的次神器，足以成为他宝库里压箱底的收藏。
“你之前，不是说借吗？”贞娜在他后面小声提醒。
李远想起自己好像确实有这么说过，但现在他是真的一点还回去的想法都没有：“我是红龙的事情已经暴露，还回去也不方便，就先放这里吧。”
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朝贞娜问道：“你有能力使用这种次神器吗？”
还未等贞娜回答，石头就开口了：“贞娜小姐是大师级别的圣骑士，应该能承受得住次神器的力量，而且她待在这座神殿里，很快就会成长起来的。”
“那这东西就暂时借给你用了。”李远从石头那里接过盾牌，递给了贞娜。
这件人形状态才能使用的次神器，对他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但应该可以提升贞娜的战斗力。
“伽诺恩……”贞娜愣愣地看着李远。
“不用客气，你先用着吧。”李远很是“大方”地将次神器推给了贞娜。
可是按道理这也不是你的啊，贞娜心说。
当伽诺恩说出“借”的时候，贞娜就知道，这头红龙已经十分自然地将这东西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了。
“好的。”她叹了口气，接过了神器，没多说什么。
她其实一开始也已经想到了，神器一旦进了红龙的巢穴，几乎肯定会被对方占有。
“之后随时都可能开战，伤势有好转了，就稍微做点准备吧。”李远提醒贞娜。
“我知道。”贞娜点头。
“我主，如果您需要为战斗做准备的话，是否需要我降低运行功率来节约魔力？”石头出言请示。
“节约魔力？那样做有什么意义吗？”李远问道。
“无尽之塔会持续地从您和贞娜小姐抽取一部分力量来维持相应功率的运转，达到基本的收支平衡。如果您选择降低运转功率，就可以加快无尽之塔积攒魔力储备的效率，下一次战斗的时候，无尽之塔就能提供更强的守备力量。”石头回答。
“那现在这座塔又能提供怎样的守备功能？”李远追问。
“有足够的魔力的话，我可以短时间将自己的数量增加到三人，我能使用常规武器，也懂一点骑术。另外，我也可以驱动太阳神殿中的法阵，使用较大规模的圣光法术。”石头回答。
“听起来总算是比以前像样了。”李远点点头，朝石头指示，“那就降低运转功率，好好为战斗储蓄魔力。”
“是，我主。”石头行礼，然后身上突然哗啦啦剥落大量碎石。
碎石转眼间被地板吸收，石头的体型也随之再度变成了半人高的大小。
“现在我要暂时离开一会儿，晚饭前回来。”李远说完，直接走向了楼梯间。
该指示的都指示过了，现在他要好好确认一下获得的力量。
他没有下楼，而是直接朝楼上行去，最后来到了被折断的第六层，这里就是无尽之塔目前实质上的塔顶。
他在这里变成了龙形，然后开始在意识中调用【赐福】的权限。
“其执掌守护之大能，赐予我等无伤之庇佑。”
权限书中目前唯一存在的一句礼赞诗，随即浮现在他脑海中。
将这句诗念出来，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在他心底浮现。
“其执掌守护之大能，赐予我等无伤之庇佑。”他顺应着心中的指引，用书上记录的未知语言念了一遍。
话音刚落，一股热流顿时涌进了他的身体，他全身的鳞片突然开始迸发出耀眼的圣光。
第33章 光之圣龙
太阳神殿里，贞娜看到悬浮在光柱中的符文闪烁起来，耳边又传来上方伽诺恩变身的动静，不禁诧异不已。
与此同时，塔顶上李远也是有些意外地打量自己的身体。
我在发光？
他的鳞片从红色转变成炽亮的金色，如同烈日的光辉。
念两句诗就会得到“赐福”的效果，李远突然觉得自己成了一个能靠诗句施法的游吟诗人。
说起来，他今天还真就扮了一回游吟诗人。
“我主，恭喜你成功激活了‘太阳神的赐福’。”石头从地砖底下现身，朝李远恭贺道。
“赐福，是会直接改变我的身体吗？”李远舒展自己的双翼，他的翅膀也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圣光的力量注入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属性都发生了变化。
“正常情况下，塔主应该是仅仅获取【赐福】给予的技能和增益效果。但您的本源力量便是自己的身体，巨龙的躯体是一个几乎完美的力量容器，所以‘赐福’应该是用神力直接改造了您的身体。”石头给出了一个合理的推测。
“这会有什么影响？”李远询问道。
“简单地说，您现在的肉体属性，大概等同于太阳神的眷属，也就是天使，天使所拥有的天生增益，您也会享有。比如您在太阳的照耀下，力量就会增强，您也会对所有的圣光属性伤害产生抗性。在圣光的庇佑作用下，您会持续净化自身受到的诅咒类的术法效果，您的身体会变得更加强韧，自我愈合能力会得到大幅度提升。”
石头进行了说明。
“应该还有其他地方有所区别。”李远仔细地思考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试着酝酿了一下吐息，然后张口喷吐。
炽白色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亮度远远超越了他平时的吐息。
此时此刻断裂的无尽之塔变成了一座灯塔，周围几百米都被照得惨白，白色的光芒隔着数公里都能望见。
“这是……”李远停了下来，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吐息不一样了。
这火焰，跟他使用神器时，身上冒出的那种带着强制净化力量的火焰是相同的。
“是太阳的圣火，拥有纯净之力的天火。”石头在一旁解释，“圣火不仅仅是拥有火焰伤害，还能驱散死灵术、深渊系法术，以及幻术和各类伪装术法。”
“有意思，连吐息都会发生变化。”李远点头，“照这样的话，其他神殿的神印也恢复了力量的话，我还会拥有其他形态？”
考虑底下还有造物主和深渊之主的神殿，除了这种“圣龙形态”，或许他还会有“万法之龙”或者“深渊魔龙”的形态，也会拥有全新的吐息和增益力量。
“是的，应该是这样。”石头回答。
“有意思，确实很有意思。”李远评价道，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但实在说不上有多厉害。”
拥有不同的形态，确实很有趣，但也只能算是有趣。
他能感觉到，这个新形态只是基于他当前的身体进行了一个属性上的变换，把他从红龙转变成了一头圣光龙，但该是什么等级的龙还是什么等级的龙，算不上很大幅度的增强。
“请您放心，我主。您身体上的这点变化，只是开启【赐福】的自然效果，真正的‘赐福’力量，是神印赋予您的权能。”石头说。
“权能?”李远问。
“是的，每一位主神的神印，都会有三句礼赞诗，每一句都对应一项权能。而您刚刚获得了其中一项。请您好好挖掘那份力量，它现在就篆刻在您的灵魂深处，您会迅速掌握它的，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石头说。
李远试着沉下心去感受，的确发现体内有股新的力量在缓缓涌动，他尝试着用意识将其捕获，发现这股力量似乎真的可以轻易掌控。
这力量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要动用起来就跟呼吸或者抬起一根手指那样自然，正因为太过自然，以至于一开始他竟然都完全没有察觉到。
“守护”的权能，只要激发这股力量，就可以为自己召唤出牢不可破的圣光之壁——这个概念自然而然地在李远心中浮现出来，就像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一般。
“我主，要简单试验一下吗？”石头请示道。
“我倒也想，但要怎么试？”李远反问。
这个权能的力量效果是利用圣盾术覆盖自己，挡下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攻击。
那要试验，应该至少要用足以伤到这副巨龙身躯的攻击，才能知道这防御有没有用。
但能伤到巨龙的手段并没有多少，在他变成这副圣龙形态后，对贞娜能施展的那些圣骑士的技能也有了抗性，而且贞娜伤势未愈，也不好让她全力挥剑。
“用那些骑士留下的装备就好了。”
石头说着将手插在破碎地砖的缝隙里，像是在召唤什么，随后伴随着一阵隆隆的声响，地砖突然裂开，随后一件巨大的武器从裂口中被推出来。
那是李远放在地窖里的，屠龙小队使用的机械弩炮。
作为无尽之塔的一部分，石头可以从无尽之塔范围内的任何一个地方，利用构成无尽之塔的砖石构筑自己的身体。
同样的，他也可以在塔内，操纵无尽之塔的内部的土石结构，让某样东西通过地板和墙壁运输。
石头暂时恢复了普通人的身高，然后将能刺破龙鳞的合金弩箭装填进弩炮，扛了起来。
这个弩炮倒是能给这副年轻的红龙身躯造成点皮肉伤。
“你会用的么？”李远问了一句。
“您战斗的时候，我旁观过那些骑士操纵这件武器，依葫芦画瓢还是做得到的，擅长学习是一个管家的基本素养。”石头回道。
“那就试试吧。”
李远说着朝石头伸出龙爪，用巨大的爪子挡住了弩炮的发射口。
这样弩炮打出的箭矢只能刺中他的爪子，这么近的距离，一般情况下必然是能刺穿龙鳞的。
随后，李远试着调用体内的那股力量。
忽然间，他身上的光芒骤然变强了几分，变得有些刺眼，让人难以直视。
一道圣光之壁覆盖在他的龙鳞上，将他整条龙包裹起来，连眼睛都被保护起来。
石头在这个时候发射了弩炮，弩箭划出难以捕捉的残影轨迹，击打在李远的掌心，发出叮当的响声，随后被弹向了地砖，在上面擦出了一道火花。
李远看看自己的手心，确实是毫发无损。
持续了大约两秒，圣光之壁黯淡了下去。
与此同时，在他体内涌动的权能的力量似乎衰减了一些。
短时间内大概还能再连续用两次，李远稍微估测了一下。
“权能的使用次数取决于您根源力量的境界水平。规模和威力，取决于神印的修复程度，但不管怎么样，现有的权能强度就已经有神域强者的等级了，在权能生效期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能伤到您。”石头解说道。
李远终于逐渐理解过来了。
一次战斗使用三次，大约两秒钟的无敌状态——这就是现在【赐福】给他的底牌。
下一次面对帝国的讨伐部队，这个能力将会成为他保命的关键。
第34章 帝国的骑士王
两天后的凌晨，李远在地窖里猛地惊醒。
“我主……”
石头的声音刚出现，李远就开口打断了他：“我已经知道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
随着塔楼的进一步修复，如今【守望者】的监视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方圆三四公里。
这两天无事发生，帝国那一边没有什么动静，甚至连个斥候都没有来过。
好在李远心里从未放松过警惕，现在他清晰地感觉到，监视范围的边界出现了好些入侵者，从方位上看，正好对着帝国龙口要塞。
“还真有空中单位啊。”
将【守望者】投影出来后，李远发现入侵目标有好些在空中，从轮廓看，应该是双足飞龙。
帝国所谓驯化的亚龙生物不仅仅有陆行龙，还有双足飞龙，这个情报李远已经从贞娜那里听说过了。
双足飞龙被称为最接近真龙的亚龙生物之一，它们和真龙一样拥有可以翱翔天空的双翼，但它们没有额外的前肢，而是在翅膀的关节处长着钩子般的利爪。
双足飞龙的驯化成本是很高的，在帝国的骑士团，也只有最精锐的骑士才能被选中成为双足飞龙的骑兵。
五头双足飞龙，其中有三头身上骑着骑士，其他两头双足飞龙只是跟在领头飞龙的两侧。
而在地面上，还有六名骑在马背上的骑士。
五头亚龙坐骑，一名传奇战士带领八名骑士，还是从空中和地面两个方位协同进攻？
“呵，还挺看得起我。”
虽然李远早就想到这一波阵势肯定会超越海因里希的那支小队，但这阵仗，还是略微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将注意力集中到在空中编队行进的飞龙阵列，【守望者】将具体的画面投影出来。
他看到了三名飞龙背上的骑士，其中两名骑士扛着他见过的猎龙弩炮，而为首的骑在体型最大的那头飞龙背上的那位骑士，身上包裹一套样式独特的铠甲，手里的武器只有一把长剑。
在【守望者】的危险度评估中，其他骑士和双足飞龙身上都是绿色的气息，而为首的这名骑士，周身缠绕着浓郁的黑色气息。
黑色，意味着该目标的实力远远在塔主之上，与之交战，九死一生！
如今的李远，已经随着无尽之塔的修复进化到了壮年龙的水准。
能跟一头壮年红龙拉开这么大的战力差距，毫无疑问是传奇境界的顶尖强者——铁血皇女的锋刃，帝国的骑士王路西欧！
那股黑色气息，让李远感觉到了扑面涌来的危险气息，战意和恐惧同时涌了上来，让他本能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吼。
“请下令，我主。”石头现身，半跪在李远面前。
“按先前讨论过的方案迎敌，无尽之塔进入紧急状态，满功率运转。你去抵挡地面的目标，我去对付空中的，不要放任何人接近无尽之塔！准备好所有的迎击手段，听我指令行事！”李远迅速下达命令。
龙在塔在，塔亡龙亡。
他的命运和无尽之塔相互绑定，在这个世界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背水一战！
“明白！”
石头说完，身体忽然开始膨胀，变成了一米九左右的大个子，与此同时，他身边出现了两个稍微纤细一些的石头人，他们转过身，迅速地穿戴起摆放在地窖角落的那些骑士装备。
第五层的太阳神殿，贞娜正拿着大剑和盾牌晨练，突然发现无尽之塔开始微微颤动起来，墙壁和地板里传出了洪钟般的声音。
这是无尽之塔进入紧急状态的信号。
她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睛，旋即就明白过来了。
李远在楼道口现身，和她对上视线。
“是路西欧。”李远只做了这么一个简短的说明。
“我知道了。”贞娜点点头，转身前往自己的房间去穿戴铠甲。
这两天他们一起为战斗做了不少模拟和准备。
而现在，他们携手为生存而战的时候，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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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欧远远望见断裂的高塔上爆发出了火焰，一头红龙骤然现身。
随后，那头红龙飞上天空，朝着他们笔直地冲来。
隔着超过两公里的距离，红龙提前察觉到了他们这帮入侵者。
路西欧对此并不意外，在得知那三名优秀的密探前往红龙的巢穴失联后，他就猜到了这里的主人有某种强力的感知周围的手段。
既然连大师级别的刺客都无从接近，他也就不再派斥候来送命了，直接带着整支部队，从正面发起突击。
他的实力让他有如此简单粗暴的资格。
身为传奇战士，他拥有不输给鹰隼的远距离视觉灵敏度。
从这个距离，他足以望见红龙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他马上就发现了两个问题。
一个是根据各方面得到的情报，都显示盘踞此地的红龙库迦，只是一头刚刚成年的红龙。
但这头红龙的体格和鳞片颜色，不管怎么看都已经达到了两百岁以上的壮年水平。
他是帝国最有经验的屠龙者之一，对这方面的判断还是有一定自信的。
是情报出了差错？还是这头壮年红龙代替了库迦成了这里的主人？
一头足够狡猾和强壮的壮年红龙确实可能令海因里希的队伍翻车。
好在这点偏差对他来说并无所谓。
古龙以下的对手，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
相较而言，他望见的正骑在红龙背上的那道人影，反而更值得他在意。
“贞娜殿下？”
他一眼就认出那人穿戴的是贞娜的符文重甲，然后戴上了普通骑士的标配头盔。
帝国的小皇女贞娜，既没有死，也没有逃到其他地方去。
她一直躲在红龙的巢穴里，如今站出来和红龙并肩作战。
活到如今路西欧和巨龙交战过七次，屠了四头龙，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真龙愿意让人类骑在自己背上，和人类并肩作战的场面。
他不知道红龙为何会放过贞娜公主，并愿意与她并肩作战，但这样子，海因里希小队的覆灭，也终于有了一个充分合理的解释。
都无所谓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成年红龙也好，壮年红龙也罢，再多一个大师境界的圣骑士，在他的面前，全都是一样的！
当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五百米的时候，红龙先行开口，发出了穿云裂石的吼声，磅礴的龙威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滚！！”李远用龙语朝那些双足飞龙发出了驱逐的命令。
龙威加上龙吼，即便骑士们能凭意志强撑过去，作为亚龙的双足飞龙是绝对抵御不住这种本能层面的压制的，它们会陷入难以自抑的恐慌，令飞行阵列完全奔溃。
但这个时候，飞龙背上的路西欧也高举长剑发出了一声长啸。
分明是人类的吼声，却如雷霆轰鸣般震耳欲聋，在气势上竟然能与龙吼平分秋色。
听到这声战吼，激昂的战意在其他骑士和双足飞龙的眼中升腾起来。
战士的“无畏战吼”，能驱散自身的恐惧情绪，进入斗志昂扬的临战状态，同时对敌对者产生强烈的威慑作用。
以路西欧的传奇境界，他的战吼作用可以覆盖向自己效忠的一整支部队，甚至对于那些愿意听取他指令的驯化动物也能奏效。
而其威慑的效力，不在古龙的龙吼之下。
他骑坐着的双足飞龙一马当先，载着他悍不畏死地朝比自己体型大了不知多少倍的红龙发起了冲锋。
第35章 你怎么不去杀巨人？
居然真的以人类之躯直接抗衡龙吼？
虽然早就从贞娜那里听取过相关的情报，但亲眼目睹，李远还是觉得相当离谱。
这战吼似乎也激发了双足飞龙的身体潜能，他能明显感觉到那几头双足飞龙的飞行速度提升了。
路西欧骑坐的飞龙攀升起了高度，那两头没有载着骑士的双足飞龙原本一直紧跟在他后面，这个时候却一左一右绕向了红龙的两侧。
而那两名扛着弩炮的骑士开始降低高度，试图进入红龙的下方。
李远理解了对方的一部分战术意图，路西欧从上方进攻红龙能看到的地方发起正面进攻，而下方的骑士则伺机从他的视野死角攻击他的喉咙和腹部。
至于那两头绕到两侧的双足飞龙，他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意图。
以双足飞龙的攻击力，不管从哪个角度进攻，都不足以对一头巨龙产生足够的威胁。
他能想到的作用就是让它们伺机攻击骑在自己背上的贞娜，把她强行扯下去。
可是照理来说，帝国的部队一开始应该不大可能想到贞娜会跟红龙并肩作战才对。
没有太多时间思考，李远做出了应对，和路西欧的飞龙一起攀升高度向上飞去。
猎龙弩炮的威力他领教过，只要超出一定距离，弩炮对他的能造成伤害就会变得非常有限。
下面的两名骑士只要和他们保持距离就好，他们也不会贸然接近自己。
以贞娜的能力，手里还拿着次神器，应该不至于被两头双足飞龙的偷袭轻易干掉。
他只需要专注于对付路西欧就足够了！
他和那头双足飞龙一边爬升一边接近，当距离接近到大约六十米的时候，他瞄准双足飞龙释放出了酝酿好的龙炎弹。
火球如炮弹一般射出，划出炽红色的轨迹高速撞向路西欧。
但早在红龙张嘴的瞬间，路西欧就做出反应拉动双足飞龙的缰绳，而双足飞龙就如同他身体的一部分，当即旋转身体偏移了方向。
他们轻松闪过了龙炎弹，朝红龙直冲过来，双方的距离迅速拉近到了不到三十米！
打不中路西欧对李远而言属于意料之中，龙炎弹的弹道速度很快，但酝酿的时间却比普通吐息长。
根据贞娜提供的情报，路西欧曾杀过一头接近老年的红龙，他应对过更加多变的吐息。
以他的反应速度，只要观察一下红龙的喉部变化，基本上就能预判到吐息的范围和时机。
李远也猜到了这一下不可能打中对手，这一发龙炎弹他并没有积攒全力，如今依然还有一部分酝酿好的吐息蓄势待发。
距离不到二十米，李远释放了剩下的吐息，锥形的火焰朝着路西欧涌去，在他面前形成了一道笔直推来的火墙，这一下的范围凭双足飞龙的飞行能力是难以完全躲过去的。
这一刻路西欧突然在飞龙背上用力一瞪，朝前奋力起跳。
这一脚的力道之大，竟然让体型庞大的双足飞龙迅速向下一沉，双足飞龙也配合着收拢翅膀下坠，竟正好躲过了锥形的火焰吐息范围。
而路西欧这一跳令他从上方擦过火焰吐息的边缘，但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抛线，眼看就会重新落入吐息当中。
“伽诺恩！”贞娜发出了提醒。
隔着剩下的十二米距离，路西欧瞄准红龙的头部用力挥出一剑！
路西欧手中的次神器断空剑，其效果是可以挥出看不见的飞刃，飞刃的斩击效果和使用者在近距离做出的斩击一致。
说得简单一点，就是能延伸斩击的攻击距离。
有类似效果的法器其实有很多，但这把次神器的强大之处在于，就连传奇强者全力施展的“战神的一击”也同样能承受住，并将斩击传导出去。
这就意味着，路西欧可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红龙发动足以致命的斩击！
恐怖的寒意突然攥紧了李远，他下意识地闭上嘴扭过身体和脖子在空中做出躲闪。
贞娜将大剑收在背上只拿着盾牌，用手甲死死抓住红龙翅膀的根部以免被甩下来。
天旋地转间她听到了伽诺恩的头部传来了坚硬清脆的敲击声，仿佛刀剑交鸣。
“你没事吧？”贞娜担忧地惊叫，刚才的声音意味着红龙被砍中了。
“操！”李远骂了一句。
他的眼睛瞥见有什么东西从他头上落了下去，那是他一支龙角的顶端。
刚刚的一斩，砍下了他头上的半支角。
与此同时，刚刚这道攻击的信息忽然涌进了他的意识：
“战神的一击，超凡境界以上的战士的特殊能力，令自己的下一次攻击得到战神的祝福，大幅度强化攻击造成的效果。
额外的攻击效果会随着使用的武器变化，拳头和钝器就会产生钝击效果，长鞭造成撕裂伤害，长枪和箭矢是贯穿效果，而刀剑之类的刃具自然会出现斩击的效果。
而攻击的威力，则由使用者本身的力量和境界，以及武器可承受的极限来决定。”
这些信息来自于【守望者】，石头曾跟李远提过随着塔楼的修复【守望者】提升的不仅仅是范围，还有功能。
现在的【守望者】，可以一定概率看破监视范围内敌人使用的能力。这座供奉着各个职业对应主神的塔楼，似乎也储存着关于各个神赐职业所持有的能力的信息。
即便没有这些信息，李远也用身体体会到了，路西欧用次神器挥出的一斩，足以斩落龙角。
如果这一斩是砍在了脖子上，当场就能让他龙头落地。
考虑到路西欧至少能使用七次能力，而他得到的权能却只能使用三次，所以他先省下了底牌，没想到竟会如此凶险。
这种怪物，真能算人类吗？他不禁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纵然是这样强大的人类，还是不能自由地在空中飞行。
他躲闪的时候和路西欧拉开了距离，路西欧的身体此时正向下方坠落。
他暂时喷不出吐息，也没有俯冲下去追。
要知道在下落的过程中路西欧要是积蓄起下一次攻击，十五米的距离内，一剑就能给他造成致命伤。
而且照这样的高度落下去，就算是传奇战士，没有应对的手段恐怕依然是不死也残。
这时李远看到之前闲着的那两头双足飞龙同时接近了路西欧，像是要接住他。
但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并不一定能赶得上。
路西欧启动了自己的铠甲，伴随着引擎的发动声，他的铠甲释放出了蒸汽。
他朝一头双足飞龙伸手，一支钩爪“砰”地一声发射出去，被训练有素的飞龙抓住了。
他利用钩爪连着的绳索荡了过去，铠甲的机械装置快速缩短绳索。
铠甲爆发出大量蒸汽，装在铠甲上的推进装置协助他调整着荡绳索的方向，而双足飞龙也配合着他的动作。
转眼间，他从飞龙的爪子下面荡过去晃过半圈，转而落到了双足飞龙的背上。
李远惊讶地望着路西欧的空中杂耍，一下子回想起了自己还是人类时看过的作品：
譬如某作品中被蜘蛛咬过的超级英雄，又譬如另一部作品中专门用来杀巨人的架空机械装置。
妈的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换个片场去杀巨人？
他在心里朝骑士王喊话。
第36章 空中的围猎
吐槽归吐槽，但李远现在总算是搞清楚了那两头没有载着骑士的双足飞龙的作用。
它们其实是路西欧在空中的落脚点，靠那副蒸汽铠甲的钩爪、绳索和喷气推进装置，路西欧可以在合适的距离内在三头双足飞龙之间来回移动，并找准机会对围在中间的空中目标用断空剑发动攻击。
那么，只要干掉这些双足飞龙，就可以有效地限制住路西欧在空中的行动能力！
这么想着，李远立刻锁定离自己最近的双足飞龙，那正是路西欧一开始骑着的个头最大的那一头飞龙。
火炮声响起，两支弩箭从远处刺到了李远的侧腹上。
弩箭刺破了龙鳞，却也只是勉强突破了角质层，没有伤到红龙就这么嵌在了龙鳞里。
李远对那两名弩炮骑士的位置一直有所掌握，对方发射弩炮的时候他没有躲避。
在之前的战斗中他已经领教过这些弩炮的威力了，超出二十米弩炮就很难对他造成明显的杀伤力了，更不用说现在他的龙鳞和肌肉都成长到了壮年的水平。
这两名骑士只是协助路西欧干扰的，只要他们没有机会攻击自己的眼睛，他就没必要将太多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
李远笔直地朝着那头双足飞龙俯冲下去，双足飞龙见状振翅加速，但它的飞行速度怎么可能比得上一头真龙？
眼看着距离迫近，李远忽然就听到了贞娜的警告声：“危险！右边！”
李远想都没想就中止了追击，下意识地扭头。
他瞥见右侧四十米左右的位置，路西欧用钩索挂在一头骑着骑士的双足飞龙的爪子下面，借助喷气装置的推力朝他们飞荡过来！
他本来在另一头双足飞龙的背上，距离他八十米开外。
结果视线仅仅移开了两秒，他就起跳用钩索和推进装置，移动到了一名弩炮骑士的双足飞龙下面。
必要的时候，那两名弩炮骑士的坐骑也可以成为路西欧的立足点！
双足飞龙松开了有弹性的钩索，在喷发的蒸汽推进下，路西欧如离弦之箭飞向红龙俯冲的轨迹。
李远及时一挥翅膀折向上方，和路西欧拉开距离。
眼见超出了攻击距离，路西欧没有挥剑，身体划过抛线下坠，然后重新朝被李远当做目标的那头飞龙弹射出了钩爪。
李远心说好险！
要是按照刚刚的俯冲轨迹，继续追击那头双足飞龙，必然会进入路西欧的斩击范围。
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双足飞龙。
驯化过的双足飞龙，很擅长集群围猎的战术。
这些双足飞龙的位置是有讲究的，当李远锁定其中一头时，至少会有两头处于他的视野死角。
他们就像围捕大型猎物的狼群，有的负责吸引注意，有的负责牵制，而负责咬断猎物喉咙的那一头最强壮凶猛的狼，便是骑士王路西欧。
他负责从死角发出致命的一击，将视线从路西欧这种怪物身上移开哪怕两秒，都是极其要命的！
如果不是背上有贞娜这双额外的眼睛，他刚刚恐怕就完蛋了。
等一下，我自己不是也有额外的视野吗？李远惊醒。
他在意识中开启了【守望者】，试着将主要监视范围缩小到自己周边。
【守望者】变成了一个近似雷达的投影显现在他脑中，同时将注意力用在战场和雷达两个地方，让他十分不习惯。
但他意识到只要能掌控好这样的作战方式，无疑可以消除他的视野死角，减小他被偷袭的概率！
这次他转而朝刚刚协助路西欧的那名弩炮骑士冲去。
弩炮骑士也不慌，开始用缰绳操纵飞龙逃窜，试图将红龙引向合适的方位。
李远开始对他穷追不舍，路西欧和他的三头飞龙借机移动到了红龙附近。
“伽诺恩！后面！”贞娜大声提醒。
李远仿佛没有听见，继续拉近和弩炮骑士的距离，同时酝酿吐息。
弩炮骑士将李远引到了路西欧的下方，路西欧的双足飞龙发起了俯冲，与此同时他高举起了剑，“战神的一击”蓄势待发！
李远，也凭借【守望者】察觉到了路西欧的位置。
“其执掌守护之大能，赐予我等无伤之庇佑！”李远低声念出了礼赞诗。
太阳神的赐福降临，耀眼的金光从他鳞片上迸发，宛如天使般的圣洁气息从他身上释放出来。
突然间的变化让路西欧着实吃了一惊。
但身为身经百战的强者，他挥剑的动作没有出现丝毫的迟滞。
战神的一击以看不见的飞刃延伸，瞄准了巨龙的腰部！
在攻击到那名骑士之前，巨龙就会先受到致命伤！
就在此时，李远身上的光芒变强了几分，圣光铸就的一层铠甲覆盖在巨龙的身上。
一声仿佛长剑砍在石头上的巨响，足以重创古龙的一击竟然没能在李远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同时李远张开了嘴，朝着弩炮骑士喷出吐息。
弩炮骑士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炽白色的圣火吞没，他和自己的坐骑同时化为了熊熊燃烧的火球，惨叫着从空中坠落。
路西欧还未来得及倒抽凉气，巨龙在空中忽然扭过脖子，直接将吐息朝他这里扫了过来！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路西欧调整好角度一脚踏在双足飞龙的背上，将它朝吐息喷来的方向踢去。
他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坐骑当成了盾牌！
双足飞龙立刻被烈火吞没，路西欧凭它作为掩体脱离了吐息的范围，随后他再次发射钩爪，却不是朝着作为立足点的其他双足飞龙，而是瞄准了巨龙！
他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钩住了巨龙脖子后侧的棘冠，在绳索拉扯和推进装置的双重作用下高速接近红龙的脖子，手中的长剑瞄准红龙的脖子又是一挥。
这么短的时间他积蓄不出战神的一击，这只是普通的飞刃斩击。
但以他的力量和断空剑的威力，这普通的一斩依旧足以红龙的身上留下一道伤口。
海因里希凭借蒸气铠甲和机械战斧才能打出的重击，他随手就能挥出来。
更要命的是他马上就要凭钩索攀上巨龙的后颈，届时他要对巨龙发动致命攻击，将变得轻而易举。
这名传奇战士的动作和反应实在太快了，李远根本来不及应对。
巨龙的敏捷和反应速度可以说是他们仅有的薄弱项，他们恐怖的力量和防御力就足以令他们登临食物链的最上层，他们无需像弱小的动物那样进化出针对危险的敏锐反应。
这时一道光铸的圣盾浮现在飞刃的轨道上，竟然强行挡下了路西欧用次神器挥出的这一击。
与此同时，龙背上的贞娜将三角盾牌对准了路西欧，盾牌前方浮现出天使的光环。
炽白色的火柱从天使之环中喷涌而出。
第37章 你帮我挡刀
骑在巨龙背上的公主殿下，为巨龙补上了破绽！
天使之环的圣火火柱轰在路西欧身上，却并没有给骑士王造成什么伤害。
为了对付红龙，他专门准备了能抵抗高温的装备，除了这一套“屠龙者”蒸气铠甲本身的防火工艺，他还在里面穿了一层龙鳞甲来代替锁子甲。
而那层龙鳞甲，正是用他以前杀死的老年红龙的鳞片做的。
面对一头壮年红龙的吐息，这样的装备只能稍微减轻一点伤害。
但如果只是一名大师级别圣骑士施展的圣火术，还是能轻松应付的。
然而火柱的冲击力还是给挂在钩索上的路西欧带来了一点麻烦。
正凭借钩索和推进装置接近红龙脖子的路西欧，因为火柱的冲击突然偏转了方向，接近的速度也随之放缓，这给了李远反应的时间。
他在空中斜过身子，顺势一甩脖子，令钩索从棘冠上脱落。
路西欧飞了出去，收回钩索的同时在空中翻个身调整姿态，然后再度找到来接应的飞龙，用钩索重新骑上了飞龙的后背。
“团长！阿奇姆他——”
另一名骑在飞龙背上的骑士悲痛地呼喊。
阿奇姆便是刚才变成火球坠落的骑士。
“专注战斗，为他报仇。”
路西欧很冷静，至始至终都没朝坠落的骑士多看一眼，因为没有意义。
杀一头壮年红龙对他来说本不算什么很难的任务，但这场战斗却还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伤亡，因为红龙诡异至极的能力。
这不是一头红龙该有的力量。
那座塔……
路西欧下意识地瞥了眼远处的塔楼。
直觉告诉他，秘密或许就藏在那座塔里。
密探的失踪早就让他早就察觉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除了红龙，这里说不定还有其他东西。
他要查明的，不仅仅是贞娜公主的下落，还有这里可能藏有的任何对芙蕾德皇女不利的存在。
而现在底下的六名骑士按照原定的计划，正趁着红龙被拖在空中的战场，列队朝塔楼进发。
跑在最前头的骑士听见了奇怪的动静。
对面也传来了马蹄声，随后三名骑兵在林间现身，为首的一人骑在一头陆行龙身上，裹着厚重的“野蛮人”蒸汽铠甲，手上拿着一柄机械战斧。
另外两名骑兵，则穿戴着帝国骑士的标配甲胄，肩上扛着猎龙弩炮。
“海因里希副团长，你还活着？”为首的骑士惊讶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套蒸汽铠甲或许还不足以证明身份，但那头陆行龙毫无疑问是海因里希的专属坐骑。
性情暴躁的亚龙只能从幼体开始培养才能成功驯化，它们也只会承认从幼体时期开始接触的驯养者为主人。
海因里希骑坐的陆行龙，是不可能轻易认其他人做主的。
海因里希小队依旧存活着，行进的骑士们理所当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而这个判断上的错误，是致命的！
毫无征兆的两声巨响，“海因里希”身边的两名骑士直接发射了弩炮。
当即有两名骑士被弩箭贯穿，从马背上向后飞去，其中一人还被钉在了后面的一棵树上，鲜血四溅。
面对能刺穿龙鳞的弩炮，骑士的铠甲就如同纸糊的一样。
与此同时，“海因里希”没有减慢冲过来的速度，驱使陆行龙径直扑向为首的骑士。
那名骑士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然及时架起了武器抵御，但飞扑过来的陆行龙却先咬住了战马的脖子将其扳倒。
当骑士失去平衡摔落下去时，他终于从对方头盔的缝隙中，看到了“海因里希”的“脸”。
头盔里根本不是海因里希，而是一颗巨大的石头。
铠甲里装着一个石头人！
“魔像！”他刚明白是怎么回事，飞舞过来的战斧砍飞了他的脑袋。
“迎敌！！”
场面瞬间变成了三对三，剩下的三名骑士这才摆出作战阵势。
无尽之塔的管家石头驱使陆行龙，带着自己的分身朝剩下的骑士发起了冲锋。
“地上的入侵者就交给我了，我主，愿您凯旋。”
他朝天上奋战的红龙念道，虽然对方听不见。
此时身处空中战场的李远正在揣度局势：“再解决掉一头飞龙，应该就轻松了。“
解决掉了两头双足飞龙和一名骑士，路西欧在空中可用的立足点减少了近一半。
再杀一头的话，只有两个落足点，路西欧在空中的活动轨迹就很容易预判了。
一头双足飞龙忽然进入了李远的射程，这是个诱饵，但李远还是不顾一切地追逐过去锁定了它，准备用龙炎弹将其击落。
此时另一头双足飞龙从他下方抓着钩索在空中打了个旋，像投掷链球一般将路西欧向上投了出去。
路西欧瞄准了红龙的腹部，做出挥剑的动作。
李远拉近距离，朝作为诱饵的双足飞龙一口气吐出了大范围的天火吐息。
路西欧趁机隔空挥斩红龙的腹部，而李远及时开启了覆盖在龙鳞上的圣光铠甲。
路西欧发动攻击的角度，他和龙背上的贞娜都无法直接看到，但【守望者】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被吐息包裹的双足飞龙坠落下去，但路西欧挥出的“战神的一击”，却没有如李远预想的那样落在自己腹部。
他没有使用“战神的一击”，甚至连剑都没有挥！
他转换了动作，瞄准巨龙后爪，用精准的手法手动甩出钩索。
佯攻！
李远一个激灵，他意识到路西欧其实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全方位视野”，之所以依然坚持从绕到死角去发动攻击，就是为了骗他发动权能。
钩索缠上了龙爪，路西欧就这么吊在了他后面，借助推进装置加速，一下子荡到了巨龙的侧方。
“糟糕！”李远甩脱钩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身上的光芒骤减，权能的持续时间到了极限。
接近巨龙侧面的路西欧再次挥剑，李远根本来不及多想只能再次强行开启圣铠，他根本没法赌对方是不是又是佯攻，以他们的反应速度差距，赌错一次他就没命了！
这一次“战神的一击”在它的右后腿上打出了重击的声响，李远也用尽了自己的权能，鳞片散发的光辉黯淡了下去。
弩炮骑士骑着双足飞龙迅速冲过来接应，路西欧用钩索挂在双足飞龙的爪子下面，迅速远离了红龙。
“那个能力，多半是没法再用了。”
路西欧敏锐地读取到了红龙在这一刻流露出的那一丝丝恐慌。
这种超越传奇境界的防御手段不可能没有限制，如果不是红龙的演技精湛到足以骗过他的战斗直觉，就是红龙的这一手保命圣盾术就只能连续用三次。
下一次出剑，他就能杀了这头龙。
“怎么办？”贞娜担心地朝李远问道，她也知道李远只能使用三次绝对的防御。
短暂的思考，李远决定赌上一把。
“下一回合，你帮我挡刀！”李远沉声说道。
“什么？”贞娜有点傻眼了。
第38章 玩的就是塔防
路西欧骑到双足飞龙的背上，开始寻找合适进攻角度。
只要确定对方没了那种诡异的圣盾防御，他从正面进攻，只需要一下“战神的一击”就能结束战斗。
这时红龙突然猛地降低了高度，朝那座高塔的方向飞去。
那座塔里果然有什么东西……
路西欧当机立断，令双足飞龙俯冲下去。
红龙看起来想要脱离战场，凭双足飞龙的速度，要是演变成长距离追逐战，必然会让红龙逃脱。
要结束战斗，就只能趁现在！
他再次从飞龙背上滑下去，用钩索吊在飞龙的爪子上。
双足飞龙在他的指令下将他朝着红龙的方向猛甩过去，与此同时他的铠甲爆发出大量蒸汽，推进装置为了他提供了额外的速度。
他从红龙的后侧上方迅速拉近距离，战神的一击蓄势待发！
与此同时，另一名弩炮骑士驱使自己的双足飞龙朝着下方飞去，准备接应路西欧。
“路西欧！！”
骑在龙背上的贞娜在这个时候竟然起身，沿着龙的脊背朝路西欧的方位冲来，还高举起盾牌。
想要凭圣盾术来为红龙抵挡“战神的一击”？
不可能做到的！
路西欧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以贞娜的圣盾术水平根本抗不下传奇战士的全力一击，这一斩足以将她连人带盾牌一同劈成两半，然后重创底下的红龙。
就算能抗下，最多也只能保证自己不被当场斩杀。
他挥出的“战神的一击”，斩击范围可以达到六米，足以劈开一座城门。
贞娜召唤的圣盾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范围，必然会有斩击落到红龙身上。
受到重创的红龙坠落下去，贞娜也同样会被摔死！
路西欧挥出斩击，肉眼无法捕捉的飞刃自挥斩的轨迹飞出。
贞娜突然从龙背上奋力起跳，高举起三角盾牌，巨大的光铸圣盾在盾牌前方浮现，罩住了她的全身。
她在这一刻驱动了次神器的力量，次神器的把手突然缠扰起圣火，热度迅速穿透了手甲。
承受着代价的贞娜咬紧了牙关，这一刻感觉自己握住了一块烙铁！
而红龙突然收拢双翼向下方坠落拉开距离，同时身体开始坍缩下去！
变形术！！
这一刻路西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察觉到了红龙的意图。
飞刃轰击在圣盾上，一声巨响，贞娜凭借次神器力量召唤的圣盾并没有破碎，勉强抗下了这一击！
而在圣盾范围之外，中间被截断了一部分的飞刃继续向下延伸，底下红龙的身体已经缩成了人形，两截飞刃正好从他头顶和脚下掠过。
他靠变形术临时缩小了体型，以贞娜的圣盾为掩体躲过了攻击！
这怎么可能？
路西欧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常识受到了挑战。
活用变形术躲避远程攻击是一些术士和法师的常用招式，懂得变形术的真龙虽然理论上也能做到，但他们从来不会这么做。
不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智慧，而是他们十分抗拒变化自己引以为傲的强大身体，绝大多数龙根本不屑于变成人形！
刚躲过攻击，李远就在空中翻过身体，又解除变形术，重新令自己变成龙形。
他怒吼一声，用龙爪抓住了坠落的贞娜，振翅冲向准备向接应的双足飞龙发射钩索的路西欧。
如今只有两头双足飞龙能作为路西欧的立足点，李远很容易预判出路西欧的活动轨迹，不会再让他像之前那样轻易逃脱。
“战神的一击”是需要积蓄力量的，现在正是他发动反击的最好时机。
在酝酿吐息同时，他张口朝路西欧咬了过去！
路西欧来不及躲避，在空中蜷缩身体，调整出一个近似半跪的姿势，以左手小臂和右腿的膝盖迎向咬合下来的龙牙。
李远忽然感觉自己咬到了一块强度惊人的弹簧，不仅难以咬碎，还有一股强大的抵抗力量在阻止他合上嘴！
路西欧，竟然凭人类的身躯，强行抗住了巨龙的咬合力！？
与此同时，【守望者】看破了路西欧施展的能力，信息迅速流入李远的脑海：
“巨人之力，在极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身体强度和力量。”
这个怪物骑士还能更离谱一点吗！？李远在心里呐喊。
他没有松开路西欧，而是选择将酝酿好的吐息释放出来。
路西欧看到红龙的喉咙闪耀起了火光，光明如同日出。
即便他抗下了巨龙的咬合，如此近距离的吐息依然可以重创他。
但他出剑的速度，远比巨龙喷出吐息要快。
路西欧持剑的手横挥，瞄准红龙右侧的嘴角斩了过去。
无论是斩击范围还是威力都远不如战神的一击，但在“巨人之力”的加持下，断空剑的飞刃还是撕裂开了红龙的嘴角，从侧面划开了红龙的脖颈！
看到鲜血像喷泉一样从红龙的脖子喷涌出来，贞娜发出了尖叫：“伽诺恩！！”
前所未有的剧痛几乎令李远的意识空白了一瞬，他还是喷吐出了火焰，但吐息的一部分却从脖子划开的伤口处泄露出去，令口中喷出的火焰威力大减。
路西欧沐浴在威力减弱的吐息中，全身承受着高温灼烧的痛楚，他身上的防火装备勉强能抗下这阵伤害。
他没有挥出第二剑，而是积蓄力量准备“战神的一击”。
做得不错！他在心里对红龙说道。
这是由衷的赞赏，这头壮年红龙能将他逼到这一步，无疑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下一次出剑，他将带着这种敬意彻底了结这位对手！
远处的塔楼，突然闪耀起了光芒。
路西欧朝那个方向瞥去一眼，怔住了。
巨大的天使之环，在塔楼的第五层外侧浮现出来。
第五层的太阳神殿里，悬浮在光柱的神印闪烁，巨大的法阵在神殿地板上浮现出来。
人偶大小的魔像站在光柱前，如机器人那样发出声音：“剩余魔力注入，调取迎击法术：审判天使之环！”
李远在这一刻扬起头，将口中的路西欧对准天使之环。
这几日积蓄在无尽之塔中的魔力，可以驱动太阳神殿的法阵，调取大规模的圣光法术，这才是他最大的底牌。
驱动法阵施法需要时间，不可能打得中能在空中灵活运动的目标。
但现在被李远死死咬住的路西欧，却是无路可逃的！
不好意思，老子玩的就是塔防！！
李远在意识中通过权限书向天使之环发出了发射的命令。
汹涌的火柱自天使之环中释放，刺眼的白光几乎令周围褪色。
火柱淹没了红龙的头部，李远松开了嘴，路西欧像一片被激流冲走的落叶一般，被火柱轰向了远处。
第39章 活着就是胜利
“咳！咳！”
天火的火柱平息下来，李远剧烈咳嗽起来。
他没有因为天火受到任何伤害，他本身不怕火，这个光之圣龙的状态更是对天火有着极强的抗性，他是被自己的血呛到了。
路西欧的这一剑还是重创了他，伤口从嘴角延伸到脖子的中段，深度触及喉管，血不断地从伤口溢出，朝着下方滴落。
现在的他别说喷吐龙息，就连呼吸都没那么顺畅了。
好在，路西欧肯定伤得比他还重……不，那家伙肯定是死了！
“团长！！”
剩下的那头弩箭骑士惊慌失措地呼喊，和另一头双足飞龙追向路西欧被轰出去的方位。
李远也朝那边极目望去，审判天使之环的火柱将落点处周围的好几棵树都给点燃了。
谨慎起见，他还是调取了【守望者】，尝试去搜寻路西欧。
守望者的投影呈现出了那一片燃烧的树林，在烈火的包围下，帝国的骑士王拄着长剑缓缓爬了起来。
怎么可能？这货属蟑螂的？
李远着实被震惊到了。
就算那身防火的装备抗下了天火没把他当场烧死，从这么高的地方被轰到地上，身上都不见得能留下几块完整的骨头。
但很快，李远就注意到，路西欧两只手甲上的钩索都弹射了出去，两条钩索分别延伸到远处的两棵已经拦腰折断的树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随手朝树林发射钩索，两条钩索分别缠到了两棵树上，钩索和树的拉扯给他提供了缓冲，再加上巨人之力的加持，竟让他留下一口气。
更重要的是……
【守望者】又识别出了路西欧使用的能力，新的信息流入了李远的脑海中：
“‘绝地反击’，生命垂危之际方可发动，在极短时间内稳定身体状况，并激发剩余潜能，极大幅度提高身体能力，直至能力持续时间结束或者死亡。”
路西欧的身上，依旧缠绕着危险的黑色气息，甚至比刚见到时更加浓郁。
和李远留着塔防系统这张底牌一样，传奇战士路西欧也留着自己的一张底牌。
居然还有锁血挂和残血狂暴，这家伙还真是个主角模板啊……
这一刻，李远心绪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已经意识到，继续打下去，再怎么样大概也是难逃一死。
路西欧其实也是一样，这样的重伤，能留着一口气已是难得，及时治疗还能吊住一条命，继续用“绝地反击”榨取那副残躯里的力量，恐怕免不了与他同归于尽。
“我们……”他艰难地从已经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大概会死……”
被他捏在爪子里的贞娜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她说的。
贞娜的神情也迅速恢复了平静，然后掷地有声地回了一句：
“大不了就是一起死！”
面对几乎不可能取胜的传奇战士，他们已经尽力了。
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便坦然面对。
至少赴死的时候，他们一人一龙还算有个伴！
听到贞娜的回应，李远竟涌起了一阵放声大笑的冲动。
他无视了喉咙撕裂的剧痛强行张开嘴，在空中发出了一声嘶哑至极的龙吼！
这声完全走了样的龙吼，在路西欧听来却比他曾经面对的古黑龙的吼声更有气势。
对他而言，这龙吼无异于丧钟，他很清楚继续选择和远处的红龙战斗到底，也就意味着选择死在这片战场。
“团长！”
飞龙盘旋而下，骑在飞龙背上的弩炮骑士看到他还活着，不禁转忧为喜。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骑士也骑着快马跑了过来，朝路西欧呼喊：“团长！”
“你们也败了么……”
路西欧看到地面部队只有一名骑士回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以为能轻松完成的任务，意想不到地翻了车。
飞龙降落下来，那名弩炮骑士用发颤的声音向路西欧请示：“团长，请下令！”
如此出乎意料的惨烈现状，要不是“无畏战吼”的效果依旧残存，他的战意早该崩溃了。
路西欧的犹豫只持续了片刻，芙蕾德皇女的身影骤然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不畏惧死亡，只是他死了之后，谁又能做那位殿下手里的剑呢？
而且那座塔……如果他们死在这里，就没人将这里的重要情报传达回去。
“撤退。”他下达了命令。
两名存活下来的骑士对视了一眼。
“撤退，我来断后。”路西欧说着爬上了剩下那头双足飞龙的后背。
“是！”骑士们终于做出了应答。
李远望着路西欧双足飞龙重新升起，立刻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但紧接着他就望见对面转了方向，朝着远离塔楼的退去，路西欧骑着双足飞龙守在最后面。
撤退了？
李远谨慎地盯着他们，直到他们离开【守望者】的范围，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中。
放走路西欧无疑是个隐患，他和帝国结下了这样的梁子，或许有一天，这位屠龙的勇者又会提着长剑出现在他面前。
但他没有能力追杀还有余力战斗的路西欧，日后再战，也总好过现在同归于尽。
战斗落幕，迟到的疲惫感侵袭上来，李远迅速降落到地上，然后趴了下去。
“伽诺恩！！”贞娜从他的爪子里爬出来，一脸焦急地着朝他伤口的位置跑过来，“你快变成人形，把伤口缩小，我给你治疗！你不要死啊！你要是死了的话……”
不就只剩我一个人了——贞娜在心里想道。
十分巧合地，这里正是当初她逃离无尽之塔然后倒下的地方。
贞娜立刻回想起了曾经躺在这里，以为自己就要孤独凄惨地死去的记忆。
她已经不想再体验那种孤独得让人绝望的死亡了。
当红龙说他们可能会一起死在这里的时候，她反倒一点都不害怕。
李远被她吵得头昏脑涨，用变形术变成了人形后，坐起来瞪了贞娜一眼。
“别哭丧了，我说话不方便……”
他捂着被割开的脖子侧面，含糊不清地挤出声音。
“你没事？”贞娜睁大看他。
“有事！死不了，快上治疗！！”李远简短地发号施令。
真龙的生命力本来就异常顽强，那副光之圣龙形态更是进一步强化了他的防御力和自愈能力。
随着血逐渐止住，这一下几乎割开喉咙的重伤，让他硬是扛了过来。
贞娜赶紧对李远的伤口使用圣光术。
一阵脚步声渐近，骑在陆行龙背上的石头寻了过来。
“恭喜我主凯旋。”石头向李远恭贺道，“需要我为您跳一支胜利之舞吗？”
“这样，算赢？”李远苦笑，却只能扯动没受伤的那一侧嘴角。
“您活下来了，就是赢了。”石头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回道。
李远稍稍睁大眼睛，随后神情放松下来。
确实，对现在的他来说，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
他伸出手，示意石头搀扶自己，石头立刻走下来，帮李远撑起了一侧的臂膀。
“贞娜小姐，另一边就麻烦您了。”石头立刻朝贞娜喊道。
“好，好的。”贞娜有点措手不及，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搀起了李远的另一条胳膊。
“你要不……”李远迟疑地扫了贞娜一眼，想接着说句“还是算了”。
这身高的差距，贞娜根本给不了多少支撑力，感觉只是搂着他的胳膊而已，还不如让他搭着那头陆行龙的后背。
“不方便说话就别多话了！”贞娜微微红着脸，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李远有些无奈地扯起没受伤的嘴角笑笑，在石头和贞娜的搀扶下，朝着自己的塔楼缓缓行去。
第40章 芙蕾德皇女的计划
三天后，路西欧睁开了眼睛。
他即刻清醒过来，马上坐了起来。
他的记忆停留在他和剩下的两名骑士赶回龙口要塞的时候，刚从双足飞龙的背上下来，他就当场陷入了昏迷。
而现在他正身处一间装潢考究的卧室，躺在柔软的床上，身上缠满了绷带。
“您醒了啊大人。”年长的女医官一直守在床边看护，见他起身马上站起来问候，“感觉怎么样了？”
“我这是在哪里？”路西欧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这里是王宫的别馆，您已经回到龙首堡了。”女医官恭敬地回答。
“我昏迷了多久？”路西欧问。
“从您在龙口要塞失去意识开始算起，过去三天了，今天是十七日。”女医官回答。
“我得去见殿下！”路西欧当即掀了被子准备下床。
“您现在还不能下床……”
女医官试图阻拦他，却被路西欧抬起胳膊挡下来：“不用管我，我已经没事了。”
“受伤了就好好躺下休息吧，你的身体要是出了任何问题，可是整个国家的损失啊。”角落里传来的声音让路西欧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扭过头，看到芙蕾德皇女就捧着一本书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此时正用手支着脸，笑吟吟地打量他。
“殿下！”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路西欧赶忙准备半跪下去行礼。
“你这是要违抗我吗？”芙蕾德皇女合上了书。
刚屈膝到一半的路西欧，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刚刚芙蕾德皇女的命令是，让他躺下休息。
“不敢。”他放弃了行礼，坐回到床上。
芙蕾德皇女不说话，朝他挑了挑眉。
路西欧叹了口气，重新躺了下去。
“这就对了。”笑容又重新回到芙蕾德的脸上，她转向女医官，“检查一下。”
女医官闻言为路西欧做了基本的检查，然后朝芙蕾德皇女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芙蕾德支开了女医官，起身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路西欧，“感觉怎么样？这两天我一直很挂心你。”
“已经没有大碍了。”路西欧脸色灰暗，“我辜负了殿下的期望，不仅没能完成任务，还损失那么多人，恬不知耻地从战场上逃回来，我不值得殿下担心，我应该承受责罚。”
“我关心自己的未婚夫有什么问题吗？”芙蕾德皇女笑了出来，“而且你完全遵照了我的指示，何错之有呢？”
“我……”路西欧刚想开口，就被芙蕾德皇女用一个手势打断了。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收到汇报了。任务和人员都是我布置，你能轻松完成的判断也是我做的，你完全遵照我的指示执行了任务，毫无疑问，责任在于我。”
芙蕾德皇女认真地说道，随后脸上又带起了宽勉的微笑，将手放在路西欧的肩上，“而你做得很好，及时撤退避免了最大的损失。你要知道你对我，对这个国家来说，有多重要。让你为了我忍下屈辱逃离战斗，委屈你了。”
路西欧始终沉默着，好一会儿过去，才缓缓开口：“殿下，还是请您责罚我吧，这样我心里还好受点。”
“你这么愧疚的话，那就在下一次出征的时候弥补回来吧。”芙蕾德皇女俯下身子，压低声音在路西欧耳边说道，“不要忘记两个月后我们要做什么，我相信你到时候应该已经养好伤了。”
“我随时都能重新握剑。”路西欧认真地说道。
“现在你的任务是为那一天做好准备，养好伤是准备的一部分，这是命令。”芙蕾德盯着路西欧说道，“听明白了吗？”
路西欧沉默许久，点头：“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芙蕾德皇女将手从路西欧肩上放下，“看到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现在我该去工作了，还有很多事情堆着没处理呢。”
“等一下，殿下！”路西欧突然想起了关键的事情，赶忙叫住芙蕾德皇女，“贞娜殿下她……”
关于贞娜，关于那头红龙，关于那座塔……他还有很多事情要跟芙蕾德皇女汇报。
但芙蕾德皇女却对他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制止了他。
“你现在需要静养，我晚上来找你的时候，再跟我仔细汇报吧。”芙蕾德皇女缓缓说道，“至于贞娜……我也是完全没想到，我亲爱的妹妹居然会被恶龙抓去洗脑，变成了恶龙的帮凶，还帮恶龙杀了自己的骑士呢。”
路西欧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就明白了芙蕾德皇女的意思。
在听说贞娜和红龙并肩作战的事情后，芙蕾德皇女便决定将“贞娜被恶龙洗脑”作为贞娜公主失踪的对外解释。
洗脑先不论，贞娜公主和红龙站在同一阵线是事实，反杀了想要暗杀自己的海因里希他们多半也是真的，贞娜如果无法用强有力的证据证明芙蕾德企图暗杀自己，只会百口莫辩。
“那您今后，打算如何处置她……”路西欧小心翼翼地询问。
“也没必要杀她了，我们已经在这件并不重要的事情上投入过多了。再继续下去，会影响到我们更重要的计划的。”芙蕾德皇女回道。
“但恕我直言，红龙和贞娜殿下藏身的那座遗迹，恐怕有古怪，我认为不能一直放着不管。”路西欧进言。
那座塔楼，无疑拥有某种难以解释的力量，与其说他败给了红龙，不如说他是被那座塔楼的力量击退的。
他曾猜想那座塔楼里藏着某位传奇强者在帮助贞娜公主，但那场战斗至始至终都没有这样的人物现身。
贞娜公主和那头红龙如今和他们确定了敌对关系，他们取得的那座遗迹里的力量，说不定会演变成对芙蕾德殿下的威胁。
“我也是这样想的。”芙蕾德皇女点头，“可是就连最优秀的密探也是有去无回，你也被击退了，要攻下那里，只能派一支足够规模的部队，这会影响到我们之后更重要的计划。等到我们取得微风森林的土地，再对那里用兵也会更容易些，不是吗？”
“确实如此。”路西欧也同意了这个说法。
芙蕾德转过身去，像是自言自语般，又低声念了一句：“而且，也确实没必要再对贞娜做什么了……”
路西欧听了一愣，这话芙蕾德皇女前头已经说过了，为何要在这里又强调一次？
他早先就隐隐觉得，芙蕾德皇女要杀贞娜，似乎并不仅仅出于政治目的。
现在她突然不打算杀贞娜了，单纯是因为没有必要了，还是因为她放弃了那个隐藏的目的？
亦或是，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啊对了，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得让你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芙蕾德突然转过脸，表情变得有些肃穆，“父皇他，昨天夜里驾崩了。”
第41章 微风森林的绿龙
缓步走出别馆的时候，昨日的记忆又一次在芙蕾德的脑海中浮现。
昨天晚上，一直卧病不方便见客的皇帝，突然提出要见女儿芙蕾德一面，还支开了身边的所有人。
“孩子，回答我，为什么你要杀贞娜呢？”简单的寒暄之后，年迈的皇帝对芙蕾德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
他的语气显得很平淡，像是在问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芙蕾德没有否认，她想了想，反问道：“父皇您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吗？”
她并不意外自己的父亲知道了她做的事情，皇帝陛下无力处理事务，并不意味着他就耳目闭塞。
“也许我确实没有指摘你的资格。不过……你应该清楚，贞娜威胁不到你，她明明没有被除掉的价值，我不理解，为什么你要做到这般程度？”皇帝盯着自己的女儿，“跟你暗地里接触的恶魔法术有关系吗？”
“父亲知道得还真是多啊。”芙蕾德皇女笑笑。
“你不要以为自己一直藏得很好。”皇帝说。
“我知道您不会喜欢我的选择，但我有我的路要走。”芙蕾德皇女平静地说道。
“还真是我女儿，跟我年轻时……一样倔！”皇帝说到这里咳嗽两声，“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您猜得没错。只有被我所爱的人，才有资格成为让我提升力量的祭品。虽然我对那孩子的感情只有一点，但并不是没有的。”芙蕾德皇女回答。
“抛弃亲情，就为了精进邪术？”皇帝皱眉。
“那么，不是为了力量，为争夺皇位就是值得的吗，父皇？”芙蕾德反问。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芙蕾德？”皇帝问道。
“这个问题您以前问过了，父亲。”芙蕾德回答得很简短。
皇帝确实问过两个女儿她们的理想，当时十岁的贞娜说自己想要成为被国民敬仰的英雄，而十五岁的芙蕾德回答说：
“我想要爬到世界的顶点，或者死在爬往顶点的路上。”
当时的他还夸奖了芙蕾德抱负不凡，时至今日他的大女儿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皇帝听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但我没想到你会走得这么极端。”
“你现在想阻止我已经晚了，父皇。”芙蕾德说，“晚了。”
“我在位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到，我也不能妄论我的路就是正确的，而你是错的。这个国家给你倒也罢……”皇帝说着停顿了许久，“但是，贞娜毕竟也是我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希望你答应我，不要再对她出手了，你母亲走的时候，我曾答应过她……”
“对不起，父皇。”芙蕾德没等对方说完就摇了摇头。
“你不就是想要祭品吗？”皇帝突然冷笑起来，“那么你爱我吗？我的女儿。”
“当然，您给了我生命，也给了我梦寐以求的权力，我怎么会不爱您呢，我亲爱的父亲？”芙蕾德很自然地做出了回答。
“那么就好说了。”皇帝盯着芙蕾德的眼睛，“就当是尽你的孝心，为我减少点痛苦吧。”
芙蕾德和皇帝对视许久，没有回话。
皇帝又说了一句：“不要告诉我，事到如今你还会在这件事上犹豫。”
芙蕾德垂下眼睛，随后在皇帝枕边放下一枚附了咒术的戒指：“好，我答应您，父皇。做个好梦吧。”
“你准备这个多久了？”皇帝拿起那个戒指把玩，居然笑了出来，“还是说，一开始你就是奔着这个目的？”
“相信我，父皇，那个原来不是给您的。”芙蕾德也笑了，随即又迅速敛起了笑容，“您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该说的我都说了。”皇帝长出一口气，“我累了，你退下吧。”
芙蕾德郑重其事地施了一礼：“那么晚安，父皇。谢谢您。”
“晚安。”皇帝只回了这么一句，目送女儿离开房间。
当晚，皇帝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手上戴着一枚已经失去了咒力，平平无奇的戒指。
……
“恭喜您，殿下……不，或者我该称呼您女皇陛下了？”
伊希丝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让芙蕾德从和父亲的最后见面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献祭的仪式，已经完成了吗？伊希丝。”芙蕾德问了一句。
“是的，您现在毫无疑问，已经晋升传奇术士了，您很快就会感受到的。”伊希丝拍手恭贺。
“我可并不打算止步于此。”芙蕾德说。
“当然，而我会一直伴您左右。”伊希丝露出了有些扭曲的笑容，“契约，就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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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森林。
绿龙埃尔梅拉趴在自己的巢穴里，正狐疑地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自己最有用的奴隶，微风森林的木精灵游侠柯恩。
“你，说的可是真的？”埃尔梅拉向他询问，“你要明白，骗我的后果。”
“我怎么敢骗你呢？你之前的那一次，做得太过火了。森林近卫的精锐已经抵达了暮秋村落，搜索到这里，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柯恩直视埃尔梅拉的眼睛，绿龙那双充满压迫感的眼睛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不敢移开一下视线。
在这头多疑的绿龙面前，表现出任何心虚都可能会招来一顿痛苦的拷问。
“你，没有出卖我吧？”埃尔梅拉质问。
“森林近卫会愿意从你手里救人的话，我早就向他们求助了。”柯恩冷静地回答，“而且被你逼着做了那么多恶事，我在故土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通缉犯，去揭发你对我来说不是自投罗网吗？”
“真是麻烦，听起来最坏的情况，我得考虑搬家了？财宝和奴隶，转移起来可是大工程。”绿龙晃了晃尾巴，然后朝柯恩露出阴险的笑，“别的奴隶倒无所谓，我得记得把你家人打包才行。”
“我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了埃尔梅拉，放了我妻子吧！你不是还有诅咒可以控制我吗？”柯恩努力压抑着怒气说道。
“呵呵，诅咒控制那几个杂鱼可以，控制你这种不怕死的可不够。不用担心，你家人会在我这里一直活得很好，四肢健全……”埃尔梅拉说着顿了顿，“前提是你一直派得上用场。”
她阴笑着欣赏了一遍柯恩的绝望和愤慨，心情终于稍微变好了点。
不过巢穴的位置依旧不是小事，她必须想出对策。
想要骗过那些精灵是很难的，而且就算埋伏着杀了一波，还会有下一波，今后恐怕也会永无宁日，这个巢穴离精灵的领地还是太近了些。
真的得挪窝了吗？
要在附近找个不被暮夏精灵发现的巢穴可不容易，是不是该考虑离开微风森林？
这时，她突然想起了前些天，森林西面似乎出现过火光，还传来了一点不太寻常的动静。
往那个方向过去，似乎是赫尔伽诺恩的领地。
她认识赫尔伽诺恩，也知道那头年轻的红龙在微风森林的西面筑了巢，他们的领地不算远。
她知道赫尔伽诺恩的巢穴在哪儿，而赫尔伽诺恩并不知道她精心藏在森林的巢穴，绿龙普遍比红龙行事谨慎。
几乎每一头龙，都会觊觎其他龙的一切，埃尔梅拉也一样，她其实很早以前就考虑过杀了赫尔伽诺恩，夺走对方的财宝。
巨龙最大的天敌，就是其他巨龙。
只不过这并不容易，论正面作战的能力，红龙略胜绿龙，好在埃尔梅拉比赫尔伽诺恩年长不少，是一头壮年绿龙，双方的实力倒勉强在伯仲之间。
但如果再过个百年，赫尔伽诺恩也成长到壮年，这头年轻的红龙就没那么好对付了，甚至还可能严重威胁到她。
这是一直苦恼着埃尔梅拉的几个问题之一。
不过说起来，已经好多天没有看到赫尔伽诺恩出现了，本来他活动还挺规律的，从西北那颗巨树的树冠上，偶尔能望见那家伙外出狩猎的身影。
她并非时刻关注那边的状况，但偶尔也会在意一下。
莫非……那天望见的火光，是那家伙碰上了什么麻烦？
难道是死了？
又或者是受了伤？
感觉有打探一下的价值，说不定会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绿龙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柯恩身上，思考了一会儿，开口道：
“喂，想要我放掉你家人吗？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柯恩狐疑地皱起眉头，不知道这绿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接下来，我交给你个任务，你若能立功，我便允你们自由。”绿龙又咧嘴阴笑起来。
第1章 苟起来发育
“感谢您的协助，贞娜小姐。”石头像一位尽职的侍从的那样，扶着贞娜从马上下来。
“没什么，我只是骑着马转了一圈而已。”贞娜客气地回道。
“哪里，这已经帮了我大忙了。这些驯化过的马并不习惯我这样一个石头人，偶尔跟人接触，有助于他们的情绪稳定。”石头说着将马牵到马厩里去。
“你还真是厉害，这么几天就把马厩盖起来了。”贞娜打量着用茅草和木柴盖好的马厩，感慨了一句。
这几天石头在无尽之塔附近，用木材盖起了一座简易的马厩，将之前从帝国骑士手里缴获的战马集中在这里饲养。
之前的防御战中，石头曾让自己的分身披盔戴甲骑上战马作为骑兵上阵。这些马匹不仅可以用作紧急状态下的战斗坐骑，还可以拿来当应急的口粮。
“承蒙您夸奖，我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休息，可以一直工作下去。”石头用毫无波澜的声音回道，“对了，我还在塔后面的那块空地里，开垦出了一块田，种下了一些甘蓝和萝卜，您可以参观一下。”
“餐桌应该能丰富一些了，真让人期待。”贞娜露出微笑，“真是辛苦你了石头，每天都麻烦你从森林里采蘑菇和野菜，专门为我准备额外的食材，明明伽诺恩基本只吃肉的。”
“哪里，满足每一位成员的需求，是管家的基本素养。”石头回答。
人的适应力还真是强啊。贞娜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在这里待了不到十天，她发现自己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了。
虽贵为公主，但她也是经历过军队训练的，谈不上娇生惯养。
而且，这里的生活其实还挺舒适的。
石头是一个十分全能的管家，把她和伽诺恩的生活都照顾得井井有条，而她只需要为无尽之塔供给用以运转的能量就可以了。
石头用叉子拨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稻草，将新的稻草叉进马厩作为垫料。
“这些稻草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贞娜开口问道。
“是主人从外面买下，然后自己运回来的，这里的工具也是。他命令我弄的这个马厩，他还说可以的话再搞个牧场，除了马，还可以养些其他动物。”石头回答。
“他要搞牧场？”贞娜愣住了。
“主人说，西北面有草原，牧草资源很丰富。如果能搞一个牧场出来，以后就没必要再费力去抓猎物了。”石头回答。
“他行事真的好奇怪，有的时候我经常会想他真的是龙吗？”贞娜说着抱起手来。
一头红龙说要搞牧场圈养家畜，简直是旷世奇闻。
伽诺恩彻底颠覆了贞娜过去对于龙的印象，他的行事逻辑，和正常人一般印象中的恶龙总是相去甚远。
但要说他像人，又有点不对劲。
伽诺恩依旧有很多龙的习性，比如喜欢趴在自己的财宝上睡觉，而且视财如命，拿到手的东西都会占为己有，花一分钱出去都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想到这里，贞娜忽然皱起眉头：“说起来，这些稻草真的他买的吗？”
“当然，主人不至于为这种东西去抢……”石头回答到一半，突然停顿了一下，补上一声，“吧。”
语毕，石头突然抬头，朝小山一样的稻草的顶端喊话：“对吧，我主。”
贞娜诧异地抬起头。
然后上面传来了声音：“废话，我怎么可能去做给自己招麻烦的事情？”
随后一个人影，在草堆的顶上起身。
那正是此地的主人，红龙伽诺恩。
“伽诺恩，你怎么躺在这上面？”贞娜有点措手不及。
原来伽诺恩一直躺在草堆上面，刚才的对话想来也全都被他听见了。
“晒太阳啊，又没什么事情做。”伽诺恩懒洋洋地从草堆上跳下来。
“伤口，现在还会痛吗？”贞娜的目光，集中到了伽诺恩脸上的那道疤痕上。
被路西欧一剑从嘴角劈到脖子，最初的两天，伽诺恩连进食都成了问题，脸上成天挂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贞娜看了都忍不住有点心疼。
好在伤口恢复得很快，到第四天的时候，新长出皮肉将裂口重新粘连起来，伽诺恩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
“已经差不多好全了。”伽诺恩平淡地回道。
“这也是多亏了贞娜小姐每天坚持为主人释放圣光治愈术，而且贞娜小姐维持着太阳神殿的运转，圣光的庇佑大大增强了主人的自愈能力，要不然不可能好得这么快。”石头说。
“确实，没你照顾，我大概还得多饿几天呢。”伽诺恩半开玩笑地看向贞娜。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被对方直勾勾地看着，贞娜下意识地移开视线，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石头朝向贞娜，歪了一下石头脑袋。
“怎么样，石头。牧场搞得起来吗？”伽诺恩朝石头问道。
“条件是有的，但是人手不太够，毕竟以我现在的远转功率，只能变成五个人，还能保证两位的饮食起居。”石头回答。
“人手不够啊……”伽诺恩陷入了思考。
无尽之塔现在靠他和贞娜提供的能量运转，现在他成长为壮年龙，而贞娜通过之前的战斗锻炼，以及太阳神殿的祝福作用，圣骑士的力量似乎也有一定成长。
现在他们能提供的能量，可以让石头以五个普通人类的尺寸展开活动。
而开垦一个能满足巨龙日常所需的农场，不是个小工程。
人手不够的话，要不要去哪里抓些人？
但附近的聚落基本上都有文明势力所属，无论是去哪里抓人，都意味着招惹那些人所属的势力，还要伴随行踪和巢穴暴露的风险。
现在的他，绝不想为了这么一点点收益招惹多余的麻烦。
而雇人的话，要花钱……花钱的事他是尽量不考虑的。
“伽诺恩，你怎么会想到弄牧场啊？”贞娜在一旁好奇地询问。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养殖肯定比打猎有效率啊。”伽诺恩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你是一条龙，从没听说过恶龙会放羊养猪的……贞娜心想。
除了更轻松地保障食物来源，伽诺恩其实还有其他的考量。
和路西欧的一战结束后，帝国好几天都没有新的动作，似乎也算是有所顾忌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高枕无忧，他们和帝国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而且路西欧当时也已经明显察觉到无尽之塔不是普通的遗迹。
伽诺恩有预感，帝国可能短期不会打他的主意，但将来迟早会再次动手。
他还是得继续为将来可能到来的危机做好准备，尽量苟起来好好发育。
经常外出打猎其实伴随着一定的风险，要满足他的食量需求，他不得不经常到【守望者】范围以外活动。
除了无尽之塔在他离开的时候遭到袭击的可能，他自己的行踪也可能被别人所掌握。
像吃饭这种普通需求，他还是希望尽可能在无尽之塔的范围内解决。
第2章 散步
“我主，其实要解决吃饭问题，有一个比开垦农场更直接的方法。”
石头的声音将伽诺恩的注意力拉回来。
“哦？”伽诺恩示意石头继续说下去。
石头开始说明：“其实只要修复第六层的地母神神殿，然后使其运转，您就能利用神殿的祝福力量，让周围一部分生命加速生长和繁殖，还能吸引更多动物聚集。
长远地看，应该可以让周边的生物资源产量翻上好几倍。过去这里的住客，也是靠地母神殿的力量解决吃饭问题的。”
“还有这种操作？可那样不是得先修好神殿吗，而且还得找一个人激活神殿吧？”伽诺恩问。
“是的，修复好神殿，您还得至少找一名有一定力量水平的德鲁伊，成为无尽之塔的成员，担任祭司一职。顺便一提，根据我能调取的资料，东面微风森林的暮夏精灵就是信奉德鲁伊教的。”石头回答。
“为了抓个祭司去招惹暮夏精灵？我又不是疯了？”伽诺恩摇摇头。
“我的意思是，可以招募。”石头摊开手补充。
“花钱的那种？”伽诺恩皱眉。
石头的动作停滞住了，一旁的贞娜也叹了口气。
“祭司的人选总归会有办法，眼下我们可以先重建神殿，反正上面的神殿迟早也是要修的。”石头若无其事地带过了人选的话题。
这点伽诺恩倒也是同意的，修复无尽之塔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比较关键的。
他也很想尽可能修复更多的神殿，尤其是地母神和死神的神殿，能令他跨越生死的【重生】的权限可就指望着这两座神殿的力量了。
“你能修建好吗？”伽诺恩朝石头问道。
“以现在的人手，进度可能会比较缓慢，大概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石头回答。
“这问题不是又绕回来了吗？”伽诺恩有些不太满意地摇头。
建牧场需要人手，修复神殿也依旧需要人手。
“如果我来帮忙呢，干活的进度能快一点吗？”伽诺恩突然提议。
“主人您一个能抵过百人的力量，但搬运物料的之类的粗重活，我完全能解决，问题在于一些技术活和精细工作。况且您还要掌控整座无尽之塔，要劳驾您处理这种杂活，就是我的失职了。”石头委婉地说道。
“可我也没什么正事要做啊。”
伽诺恩望向远处，长出了一口气，开始考虑接下来是该再去看看书房里的藏书，还是继续晒太阳。
这几天窝在无尽之塔里养伤，算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过得最闲适的时光了。
他发现自己开始逐渐接受和适应这里的生活了，其实不考虑将来那些可能存在的危机，他还挺喜欢这种悠闲的小日子的。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逐渐习惯自己在这个世界得到的身份：伽诺恩——这些天只有贞娜用名字叫他，他也开始习惯了这个名字。
既非另一个世界的普通人类李远，也不是邪恶的红龙赫尔伽诺恩，他是一个异世灵魂和巨龙身躯结合的崭新存在。
贞娜几次朝伽诺恩投去视线，一副欲言又止的的样子。
石头突然凑到她声旁，用极低的声音搭话：“贞娜小姐，您想跟主人拉近关系对吧？”
贞娜像只受到惊吓的猫那样绷紧了全身，立刻朝石头瞪了一眼：“你胡说什么？”
“我说中了吧？我认为我的判断，应该有九成以上的准确率。”
石头继续和贞娜窃窃私语，语调毫无动摇。
“没有！给我闭嘴！”贞娜涨红了脸，小声地否认。
“请允许我诚挚进言，不采取行动的话，事情是不会有进展的，对圣骑士来说，勇气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品质。”石头突然似乎很认真地说道。
“你别多管闲事！”贞娜推了石头一下，但石头纹丝不动。
贞娜又将目光投向伽诺恩。
嘴上那么说，但她心里其实还是门儿清的。
在经历众叛亲离的绝望之际，拯救了她并并逐渐成为她精神支柱的，正是这条红龙。
她其实很清楚在共度危难的过程中，自己对这头雄性红龙逐渐生出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愫。
比起种族，更重要的是精神——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
伽诺恩并不邪恶，而且还是她的救命恩人。
只是先考虑走得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不是吗？
想到这里，她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开口搭话：
“伽诺恩，没什么事情的话，要不要……一起出去？”
伽诺恩闻言突然警惕地看过来：“你又要买东西？”
“不，不是！”贞娜有些无奈地摆手，“我是说，就在在周围……”
“要跟我去打猎？暂时没必要吧，双足飞龙的肉还有剩的。”伽诺恩挑了挑眉。
“不是啦……”贞娜突然有些泄气，小声嘀咕了句，“唉，算了……”
“恕我直言，我主，贞娜小姐是想跟您约会。”石头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
“别乱讲话！”贞娜声音马上又高了起来。
她抬起一脚踢在石头身上，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然后她又转向伽诺恩解释：“我、我的意思，就是一起去散个步！”
伽诺恩听了之后打量了贞娜一会儿，脸上挂起了微妙的笑容：“约会是吧？”
贞娜闻言睁大眼睛，脸变得更红了。
“散步啦……”她说着有些羞恼起来，“你到底走不走啊！”
这头红龙真是太坏了！
“好啊，在林子里散散心也不错。”伽诺恩脸上笑意不减，招了招手，“那走吧，公主殿下。”
“请慢走，我会做好饭等二位回来的。”石头在后面恭敬地行礼。
伽诺恩和贞娜在林间走了好一段路，一路无言。
“是不是应该找点话题？”逐渐感觉到尴尬的气氛滋生，贞娜开始在心里努力地思考。
好在这个时候，伽诺恩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次变成人形去边境的村庄买东西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些关于我们的传言。”
“什么传言？”贞娜下意识地问。
“现在帝国都在流传，小公主贞娜被恶龙掳走后被用法术洗脑，成了恶龙的帮凶，还协助恶龙杀了想要营救自己的骑士。”伽诺恩回答。
贞娜吃惊地瞪大眼睛，但很快重归平静：“很像是皇姐的作风。”
“反应比我想的要平淡啊。”伽诺恩评价。
“毕竟有一半的说法算是真的。对我来说也没有什么澄清的必要了，我早就已经回不了帝国了。”贞娜风轻云淡地回道。
“你想回去吗？”伽诺恩问。
贞娜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也没什么好回去的了，唯一能让我有点牵挂的，其实就只有父皇了。”
她已经彻底厌倦了宫廷内的斗争，也不想再被当做政治工具利用。
但重病在床的父亲，依旧让她挂心不已。
因为已经基本确定了皇姐作为接班人，从小父亲对她都是宠爱多于教育。
在母亲去世，姐姐对她显露出杀意之后，父亲成了她这世上唯一值得在意的亲人，她真的很想再见父亲一面。
伽诺恩的神情在这个时候稍微凝滞了一下，随后他停下脚步。
“伽诺恩？”贞娜也停下了脚步。
“贞娜，关于你父亲，我有件事情必须告诉你，你冷静听我说……”沉默了一会儿，伽诺恩一脸严肃地说道，“我听到了消息，十六日的夜里，你的父亲，泰伦特二世皇帝陛下驾崩。三天前，芙蕾德已经正式即位了。”
贞娜怔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随后垂下了眼睛。
许久过去，她轻声说了句：“这样啊。”
“节哀顺变。”伽诺恩说。
“嗯。”贞娜轻轻点头，“我其实已经做好了再也见不到他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你一直在找机会告诉我对吗？谢谢你。”
伽诺恩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贞娜开口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伽诺恩和贞娜往回去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伽诺恩感觉到贞娜越走越慢，逐渐落在后面，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重物逐渐灌进了她的身体。
他发现贞娜的脚步声停了，便回过头去，看到贞娜低着头站在那里。
一会儿过去，他听到了啜泣声。
伽诺恩走到贞娜面前，抬手放在她肩上：“想哭就哭吧。”
最后的一点逞强随之崩塌，贞娜忽然就扑到了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肩头，放声痛哭起来。
第3章 德鲁伊
深夜，伽诺恩百无聊赖地走上塔顶，视察石头修复地母神神殿的工作。
现在石头在收支平衡的运转功率下，可以维持五个略微矮小的魔像同时工作，其中两个在底下维持塔里的其他事物，剩下三个人在这里进行修复工作。
诚如石头之前所说，物料的运输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石头可以通过无尽之塔的墙壁和地板将石料和其他建筑素材运上来，然后用和构筑自己身体类似的术法，令建筑材料往破损的区域自行修补上去。
但这样子的工序全部做完，也只能完成一个毛坯。
要令神殿和居住区域都恢复原来的模样，就需要一点装修的精细活，工作量还是挺大的，没有人手，确实很难在短期内搞定。
“这塔楼到底是怎么断掉的？”伽诺恩随口问了句。
“很抱歉我主，目前我还调取不到相关资料。”石头回答。
“你好像经常蹦出这话，到底真想不起来，还是不想说？”伽诺恩意味深长地问道。
伽诺恩早就已经发觉，石头并不是普通的魔像。
石头会忠实地执行他的命令，并为了维护无尽之塔的利益行动，但也有些相当程度的自主意识。
说不定，他也是会隐瞒信息的。
“请原谅我的无力，我主。因为无尽之塔的损毁，我可以调取的资料有所缺失。等到无尽之塔修复到一定程度，或许我就能解答您的疑问。”石头恭敬地回道。
“意思是将塔楼修复你就能想起来吗？”伽诺恩打量着石头。
“理论上是这样的。”石头回答。
从石头这里得不到答案，伽诺恩便暂时放弃了进一步的询问。
无尽之塔被折断，必然是遭受过某种变故。
这种变故，跟他的穿越是否存在某种关联？
忽然间，石头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伽诺恩也收回了心神，警觉地朝某个方向眯起了眼睛，眼里闪动起熔岩的光泽。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客人。”伽诺恩说。
“是啊。”石头平淡地附和。
“这次的客人还挺特别啊。”伽诺恩在意识中开启了守望者的投影。
投影将周边的地形和包括入侵者在内的生物全都标识了出来，伽诺恩将目光集中到那三个亮度明显高于普通生物的个体上。
从轮廓看，那是三头结伴而行的狼，他们在朝塔楼的方向直线前进，直觉告诉伽诺恩，这帮家伙绝不是单纯路过，而是专程冲这边来的。
伽诺恩集中精神，新的画面在他意识中显现，将三头狼的具体模样展示出来。
他看到那三头狼的身上缠绕着绿色的气息，低威胁度。
但如果是正常的狼，在【守望者】的识别中，连威胁度都不会出现。
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三头狼的身上都漂浮着人形的虚影，身形瘦削高挑，还似乎有尖尖的耳朵。
这是【守望者】识别出来的，这三头狼的本体，【守望者】的真实视觉看破了目标的变形术。
“精灵？”伽诺恩有点意外。
“这是德鲁伊的自然变身，中流境界的德鲁伊就可以掌握至少一种动物形态。”石头在一旁解释，“他们来的方向是微风森林那边，恐怕是来自暮夏的精灵德鲁伊。”
暮夏派出的密探？
伽诺恩心里的警戒程度顿时上升了一个等级，同时深感疑惑。
赫尔伽诺恩的领地虽然离微风森林很近，但跟森林深处暮夏精灵的聚落应该还有相当距离。
赫尔伽诺恩也很少前往微风森林活动，一来不想招惹到暮夏的精灵，二来微风森林的西北侧，是另外一头名叫埃尔梅拉的雌性壮年绿龙的领地，双方觊觎彼此的性命和财宝已久。
就正面战斗的实力而言，赫尔伽诺恩和埃尔梅拉相差不大，但森林地区对善于在林间隐匿的绿龙来说显然更有利，红龙再傲慢，也不会在实力相近的情况下傻乎乎地跑到别人的主场作战。
在他的记忆中，赫尔伽诺恩应该是没有真正意义上招惹过暮夏的精灵的。
虽然这头红龙在很久以前在外界捕杀过两次精灵，还对精灵肉的美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那至少是三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而且作案地点并不是在微风森林附近，杀的都是在郊野偶遇的旅人和探险家，甚至都没法确定是不是来自暮夏的精灵。
每年都会有相当数量的人类在文明世界以外活动时丧命，精灵也是一样，他们的国家不可能给这些倒霉蛋一一做个调查。
暮夏能查到他头上，还隔了这么久专门针对一条成年红龙采取行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请下令，我主。”石头向伽诺恩请示。
“全部活捉，我要仔细审问下他们！”伽诺恩马上给出了命令。
这三名精灵德鲁伊的实力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威胁，但在搞清楚他们背后所属势力和他们闯入领地的缘由之前，还是不要贸然对他们下杀手比较好。
当然，也不能放走。
“明白。”石头说完，就纷纷融入了地板中，转移到塔底去了。
伽诺恩直接走到一面墙的缺口，从这一层跳了出去，背上长出双翼，朝着入侵者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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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狼形的柯恩带领着同伴迅速朝无尽之塔的方位接近。
他们曾经是同一支探险队的同伴，如今却都成了绿龙埃尔梅拉的奴隶。
就在白天，绿龙埃尔梅拉给柯恩发布了一个危险的任务——前往微风森林的西面，去刺探一座成年红龙的巢穴，查看那头红龙的状况。
“那头红龙已经很久没出来狩猎了，兴许是死了，兴许是受伤了。你们如果能带回有用的情报回来，让我找到机会占领那座巢穴。我就放你们自由，也包括你们家人的。”当时埃尔梅拉给出了这样的承诺。
他们其实并不相信埃尔梅拉的承诺，但他们也根本没办法违抗埃尔梅拉的命令。
埃尔梅拉收藏的财宝中，有一件术士法器，借助那件法器，埃尔梅拉给自己的奴隶下达了一个强有力的诅咒。
每隔三天，中诅咒者必须由法器持有者执行一次赦免，否则诅咒便会发作，令中诅咒者痛不欲生，然后到第五天还没有解咒或者赦免的话，被诅咒者便会死亡。
这个诅咒，有超凡境界水准的净化法术就能解除，但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那么容易能找到门路的。
而且埃尔梅拉还有第二重保险——那头绿龙过去还袭击他们的村子，绑架了他们的家人作为人质，逼他们就范。
他们，别无选择。
按照埃尔梅拉提供的情报，红龙就居住这个方向的一座塔楼里面。
穿越树林接近塔楼对他们来说并无难度，德鲁伊的自然变身在这种地形中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伪装，而且他们还能轻松地消除自己的气息和行踪。
关键在于调查龙巢，这就需要靠他们过去在遗迹探索中锻炼出来的潜行能力了。
就在这时，柯恩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德鲁伊的“生命感知”，能让他感应到周围大约百米内的生灵。
现在他能感觉到，天空中有一个中等体型的生物正在高速朝他们俯冲过来。
那个生物，有着一股无比强大的气息！
第4章 诅咒禁制
“生命感知”能在一定程度上分辨生物的强大与否，如今柯恩对这头生物产生一种遭遇了天敌的危机感。
这里还能有什么生物对他们产生如此强烈的威胁，根本不言而喻。
柯恩立刻发出了一声示警的低吼，以他们的变身水平，还不足以做到在野兽状态保留说话的能力。
天空中火光骤现，三人的“生命感知”中，天空中那头中型生物骤然膨胀成了巨型生物，与此同时，恐怖的威压骤然降临。
“生命感知”的能力，让他们还没有抬头看到红龙的身影，便已清晰地感受到了巨龙释放的龙威。
柯恩的两名同伴同时发出了走样的嚎声，他们的意志力不足以抵抗壮年红龙的龙威。
恐惧瞬间清空了他们的大脑，身处狼形态的他们开始慌不择路地往不同方向逃跑。
勉强保持住理性的柯恩试图出声让他们恢复镇定，但根本起不了作用。
为什么这头红龙会发现他们？还是他们运气不好，刚好碰上这头红龙捕猎，把他们当成了猎物？
可是埃尔梅拉不是说这头红龙已经很久没出来捕猎了吗？
柯恩根本来不及细想下去。
火柱从天而降，红龙一边喷吐火焰一边盘旋，在地面划过一条弧线，将轨迹上的草木点燃。
伽诺恩将吐息控制成细水长流的状态，尽可能地延长吐息的时间。
他用吐息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圆，燃烧的轨迹将三名精灵德鲁伊包围在中间。
柯恩两名同伴因为龙威陷入了彻底的恐慌，全凭本能在四窜而逃，一看到眼前有火光涌现就下意识地转头改道，但换了几个方向，却发现四处都是火海。
在他们四处打墙的这当儿，红龙已经冲了下来，用巨大的爪子将他们接连罩住，轻而易举地抓住了他们。
此时柯恩已经放弃了他的伙伴，借着红龙冲下来扬起的沙尘，以及周围草木燃烧的浓烟的掩护，迅速冲向火圈的边缘。
他很冷静地在被点燃的树木间找到了一块缺口，相距较远的两棵树之间只有一丛被点燃的灌木，只要从这里跳过去就可以突破火墙的阻拦！
红龙还活奔乱跳的，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拿这个情报回去跟埃尔梅拉交差了！
柯恩变身的灰狼矫健地飞奔过去，然后纵身一跃。
这时火焰中突然立起一道黑色的人影，直接穿过火墙朝他冲锋，一拳照着灰狼劈头盖脸砸了过来。
柯恩根本想不到火墙里会窜出个人来，结结实实挨了一拳被打了回来，对方的拳头简直跟石头一般硬。
柯恩在地上翻滚过两圈起身，看到了眼前矗立的高大魔像。
难怪对方不怕火烧，拳头还这么硬，原来全身上下真的都是石头做的。
“你已经跑不掉了，主人的命令是活捉你，请你束手就擒。”
这石头人一边朝他逼近，一边发声对他劝降。
柯恩下意识地低吼了一声，突然僵住了。
“生命感知”让他意识到，那头红龙已经站到了他后方，离他很近。
他猛地转身，巨大龙爪的阴影已经罩了下来，伽诺恩轻而易举地将他一把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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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分钟后，无尽之塔地牢拷问室。
变成人形的伽诺恩抱着手，打量着以背靠背的姿势被锁链困在一起的三名精灵德鲁伊。
两男一女，看外表都十分年轻——当然，考虑到精灵的长寿，基本上是很难凭外表判断他们的年龄的。
“我主，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吗？”石头在一旁询问。
“没什么，我还以为德鲁伊变回人形的时候会是裸的，没想到居然都穿着衣服。”伽诺恩随口说道。
“他们的衣物是他们利用自然素材配合德鲁伊的术法制作的，可以配合他们的自然变身一起变化，境界更高的德鲁伊，还能制作可以配合变身的武器。”石头在一旁解释。
三名精灵听着红龙和魔像的对话，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除柯恩以外的两人还微微颤抖起来。
他们都被埃尔梅拉奴役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饱受那头绿龙折磨，对巨龙的恐惧早已深植他们的内心深处。
在被一头绿龙的奴役过程中又落入一头红龙的手中，这种悲惨到家的经历简直可以被游吟诗人撰写成一个没品的笑话，可惜作为当事人的他们根本笑不出来。
“抓住你们的原因，你们应该自己心里有数。闯入我的领地，直奔我的巢穴而来，你们最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伽诺恩终于开始了正式的审讯。
数秒钟的沉默，柯恩的两名同伴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最后还是柯恩抬起了脸，努力维持住镇静回复伽诺恩：
“伟大的真龙啊，我们无意冒犯您……其实，我们是暮夏的通缉犯，因为被森林近卫追捕，才慌不择路踏进您的领地。请您放过我们，我们愿意献上财宝赔罪！”
他迅速编了个谎言，当务之急是要先稳住这头红龙，然后再伺机逃跑。
“非得我撕掉你们每人一条胳膊才肯说实话？”伽诺恩冰冷的声音切断了柯恩的谎言。
与此同时，他释放起了龙威，压得三人喘不过气来。
他在【守望者】的画面中看得一清二楚，这三名德鲁伊的行动轨迹是从监视范围的边缘开始，就笔直地朝无尽之塔的方位赶来，队形和步伐有条不紊，绝无可能是慌不择路的逃亡者。
他很肯定，这三人事先就知道无尽之塔，以及居住在这里的红龙的存在。
这时，那名女精灵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了，惊恐地抬起脸，大喊：“我说！其实我们是被逼迫的，是——”
“别说！！”
柯恩赶紧出声想要阻止同伴，忽然就被伽诺恩用变化出来的龙爪死死按住了整张脸。
强大的握力穿透他头骨，一阵头痛欲裂，柯恩当场哀嚎出声。
“再有下次你就残废了。”伽诺恩沉声对柯恩做了威慑，然后看向女精灵，“你，继续说！”
“我们是被……是被……是被……嘎！”
女精灵一次次试图将话说完整，但每当触及她要交代那个名字，她都会如同被突然掐住了脖子一般断了声。
然后忽然，她瞪圆了眼睛，一圈黑色的符文在她脖子上显现出来。
随后，她的表情扭曲起来，变得痛苦不堪，但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脸涨得通红。
绿龙埃尔梅拉下达的诅咒并不仅仅会在时限到的时候发作，一旦违反埃尔梅拉下达的禁制，比如尝试用任何方式透露作为施术者的埃尔梅拉的相关信息，包括名字和巢穴的位置，诅咒都会提前发作。
柯恩想要阻止陷入恐慌而忘记了禁制条件的同伴，是不希望她白白被诅咒折磨。
“是深渊系的诅咒，我主，恐怕他们三人都被下了无法说出幕后主使的禁制。”石头在一旁解释，“不过这种程度的诅咒对我们来说不成问题。”
“是啊。”伽诺恩淡定地点点头，“启动法阵，调用净化术！”
第5章 为我效力
第五层的太阳神殿里，悬浮的神印底下亮起了法阵。
在伽诺恩的命令下，神殿调用起无尽之塔储存的魔力，在塔楼有效射程内释放大规模的圣光法术。
虽然太阳神殿的神印只恢复了大约三成，但其释放的法术强度，已经超越了传奇牧师的水准。
圣光忽然充盈了整个拷问室，在场的人都感觉到一股热流涌进了身体。
三名精灵德鲁伊同时感觉到脖子上变得痒痒的，埃尔梅拉给他们施下的诅咒符文显现出来，随后像是被圣光洗掉了一般，逐渐变淡，直至消失不见。
那名女精灵也从痛苦中被解脱出来，神情明显缓和下来。
柯恩朝眼前的红龙瞪大了眼睛，他没有看到对方拿出任何法器，一头红龙居然能释放这么强大的圣光术？简直闻所未闻！
“把他们解开吧。”伽诺恩示意石头给这些精灵松绑。
石头直接照做了，反正只要伽诺恩在场，这些人也逃不掉。
“看起来你们确实是受人逼迫的，诅咒已经被解除了，现在你们可以好好交待了。只要你们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我至少可以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
伽诺恩稍微收了收龙威，换上了一幅相对缓和的态度。
这些人既然是被诅咒胁迫的，说明他们对背后的指使者并没有那么忠诚。
他前面已经用龙威压倒了他们的意志，趁现在做出拉拢的姿态，这些人多半是会抓这根救命稻草的。
三个精灵面面相觑，片刻过去，他们同时张嘴想要说话，伽诺恩及时抬手制止，然后指向刚刚最先准备招供的女精灵：“你先说。”
“我们，是受了一头绿龙的指示，她的名字叫埃尔梅拉……”女精灵如履薄冰地说道。
“埃尔梅拉？”伽诺恩压紧眉头。
在背后主使这三名精灵德鲁伊的竟然是那头绿龙？
他迅速在赫尔伽诺恩的记忆搜索，关于埃尔梅拉的片段立刻浮现出来。
大约十年前，赫尔伽诺恩在这里住下，当时埃尔梅拉就已经微风森林的西北面筑巢了。
在发现自己的领地附近出现了一条年轻的红龙后，埃尔梅拉曾试图前来驱赶，双方经历了一场不算很激烈的冲突。
埃尔梅拉发现这头红龙已经成年没有那么好对付后，就早早地撤离了战斗。
赫尔伽诺恩试图追击找到埃尔梅拉的巢穴位置，结果被狡猾的埃尔梅拉引到了微风森林里暮夏精灵的城寨附近。
当城寨的暮夏精灵发现两头巨龙气势汹汹地靠近过来时，立刻发起了攻击，早有准备的埃尔梅拉趁机摆脱了赫尔伽诺恩。
而赫尔伽诺恩虽然被精灵的攻击激怒，但很快就意识到这是埃尔梅拉的计策，也迅速远离了城寨，没有跟暮夏的精灵起任何冲突。
在那之后，双方基本上就没了交集。
但这两头领地接近的巨龙一直相互戒备着，时刻都在寻找机会干掉对方。
“继续说！”伽诺恩示意女精灵继续交待。
然后，女精灵便将他们身为埃尔梅拉的奴隶，以及埃尔梅拉逼迫他们来刺探红龙巢穴的事情全都说明了一遍。
伽诺恩接着又询问了其他两人，柯恩和另外一名男性精灵都给出了相同的答案，柯恩还增添了一些埃尔梅拉交待任务时的细节：
“一个月前，埃尔梅拉在森林边缘抓了一名采药的精灵，将她折磨到死然后吃了。但那名精灵的儿子其实是森林近卫的一名高级指挥官，他查到了埃尔梅拉留下的踪迹，发誓报仇。
如今埃尔梅拉已经被暮夏的森林近卫盯上了，他们还锁定了埃尔梅拉巢穴的大致范围。埃尔梅拉现在急着转移巢穴，所以盯上了您的领地，她说您很久没有出来狩猎了，说不定……”
柯恩说到这里就住口了，红龙的性情出了名的傲慢孤僻，要是随口说出一句让对方觉得自己受到了贬低的话，当场就会没命。
但这头红龙听了却笑了出来：“她以为我死了或者受伤了吗？原来如此。”
伽诺恩理解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不知道埃尔梅拉的巢穴的具体位置，但埃尔梅拉却知道这边的，想来埃尔梅拉应该经常有关注赫尔伽诺恩的动向。
先前跟路西欧一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埃尔梅拉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确实有好些天没出去狩猎了。一开始是为了养伤，到现在伤已经好了，他还是想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外出，这些天他的主要食物是那几头战斗中被他干掉的双足飞龙。
结果就被埃尔梅拉盯上了。
埃尔梅拉打算通过这些精灵的死活来判断他的状态，倘若他已经死了或者受了重伤，精灵们就能活着回去汇报，她就可以毫无风险地夺取赫尔伽诺恩的性命和财宝了。
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个干掉埃尔梅拉的机会。
埃尔梅拉以为他受了伤——这倒也是事实，只不过在太阳神殿的祝福和贞娜的圣光治疗下，他的伤以非比寻常的速度愈合了。
现在的他已经成长到了壮年红龙的水平，加上礼赞诗的力量，实力可以说已经足以碾压埃尔梅拉。
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找到埃尔梅拉的巢穴。
现在，埃尔梅拉居然亲手将这个信息送到了他手里。
埃尔梅拉对这三名精灵施加了诅咒，阻止他们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她借助天生的施法天赋和法器施加的这个诅咒，与超凡境界术士的咒术相当，她自以为万无一失。
她恐怕做梦都想不到，红龙居然有办法解除这道诅咒。
他将目光集中到柯恩身上：“你是直接从埃尔梅拉那里领命的，也就是说，你知道埃尔梅拉的巢穴位置对不对？”
他能看出柯恩在这三人担任着领导者的位置，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成功抵御住龙威的，而且关于任务的信息，他知道得最全。
“是的，我知道。”柯恩听到这里，已经隐约察觉到了红龙的意图，“您是想……”
伽诺恩咧嘴笑了起来，抬手指着三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就为我效力吧。”
第6章 绿龙的巢穴
微风森林。
柯恩走在队伍的最前头，时不时地朝身后张望。
变成人形的伽诺恩和贞娜一起并排走着，一边走一边小声聊天。
“你以前去过暮夏？”伽诺恩问。
“没有，但暮夏的王子和公主曾经访问过龙首堡，我跟他们有一面之缘，那个时候我还只有十二岁。”贞娜回答。
“王室之间有往来？你们跟暮夏精灵关系很好？莫非有盟约？”伽诺恩听到这里有一点在意。
如今他们跟芙蕾德女皇统治下的帝国，已经可以说完全是敌对关系了，他必须得注意一下跟帝国有盟约的势力。
“不，只是很平常的外交访问，只是刚好暮夏的那对兄妹担任了外交官罢了。暮夏是一个相对闭塞的国家，帝国跟暮夏的关系其实还是蛮松散的，只是因为帝国也有自然教派的德鲁伊信徒，东部边境地区还跟暮夏有一点点贸易，所以姑且还是维持着友好的往来。”贞娜回想着说道，“当时我也出席了一下宴会，暮夏的公主陪我玩了一会儿……”
柯恩走在前头，听不清他们的低声对话，但可以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氛围算是比较融洽的。
之前红龙用术法让他和同伴签订了一份契约，要求他们向自己效忠。
以契约的内容看，他们其实基本上等同于红龙的奴隶。
迫于红龙的淫威，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同意契约。
刚在无尽之塔见到这个名叫贞娜的女性人类时候，他第一个念头是对方也是红龙的奴隶。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女人和红龙居然相处得还不错……甚至可以说，有点亲密。
伽诺恩很快就向所有人宣布了自己的计划，他要柯恩他们带路，和贞娜一起前往绿龙埃尔梅拉的巢穴，直接杀了埃尔梅拉。
这让柯恩等人陷入了两难之地，埃尔梅拉的巢穴里还关押着其他奴隶，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家人。
如果埃尔梅拉发现柯恩等人背叛了自己，人质很可能当场就会被杀掉，他们既阻止不了埃尔梅拉，也阻止不了赫尔伽诺恩。
最后无计可施柯恩心一横，当场跪在红龙面前，请求红龙不要让战斗波及到他们的家人，并允许他们找机会救出人质。
他很清楚一头红龙大概率别说同意，反而极可能会被这种“放肆”的要求激怒，当场把他吃了。
但为了让他被埃尔梅拉抓走的妻子有机会活下来，他实在别无他法。
当时红龙居然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心平气和地让他先起来。
随后贞娜主动提议：“不如我带上盾牌协助他们去救人，你专心对付那头绿龙就好。”
“也行，那我尽可能快速地解决掉她。”红龙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
现在回想起来，柯恩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以傲慢乖戾著称的红龙，居然同意了救人的请求。
这头红龙的行为，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股淡淡的有些刺鼻的味道飘荡在空气中，伽诺恩停止了和贞娜的闲聊，将注意力集中到这股气味上。
“很近了，主人。”柯恩向伽诺恩汇报。
“嗯，闻得出来。”伽诺恩回答。
绿龙的吐息是毒雾，他们的呼吸也会少量地带有毒气。
这种毒气会在他们的巢穴附近聚集，影响周边的气味和生态。
但即便如此，在如此广袤复杂的森林里，想要找到这块地方也不容易。
很快，前方的树木间就出现了一口通往地下的岩洞。
伽诺恩听到了嘶嘶的声音，一条粗壮的巨蛇突然从附近的树上挂了下来，锁定了他们。
与此同时，附近的灌木丛也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是藏在其中的一群毒蛇。
走在最前面柯恩立刻挥了挥手，这些蛇马上就缩了回去。
这些蛇正是他们在埃尔梅拉的要求下，用德鲁伊的“驯兽师”能力驯化之后放在附近担当看守的。
柯恩等人点起了火把，拿出绳索将伽诺恩和贞娜捆起来，将他们的嘴蒙上，然后进入了岩洞，朝深处行进。
一进来除了伽诺恩以外的人全都皱起了鼻子，把眼睛眯成一条线。
这里聚集的毒气比外面刺鼻得多，甚至开始对眼睛产生刺激。
绿龙埃尔梅拉必然待在自己的巢穴里，她已经很少外出捕猎了，光靠这些德鲁伊奴隶用“驯兽师”的能力将动物哄骗到这里，就足以满足她的生活所需。
只有在很无聊想找点乐子的时候，她才会走出巢穴逛逛。
偶尔逮到一个在聚落之外活动的运气不好的精灵，又或者命令自己的奴隶去绑架一个过来，将这个可怜的新玩具折磨一番后，再收为奴隶或者吃掉。
如今森林近卫已经开始了针对她巢穴的搜查，她暂时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们在黑漆漆的岩洞里行进了很长一段路，伽诺恩在岩洞深处感受到了非比寻常的气息。
“谁？”威严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在岩洞里回荡。
“是我！埃尔梅拉，我带回了你想要的消息。”柯恩往岩洞深处喊道。
“很好，过来吧。”岩洞的主人做出回应。
岩洞深处如同殿堂一般的巨大空间中，亮起了一对鬼火般的幽光。
那正是埃尔梅拉的眼睛。
柯恩带着一群人走过去，手里的火把勉强照出了埃尔梅拉庞大的身体轮廓和橄榄绿的鳞片。
巨龙的威仪令在场除了伽诺恩以外的人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伽诺恩瞥了眼其他人，也试着绷起脸，让身体颤抖一下，装出吓了一跳的模样。
“慢着，那两个人类是怎么回事？”埃尔梅拉突然低吼了一声。
她马上注意到了三名奴隶带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类，尤其是那个男人，这个男性人类让她总觉得有点看不顺眼。
她没有当场认出伽诺恩，伽诺恩不仅变成了人形，还带上了一件法器。
那件法器是从之前帝国派来的那名女刺客身上得到的，有着消除气息、强化隐匿术的力量，这大大增强了伽诺恩变形术的伪装效果。
“请容我说明。”
柯恩显得十分镇定，开始按事先定好的剧本行事，
“我们抵达红龙巢穴的时候，红龙已经不见了，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人类在红龙的巢穴进进出出。后来我们寻见了这两名落单的人类，就找准机会偷袭他们把他们绑了。
据他们交待，他们是帝国的骑士，红龙好像已经被帝国的骑士团干掉了。尸体已经被运走，他们现在还在搜那里的财宝。”
“赫尔伽诺恩果真死了？好极了。”埃尔梅拉发出了幸灾乐祸的愉快笑声，然后又惋惜地叹了一声，“不过可惜了那些财宝啊……”
她很想得到赫尔伽诺恩的财宝，但既然那些帝国人有能力杀掉赫尔伽诺恩，她当然不会轻易地去招惹。
那座塔楼或许也不安全了，但赫尔伽诺恩的领地已经空出来了，她之后的筑巢点就多了很多选择。
最重要的是那头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红龙终于死了，光这一条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好消息。
“你做得不错，还带了新的奴隶过来。”绿龙赞赏了一下柯恩。
“那还请你遵守约定！”柯恩认真地说道。
突然，埃尔梅拉察觉到了一股让她不太舒服的视线。
那股视线来自伽诺恩，他正在打量堆在埃尔梅拉背后的财宝，一察觉埃尔梅拉看过来，伽诺恩又立刻低下头。
这个人类……不管怎么看都很不顺眼啊。
今天的午饭就是这个人类了。埃尔梅拉马上就做了决定。
不过在那之前，还是得先好好折磨他一番才行。
第7章 这头“绿”龙有大病
久违地可以找点乐子，该怎么做好呢？
是不是应该让这两个曾经身为同伴的人类拿起武器来一场死斗？
埃尔梅拉丝狞笑着打量伽诺恩和贞娜，她最喜欢看猎物痛苦不堪的样子。
这婊子又在打什么主意？伽诺恩一看就知道埃尔梅拉想搞事情。
贞娜也感觉到了绿龙眼里散发出来的恶意，下意识地往伽诺恩身边靠近了一点。
埃尔梅拉注意到了贞娜的这点动作，对两人的关系突然有了个猜测。
“依你看，这两个人类，关系怎么样？”埃尔梅拉对柯恩提问。
这问题让柯恩有点猝不及防，他及时冷静下来，随便给出了个答案：“看起来还挺好的……”
埃尔梅拉脸上浮现出阴险的笑容来：“呵呵，你们这次立了大功，我要好好犒赏下你们，这个女人，给你们玩吧——就现在，在这里，在这个男人面前。”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这“绿”龙太恶心下作了，真有大病！
伽诺恩眼里开始迸射出明显的杀意。
在他眼里，埃尔梅拉已经是条死龙了。
他的这个反应反倒让埃尔梅拉感到更加愉悦，她开始催促起柯恩和他的同伴：“别愣着啊，快点，我的赏赐你们敢拒绝？”
说着她还抬起了一只爪子，爪子的一根指头上，指尖套着那件能释放诅咒的法器。
那其实是给类人生物使用的手镯，埃尔梅拉把它当指环戴。
女精灵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先把被绑住的贞娜拉到自己这边来，还对贞娜刻意咳嗽了两声。
贞娜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做出挣扎的动作，从被蒙住的嘴里发出了“唔唔”的抗议声。
柯恩一脸尴尬地和同伴交换了下眼神，然后干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埃尔梅拉，我们在他们手里拿到了一件东西，好像是红龙巢穴里的藏品。”
他的同伴将自己一直背着的盾牌拿起来，掀开了包裹在上面的披风。
那正是伽诺恩和贞娜从圣翼大教堂取回的次神器。
“这……”看到盾牌的瞬间，埃尔梅拉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不认得这件次神器，但巨龙对宝物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件价值远远超越了她所有收藏品的宝物！
数秒钟的迟滞，埃尔梅拉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你们做得很好！！这肯定是赫尔伽诺恩的镇巢之宝，那帮人类不识货，现在是我的了！”
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盾牌，一时之间几乎忘掉了其他人的存在。
这就是伽诺恩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亮出次神器，埃尔梅拉的注意力绝对会被完全勾走。
现在的埃尔梅拉完全没有注意到，柯恩和女精灵，还有贞娜都交换了眼神，几个人悄悄地往岩窟一侧的石壁缓缓移动起来。
顺着这石壁继续往岩窟的里头走，绕过埃尔梅拉和她的财宝堆，最里头的石室就是关押人质和待命奴隶的地方。
与此同时，伽诺恩独自走向埃尔梅拉，同时在心里念诵起了礼赞诗：
“其执掌守护之大能，赐予我等无伤之庇佑。”
无尽之塔神殿法阵释放的大规模法术，射程只能达到和【守望者】覆盖范围以内。
但神殿给予塔主的【赐福】，却是无论塔主在何处都能调用的，【囚徒契约】也是一样，即便“囚徒”离开了无尽之塔的范围，伴随在其灵魂中的契约，对其行动的束缚力依然是存在的。
毫无征兆地，伽诺恩突然暴起，变身朝埃尔梅拉扑了过去！
他一变身就是圣龙的形态，金色的光芒顿时将幽暗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昼。
埃尔梅拉还在两眼发直地欣赏即将成为自己藏品的次神器，突然就被他咬住了脖子，直接一路推到洞穴深处的财宝堆里。
这什么东西！？
埃尔梅拉被打个措手不及，看到这头全身发光的龙她更是完全懵了。
当伽诺恩的龙牙贯穿她的龙鳞从她脖子上撕咬下一块时，剧烈的疼痛终于令她的战斗本能激发。
她发出龙吼应战，两头龙就地开始厮杀，一边喷吐龙息一边相互扭打和撕咬，金币、宝石、各样的宝物和被撞碎的岩石碎片满天飞舞。
伽诺恩的身体燃烧了起来，壮年红龙可以从鳞片的缝隙中释放出高温，令自己被烈焰包裹。在圣龙状态下，他的身体缠绕起了白色的天火。
与此同时，埃尔梅拉的身上也在释放毒气，再加上她的吐息，这块空间很快充满了毒雾。
热浪和毒气如浪潮般涌来，贞娜从精灵手里拿回次神器召唤出圣盾为所有人抵挡，同时大喊一声：“走！！”
绑着她的绳子本来就是松的，伽诺恩扑过去的时候他们按计划行动起来，在贞娜的圣盾掩护下一行人沿着石壁冲向最里头的石室。
他们要去救人质，同时保证自己不会被两头巨龙的战斗波及。为了保障人质的生存，那座石室是通风的，到了那里就不至于被毒气侵蚀了。
埃尔梅拉暂时无暇顾及他们，她被伽诺恩压在身下疯狂撕咬，身上瞬间就变得伤痕累累。
龙鳞和强韧的身体让她能抵抗一点火焰，但她毕竟不像红龙那样完全免疫高温，伤害很快就积累了起来。
更关键的是，她做出的反击，竟然没能伤到对手分毫，她的爪子和牙齿在对方身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一头龙要真正体会到“坚不可摧”的意象是很难的，对人类来说无比坚硬的钢铁和石头，他们可以直接放在嘴里当零食嚼碎。
只有钻石、传奇金属或者龙骨能让他们有那么一点坚硬的感觉。
但现在，埃尔梅拉在这头全身发着圣光的龙身上体会到了令她绝望的坚固。
而且毒气似乎也完全没有起效，她没用上自己掌握的那点恶魔术法，她的施法能力不差，但对付一头和她相当甚至在她之上的真龙，这点程度的术法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伽诺恩开启了两次“守护”权能，现在的他本来就比埃尔梅拉强壮，又占据了偷袭得手的优势，加起来四秒钟的无敌时间，足以将埃尔梅拉按在地板上摩擦，给对方留下难以逆转的伤势。
很快，遍体鳞伤埃尔梅拉支撑不住了，趴在地上用龙语大喊：“是我输了！这里的财宝都给你！！”
“这里的东西已经是我的了，我的东西还要你给我？”伽诺恩踩住埃尔梅拉的脊背和脖子吼道。
埃尔梅拉听到这声音，震惊地转过脸：“你是……赫尔伽诺恩！？”
第8章 牛头人必须死
埃尔梅拉一开始没有认出伽诺恩，一来是他浑身发着金光，二来是他一下子成长到了壮年的水平，远比埃尔梅拉印象中的赫尔伽诺恩年长。
但现在，伽诺恩一开口说话，埃尔梅拉就认出来了。
她仔细看了对方一眼，真正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在人类眼中，龙长得都差不多，只有不同色种、不同年龄段的龙能看出明显差异。
但在真龙之间，他们自己却是能够分辨出不同个体间外貌的那点差距的，现在埃尔梅拉认出来了，把她吊打了一顿的正是一直以来作为她宿敌的那头红龙，这货根本没死！
“呵呵，埃尔梅拉，养好伤第一件事就是杀你这婊子，真是太痛快了！”
伽诺恩说完就要张口继续撕咬埃尔梅拉脖子上的伤口，就算是真龙，被完全咬断喉咙的话，也是会死的。
“慢、慢着！饶了我，我可以当你的仆从！！”
死亡迫近，埃尔梅拉已经无暇思考为什么赫尔伽诺恩会成长到这地步，只能一个劲地放声求饶。
“仆从？”伽诺恩稍微停顿了一下。
“没错，我可以服侍你！帮你打猎，收集财宝！对了，你还没有配偶吧？我可以帮你生育后代，我们可以只留下红色的！”埃尔梅拉试图用各种手段摇尾乞怜。
真龙亲缘关系极其淡薄，只会每隔数十年会产生繁育后代的冲动，然后寻求一名配偶。
通常他们只会选择和自己相同颜色的龙种作为配偶，抚养一窝后代以后便分开，并将度过雏龙阶段的后代全都赶走。
稍微嫌麻烦的，可能随便找个地方生育龙蛋，等雏龙破壳就撒手不管了。
偶尔找不到合适的配偶，极少数的巨龙会退而求其次去找颜色种类不同的对象，强迫其成为自己的泄欲或者生育工具。
不同颜色种类的龙生育的后代，个体的色种只会跟随父母中的其中之一，而父母中强势的一方通常不会喜欢和自己色种不同的后代，会将这部分后代全部杀死，自己吃掉或者当成剩下雏龙的第一餐。
埃尔梅拉认为自己提出的条件，是有被接受的可能的。
但她不是真的打算屈服于赫尔伽诺恩，她有自己的算盘。
森林近卫正在到处搜查她，只要她刻意留线索，就可以把这个麻烦转嫁到赫尔伽诺恩的领地去。
若是跟那群木精灵战斗起来，她或许能找到机会趁机逃脱。
就算没机会，也能靠赫尔伽诺恩解决掉暮夏精灵对她的威胁，而她可以以后再找机会——只要先活下来就有机会！
在所有颜色的真龙，绿龙普遍更为狡诈。
埃尔梅拉非常懂得隐忍的重要性，在面对无法轻易取胜的对手，她会选择退让，甚至是假意屈从，然后花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时间布置计划去重新扳倒对手。
但伽诺恩对此根本没多加考虑，当场发出了嗤笑声：“我可是听说了，你已经摊上大麻烦了，你还想把那个麻烦转嫁到我头上是不是？”
他已经从柯恩那里知道了，埃尔梅拉吃掉了一名森林近卫高级指挥官的母亲，对方发誓跟她不死不休，把埃尔梅拉活着带走，只要她有心就能将暮夏的森林近卫招惹过来。
一头壮年绿龙能提供的战力提升固然诱人，但消耗的资源也是惊人的，他现有的领地，养两头巨龙还是有点勉强了。
而最重要的是……就自己主观好恶，伽诺恩十分厌恶这头绿龙。
这绿龙实在太恶心了，该杀！！
“你这婊子，留你不得！”
伽诺恩说完一口咬在埃尔梅拉脖子上龙鳞已经被剥落的伤口上，用力撕扯起来。
牛头人（龙）必须死！！
龙血如喷泉般涌出，埃尔梅拉发出绝望的龙吼。
但她被伽诺恩完全压制住，根本无力抵抗。
即将被咬断喉管之际，她想起了柯恩。
那帮该死的奴隶，居然背叛了她！
她尝试着将剩余的力量注入到手指的法器上，全力释放诅咒，令背叛者和人质的诅咒当场生效。
既然我活不了，你们就跟我陪葬吧！
想象着那些奴隶和人质痛苦不堪的样子，埃尔梅拉在心底里阴狠地叫嚣。
但紧接着她就察觉到了问题——咒术，被什么东西干涉了，释放不出来。
她会用法器屠杀人质的可能性自然也被伽诺恩他们考虑到了。
伽诺恩周身缠绕着带着净化之力的天火压在她身上，那诅咒法器也被天火烧灼着，法器虽然没有被烧毁，但圣光的净化力量持续压制着其中的诅咒，使咒术根本释放不出来。
伽诺恩和埃尔梅拉都是壮年龙，施法能力在伯仲之间，但伽诺恩的【赐福】来自无尽之塔的神印，其中的力量，自然不是一件连神器都算不上的普通法器能相提并论的。
这头红龙，到底为什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强？
带着满心的疑惑和怨恨，埃尔梅拉的意识逐渐消散而去。
伽诺恩仔细检查过埃尔梅拉，又狠狠咬了几口要害处，充分确信对方死了以后，这才从绿龙身上下来。
金色的光芒褪去，他用变形术暂时化成人形。
他穿过堆放财宝的埃尔梅拉的卧室，进到了最里侧的石室。
被关押的人质已经贞娜他们解放了出来，大概十几人，其中就包括柯恩等人的家人。
看到伽诺恩走进来，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埃尔梅拉，已经被我杀了。”伽诺恩说出这话，被解放的人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
正当有人准备对这位英雄千恩万谢的时候，伽诺恩就又开口了：“但这并不是说，诸位就自由了。”
在场人全部僵住了。
柯恩他们进来救人的时候并没有来得及说明情况，但一些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了，刚刚外面打斗的动静，有两种不同的龙吼声，还有火光闪现，听起来分明是两头龙在厮杀。
有个别人已经察觉到了，眼前其实是一头化形的红龙。
“我想你们中有人已经看出来了，我其实也是条龙，就住在微风森林外。不过不要紧张，我没打算伤害你们，只是打算索取一点报酬，毕竟是我救了你们，这很合情合理。”伽诺恩开口道。
“请大家放心，我是他的同伴，我愿意以人格担保，他虽然是龙，但绝非邪恶之辈！”贞娜义正言辞地喊话。
少部分精灵听了稍微缓和了一点紧张，但更多的则是在怀疑这女人是红龙的奴隶——只是即便这样认定，红龙派了她来救出他们也依旧是事实。
而且看这女人的状态，应该并没有受过什么折磨。
“您就对大家直说条件吧，大人。”柯恩举起手，好让对话继续下去。
“我的领地有一些工作需要人手，我要修复我的巢穴。有这么多人的话，几个月的工期应该就可以搞定，对你们精灵来说不算很长的时间。”
伽诺恩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完事以后我会放你们安然无恙地回去，就这么简单的交易。放心，我并不打算跟暮夏为敌。”
他同意救这些人其实也是有一点私心的，塔楼的修复和牧场的建设急需人手，这里就有不少人手。
精灵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提出意见，说到底他们其实也没的选，只能祈祷对方没有埃尔梅拉那么可怕。
“不过伽诺恩，这里有些人已经没有劳动能力了……”贞娜凑过来小声提醒。
被关押的精灵中有五人看起来不像是能劳动的样子，有一个年纪太小，有两个已经在恶劣的环境中变得十分虚弱，剩下的两人被绿龙折磨到残废。
事实上还有一些人质和奴隶已经绿龙悄悄吃掉了。
“没有劳动能力的可以回去了，把绿龙已经被我杀了的消息带回去吧。”伽诺恩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森林近卫找到这座巢穴，并查到发生了什么只是迟早的事情，从解放的奴隶口中确认了绿龙的死讯，他们应该就会就此停止追查。
有这些精灵的证词，也可以大大减小暮夏精灵对他产生敌意并盯上他的可能性。
剩下人过些时日他就会释放，森林近卫之前没有为了他们专门去搜捕埃尔梅拉，多半也不会为此盯上他，顶多先观望一段时间。
剩下的人听到他的说法，都松了口气，这条红龙愿意释放这些老弱病残，那么之后会释放他们的保证也就显得可信了许多。
“那么，先交给你们第一件工作吧……”伽诺恩抬手指向后方，“帮我搬运这里的财宝。”
第9章 视察工作
两天后，伽诺恩在石头的陪同下，开始巡视第六层神殿的工作进度。
“向您问安，主人。”
“您好，主人。”
在现场的工作的精灵一看到伽诺恩，就纷纷起身行礼，模样有些拘谨。
伽诺恩抬起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
在这一层工作的精灵有八名，除此之外，还有四个石头的分身魔像在协同工作，并为众人分配任务。
“照这个进度，一周以后就可以封顶了。然后就是内部的装修工作，预计五个月就能完成了。”石头为伽诺恩说明。
“比我想象得还快啊。”伽诺恩满意地点点头。
将从埃尔梅拉那里解放的精灵带回领地后，伽诺恩便让他们每个人签署了一份修改过的【囚徒契约】。
这些人除了亲自提供劳动力，无尽之塔从他们身上抽取的魔力还可以增加【管家】的运转功率，让石头可以控制的魔像身体的数量达到了九个。
“这些精灵对于修复神殿的热情还是很高的，他们都是德鲁伊教的信徒，其中之一还是雕刻家，可以协助壁画浮雕的修复工作。”石头说着将伽诺恩领到了一面墙壁前。
在这里，一名瘦削的男性精灵正和一个魔像协力在墙上涂画，给之后的浮雕做线稿。
注意到伽诺恩的时候，男性精灵转过身向他行礼：“主人。”
他显得比其他人沉稳冷静，伽诺恩听柯恩介绍过，这个精灵似乎是暮夏一位小有名气的雕塑家。
埃尔梅拉正是看中了他的手艺，才千方百计将他掳走的，也没有特别折磨过他，所以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巨龙。
“不用管我，接着忙吧。”伽诺恩朝他点点头。
雕塑家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回到工作中，而是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请恕我斗胆一问，主人让我们修复这座神殿，莫非您也是生命女神的信徒吗？”
“随你怎么想。”伽诺恩没有直接否认。
能让这些精灵干活更勤快点，他不介意对方把自己认定成和他们一样的信徒。
雕塑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愿意尊敬生命的巨龙，愿生命女神保佑您。”
说完，他转过身继续工作。
伽诺恩看了一会儿就走开了，身旁没有其他精灵的时候，石头凑到他身边开口道：“主人，等到第六层的修复工作结束，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你们的工作进度这么快，不如把上面的几层也搭一下呗。”伽诺恩说。
“请恕我僭越进言，继续让这些精灵参与上层的修复工作，可能不太妥当。”石头开口说道。
“为什么？”伽诺恩扫了石头一眼。
“再往上一层，第七层是破坏神的神殿，刺客职业的守护神，暗精灵所信仰的‘虚无之主母’，其真身就是破坏神。”石头低声解释道。
“哦？”伽诺恩调取了一下自己的记忆。
这个世界也存在着精灵和暗精灵是死对头的经典设定，作为红龙的赫尔伽诺恩对这两个种族的历史渊源并不了解，但这两个种族存在世仇却是人尽皆知的常识。
“其实精灵中也会培养刺客，他们允许信仰‘黑夜女神’——那其实是破坏神的一位从神，但他们绝不允许信仰‘虚无之主母’。
我想继续让他们修复上层的工作，他们或许会产生抵触心理，影响工作进度。而且您日后准备释放他们的话，最好不要让对您不利的流言在暮夏流传。”石头解释。
“总有种自欺欺人的感觉。”伽诺恩评价道，“那就暂且到这一层为止吧。”
不过他大概能理解，所谓信仰和宗教，本身也是一种政治工具。
出于政治因素，禁止信仰某位主神，却去信仰这位神明的化身之一或者其从神，又或者将信仰的神明粉饰成其他面貌，因此割裂出各种不同的教派，在这个世界应该并不罕见。
“等这一层修复好了，神殿应该就会运转起来了吧？”伽诺恩问。
他设想神殿修复完应该就满足远转的条件了，柯恩和他的两名搭档都是中流境界的德鲁伊，除了他们这里的精灵中还有两名入门级别的德鲁伊。
“恐怕不行，我主，很遗憾，这里的精灵没有人能达到要求。要和神印产生感召，至少得在大师境界以上，这是担任祭司的最低要求。”石头回答。
“这么麻烦……”伽诺恩嘀咕。
从贞娜那里，他对各职业的境界划分多少有了点了解。
大师境界，其实基本上已经是绝大多数拥有神赐职业的人，一生能摸到的天花板了。
像贞娜能在这个年纪抵达这个水平，除了她还算不错的天赋和她自身的努力，最重要的是贵为公主的她所得到的资源倾注。
想要得到一名大师以上的德鲁伊担任神殿祭司，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埃尔梅拉的尸体处理得怎么样了？”伽诺恩问。
“已经在‘埋骨地’保存好了。”石头恭敬地回答。
在出发对付埃尔梅拉之前，石头就向伽诺恩进言，杀死了绿龙之后，可以将绿龙的尸体带回来，因为巨龙尸体是极其珍贵的素材。
“等第八层死神的神殿可以启用后，那具尸体会派上用场的，无尽之塔附近的‘埋骨地’可以保存好尸体。”石头这样说道。
伽诺恩直到那个时候才知道，无尽之塔附近山岩附近的那一小块寸草不生土地，是被死神的力量浸染过的，是原来死神神殿的信徒划分出来用来举行仪式和保存施术用的尸体的，在那里埋葬的尸体不会腐化。
难怪过去赫尔伽诺恩一靠近那里就觉得很不舒服。
“里头应该还保存着很多过去留下的尸体，虽然有些为了提炼尸毒刻意用死灵术腐化到了一定程度，但也有比较完好的，必要的时候可以作为储备粮食。”石头还这样提了一嘴，听得伽诺恩直想摇头。
他可没有黑龙的食腐习性。
他走到一面敞开的窗户前，向下俯瞰。
从这里，可以看到他正在建设的牧场，此时安排在底下的精灵和魔像正在搭建围栏，远处柯恩和他同伴正将放牧过的马匹带回来。
“我去视察下牧场。”伽诺恩说着直接跳出了窗户，舒展开翅膀朝牧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