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偶遇 吴陌最近睡得很不安稳,老是做着同样的梦:昏暗之中,间或闪出几点微弱的红光,宛如翩翩起舞的红精灵,咻咻地游走。 他不知道这是哪儿,也不知道红精灵从何而来,往何处去。梦境中,每当他试图追寻红精灵的踪迹时,都会觉得呼吸不畅,继而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渐渐窒息了一般。 他的面皮被憋得紫涨,拉风箱似的嗬嗬喘着气,猛地惊醒过来,后颈处一片糯湿冰凉。 “哎哟不对,貌似我掏了一窝地牛。” 刚刚清醒的吴陌,身体像装了弹簧一样,腾地蹦了起来。果不其然,在他身前的草丛里,蠕动着五只手臂大小的动物,油光水滑的灰色毛皮裹着肥嘟嘟的身体,额头正中伸出一截尖角,散发着黑亮的光泽,被绳索紧紧地缚在了一堆。 吴陌抬眼望了望天,夕阳斜射过枝桠,在地上拉出斑驳的光影。 “位置没动。” 他后怕地抹了一把颈后的冷汗, “亏得没出什么意外!我这是眯了多久?十分钟还是五分钟?”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就开始在这片沟壑之中忙活,绞尽了脑汁,耗干了气力,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成功地捕获了这窝地牛,随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无尽的疲劳和饥饿感涌了上来,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丢人啊,被饿晕了!” 不过还真别说,这短暂的昏睡,让吴陌恢复了不少的体力。他定了定神,取过背包,拿出一只网兜,不顾地牛们吱吱的抗议,将它们一股脑塞了进去,提起来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一条小溪。 周遭的地形地物他熟悉得很,闭着眼都能寻到合适的地方。 背靠着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吴陌手脚麻利地搭好了一个简易的灶台,转身抓向旁边的网兜,伸手一拨,揪住了一只地牛,另一手挚出一把闪亮的短刀,照着短粗的颈部便是一下,亢奋而短促的吱吱声嘎然而止。 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刀的手再一翻,短刀变成了一只拳头大的玻璃瓶,凑到口子处接住了汩汩而下的血液。 他挥舞着短刀,双手宛若合着鼓点一般,有节奏地上下翻飞,只在片刻之间,就将地牛拾妥的整整齐齐,篝火点了起来,能吃的部分都分成了块状,依次挂上了烤架、带角的毛皮和血瓶收进了背包、杂碎深埋进坑里。 吴陌去溪水边净了手,回到篝火旁坐下,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翻动着烤架,嗤嗤作响的烤肉声和香气弥漫开来。 “要是不为了吃而吃,那该多好!” 只有衣食无忧的人们,才能脱离为了吃而吃的低级趣味,哪像自己,面对着这种美食,心头竟然滴出血来。 一头活着的地牛,比起毛皮血浆这些零碎,能多卖出十倍以上的价钱,倘若不是饿得很了,他断然不会为了果腹而宰掉这头地牛。 十七岁的吴陌,算是活得通透明白,别人他也羡慕不来。每个人的命运多舛或康正,大多得自天授,生而贫穷才是自己的原罪。 然而也怨不得父母。 吴陌其实长得不丑,方面大耳,浓眉高鼻,身上已经有了一点肌肉男的雏形,体型健壮硕长。美中不足的,大约就是那一双单眼皮的眼睛,实在是略显小了一些。 粗看之下,虽然臂膀上的皮肤有些发黑发粗,脸上却是白皙细嫩,与身上大相径庭,有道是唇红齿白,倒也算得相貌堂堂。 邻里的老人们都说,一看他的面相,就知是个有福之人。少时这话他也爱听,然而等他自己略微大了几岁,学问见识也随之增长之后,一直觉得这些糟老头子们坏得很, “我信你个鬼!” 从吴陌记事的时候起,他就整日为了一口吃食而四处奔波,假若这等际遇也能称之为有福之人的话,还有没有天理了? “唉,暂且吃个三分饱吧,赶紧回到镇上卖掉,那才是正经的事儿。” 吴陌的心底还是欢喜的。 昨日他出得镇来,本意是想走得远些,到华阴谷里边的林子里摸些鸟蛋而已。因为他只带了三个白馍,勒紧裤带也才勉强够得一日的口粮,根本就没有耗费体力的资格。 一路无话,中间只歇了一次,啃掉了一只白馍。将将快到了目的地,走过路过的时候,眼尖,瞅见了一堆新土,喻示着地牛的新居。 比起前几年,地牛变得越来越鸡贼,那洞是越打越深,等闲大约是束手无策的。他一咬牙,一跺脚,破釜沉舟般地寻迹而上。毕竟要是掏了窝地牛,远胜于背回一堆鸟蛋,这几十天的日子就有着落了不是嘛。 有些事,光靠想想是不成的,得真的去做。 烤架上的肉块变得香酥焦黄,吴陌撒了把盐,顾不得烫嘴,三口并做两口,不一时就吃了个精光。望望网兜,又望望烤架,心中抑制不住的天人交战, “再宰一头?” “不行,太奢侈了!能换十笼白馍呢!” 那至少够自己吃上个十天! 吴陌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手上的动作倒是利索得紧,熄掉篝火,取出尚未燃尽的固体酒精块,连同烤架一并收了起来。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掠过不远处的山口。 两座雄伟的山峰隔空对望,仿似守门的天神一样,中间的隘口不足百米,合拢着一个硕大的山谷。 这便是华阴谷,西山覆着茂密的山林,而东山则是光秃秃的石林,因此也叫做阴阳谷。从谷口进去,里面才是真正的深山老林。 “嗯?什么声音?” 吴陌张着手臂的身体突地变得僵硬挺直,屏息静气地歪着脑袋侧耳细听,朦胧中,他扑捉到一阵‘哞哞’的低沉吼声,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不妙,这是独角蟒熊!谁把这家伙给招惹来了?” 成年的独角蟒熊,肩高三米有余,体重三吨以上,是不折不扣的山林之主,所到之处,鬼神辟易。 它们借着百公里时速的冲劲,头上的独角能顶碎山石;一熊掌拍过去,能生生打折碗口粗细的大树。最可怕的是,蟒熊还是群居的杂食性生物! 它们会吃肉的! 然而吴陌更是知道,哪怕蟒熊站着不动,就算自己拿着猎刀全力一挥,也扎不穿人家的毛皮。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很简单,多年以前,蟒熊犯境,他亲眼见过一帮大叔们的攒刺。 时过境迁,即使他从少年变成了青年,力气大了不止十倍,吴陌也琢磨着自己跟那些大叔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破不了人家的防。 紧接着,山谷里边传来了更多的喧闹和嘈杂,地上跑的天上飞的,呼啦啦的一片一片,哭爹喊娘似的四散奔逃。 吴陌也不例外,他又不傻,虽然年纪不大,然而混迹山林已有十余年,对各类野兽的战力了如指掌。 他估计蟒熊的爪子挥过来,哪怕没有直接打在身上,光是爪风的余波就能让自己筋断骨折,嗝屁着凉。 难道还能愣在这里等死么? 他知道自己跑不过蟒熊,不过并不是很紧张,在他想来,只要跑个百十来米,处境就会好得多了。 从华阴谷里流出来的小溪偏向东南,虽然只有十来米宽,但一出山谷,由于流经东山脚下,原本还算平坦的小溪两岸画风陡变,尽是崎岖林立的怪石,应该对蟒熊庞大笨重的身躯非常不友好。 “我就不信了,你们还能蹦个十几米高?” 手忙脚乱之中,吴陌还不忘抓起网兜,里面的地牛正在瑟瑟发抖。 “别怕,哥带着你们去飞。” “话说你们都是头上长角的,五百年前没准还是一个祖宗传下来的,这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没等吴陌放开脚步,他的耳中却听得真切,一片喧闹之中,夹杂着人的喊声! “开盾、开盾顶上去!” 这是一个男声的嚷嚷,话音里透着狼狈和急迫。 男声明显是在呼唤旁人,让吴陌很是鄙视,呸!自私自利的小人! 果然是人类的武者,才会去撩拨蟒熊这样的山林霸主。 另一个略显虚弱的男声回道, “我不。。。,不能。。。” 由于还隔着一段距离,以吴陌的骄人耳力,也只能听得到其中的几个词。 好像是拒绝了。 对啊,这才是一个有节操的武者应有的回击,小人,你自己顶上去得了。 呃?等等,顶?听这意思是正面硬刚? 开什么盾?能顶得住蟒熊的冲击? 在吴陌的记忆里,镇上的铁锤大爷,当年也是不敢直面蟒熊的。 “谢可、路哥、咱们仨上,把蟒熊引开。” “你们出去以后,往林子那边跑。” 随着喧杂声的迫近,一个清脆且飒爽的女声响了起来,听上去就一定是一个漂亮的女武者!话音里那种一往无前、舍我其谁的气势,更是将少年吴陌的仰慕推到了极点。 吴陌正在飞奔的脚步顿了一顿,下意识地擦了擦嘴角的唾涎,闻声而知味,他正是容易幻想的年龄,自动将女声演化为风姿卓约的女神。 “我来!司司,你的机甲已经坏了,你跟大家一块儿先走。” 吴陌分辨得出来,这是最早嚷嚷的那个男声。还是有点担当的嘛!这不禁让他的恶感略略减轻。 机甲是个什么东东? 这帮人对地形蛮熟悉的嘛,还知道这边左林右水,随后吴陌的心头一宽,暗暗地骂了一句, “真是一群菜鸟!” 002 藕臂女神 他们将跟自己背道而驰,这才是吴陌窃喜的缘由。 吴陌非常清楚,必须和这帮人不在一个大方向上,才有摆脱蟒熊生还的可能。他一直担心他们跟自己一样,沿着河跑路,那是真的不香了。 高高在上的武者,来如风去如电,就这还摆脱不了蟒熊的追击,他吴陌何德何能,还奢望跑得赢武者?只怕人家绝尘而去,最多顺嘴朝他喊一声快跑,怎么会管他这个土民的死活! 到了此刻,吴陌已经得出了结论,这帮人应该就是镇上常见的那种全武者佣兵小队。 吴陌所在的美济镇,是出入奥顿山脉的门户,长年都有各式各样的冒险者出没。只不过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只能止步于美济镇的村墙之内。 没有通行证,是不可能获准进入奥顿山脉的。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通行证当然管不到美济镇人的头上。 外来的冒险者只能雇佣美济镇人,组成团队进山,寻找他们的所需所求。在这些人的称呼中,美济镇人因而获得了一个不雅的名号:土民。 除了镇里的土民团,经由美济镇,进入奥顿山脉的人类团队有且只有一种,就是全部由年青武者组成的佣兵小队,一般只有六到八人,每一个人都跟吴陌现在的年龄相仿,说起来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 只有这种小队,才有能力突进到独角蟒熊活动区域的边沿——离华阴谷的直线距离超过三百公里!在山区里弯弯绕绕的跑下来,怕是八百公里都不止。 最可气的,他们大都还能全身而退,满载而归。 谁知道他们能深入多远呢?反正那种地方,镇上的土民,包括吴陌在内,肯定是进不去的。 这一路上,不算乱七八糟的各种毒物,光是有名有号的准霸主级猛兽就不下十种,加上数不清的沼泽、峭壁、洞窟、湖泊之类的天然障碍,即使金主们给土民团的装备精良,也走不到蟒熊的所在,大都得交待在某处,化为人家排泄的残渣。 譬如吴陌七岁那年,他的父亲随同镇里的团队出行,二十多口子一去不复返,全团尽墨,显见是折在了哪个旮旯里。 吴陌自己的活动范围,也大都在华阴谷内,这谷地通往奥顿山脉深处,算得上是唯一的通路。道理很简单啊,除非你的目的是爬山,否则没有人会心血来潮,放着好好的平地不走,偏偏要去翻越高达千米的山岭。 谷那边的世界,他在前两年,畏畏缩缩地只探过一次脑袋。 光那一次就够劲了,称得上是九死一生,最后侥幸地逃出生天。只要一想起来,吴陌到今天兀自后怕不已。 人比人气死人。 人类在危急之中有个本能,总想藏入遮蔽视线的隐秘之处,却不知山林虽密,根本就不能阻挡蟒熊的前行,那家伙可不仅仅只靠着眼睛吃饭。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怪不得这一路被蟒熊撵得狼狈不堪,原来根本就不懂得利用地形地物。” 带着对萌新们深深的鄙视,同样无毛的吴陌,已经翻越了好几块大石,跑到了早就瞄好的一块巨石跟前。 这块巨石大概有十几米高的样子,只要爬上去,他就能暂时脱离了险境。 蟒熊再厉害,也不可能像人一样具有全面满格的能力,且不论巨石壁上覆满了湿滑的苔藓,单单高到了这种程度,它们也肯定攀爬不上的。 吴陌自己,在这面几乎垂直的石壁面前,也得借着微微凸起的石面和仅容手指插入的缝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徒手爬上来的。 蟒熊能不能跳上来呢? 呵呵,那真是天方夜谭了,这个词根本就不在少年的考虑当中。 美济镇的村墙也是这般高这般光滑,当年蟒熊犯境,在村墙前同样束手无策,最后只能悻悻而退。 蟒熊不过是山林的霸主,人类却是万物的霸主,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层次。 当然,对于吴陌这样的土民来说,他得承认,人家的霸主地位才是真的。 吴陌刚刚爬了一小段,本来已经模糊沉寂的声响又变得清晰可闻,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咔咔的机械摩擦声。他有点气急败坏了,无论是人还是熊,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主儿! 他要是缩在石壁上面的某个角落里,或许还能躲过。然而不上不下地卡在这里,面对武者或者蟒熊,吴陌没有丝毫的侥幸心理,哪一方都会在第一时间里轻而易举的发现他的踪迹。 在双方转过山口之前,吴陌若是还不能爬到顶端,铁定要被牵连进去了,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晚了。” 出身就决定了立场,虽然不受待见,但他和武者仍然算是天然的盟友。 在蟒熊眼里,哪管得吴陌是不是这一伙里的,这条爬虫又不像那伙人那么难搞,一爪子就能拍死,蟒熊绝不会介意随手赏上一记。 吴陌忍不住回首张望,首先落入眼帘的,是已经从山口里转出来的四个人,两两一组,轻轻一跨,便是十余米的距离。晚霞的余晖照在他们晶亮的甲胄上,晃动着一抹抹金黄的色彩。 吴陌有一刹那的恍惚失神, “这叫机甲?” “欺负我没文化是吗?” “这明明是外骨骼动力装甲好嘛!” 就像用流线型的金属膜覆盖了全身一样,他能轻易地分辨出来人的身材和性别。 真是的,太阔气了,这么漂亮的动力甲都人手一套! 相较之下,铁锤大爷那套被当成宝贝的老古董,在吴陌的心里,瞬间就从威猛英武变成了傻大笨粗。即使吴陌从来没有摸过动力甲的边,也能把它们分得出三六九等。 据铁锤大爷的炫耀,非武者的普通人,即使穿得上动力甲,十成效能里最多也只能发挥出一二成而已。 少年的心情愈发郁闷,铁锤大爷是咱们美济镇上的第一大户!大爷都穿不上这种动力甲,原来这帮子年青武者们才是真大款呐! 他的心中有个闪念一晃而过, “是先有钱才能成为武者?还是先成为武者才能有钱?” 每一个人的幻想,都会将自己定位在幸运光环之下,吴陌自然也渴求着天降馅饼之类的奇缘。 奈何被现实击得粉碎。 “话说我吴陌也是勤学苦练的主儿,这些年青的武者们也不是三头六臂,为什么我就不成呢?” 当一个像铁锤大爷那样的武者!是美济镇里所有年青土民们梦寐以求的念想。 然而如何才能成为武者?却历来众说纷纭、唯莫高深,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武者会告诉普通人,武者究竟是怎样炼成的? 铁锤大爷的嫡亲孙子都不行。 并不是会耍几招把式,或者身体强健就可以自称武者的。他见过铁锤大爷的出手,轻描淡写的一巴掌,就能将粗大的壮汉拍飞,双方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 难如登天!这是一条最看不清途径的梦想。 然而在吴陌的记忆里,每年在镇上,光他自己撞见的,至少就有三队以上的年青武者,还不带重样的,那么加上他没看见的呢? 这强烈地昭示着,人类社会一定有着批量制造武者的方法。 “哎!真是白活了这十几年!” 吴陌的念头虽然杂乱,但是一瞥之下,还是将那边的情形瞧得清清楚楚。 一男一女两名武者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上面卧着一个沾了半身血迹的人儿,从随风飘扬的发丝判断,那应该是一名女武者。显然是一个伤员,能在跟蟒熊的互怼中伤而不死,真不愧是武者。 担架的边缘堆着几块金属构件,虽然对动力甲的结构不甚了了,吴陌也笃定那就是伤员脱下来的动力甲部件。嗯,应该是只脱了部分,伤员的腿部还裹着甲。 铁锤大爷那套一体化的秤砣,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下一刻吴陌瞪大了眼睛,差点惊呼了起来, “那、那是什么?” “蟒熊幼崽!” 一个身型高大的男武者,左手挽着一面银色的小圆盾,右手抓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一头描有藏青色花纹的小动物,凸起的吻部正卡在背篓的藤条上。 这颜色和花纹,便是蟒熊的标志。 八年前,一个佣兵小队捕获了一头年幼的蟒熊,不曾想走到半道,手忙脚乱之中,不知怎地就给弄死了,最后还被追来的蟒熊抢回了尸体。 结果蟒熊不干了,几个蟒熊群联合起来,跋山涉水,冲到美济镇对人类展开报复,堵了整整三天的大门,被逼无奈的土民动用了村墙上的动能炮,将头熊轰成了重伤,蟒熊群这才相搀而退。 玛德,这帮子武者们真是不消停,又来了,换了我是蟒熊,即使再记吃不记打,也要追得你们上天入地。 突然之中,气哼哼的吴陌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微张的口中竟流出了一抹唾涎。 缀在圆盾武者后面的,还有一个婀娜身影,左臂自肩以下没着寸缕,藕白浑圆的臂膀裸露在外,晃的吴陌血气上涌,口干舌燥。 眼力好果然可以吃瓜。 这应该就是那位叫司司还是丝丝的女神吧,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声如其人。 痴呆中变成了猪样的吴陌,看到藕臂女神的头盔转向了自己,仿佛对上了那双锐利的眼神!随即响起了一声尖利的娇喝, “那边有人!” 003 你全家都是傻子 004 死亡恐惧 在吴陌看来,他和女伤者的骂战,对方最后没有吭声,终究是自己占了上风,心情一下子愉快了很多。 携着胜利的喜悦,他低头咧嘴、在乌黑的手印上轻轻地抹了下去。 药膏入肤,带起了阵阵星星点点的清凉,化成了一缕缕的细丝,渗入了他的身体。 吴陌微阖着眼睑,抱元守缺,以特定的节奏开始了气息吞吐。 身为一个向着武者奋斗的土民,虽然不知道路在何方,却也明白大致的方向,不外乎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而已。 指导吴陌内练一口气的,是一本祖传的簿册,换句话来说,他是有心法的人。 所谓的心法,大都指炼气的法门。 只不过吴陌勤练了十年,自觉没有一点儿起色,比起那些不成器的祖辈,他也好不到哪儿去。 然而误打误撞之下,吴陌发觉自己那一无是处的心法,却是这药膏的绝配。当时他心里也曾幻想过,武者的修炼,是不是也与这些外物相关呢? 药膏纯属偶然得之,量也实在太少,并不足以让他挥霍。再说他心系药膏的救命之能,琢磨着可能也试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因而只是想想罢了,没有打太多的主意。 随着吴陌的吐纳,他清晰地感知到,丝丝的清凉流经自己的血肉,披上了一层红色的甲胄,仿似梦中的红精灵一般,咻咻地扎进伤处,腾起了暖暖的温热。 这是前未所有的感觉! 实际上,吴陌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身体正以一个极高的频率,进行着一种奇异的颤动,体温骤然升高。 吴陌的呼吸渐渐沉重,该死的窒息感如约而至。好在整个过程十分短暂,仅仅十数息过后,他的感知便已模糊,随之节奏也变得散乱不堪,于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结束了吐纳。 他自己尚未意识到,微闭的双目开阖之间,眼神晶莹透亮,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拔高了一层,焕发出勃勃的活力。 吴陌估摸着有个一半天便能大好,又从背包里取出两块夹板,包在左臂上,手嘴并用,缠好了布带。 被吴陌瞪了一眼,旁观的两女也没有在意。本来嘛,被捏断了臂骨,又被骂成了傻子,泥人也得有七分气。当然,倘若听得见吴陌的腹语,司司女神保不定还是会将他打成一个猪头。 随着吴陌的举动,两人惊异地发现,从他的身旁传来了熟悉的空间波动,伤者不由得开口道, “那。。。” 司司眼疾手快,一把掩住了伤者的嘴唇,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们只是美济镇的过客。 在司司眼里,这点小秘密其实不值一提,任何一个炼气者,在吐纳的过程中,都有一定的几率激发这种最普通的空间波动,数米之外便消弭于无形。 那人只是一个小土民,从他的实力上看,离小成的境界都还差得远了,这波动很有可能是药膏的效力所致。 虽说药膏的确有点玄虚,然而天地之大,奇珍异宝数不胜数,碰到老天爷开眼,指头缝里漏出个一点半点的,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幸运者。 瞅一眼就敢往自己手里划拉的人,不说吃相难看,最后死的也一定很难看。 等她们的注意力再度集中的时候,却见到吴陌一扫颓态,神采奕奕地掏出各种物件,熟稔地给左臂打包系带。 两人诧异之极,这疗效,杠杠的! 目光不约而同地一起落在了女伤者的胸前。 那里已经沾满了血迹。 女伤者巴巴地望向了她的司司姐,毫不掩饰眼中的热切,撒娇似的嗔道, “司司姐。。。” 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那药膏,是不是对我也有效呢?” 她们仅仅受过一些简单的医疗训练,拿她这种程度的伤情毫无办法,断裂的肋骨已戳穿了肺部,若不是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她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虽说只要挺着回去就万事大吉,然而此刻依然处于险境,或者说,正因为她的受伤,才让整个小队都陷入了危机,她当然想拥有自保之力。 就算只有一丝可能,她也愿意试上一试。 希翼当前,伤者苍白的面上,也隐隐透出了一丝血色。 站着回去,抑或是躺着回去,结局肯定大大的不同。 司司转头扫视了一下,看到后面不远处,以圆盾武者余哥为首,和璐璐、小磊三人坐成了品字形,正在闭目调息,心下稍安。 她已经被眼前这个小土民勾起了好奇心。 仅靠听风辨音,就能选择正确的逃生路径,毫无疑问,这小子必定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山林老手。 遇事不惊,毫不拖泥带水,果断地处理好自己的伤情。 在这种贫瘠之地,还能拥有引发空间波动的能力。 凭这三点,司司女神就敢断定,眼前这个小土民不简单。 她对着伤者点了点头,轻轻地扶着伤者躺好,站起来朝着吴陌走过去,后者正在手忙脚乱地东抓西抓,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背回到身上,跟刚才死猪似的样子判若两人。 吴陌的想法很简单, “周围都是狠人啊,自己的东西必须得宣示主权。” 不得不说,长久以来,虽然佣兵小队换了一茬又一茬,但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有口皆碑,在吴陌的心里扎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以至于小伙的心里没有一丝杂念。 可怜的他,目前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孱弱的主权,有用吗? “你好!” 吴陌穿戴整齐,歪着身子站起来,正欲寻一块不起眼的角落。闻言转过身,迷茫抬起头,顿时吃惊地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进两只白馍。 司司女神摘掉了头盔和手甲,优雅地抱在腰间,她留着一个假小子似的短碎发,显得分外精悍。 鹅蛋般的俏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犹如黑宝石样的双目略略弯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吴陌瞧的眼都有点发直。 她看到吴陌转身,右手习惯性地拢了拢并不存在的鬓角,然后向他前伸着,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司文君,她叫聂云霏。” “这是?这是?这是?” 吴陌被惊得倒退了一步,嘟嘟囔囔的不知所措,心里想道, “这是什么情况?要和我做朋友吗?” 他虽然不知道武者的等级、战技之类的信息,但是可以肯定,镇上的铁锤大爷,比起眼前这几位武者,除了是一个老油条以外,无论在哪方面都远远不如人家。 然而那个老小子在镇上,向来眼高于顶,鼻孔朝天出气的。 外来的年青武者们,虽然常常能够在镇上见到,但也一个个全部都是温文尔雅的生人勿近。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吴陌也能经常地感知到,他们的眼里总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一抹抹的傲色,何曾有过如司文君此时的清风拂面。 便是司文君自己,起初的举手投足之间,带起的轻贱也是丝毫不减。 女神的折节下交,使得吴陌突然生出了警惕之心,他可知道自己的斤两, “司司小娘皮,刚刚才捏断了自己的臂骨,这又打的什么主意?” “反正总不会被小爷的英俊潇洒所折服吧?” “必有所图!” “哎哟不好,是药膏!” 吴陌的脑中陡然灵光一闪,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除了药膏,哪怕自己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铁钉,更不会让武者正眼瞧一下的。 面对着笑意盎然的女神,他的心底发凉,生出深深的懊丧,刚刚披包挂兜的快乐不翼而飞, 虽然见识浅薄,但是吴陌毕竟一手操办了采集、熬制、使用的过程,有着切身的体会,这药膏即使不属珍稀之物,品相也必定相去不远。 这是吴陌第一次近距离地和武者面对面,在司文君的微笑中,绽露出一排精致的小白牙,看在他的眼里,仿佛成了星空怪兽亮出的铮亮獠牙。 吴陌终于有点慌了神,被强大的武者觊觎,这感觉完全不同于镇上的吹牛打屁,一个弄得不好,怕是小命儿都要送在这里。 “妈妈说过,没有能力,就不要想着拥有,是不是说的就是这盒药膏?” 这世上真没有一个蠢人,蠢死的都是被利欲熏透了心的。此时的吴陌,便着了相,掉进药膏的泥坑里不能自拔。尚未达到温饱线的他,对属于自己的那点可怜东西,看得无比重要。 “她这样的武者,若真想贪图点什么东西,用得着跟自己客气吗?” “难道是想给强取豪夺盖上一层遮羞布? “这娘们不安好心啊!” 他虽然仍旧装作一副傻掉的样子,心里却突然变得异常恐惧。 “她若开口索要,我指定得给呀!” “给了以后,她会不会杀人灭口?” “根本就不用亲自动手,只管往蟒熊身上一丢就行了。” 终究是生命更为珍贵。 吴陌非常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反抗的余地,纵然是那个身负重伤的女伤者,也能将他一指头撂倒,何况正被司文君这个小娘皮凶神恶煞的盯着。 自觉温润如玉的司司女神,绝没想到,此时在吴陌的想象里,她自己的形象竟如蛇蝎一般无二。 碾压级别的绝对实力,想跑都跑不了两步。 荒郊野外,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美济镇里这种事儿虽然极其少见,他也是听说过的。 若是放了自己一条生路,律法严明的美济镇又怎么会放得过他们? 财不外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古人诚不我欺也。 他越想越怕,再也装不下去了,浑身发虚,面色变得惨白,脸上的汗珠滚滚而下,腿一软,像堆烂泥一样瘫倒在地上。 吴陌其实竭力维持着体面,他原本想要嚎两嗓子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脑袋掉了不过一个碗大的疤,” “放马来吧!” 奈何他的身体却极为诚实,不受控制地哆嗦了起来。 对死亡的恐惧,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倘若毫无预兆地引颈就戳,谁也无惧,然而在漫长的等死过程中,光是想象就能把自己吓疯。 005 我让你贫 脑子过分活络,有时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司文君诧异地望着吴陌的面皮变了色、然后就瘫了下去,百思不得其解。 面对自己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儿,猪哥们愣得久一点她可以懂,傻得多一点她也可以理解,偏偏这小子的眼里,怎地就透出了绝望和恐惧? 他在怕什么? 司文君哪里猜得到,吴陌怕的竟然是她自己!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吴陌的心里转了千儿八百的弯弯,尽在死生之间的这种大事上徘徊。 看到吴陌翻着死鱼眼,没有搭理她,自觉落了面子的司司女神,蹩起了眉头,单手叉腰,呵斥道, “给点脸就拽得跟二百五似的,谁稀罕看。” 她可没空跟这个土民躲猫猫,决定直奔主题,板着脸脆声说道, “我就想问问,你的这个药膏,卖不卖?” 本是求人的事儿,如今却弄出了铿锵之音,这也是没谁了。 那边的聂云霏将吴陌的表情变幻看了个满眼,她常常跟平民打交道,倒是揣摩出了一点儿眉目,接着司文君的话,急得帮吴陌做了主,连声叫道, “咳咳咳,卖卖卖,你说个价。” “咳咳咳,我保证给的只多不少!” 软瘫在地上的吴陌,听得两人的话语,不吝是天籁之音,压根儿没有在意司文君的口气态度。 要不说这人呐,真就是贱得慌。好声好气的时候,吓得半死不活;横眉冷对的时候,却如遇大赦。 他的死鱼眼里渐渐长出了一丝生气,依旧不敢去看司文君,只得斜眼盯着聂云霏,有气无力地哼哼道, “买?” “不是白要?” “不是明抢?” 司文君恍然大悟,后知后觉地问道, “你刚才怕我抢你的?” 聂云霏生怕司司姐再喊出什么先抢后杀之类的幺蛾子,毕竟除了抢命,抢个嘛都不至于怕成这副揍性。 她躺在那儿,皱起挺翘的鼻头,向着吴陌连连啐道, “咳咳,啐啐啐,收起你那点龌蹉心思。” “咳咳咳,啐啐,谁会去干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看得出,这也是个不说话就会憋死的主儿。 聂云霏本就长得细眉细眼,挺翘的鼻头天生带着一丝俏皮,加上受伤后脸色苍白,颇有点邻家小妹的模样。 这番话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将出来,倒没有一丝武者的威严之相。 两女这一接上茬,吴陌猛地回过味来,略一回想,的确如此。 从头到尾,武者们都没有伤人之心,佣兵小队的口碑载道,当真不是盖的。 他一拍脑门,原来是自己想得歪了,被药膏带进了沟里。 想想也是,人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 这下他的恐惧之心尽皆消去,被抽空的气力瞬间回复,所谓的满血复活,大致就是他现在的模样。 吴陌顺势盘起了腿,挺起了胸,露出了美济镇第一杠精的本色,语带不屑地反驳道, “说得轻巧,要不你试试,要脸和要命之间,你选哪个?” “咳咳,脸也要、命也要!” “只能选一个!” “咳咳咳,要脸!” “这可是你说的啊。” 吴陌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右手支着脑袋,侧头脱口而出, “那我不卖了!” 小爷还有好几头地牛捏,不至于沦落到出卖自己宝贝的地步。 聂云霏的小脸霎时变得一片雪白,伸出手指,颤悠悠地点着吴陌,咳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却麻溜地恨恨道, “瞧你这德行,真该把你的右膀子也给撅了。” 站在两人中间的司文君,瞅瞅这边躺着的聂云霏,又瞧瞧那边盘腿的吴陌,慢悠悠地插嘴说道, “不熟别逗啊,容易伤了和气。” “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是小事。” “这位公子,你确定不用钱来解决这个事儿吗?” 最后的这句话,配着司文君的冷艳,拿捏的恰到好处,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立马将元气满满的吴陌打落尘埃。 他猛然惊觉到自己可真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心中一凛,一骨碌爬了起来。情急之下,不知不觉地道出了自以为是的实情,连声解释道, “那个、那个,司司姐、霏霏姐,不是我不卖,而是光卖药的话,你们也用不了。” 管谁大谁小呢!嘴巴要甜,能攀得近点,总不是什么坏处。 聂云霏气得柳眉倒竖,声音都变了调, “咳咳,你都用得了,我竟然用不了?” 吴陌苦着脸摆手道, “霏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咋一看聂云霏满是血迹的胸部,很是吓人,大都会以为是外部创伤。但是经验丰富的吴陌,一眼望去,就能断定她是胸腹之处的内伤,那血迹都是她自己咳出来的。 他很有把握地接着说道, “霏霏姐应该是肋骨断了,戳着了肺。” 吴陌又斜眼偷偷地瞄了瞄,就算聂云霏软塌塌地躺着,挺拔的胸部轮廓仍旧傲然可见。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心里嘣嘣地跳了起来。要知道,他长这么大,连女孩的手都还没有牵过呢! 吴陌的心头盘腾着旖旎的幻想,话音里不免带上了一丝忸怩, “这药膏的涂抹,得配合我的独门心法,才能发挥作用。” 谁知道你们练的是什么心法,要是没用的话,还得诬陷我的药膏不管用。起码我的心法至少能够破开药力,还有正骨的奇效。 两女都知道他有心法,这不奇怪,可说是独门心法,那哄鬼都不带信的。 司文君就第一个不相信,她抱着双臂,冷笑道, “嗬嗬,你还有独门心法?。。。” 话说到一半,她猛然醒悟到,不管人家怎么说,自己还真没辙。心法的概念之广,就连她的长辈都不甚了了。 况且那空间波动做不得假,至少她没听说过,哪个平民能够引发空间波动。搞不好,还真的可能是独门一类的东东。 红尘历练,本就是将一个个了无心机的少男少女,都培养成洞悉人心的大师。 “看这小子这么怕我,得唱个红脸,借机狠狠地敲打他一番。” 她轻轻拂了拂碎发、下巴微扬,彰显出天鹅般的优美颈项,瞬间变回了高冷的司司女神,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转口淡淡地说道, “不管有用没用,我全要了!” 吴陌一听又急了,心想道, “你说得轻巧,这药膏的原料本就是偶得,不晓得哪辈子才能再撞上呢。再说咱家浪迹奥顿,可全靠这东西保命呢!” 他想起了那处黑黝黝的地穴,那汪绿油油的深潭,心有余悸,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若不是天公作美,各种机缘巧合争相续命,他怎么能爬得出来重见天日呢。 打死他都没有胆子和能力再走一遭。 吴陌晃晃脑袋,逐出了心中的阴影。他用食指指甲卡在大拇指指甲的上端,面上带了一点儿谄媚,举起手来说道, “司司姐,用不了那么多,她这伤,有这些就够了。” 纳尼?聂云霏那可是要命的伤势,这个傻小子说这么点就能治好? “法螺轰轰,吹得震天响,你这是仙药吗?” 司文君话一出口,就觉得有点不妥,她眯起了双眼,回忆起吴陌自己疗伤时的情景,果然就是只用指甲轻轻地刮了一丝! 还有那奇异的空间波动,难道真的有什么独门心法? 如此说来,管他有没有!心法最多算个药引,这药膏才是真的好东西!得让这小子带个路,有财大家一起发,那才是真理嘛! 司文君猜都猜得到,这药膏肯定是吴陌走了什么狗屎运,不晓得在哪个角落里,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而已。 人心不足蛇吞象,既得陇来且望蜀。 她不着痕迹地斜了吴陌一眼,对这个土民的不屑之意,早已丢到了爪哇国外。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只是这种宝贝再也不能被你平白糟蹋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司文君已经将吴陌摆到了一个可以参与分赃的位置上,全然没有考虑到他自己会有什么想法。 带着你发财,怎么你还敢有意见? 司文君脸上的线条柔和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和颜悦色地问道, “说了半天,还没请教公子的尊姓大名呢!” 乡野粗鄙之人,吴陌怎么见过这种架势,他涨红了脸,嘴里嗫嚅了半响,吭哧瘪肚地蹦出了几个字, “我叫吴陌。” “口天吴?” “嗯。” “黑土墨吗?” “不是。” “那是沉默的默?” “也不是。” “到底是哪个陌?” “陌生人的陌。” 司文君耐着性子问到最后,再也按捺不住喷薄而出的怒气,朝着吴陌的脑袋,一个爆栗连着一个爆栗就敲了过去, “你这是逗玩呢啊,你就不会一句话说全了?我让你贫!我让你贫!” 面对这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吴陌无从躲避,只得伸手护住脑门,睁大了无辜地小眼,可怜兮兮地辩解道, “你刚才介绍的时候,也没说那字怎么写啊。” 强势女人的双标,哪里容得你去讲什么道理。 那边的聂云霏直愣愣地望着两人的打闹,一时间忘记了咳,心下疑惑得紧, “司司姐乃大家闺秀,矜持自重,举止得体,从没见过她大声喊叫的时候,怎地跟吴陌没说几句话,就变得如此喜怒无常呢?” 她也没空往深里琢磨,好容易止住了咳,逮着两人斗智斗勇的空挡,急忙为自己插上了一句话, “咳咳,吴陌,说正事!咳咳咳,你说给多少就是多少吧!” 时日无多,蟒熊转瞬及至,吾可不愿与汝俱丧,赶紧的,给姑奶奶把药膏拿来吧。 抱着脑袋的吴陌,从手指缝里瞧见了聂云霏伸出的手掌,再次瞪大了小眼睛,差点叫了起来, “敢情你们都是骗子啊,这还没谈价呢!” 006 土豪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三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他,他又望着你,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竟然冷了场。 吴陌自己,也不晓得这药膏能卖多少钱,反正肯定要比地牛们值钱。 美济镇不过是一个农耕世界,土民们除了一些小心眼儿的狡诈,哪里会出什么商业奇才。 吴陌也是如此,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经营头脑,除了如饥似渴地看书之外,心思全都放在了武者这个词上。 他在十岁时就捕到第一头地牛,那次换了十笼白馍,可这么些年,他一直按照这个价格售卖。他不知道的是,一倒手,人家可以卖出价值几十甚至上百笼白馍的价格。 无奈的吴陌把头转向了聂云霏,且不论硬核需求,在他心里,也愿意和这个邻家小妹似的武者打交道。 他是真怕了司司,不提实力上的差距,这小娘皮常常变脸不说,瞧着就是一个鬼灵精灵的家伙,别被人家卖了还帮着数钱。 “咳咳咳,你出个价就成!” 吴陌的目光一扫过来,聂云霏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这小子还是个财迷啊!这就好办了,别的地儿不敢说,美济镇这旮旯里,怎么会有她买不起的东西呢? 聂云霏怎么会知道,这货纯粹就是一个买卖上的白痴。 吴陌又拿眼偷偷地瞥了下司文君,女神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伸出五指拢了拢自己的碎发,装出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他想了想,在身前半举着右手,对着聂云霏,也张开了五指。 “咳咳咳,五个金币?” 吴陌紧张地抿起了嘴,手掌微微地颤抖,他觉得很丢人,于是掩饰性地轻轻晃了晃手掌。 司文君不满地瞪了聂云霏一下,显然认为开价太低了,这回轮到她接上了茬, “五十个金币?” 这俩闺女比起吴陌来,这方面显然更为弱智。 见到吴陌没有反应,两个少女对望了一眼,正待应承下来,只听得咕咚一声,却是吴陌平白摔了一跤,他用右手颤巍巍地撑起半个身子,尬笑道, “滑了一下。” 他半跪在地上站不起来了,腿抖得跟筛糠一样厉害, “这俩女人疯了!真敢瞎猜!” 吴陌的本意,其实只是可怜的五银圆而已!那能买上一百笼白馍! 一枚金币,满打满算的话,相当于一百一十银圆! 要知道,在美济镇,一枚金币,可供普通的四口之家将近一年的吃穿度用! 然而吴陌不知道的是,便是他开出五百个金币,只要能有一个好的结果,这俩人也敢答应下来的。 价值观这么高大上的东西,还不是只认白馍的吴陌能理解得了的。 对两女而言,五十枚金币,当然算得上良心价了。 司文君化身为淑女,‘啪’的一下,动作优雅地打开了腰间的机扣,摸出了一个小袋,温和地笑道, “连治疗费一起,给你六十金,你看行吧?” 吴陌下意识地点点头,他的大脑已经宕机了。 司文君一抬手,把小袋丢向吴陌, “这是二十金,算做定金,余款回镇后付清。” 她狡黠地眨眨眼,拍拍手愉快地说道, “治不好,你要退钱!”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土豪的世界我真的不懂、 这样的好事请再来一打! 吴陌牢牢地攥住了小钱袋,紧紧地贴在了心窝处,目光不禁又瞟向了司司女神那条雪白的臂膀,她要是也受了伤,那该多好! 他的喉结抖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液,觉得这事儿必须要说更清楚点, “那个,司司姐、霏霏姐,得先正骨。。。” “咳咳咳,你是要加钱吗?” 吴陌急忙摆手道, “不不不,不用加,别误会,就是、就是。。。” 胳膊腿啥的倒也好说,要怪就得怪霏霏姐自己,伤得真是地方,就算那儿高耸入云,您了也不能拿着当肉垫啊。 司文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别磨磨唧唧的,有话直说!” 老天,这可怎么说啊? 武者们都这么豪爽的吗? 那边还有三个老僧入定般的家伙呢,其中还有两个男的! 霏霏姐啊,你不怕我摸就算了,难道还要他们在边上看着吗? 童男吴陌抿着嘴摇了摇头,默默地伸手指了指那边的三人, 司文君奇道, “刚才你治伤的时候,他们也一直在啊,现在。。。” “噢。。。!” 话说到一半,司文君和聂云霏转头相对,幡然醒悟。两人以手覆面,都羞红了脸。 我去,怎么全都忘了呢,这伤原来是这么治的! 怪不得这小贼贱兮兮地瞄来瞄去,一直不离那一亩三分地。 这可怎么办? 无解! 让他将聂云霏摸了个透心凉,倘若治得好也倒罢了,万一不成的话,那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司文君的反应很快,一伸手,霸气地说道, “拿来,我给她抹!” “司司姐,还需要正骨的,你会吗?” “正骨?怎么正?” “就是把断掉的骨头一一对正对好,” 吴陌连比带划,费了老大的口舌,才自觉将道理给两人掰扯清楚。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归根到底就两句话, “抹上药膏保准能好,然而不正骨的话,就会长歪的!” “换句话说,假如司司姐你来做治疗,霏霏姐以后,可能会有三十根肋骨!” 真有这种可能性的,断掉的骨头,各自蓬勃生长。 其实对吴陌的实际操作来说,有没有前期正骨都不打紧,根本不需要严丝合缝,在心法的带动下,强大的药力会捋顺脉络,形成自动的对撞机制。 没错,绝不会长成歪瓜裂枣的模样。 只是这话,他根本不愿意说得明白,要知道,霏霏姐可是有货的小姐姐,他的口水早就淌满了一肚子。 然而吴陌的解释,司文君听着更有气了,正骨这词谁不懂啊,问题是聂云霏伤的那儿,怎么样才能算正啊? 她亲手摸过,聂云霏的胸骨塌了一片,断掉的肋骨起码有五六七八根,她们几个要有正这骨的本事,早就将聂云霏包扎得妥妥当当了。 司文君斜了一眼口沫横飞的吴陌,指着聂云霏冷冷地说道, “真当我们是嘛也不懂的小白啊!” “说的这么天花乱坠,这不是错位,不是骨折,是断了、断了、断了!” “不是一根,不是两根,是五六七八根!” 她似笑非笑地盯着吴陌,比了个手势,厉声说道, “你有透视功能吗?你瞧得见她的骨头茬子都戳到哪了吗?” “来来来,你对得上胳膊腿的,我且信你!你给个话,凭你这单手,好吧,算你双手完好,你怎样才能接驳她的肋骨?” 聂云霏上下打量着吴陌,也加入了声讨的行列, “咳咳咳,你这么厉害,早就应该是美济镇的神医了吧?” “咳咳咳,至于把自己弄得这么寒碜吗?” 两人大有一口吞了吴陌的架势! 吴陌急忙喊停,他摊开右手,很无奈地说道, “我说过,这药膏的使用,得配合我的独门心法,我的心法可以正骨。” 司文君冷冷地说道, “你的心法这么了不起,还要那药膏干什么?” 吴陌当然有着绝对的底气,去年小爷大腿骨断的,不比她这肋骨来得轻!你们瞧好了,小爷可不是跛子。 他理直气壮地振振有词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这药膏,光有我的心法也没有用。” “别问我为什么,我只知道我可以做得到。” 面对这个解释,司文君也傻了眼,她的家学渊源,知道顶级心法的神奇之处。不要说正骨这种小活,便是医死人、肉白骨的传说也是听过的。 这些玩意儿都是绝活,学都没地学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吴陌的心法很普通,她也不可能要求吴陌交出来。再普通的心法,不懂的人还是不懂,即使有价格,卖了她俩也只能凑个零头。 瞅着眼前这小子蹦哒哒的样子,人家确实治好了自己的断臂! 看那要死要活的熊样,人家确实将药膏当成了宝贝, 一直也是自己两人缠着人家要药膏要治疗! 人家最后也答应了给自己药膏给自己治疗! 可是怎么就觉得,这事怎么就那么不靠谱呢? 聂云霏认命地两眼一闭,她们都是有常识的人物,当然明白,没有心法之类的引导,死物一般都不会发挥什么太大作用。 她重又躺倒,眼角淌出两行清泪,咳得愈发厉害。 曙光之后的黑暗,更能击垮少女脆弱的小心肝。 三人尽皆无言。 吴陌悄悄挪到了担架旁,坐在了聂云霏的脚边。 先前色迷心窍的他,此刻已经没了半点占便宜的心思。无他,因为装有二十枚金币的小钱袋,正硌在腰间,填充了他全部的心灵。 这是他有生以来拥有的最大财富,既然进了自己的腰包,那说啥也不能退的! “医者父母心,大不了,我就吃点亏,也不要余款了,规规矩矩地给你治上一治。” 他也不想想,自己要是真正的医者,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人家怕的,还真不是治疗本身的问题,而是吴陌这个蒙古大夫称不称职的问题。 说白了,倘若吴陌的身份跟她俩一样,这事儿或许也不算个事,顶不济,你小子也不丑,那就负责到底好了。 然而身份地位的悬殊,意味着需要赌上一个未出阁少女的清白! 司文君不敢做这个主,聂云霏更不敢亲身以试。此地离着美济镇并不远,这个险冒得不值当的。 但若是生死存亡之际,两人一定都敢赌了! 最不济的,司司姐你过来,三十根肋骨就三十根呗。 锦上添花,真的不如雪中送炭。 007 谁是蠢才 这边聂云霏自暴自弃地哀叹了一会,脸上犹自挂着泪珠,终于放弃了念想,沉沉地睡去。这一路上的折腾,她可真没少受罪。 那边司文君戴上了头盔和手甲,掐着钟点,唤醒了正在调息中的余哥等三人。 她本来就担着哨兵的职责,眼见天色渐暗,望着静寂无声的谷口,司文君有点慌了神。按照正常的流程,这段时间里,负责引怪的三人组早就应该前来汇合了。 待到余哥等人收了功,司文君开门见山地说道, “文远他们没有音讯传来,可能是被蟒熊隔绝了过来的路径。” “我想了一下,现在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是我们带着云霏和小熊快速地返回美济,第二个是我和云霏留在这里,你们前去接应文远三人。” “你们没有补充的话,那就表决吧!” 并不是司文君偷奸耍滑,她的甲胄残缺,战力降了大半,自是留下看护的最佳人选。余哥他们三人调息的时间不短,估计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当有一战之力。 没有第三条路,大伙儿总不能窝在这里不动。 话音刚落,包括司文君在内,四人齐齐地举起了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第二个!” 余哥沉稳地分析道, “回美济太浪费时间了,文远他们得不到及时的支援,若有意外,再伤上一两个,我们这次的任务就算彻底失败了。” “再说我们要回去搬救兵的话,跟认输没什么两样!” 另一个女武者璐璐,握着小拳头,用力地挥舞了几下,急急地尖声说道, “余哥说得好!这地方可攻可守,待到接应文远他们归队,大家实力完全恢复之后,以石壁为依托,不用顾及云霏的安全,放开手脚,定能将蟒熊杀伤几只,打上一个翻身仗。” 吴陌远远地听着他们的商议,不屑地翻着白眼,鄙视链上又加重了一层, “说你们是菜鸟,还真是太抬举你们了,我看你们都是蠢才!” 输什么都不打紧,只要不输了命,那才是真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被蟒熊赶得慌的一比,显见不是人家的对手,还不赶紧求援,还要去再入熊口,不是蠢才是什么? 他用手支着下巴,心中甚觉悲哀, “这些人如此愚蠢,脑袋里都缺了一根筋,怎么成就的武者?” 听到他们提到了小蟒熊,吴陌一拍大腿, “我怎么忘了这家伙。” 石壁上就这么大,他一转头,正对上了小蟒熊两块黑黑的大眼圈,里面藏着一双同样黑漆漆的小眼珠,登时来了兴趣。 双方相距不过十米,若在这种距离下遭遇蟒熊,他早就成了肉酱,根本没有观察的机会。 这应该是一头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光滑的表皮上尚未长出毛发,纵横捭阖的斑条清晰可见,勾勒出一个个相似的六边形藏青色花纹图案。 吴陌凝神看去,这些花纹的中央俱呈漩涡状,环环相扣,在他眼里形成了一幅连续的动图。 恍惚中,吴陌觉得仿似有红光在漩涡之中游走,霎时便觉得呼吸不畅。 他吓了一跳,感知一滞,再定睛时,却没了异象,心里暗暗称奇, “小蟒熊身上怎么会有这玩意?” “能影响自己的呼吸,这肯定不是错觉!” “山林霸主果然不是简单角色!” 此时在小蟒熊身上的发现,更加坚定了吴陌的看法, “蟒熊若只是单纯的猛兽,怎么能追得武者屁滚尿流?” 吴陌能够感知到红光,完全拜药膏所赐。而司文君和聂云霏刚才的表现,也大大地提升了吴陌的认知。 他已经可以推定,凡是与红光关联的东西,定与武者脱不了干系。 这意味着,他的一只脚,说不定或许已经踏进了武者的殿堂! 吴陌心中不免又是欣喜又是肉疼,因为他的药膏,最后很可能还要分润给聂云霏! 虽说聂云霏支付了他想象不到的代价,然而人心总是贪婪的,鱼与熊掌,能够兼得自然是上上之道。 一颗种子悄然在他的心底生了根, “要不要再去地穴走上一遭?” 小蟒熊尚不能完全站立,它端坐在背篓底部,两只前爪钻在背篓的藤条眼里,支撑着坐姿。脑门上光秃秃的,那角还没长出来,看上去憨头憨脑的呆萌,跟它叱咤山林的父母完全不同。 它很是敏感,几乎在吴陌看过来的同时,就对上了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陌。待得吴陌观察图案感到不适,它的黑眼圈眨巴了一下,还咧了咧自己的小嘴,吻部挤出了皱褶,像是在嗤笑一样。 每种动物的幼崽,大约都是可爱的代名词,让人忍不住就想要亲近一番,估计都得去撸几下过过手瘾。 但是吴陌不敢,别说撸了,就算离得再近一点,他也不干。 蟒熊身为顶级的山林猛兽,迎风嗅十里,那是必备的技能。若是身上沾染了小家伙的气息,人家的长辈寻迹而至,他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挺尸大概就是唯一的选择。 “奇怪,这么近的距离,它家里的大熊怎么会跟丢了呢?” 佣兵小队分兵时的慌乱喊叫,吴陌听得清清楚楚,离这里最多几百米。 没等吴陌琢磨出个所以然来,这时那边几人商议妥当,都过来想跟聂云霏打个招呼。吴陌听见动静,转头瞧见大伙,急忙站了起来,这点儿礼节他还是懂的。 只是没想到,人家看她睡着了,又一窝蜂地走了,权当吴陌是个空气,就像没看见这么大个人一样。 吴陌站了个寂寞,原以为跟司司姐、霏霏姐搭上了线,就与小队挂上了钩,怎么着也算是同舟共济的伙伴了吧,没料到依然没有一丁点儿存在感。他讪讪地侍立在聂云霏的脚旁,突然觉得周围好像多了点什么似的。 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脚边担架上,还是那睡得香甜的邻家小妹,轻微的鼾声带着独有的韵味、那边背篓里的小熊,除了黑眼圈里那双灵动的眸子,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坐姿。 可是吴陌非常肯定,就是多了点什么! 他伫立良久,感觉一点点地变淡,直到司文君走过来,带起了一阵微风,吴陌方才茅塞顿开,激动地喊出了声, “是风,不一样的风!” 这嗓门吓了司文君一跳,以为吴陌受了多大的刺激,疑惑地问道, “什么不一样?” 刚才那一幕,司文君都看在眼里。吴陌的呆立,她感同身受,心里竟然有些戚戚。特意等了半晌,瞧见吴陌仍然在发呆,于是摘掉了头盔,走了过来。 可怜的吴陌虽然知道了答案,然而此风和彼风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他依然是一头雾水。眼见司文君又拿下了头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用意,心中感激,不禁口嗨了一下, “司司姐一过来,香风扑面,当然不一样了。” 司文君脸一红,心里颇为受用。从小到大,她都是天之骄子里的一员,说话一向刻板而自敛,行事亦是中规中矩。然而今天结识了这个小土民,可算是放开了压抑已久的性子,做回了一个真实的少女,嬉笑怒骂都是那么的痛快。 吴陌四下里望望,发现那三人已经不在,挠挠脑袋长吁了一口气,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得,他也是亚历山大得很,自然非常不爽, “他们去了?” 司文君点点头,略有些惊讶地说道, “那么大动静,你都没看到?” 吴陌撇撇嘴,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敬, “你们最早有八个人,都被蟒熊赶到这了,他们三个去了有什么用?” 司文君耐心地解释道, “以我们小队的实力,本来不应该被蟒熊追到这个份上的,怎奈云霏太大意了,被两只蟒熊偷袭,硬生生地挨了一角,第一个照面就受了重伤。” 这一波贴金有些过了,好死不死地,吴陌恰巧见过那种骇人冲撞的声势, “偷袭?司司姐,她的伤势一看就是正面没刚过,被撞飞的那种。。。” 司文君把眼一瞪,有点着恼地说道, “你闭嘴!我说偷袭就是偷袭,知不知道什么叫措手不及吗?” 不待吴陌说话,她刷地一下晃出了葱葱左臂,亮瞎了吴陌的小眼,小嘴儿更是一刻不停,吧嗒吧嗒地连声说道, “为了抢回云霏,我付出了整个臂甲的代价,文远和余哥耗尽了灵、气力,还得分出两人抬着重伤的云霏,人手捉襟见肘,六芒星阵的阵型一下子就散了。” “好在我们还有一个小型的三才星阵,这才可以勉强抵挡。” “没有强力阵法的辅助,这一路上,我们不得不轮班,一直是三个人干着八个人的活,当然打不过蟒熊了。” “一步错步步错,后面一直没有好好回复战力的机会,大家都憋着火吶。” 面对着司文君的迷之自信,吴陌很是无语。他倒是知道,在奥顿山脉里,不论武者还是土民,团战的时候不列战阵,就意味着各自为战,打起群架来也许要吃大亏的。 “你们那个六芒星阵,很厉害吗?” “你知道星阵?” 面对着司文君的反问,吴陌只能摇头,他看司文君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星阵这种雅致的名称,一听就是为武者量体打造的专用阵型。相较之下,土民团所谓的战阵只有寥寥几种,一帮人乱糟糟地拥来挤去,他不认为能起什么作用。 最让吴陌担忧的是,司文君料敌从轻的这种情绪,在那三人的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蟒熊,明明是一溃千里的狼狈,却不去检讨自身的不足,一昧地强调主观的臆想,恐怕有点悬了。 吴陌不安地问道, “司司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们回不来了,怎么办?” 司文君一眼看穿了他的心底,瞬时化身为智者,意味深长地说道, “不要以为你想的全面,角度不同,解决问题的思路和方法自然大有区别。” 听得这话,吴陌像是挨了一记热辣辣地耳光,血气一下就上了头。他一拍脑门,手掌顺势往脸上抹了一把,闭目想道, “人家买药膏,眼都不带眨的丢出来五十金,自己的底价才是五银圆!” “人家可以硬怼蟒熊,自己却只能像个小贼一样藏头藏尾,生怕露了踪迹。” “这是仗着司司和霏霏有求于我,一下子就飘了,小觑了天下英雄啊。” 他朝着司文君微微躬了躬身,低声嘟囔道, “受教了,我才是蠢才!” 008 我们不是科特人 吴陌的认怂,让司文君非常有成就感,俊俏的脸蛋上写满了得意,背着手踱来踱去,大有一代名家的风范。 好为人师,可不仅仅只是油腻大叔的专利。 司文君生于钟鼎之家,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换做以前,圈子里谁要说跟一个平民是好友,司文君一定不会相信。可是现在,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惫赖的小土鳖,在她心中已经有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 下一刻,捧哏立刻奉上了新的话题, “司司姐,我们只能干等着他们回来吗?” 吴陌虽然做了自我检讨,也了解他们的计划,却依然没有死心,怂恿道, “咱俩抬着霏霏姐先走一步怎么样?” 让小蟒熊自己呆在这里好了。看意思,武者们对这个猎物并不是很在意,等那六个家伙回来再提溜也不迟,他们自己正好也能组一个什么六星阵嘛。 他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跑掉,借口和算盘打得噼啪响, “我这小身板留在这里就是个累赘,还得让你们分心。” “这里有你们守着、又有小蟒熊杵着,只要跑得稍远,就不担心蟒熊追来了。” 华阴谷离着美济镇也有个五六十公里,虽然一路上有山有水也有林,但是相较于华阴谷后身的群山,这段区域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平陆,里面不要说猛兽,连比较温和的大型食草动物都很少见。 吴陌自己,总共算起来,怕是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过上百个来回了。 他与两女不打不成交,连聂云霏这一介女流,都能喊得出要脸不要命的口号,这让一贯自诩为大老爷们的吴陌,实在撂不下脸面自己跑路。 正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坐蜡得很。 何况他的腰里还掖着人家的金币,虽然司文君眼下并没有让他吐出来的意思,吴陌心底也是惴惴不安的。 司文君在担架旁盘腿坐下,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她初为人师,经验还是略显不足,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我们小队是一个整体,要的就是共同进退。” “若被打成了散兵游勇,哪怕每人都能单独返回,也会被判定失败的。” 这是吴陌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言语,他不禁奇怪地问道, “判定失败?司司姐,你们来干嘛的?” 不是来打猎冒险的吗?怎么还会有评委? 在吴陌想来,司司小队接的委托,大略是捕获一头活体蟒熊,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就得把战利品送回去。 美济镇土民团在这种任务里,哪怕用人命去堆,也要保证战利品的安全送达。 而司司小队,老神在在地磨蹭,神秘兮兮的这个失败那个认输,就是没小蟒熊什么事儿。 想起这些年看到过的佣兵小队,他隐隐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心里暗道, “难道这是一种能力考核?” 面对吴陌的疑问,司文君笑而不答。 吴陌想要逃离的小心思,她倒是心知肚明,虽然有些怅然,但是不能因此而责怪吴陌,他太弱了! 难得遇到了一个倾盖如旧的土民,总不能害了卿卿性命吧。 “如果伤势允许的话,你就自己赶紧走吧。” 吴陌望着司文君落寞的侧脸,又望了望聂云霏睡梦中紧皱着的鼻头,心口就是一疼。女性的柔弱,最能激发男人的勇气, “走什么!” 他狠狠地拍拍自己的脑门,胸中腾起一股浩然之气,仰头豪迈地大声道, “我陪着你们,大不了死在一堆好了。” 司文君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乌鸦嘴,你自己死就死吧,别带上我们。” 咦,这小子情绪有点不对头哇,那个词儿叫啥来着,亢奋! ‘啪’地一声脆响,吴陌突然举起了手,给他自己来了一个大嘴巴子。 这举动吓了司文君一跳,连忙拽住了吴陌的胳膊,连声问道, “啊,吴陌,你发什么疯?” 当吴陌喊出了‘死在一堆儿’这句话之后,他的眼前豁然开朗,情不自禁地嘟囔道, “我真是一个蠢才!” 这一个大嘴巴子,含量倒是十足真金,如假包换,打得一点儿也不冤。 真是猪油蒙了心、脑子勾了芡,自己这等贱命,竟然还一门心思的想着跑路? 吴陌在美济镇公学里,被公认为是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没有之一,他已经学无可学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既没有继续进学的机会,也没有游历四方的能力。终其一生,即使没有步乃父的后尘,只怕也会和其他的土民一样,老死在这方山水之中。 吴陌当然是不甘心的,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想要去看看。 从美济镇去往外界,只有一条通道,沿紫缎河顺流直下五百公里,在出海口处有一座大城:鹿鸣城。 然而最便宜的船票,也需八金! 对于数着铜角过日子的吴陌而言,那是一个令他绝望的数字,以至于他只能将一腔热血,都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武者之梦上。 眼前就有一个天大的机缘,若是还不能把握住,那就赶紧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生为蝼蚁,我已立下鸿鹄之志! 光立志有个蛋用,什么志不都得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去吗? 但是,取巧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譬如贵人的提携。 那就不是11路的苦逼了,那是能自由飞翔的金雕! 这种运气,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我必当以梦为马,不负韶华! “司司姐,我想通了,不走了。” 司文君沉吟了一会,深深地看了吴陌一眼,松开了他的手臂,点头应道, “也好。” 眼前的少年郎,情绪已经平复,渊渟岳立、不再复惶急之态,司文君不禁在心中暗暗喝了一声彩,旋即又微不可闻地暗叹道, “可惜了。” 古话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吴陌现在哪里会在意什么凶险,他得争分夺秒,向天再借五百年。 “司司姐,你们是哪个城的?” 司文君扭着腰肢,回身在担架旁坐了下来,手垫着下巴,放在了支起的膝盖上,将头慵懒地向着吴陌转了转,扑闪着明净清澈的双目、启唇一笑,摇头道, “我们不是科特人。” 009 武者的底细 司文君的话语,在吴陌的心中炸成了一片惊雷,满脑瓜子都是嗡嗡的鸣响。 吴陌身为一个学霸,限于信息渠道和载体的简陋,虽然不清楚大部分的细节,但是对人类这个物种的发展史,他还是知道一个大概的。然而他的这种了解程度,同时造就了他最为困惑的地方。 美济镇位于科特星东大陆,是鹿鸣城下属的乡镇。即使在科特星上,美济镇也是一个最小的行政单位。美济镇土民,或者说美济镇所在的科特星人,追根溯源,全部都是地球人类的移民后裔。 吴陌所见的人类发展史,是一段最简单的描述。 灵元元年,人类第一次飞离母星地球所属的太阳系,由此跨入了星际大航海的旅程,开启了灵元纪年。 灵元1328年,在英仙座旋臂的T3星域,西族探险家弗朗西斯•科特发现并登陆了一颗宜居行星。按照惯例,这颗行星被命名为科特星,所属恒星系去除代号,被命名为科特星系。 弗朗西斯本人也因此受封为公爵,在科特星上得到了一块私人属地,他的继承人,第四代科特公爵在此基础上建立了科特城。 后面呢?后面没有了,大记录到此为止。 余下的历史,都是科特人自己的足迹简介,甚么不畏险阻、勇于开拓、坚苦卓绝地于某年在某地建设了某某城,除了有一点地理意义之外,别无他用。 吴陌还知道自己的来历,他的先祖于灵元1611年落户于科特星鹿鸣城,1650年迁居至美济镇。 至于先祖的来历,抱歉,家谱上没有写,或者说,他这一系所传的家谱上没有写。 铁锤大爷也姓吴,早年因为惯用一把钉锤作为武器,后来索性便以此为名。人生叹短、一弹指的光阴,他就从铁锤大哥升级为铁锤大叔,现今已变成了大爷。 吴姓可谓是美济镇的第一大姓,镇上有一百多户人家都姓吴,这是二个当年的同胞老祖留下的种。只是岁月变迁、时光冉冉,曾经的亲兄弟,后裔而今已成陌路人。 早在几年前,吴陌的认知里就出现了最大的悖论:人类的退化之谜!它跟武者之谜的份量一样,成了他心头上最粗大的两根钉子。 就跟打仗要知晓为谁而战一样,做人,不也得要知晓何以为人吗?作为一个种族,越活越抽巴,必定离灭种不远矣。 现在是灵元2022年,两千年前,人类就具备了星际穿梭的能力,而四百年前,吴陌的先祖就乘坐着星际飞船来到了科特星。可是今天,再看看美济镇变成了一个什么鬼样子:“说话靠吼、行路靠脚、种田靠手、打猎靠跑。”简直沦落到了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 吴陌没有去过鹿鸣城,不过作为美济镇公学的名誉校长,铁锤大爷是去过的。铁锤大爷在公开课上提到过鹿鸣城,用他的话来讲,鹿鸣城几乎就是一个美济镇的放大版,街道整洁、环境优雅,各种作坊昼夜不停地开工,端的是热闹非凡、如此而已。 譬如吴陌的三种武器,短刀、斧头、铁钎,都产自于鹿鸣城。这种装备,在星际时代,不是个笑话是什么? 吴陌的地理也学得很好,科特星上所有的城池,都建立在海边,而所有像美济镇这样的附属乡镇,全部位于内河的附近。他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科特人只有河运与海运这两种运输方式,根本没有陆上交通和飞行的能力。 除了城镇内的青石板路和土路,整个科特星,不论哪个城都没有城际公路和机场。 是的,勤奋的吴陌同学,在故纸堆中,知道并见过车辆和飞机的图片与说明。 讲真的,吴陌绝对不相信,人类社会竟然能够退化到这种程度! 因为他注意到了一个绝大多数土民都忽视了的细节:每一个土民,从六岁开始,便会被强制性地要求,到美济镇公学接受八年义务教育。 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全义务,免学费、免学服、免餐费、免杂费,免医费等等,总之这八年,学童个人所有的一应费用全免!换句俗话来说,且不论教育科目的功效,美济镇镇府会帮助每个家庭,都白养八年的孩子。 如果没有公学的免费食堂,吴陌大概率是活不到十七岁的,他早就饿死了。 吴陌的见识虽然浅薄,他也可以预见到,就连地处蛮荒的美济镇,都能够不折不扣地做到这一点,那么有着这种传统的人类物种,是不可能允许自身的传承出现知识断层的。 然而没有什么不可能,相比于能够跨星穿云的祖先,科特人就是实实在在的未开化的蛮子! 这个退化之谜和武者之路一样,吴陌没有任何途径去寻求答案。 直到今天,外星人穿越时空,他们来了! 面对那些做工精良的甲胄,吴陌其实早就应该警醒的,那就不是科特人所能做出来的东西! 奈何身体的痛楚和漂漂的姐姐们,麻痹了他的神经和眼力,现在再一想, “噢噢,不,外星人早就来了,这些年来过美济镇的佣兵小队,应该全部都是外星人!” 只不过在今天,吴陌才有机会真正形成了第三类接触。 外星人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往来于科特星,这意味着,仅仅是科特人退化了而已。 科特星的很多秘密,司文君也并不知道,但是对于科特人的一切,她几乎全都了解。 吴陌之所以拼了性命交关,也要留在这里的缘由,包括此时的战栗和彷徨,司文君统统一清二楚,心有戚戚焉。 只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对于吴陌的现状,司文君非常清楚,自己力有不逮,根本无能为力。她用着尽可能平缓的语气,说着最残酷的后果, “你若想知道些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你一定要明白,这些答案,最多能让你不糊涂而已,对你的生存现状其实没有一点儿帮助。” 实话实说,才是彼此之间最大的尊重。 “时间有限,所以你一定要先问最关心的问题。” 但凡信息的单向透明,很多情况下,都是由于双方的能力代差所引起的。但对于科特人而言,这并不是信息封锁,只不过是因为科特人没有获取信息的渠道罢了。 原因只有一个,科特星虽然属于帝国,但是并没有被纳入帝国体系之中。 天色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司文君抬眼向上望去,一条稠密的星河横亘天际,繁星点点,闪烁着令人陶醉的光芒。 在这里,肉眼是看不到她的家乡的。 “请你告诉我,要想成为你们这样的武者,我应该做些什么?” 吴陌半捏着空拳,紧张得声音都变得嘶哑刺耳,连每句必带的司司姐都忘了说,问出了自己最为迫切的问题,这将是他余生的依仗。 在切身利益面前,他做不到将大是大非的科特种族退化之谜排在首位。 仓廪不实、能知礼节者非人,那是神。 夜空里传来了司文君空渺飘零的声音,每一句都像一只大锤一样,敲击着吴陌脆弱的心灵,震撼着他那稚嫩的灵魂。 “我们不是武者!” “武者是你们科特人的叫法,类似于科特武者这样的人,在帝国叫做初代移民。因为普通人必须要注射星雲原液,使自己的身体机能得到一个质的提高,才能抵御星际航行所带来的风险。” “说白了,科特武者就是注射了星雲原液的普通人。” 010 末法之星 星雲原液是什么东西,吴陌是不知道的,然而并不妨碍他对这番话的理解,脑海里登时浮现出年前的一幕。 年青雄性的荷尔蒙总是比较旺盛的,在美济镇里,吴陌与同龄的小子们因为些许琐事,经常搞一些全武行的大戏。他在其中本色出演,基本上都占据了胜利者的角色。 不过年前在镇南的紫缎河码头,他却吃了亏。 原因很简单,那是对方的地盘,人家来了援军,他却只是孤身一人。虽然吴陌依旧信心满满地挥舞着木棍,冲到人群中与众人对劈,打翻了其中的几个,结果却是寡不敌众,头上身上挨了好些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机敏地跳出圈外,拄着根子,扔下了不输阵的一嗓子, “呔,你们小心点,等我练成了武者,再来教训你们!” 不曾想在他背后,有人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武者不是练出来的!” 吴陌闻声很是不满,他当时没有回头,不知道是谁在铦燥,没好气地嚷道, “不是练出来的,难道是一觉睡出来的吗?” 待得他转过身来,瞧见是铁锤大爷在看热闹,不免身形一滞,后面的粗口生生地咽了进去。不曾想老爷子竟然点点头,赞许地说道, “孺子可教,其实还真差不多。” “嚓!” 吴陌目瞪口呆地望着老头远去的身影,这一瞬间,几乎颠覆了他的武者之梦。他真的很想追上去拉住老头,问问应该怎么睡这一觉!只是铁锤大爷刚刚转身之际,眼里闪现的冷冽,定住了吴陌前倾的身躯。 此后好些日子里,‘武者不是练出来的’这句话弄得他吃不香睡不着的,憋屈得难受之极。 后来吴陌总算想明白了, “如果成为武者只需要勤学苦练的话,那早就满大街都是武者了。” 比他条件更好的、而又练得更苦的大有人在! “既然不是练出来的,那么成为武者,一定有着不为自己所知的奥秘。“ 这一下相互印证,可算是解开了这个疙瘩。 乖乖个东,吴陌用屁股也能想得到,这个好家伙的星雲原液,必定来自外星;在科特星上,原液必定是自己无法想象的天价;除了需要金钱,在科特星上打这一针,必定还有其他的条件限制。 要不然美济镇将近三万的人口,怎么可能只有铁锤大爷一个武者呢。 释疑的同时,武者在吴陌心中的地位急剧滑落,却马上又勾起了他别样的心思,内心里隐约有了一种预感,亟需司文君的确定。 小姐姐,你们不是武者,那么你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那种东西?我能不能成为你们这种东西?你继续说啊! 在线等,很急! 司文君却沉默了下来,她不是不想说出自己的身份,话到嘴边却产生了重重顾虑,甚至还有点后悔。刚才的话音一落,她马上觉出了不妥,源自于骨子里的高傲,使得她的口气委实太轻蔑了一些,这会让吴陌从根上抵触科特武者这个阶层。 躺赢的家伙们,有什么可让人仰慕的地方呢? 草率了。 从吴陌使用药膏的方式上来看,吴陌的心法一定来自于他的家族先祖,就算有些许改动,也肯定是脱胎于主流修行体系的结果。然而在科特星,她们这种主流体系下的修者,无论如何勤奋刻苦,都注定是在做无用之功。 在她眼里,吴陌日后最大的出路,恐怕还是去注射星雲原液,成为一个纯粹的科特武者。 思虑中的千言万语,最后浓缩成了五个字,从她精巧的小嘴里蹦出, “我们是灵者。” 大兄弟,不是不想跟你说明白,而是根本就说不明白,整个科特星前前后后,有意无意地将灵者的相关概念埋了近千年,听过这个词的科特人绝对寥寥无几。 不过吴陌既然练了心法,那就不可能对灵者一无所知,但是应该也仅限于囫囵吞枣的程度,且看看他的反应吧。 果然吴陌当即立马追问道, “灵者就是打开了气海门户,可以修炼灵能的修士,是这样吗?” 司文君点点头,抚了抚鬓角,心下里轻松了很多。 凡人不可语道。 跟小白们论道,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就像给文盲们上微积分课程一样,他们每个字都能听得懂,然而这些字连起来,组成的句子所表达的意思,恐怕他们就两眼一黑懵圈了,和听天书没什么两样。 可是掰开揉碎了细说,时间紧任务重,条件不允许啊。 既然吴陌知道就好办了,起码她解释起来,明显可以省却很多力气。 她早就明白,以科特人那点可怜的创造力和生产力,根本无法对灵者的修炼方式做出什么本质性的改动,吴陌所修炼的心法,必定是换汤不换药的灵者心法。 “你既然知道灵能,那你感应得到灵气吗?” 这句问话带给吴陌的震撼无以复加,灵气灵气灵气,小爷苦之久矣! 倘若不是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丁点星光,司文君一定能够看到,吴陌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他的声调里带上了一丝颤抖,嘶哑着嗓子恳求道, “我的心法已经练了十年,可是既感应不到一丝灵气、也丝毫摸不到自身气海门户的头绪,司司姐,你可以指点一下我吗?” 这句话和前面那些泛泛的问题,有着本质的区别。 求人之语意郁难言,吴陌的脸色红白不定,无比艰难地下了决心,磕磕巴巴地说完了这短短的一段话,抽干了他全部的气力。 虽然他先前做好了接近贵人的心里准备,但是实际上,那不过是一种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而已。事到临头,他才真正明白,原来自己并不适合接受别人的施舍。 骄傲的小伙子,哪怕在最困苦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求过人呢! “我这究竟是犯了什么癔症?自己默默地苦练了十载岁月,就算最后没有结果又能怎地!何至于开口求人?” 况且求人的对象,还是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新人。吴陌虽然说不出交浅言深这个词,倒也明白其中的道理,这无疑越发加重了他的负罪感。 吴陌的眼神开始涣散,脑袋低得几乎要扎进了自己的裤裆里, “巷子东头的吴大昌,为什么大家都叫他吴老赖?” “他老借钱,要不就赊账,总也不还呗。” “你讨厌他吗?” “当然讨厌啊,就咱家这样了,他还来找了好几次,非要抱走我爹的皮袄。” “那就是了,你要记住,哪怕就要饿死了,也千万不要张口去求人。一旦开了先例,你就会遏制不住地、接二连三地做这种事,变成一个吴小赖!” 吴陌就算是个修界的小白,心里也跟明镜一样,求人解答修行上的疑难杂症,比起找人借钱不还这种小事,程度上更甚百倍!他晃晃脑袋,不等司文君的答复,便欲转身就走, “我们娘俩那些年熬的如此艰辛,也未曾跟任何人张过嘴!现如今我身强力壮、远远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竟然想着去求人?” 司文君虽然与吴陌结识不久,但已摸透了吴陌的脾气秉性,一看到吴陌的动作,哪还不明白他的困窘。其实这种人尽皆知的事情,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秘笈,只要吴陌有心,一样可以从他人处听闻,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 再说了,根本不用吴陌发问,她本来就想给这个迷途羔羊,好好地点一点迷津的。 司文君一把扯住了吴陌转过一半的身躯,摇头说道, “这个谁也帮不了你。” 吴陌如亟雷击,整个身子都僵硬住了。 即使在黯淡的星光下,司文君也能看到吴陌脸上满满的失望,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儿,眼睁睁地瞅着救命草绳从身边荡开一样。 人呐,真是一种矛盾的集合体,纵使骨子里镌刻着高傲,然而在等到他人的拒绝时,却依旧揪心的疼。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安慰道, “在科特星,不光是你感应不到灵气,我们也感应不到。因为科特星的灵气浓度趋近于无,这是一颗末法之星。” 011 惊变 人生的际遇起起落落,然而今天对吴陌来说,绝对是一个最刺激的日子。 他的情绪犹如过山车一般,反复爬上波峰,然后一次又一次被狠狠地抛入洼地。最终从满怀期待的激动、到坠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里,前后不过是几秒钟。 “完了!什么也不要想了!”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追求、又有能力的土民,讲真的,司文君的这些话,他完全听懂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虽然吴陌的小日子确实过得不咋地,但他明白,根本原因不在于自己的无能,而是他一头扎进了武者这个坑里,所谓两耳不闻院外事,一心只为武者计。 如今谜底揭晓,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司文君并没有骗他。 这个理由,不但可以解释包括他在内,所有人修炼未果的最大症结,甚至还可以解释科特人的没落。 “我想静静。” 吴陌单手捧着脑袋,蹲在石壁边上,望着夜幕呆呆地愣怔,虽然还有几个问题如鲠在喉,譬如红光之类的,他也不准备再问下去了。 就算什么都能问得明白,也没有什么用。 天生我吴陌,万古如长夜。 看来贵人真不能够提前预订,得用事后诸葛亮的视角,才能肯定谁是贵人。 还是得脚踏实地,一步一步丈量人生。 先订一个小目标吧,把那四十枚金币也挣到手如何? 他的脑里正纷乱如麻,肚子那却突然传来了不合时宜地咕噜声,熟悉的饥饿感接踵而至。 总还要继续活下去的。 吴陌反手摸了摸身后的网兜,心下稍定,不过一头地牛,此时显然是不够自己吃饱的,一咬牙, “那就宰俩!” “哎哟不好,那边还有两个人呢!” 他一抬眼,瞧见那边影影卓卓的轮廓,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司司他们穿着尽显身条的紧身甲胄,又空着手,没个小包,给养武器莫不是都丢在了道上?” 一帮瓜娃子们,只剩了动力甲这个乌龟壳了吗? 对得起你们的称号吗? 鄙视归鄙视,他还是有点佩服的,那三个家伙虽然无脑,不过勇气真的可嘉,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折了回去。 吴陌小心翼翼地向着担架凑过去,正要开口询问,脸上却飘来了几丝水点,用手一抹,不禁有点纳闷, “哪来的水珠?这还没到雨季呢。” 司文君也抹了一下面庞,附和道, “是啊,天上没有云,不像要下雨的样子啊。” 吴陌抬头向上望去,只有三三两两的云朵漂浮在半空,漫天的星辰依旧闪着熠熠的光芒,哪有雨季那种昏天暗地的灰蒙。 书上说,美济镇是一块福地,坐北朝南、依山傍水,四周田黄柳绿,各色鸟儿在枝头莺歌燕舞。不过最美的时候,还得说雨季,纤细的雨丝打不散两鬓的发角,却能将整个美济镇都笼在云山雾罩之中,宛如仙境一般。 想到这一段,吴陌扭头吐出一口唾沫,恨恨地骂上了一句, “哪个杀千刀的家伙瞎逼逼,仙个屁啊!” 这一扭头,余光里好像多了什么东西,猛地觉得毛悚骨然,定睛向谷口看去,正对上黑暗之中一对幽幽的绿光。 星光洒下,依稀是一头巨大的生物站在山口,小山般的身躯人立而起,正凝神向着自己这里眺望。 一股凉气从吴陌的尾椎骨冒了出来,他的身体霎时挺直,嘴里还不忘大叫了一声, “蟒熊!” 顺着吴陌的方向看去,司文君的心里一紧, “坏了,文远余哥他们呢?” 她顾不得多想,急往石壁边上窜了过去,一边招呼道, “霏霏醒醒,吴陌吴陌,你赶快去叫醒霏霏。” 石壁上顿时乱成一团。 聂云霏懵懵地被吴陌摇醒,吐出一口浊气,还懒懒地撒了个小娇, “好黑啊,我饿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司司姐。 “嘘,霏霏姐,有蟒熊。” 聂云霏吓了一跳,她自己坐不起来,久睡乍醒,黑暗之中又不能视物,急得带上了哭腔, “咳咳,扶我一下,只有你在吗?余哥呢?司司姐呢?” “余哥带着俩人出去了,只有我和司司在。” 听得这话,聂云霏心里是崩溃的,闪出了深深的懊悔, “早知道就让他治了!摸就摸几下,有什么打紧。” 她已经注意到,吴陌的左手参与了扶她起来的过程,并且使上了劲! 性命攸关之际,有什么顾忌的统统都是傻子。 比如此刻,她偎在吴陌宽厚的胸膛里,鼻里嗅着小伙青春张扬的气息,即便情势危急,心头也如小鹿一般乱撞。 天可怜见,她从没有和哪个异性如此亲密过。 司文君也带着深深的懊悔,自打登上了石壁,她一直没能回复灵力。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然而可以依仗的同伴没有踪影,倒等来了蟒熊。 这面石壁能否可以阻挡蟒熊,她的心里没根,只得强作镇静,在石壁内侧袖手而立。一人一熊,痴痴地对望,宛若静止的画面。 聂云霏这个角度,正好被司文君窈窕的背影所遮拦,看不见山谷方向人立的蟒熊,,她心虚的厉害,忍着咚咚的心跳,悄声问道, “蟒熊上得来吗?” “上不来。我们美济的墙还没这儿高,蟒熊也上不去的。” “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 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司文君可算稍稍把心放进了肚子里。但是她俩并不知道吴陌其实正在暗暗叫苦, “美济的墙上有炮!这里只有屁,嘣不走蟒熊咋整?” 为今之策,计将安出? 出个毛,饭还没吃咧,屁都没得! 饶是足智多谋的山林老手,吴陌也想不出任何脱身的办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三人就像跳梁小丑一般,被蟒熊这个主家死死地堵在上面。 谁也没有想到,被所有人遗忘在背篓里的小蟒熊,突地张嘴嗷呜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纤细,却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山口的庞然大物终于有了动作,仰天长哞,随即顺势一扑。声如奔雷、迅若快马,带着咣咣的地动山摇,径直冲了过来。 012 撼山 见到蟒熊进击弄出来的浩大声势,吴陌的头皮一麻,迅速唤醒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想当年,面对美济镇的村墙,它们也是这般轮流冲撞的。事后他专门去看过那个撞点,即使拥有两米厚的纯金属面板,村墙也被生生撞得凹进去了好几米! 如果没有那一炮,全厚达到五米的村墙,毫无疑问地会被蟒熊撞出一个缺口。 玛蛋,蟒熊这混蛋玩意儿的头真铁! 如果说蟒熊像是一座小山,脚下的石壁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山。吴陌也没想到,蟒熊这愣子,一上来就祭出了压箱底的大杀器。要知道当年,蟒熊可是在村墙下徘徊了两天,实在没辙了才冲上来的。 论材质,石壁显然是不如村墙的,这般多撞几下,虽然石壁更厚,但最后怕是会碎裂也说不定。 他虽然生起了隐隐的担忧,不过反应很快,一把推倒怀里的聂云霏,紧接着趴到了担架旁,正来得及伸手托住聂云霏落下的身躯,粗暴地将她掖进担架里。 他自己的两腿一手紧扣地面,右臂卡住了担架的把手,右手也按住了地面,胸腹微微悬空。电光石火之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聂云霏听说蟒熊上不来,顿时安心了大半。 她看不见人立的蟒熊,自然感受不到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虎视眈眈,正小鸟依人似的偎在宽厚的怀里,美滋滋地浮想联翩,这男人和女人靠起来的味道真是不一样,还是靠着男人踏实点。 不料刚听到蟒熊的吼叫,下一刻身体便向后仰倒,惊慌之余咳咳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塞到了担架上,碰得伤口处疼痛难当,然后听到了吴陌的大叫, “抓紧。” 她的脑袋尚未回过味儿, 抓紧什么? 耳中便闻得“咣噹”的一声,巨大的蟒熊不出吴陌所料,一头撞上了石壁,发出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整个石壁像是遭遇了强震,看起来只是轻轻一颤,上面的东西可吃不住这股劲。司文君摆着不丁不八步,倒是牢牢地站住了。 吴陌被震了一嘴的石屑尘土,身躯像落在了蹦床上一样,弹得老高,亏得两手两脚紧紧抓住了地面,方才稳住身形。 而聂云霏最是不堪,无从借力也无法用力的她,直接从担架里骨碌了出去,和装着小蟒熊的背篓滚做了一堆。 “再来几下,石头可能会裂的!” 吴陌吐出嘴里的杂碎,第一时间就喊出了心中的顾虑。 不能让蟒熊无休止地撞下去,现场的三人里,只有司文君有能力施加干扰,只要她能延缓蟒熊的速度,撞击的损害便会降低。 那年撞墙、今天撞山,话说蟒熊这家伙是真狠,一言不合直接开撞。聂云霏要是挨了这种架势的一撞,能活着太是一个奇迹了。 然而那边的司文君根本没有反应,立在那儿呆若木鸡。 她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虽然站得还算稳当,可是小腿肚子却抽着筋,完全被蟒熊的气势所压倒。 没有人生来便是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猛士,对于一帮半大小子和丫头们来说,不能奢求他们做得更好,能够直面蟒熊这样的山林霸主,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苗子了。 说实话,直到蟒熊撞上来的那一刻,司文君才从呆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这一路上打打停停,也从没有见过蟒熊这样蛮不讲理的冲撞。 聂云霏挨的那一下,和这个比起来,犹如荧荧之火,岂敢与日月争锋。 妈妈哟,这是一直跟在自己后面那种笨笨的家伙吗? 不光是她,整个小队都认为,聂云霏的受伤纯属大意,他们绝对有能力反转局势,将蟒熊打个落花流水。 可是此刻,转着筋的小腿提醒着她,这样的对手,绝不是小队可以力敌的对象,她生出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难道文远和余哥他们,都伤了吗?”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如果司文君不堪重负,石壁三人组还能依靠谁呢? 聂云霏压着了伤处,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有哭出声来,已然算得上是一个刚强的妹子了。 眼见司文君没有动静,吴陌还道她是在监视着蟒熊,耳边又传来了聂云霏的呻吟声,他抹抹嘴,只得提着担架,带着甲胄部件磕碰的叮叮声,自己跑到了聂云霏的跟前, “霏霏姐,你怎么样了?” “咳、哟哟,别碰我,疼!” “咳咳,蟒熊呢?司司姐呢?怎么没音了?” 好一个邻家小妹,疼成这样,还不忘时刻掌握着敌我的动态。 “蟒熊撞这一下也不好受的,它得需要时间来回复。” 那头蟒熊还杵在石壁下面,吴陌也看不见它的身影,不过根据那年的经验,几头蟒熊轮流冲击,间隔都还在十分钟以上。那么估计这头蟒熊至少得歇个十分八分的,才能缓过劲儿。 “咳咳,有纸吗?” “什么纸?” “咳,布也行。” 聂云霏背对着吴陌,她可不愿意让这个家伙瞧见自己脸上的狼狈。不过却是忘了,黑咕隆咚的,土民哪有能力看得清楚,最多也就瞧个面部轮廓而已。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走在大街上,摔了一跤出了糗,其实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在乎你是谁。 吴陌听到她吸溜鼻涕的声音,大概明白了一点,暗自好笑, “有水,行吗?” 没等聂云霏回话,吴陌已经掏出水壶,倒在手上往她脸上抹去, “瞧你这个样,手都抬不起来,有啥好讲究的。” 他伸手夹住了聂云霏的鼻头,用着命令的口吻, “擤出来才行嘛,用力擤!” 聂云霏羞愤得欲仙欲死,怎奈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抬根指头都费劲。一闭眼,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这一下悠长美妙、清爽酥脆的鼻音,仿佛唤醒了蟒熊,石壁底部也传出了‘哞哞’的低沉短音。 石壁上的三人,同步打了一个哆嗦。 吴陌也没废话,胡乱地给聂云霏抹了几下脸,再用自己的袖子直接擦干,然后不顾聂云霏喊疼,麻利地将她抱进担架,从包里翻了截绳子,穿过担架,绑在聂云霏的腰间。 他歪歪头看了下,又觉得不保险,扩了扩胸,然后飞快地拆下自己的左臂夹板,用空出来的绳子,将聂云霏的小腿也绑在了担架上,叮嘱道, “一会蟒熊再撞过来的时候,你要扶着担架。” 虽然她的手臂无力,不过好歹也算是一个支撑点。 “我抓不住,应该是你抓着我吧。” “笨蛋,我得抓着地啊。” 灵者的观察力不是摆设,吴陌刚才勾住担架的样子,聂云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里一暖,从这一刻起,她毫无来由地非常确定,眼前这人若有逃生的机会,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 甚么只若初见,也不瞧瞧初见他的那个鬼样子! 日久才能见人心,要不是讨价还价了半晌,哪来的交情? 吴陌白天的形象很是不堪,身着粗布衣衫、脚上的皮靴明显是用动物皮毛拼接而成、背包更是一个大杂烩,各种皮料和粗布的混搭、看那针脚,便知是自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远古人类。 怎么混的? 聂云霏又盯住了吴陌的左臂,心思有点活泛了起来,这才多久? 就算自己豁得出去,可是,他的心法,怎么才能给自己用上呢? 正寻思间,她看见吴陌把小蟒熊的背篓也拖了过来,不禁问道, “拖过来干嘛?” “干吗?这小家伙要是被震下去了,咱们都得被蟒熊困死!” “怎么呢?” “就算大的把石壁撞塌了,它也去了大半条命,咱们的运气若是不错,还是能逃一逃的。” 聂云霏恍然大悟, “要是小蟒熊掉下去了,它就不撞了是吧?” “不错,你挺聪明嘛。” 现在哪还管得什么气不气息的,吴陌将背篓也挂在担架上绑好。 心事一去,便觉得刚才的手感很熟悉,他仔细摸了摸背篓,又凑上去闻了闻,方才发觉背篓是用油藤编织的。 油藤的藤条会分泌出大量油脂,散发出强大的植物气息,能将四周的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怪不得它的家长们跟丢了,怪不得那大家伙在山口呆了半天, “你们还知道用油藤来掩盖气息?” “油藤?气息?知不道啊,当时就觉得它很结实,顺手编了一个。” 噗!吴陌被呛了一口气。 几滴水珠适时又打到了他的脸上,他抹了抹,不放心地放在鼻下还闻了闻,差点以为是他自己喷出的一口老血呢。 若是司司姐给点力,就能累死那头傻熊。 不好,再来一头怎么办? 难不成那几个家伙们死绝了吗? 吴陌站了起来,正瞧见石壁下蟒熊蹒跚地向外走去,看来那一下,对它的伤害也是不小。 吴陌在地上一阵扒垃,捡了几块石头,一溜小跑来到石壁边上,朝着蟒熊用力地掷了过去。 司文君惊恐地拉住了吴陌, “你干嘛?” “让这傻熊多来几下,赶紧撞死它最好。” 013 阶级的真谛 屈指算来,这已经是大蟒熊第八次撞壁了,除了第一次的地动山摇,后面的间隔一次比一次时间长,撞击的力度也一次比一次弱,最后这一次撞过来,石壁上干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然蟒熊第一次撞山的声势,给司文君留下了浓浓的阴影,她此刻也早已没了畏惧之心,正跪坐在聂云霏跟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家常。 吴陌依旧有些担心,时不时的侧耳倾听,抑或是凝望山口。他不像这俩没心没肺的丫头,而是害怕突然再现一头蟒熊,这种可能性很大。 那几个狂妄自大的家伙,是不是早就扑街了? 只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紧张的情绪,而是故作轻松地和两人聊着天。 这时倘若说出自己的担忧,又拿不出什么办法,纯属加重恐慌气氛。他算是看出来了,司文君刚才已经吓破了胆。 吴陌却是没想到,他其实占了闭目缩头的便宜。假若换了他处在司文君的位置上,直面蟒熊第一次的冲击,或许表现得更是不堪。 “咳,怎么没有蚊虫了?” 聂云霏这一路上,因为卸了甲,被各式飞虫骚扰得苦不堪言。可自从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这才发觉一直缠着她的烦恼,无影无踪了。 某人翘着脚,得意洋洋地说道, “小爷在此,百毒辟易,” 司文君裸露的左臂,同样也是蚊虫光顾的重灾区,心下当然也是诧异,一拍吴陌的脑袋, “说人话!” 经历了蟒熊撼山的惊吓,三人之间的氛围愈发融洽,举手投足之间都变得亲密随意。当然,只是人家随意,吴陌可不敢轻易的递爪子。 “嘻嘻,此樟片最是驱蚊,一。。。” 吴陌从聂云霏的担架上抠出一块剖面光滑的树根,显摆地晃了晃,随即又噎了一下,默默地吞掉了后面的‘一片一枚金币’的话。 放着人傻钱多的主儿,这竹杠没敲成,憋得他实在难受。 他只是钻了牛角尖儿,土民自带的小奸诈那是一点儿也不少,不跟两小妞玩玩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腰里还揣着人家的定金,上一个合同尚未履行,此时真不敢带出金币两字,生怕刺激到两人,反起悔来他可扛不住。 既做不成灵者,那就努力攒钱吧,好歹也得混个铁锤大爷那种。他很清楚武者和普通人的差距,不提别人,就是在铁锤大爷的手里,他怕是练两辈子也走不了一个照面。 这让他对星雲原液充满了好奇心,质的提高!质变的边界在哪里? 司文君低头把玩着樟片,聂云霏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咳咳,对了,我要是允许你治疗的话,咳咳,你那个心法,怎么用?” 来活了,吴陌精神一振,不以为意,大言不惭地说道,, “怎么用?我一运气不就得了吗?” 司文君也反应了过来, “你运气?你在你自己身上运气有啥用?你不得给她用吗?” 吴陌一拍脑门,坏了,可不是嘛,这心法用不到人家身上啊!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怎么才能用在别人的身上,总不会摸一下就能嗖地窜过去吧。 他比划了一下,不得其门而入,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敷衍道, “且容我想一想,” “咦,底下那家伙半天没动静了,我去看看,别是把自己撞死了吧?” 司文君作势要去拉他, “站住!连遁法都玩得这么溜!谁要说你是个嘛也不懂的土民,我第一个掌他的嘴。” 吴陌笑嘻嘻地摆了摆手,趴在石壁边上探出了脑袋,正瞧见了那双绿油油的眼珠。 蟒熊扒着石壁,仰头向上望着,从那双眼里,吴陌读出了不甘和愤怒! 没等他细看,蟒熊见得上方冒出了一个影子,张开大嘴狂哞了起来,这叫声,怎么听怎么悲凉。 它口里的腥臭气直冲而上,差点没把吴陌熏晕了,急忙缩了回去。 石壁下部传来的血腥味也非常浓厚,看来这大家伙给它自己没少放血。吴陌估摸着跟聂云霏一样,这傻熊不会有什么外伤,必定是伤了內腑,也在大口吐血。 他喜不自胜地回到两女身边,笑孜孜地说道, “司司姐、底下那家伙血流成河,看来离嗝屁不远了,要不您老去捅它一刀?” 蟒熊第三次冲石壁的时候,司文君终于亮出了她的武器,一把细长的直刀,吴陌晓得那不是剑,他总归知道单面开刃的叫刀。 吴陌忍了好久,终于凑上去问了问, “司司姐,你这刀藏在哪了?” “诺,这里有个刀盒。” 白天都看不见那刀盒,黑暗之中更看不清楚了,吴陌禁不住伸手去司文君的背部摩挲,甫一沾上便被打落, “摸什么!一边去,” “那等到白天,让我好好看看行不行?” “等你活到白天再说。” 这话气得吴陌直跳脚,这不,立刻就使上坏了。 司文君沉吟了一会,这个提议其实相当有诱惑力,如果没有经历蟒熊撞山的事件,她早就兴致勃勃地冲上去了,可是这头蟒熊先前的声威太盛,廋死的骆驼比马大! 她摇摇头, “再等等吧,不能冒险,我要是出了什么变故,咱们都得交待在这里。” “咳咳,快看,小蟒熊掉眼泪了。” 灵者的眼力远胜常人,吴陌的眼力也是个变态。 吴陌原来觉得,他练了十年的心法,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用吧,比起旁人来,自己多了些耳聪目明。 现在知道科特星上没有灵气,这下就吃不准了,不晓得究竟是自己天赋异禀,还真的是心法修炼所致。譬如这种夜里,远距离的不敢说,只要就着点星光,几十米之内还是能看得清楚的。 众目睽睽之下,小蟒熊眼角垂泪,弱弱地嗷呜了一声,吴陌的心里一动,试探地问了句, “你是叫我们放你走?” “咳咳,吴陌,你真会扯淡!” 吴陌敢打赌,如果聂云霏的伤势,是那种不影响说话的,自己说一句,那小妮子肯定有十句话在等着。 “嗷呜” “那是你妈妈?” “嗷呜” “不死不休?” “嗷呜” “全族都会来?” 吴陌觉得自己完全搞明白了小蟒熊的意思,这个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禁不住张口飙了一声国骂, “卧槽,你是熊精转世吗?” 小蟒熊嗷呜了这几嗓子,眼神明显黯淡了下来,蜷在背篓里不再出声。 “你们听出了什么?” 司文君嗤笑道, “听出了你在胡言乱语,” 聂云霏解释道, “咳咳,帝国是有法律的,能和人交流的生物,就意味着文明!” 不论什么交流的方式,声音、手势、文字、符号等等,统统都算,这里特指原始类的生物。 至于存在着有组织的社会结构,有明显造物能力的智慧生物,那还用专门定义吗? 科特星上如果有原生文明,帝国大军几百年前就会踏平这里,怎么会轮到他们这种小猫小狗三两只,举着冷兵器前来探险呢? 司文君和聂云霏笃定得很,我俩可是灵者,与原始生物的通灵交流,这种事情是灵者的专利,大家聚做一堆儿,不可能我们在听嗷呜,你这个土民倒懂熊语。 “通灵的宠兽我也不是没见过,那都是灵气浓郁之地的天生异种。” 司文君冷笑道, “这里是末法之星,吴陌,不是我看不起你,就算这头小蟒熊叫得出花来,你听得懂吗?” 我真听懂了啊!吴陌为之气结,举在半空的手臂无力垂落。他发誓,小蟒熊的意思,他的感觉就算有所偏差,也是八九不离十的样子。 在阶级面前,甚么亲密无间、其乐融融,一切都是浮云。 什么是阶级?他以前的体会,无非是镇子里谁穷点谁富点,可是现在,看到两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见识到横亘在三人认知间的巨大鸿沟,吴陌突然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阶级! 质的区别,大抵便是如此罢。 014 祸不单行 大蟒熊在石壁底下喘着粗气,三人在上面大眼瞪小眼地发呆,自从司文君把天聊死了之后,大家都觉得兴致索然,谁也不想说话了。 他们也干不了什么事,连多时前的饥饿都忘得一干二净。蟒熊虽然有伤,也不是三人组有勇气挑衅的主儿。 对小蟒熊嗷呜的解读,不管她们信不信,反正吴陌是信了,心里明白得很,这折腾了一宿,天都快亮了,留给自己三人的时间绝不会太多。 这头蟒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它只是头野兽,但是愚蠢的野兽肯定活得不长。它敢于将自己置于重伤的境地,显然是有恃无恐的,暗合小蟒熊的意思, “老子全族都会过来的!” 就问你怕不怕。 司文君小队的那六人,要么被困在了某处;要么就是被打得鸟兽散,不敢露头;要么就是全都完蛋了,总之是不能指望的。 还真别说,要么也许正是由于他们的奋战,才拖住了蟒熊的大部队,只是并没有什么用,自己三人还是走不脱。 若待蟒熊等来了援军,就是几人葬身之时,甚么花容月貌、灵宗仙子,最后都得跟自己这个卑劣的山民一样,化为土鸡瓦狗,烂成一堆肉泥。 阶级有什么用,在死生的天道面前,俱都一视同仁。 如此看来,吴陌自己的直觉还是对的,早就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偏生心绪来潮,非想着要去抱劳什子的贵人大腿。 惹了一身骚,满意了吧? “咳咳,要不,你试试给我治治。” 聂云霏打破了沉寂,虽然用着商量的口吻,话音里的坚决却是不容置疑。 “必须试试。” 即便在她们的星球上,普通人能够修炼成灵者的概率也是极低的,每一个灵者,都称得上是天之骄子。这种人绝对不是傻子,对危险的感应,其实一点儿都不比吴陌来得差。 像这种同伴去了良久,一直杳无音信的反常,可见至少是遇上了大麻烦,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指望他们前来解围,估计是一首凉凉。 再说吴陌挥洒自如的左臂,给了聂云霏莫大的信心,她已经下定了决心,纵使吴陌无法援手,纵使她自己的心法不起作用,也要一定抹上那药膏。 聂云霏已经非常后悔了,早干嘛去了,白白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小贼,我允许你摸个够!你要是治好了小女子,过后咱们逃出生天,你虽然不很帅,不过长得确实也不丑,再加上还是个小暖男,了不起我就去做一个科特人,又有何妨? 人的观念,改变起来说难也难,说易也易。 除了极少数心志坚定的栋梁之才,绝大部分随波逐流的普通人,包括灵者在内,都是在关键的时刻临时起意,然后就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很显然,身为小女子的聂云霏,并不是传说中的国之脊梁。 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闭眼说道, “来吧!” 这是赶鸭子上架? 吴陌只得看向了司文君,没有她的点头,他真不敢有所动作。可司文君压根儿没有搭理他,反而默默地转过了身。 这是默许了吧? 吴陌硬着头皮,蹭到了聂云霏的面前,战战兢兢地伸手去摸药盒。盼了那么久的旖旎时光,白灌了一肚子的口水,真切到来之际,小贼吴陌却是怂包得很。 若换了一个老手,只怕早就扑上去大朵快颐了。 可见就算是为恶,也是需要经验和勇气的,只怕自此以后,小贼升级为老贼,一定会向着罪恶的深渊加速滑落。 许是苍天不允吴陌的堕落,适逢其时,山谷里面响起了一声闷雷,几人抬头望去,只见得漫天黑影乱舞,紧接着,豆大的水珠夹杂着石块和烂泥,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吴陌哪还顾得去掏药盒,正待抱头鼠窜,却见聂云霏躺在那儿,无助地晃着脑袋,徒劳地想要躲避落过来的杂物。她被吴陌捆在了担架上,自是无处可去。 “屁大点的地方,横竖都要挨砸。” 他一歪身子,扑在了聂云霏的身前,遮住了她的头部,双手抱头,撅起了屁股。 只一瞬间,吴陌身上便挨了好几块石头,疼得他呲牙咧嘴。耳边恍惚响起了女声的娇咤,伴随着周围‘哐哐’的密集响声,听上去个头便是不小,更是骇得他心惊肉跳。 随着‘呼’的一声尖啸,他蓦地升起不妙的预感,抱起担架便是一个赖驴打滚,紧接着‘哐当’一声巨响,他侧头一望,脸儿刷白,那竟是一块堪比自己个头大小的石块,落在了刚才的地方翻滚。 还未来得及庆幸,山谷里又响起了连续的轰隆声,吴陌吓得手足酸软、魂飞魄散,跪在地上不知所措。 NMD,这是要被砸死的节奏吗? 好在随着响声,只洒来更加浓密的水丝,再无石块和烂泥。他惊魂未定地抹掉脸上的水珠,分辨出那是水流的轰鸣,大喊了一声, “山洪!” 一霎间,吴陌便已捋清了形势。 这条小溪的源头,发自西山一处三十多米高的山崖,吴陌早先去看过数次,那道水口宽约两米,上下不过半米大小的样子,贴上去能听到里面的哗哗水声,应该是地下暗河的径流。 估计今天地下暗河的水位大涨,山洪无处可泄,硬生生地挤开了地表的豁口,弄出了刚才的大动静,紧接而来的,必定是汹涌的洪潮。 这周围的地面沟壑横行,显见是水流冲刷的痕迹,应该都是雨季时候的杰作。 可现在不是雨季啊,哪来的水位大涨? 如果底下没有那头大笨熊,他们倒是可以赶在水头之前,弃石上山。可如今,一旦洪潮来临,这块石壁便是险地。 他焦急地四下看着,司司姐呢? 饶是吴陌目力惊人,黑暗之中,也只能看到,整个石壁上,影影卓卓地散落着十数块刚才那般大小的石头,却没有了司文君的身影。 “咳咳,快去找找!” 聂云霏从他怀里探出湿漉漉的脑袋,仰着惨白的小脸,一迭声地催促道, “咳咳,估计司司姐的灵力枯竭,怕是石头被砸到了。” 她虽然无法动弹,然而灵者听音辨形的本事仍在,却能大致判明当时的状况。 吴陌看到大石的密集程度,心中腾起了一阵明悟,并不是自己的运气好,那地儿只挨了一块石头,而是有人提前给他们清出了一处安全区域。 刚才的女声和哐哐声,应该就是司文君拼尽全力,击开袭来大石的声音,只有最后一块大石被自己福至心灵地躲开了。 哪里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他放下担架,踉踉跄跄地绕过两块大石,在另一块狰狞的石头里侧,发现了倒卧在地、生死不知的司文君。 015 我欠你一条命 司文君虽然裹着一身金属甲,但是并不是很重。吴陌没怎么费力气,就将她抱了过来。聂云霏在她颈部轻巧地拨弄了一下,示意吴陌取下了头盔。 司文君露着同样惨白的面色,双目紧闭,嘴角流出一缕鲜血,好在呼吸倒还算是正常。 “咳咳,看来只是晕过去了,希望没有什么大碍。” 肯定来不及解甲检查了,不过聂云霏倒不是很担忧司文君的伤势。 她估计是司文君在灵力枯竭之后,新力未生,因而着了道。对灵者来说,飞石这种死物,力度和轨迹都是固定的,即使受创,也能轻易卸掉致命的角度。 聂云霏害怕的是,值此关键时刻,已方反而出现了实力上的空窗期。 她伸手擦掉司文君嘴角的血迹,转头看向吴陌,慌慌张张地问道, “咳,怎么办?” 此时,轰轰的水声已经清晰可闻。 吴陌真的搞不懂这些灵者们的脑回路,很是无奈地说道, “你们出来闯荡山林,受了点伤,难道就是这般硬挺着,什么药物都没有带吗?” “咳咳,带了,都给我用光了。” 聂云霏苍白的面容飞上了一丝红霞,吭哧瘪肚地说道, “本来就不多。” 自信满满的灵者小队,在有限的携行空间里,还真的只带了配额的那点药品。因为多出来的少许配额,都拿去换了可以恢复灵力的用品。再说以他们的级别,也只能用得起疗效有限的元气丹,内服外敷都是此药。 聂云霏能挺到华阴谷,这几天里,其实全凭着大家凑出来的元气丹。 或许别人的身上还有那么一点,可是她和司文君两人,都算是丧失了战斗力,除了还有几粒抗饿的养身丸,真没别的存货了。 那还能怎么办?不就得小爷大出血嘛!再说没有司文君打头阵,谁也跑不了,底下还有一头大蟒熊呢! “这药膏我没有试过内服,想来也有一定的效果,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吴陌再是肉疼,也不得不拿出了他那万能的药盒。 当年他吃过不少药膏的原料,虽然貌似没有什么用,肯定也是聊胜于无罢。 尽人事,听天命,力不尽则憾,如是而已。 他伸出手指,刮了一丝药膏喂入了司文君的口里。 再看看聂云霏,又用小拇指的指甲挑起了一丝,带着极不情愿的表情,蛮横地说道, “张嘴。” 管那么多,此举算是偿了前债,今后彼此两不相欠。 等过了这村,看小爷不把你俩敲得兵乓山响,誓不为人! 聂云霏乖巧地张开小嘴,还用着肉嘟嘟的嘴唇,使劲吸了吸了吴陌的小指。 初哥吴陌哪里经过这种阵仗,浑身上下每块肉都散发着哆嗦,荡起了心中无限的涟漪。 他狠狠地晃了晃脑袋,万般不舍地抽回手指,驱除了那股旖念。如今可来不得半点分心,水火无情,比起蟒熊的威胁那是只大不小,他只能奋起自救。 吴陌开始争分夺秒地忙乎了起来,收起药盒,将聂云霏的绳子解开,顺手把司文君的头盔拴在了担架上。 一边对聂云霏做出了安排, “一会要是被冲下石壁,你一定要保证自己浮在水面上,我得先带着司司游上去。” 他的水性再好,也只能先顾一个,聂云霏好歹是清醒的,估计还留有些许灵力,拼着疼痛,暂时自保问题应该不大。 对灵者威力的认识,只要看看司文君打掉的飞石,就可以窥见一斑。 至于大蟒熊的威胁,提了也没用,不提也罢。 他将两人都弄到了石壁中间靠后的位置,那儿正好有一块先前落下的大石,可用于支撑。吴陌自己准备半举着担架,挡在两人前面,以备水流的冲击。 担架上,还挂着小蟒熊的背篓。 他想了一想,把背篓从担架上解了下来,放在了聂云霏的前面,絮絮叨叨地说道, “霏霏姐,你带着点它,如果抓不住,记得马上松手。” “小家伙,这油藤浮水性不错,我顾不了你,也不想伤你,各安天命吧。” 他没有注意到,自从吃了药,聂云霏就闭目结了个手印,再也没有回过话。 天色已经蒙蒙发亮,视野里,高达十余米的水头隆隆地冲过山口,直奔石壁而来! 吴陌屈身扎了个弓步,转头再次大叫道, “小家伙,如果跟你妈妈相聚,记得喊它回家,不要再来找我的麻烦!” 风雨交加之中,他还清晰地听到了小蟒熊的回应, “嗷呜。” 在他的感知里,那意思非常的明确, “白痴,先把我丢下去啊!” 它妈妈虽然重伤,但是保它无虞确实是绰绰有余,只是吴陌当然心存了一丝侥幸,大家都受了这许多苦难,你张张嘴就回到了起点,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吴陌生而为人,劣根性在此显露无疑,就算我不知道如何处置你,你也不能过得比我好!竟然还幻想着先我上岸?门儿都没得!大伙儿一块水里泡着吧。 石壁下的大蟒熊,不晓得是不是重伤后感知力下降得厉害,一直没有挪窝。它皮厚肉糙,先前挨了几下石头,也浑然不觉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此时面对即将到来的洪峰,方才觉出凶险,重伤之下腿脚不利,来不及挪移庞大的身躯,只能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哞叫。 大自然的伟力,不是它这种只凭蛮力、又受了重伤的野兽所能抗衡的,浪花所触,第一时间就将大蟒熊连根拔起,东碰西划地冲了下去。 远远听得下游传来了它断断续续的哞叫,吴陌已然无心理会。 随着‘哗啦’一声巨响,高度相差不多的水头狠狠地撞上了石壁,好在他的位置选得恰到好处,拍壁的水花,大都从他们的头顶飞过,水银泻地一般砸在了石壁的后部。 饶是如此,激起的水柱也将众人打得连连后挫,吴陌发觉挡着担架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急忙丢掉,背靠着那块大石,反手抓住了两人的脚踝。但凡他的动作迟了一点,那两人一熊就要被卷入激流之中。 主动防御和被动挨涮,差别不是一点点的大。 虽然洪峰撞击石壁的力度,肯定远远超过了蟒熊的第一下,不过水流的冲击力不是只在一点,而是作用在整个面上,带来的震荡因此而摊薄。 这时他感觉司文君的小腿挣了几下,不由得惊喜地喊道, “司司姐,你醒了吗?” 司文君若能清醒过来,参与逃生,那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不光解开了吴陌束缚的手脚,而且她马上就能成为逃生的主力。 就算灵力枯竭,司文君也比吴陌强上百倍!这一下立刻能将逃生的成功率,从原来的不足百分之一,直接拉满到百分之百。 正如聂云霏估计的那样,司文君那时灵力枯竭,眼见两块石头呼啸而来,都砸向了底下的两人。 她虽然缺了灵力的加持,不过还着了甲,估摸着用身体挡得住。于是跃向空中,挺起背部,撞掉了第一块石头。然而没有料到,她设计的路线里,突兀闯进了另一块大石,正拍在她换气的空挡里,一下子将她砸的背过气去。 换了普通人,这一下必成齑粉。 此时她被强劲的水流灌面,呛了几口之后醒来,不光背部没了疼痛感,反倒觉得自身灵力充沛,这是怎么回事? 司文君懵懵地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搞清楚眼前的局面,不禁对挡在前面的小土民生出了一丝敬意。 这种程度的天灾,在她这样的灵者眼里不算什么,哪怕她的灵力枯竭,也能轻松应对。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需要真正拼命也未必能够善终的大难。 何况,那时还有自己和霏霏两个不能动弹的伤员。 “我欠你一条命!接下来怎么办?” 016 分歧 司文君如此郑重其事的表态,吴陌有点受宠若惊,正想回头装个潇洒,却不料被一股水流正正地打在脸上,呛得咳不起腰,只得连连向后摆手,示意自己当不起这句话。 吴陌的脸皮再厚,也不会认为他真成了人家的救命恩人。 虽然他自己知道,刚才飞石洒落那阵儿,是沾了聂云霏的光。但是事实上,司文君也算得救了他一命啊。 司文君见吴陌咳得厉害,顺手接过了聂云霏,一眼就瞧见了聂云霏双手结印,在如此水势的冲击之下,兀自双目紧闭,浑然不觉。 她的心里暗暗惊讶,下意识地默默催动了自己的灵力,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股灵力异常精纯,运转起来毫无迟滞,而且昧性中正醇和,根本不似她自己修炼出来的一样。 司文君感觉到,假若再加一把劲,全力运功的话,甚至能够突破卡住自己多时的修行关卡,大有更进一步的苗头。 她心知不是时候,紧忙收敛了灵力的运行,隐隐有了个猜测。 前边的吴陌咳完后直起腰来,甩甩脑袋,偷见到司文君的面色肃然,登时会错了意,以为人家并非只是在说漂亮话,小土鳘的心态表露无遗, “她这般说话,难道她的意思,是让小爷再开个价? 想起自己那鬼神莫测的五指山,吴陌的心里,暗暗地乐开了花。 跟司文君一样,他也很快收敛起得意的心神,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的。 怎么办? 你问我就对了。 我当然知道该怎么办! 可算轮到小爷做主了。 吴陌早已胸有成竹,放开抓住司文君脚踝的那只手,指着东山,扭头对着司文君说道, “大熊已经被冲走了,我们至少有一个小时左右。” 这是料敌从严了,他估摸着大蟒熊要重新爬回这里,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以上。 “等会儿水势稍缓,咱们得马上游下石壁,赶紧上山,否则下一个浪里个浪,被冲了下去,大家都得扑街!” 沿河每下去一米,就离着大蟒熊更近一步,什么后果不知道吗? 四周已成一片汪洋,从石壁到东山那边,至少隔着四五十米的水面,水流踹急。别说刚才还有俩拖油瓶,哪怕只是吴陌自己孤身一人,也游不过去,大概率会被卷下去跟那头傻熊做伴。 司文君满脸的不可置信,指着距离石壁顶部只有二三米的水面,质问道, “你是在逗我吗?这水能缓下来?” 现在的水流,她自己一人的话,倒是可以不怎么费力地扑腾过去,大概也就会被冲下去百来米,要是带着个人,怎么也得被冲下去几百米。 当然若是使用灵力加持的话,这点事儿不要太简单。然而好容易恢复的满格灵力,又是那么的精纯,绝对是保命的依仗,她真心不舍得这样动用。 至于灵力究竟怎么恢复的,她已经心中有数,现在倒是不急于追问。 吴陌闭上眼睛,痛苦地一拍脑门, “卧槽,搞错了对象,冤枉了那个素未谋面的文远,司司小娘皮才是真正的毒舌!” 他只得耐心地解释道, “大姐,这是间歇性的山洪,肯定不能持久的。但是我们一不能赌它会持续多久,二不能赌有没有下一次的洪峰,所以必须得抢中间的时段,明白吗?” 司文君奇道, “你怎么知道是间歇性的?” 天呐,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这么弱智,真不省心哇! “很简单,现在不是雨季,没有哪条河可以拥有持续性的水量!” “好吧,算你有理,那上山之后呢?” 吴陌再一指西山,坚定地说道, “去水口的源头! 司文君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 此时的石壁,犹如是汪洋中的一座孤岛,她无法想象,就算能爬到源头附近,以这种水量,难道潜水进去吗? 吴陌看了一眼水势,发觉还没回落的迹象,他索性把话说开了, “我给你分析一下现在的形势,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咱们再商量。” “你们的队友到现在也没有任何的消息,肯定是被蟒熊群缠上了,我估计后续还会有一大票的蟒熊要来,它们必定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这块石壁就是一个死地。” 看看你们,捅了一个多大的马蜂窝。 “短时间内,我们也无法赶回美济。” 吴陌顿了一下,讥笑道, “或许你可以扛着霏霏姐先跑回去。” 这段路程吴陌自己全力赶路,怎么也得需要四、五个小时,估计着甲的灵者要比他快得多,也许半小时? 司文君懒得理他,当初要是想撤,几人拍拍屁股早就走了,还能轮得到这小子说什么风凉话。 她耷拉着眼皮默不作声,心中暗念,不要跟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吴陌当然不晓得,自己已被打上了癞蛤蟆的标签,挥着手继续说道, “顺流直下也不可能,因为那头傻熊正等在下游。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过,唯有躲起来。” “我们唯一的出路,只能是就近找个山洞藏进去。这条山洞还得够长、够深、必须得有别的出口。蟒熊的攀爬能力很弱,而且它们必定是畏水的,所以这洞里最好还得有水。” “那么唯一的答案,就是上面那道水口。” 原来不打个小洞,肯定是进不去的,现在水神爷自己把洞口打开了。不用去看,吴陌都想得到那洞能有多大。 “这么大的水,你告诉我怎么进去呢?” “我说司司姐啊,间歇性这词听不懂啊,你没文化吗?” 来啊,咱们互相伤害吧。 司文君没有一丁点跟吴陌逗闷子的意思,反问道, “我问问你,要是到了那时,间歇性没有过去,蟒熊反而来了,怎么办?” “洞口的水量,只有在最初打开的那一刻,才会是满登登的状态。比如就算是现在,如果我们绕到了它的附近,一样是可以从洞的侧边或者上边钻进去的。” 像只猴子是吗?问题是你有猴子那种能力吗? 司文君摇摇头,表示吴陌的话没有一点儿道理, “我看你是想当然了。” 听了这句指责,吴陌简直是哭笑不得,明明是你自己想当然了好不好,你见过地下暗河吗?你爬过它的出口吗? 司文君显得非常犹豫,低头思虑了半晌,最后表情严肃地说道, “你的前提都是些假设,我觉得,我们还是继续呆在这块石头上吧。” 终点又回到了起点,吴陌丧气地垂下了脑袋,他知道,自己的一面之辞,终究比较苍白,说服不了司文君。 司文君跪坐了下来,把聂云霏的身子向自己拢了拢, “有我在,多大的洪峰都不能把咱们打下去的。” 她咬着嘴唇,补充道, “你也可以按照你的方案单独行动。” “我们小队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我必须在这里等待大家。” 疯婆子,你们都是疯子! 没等吴陌的心声吐槽完毕,他就变成了一只泥塑。 “谢谢你的药膏,回到镇上,我们第一时间就会把所有的金币如数奉上。” “你的药膏,以后切记只能口服,而且不要在任何人的面前拿出来。” 既然也许要分道扬镳,司文君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这位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 “你的药膏原料,是一株高等级的灵植!搞不好,你会是科特人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灵者。” 司文君嫣然一笑,眉宇间带着俏皮, “等咱们过了这个坎,你自己也愿意的话,可以带着我和霏霏去看一看产地。” 司文君哪怕只用大脚趾思考,都能知道,什么不可分割的整体,小队的其他成员,想都不要想这种事。 自己和霏霏,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看来傻小子一直只是外敷的用法,那眼不是一般的瞎啊。 在末法之星上,竟然能存在这种宝物,难道所有的公开资料,都是假的不成? 017 老天爷选的 洪水在孤岛样的石壁边上奔流而过,发出了呜呜的可怕声响,时不时有浪头‘哗哗’地冲激而上,在半空中挥洒出一波又一波的水花,勤劳地洗刷着整个石壁。 三人一熊俱已湿透,小蟒熊哆哆嗦嗦的四爪,紧紧地把住了背篓的框条,小黑眼里充满着恐惧、惊慌和绝望的色彩。 盛着它的背篓就像个玩具一样,在水流的冲击下晃来晃去。 背篓的一角,插着一截金属铸就的脚尖,却是司文君眼观六路,看得背篓脱离了吴陌的控制,不经意地伸腿勾住了它。 小蟒熊多么地希望,此刻抓着背篓的,是那个可以和自己沟通的两脚兽,而不是眼前这个闪着可怕色泽的坚硬怪物。 就是这帮怪物,趁着母亲打盹的当口,利用自己想看一眼花花世界的好奇心,闯进了族群的地盘,一把将刚刚在洞口探头的自己掠走。 小蟒熊可怜巴巴地瞅着吴陌佝偻的后背,如果此刻有着像人一样的心情,那它的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 那个让小蟒熊心心念的家伙,正低着脑袋,单手拄地,半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着迸溅的水花击打在身上。 可怜的吴陌,已经被吓傻了。 没错,吓的! 不要提灵者这个词,更别说还扣上了‘有史以来’这种大帽子。 吴陌的理想原本还算是丰富多彩,然而在这个不甚美丽的夜,却已经回到了单一的原点。他现在只想攒上足够的钱,打一针星雲原液,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成为铁锤大爷的接班人。 算是科特人里躺赢的那一波。 虽然希望依旧渺茫,然而身后这俩傻白甜,噢不,是俩傻白毒舌!总归能给他带来一点盼头。 特制的腰带里,塞着鼓鼓囊囊的金币小袋,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吴陌,千万不要放跑了她们,这两位人傻钱多的主儿,那是小爷星雲原液的根本。 不过瞧着司司小娘皮那不怀好意的笑,没准儿自己才是那个真的傻子。 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世界的变化实在太快。 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听着司文君那话里十拿九稳的意思,好像一切都会好起来一样。 说什么等着她的小队、说什么这药膏是一株灵植、甚至预言自己也会成为他们灵者中的一员。。。 假如预言成真,那当然是无上的美妙,可是, 她哪来的信心? 凭什么? 等一等,灵植是啥? 蕴藏着灵能的植物? 那些红光是灵能吗? 没文化太可怕了,如果没文化的是自己,那真的更加可怕。 那时那汪绿油油的潭边,那一大片有着六个花瓣的白花,只是一株灵植? 他当时明明扯下了数十条根茎。 姑且就算是一株吧,可是一株灵植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得值多少金币? 不行,不能带她们去,都是小爷自己的钱! 这些问题,吴陌今天注定得不到答案,他们都得为了活命而奔波。 “噶啦啦啦” 在水流持续不断的冲刷下,石壁终于发出了瘆人的摩擦声。 此时天已放亮,司文君顺着声响低头看去,发现石壁的表面从前往后,呈放射状裂开了数十条细密的缝隙。 吴陌这小子怕是一个乌鸦嘴吧,死地死地的瞎叫唤,这地儿真给他叫死了! 问题来了,石壁眼见就要裂开,水势依旧未减,他们能去哪儿? 举目四望,她的心下茫然,看来只能从了那小子。 这是老天爷帮他们选的路。 司文君不得不承认,她拒绝了吴陌的提议,可是老天爷非要拉郎配,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跟着吴陌画好的路线,去往那未知的洞穴世界。 她做出了跟吴陌刚才一样的安排, “一会你要保证自己浮在水面上,我抱着霏霏先上山,然后就去接应你。” 这般用着精纯的灵力,着实让司文君肉疼得很。 见到吴陌还在愣神,她肚子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小宇宙再次爆发,上去噼啪就是两个爆栗, “傻了啊,我说话你听到了吗?” “说什么了?” 吴陌如梦初醒地抬起脑袋,看得司文君伸手指向地面,低头一扫,几条裂缝正踩在脚下,跳起来惊叫道, “呀!不好,这块石头要碎!” 司文君半蹲下来,双手揽住聂云霏,使了一个公主抱,沉声说道, “你抓住背篓,别的不用管了。” 怎么能不管呢?聂云霏的担架上,还系着她的机甲部件,那些东西在吴陌眼里,绝对是亮晶晶的金币! 担架肯定是带不走了,吴陌抢上去就要解下来这些零碎,他悔得恨不能给自己来俩撇子,这种稀罕货,白白在身边呆了一宿,竟然没有上手摸过。 越急越是解不下来,他的汗都冒了出来,耳边响起了司文君惊喜的声音, “水小了,吴陌快看,水小了!” 水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降低,很快露出了周围被淹的其他石头。石壁虽然开裂,却并未倾倒,只是两人心里明白得很,不管是下一次的水流,还是再来头蟒熊随便一撞,石壁就得轰然倒塌。 据吴陌所知,石壁在此地矗立经年,已然是一处地标式的风景。如果不是那头救子心切的母熊,吴陌的寿命,铁定是活不过这面石壁的。 这是血肉之躯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时不我待!司司小娘皮你还在等什么? 司文君伸长脖子,正在观望水势,吴陌慌忙地推了她一把,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 “不要等水完全下去了,抓紧时间,赶快上山。” 水落之后,石壁就显得太高了,吴陌自己可跳不下去。 这些活计只能依靠司文君。 她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吭哧吭哧地窜上窜下,先是担架和背篓走了一波、再把聂云霏抱了下去、最后又单手托住吴陌的腋窝,将他从石壁上带了下来。 这回她可是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力道,假若再捏断了,那就真成了故意谋杀。 吴陌在前,发了一声喊,两人抬起了宛若睡美人一般的聂云霏,迅捷地向西山奔去,踏上了一段未卜的旅程。 018 意想不到的危局 如果在山洪未爆发之前,顺着小溪的主河道走到西山的水口,距离也就是几百米,以他们的脚程,要不了五分钟。 可是现在,在主河道的两边,於成的烂泥蔓延了老大一块区域,尤其是东西两山的山口位置,烂泥里堆满了横七竖八的石块和树木。 司文君和吴陌不得不停下奔跑的脚步,转而向上,艰难地爬过东山半腰陡峭的山崖,绕到华阴谷的里侧,再小心翼翼地晃下山来。 如果司文君也是普通人,别说还要扛着担架,他们空手也很难翻得过去。登山路上,她就像是一只翩翩飞舞的精灵,时不时还独自将担架和吴陌都托过山崖。 跟着吴陌的节奏,司文君显得游刃有余,轻松得就像是在郊游踏青一般。 她曾想过就这样呆在山上,吴陌对此嗤之以鼻, “这些地方,蟒熊爬是爬不上来的,然而人家需要来爬吗?它只管找个舒缓点的角度,一路撞过来就好了,咱们往哪儿跑?” 司文君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连底下那块巨大的石壁,蟒熊都敢于硬刚,山上这些岩石险则险矣,然而相较起体量来,根本就和石壁没有可比性。 吴陌说中了山洪的间歇性,看起来他的判断,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司文君本身也不想离这儿太远,她还幻想着,小队的主力若是回来,找不到她俩,那可就乱套了。 罢了,就去水口源头那儿看看再说吧。 想当然的司文君,和她的猪队友们一样,就似温室里的花骨朵,总要在经历风雨之后,才能坚强地屹立在世间。 吴陌此时的样子相当悲催,要知道在崎岖的山路上,大部分的时间里,他还得扛着担架的一头。 东山的山上,尽是风化尖利的岩石,他的手掌已经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更显狼狈的是,他那被水浸泡过的粗布衣裳,在一路的摸爬滚打中,磨成了一缕缕的条状,上身精赤的肌肉在其中若隐若现。 好在他是个男的,只要屁股蛋没露出来,倒不需要注意些什么走光的问题。 翻过了东山的半腰,放眼望去,整个华阴谷里一片死寂,华盖般的参天大树堆堆叠叠,层层的雾气弥漫在枝桠树梢之间,能见度非常之低。 如果没有司文君,吴陌自己在这种时候,绝对不敢穿林而过,谁知道里面会突然窜出个什么来。 吴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他就只吃了头地牛,那么点肉将将够得塞塞牙缝而已。 好容易下得山来,他又饿又累又渴,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一颗大树底下,忍不住回头问了句, “司司姐,咱们歇会,你有吃的吗?” 司文君皱皱眉头,不悦地数落道, “你还敢歇脚?就不怕蟒熊摸过来?” 他们翻越东山,已经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司文君的紧迫感愈发强烈。 昨夜那头蟒熊,悄悄滴进村,打枪的不要,一直等到站在山口,司文君这个灵者都未能有所察觉。这跟蟒熊平素所到之处,惹起的一片鸡飞狗跳,完全是不一样的风格。 只要想一想它那庞大的身躯,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屏息静气的地步,司文君就觉得小心肝颤颤巍巍的。这玩意儿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既能打、也能跑、又会藏,完全不愧于它那顶级霸主的称号。 昨夜的惊悸历历在目,吴陌知道司文君所言非虚,只得苦着脸站起身来。 他又没到饿疯的程度,千辛万苦背出来的地牛,总不至于去生吞活剥吧。 皇上也不能差饿兵。 司文君在腰里一抠,摸出了指甲盖大小的一个绿色方片,外面敷着一层透明薄膜,举到吴陌眼前, “撕了包装再吃。我吃一颗能顶三天,估计你至少也能顶得四、五天。” 灵者维持身体机能所消耗的能量,肯定远远地超过普通人。 吴陌一面伸手接过,一面瞪大了小眼,上下打量着司文君,奇道, “糖豆?这东西你们都藏在哪了?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啊。” “豆你个大头鬼,你这没见过世面的家伙,赶紧吃了。” “用不用嚼碎了?” “你把牙齿咬碎了也嚼不动它!吞了就行。” 吴陌听话地一口吞了进去,然后很是委屈地抱怨道, “司司姐,以后不管说啥,能不能换个春风拂面的口气?你这个样子是嫁不出去的哟。” 司文君满面绯红,一个爆栗就敲了过去, “贫嘴!” 正在打闹的两人不会想到,昨夜天黑以前的那段时间,其实是这个残余小队唯一的逃生之窗。当然,这里面不包括吴陌,以他的脚力,绝无可能跑得过蟒熊。 圆盾武者余哥三人,北进华阴谷,没有见着文远,反倒与六头蟒熊撞个正着。地点距吴陌两人此刻的所在之地,不过五、六公里。亏得余哥拼着左臂受伤,才使得三人险之又险地逃脱,被逼往华阴谷的深处。 在这个距离上,余哥他们发出的示警哨音,由于森林和大山的阻隔,根本传不到正窝在石壁上的三人耳中。 那头撼山的蟒熊妈妈,只凭它自己,便正正封堵住了余哥他们逃回来的路径。 而先前诱敌的文远三人,则早在昨夜夜半,就已经被另外四头蟒熊,逼出了南北纵向深度达到五十余公里的华阴谷。 它们没有继续追击,而是扼守在那边谷口,阻绝了文远三人的回归之路。 就在吴陌两人下山的同时,余哥三人在剩下的五头蟒熊驱赶下,被追到了另一边的谷口,遭遇守在谷口那四头蟒熊的前后夹击,不得已爬向了绵延高耸的西山山脉,五头蟒熊依旧远远地吊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要知道,这一路上,跟在司文君他们身后的,也不过只有包括母熊在内三头蟒熊而已。 面对灵者,蟒熊如果形不成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也没有能力打出歼灭战来。 蟒熊群在这两场分割战斗中,以隔绝对手为目的,表现出了和它们智商极不对等的超高战术。 艺高胆大的母熊,心系幼子,独自离群追索,它虽然不识具体数数,但是也清楚至少还有一个敌人漏网,或许正在提着它的幼子狂奔。 没想到它一出谷口,便嗅到了人类的气息,观望中,听见了幼子的嗷呜声,于是狂性大发。 自蟒熊妈妈第一次撞击石壁,在科特星的同步轨道上,科特星港指挥中心的警报就没停过, “警告,美济镇方向,华阴谷里侧,出现了一只媲美职业者战力的蟒熊。” “警告,LN179试炼小队共八人,被大群蟒熊分割为三块,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警告,数量高达百只的蟒熊,正从奥顿山脉的腹地,成群结队地赶往华阴谷方向,其中数只疑似已达到职业者战力。” “警告,根据速度评估,大群蟒熊将于下午三点左右,接近美济镇警戒区域。” 019 姗姗迟来的救援 020 学费 权利可以小任性,但是绝不能无底线。 所以周敏只能耐着性子,乖乖地去乘坐清晨的第一班电车。等她到达海港的时候,吴陌和司文君也抬着担架,堪堪爬到了水口源头的位置。 诺大的洞口,连同附近百余米的区域里,倒是显得清清爽爽的。他们看到,从洞里面只淌出了一丝细细的涓流,不复清晨时分的狂野。 吴陌为了预防出现再一次的洪水,指着洞口,提议两人再绕一圈,先爬到洞口的右上方,再向下面洞口折过去。 司文君对此大放厥词,两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论。 在司文君想来,这是多简单的事儿, “这一段路又没有烂泥挡道,咱们直接进洞里不香吗?” 吴陌告诉她, “真的不香!嗯,司司姐,下面这句话要付费的。” “先欠着,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演卯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山林里,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的话,千万不能去赌未知的风险。哪怕一百次的冒进里,只要有一次失败,大家俱成冢中枯骨矣。” 司文君冷笑道, “还敢掉书袋?你好有道理的样子啊!你不是还说过,咱们要躲到黑咕隆咚的地下河里吗?你怎么就不怕那时来个大洪水呢?到时候整个洞里都是滔滔滚滚满登登的水,你就算会飞,能好使吗?” 吴陌认真地回答道, “司司姐,躲在洞口一样是躲,水流可以隔绝我们身上的气息,咱们并不是马上就要深入到洞里的。” “现在不是雨季的时候,这种突发性的大洪水,起因肯定是一个意外事件。在短时间里,上游的意外也许还没有结束,可能会有第二次洪峰。但是这种意外不会持久,时间越长就越安全。具体情况要等上去勘察以后,才能得出结论。不过我敢打赌,等咱上去了,没准儿这条地下河还会断流呢。” 司文君被吴陌天马行空的推论噎得目瞪口呆,她的舌头都打了卷,结结巴巴地问道, “断、断流?你,你在说什么?” “司司姐,以下是付费内容,你要听吗?” “你想死啊!” 吴陌习惯性地一缩脑袋,没有等来预料中的爆栗,这才想起来,中间还隔着个担架。这下长着大长胳膊大长腿的大美女,再长的胳膊也够不着他,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化身为有原则,有理想的二有青年,哼哼道, “要钱不要命。” “给你。。。呀。。。我现在没有,先欠着。你这个财迷,我警告你啊,不许乱收费。” “小爷最讲信誉,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别废话,快说。” “刚才我一直在想,这水是打哪儿来的?因为现在不是雨季,各地的水量都是一个极低的数值。在这种情况下突发了很猛烈的大洪水,冲击力连山都可以被炸开,说明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水量一下子增长了十倍以上。” 吴陌走在前面,已经带着司文君开始绕圈爬山了,他回头瞥了一眼,发现司文君丝毫没有察觉,心里暗暗好笑,接着说道, “能造成这种结果的,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上游的某个小堰塞湖突然崩溃,释放了大量的湖水,第二种就是地震,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上游某处山石崩塌,堵塞了河道,正常流淌的河水被大体量山石的冲击力所压缩,形成了洪潮。” “为什么是小堰塞湖?” “笨,要是大堰塞湖堵在上面,这条小溪早就断流了。” “地震吗?为什么我们没有一点儿感觉?” “你还记得吗,昨天晚上一直有水点迸过来,结果隔了好久,才有山洪的爆发。” “嗯,记得。” “那说明发生意外的过程,也许持续了一段相当长的时间。或者说意外所造成的重大后果,最后显现的时间间隔比较久。另外,那个地点离这里肯定也有一段很长的距离,长到涨水的前奏都到了,后续的大水还有老远。因此即使有地震,我们感觉不到也很正常。” 吴陌再一指洞口, “现在你看,那水流就那么点,因此是山石崩塌的可能最大。不管是哪一种原因,等咱们爬过去看看,就可以基本确定,这条暗河究竟是能恢复正常,还是会断流。” 司文君盯着前面侃侃而谈的吴陌,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这是一个小土民的逻辑和思维? 不论吴陌说的对与错,此刻司文君是真服了。 人家说的就像是亲眼所见一样,连起因后果都摆的明明白白。 司文君自己这个灵者,对于眼前的局势那是两眼一抹黑,除了傻等还是傻等,而吴陌早在石壁之上,就对去路定了种种的对策。 他要是一个灵者,会长成多么妖孽的程度? 吴陌在洞边找了个平缓的地方,放下担架,卷起所剩无几的上衣擦了擦脑门,扭头对司文君说道, “司司姐,你看着霏霏姐,在这等一会,我先进去瞧瞧地形。” 司文君拉住了吴陌,像聂云霏一样皱起了鼻子,贴心地说道, “洞里应该很黑,你看得清楚吗?还是我去吧,我的头盔上有照明。” 石壁上的混乱凶险,倒没有丢掉任何东西,她的头盔被吴陌系在了担架上,位置很是微妙,一直在嘭膨地捣着吴陌的屁股蛋。 有照明?机甲这玩意儿真好啊,这下对于洞内避险,吴陌的把握更大了几分。 他心中一宽,戏谑地打趣道, “嘿嘿,司司姐,你来说说,要是进去了,都看些什么?” 在吴陌的认知里,这帮子灵者都是刚出道的雏儿,在山林里就跟白痴一样,他可不相信司文君的眼力。 司文君听出了吴陌话外的意思,脸儿一红,没好气地缩了手,退到了担架旁,嘟着嘴恨恨地发着牢骚, “一会你叫救命的时候,别怪我听不见!” “好了好了,一会我会教你的,不过你不能白学,要付学费的啊。” “钱钱钱,除了钱,你就不会说别的了?” 司文君不堪其烦,已经快要发疯了,刚才这一路上,在和吴陌的聊天中,那小子的三句话里,必定会带着一句付费的要求! 小心眼儿和小奸诈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一切都源于司文君自己的不慎,她一个不小心,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科特的金币只能在科特星使用,帝国通用的货币,根本就不是这种老掉牙的玩意儿。” 结果吴陌的话里话外都在打听, “你们还有多少金币?” “够不够支付刚才的药费?” 司文君这种小肥羊,怎么能躲得过吴陌的陷阱,一来二去就全被套了出来, “我们每个人都有五十金的额度。” 吴陌得到了准确信息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地表示, “你们都是外星人,俺们科特的钱你们留着干啥?” “不如都给花掉得了!花在哪儿都是花,我就勉为其难,给你当一当师傅,收点学费算了。” 待得司文君终于醒悟过来,已经晚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上了吴陌的贼船。 只是她怎么会是傻子呢? 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潜意识里,她本就是心甘情愿地顺着吴陌罢了。 吴陌惹毛了司文君,也没见有多紧张,他嘿嘿一乐,冲着司文君摆了摆手,抽出身后的铁钎插进岩石的缝隙,借力向着洞口攀去。 司文君望着吴陌矫健地背影,心中咚咚地如小鹿一般乱撞,腾起了一股别样的情绪, “他要是真的不能成为一个灵者,我还要不要和他保持联系呢?” 司文君这个年龄,再以修行为重,自然也得有着思春的幻想。 其实很早她就爱看才子佳人这一类的故事,脑补着自己未来的意中人,必定是一位儒雅而又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那些只会围着她打转转的青年俊杰,俱是土鸡瓦狗耳。 此时她觉察出自己的情绪之后,不禁吓了一跳,如她这种天之娇女,怎么会去牵挂这种小肚鸡肠的猥琐土民? 更别说他竟然还只是一个普通人,生存在渺无升机的末法之星! 他也许一辈子都只能是个土民,升不到灵者的位阶。 天材地宝,毕竟可遇而不可求。 如白纸一般光洁的稚嫩孩子们,只是下意识地小心谨慎,他们还没有经历人世间的倾扎,压根儿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吴陌的药膏,那是能掀起血雨腥风的宝贝,什么狗屁的规矩和亲情都可以被践踏在脚下。 即使付出了车载斗量的性命和鲜血,也无法缴纳得起这样的学费。 相较之下,吴陌所谓的学费,真是一个笑话。 司文君叹叹气,努力驱散了心中那一丝情愫,转头去看聂云霏。 说实话,她真的很羡慕聂云霏,这一看就是在冲击升星大境界的状态之中。 曾经也有这么一份难得的机遇摆在她的面前,她没能把握住,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假如上天能够给她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也许会做出跟聂云霏一样的选择,有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求圣贤术。 朝闻道,夕死可矣,哪管他洪水滔天! 这是一个只看天赋的时代!在蛮荒的末法之星,假若吴陌真的能修成灵者,除了运气之外,一定具有盖世的天资,这是所有灵者的立身之本。 埋头苦爬的吴陌,并不知道司文君萌生了情愫的萌芽,更不会觉察到身边潜藏的危机,他已经爬到了洞口的顶端,俯身把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向里张望着。 021 我嚓、完蛋了 022 惺惺相惜 吴陌觉出了司文君的不对劲,身上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心里迸出警兆: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她闲着胡思乱想! 他在三人之中,因为最弱,所以危机意识最为强烈。 在美济镇里,有关科技的书籍和课程不多,因此吴陌的数学真的不好,但是文学,社会人文等等方面的杂书却是看得不少。 吴陌因而很清楚,人在危急恐惧的时刻,有的会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子,有的会破罐子破摔成为暴徒,更有的会扭曲命格,从善良的天使堕落为阴狠的恶魔。尤其是在施暴对象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最容易引发强力者的恶念。 把别人想得坏些,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处。 他自嘲地晃晃脑袋,自己一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子,面对两个柔弱的女人,反而成了一只弱鸡,这种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的感觉糟透了。 吴陌苦笑地说道, “司司姐,咱们的运气真不太好。我是快爬到洞里的时候,才想到会断流。如果暗河还是正常的,我们反而更容易躲藏。” 司文君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侧头问道, “为什么?” 就着一丝光亮,他们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因此相互之间的表情动作都能看得清楚。 吴陌伸手指指头顶, “诺,你刚才应该看到,洞壁上有很多凸起的地方,以你的身手,很容易把霏霏和我送到上面分别躲起来。我们不用进得多深,有个几十米就够了。又处于下风口,水声也很大,会给我们做出掩饰,蟒熊即使扒扒头,因为有河也不会进洞,是发现不了我们的。” “现在我们只能继续往里走,不走都不行。这里离洞口太近了,只要进来一头熊,想走都走不脱。” “我们要走多远?” “最少要三到五公里,得时刻注意,找一处合适的地方藏身,太窄太小的地方,躲不下我们几个人。” “里面这么黑,咱们有灯才能走那么远,蟒熊进不来吧?” “那块石壁那么大,你想得到蟒熊会撞上去吗?我有个预感,蟒熊肯定会进来的。” 司文君无力地靠着石壁,她是真的不想再走进去了,对地底未知世界的恐惧,远远大过被蟒熊追杀的狼狈。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霏霏醒过来吧。” 跟霏霏商量,总好过被这个贼兮兮的家伙时时蹿唆着逃命。 “要等也绝对不能在这里等,走走,进去一点。” “不,就算蟒熊来了,大不了就死在这里好了。” “司司姐,蟒熊是吃肉的。。。” 司文君打个哆嗦,后面还会来多少只蟒熊,她不知道,但是刚才过去了十来只,她还是清楚的。二话不说,扣上头盔,颠颠地跟着吴陌的脚步,两人抬起担架,一前一后地挪往洞穴的深处。 “司司姐,你刚才说霏霏姐在进阶,你们俩谁厉害?” “我是二星灵者,霏霏是一星灵者。” “噢,那霏霏姐进阶了是不是就跟你一样了?” “不一样,她进阶了也只是二星初级,我是二星圆满,中间还差了三个小境界呢。” “初级、中级、高级和圆满吗?” “嗯。” “这个差异是怎么区分的?” 司文君在后面白了一眼吴陌的背影,小贼,可算等着你了,她拖长了音调, “emmm,以下是付费内容,你要听吗?” 这句话一出,司文君浑身说不出的畅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透着舒爽。 吴陌一听这话,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跟当初在石壁上一样,想得太多了。 虽然双方接触的时间不长,但吴陌其实已经本能地认同了司文君这个人。 这是一个有底线、爱憎分明、直来直去的纯粹的人。 事实上,司文君除了刚才那阵深深的自责,并未觊觎吴陌的灵植药膏。在她眼里,这宝贝是吴陌安身立命的本源,她根本就没想过再去讨要一丝。 然则只要是人,必备七情六欲,大家虽各有贪念,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矣。 “我答应带你俩去找灵植,咱们五五分账。” “成交,我警告你啊,别想糊弄我,找不到,我就抢了你。” 这不是个事,当时好像还有几处没拔干净的样子。 吴陌也想开了,除了老祖留下的一本经书,他对灵者是两眼一抹黑,既然司司女神说自己有机会,那怎么也得试上一试。再者,面对司司女神这种危险分子,必须得行笼络之法。 书上不是说,只有共同的利益捆绑,才能使得友谊天长地久嘛。 你看你看,女神已不复刚才的颓废之态,连说话都变成了长篇大论, “我们先说说灵气。注意啊,灵气并不是气体的一种,它在宇宙中的丰度很高,以单质的形式存在,学名叫灵子。你不用知道它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就算在科特这种末法之星上,每时每刻,也会有很多灵子穿越过我们的身体。” “司司姐,那应该也能被感应到吧?” “别插嘴,听我说。因为灵气不与我们常见的物质发生相互作用,光、电、磁等等手段都探测不到它的存在。它只与质量相关,质量越大的物体,灵气浓度就越高。” “那太阳。。。” 每一颗星球上,人们都将自己的恒星称之为太阳,这是一个约定俗成的称呼。 “没错,在恒星周围,灵气会凝成实质化的灵质团,这个以后再说。” “只有当灵气浓度超过一个临界值以后,它才能通过呼吸作用或者消化作用,被我们的心法所感应,这也是为什么叫它灵气的原因。灵气在这个过程中,本质上是一种催化剂,参与我们身体的化学能转化为灵能的过程,这就是灵者的修炼。” “为什么要超过临界值?” “打个比方,我们的心法是一张渔网,网眼的直径是一米,灵气就是小鱼,小鱼只有一公分,你觉得渔网能兜住小鱼吗?” “那有没有一公分的心法?” “你很聪明,当然你更是贪心!你要知道,心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一公分的心法,只有一公分的人!” “司司姐,也就是说,同样的心法练起来,有的人是一米,有的人只有一公分。是这样吗?” “理论上是这样,所以在灵者修行的所有因素中,天赋排在了第一位。” 吴陌马上想起了石壁上,那几个来去带风的家伙,所多出来的那种不一样的风里,一定有着远超于正常的灵气浓度,才会被他感应到。 这个联想立马让他激动了起来,看起来自己的天赋还蛮不错啊。不是小爷无能,实在是末法之星上真没有灵气哇。 “余哥他们三个人在石壁上打坐,是不是采用了什么手段汇聚了灵气?” “嚯,你的感觉还挺敏锐的。他们用的是灵石,需要以灵能为媒介才能汲取其中蕴含的灵气。” “司司姐。。。” “你用不了灵石,所有的普通人都用不了。对你们来说,这是一个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悖论。” “那你们使用灵石的时候,我在旁边是不是也能跟着修炼?” “吴陌,绝了这种想法吧。即使有这种机会,你也修不出什么名堂,灵石的贵重和稀少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 “司司姐,那灵植。。。” 司文君头盔下的面庞带着笑意,许是想起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即将拥有这种天材地宝的可能,否则,她绝没有心情来给吴陌做这个启蒙。 她喜孜孜地说道, “灵植是最珍贵的灵物,不得不承认,你小子的确走了狗屎运。” “植物是自然界里,唯一可以直接转化能量的生物大类别。某些植物,在特定的条件下,有一种本事,叫做固灵。” “固灵就是植物通过某些机制的作用,把自然界里游离的灵气,转变为植物可以吸收和利用的含灵有机物,储存在自己的根、茎、叶之中。与灵石里的灵气不一样,灵植所储存的含灵有机物带有生物活性,每一个人都能拿来直接使用!” “啊,司司姐,那是不是可以认为这种植物就是在修炼呢?它们就是传说中的精怪灵妖吗?” “不是的,相反,这是低等生物的悲哀,因为时间不够,或者说植物的寿命不够。” “蕴育出一株比较成熟的灵植,就至少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按这种速度,植物想要形成生物意义上的灵魂,没有几万年十几万年,根本就不可能。” “司司姐,那我是不是亏大了?” “假如你带着我们找到了灵植,那我们的确是占了你的便宜。但是不要忘了,你现在已经先得到了灵者体系的知识,这里面有很多不外传的秘辛。你得承认,知识也是无价之宝。” “如果后面我们没有找到灵植,那我是不是就亏大了呢?所以,我们这是各取所需。” 司文君悠悠地说道,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生命之间的信任,有些是不需要理由和时间的,有些却需要很长的过程来培养。在司文君看来,这个小土民是一个秉持公正理念的人,内心里从未有过阴暗的词汇,只在奋力抗争即将来临的危险。 很显然,短短一天多的时间里,司文君和吴陌之间,已经建立了互信的基本机制。 023 祖宗们的遗产 “司司姐,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了。” 吴陌的心思被撩拨得蠢蠢欲动,饥渴难耐的大手几次探入腰间,都差点将药盒带了出来。 司文君倒是很镇定,吴陌的药盒她见过,自是瞧得很清楚,既薄且小,仅仅一天的功夫里,就被这个用点那个用点的,料想其中已所剩无几。再说这般处境里,哪里有时间和心情让你来做静夜思。 “不要着急,开窍是个水磨活,时间是按年来计的。” “开窍是什么意思?” “你修炼的什么心法?竟然连开窍都没提到吗?开窍就是在气海上打开一道门户,可以吞吐灵气进行修炼,算是踏进了灵者的修行之门。 司文君满心疑惑地问道, “你的心法运行一个周天,大概需要多久?” “一个小时左右。” “才一个小时?那是没有品级的低级心法啊,你的心法有名称吗?” 吴陌踌躇了起来,这个心法是他最为看重的东西,在他心里,比药膏的地位还要高。其实不过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一共只有八页,刨去十几幅插图,大概只有几百字的内容,封面上写着篆体的四个大字:《玉根灵经》。 《玉根灵经》跟其他的纸质书籍完全不一样,是用吴陌不认识的材料制成的、亮晶晶的很有质感,能卷能折还不留痕迹,翻起来哗哗作响,据说既不怕水浸、也不怕手撕,当然吴陌可不敢真的去试试。 武者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而这本小册子,便是当初指导吴陌内练一口气的典籍,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 “打开气海的门户,是为灵者的筑基。“ 短短的文字,配套的插图却是不少,都是教人如何收敛心神、如何呼吸吐纳、如何调节手脚身姿等等各个部位的配合,如何感应灵气、如何感应气海、如何引灵气入气海这些练气的法门。 通篇都是大白话,没有一句玄奥晦涩的拽文。 然后呢?没有然后了,戛然而止。 后来吴陌才从母亲的口中得知, “《玉根灵经》有很多抄本,原经能落在咱家,也是你的缘分,这么多年来,吴家十几代的祖祖辈辈们,还没有一个人练成过!妈妈盼着你能够有所突破。” 母亲殷殷的祈望显然落了空,比起他的这些祖辈,吴陌也不例外。《玉根灵经》的吐纳之法,他已经练了十年,既感应不到一丝灵气、也丝毫摸不到自身气海门户的头绪,同样没有一点儿起色。 《玉根灵经》中所谓的灵者,在现实里却未尝一闻,原来吴陌自己想着,可能在几百年前,武者的称谓与现在有所不同罢。 自从那天听了铁锤大爷的话,他在心里隐隐地觉得,《玉根灵经》应该就是睡那一觉的关窍。因为在吴陌想来,凝神静气的冥想,其实跟睡觉也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实在不得其门而入。 而今才知,灵者就是灵者,与武者风马牛不相及。所谓的武者,却是不需要修炼的。 正如司文君所说,这册子连开窍这个词都没有,更没出现一星二星之类的字眼,从内容上吴陌自己就能分辨得出来,显然只是一本开蒙的心法,即使再高级,应该也不会是司文君这种二星灵者所能瞧得上的货色。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坦白道, “叫《玉根灵经》。” “叫什么?” 吴陌一字一顿地再说了一遍, “《玉根灵经》。” 瞅着瞠目结舌的司司女神,吴陌不免带上了一丝得意。这灵经的名字,一听就特别有档次。想起跟女神通名的遭遇,他格外强调道, “宝玉的玉、树根的根。” 彼时在不知不觉中,两人抬着聂云霏,已走进了暗洞的深处。吴陌刚在水洼里舀了壶水,点了一块酒精烧开,正坐下歇脚。 “我的天呐,你这个小贼,骗得我们好苦!” 司文君呆愣片刻,忽地连声吒叫,腾地一个纵身,扑到了吴陌的身前,扬起手祭起了爆栗大法,吐气开声道, “嘿嘿,还独门心法,你真是好意思吹牛!” 吴陌被打得哇哇大叫,歪在地上不服气地辩解道, “我这灵经不怕水浸不怕手撕,材质很不一般,不是独门是什么?” “是不是还亮晶晶的能卷能折,抖起来哗啦哗啦的?” “你怎么知道?” “嘿嘿,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土鳖,不懂了吧,那叫塑质聚酯,每一本玉树系列都是用这个做的。” “玉树系列?” “玉根、玉叶、玉枝、玉树四本灵经,分别对应着开窍、一星、二星、三星的灵者境界,统称《玉树灵经》。全本的玉树是三品灵经,整个宇宙的人都知道,这几乎是每个灵者入门的必修灵经。” 司文君不无嘲讽地讥笑道, “玉根只是开窍的心法,开了窍也算是灵者吧,不过正式的称呼叫做灵者学徒。只有聚成一星以后才能成为正式的灵者。” 司文君咧咧嘴,带了点不屑, “星雲原液就是以灵者学徒为蓝本的,大部分初代移民,只能勉强够到开窍实力的三分之一左右。” 在吴陌想来,衡量实力的标准,自然是打架。他连忙抬起被敲得生疼的脑袋,讨好地问道, “司司姐你能打几个?” 司文君昂着骄傲的短碎发,手指拂了拂鬓角, “看打谁了,初代移民,即使不动用灵力,那也是有多少个打多少个!至于学徒嘛,麻烦一点,大概三五十个没什么问题。” 她没敢说大话,学徒再是不堪,那也是灵者,不使用灵力的话,怕是会被别人反杀的。 吴陌的心下变得火热,铁锤大爷能一指头撂倒他,司司女神能一指头撂倒铁锤大爷,那自己在女神面前算个啥子货色? “哇!二星灵者这么厉害?看来灵者是靠数星星来排座次的吧。聚成一星,就是什么东西能凝聚成一颗星星的意思吗?” “不错,在气海之中,通过修炼得来的灵能凝聚成球状,如恒星一般发光旋转,这是灵者的本源之力。每聚成一星,上下之间都有着天地之差,因而灵者以星为名。” 吴陌的眼里也冒出了小星星, “啊,这要是聚成了几百颗星星,是不是就天下无敌了?” “你个大包子,还几百颗星星,最多就九颗!气海里的灵能星源每多一颗,增星的难度就呈几何级数的增长,几十万个灵者里面,也未必能出一个九星灵者。” 司文君伸出芊芊玉指,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吴陌的脑门, “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能不能开窍吧,最好能通读整本《玉树灵经》,对开窍的确大有裨益。” 她坏坏地朝着吴陌挤挤眼,笑吟吟地问道, “没有玉叶吧?” “没有。” “没有玉枝吧?” “没有。” “没有玉树吧?” “司司姐你想要什么?” 司文君歪着脑袋,轻咬着贝齿,伸出一根如葱的手指,比划道, “我自己要多占一成!” “霏霏姐知道你这么贪婪吗?” “哼,我们要多占两成!” “你都说过了,这玩意儿全宇宙的人都知道。。。” 司文君才不怕呢,你有渠道的话,怎么轮得到自己在这里讨价还价,她背起了手,不屑地扬起了下巴, “那你去宇宙里找吧。” 吴陌也豁出去了,死猪怕啥开水烫,双手一摊,瓮声瓮气地说道, “行行行,趁火打劫,便依了你又有何妨。不过司司姐,你得先交货。” 天下怎会有这般厚脸皮的人! 司文君圆睁杏目,化为人形自走的女暴龙,一把揪住了吴陌的胳膊,怒气勃勃地娇声喝道, “你才是贪婪的小贼,我们到现在,连灵植的毛都还没见着一根!” 突然蹦出的市井俚语,让吴陌瞬间凌乱了起来,冰清玉洁的女神人设,在他的心中轰然崩塌。 司文君犹不自知,翕动着鼻翼,眼里都要喷出火来, “我敢说,你藏着这本玉根,都自以为是个稀世珍宝,绝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那你凭什么觉得,三品灵经就是颗大白菜呢?你以为全本的玉树唾手可得吗?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成四本?我告诉你,就算在我们莉娜,不要说玉枝玉树,一辈子没见过玉叶的灵徒,都海了去了。” 真理在手正义在胸,司文君的气势如虹,一下子就将吴陌压到。他原来的确认为这灵经是烂大街的货色,此时钢少气也少,顾不上嗤笑女神的泼辣,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干巴巴地想找个女神言辞里的纰漏, “刚才。。。你说。。。全宇宙。。。” 司文君见到吴陌可怜兮兮的模样,顿觉胜券在握,自己身为胜利者,理应表现得大度一些。于是猿臂轻舒,松开了吴陌的胳膊,再次变身,以哲学家的口吻教训道, “知道和见过、和拥有,这是三种不同的状态。比如说你知道金币、你见过摸过金币、你拥有金币,这能一样吗?” “你就偷着乐吧,但凡换个人来跟你讲灵者,很多东西他自己都是一团浆糊。” 她斜眼看向吴陌, “我之所以能给你讲得这么清晰,道理很简单,因为这些东西,是我的祖宗们给我留下的遗产,就像你的祖宗们给你留了本玉根一样。” “现在你还以为,我们的交易是不平等的吗?” “emmmm,司司姐,什么交易?算我一个!” 聂云霏从入定中醒来,只听到了司文君话里的尾巴。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着微弱的火苗,瞥见两人斗鸡一般的对峙,不待搞明白状况,便急不可耐地表了态。 024 分道扬镳 025 目送 026 灵魂的力量 如果是郊外踏青,华阴谷的西山,绝对是个赏心悦目的好去处,。特别在穿越了山脚下的密林,登高五六百米之后,山势陡然险峻起来,高大的树木被低矮的植被所取代,眼前骤然一亮,视野变得十分开阔。 只是余哥、璐璐、小磊三人,被蟒熊追得狼奔豕突,哪有游山玩水的心情。他们从吴陌那里学了个乖,利用自己灵活的身法,尽往崎岖的地方攀爬,好容易才摆脱了五只蟒熊的追击,得以歇下来喘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余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那两人急忙搀住了余哥,寻了个小山窝坐了下来。 余哥的全名叫余德佑,跟司文君兄妹一样,也是帝国军的子弟。不过相比于司家兄妹的祖父,他的父亲衔级不很高,只是一个闲职少将。当然,肯定也算是跻身于帝国的贵族之列。 小磊赶紧摸出一粒养气丹,递给了余德佑, “余哥,我来把风,你赶紧疗疗伤。” 在夜里的遭遇战中,蟒熊故技重施,再次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配合。两只蟒熊一左一右地夹住了小磊,另一只蟒熊低头撞来。若不是余哥眼疾手快,顶着小盾奋力接了那一撞,小磊肯定就会步了聂云霏的后尘。 聂云霏就是这样受伤的,司文君也是这样失去左臂机甲的。不得不说,司文君的表现,的确比这两个同伴来得高明些,在无人相救的情况下,危急中使了个金蝉脱壳,挣开了蟒熊的包围圈。 余德祐晃晃脑袋,推开了小磊的药丸, “你留着吧,我只是虚脱了,伤倒不碍事。” 他先摘了头盔,露出了一张惨白的长脸,鹰目睛圆,面相敦厚,一看就是个好相与的人物。 余德佑费力地掏出水瓶,喝了口水,接着卸了左臂装甲,仔细地查验了一下,脸上略略有了些许血色,抬头笑道, “我就说没多大问题,灵络过载、加上有点轻微骨折而已,吐纳几次就好了。” 听余德佑这么一说,璐璐和小磊明显松了口气。余德佑的实力与司文远、司文君相当,是小队数一数二的战力,他若有失,三人可就悬了。 “小磊,你上去看着点,我和璐璐先恢复恢复。” 璐璐抱着头盔,甩了甩短发,愤愤地抱怨道, “这鬼地方真是邪门,我的灵石可能只能再用一两次了。” 小队的每个人,都只发有一块灵石,用配额兑换的那一块灵石,放在了队长司文远的身上。 在科特这个末法之星,只出无进的灵力损耗,着实让灵者们蛋疼不已。三人昨夜在石壁上恢复的灵力,这一阵所剩无已,又去了七七八八。 灵力,或者说灵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人类和其他的生物一样,都具有生物能量,用以支撑自身的一切活动。生物能量从本质上来说,属于化学能的类别。 使用化学能只是生物的一种本能行为,它的转化效率实在太低了。 就像人类航天之初制造的火箭,采用的就是化学能的工质推进法。一枚火箭重达四、五千吨,有效载荷却只有几十吨,绝大部分的质量,都用在了所携带的燃料上面。如果人类一直只使用化学能的话,是不可能飞出母星星系的。 同样的道理,人体经过某些锻炼,比如打熬筋骨也能保存一定的生物能量。只是除了淬炼肌肉骨骼等处,使身体逐渐强壮之外,并不能使人类的肉体发生质的变化。这些人假若能够举起几百千克的重物,就可以被称之为大力士了。 所谓的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一个羸弱瘦小的人拿把家伙,就能威胁到这些强壮力士们的性命。 然而在灵气的促进作用下,人体或其他生命体,通过一系列不可描述的过程,将生物能量最终转变为灵能,从而产生了质的突破!最直接的后果,就是使人体本身成为了一件强有力的武器。 开窍之后的灵者们,通过气海这个灵能的源泉,就会拥有生生不息的灵能。 这种能量之所以被命名为灵能,源自于一位灵能先驱者的演讲, “这是灵魂的力量!” 在灵能面前,化学能就是个渣渣。 这么打个比方,人体与生物能量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一块普通的化学电池,能够储存和使用电能一样。这种普通电池原本就是非常低级的货色,储量和功能都十分有限。而灵能,则让人体变成了核电站甚至是恒星一般的存在! 犹如萤萤之光,何比日月? 就像心脏泵出血液一样,气海泵出的是灵能。 这是气海的神技,它的主要功能就是用灵能温养肉体,灵者们不需要进行主动的修炼,气海就可以自动地生成灵能,取代化学能,通过灵络,供给身体所需的日常消耗。温养所能达到的深度和广度,跟灵者的级别息息相关。也就是说,低一级的灵者即使温养了多年,也达不到高一级灵者温养的程度。 灵络的概念,取自于古中国时期的经络之说,两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这在不刻意之间,使得灵者们的身体强度远胜于钢铁,维持在一个很高的水准。不夸张地形容,一辆满载的大卡车,如果高速撞上一位毫无防备的灵者,尤其是职业者以上的级别,飞出去的一定是那辆卡车。 灵能虽然可以通过人体的灵络弥散于身体各处,在某种程度上替代生物能量,供给人体日常所需,大幅度提高人体各器官的机能。然而作为一种高等级的能量,灵能的主动使用条件其实十分苛刻,它只能通过灵能技的方式被释放出来。 灵能在灵络内依据特定的路线运行,形成一个个闭合的灵能循环圈。每一个循环圈,都对应着一个固定的技能,简称为灵能技。 一般是从方式上区分,分为两大类:主动技能和被动技能。 从用途上的区分就多了去了,有基本技能、攻击技能、防守技能、辅助技能、生存技能、生活技能、生产技能等等,高等级的灵者还有组合技能。 而灵者进阶的根本,实质上就是修炼成一个个不同的灵能技。 肉体灌注了灵能打出一拳,固然有着开山之力,然而就算是灵光弹那种入门级的灵能技,杀伤力就顶得这样的千儿八百拳,堪比一颗小型核弹的威力。 只不过灵光弹这个灵技,是法士这种职业者的入门技,余德佑等人并没有这个本事。 职业者是四星以上灵者的称谓。盖因成为四星的标志,就是灵者们在功法的引导下,可以选择修行的方向,最终形成一个独有的职业灵能技。 毫无疑问,成为职业者肯定需要自身的天赋和老师的指导,完成这一步的难度,并不比开窍容易多少,大部分的三星灵者,一辈子都卡在这个关口上! 职业者,士也!人类修行者的中坚阶层! 人类社会普遍认为,只有达到了职业者的层次,才算是真正踏上了修行之道。修炼的功法也终于不再单一,变得丰富多姿。 高级灵者拥有更为恐怖的灵技效力,这是因为所有的灵技,都可以随着灵者等级的提高而升级!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灵者的! 即使在灵元纪元已经使用了两千多年的今天,人类族群中,灵者依旧属于那种万里挑一的凤毛麟角之流。 早年人类灵者的数量更少,但正是由于灵者的引领,人类的科学技术水平呈现了断崖式的上升,被称作第二宇宙大爆炸。人类由此跨入星际大航海的旅程,展现了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在浩瀚的星空里,灵者是人类最强大的战士!他们身着灵者武装,身先士卒,率领着普通的人类星际航行者,战胜了星空间无数的艰难险阻、克服了各个星球上的恶劣环境、与星空中最强大的星兽浴血厮杀,成功地带领人类,将脚步踏遍了半个银河系的范围。 然而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必须要有灵气! 被灵能养刁了的身体器官,总在不经意之间,就偷偷地窃取气海内储存的灵能,那种消耗,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在科特星上,有出无进,一切都在坐吃山空地啃着老本, 试炼小队里,都是一星二星这种低级灵者,缺乏强有力的主动灵技,战斗方式大都类似于肉搏,加上本身的灵能储备就不是很高,为了维持打斗时的身体强度,还必须刻意地放开气海内储存的灵能,使之弥散于身体各个部位,灵力值刷刷地降得飞快。 所以在末法之星上的试炼,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这些菜鸟们,在实战中慢慢地学习精准的灵能控制。 只不过在莉娜小队这种频繁而又高强度的战斗面前,再精准的灵能控制也无济于事。 猛虎也架不住群狼,就算大多数蟒熊只相当于人类一星灵者的程度,这数量也着实有点太多了。更何况,那头一路纠缠不休的失崽母熊,如果不是司文远和余德佑合力,根本就招架不住。 只是母熊实在太笨,它原本只要守在那儿就行了。 结果发狂之下,不自量力地挑战石壁,除了自己被撞成严重的内伤,给三人带来些许小小的惊吓之外,于事无补,反而放跑了眼前唾手可得的偷崽贼,只怕悔得肠子都青了。 人们并不知道,所有的蟒熊在幼年时期,并不会形成独有的藏青色花纹,小蟒熊实质上是蟒熊这个族群罕见的天才,所谓的生而知之者是也。 每一个种族的天才,承载的都是族群的希望和未来,尤其对于尚未开智的种族来说,这样的一个天才,或许就是形成文明的前兆。 莉娜小队捅破的,是蟒熊种族的天。 027 美济镇 028 真实的梦境 小蟒熊自打被交到吴陌手中,很拟人的呼出一口浊气,立马昏睡了过去,在背篓里摊成了一团烂泥样。 比起余德佑等三人的狼狈,小蟒熊更加算得上是绝处逢生,从极恐的状态,一下子晃悠到了安全的另一极,差点就把它的小心肝都打上包,一股脑地荡出体外。 真难为了这么个小东西,不吃不喝不睡地熬了好些个天。 吴陌刚才就着火光,发现地牛们已经掉膘了!原本鼓囊囊的身躯变得有些干瘪,这不禁让他心疼不已。 少吃了一两肉,也是大大的罪过。 如今吴陌可谓是肥的很,且不论腰里缠着二十金,外面还漂着女神们已经应下的欠债。 欠债的是真大爷!吴陌的心里忐忑得很,他可是一直在祈祷着,这两位女神,千万别变成了女神经,非要跟蟒熊拼个你死我活就坏了,赶紧跑回美济才是正经事儿。 你们折了不要紧,我那一多半儿的金币找谁要去? 虽然已经拥有了万贯钱财,但不等于他会无视这几两肉的损失。吴陌决定寻机将地牛们全宰了,想来内脏下水之类的可以喂给小熊,既不会污染环境留下踪迹,也能让可怜的小东西吃个半饱,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嗯,得煮熟了再喂,这家伙估计还没吃过熟食,正好让它尝尝味道,话说都成熊精了,不扳扳毛病怎么行。” 在吴陌的心里,小蟒熊跟它那些野蛮的亲戚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将小蟒熊升级为妖怪之流了。 烤地牛当然更好吃,然而太耗费燃料了,这在洞窟里,还不知道要躲几天,原来廉价的燃料现今变得金贵起来,必须要省着用。 吴陌本就在摸黑前行,分心胡思乱想之时,不小心绊了脚,身上的零碎又多,急切间失了平衡,噗通一下摔了个嘴啃泥。 爬起来呆坐了一会,要是换成武者灵者们,凭那矫健的身手,肯定不会摔这一跤,这下倒是清醒了,一拍脑门,自责道, “真是的,怎地就忘了大事!” 这一天多来,难得有这么一个幽静偏僻的地方,小熊又在昏睡,看样子一时半刻也不会醒,不正是自己吃药练功的好时机吗? 无知者通常都是无畏的,吴陌早就把司文君说过的东西丢到了脑后,什么开窍要以年计的鬼话,小爷我英明神武,气运缠身,怎么能用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捏? 聂云霏吃了那么点都能升级,没准自己一口下去,就此开窍了也说不定。 吴陌摸索着取出烤架,拆了两根立条,拼做了一盏灯架,点了一块酒精,举起来四下张望,心里不住地盘算着, “嗯,那里有个立柱,正好把背篓和网兜都捆上去,这边这个凸起,估计我自己坐上去问题不大。” 他的眼光都瞄着洞壁的上方,虽然地下洞窟里伸手不见五指,但也总不能大大咧咧地坐在当道上。 待得他好容易爬上去,在立柱那捆好了背篓等物,又上到离地五六米的凸起那,取过灯架一照,心中大喜,在凸起的石块背后,竟然藏着一个小窝窝,不光能容下他的身子,就算把零碎们都般进来,也还绰绰有余。 吴陌手脚并用,急不可耐地爬了进去,坐在那里上下伸量,张牙舞爪地浮想翩翩, “老天爷便是让我在此开窍!回头得在这儿刻几个大字:吴陌成神处!” 他沉住了气,显出了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到,没有贸然吃下药膏,决定先过一遍玉根心法,找找感觉再说。 修炼的过程简单而枯燥,首先就是摆正身体各部位的姿势,掐好手诀,调整呼吸节奏,让自己的意念进入一个空明清澄的状态,然后顺着感觉集中在脐下三寸之处,去感应气海灵宫的存在。 在选择手诀一事上,他还颇费了一番心机。所谓手诀,说白了就是手指之间的形体动作。玉根灵经提供了两个不同的手诀,说是对应着两种不同的灵络。 吴陌也不懂两者的区别,特地选了不常用的那个, “倒霉了这么久,或许是那手诀妨得我,好容易见着了曙光,得换一个,冲冲晦气。” 也许是换了手诀的缘故,也许是搽多了药膏的缘故,也许是得了女神点拨的缘故,更可能是三者兼而有之,吴陌这次的修炼,非常顺利地感应到了气海灵宫! 灵者修行里,只有能感应到气海灵宫,才能进行后续的所有步骤,这是灵者修行的一个大前提。 不提在科特这个末法之星上,即使在灵气充沛的其他行政星上,玉根灵经人手一册,还是有一半以上的人,大约占比五分之三左右,一辈子,也无法感应到气海灵宫,终身在脐下三寸之地瞎逛悠。 这类人通常到三十岁以上,便会放弃修行的努力,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本份的人,什么作奸犯科、鸡鸣狗盗的事儿,都轮不上他们去做。 与最后不能开窍不同,不能感应气海灵宫,说明他们的意念之力,或者说灵魂之力非常的弱小。这个群体是真正的废材,属于人类社会最底层的存在,连做星际移民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有人认为这是自己主观臆测的东西,可以蒙混过关,继而享用某些资源,那就大错特错了。灵者一伸手,就知有没有。只要是沟通了气海灵宫的人,在灵能的作用下,是可以形成灵宫共鸣的! 现在几乎没有人去犯这种低级错误了,因为说谎的代价非常大,会受到最严厉的惩处:终身监禁、不得减刑、不得假释。 这条铁律和另外两条苛刻的法令一样,都是为了保证资源利用的最优化,通用于人类社会的所有国家,被称为灵元三法则。 在吴陌的感应中,气海灵宫的周围烟雾袅袅,红光闪烁,就像是蒙尘已久的明珠。他蓦然明悟到,这些烟雾便是自己的意念之力!那夹杂在其中一闪即逝的红光,便是来自于药膏残留的灵能之光! 吴陌还没有开窍,是修不出灵能来的。 这次他并没有感到不适。想必作为普通人来说,如果不在修炼状态下,感应到灵能是件负担颇重的事儿。 原来梦境源于这里,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存在。 029 天赋和偏手 惊喜并不止这一个。 感知到气海灵宫之后,吴陌随即敏锐地发现,在灵宫的周围,除了淡青色的意念烟雾和灵能红光之外,竟然还存在着另一种不知名的小东西,就像是步枪射出的一颗颗子弹,虽然频率不很高,但是依旧算是连续地攒刺在灵宫的某个点上,然后就此消失不见。 即使是吴陌的精神意念如同浓厚的青雾一般,重重地包裹着灵宫,也根本找不到这些小东西的踪迹。 但是他一感知到气海灵宫,随即便接收了灵宫的感应,知晓了它们的确存在,也曾的确来过。 心法上说,人体无法直接感应到灵气,只有在感知到灵宫之后,使用意念之力盯住灵宫,宛若蚊子吸血一般,打一针换一个地方,与灵宫的表面反复地接触试探,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才能沟通与灵宫之间的联系。 然后才会像自己刚才一样,通过灵宫传来的反馈,感知到灵气打在灵宫的某个点上,如此方能感应到灵气的存在。 而那个接触点,也是气海灵宫最薄弱的地方,将来气海的门户便会开在那里,这是人类的本能。 吴陌的脑子有点发晕,一阵阵的懵逼,因为他刚想要按照心法,进行联络灵宫的步骤,这还没开始,难道就完事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些小东西,肯定就是灵气,也就是司文君口中的灵子!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险些跌出了入定的状态, “原来我才是那个网眼直径一厘米的人!就算在末法之星上,也能感知到灵气的存在!” 吴陌清晰地记得,自己拉下脸皮向司文君求教时,司司女神表示爱莫能助,曾经这样说过, “在科特星上,我们这些灵者,也无法感应到灵气。” 他终于解开了困扰已久的疑问,由是骄傲地想到, “如此说来,我那千里眼和顺风耳,包括我那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力,并不是我的天赋。” 也就是说,这十年来的修炼,他并非一事无成。 至于为什么要加成在耳聪目明上,吴陌真心懒得再去思索了,爱咋咋地,反正都是好事。 在这些方面,吴陌自己并非个例。他倒很是清楚,别说灵者了,就连科特的武者们,也大都具备这样类似的能力。 吴陌虽然得到了司司女神的启蒙,不过仍然还是个修行小白,他只是牢牢地记住了司文君关于渔网的比喻,此刻得意非凡,恨不得司文君就在眼前,能让他大声地炫耀一下, “但是我的天赋是一厘米!” 他又是欣喜、又是担心。欣喜自是无需多言,他担心的是,自己只有玉根灵经,连具体怎么开窍都没有描述,后面该怎么办?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难道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万里长征,将将迈开了第一步而已,后面漫长的修行之路,还不知要经历几多坎坷波折,切莫高兴得太早。 在心法的帮助,吴陌压制住了短暂的心理波动,很快收敛起心神,决定继续尝试下去,专心致志地开始了新一轮的修炼。 感应灵宫、感知灵气、接下来就该是引灵入体了。 所谓的引灵气入灵宫,不过就是顺应着呼吸的节奏,引导着意念烟雾,逐渐聚往灵宫的那个点上。 玉根灵经里,用着最简单的大白话说道, “要把意念当作砂纸,在灵气敲击的那个点上,反复地摩擦,直到力竭为止。”“按照顺时针或者是逆时针的方向都行,就像是左撇子和右撇子的区别,无关大雅,反正怎么觉得顺手就怎么来,但是方向一经确定,便不容更改。” 无论哪一种行业,人跟人之间都有着天壤之别,如果把修行比作一种职业,当然也是如此,这就是天赋的差距。 譬如有的人,意念之力非常淡薄,经年累月的打磨,竟而不如有的人一次修炼的效果。 吴陌终于能够确定,他就是后面那种有的人。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意念青雾,和别人比起来孰强孰弱,但是他是一厘米,而且他还有灵植药膏。 灵能红光拉起偏手来,那效果真的是杠杠滴。 只不过,这还是一把双刃剑,开快车的同时,颠的吴陌也是欲生欲死。 吴陌非常庆幸自己没有莽撞,若是真的先吞了一口,怕是要被来自药膏的灵能红光给电死! 或者是憋死! 在吴陌的感知下,气海灵宫周围的青色烟雾,慢慢地汇聚到了那个点上,形成了一处可见的漩涡,裹在其中的红光也在频繁闪现,看起来仿佛是雷暴中的闪电一样。 真的是闪电! 一道红光不受他的控制,从漩涡里一闪而降,正如闪电似的,正正地打在了那个点上,倏地又被弹了回去。 他突地一颤,气海灵宫里传来一阵酥麻,洋溢着暖呼呼地舒服感。 果然是好东西啊,如果把稀疏的灵气比作单发子弹的话,灵能红光这一下,绝对是上百千克级别的大炸弹。这一刻他几乎想要放弃入定,赶紧来上一口药膏。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接二连三的红光,排着队持续地扑了下来。每一下的撞击,红光在感知里就会缩小一截,直至彻底消散。吴陌也呲着牙,变得痛不欲生,他想停都停不下来,连脱离入定状态都做不到。 如同在梦境里一样,喘不上来气,脸色被憋的紫涨。 吴陌终于明白了,身体的不堪重负,才是造成憋气感的真正原因。 好在日前疗伤时,残留的灵能红光已经不多了,他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浑身大汗漓淋,就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 吴陌的肚脐周围开始发热,气海灵宫褪去了朦胧的面纱,在意念中逐渐显现出清晰的形态。 经过红光不断的撞击,灵宫随之慢慢地亮了起来,最后变成了油光透亮的模样,在感知中,仿佛变成了一颗鸟蛋大小,闪动着淡红色光华的绝世珍珠。 灵宫的淡红色光华,渐渐地凝实明亮,把周围那一片空间,一点点地照亮,就像漆黑夜空里的一颗星辰,跳动着微弱的希望之光。 这颗珍珠表面的那个点上,顺着意念青雾漩涡的方向,已经现出一个朦胧的红色漩涡状图案,看起来非常像是上方的意念漩涡,映射在灵宫上的投影。 这一瞬间,吴陌的脑子异常地清醒,想通了很多的东西。 他知道,只要再来上一点点的灵能红光,这个漩涡图案就会凝为一个实体,代表着气海灵宫的门户正式被打开。 这是成为灵者的标志,灵者学徒也是灵者! “你或者会成为科特有史以来的第一位灵者!” 他艰难地舔舔干涸的嘴唇,止住诱惑,退出了入定状态。 030 睚眦必报 031 达努鲁比 小蟒熊是被一阵阵的香气给熏醒的,它尚未睁开眼睛,便循味抽动着长吻上的鼻头,一嗅之下,香味的源头却正在嘴边! “别闻了,那就是给你吃的。” 小熊唬得哐啷一下蹦了起来,险些打翻了面前的食盒,浑身的绒毛都支愣了起来。 它那可怜的小脑瓜子,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个人类,比他那些钢铁怪兽般的同类还要厉害,竟然会具有这种可怕的能力。 是的,吴陌猜的不错,小蟒熊就是人类神话传说中的那一类妖怪。在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任何一个种族,都不乏上天眷顾的宠儿,以前有,现在有,将来还会有。 作为已经开智的生物中的一员,小蟒熊一直都知道,将他掳来的怪兽,名字叫做人类。 它身上所受的这股灵压,虽然还很弱小,但是那气息,小蟒熊却非常熟悉,它是有传承的灵能生物,对此再也明白不过了,那是生物发出的灵识! 这是小蟒熊梦寐以求的能力。 能够散发出灵识的生物个体,其灵魂力量必定异常强大。 通常,你可以不太费劲地区分出,什么物体是生物,而什么物体不是生物。可是真正让你用语言或文字来表达什么是生物时,事情就不再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要给生物下一个科学的定义是极其困难的。 公元时代的人类一直认为,广义上的生物定义是: 生物是一切具有新陈代谢的物体。例如,动物,植物,微生物,病毒,细胞,一片绿叶,一段枝条等等。 新陈代谢是生物与非生物最本质的区别,指的是生物体内全部有序化学反应的总称。 狭义上的生物定义,是指人类认知中的,传统意义上的生物,主要包括,动物,植物,微生物这几大类。 在星际大航海的过程中,人类遇到了数不胜数的各种生物,生物分类体系已经从公元时代的三域六界,一直编到了五域十界,扩充得极其庞大, 总体而言,对普通人来说,没有必要搞清楚什么古菌域、真核域之类的拗口概念,那是专门研究者的事情。 这些概念在灵元时代,跟公元时代的定义和外延,都有了很大的不同,要想厘清其中的区别,可谓是馨竹难书。人们只需要按照一般的习惯,遵循动物界、植物界这种界的类别,加以区分就可以了。 在命名上,生物通常会冠以行星的名头,譬如蟒熊的学名,其实就叫做科特蟒熊。 早在母星地球时期,人类就已经认识到了,宇宙间的生物,一定会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这个相似并不是指长得相像,而是构成生命的成份基本相同、相应的各种组织器官功能类似。 因此才会存在着互为食物的可能性。 只是谁是谁的食物,有的时候还真说不好。 在灵元时代,人类概念里的资源星,指的就是生物资源。科特星最早的定位和当时开发的初衷,其实就是作为帝国的一颗资源星。 在那个时期,蟒熊遭遇了灭顶之灾,几乎不复存在。 要知道人类独霸了小半个银河系,归根结底,所为的不过就是那一口吃食:大半的修行资源,最后都会以各种形式,被人类吃进肚子里,化做灵能的原料。 就跟吴陌现在正在做的事儿一样,只不过他依旧属于低级趣味,还是未能摆脱为了吃而吃的境界。 他咬着半截骨头,正啃得不亦乐乎,听到小蟒熊抽动鼻子的动静,下意识地展开灵觉‘看’了过去,随后发现它的反应如此之大,不禁疑惑地侧头张望。 其实他不用转头,也能看清小熊面上的惊惧之色,只能说是习惯使然。 吴陌伸手取下骨头,紧着嚼了嚼嘴里的肉块,叉着腰站到背篓前,含混地开口训斥道, “你难道只想吃生的?我跟你说啊,以后那生肉,你连想都不要想,我要是发现你偷吃了,就打折你的腿!” 小蟒熊茫然地发出了无意义的呜呜低吟,在它认为,具有灵识的生物,已经攀上了更高的生命层次,是需要自己仰视的存在。原本是平等的一人一熊,现今在灵魂实力上却低了对方一头,被拉下了一大截。 被掳以来,小熊一直表现得非常淡定,它其实是有所依仗的,本家族群的反应,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方面。 只不过受了这些天的苦难,所期待的依仗并没有露头,加之它本身,又是一只不韵世事的幼体,最后难免会惊慌失措,因此才会出现那一幕生离死别似的场景。 吴陌不知道自己想要把守的秘密已被看破,正自威风凛凛、痛快淋漓地喷着小熊,训人,啊不,是驯熊的感觉真爽。 突然间,他觉察到一股奇异的波动,铺天盖地般的涌了过来,就像浩瀚的大海一样。自己的灵觉与之相比,仿似一块干涸的小水洼。双方一撞之下,他的灵觉退潮似的缩回了自己的体内。 吴陌瞬间就醒悟到,那是他人更加宏壮的灵觉! 庞大的威压降临,吴陌被牢牢地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在他的感知里,自己的灵觉仿佛化成了一圈薄薄的蛋壳,在对方的冲击下摇摇欲裂。 吴陌大骇之下,正待奋力挣扎,在双方灵觉的接触面上,响起了一道听上去就充满了沧桑的声音, “小伙子,你很不错。” “不必惊慌,我是达努鲁比的守护者,哦,达努鲁比就是你们口中的科特星。” “你已经有资格知道一些事情了。你的先祖和我有一个约定,若是科特人类出现了一个新的神道者,就让神道者带着我们的库鲁顿,去宇宙里见识一番。” “在我们达努鲁比的语言中,每一代未来的实际统治者,都名为库鲁顿。当然你也可以称她为库鲁,顿是殿下的尊称。” “我一直在困惑,那个小丫头的灵魂那般弱小,连我的神识都感觉不到,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神道者,难道说,是你们人类退化了?” 那道声音听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竟然还开起了玩笑,这让吴陌稍稍安心了一些,紧接着他发现,自己的灵觉很有韧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这下吴陌更有底气了,短暂的慌乱过后,他恢复了正常的思索和判断能力。 听这道声音的口气,那所谓的约定,至少得是几百年前的事儿了。难道这个老妖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张口闭口和我谈祖宗的交情? 他不由得诘问道, “我的先祖?” 吴陌其实感觉到相当的膈应,根本不为所谓的资格而激动自豪。那有啥用?能换几枚金币? 再说他什么时候有这么牛掰的祖宗了? 就算有,他不但没沾上什么光,日子过得还颇为艰难,那个狗屁约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随即纷沓而至的疑问,一个接着一个地涌现,他不由得头疼欲裂,充满了一脑门子的官司。 自己是神道者?这又是个甚么东东? 库鲁殿下?小蟒熊的来头还真的不小啊。 达努鲁比?科特星竟然存在着原生文明? 032 强买强卖 “呵呵呵。。。” 那道声音里传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并没有正面回答吴陌的反问。吴陌决定换一个问题,以期得到更多的信息, “请您告诉我,什么是神道者?” 这回那道声音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耐心地解释道, “在宇宙中,某个生命的种群,如果没有经历灭绝式的天灾人祸,那么每隔一段时间,在机缘巧合之下,都会产生天生异禀的个体。反映在智慧种族中,其表现就是具现出了物质化的灵魂。”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灵魂?” 吴陌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拿不准自己的理解是否正确。 那道声音悠悠地说道, “我原来跟你现在一样,以为自己懂了。呵呵,这些信息是你先祖的原话,我今天再转述给你,让你得到一份完整的灵魂传承。” 声音叹息道, “人类真是一个了不起的种族!这就是库鲁顿要跟着你的理由。” 吴陌不禁腹诽了起来,你说跟着就跟着?你付钱了吗? 又是那劳什子的先祖,是不是这个老妖怪以为,人类长的都是一个样子,因而就是同一个祖宗? 灵魂的传承?这个词那么的高大上,吴陌也被勾起了兴趣,慢慢地盘腿坐了下来,凝神细听。 “自古以来就有一个说法:万物生而有灵!这个灵,我们可以理解为灵魂。然而灵魂具体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暂且按照一般科学的定义,大概的认为,灵魂是一个生命的大脑皮层,出现复杂化学反应的结晶。” “灵魂也许是生物体,也许是能量体,也许是一个类似电场磁场之类的灵场。也就是说,灵魂是物质的产物,意味着,灵魂本身也一定是物质的!” “在我们现在的认知里,灵魂只能存在于生命之中,或者说,灵魂只能存在于有大脑的生命之中。至于花草树木等等植物,细菌微生物等等生命,我们一般的认为,它们不具备灵魂产生的物质条件。就算一株银杉花生存了几千年,吸收了无数的天地元气,因为先天的不足,它也不会变成妖。” 那个声音有点自嘲的笑道: “这个生命,我们暂时理解为生物吧。” 在一颗落后的星球上,听着这个不知名的存在,娓娓地道出一个又一个属于人类的名词,在吴陌听起来,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荒诞。 他猛然意识到,这个声音说的是正宗的华语! 而那个声音说到这里,竟然带上了一丝颤抖,吴陌不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像星球,或者星球上的山川河流,石头金属什么的,它们是不是也有灵魂,我们不知道。因为在特定的条件下,它们的结构内部,也许会产生跟大脑皮层类似的化学反应。但是那种概率,比起植物之类的生命,还要低上无数倍。所以我们姑且以为,它们没有灵魂吧!” “世上没有绝对,凡事都有特例。不过这些物体即使真有特例的存在,也不具备可复制性,因而也就没有可延续性,所以我们只讨论一般的正常情形。” “我们现在所定义的灵魂,在含义上甚至有相互矛盾的地方,不过这不要紧,最后我们总能进行修正,它会离真相越来越近。” “第一,灵魂也许是某一种物质或者某一种能量,又或者是两者的结合体,但我觉得,灵魂更可能是一种场,我把它叫做灵场。” “第二,对于生命个体来说,灵魂具有唯一性。每个新生命的诞生,都意味着形成了一个新的灵魂。” “第三,如果灵魂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即使脱离了生命体,或许也可能具有生存的能力。但由于缺乏生命体的能量供给,这样的灵魂就像是无根之木,必定会逐渐消亡,不能久存于世。” “仰望星空,群星闪璨,窈窕多姿。但灵魂是我们这个宇宙中最神奇的存在。宇宙中的绝大多数物质,都被固有的物理法则所约束,只有生命,只有我们这样的智慧生命,才可以按照我们灵魂的指引,去做我们想做和能做的事情。” 吴陌听出了一丝悲凉的意味,暗暗揣测道,难不成这个老妖怪走火入魔、以至于不能动弹了吗? “作为智慧生命最特殊的器官,物质化的灵魂会拥有一个独特的功能,那就是灵识,或者说是神识。” “你能跟我进行灵识的交流,说明你已经具现了灵魂,可能你自己尚未意识到这一点。” “所以你就是人类那个天生异禀的神道者。” “灵识的神奇之处,你才刚刚有所见识。灵识强大了以后,能够进化为神识。小伙子,努力地去挖掘它吧,你会有越来越多的惊喜。” 那道声音表现的情绪还挺丰富,这会儿又透出了轻松之意, “不管你听没听懂这番话,我都算还上了那份人情。” 再下一刻,马上就换成了抱怨, “你们人类真是麻烦,好好的一个灵魂功能,非要取上不同的名称。” 最后的交待显得端庄而严肃, “库鲁也是我们达努鲁比的神道者,她是天生的灵纹战士。库鲁现在还很弱小,没有办法掩盖自己身上的灵纹。你要切记,必须得给她穿上衣服或者盔甲,不要让她的纹路暴露出来。” “你们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我把她交给你,你要善待她。” “带着库鲁去宇宙里闯荡吧,她不能只困在达努鲁比坐井观天。” “我这里有两枚灵纹,一个是你们的灵魂契约灵纹,名为天秤。这是平等的灵魂契约,但你是主导者。等你拥有足够的能力时,你自己就能够感应得出来。” “请记得,越早跟库鲁签约,你们双方得到的好处就越大,这个时机取决于你的实力和选择。另一枚灵纹是赠送给你的,名为饕餮,是一枚修炼灵能的灵纹。” 不待吴陌的答应,两道光华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倏地冲进了吴陌的意识里,凭空滴溜溜地旋转着。 直到光华凝实成了两枚悬浮着的图案漩涡,吴陌这才反应过来,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老家伙,竟然强买强卖! 真是太恐怖了,竟然还能隔空将实体传送到自己的身体里! 灵纹?又是什么东东? 听灵纹的名字就知道,必定跟那所谓的先祖脱不了干系。 这两枚灵纹看上去,跟小蟒熊身上的花纹有些类似,却又繁复得多,周身上下都散发着古朴玄奥的气息。 吴陌知道它们绝对是宝贝,却仍旧低估了这两枚图案漩涡的价值。 这是耗费了声音拥有者的神识本源,才能制造出来的两枚神源灵纹,因此能够跟随神识被传送过来,属于这个世界里,最顶级的灵纹之一。 “你们的运气真不错,果然是大气运的拥有者。你沿着这个洞窟,向下再走两百公里左右,左边洞壁的斜上方有一处罅隙,从那里挖开一条通路。那个距离,你的灵识正好能够感应得到,里面有一处灵植药园,我把它送给你。你的提炼手法还很粗糙,不过对你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请记得,药园的所得,有库鲁的一半。你要起一个灵魂誓言,必须分给库鲁一半。” 能入这种恐怖老家伙的法眼,得其郑重其事的嘱咐,这药园的产出想必少不了。即使只能拥有一半的所有权,也必定是一个天量的份额。 瞌睡遇到了枕头,做梦都会笑醒。 这个老奸巨猾的妖怪,精准地把住了吴陌的脉搏。在灵植面前,吴陌就像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根本就无力拒绝这种诱惑。 那个苍老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疲惫, “有库鲁顿在,它的同族不会伤害到你。请你回去以后,约束你的族人,将它们放回来吧。” 吴陌的脑瓜子嗡嗡的,他很想勇敢地拒绝,很想大吼上一声, ”我做不到啊!” 他生生地止住了顶到嘴边的话语,好处已经被人强掖进了自己的口袋,不收都不行,显见自己的拒绝并没有什么用。 然而人家交待的每一件事儿,都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 闯荡宇宙? 开什么玩笑,要不是遇上了司文君和聂云霏,吴陌自己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呢。 还要带着小蟒熊库鲁顿。。。殿下? 想要堂而皇之地带走库鲁殿下,没有一点儿可操作性。库鲁是司文君小队的战利品,那些灵者们一个个的鼻孔向天,吴陌连交涉的资格都不会有。 他只能用下三滥的手段拐跑库鲁,然而怎么才能跟司文君交待呢? 至于放掉暴走的蟒熊一族? 谁放过谁啊!吴陌甚至觉得,自己能不能正常地站在蟒熊的面前,都是个大问题。 那个声音仿佛洞悉了吴陌的内心,嗤笑道, “你要是连这些小事都做不到,那么就找块豆腐,自己一头撞死得了。” 庞大的灵识如风般地飘逝,远远地飙来了一句远古的文言, “俱是细枝末节耳。” 033 蹉跎的浪漫少年 034 祸兮福所倚 那个神识印记,给吴陌最初的感觉,就像是皮肤上的一颗粉刺,鼻头处闪着幽幽的白光。 然而当吴陌的注意力一俟捕捉到它的位置上时,这个亮点迸发出乳色的光华,瞬时亮瞎了吴陌的灵识,在吴陌的脑海里甚至响起了铿锵的金戈之音。 吴陌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彼时他的灵识,已经侵入了库鲁的识海! 不仅仅是在边上蹭蹭,是真的进去了。 那是一个不同于现实世界的异度空间。 十七岁的惨绿少年,根本不知道他的举动是多么的凶险,与亮点光华交互的那一瞬间,是他活到现在,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可以说两只脚都踏入了鬼门关。 那道乳色光华,既是神识印记给予库鲁的护符,同时也是守护印记宝藏的警卫。要知道,神识印记不仅仅只是一个定位器,更是一座神识传承的宝库。 这是大能者通用的神识传承手法。 对一切觊觎者而言,撞上就意味着灭顶之灾。 印记的主人根本没想到,以吴陌这种童子鸡一般的功力,那微弱的灵识竟然能够穿透现实的时空壁垒,触摸到库鲁的灵魂本源! 这还能算是一只新鲜出炉的童子鸡吗? 老妖怪更没有想到,作为酬金送给吴陌的饕餮灵纹,仅仅在吴陌的意识里打了个滚,就已被吴陌所同化,不经意之间,自发地产生了护主行为。 在吴陌的灵识行将崩溃之际,饕餮灵纹弱弱地微闪了一下,幻化为一只上古奇兽,张开大嘴只管一吸! 这是老妖怪也从没见过的灵纹形态,酷似古中国神话传说中的貔貅。 貔貅与神识印记同根同源,这一口,不光吸掉了大部分的乳色光华能量,在拯救了吴陌的同时,竟然也成了破开神识印记的引信! 或者说,守护印记的能量换了种方式,储存到了吴陌的体内。 貔貅微微露着拟人的满意神态,化为漩涡图案,轻飘飘地跌落。 做好事不留名,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说破大天去,灵纹的本质,也是灵者利用灵能的一种工具。 装备,从来都是人类战斗力的倍增器。 神识印记随之爆开。 祸兮福所倚。 这是一种不可复制的幸运。 神说,要有光! 吴陌虽然具有微弱的灵识,但他的灵魂尚处于一片混沌之中,那光华就像是原初宇宙的第一缕曙光,点亮了吴陌的精神世界。 小蟒熊库鲁顿,则是另外一个受益者,虽然它获取的能量份额远远不如吴陌,但是也足以催生具现出自己的灵魂。换个角度来说,若让库鲁以自己的能力来激发传承印记,也许需要一年,也许需要十年,也许,需要的是一辈子! 在吴陌自己都不知情的状况下,他获得了原本属于库鲁的一份大礼。就像是一只刚刚孵化的卵生动物,嘁哩喀喳地吃掉了蛋壳,攫取了鸟生的第一桶金。 一道光华,造就了两个日后叱咤风云的灵魂。 实力和运气,真是一对天生的冤家,谁也不能少了谁。 “吓,我好像错过了几个亿?” 吴陌并不知道自己差点领了盒饭,失去灵识的那一刹那,他分明感觉到一股另类的能量,与他擦肩而过,化为璀璨的烟花,星星点点地散落了出去,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那是神识印记的传承信息。 作为外来者,吴陌能够汲取到纯粹的能量,已然是侥天之幸,有关的传承信息,他是一点也沾不上边,完全归属于库鲁。 人类真是一种贪婪的动物。 兔起鹘落之际,吴陌在懵懂间完成了灵识的重组。错失了神秘的能量,这使他心有不甘,没去查验自己的状态,刚刚恢复的灵识急不可耐地再次向库鲁探了过去,却撞上了一层无形的透明屏障。他清晰地感觉到,屏障里面的雾气里,有一个模糊的光点,上下翻飞,仿似在大海之中欢快地畅游。 他迷迷糊糊地认定,这个活跃的光点绝不是神识印记! 吴陌猛然反应了过来,当初老妖怪的神识,不也是这样被自己挡住了吗! 一股比吴陌的灵识还要弱小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是库鲁!” “臆,你也有灵识了?你里面那个飞舞的光点,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那是我的灵魂!” “灵魂?长得这么丑?” “切,回去看看,你肯定还没我俊呢!” “啊!灵魂!我的灵魂在哪里?” “在你自己的识海里。” “识海?” “灵魂所在的空间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叫做识海。” 库鲁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它终于赶上了眼前这个人,和他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 被压制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从此以后,库鲁再也不用嗷呜,就能轻松地与吴陌交流,而它所懂的东西,比起两眼一抹黑的吴陌,那是要多得太多了。 小蟒熊库鲁,现在成了名正言顺的库鲁顿。 “吴陌。。。” “你这个刚出生的小玩意儿,别没大没小的,叫陌。。。叔!” 库鲁扳着小短爪数了几下,很不服气, “谁刚出生?我都七岁了!” “七岁?你这咋长的,才这么点个头?” “老祖说,我要先把身上的灵纹练没,才能长个子。” 老祖?看来就是那个老妖怪,难道是个老熊精吗? 练没?什么鬼?哦哦,应该是能够隐藏吧。。。如此说来,小库鲁短期内是长不大的,我的金币能够保住了! 吴陌开心地比了个手势,耶! 库鲁抬起了亮晶晶的小眼,传来了很认真的讯息, “陌叔?你想占我便宜!哼,你又没胡子,怎么能让我管你叫叔叔?” “卧槽,你、你、你还知道胡子?” “那是,本公主知道的多了。” 库鲁两只小前爪放在长吻前,眼里冒着小星星, “老祖说过,我要是觉醒了,就可以自定名号,以后请叫我库鲁公主。” 小蟒熊行了一个优雅的公主礼,即使身陷背篓的囹圄之中,pose下的小短腿小短爪也毫无违和之感,吴陌惊得目瞪口呆, “你究竟是人还是熊?” 库鲁微微扬起了下巴,神态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傲娇, “白痴!就你这点见识,还想让我叫你叔?万物同源,我是熊或者是人,有那么重要吗?” “怪不得老祖看不起达努鲁比的野蛮人,认知层次果然低得可怜,就连你这个神道者都不能免俗。” 吴陌无语地抓了抓自己的板寸,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的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毒舌! “行了行了,被你打败了,叫我什么事?” “老祖说的那个药园,我们现在得马上过去。” “为什么?” “那里有安魂果,是我们目前最需要的,它是安定灵魂最好的补药。” 库鲁在背篓里蹦着小短腿,哐啷哐啷地晃着藤条。油藤没浸过水的时候,就不是它所能破开的,现在更不成了。 “吴陌。。。陌哥哥,赶紧把我放出来!” 那几个可恶的人类怪物,把自己这个活泼的小天使关了这许久,它早就憋屈得要发了疯。 这个叫吴陌的人类,也不是一个好鸟,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道粗重的鼻息喷到库鲁的脸上,小蟒熊伸出短爪,拭了拭溅上来的几滴唾沫,发出了不满的咕噜声, “让你打开笼子,你凑这么近干嘛?” “说,那个老家伙是个什么东西?” “啊,你太粗鲁了!一点礼貌也没有。寻木老祖是我们达努鲁比的神。。。哎哟,你放手,不要夹我的鼻子!” “嗬嗬,神什么鬼!老东西强买强卖,这笔账,终有一日我要跟他好好算算。” 库鲁警惕了起来,忘掉了鼻子还夹在吴陌的手指里, “算账?你发过誓的,药园有我的一半!” “我啥时候发过这种誓?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灵魂誓言不需要任何表达的方式。” “那我也没认可啊,凭什么说我发过誓?” 四只小眼睛在灵识里凝目相视,吴陌终是心虚,很快败下阵来,嘀咕道, “那个,你们的神,寻木老祖?嗯?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老妖怪是颗神树?!” 035 被迫害妄想症 “渺渺寻木,生于河边、竦枝千里、上干云天、垂阴四极、下盖虞渊。” 库鲁憨憨的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笑容, “说的就是我们寻木老祖!” 吴陌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阵的鄙夷,咋不叫菩提老祖呢?至少还可以当当熏悟空的师父、或者叫扶桑老祖也行,听上去就显得特么高大上。同样是神树,哪一个都比寻木这根烂木头的称呼好上百倍。 老妖怪这品位,也就那么回事了。 没跑了啦,什么狗屁寻木老祖,连名字都是我们老吴家的先祖给起的! 这当口,认认祖宗还是蛮有心理优势的。 等等!这是灵植成妖啊! 司司小娘皮说过,只要时间足够的长,这种情况还是有可能的。 额滴乖乖,那这个寻木老祖,怕不是活了好几万年? 已经进化为不良少年的吴陌,甚至进一步恶意地揣测道, “如果不是雌雄同体,那么一定是个老童子鸡。。。” “陌哥哥,你是不是想让我一直待在这个笼子里?” 看到吴陌还在发呆,库鲁有些不详的预感,楚楚可怜的嗷呜了一声。 没办法,库鲁的婴儿期实在太过漫长,天生异相的小蟒熊,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在了灵纹的炼化上。 它至少得完全炼化身上的一枚灵纹以后,才会略具能力。此刻的库鲁,跟吴陌的境界相似,同样是一个未开化的白丁,远远达不到灵者的层面。况且它还是一只幼崽,力量小得可怜不说,利爪尖牙也没发育出来。 库鲁现在的个头,看上去就跟还未断奶的小蟒熊相差仿佛,更别说跟族中同龄的哥们姐们相比了,这也是莉娜星小队之所以捕捉它的重要因素。 任谁一眼瞅过去,库鲁都是一头不折不扣的小奶熊。 潜力不等于能力,修行尚未成功,长路漫漫,还远的很吶。 库鲁的哀鸣将吴陌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他犹豫了起来,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大问题! 寻木老妖怪看似神通广大,它的神识,还不是照样攻不破自己的灵识屏障!许了自己这样那样的好处,送了两枚貌似一无是处的图腾,吴陌根本就不知道那玩意儿有什么用?怎么用? 小库鲁看似娇憨可爱,然而那双小眼睛,一直都在滴溜溜地乱转,一瞧就是个有心机的小妖怪。倘若放了出来,它会乖乖地听话吗? 还要跟我闯荡星空?这事儿听起来特么的太不靠谱了! 吴陌的心念一转,试探地问道, “你以后能化成人形吗?” “化成人形?什么意思?” “就是变成人类的模样啊!以后你跟着我,难道一直要用这笨熊的面目,在人类的世界里溜达吗?” “你才是笨蛋!你们人类全都是笨蛋!别说我变不了,就算我有那个能力,好端端的,干嘛要变作丑陋的人类?” 库鲁出离地愤怒了起来,它虽然还只是一只幼体,但是学问见识并不次于吴陌, “你可以侮辱我这个个体,但是你不能侮辱我的种族!” 库鲁的反应出乎吴陌的意料,在他的认知里,只有人类的血统才是高贵的,只有人类的文明才是高级的,只有人类的生活才是主流的! 甚么闯荡宇宙,说白了,还不是混迹在人类社会里吗? 你看,没有人类的点化,寻木老祖这个孤独的大妖,啥也不是。 再看,神话里的那些妖怪,最后不都是要化成人形的吗?否则就只能是宠物和坐骑而已,怎么配跟人类平起平坐呢? 熏悟空一棒子敲过去,什么山猪精、野牛怪统统都得原形毕露。这说明,妖怪即使能够真身成圣,也天然地低了人类一头。 孤陋寡闻的吴陌,并不知道,不要说在整个人类社会里,即使是古华帝国的子民中,也包括了数百种非人类的种族。 处于绝对统治地位的人类,对待各个星球的原生文明,有着极高的包容度。 严格说起来,其实吴陌在之前的日子,也只能算是低等生物中的一员,一直挣扎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境地里。 一个连温饱都得不到解决的人,谁给他自认为高等的勇气呢? 当然就是生而为人,所自动获得的俯视众生的权利,更是人类改造自然、征服银河的红利。 在大千的芸芸世界里,虽然各个种族有着先天的不平等,然而灵魂的尊严不容亵渎,每一个灵魂物种,都自有其骄傲的所在。 如何拿捏处理不同种族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吴陌此时所能具备的能力。他得跨过这个巨大的认知鸿沟,升华自己的精神境界,才能真正地成为一个灵魂生物。 未出茅庐的少年,还不够资格摸到这种门槛,惴惴不安才是他的常态。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万一是它们虚张声势,画个大饼诓骗自己的呢? 药园。。。此去二百公里! 没准儿寻木老妖怪的本体便等在那儿。。。 吴陌的脑海里登时浮现出一幅画面,芳草萋萋、绿树成荫、果香飘浓,然而一颗老树突然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伸出粗大的树枝缠住了自己,树枝的尖端噗呲一下扎进了自己的天灵盖,汲取脑液灵魂。。。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滴个天,这莫不真是个陷阱? 那两枚所谓的灵纹,是不是也是个定位器? 被迫害妄想症,正是被捕食者的标志,也是弱小和低端的代名词。 在母星地球,非洲游客们看狮子,狮子们或坐或卧、或优雅地在马路上漫步,再或者甚至是凶狠地扒到车上反围观;再看羚羊角马们,过个马路都慌慌张张的,你稍微离得近点,它便跳跃跑开,生怕你露出獠牙。 再比如强大的司司女神,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也从没有担心过吴陌的不轨。同样是把人想得坏些,强者和弱者的心态,却是迥然不同的。 这便是身为弱者的悲哀。 吴陌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即使在阴暗潮湿的洞窟里,也不能阻止他的冷汗涔涔,他把手用力一挥,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决不能给库鲁一个自由! “你还是先在背篓里呆着吧,这样方便我带着你。” 那个药园,不是马上要不要去的问题了,而是现在直至以后,还能不能去? 灵魂生物,不诣人情世故的或许不少,但是肯定不可能有傻子! 库鲁仿佛读懂了吴陌的心思,很乖巧地抿住了嘴,没有再做无谓的坚持,一人一熊之间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渐渐有了些疏离的味道。 彼此的信任,本就是一个不论种族、不论语言的底线。 吴陌和库鲁不约而同地各自退缩在一旁,双双埋头干起饭来。 036 库鲁的光脑 吴陌一边啃得满嘴流油,一边揣摩着心事,那个相距二百公里的药园,成了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食之有味、然而又充满了凶险,就算不是老妖怪的陷阱,在这种地下洞窟里深入二百公里,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人生就是一道选择题,非此即彼,世事从来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时候。 他还是有点科学常识的,人类打洞挖矿,那些矿洞里是一定要做支撑的。这条洞窟的身上压着一座大山,越深入下去,中空的洞窟所承受的压力便会越大,而它竟然没有崩塌! 只有两个解释,要么是洞窟的结构强度,天生就是异乎寻常的大,要么就是有智慧生物曾给它做过支撑。 吴陌比较倾向于后一种,因为寻木老祖的药园,便在洞窟的下方。 “没准儿这条洞窟就是老妖怪的根系挖出来的!” 作为上古奇物,寻木老妖怪即使占据不了沃野千里,打个几百公里的洞那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像这样的药园,老妖怪不晓得有多少个,肯定是想培育同为植物一脉的后继者。” 他的脸上泛着油光,小心肝激动得怦怦乱跳, “库鲁只说有安魂果!可是老妖怪默默耕耘了这么多年,那些药园里得有多少宝贝?” 上万年不敢说,至少几千年肯定是有的! 如果没有这条天然的洞窟,那处药园就是吴陌遥不可及的伊甸园。 神秘的地底世界,过去是,现在也是,在可以预想的将来,依旧是人类无法涉足的禁区。 人类穿梭于宇宙之中,已然历经两千余年,然而对于各个星球固态的地底世界,了解的仍然不多,那是比大洋深处更加难以到达的地方。 大海中潜深一千米,比起在地上挖个一千米深的大洞,两者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行为。 吴陌倒是清醒地认识到,不管是去药园犯险,还是让蟒熊止戈,抑或是跟司文君他们交涉库鲁的归属,都需要一个强大的武力为后盾。 人微则言轻,任谁也不会理睬一只爬虫的呐喊。 “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开窍!那样自己起码能具备一点儿办事的勇气。” 蟒熊撼山、司司击石、跟这样的家伙们唱对台戏,真是称得上赶鸭子上架哦!吴陌可不认为自己的脸真的大。 他想起红色闪电所带来的酸爽,心有余悸,又犯了愁, “究竟要吃多少药膏,才是一个合适的量呢?” 如果仅在表皮擦抹药膏,肯定没有问题,但是太过于暴殄天物。这种浪费,以前不知道就算了,明知而故犯,对于几两肉都舍不得的傻小子而言,则远远超越了能够容忍的底线。 “那个老妖怪,是怎么发现我可以提炼灵植的呢?” “是了,它的神识一定发现了我的药盒!” 在灵识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无从藏匿。 只要吴陌想,在他的灵识范围内,不要说被物体挡住的背面,就连物体的内部结构也能‘看’得一清二楚!根本不像视觉屏障、听觉屏障那样存在着什么障碍。 要说障碍,也就是范围太小了,哪像人家老妖怪的神识,至少伸了几百公里远,真不愧当一个‘神’字。 吴陌忽然想到,修炼的时候,难道就让库鲁在一旁看着吗?这家伙如今也是有灵识的熊了。 他下意识地撇了一眼库鲁,不料库鲁正睁着无辜的小眼,满面哀怨地也看向了他。小家伙饿得很了,满满的食盒吃了个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剩下来, 他们都还没有适应无孔也入的强大灵识,不自觉地保持着以前的习惯性动作。 妖怪有灵魂有识海,那是不是也有气海? 吴陌不免好奇了起来,忍不住问道, “库鲁,能不能说说,你是怎么修炼的?” “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这句话一下子勾起了吴陌的王八之气,小屁孩子,咱家哪里有空跟你逗趣儿? 小妖怪的胆儿够肥啊,我要是不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下辈子活该我投个猪胎! 吴陌鼓着嘴没有做声,只伸出手去揪小蟒熊。 看到吴陌发怒,库鲁紧紧地缩在背篓的另一侧,高耸着肩,掂着小短腿,两只小短爪收在身侧,像根木头一样左右摇晃,躲避着吴陌的魔爪。 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又能躲到哪里去?眼见那大手钻进网格,在感应中将将要揪住自己的脖颈,库鲁激动地嗷叫了起来, “又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马儿早晚要跑路!” 吴陌眯着小眼,停住了手,科特可没有马! “这些东西你哪儿学的?” 还知道男人有胡子、还自称公主、还背过山海经、还提到安魂果,要说这其中没有人类的浸润和提携,打死吴陌也不信。 即便以科特人的落后,也占据了大部分广阔肥美的科特星表面。从寻木老妖怪躲在奥顿山脉的深处不敢现身,就知道在人类面前,它根本成不了什么气候。 一个老妖怪,就算手下有一群小妖怪,不事生产的它们,也不可能形成成体系的知识架构。 吴陌当然知道,那些堪比人类战斗力的蟒熊,即使现在出了库鲁这个妖孽,也都是大地为床天为被,了不起有处天然的洞窟作为巢穴而已。 一个成熟自洽的知识体系,那得是无数生命的集合体,经过历史的沉淀和不断的发明创造,才能搭建起来的。 单体生命再伟大,能经历和包办所有的事儿吗? “光、光脑上学的。” “什么!你说的什么?光脑!” “光脑哪来的?” 你妹的,光脑这玩意儿,小爷倒是知道,奈何没有见过实物啊,更别说用过了。可是,眼前这个未开化的妖怪,竟然能用上光脑! 一头小蟒熊,在自家的洞窟里,娴熟地扒拉着自己未曾见过的光脑。。。 这肯定是那个刚认的吴家祖宗所干的好事!不带这么吃里扒外的,这是要搞哪样? 库鲁比划着小短爪,磕磕巴巴地描述了个大概,没跑了,人类的便携式光脑! 吴陌一把揪住了库鲁胸口的赘肉,追问道, “光脑在哪里?” 由不得吴陌不眼红,一本光脑所携带的信息量,是美济镇图书馆的几千万倍。。。 037 两败俱伤 怎么看,这都像是一起校园霸凌事件。 按照学制换算起来,地处穷山恶水的初中毕业生吴陌,虽有鸿鹄之志,心比天高,奈何时势弄人,迫于生活困窘的压力,辍学后不得不浪迹荒野。 而莉娜星小队的成员,就像是一线大城里的高中生们,郊游踏青之时,顺手掳走了地主家的小学生库鲁。 初中生吴陌路见不平一声吼,凭着忠厚老实的样貌,从高中生们的手中,领到了看守小学生库鲁的差事。 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跟人家的土豪家长撞个正着。 那是真豪啊!价值连城的灵植,眼都不带眨的,一送就是半个园子。 土鳖初中生成功逆袭,截胡了! 以吴陌的尿性,手指必定捂的严丝合缝,蒙在鼓里的高中生们,也许连清汤寡水也见不着。 嗯嗯,那两位女神,或许能喝上一口也说不定。 曾经穷贫的人们,当真不能乍富。本就占尽了便宜的吴陌,还要得寸进尺,不满足于仅仅吃了个瓜,撅腚还要再刨三尺,真可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哟。 吴陌此刻分明化身为一个不良少年,不光拐了小学生的本尊,还贱兮兮地盯上了小学生手里的冰棍。。。活脱脱一副校园恶霸的吃相。 然而小学生库鲁也不是个吃素的,听出了吴陌话里的意思,犟起了短粗的脖颈,毫不示弱地瞪着眼前的恶霸, “你要干什么?那是我的!” 护食是动物的天性,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库鲁立刻化身为勇猛的斗熊,心也不虚了、腿也不抖了,两只短爪插在腰间,剽悍地与吴陌对峙起来。 吴陌毕竟曾经是一个遵循公序良俗的五好少年,还未曾沾染黑白颠倒的恶习,一旦遭遇了顽强的抵抗,立马现出了纸老虎的原形。正所谓师出无名,他的满腔正义性霎时大打折扣,胆气不免生生弱了许多, “我借来用用不行吗?” “你这是借的态度?” 库鲁耻笑道, “又想当强盗又想拿好人卡,你是觉得我傻吗?” “你家老祖要咱俩签契约的,你的还不就是我的嘛!” 库鲁的灵识落到了吴陌的腰间, “那你的药膏,咋不分我一点呢?” 吴陌为之语塞,这点小秘密,谁也瞒不了啊! 初次做贼的傻小子,混江湖的经验明显不足。 吴陌讪讪地收回了手,挠了挠头,这话茬得怎么接? 库鲁不留情面地继续嘲笑道, “然后你的还是你的,对吗?” 吴陌硬着头皮辩解道, “以后分了园子,我还不是要为你提炼药膏的嘛。” “哼,那是你的义务,我付了工钱的!” “你付了工钱?在哪呢?你这岂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您了真是贵人多忘事,药园凭什么分了你一半?你摸摸良心,不会痛吗?” 这场灵识论战,吴陌全面落了下风,自觉丢光了小脸,恼羞成怒地嚷嚷了起来, “那一半,是你要跟着我的代价,是你家老祖哭着喊着求我的!不是我给你当药师的工钱!” 他扳起了小脸,狞笑道,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刚才吃了我的肉,还没给钱吶!你以后是不是还要住在我家?你以后是不是还要吃我的饭?玛德,我告诉你,你要是不付钱,管你什么库鲁顿、库鲁殿下、库鲁公主,我就把你大卸八块卖熊肉去!” 情急之下,吴陌飙出了正宗国骂,他的心里其实相当的憋屈, “你妹的,竟然连一个小妖怪都吵不赢。。。” 吵得赢才怪了,双方对标的药膏和光脑,本来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相较之下,饭钱算个什么鬼?连个添头都排不上号! 纯粹是吴陌打输了嘴炮,胡搅蛮缠罢了。 库鲁的小眼里蒙上了一层雾气, “你、你欺负我不会说人话是吗?还骂脏字!还吓唬我!本公主都听得懂!” 这道信息雷得吴陌外焦里嫩,抖抖索索地伸手指着库鲁,半晌没有言语。 是了,在石壁上的时候,小妖怪貌似还骂过自己是一个白痴! 话说小妖怪才七岁,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习古中国的文化,又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造诣? 真真是才思敏捷、牙尖嘴利,这也没谁了。 吴陌的小眼又开始绿了,那光脑里都有些嘛玩意儿?教出了这么一个怪胎! 库鲁用小短爪在长吻上一阵乱抹,恢复了平静的姿态,歪着大脑袋,神色之间尽显睥睨, “钱?本公主有的是金子!说吧,你要多少?” 我嚓,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这是一个妥妥的富二代啊,趁一个星球的那种! 吴陌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水,气苦得紧。人比人,比不了就算了,如今连头小熊精对着自己,都能呈出全面的碾压之态。 地位、见识、财富、口才等等无一不在自己之上。 他的牛脾气也上了劲儿,索性破罐子破摔,大手一挥,骂骂咧咧地说道, “有钱了不起啊?你连个破光脑都不愿意和我共享,小爷我不伺候了行吗?现在要付钱?晚了,小爷我不收了!你自己回家玩去吧。” 相互伤害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吴陌这个校园恶霸外强中干,丢了脸面,小学生库鲁赢了嘴仗、输了未来。 正所谓不熟别逗。 脆弱的盟约,一点儿约束力也没有,转眼间一拍两散,化作过眼云烟。。。 吴陌阴沉着脸,提着背篓,又回到了被他称为成神处的那个所在。 不顾库鲁的抗议,他在距离那儿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将装有库鲁的背篓绑在高处, “好生在这里呆着。” “你干嘛去?” 吴陌没有好气地回道, “你管我呢!” 眼见吴陌撒手走人,库鲁不由得慌乱了起来,嗷呜了一嗓子, “你不是个男人!” 吴陌没有理会,跳下来转身就走,哼,小爷是不是男人,跟你有关系吗? 灵识里,吴陌的背影映入了黑暗,库鲁用力地哐哐砸了几下石头,也没能换回爽约汉的身影。它抓着背篓的网格,沮丧地低着脑袋,心里懊悔得很, “真是的,嘴那么硬干吗?要光脑,应给他又有何妨?他难道还真敢去拿吗?” 妈妈的大熊掌糊过来,还不将他拍成肉泥? 那真成了一根冰棍引发的血案。 038 一团浆糊 撇下了库鲁,吴陌头也不回地走到了成神处的所在,手脚并用爬进旮旯里,盘腿坐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制按捺下焦躁不安的情绪,觉察到自己刚才的态度有点儿不对, “哎,闹僵了也怪自己啊,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有的人,只要一开口,就迸发出恶意满满的负能量,素为自己所不齿。 没想到他自己刚才也是一样,就像寻木老祖似的,带着那种居高临下,压根儿不考虑对方感受的霸道,招致了库鲁强烈的反弹,屁大点的事儿都给搞砸了。 假若换个商量的口吻来说,这叫个事儿吗?天地良心,他的本意仅仅是用用光脑而已,根本就没想过据为己有。 吴陌学了个乖,忍不住咕哝了一声, “被寻木老祖那句‘以你为主’给带偏了,尊重和平等,才是智能生命之间的相处之道。” 每一个灵魂,都是一个具有独立思想的个体。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跟库鲁愉快地玩耍了。。。” 刷到了人生经验的熟练度,带着也许已没有也许的忐忑,吴陌伸了个懒腰,仔细地开始了盘点。 这眼花缭乱的一天,那些几辈子都遇不着的大事件纷沓而至,各式各样的隐秘漫天飞舞,虽然信息量不是很大,却一个比一个惊人,弄得他的脑瓜子一直嗡嗡的。 真乃乱花渐欲迷人眼。 “自己目前过于心浮气躁,进退失据,这个状态真不好。是时候该好好的梳理一番,要进行全面的思量,后面的路应该怎么走?” 如果按司司女神的说法,包括吴陌自己的经历和感受,科特的确是一颗末法之星,灵气几近枯竭。那么就算吴陌吃掉手头的药膏,修成灵者,但是作为科特人,他缺乏可持续性的发展,未来依然渺茫。 开个窍,仅仅才是修行之路的起点而已,然而这么一个小开端,就几乎耗尽了吴陌有生以来所有的幸运,搭上了并不算短的蹉跎岁月。 君不见,司文君和聂云霏她们的年龄,与吴陌看起来相差仿佛,只是他目前依然还是个白丁,人家已经是二星灵者了。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 那么作为一种可能的前途,移民到别的星球也是一种选择吗? 如果没有跟司文君他们接触过,一直以来,吴陌只知鹿鸣城的紫缎商会,不知还有古华帝国。 这像极了母星地球时期的曼德拉效应。 几百年来,美济土人集体失忆,全然忘记了科特星其实属于古华帝国,紫缎商会其实一直在遵循帝国的法律进行治理。至于商会在运作过程中是否有些许的变通,那就更加不得而知了。 吴陌苦恼捧住了脑袋,长久以来的思维惯性,让他根本没有作为帝国子民的觉悟。古华帝国对于恒星系间之的移民,有着极为规范的法律制度,吴陌自是全然不知,实实在在地两眼一抹黑,没有一点儿头绪。 “自己能去外星吗?或者说去哪个外星?再或者说怎么去外星?” 要知道,即使当初到鹿鸣的船票,也是明码标价,买不起说买不起的,起码他还知道鹿鸣城就在那里。 长这么大,美济镇上方的天,就是吴陌见过的全部的天,这一下子跳到广袤的宇宙星空,反差着实太大,他那点可怜的想象力捉襟见肘,难免无所适从。 另外还有一个无法回避的硬伤,就算发了笔横财,吴陌的全部财富,满打满算,也仅仅能够到鹿鸣城打个来回而已。他的见识再是浅薄,用大脚趾也能想明白,这么点钱,塞塞星际航行的牙缝都没有资格。 移民这条路,短期内是甭想了。 那么寻木老妖提案中的灵植药园,显然成了目前自己亟需的一根稻草,可是它的可信程度究竟如何?那真的是如自己所想的一个阴谋吗? 吴陌放开灵识,开始细细地揣摩起来。 这玩意儿真是个好东西,如影随形、如臂使指、能散大、能缩小。 吴陌玩得不亦乐乎,差点都忘了正事。在缩略的过程中,他有了一个新的发现:随着自己意念的高度集中,四散的灵识就会凝聚起来,形成一枚高度浓缩的针状物! 穿透力极强! 如果刚才他的灵识汇聚成这样的针状,就可能扎破库鲁的灵识屏障,突进库鲁的识海之中。 吴陌可不敢真的去尝试! 他本能地认识到,这种高度浓缩的针状灵识,是一种灵识武器! 灵识蛋壳碎掉的后果,大概率就会轻而易举的被弄死了。 是的,他自己还不知道,其实他已经这样死过一回了。 神识杀人于无形,真的可以称之为一眼瞪死人! 吴陌对比了一下,寻木老妖的神识和自己灵识、自己的灵识和库鲁灵识之间的差距,不由得叹了口气,小水洼和大海没有一丁点儿的可比性。 他得承认,如果当时老妖怪想打破自己的蛋壳,那是件不要太简单的事儿。 他这种新人,顷刻间都能悟出的手段,那个老妖玩了至少千儿八百年。。。 吴陌收了灵识,自嘲地笑了起来。就连那些武者灵者们,都不会正眼瞧一下蝼蚁。那么若是真有一位大能者,如此处心积虑地针对自己,真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嘛。 他得出了结论:寻木老妖没毛病。 库鲁这个小守财奴,紧紧地把着属于它的东西,与面对司司女神的自己何其相像!跟自己一样是个小可怜虫,属于灵能生态链里的次低一环,仅仅比作为食材药材的灵植一类高一级而已,也没有毛病。 都没有毛病,那么问题来了! 吴陌疑惑地晃了晃脑袋, “老妖怪哪来的灵气?不光可以满足自身的修炼,还能养那么一园子灵植!虽然不知道它的修为几何,但是可以肯定一点,寻木老妖绝对是灵能的修者。老妖怪还阔得很,能够把灵植成园子的送人。。。不不不,它绝对不止那一处园子。” 哪怕老妖怪是毫米级的天赋也没有用,灵气的绝对值在那里摆着呢。照这种推算,那些正常星球上的植物们,一个个怕不是早都成了精怪,哪个不得甩寻木老妖几条街? “寻木老妖显然不是一个脑残!听那口气,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能够带领库鲁走出科特星呢?它哪来的信心?还宇宙中闯荡,以自己的现状,能够闯到鹿鸣城,都已经牛掰得不要不要的。” 吴陌越想越是头大,额头的青筋迸现,突突地跳个不停,顺着信息的脉络,捋到现在,反倒把自己搞成了一脑门子浆糊。 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根本形不成一条完整的信息链。 039 我命由我 040 重挫 041 冲动是魔鬼 迷迷糊糊的库鲁,自己都知道,它这是在做梦,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感觉相当棒的美梦。 入眼所处,四周俱是无边无垠的青青草地,天是蓝的、地是绿的。 这是哪里? 好像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一样的景色。 管它呢!库鲁踩着柔软的草坪,撒着欢地随意奔行,没跑几步,想想又觉得哪儿不对, “是了,老祖说过,要解放自己的爪子。” 于是它人立而起,腆胸凹肚,颤颤巍巍地开始了直立行走,一如人类远古的祖先。 克服天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库鲁走得很累, “要歇歇。。。” 于是脚下突然现出了一条清澈的小溪,似曾相识的模样,间或有几条小鱼儿蹦出水面, 库鲁大喜,噗通一下坐在岸边,将小短腿浸入了凉丝丝的溪水里,噼啪地踢出了四溅的水花,心下舒坦之极, “熊生如此快哉,不亦乐乎。” 就在此时,远远的天边,悠悠地飘来了一朵五色祥云,转瞬即至,上端竟然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人类帅哥,怎么有点像吴陌那个小子? 面纱之上,那人露出笑着的弯弯小眼,伸手向自己一指。 随着这一指,天边炸响了惊雷,倾盆大雨忽攸而至,自天而降,浇在自己的脸上。 雨水里散着淡淡的清香,打不湿库鲁的面庞,却仿佛具有强大的穿透力,直入脑海。汩汩的清流,不知从何处冒出,顺着脚下的小溪流动,仿佛只是一霎,便在不远处汇聚成湖,波光粼粼,闪动着奇异的色彩。抬眼望去,在湖泊的远端,还拉着一条七彩云虹。 库鲁呆坐在湖边,已经痴了。 最后的时刻,库鲁依稀感觉到,自己被拽上了五色云端,那个人类帅哥高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歌曲,亲昵地拍打着自己的脸蛋。。。 库鲁突地惊醒了过来,还没醒过味儿,就觉出一只大手叉住了自己的脖颈,整个身子都被提溜了起来。 面前的这人,不是吴陌又是谁! 他正挥手抽着库鲁的脑门,一双恶狠狠的小眼瞪得溜圆, “你这个小混蛋,还在装睡!叫你老老实实地呆着,你特么的非要作死!” 库鲁整个熊都是懵的,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不自觉地蹬直了小短腿,凌乱地舞着两只小短爪。 它感知到自己心跳如鼓,每一下都徜徉着微妙的波动,弥漫全身。 在黑漆漆密不透风的洞窟里,世界从黑白变成了彩色,库鲁无比奇异地“看”到了褐色的石壁、黑色的淤泥、闪光的水洼、青青的苔藓。。。 面前那只青筋大手的主人,周身上下都翻腾着淡淡的红雾,那是奔流不息的生命活力! 库鲁的眼神开始涣散,它仿佛又进入了梦境,小溪、草地、湖泊、彩虹。。。 看向小溪,便有小鱼儿蹦跳出水面、望向湖泊,便会产生一圈圈的涟漪、而洒向溪边的草丛,便能照着碧绿的尖尖小叶,连上面晶莹剔透的水珠都清晰可见。 虽然这个世界简陋得紧、里面只有寥寥的景物,虽然这个世界看似很大,不过库鲁仅仅可以操控眼前这巴掌大的地盘,然而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 “我的目光,便是这个世界的光源!” “这是我的灵魂空间!” 库鲁的身体一下子变得僵硬挺直,它是有传承的熊,不是吴陌那种屌丝可以相比的。 老祖神识传承里的信息里,对此有着精准的描述,这叫灵辟! 取自开天辟地之意。这意味着库鲁的灵魂空间完全成型,真真切切地具现在现实世界之中。 库鲁的本尊是蟒熊、灵魂便是蟒熊;老祖的本尊是参天寻木、灵魂便是一株寻木;正如吴陌是人,灵魂也一定是个人! 先前库鲁虽然有灵识、有识海,但彼时的识海仍旧是一片混沌,分界尚不清晰、空间壁垒尚未展开,最重要的一点是,在那个混沌的识海空间里,没有生命的活力! 今时不同往昔! 自此以后,拥有灵魂空间的库鲁,才可被称为灵魂生物的完全体。 库鲁倒是很明白,自己先前貌似处于濒死之态!那么这杠杠的好处,想不都用想,肯定与吴陌相关,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灵魂的感知绝不会有错。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吴陌这个人类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下到了药园,吃到了安魂果,也不一定能够达成这种效果。 眼见小蟒熊翻着死鱼眼,理亏似的不吭不哈,吴陌一只巴掌拍不响,自觉索然无趣,于是大手一扬,将库鲁掷在水洼里,咕噜噜地翻了好几个跟头。 吴陌兀自没有解气,双手扶腰,仰天长叹道,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家伙们,就是见不得我有点好!” 臆!你这是肿么了? 善良的库鲁丈二摸不着头脑,撞天似的叫起屈来, “我当然希望你好。。。” 咦?我这是自由了! 小熊在地上狼狈地爬起身来,方才惊觉,这几天缚住自己的那只可恶背篓,已经在那边散成了一堆凌乱的藤条。 库鲁裂开长吻,还没等笑出声来,便嗅到身上散发出一阵恶臭。举爪审视,发觉浑身上下浸满了污水烂泥,不禁怒火中烧,那股子轴劲腾地冒了出来,感恩戴德的涕零,连带着重获自由的喜悦,一下子都飞得无影无踪! Who怕who啊! 竟然还敢打我!把本公主弄得这一身脏兮兮的!不晓得啥叫三十年河东吗。。。 定叫你这个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库鲁聚起了自信满满的灵识,裹成了一团,就像它的亲戚们打架一样,朝着吴陌一头撞了过去。 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Duang! 黑寂之中,双方的灵识毫无花俏地怼在了一起,竟然发出了肉耳可闻的沉闷声响。 坏菜了! 库鲁只觉得自己仿佛撞到了一堵大山,嘴里嗤地一声,喷出了一口血箭,身体软绵绵地向后就倒,脑海中现出四个大字, “蚍蜉撼山!” 悲催的小蟒熊,还没来得及享受开天辟地的红利,便再次搬了块石头,砸了自己的脑袋。 昏倒之前,它还不忘嘟囔了一句, “哎哟、冲动是魔鬼啊!” 仅从灵识的触觉上,库鲁就能感知到,吴陌的灵识,比之自己至少强大了十倍! 一脸懵逼的吴陌,本能地纵身一跃,及时捞住了即将倒地的库鲁,国骂脱口而出, “玛德,搞什么幺蛾子?” 他敏锐地觉出,库鲁这当口的灵识,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好像是、好像是那种褪去了青涩、完全成熟了的感觉, “你的灵魂,这是熟了?” 042 看客 043 灵魂在前 “我准备把你还给你妈妈。你确定一下,是不是任何一头蟒熊见了你,都能把你送回到妈妈的身边?” 库鲁迷迷糊糊地醒了,只觉得头疼欲裂。那一下灵识的冲撞,给它带来了严重的后遗症,看来好运并不是总伴随在身边,吴陌根本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理会自己的受伤。 想到这里,库鲁有点小委屈和小失落,郁闷地想道, “瞎子!没看到我都吐血了啊!” 要是再来个类似的小惊喜,那才是真的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它微微地张开眼皮,入目处依旧是黝黑一片,于是躲躲闪闪地放开了一点灵识, “咱们要去哪里?” 等等,这家伙要干什么? 过了好一阵,它总算反应了过来 ,不顾脑瓜深处的疼痛,一下子蹦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都发了灵魂誓言!” 吴陌很是不可理解,一说起这个,库鲁就来这么一通信誓旦旦,他奇怪地反问道, “我发了誓言?一直都是你家老祖在自言自语好不好!从头到尾都没我什么事。” “你还狡辩!我问你,天秤和饕餮这两枚神源灵纹是不是在你那里?” 吴陌恍然大悟,敢情那俩灵纹还有这么一个前缀,他瘪瘪嘴,带上不屑的表情, “来来来,这两个神什么玩意儿,你告诉我怎么取出来,我还给你。” 即使库鲁的情感没有人类那么丰富,它也能听出吴陌话里的不以为意,不禁大为光火, “你这个白痴,早干啥去了?吃干抹净,提了裤子就想不认账吗?告诉你,没有你灵魂誓言的认可,你就不可能接受老祖的神源灵纹!” 小蟒熊描述得如此煞有其事,吴陌不禁哑然失笑,他才不信这神什么玩意有这么邪乎。再说他很确信,那两枚灵纹是在他猝不及防之际,自己钻进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抱怨老妖怪强买强卖了, “莫说小爷还发了什么誓,我且问你,在心里‘嗯’一声花时间吗?小爷要是有‘嗯’了这一声的时间,就算你赢了。” 吴陌也不想解释太多,倘若现在就带走库鲁,那就成了众矢之的,他这小身板肯定是膛不住的。这种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事儿,如果没有相对应的实力,那就一定是脑子锈掉了。 吴陌微微扬起了脑袋,库鲁小公主,你才是个白痴!知不知道啥叫以退为进?知不知道啥叫暗渡陈仓? 别看打嘴仗你厉害,就你这种分析和理解能力,你这一辈子拍马也赶不上人类,指定是被卖了还帮数钱的主儿。 小爷既然决定了要做什么,从来就不带拖泥带水的。即便你是库鲁公主,又有寻木老妖撑腰,也没资格在小爷面前指手画脚。 吴陌不再啰嗦,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甩了甩手,嘟囔道, “真不该拆了笼子,抗着你走了这一路,累死个人。” 再走个百十米,前面就是洞口的那个拐角,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窟里折腾了大半天,可算要到解脱的时刻了。老实说,即使吴陌进化出灵识,也依旧保有人类的习性,天生就排斥这种幽暗封闭的环境, “对了,你刚才要死要活的时候,我把药膏给你吃了一份。” 一提起药膏,吴陌的心里就像是被扎了个口子,嘣嘣地滴着血,这回他可是真的发了誓, “最后那一口,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只能给我自己留着。” 他似笑非笑地转头面对着库鲁,挖苦道, “我的是你的了,你的东西,有机会是不是也得跟我分享分享?”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要求回报呢? 今天的分手,只是权宜之计而已,目前实在没有能力跟那两帮子非人的家伙们抗衡,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 一旦开了窍,要说吴陌不惦着寻木老妖的园子,他自己都不信。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吴陌这辈子,一直只是一个浑浑噩噩的混子,但只要他还在奥顿讨生活,库鲁这种地头蛇,以后用得上的时候多了。 “让让、让让,你家老大是我的小弟。” 一想到以后,在群熊环绕的时刻,自己大摇大摆地挤进去,吴陌就兴奋得小脸都开始了扭曲。 蟒熊的栖息地,那是小爷真没有见识过的风景。 至于库鲁能不能成为熊老大,那是个需要考虑的问题吗? “我早就答应把光脑给你了。” “谁要你的破光脑,我就是拿来看看罢了。” 吴陌的心里乐开了花,搓了搓手,对着库鲁一摆脑袋,命令道, “跟我走!” 库鲁憋了一肚子的气,不得不跟在吴陌的后面,蹒跚地划拉着小短腿,一边也将自己的状况对上了号,果然是灵植药膏的功劳! 怪不得老祖那天说,这小子的提炼手法相当高明。 库鲁倒很清楚,寻木老祖有回发牢骚说过,在丹药一途上,它按图索翼、折腾了好几百年,也没弄出什么个名堂来。 看来炼药这玩意儿,当真是人类的强项。 要是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吴陌,吴陌的嘴脸一定是这样的, “弄不出来很正常啊,那就是一个老树妖而已,活了几千年,应该也没正经吃过一口东西。。。不过它的老脸可真大,竟然还对我的手法评头论足!” 库鲁也吃过不少的天材地宝,可惜大都是原材料状态,熊嚼牡丹,收效甚微。而今吴陌的药膏只吃了一小口,却是立竿见影,这感觉上就比老祖强太多了。 为什么笃定是一小口? 因为它见过吴陌喂人。。。 “啧啧,看来你的天赋也很一般啊,吃了我的药膏,身上连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还以为,你怎么也得消化一两个灵纹呢。就这素质,还敢妄称灵纹战士。。。” 没走几步,库鲁的脑里就飘来了吴陌的风言风语,这口气哪里忍得住!它立马反唇相讥道, “白痴,你不知道灵魂在前吗?” 卧槽,你骂得对,我真的不知道,但是必须嘴上要硬气, “切,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哼!对于智慧生命而言,身体所有的能量供给,都必须遵循灵魂优先的原则,这就叫灵魂在前。。。” 咣!咣!咣! 一人一熊正打着嘴仗,从洞窟的入口处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动静,但他俩都感知得清清楚楚,立刻顿住了前行的脚步。 两道灵识交织而过, “是司司和霏霏!” “是我妈妈!” 044 进退维谷 司文君和聂云霏小心翼翼地下得山来,短短的千余米山路,两人走走停停、花了好几个小时。尤其是下到半山腰以后,由于林木茂密,各种小动物也逐渐增多,弄出的声响常常让两人虚惊一场。这不同于上山时候的心无旁鹭,她们必须时刻注意着蟒熊的埋伏。 估摸着离洞窟入口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司文君才发觉情况有点儿不对,没了小动物们一路的热闹喧嚣,四周变得静寂无声。 纵然两人再是缺乏山林经验,也晓得附近一定有状况,没准儿哪里就趴着一只狡猾大大的蟒熊。 于是剩下的这点路程,两位女神可以说是步步为营,走得那叫一个小心翼翼,好容易摸到了最后的几十米,拨开树丛观望,又开始犯了愁。 由于早间山洪的肆虐,洞窟入口周围的树木俱被清除,因此这块地段倒是一览无余。在她们的视线里,三只蟒熊或坐或卧,光明正大地盘踞在洞窟的入口,好像充当了洞窟卫兵的角色。 司文君的心底一沉,不由得和聂云霏对视了一眼,两人秒懂了对方的判断, “很可能已经有蟒熊进了洞!” 这可如何是好? 饶是两人心急如焚,也只能蹑手蹑脚地退开百十来米。在蟒熊大队已经抵达的前提下,就算两人能够引开这三只蟒熊,也无济于事,会有五只甚至更多的蟒熊前来补位,惊动了它们,无疑是惹火上身。 司文君和聂云霏寻了个自以为隐蔽的地儿,并排倚在一颗树旁,摘下了头盔,小心地商议着对策。 说实话,此时司文君的心里,又涌起了无穷的悔意,算起来,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后悔了。 “或许你可以扛着霏霏姐先跑回去。” “你们带着小熊恐怕很难走脱,如果跑不掉的话,就把小熊丢了吧,不要害了它的性命。蟒熊群如果接回了小熊,也许会就此罢休吧。” 吴陌这小子是先知转世吗?每一个十字路口的关键抉择,他的建议在事后回顾起来,基本都是唯一正确的路径。只是每一次,自己都被猪油蒙了心,根本没有听进去。 至于逮了小蟒熊,这件事本身没有错的,但是后续的处理过程,着实是糟糕至极。 一向阳光的聂云霏,面色阴沉的也要滴出水来,在一边发出了愤愤的咒骂, “要死不死地,这几个蠢笨的家伙,盯着那口破洞干嘛?该死的蟒熊!该死的科特!” 这颗末法之星,先不提扯淡的灵力补充,也不要说别的星球上,人手一块的全波段全息腕表,在这里就连最基本的通信联络方式,都处于最原始的状态,美名其曰是锻炼极端状态下的事务处理能力。 结果相互之间离得稍远,便都成了瞎子和聋子,对视线和听力范围以外的局部情况一无所知,更不要说掌控整个地区的态势了,那完全是一种不可能的奢望。 但凡他们小队有两台最简单的单频通话仪,也不至于落到眼前这种被动的局面。 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蟒熊群,单方面遮蔽了战场,完全掌握了华阴谷战区的主动权,而信息不畅、各自为战的莉娜星小队,则被全程压制住了。 司文远三人,游动在华阴谷的外侧,进行了好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企图打开由五只蟒熊把守的山口,以求进入华阴谷,与小队本部取得联络。但是在另六只蟒熊的支援下,未果,不得不转入隐蔽。 余德佑三人,也想下山,试图快速通过华阴谷谷地,与石壁上的司文君二人汇合,但是一直被那六只蟒熊阻击,而在谷口防卫司文远所部的五只蟒熊,一度分出三只前去包抄他们,余德佑三人也不得不继续滞留在山里,与蟒熊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留守的司文君和聂云霏,倒是在自由飞翔,然而却好似两只无头苍蝇一样,这山一上一下的,等于大半天的时间里,啥都没干。 在试炼小队里,诸如侦查、择路、评估、预判等等这些类似军事行动的流程呢,大都是由男生去做的,她们这几个女生,了不起也就是学会了守夜。 哦哦,还有一个行动技能也得到了提高,那便是跑路。 而今她们这两个小白,不具备一点儿行动上的规划能力,做事率性随心,必然会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司文君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但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她叹了口气,挥手止住了聂云霏接下来的抱怨,问道, “你估计,吴陌现在在什么位置?” 聂云霏屈指算了算,回答道, “只过了七、八个小时吧,咱俩连半天都没坚持过去。吴陌大概率会往深处进发的,短期内应该不惧蟒熊的搜寻。他肯定是走走停停的,我估计他现在距离当时分手的地点,应该不会超过三公里。” 她顿了顿,沮丧地接着说道, “但是有这几只蟒熊梗在中间,咱们进不去,吴陌自己也不会出来,放掉小熊的打算估计是要泡汤了。” 司文君两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碎短发,低头痛苦地说道, “美济镇的腥风血雨,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这种带有恶兆的因果,将少女们两颗脆弱的玻璃心击得稀碎,掉了一地渣子。 聂云霏也拢了拢齐耳的短发,伸长了脖子,咬牙道, “司司姐,你去把洞口这几只蟒熊引开,我进洞去找吴陌。” 冒险一搏,或许还可有转机。 洞里若是已有了蟒熊,凶险将会远远大于在地表世界的行动。 司文君摇摇头, “我觉得现在进去没有意义,不要多,里面只要有一头蟒熊,就能把道卡的严严实实,既进不去、也冲不出来。万一被堵在里面,那就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咱们得改变策略,既然放不了小熊,就想想别的辙。” 聂云霏欣喜地问道, “别的辙?司司姐你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司文君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表情, “我能有什么主意!咱俩得一块儿使劲想。” 不用想了。 走了背字,喝口凉水也会塞牙。 灵者敏锐的直觉,让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四周隐约晃动着十数个影影卓卓地黑影,见两人有所察觉,便不再掩饰,为首的高大黑影率先显露出了身形。 这是那头撼山的母熊! 045 出洞 吴陌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司文君和聂云霏两人,早就应该远遁而去了,为何还会被蟒熊堵在洞口? 出去还是不出去? 对吴陌来说,这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库鲁的亲戚们绝不是萌哒哒的熊宝宝,那是一个个叱咤山林的巨无霸,每一只的爪上都沾着无数的亡魄。 在人家面前,现在的自己倘若跳出去,完全就是白给,只能寄希望于库鲁的统治力。 寻木老妖不是说过嘛,我们的库鲁殿下是科特,哦不,达努鲁比的未来统治者,那就是妥妥的太子,蟒熊这个未开化的族群,应该也在其辖制之中。 看来这个自称为神袛的老妖怪,不晓得扶持了几代的傀儡。。。由此可以推断,科特星上的智慧生物群体,应该只有小猫三两只。一个搞得不好,除了寻木老妖和库鲁殿下这两个妖怪,其他的臣民或许都是如蟒熊一般的野兽。 “万年的树妖、天生的灵纹。。。这是不可复制的智慧生命进化之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靠天赏饭吗?” 吴陌的眼角向下瞟了瞟,脚边的库鲁殿下,正毫无形象地撅着腚,全神贯注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声响。于是吴陌抬起腿来,轻轻地用脚尖踢了踢它, “我说库鲁公主殿下,在你妈妈面前,你说话好使吗?” 小蟒熊喜形于色地抬起脑袋,美滋滋地回道, “库鲁公主殿下!这个称呼太恰当了,我决定以后就用这个名号!emmmm,啥意思?我妈妈可不会说话,她并不是智慧生物,只能表达一些简单的情绪。” 吴陌哭笑不得,这妖怪的脑回路跟自己果然不一样,忍不住又踢了它一脚,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达努鲁比的统治者嘛,外面你的那些亲戚们,听不听从你的号令?” 库鲁眨巴着小黑眼圈,很是自豪地吹嘘道, “他们当然得听!” “说说看,怎么个听法?” 小蟒熊努力地回忆着有说服力的事例, “无论什么食物,都必须是我先吃完了,才能轮得到它们开吃。” 吴陌静静地等了一会,没有下文,皱皱眉头又问道, “就这个?还有没有?” 库鲁的小短爪比划了一个大圈, “有哇! emmm,我有这么大的储物间,我告诉它们,我喜欢收藏亮晶晶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其他的部落就会把它们收集到的东西送过来。” 小蟒熊说到这个,一下子发起了愣怔,捧住了大脑袋,患得患失地忧虑了起来, “我的灵魂空间里,只能装得下一两件,究竟装哪件收藏品好呢?” 吴陌震惊地转向库鲁,他怀疑是不是自己领会错了,急忙问道, “你说要把现实世界里的东西,搬进灵魂空间?” 库鲁只是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纠结于它自己的哪个藏品更加宝贝的问题。 吴陌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各式疑问纷沓而至, “我的灵魂空间呢?难道灵宫那儿就是我的灵魂空间?不可能啊,灵魂不得长在脑袋里吗?而气海灵宫长在肚脐眼的下面,位置显然不对,那里又是个什么空间?” “是了,那两枚灵纹所在的空间,应该就是我的灵魂空间。可是当时它们的四周,都是一片虚无啊!” 吴陌聚起精神,想要感应一下,可是急切间,却哪里入得了定。 他瞅着库鲁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心想要问个明白,又不知从何问起,心中感慨不已, “修行太难了,我想要静静。” 吴陌和库鲁躲在洞窟的拐角发着呆,外面的动静愈发喧嚣,蟒熊的哞哞声和两女的娇咤声此起彼伏,显见是打得热闹非凡。 吴陌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事有轻重缓急,什么空间的破事先放一放,赶紧先把那俩欠债的救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儿。 见识过熊妈妈的勇悍,吴陌可不认为,两位女神仅凭她们自己,还有可能全身而退。 “库鲁库鲁,说正事,如果要你出面,让你妈妈罢手停战,能做得到吗?” “当然能!” 吴陌大喜,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一推库鲁,吩咐道, “快去,让它们不要打了,各回各家。” 库鲁瞪起了漆黑的小眼珠, “然后呢?” “不是说了嘛,喊你妈妈回家呀!” “你呢?” “等你们走了,我也得回家呀!” 库鲁一扭脑袋, “不行,你得跟我一块儿去!” “我去有个蛋用!” “我妈妈总得知道,我要跟谁走吧。” 面对着一根筋的库鲁,吴陌抓狂似的拎起了它,凑到近前,发出了灵魂的呐喊, “你是不是傻?你知不知道你是人家的战利品?你跟着你妈妈先回家不香吗?你就不会等他们走了再来找我吗?” 库鲁翻着小黑眼睛,咕噜道, “我信不过你!” 完蛋的完! 吴陌颓然地松开手,这直肠子的小东西,他也强迫不来啊。 “你能保证你妈妈不跟我动手吗?我告诉你,你的亲戚们要弄死我的话,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有我在,它们不会动你一根汗毛的。” “你确定?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切!你以为我是你这种不讲信誉的家伙吗?” 洞外适时传来聂云霏的一声惊咤,再拖下去,债主很可能就要挂了!吴陌无奈,反手挚出铁钎,用脚一踢库鲁的屁股, “走!” 吴陌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赌上一把。不过不得不说,库鲁一直以来的表现,比起吴陌自己更值得信赖。 人类的狡诈和言而无信,估计它还没有学会,可能永远也学不会。 当吴陌踏出洞窟之时,战斗现场令他惊爆了眼球,相较之下,他原来所经历过的那些打斗,等同于小儿嬉戏。。。 半空中,一个娇小的身影,鬼魅一般地疾速进击,划出了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吴陌的肉眼完全跟不上人家的节奏,只有凭借灵识才能捕捉到清晰的画面。 灵识的使用和视觉并不冲突,就如普通人在看的同时,也能听也能摸一样。只不过,多了灵识这个第六感,吴陌的整体感知能力得到了跨越式地提高,正如夏虫不可语冰,凡夫不可语道一样,他已经触摸到了一个前未所有的全新世界。 他当然认得出,这个脚不沾地、大开大合的主攻手,竟是看似人畜无害的邻家小妹,聂云霏。 那个立在地上的高挑身影,如岳临渊,右手持刀,左手挽着一面金光闪闪的能量盾,却是女神司文君。当蟒熊头上的尖角红光一闪,低头冲撞之际,这面小盾便会脱手而出,迎面而上,每每与蟒熊的冲撞一同湮灭,生生滞住蟒熊的身形。 原来开盾顶上去,是这么个顶法。 这个脾气火爆的大妞,竟然是主守的。。。 两人配合默契,攻守间的衔接,如行云流水一般的天衣无缝。 只是吴陌看清了形势,心头却是一紧,下场搏杀的蟒熊只有五只,而熊妈妈还领着七八头蟒熊,呈扇形在外圈压阵。 司文君和聂云霏打得看似潇洒,其实心里叫苦不迭啊! 灵力泼水一样的消耗出去,转眼间就去了一多半,仅仅给皮糙肉厚的蟒熊开了几道小口子,而人家的主力还没有动。。。 吴陌和库鲁在洞口甫一现身,便被对战双方立刻觉察,外圈的蟒熊齐声哞叫了起来,离洞口最近的一只蟒熊,更是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头上的尖角红光大盛,一头朝着吴陌撞了上去。 046 灵箭之威 047 内卷 严阵以待的美济镇,从上午十点就关闭了大门,开始召回村墙外劳作的镇民。 听得蟒熊出没的讯息,镇民们不敢怠慢,一个个丢下农具和作物就往回跑,呼爹喊娘地紧赶慢赶,生怕落在蟒熊的爪中。 大伙儿记忆犹新,八年前的那次,没有预警的时间,几头蟒熊就像是在地里突然冒出来一样,掀起了一阵血雨腥风,美济土民可真死了不少人。 然而上千号人聚集在城门附近,伸长脖子等了半天,直到午时三晌,也没见着蟒熊的影子。这下镇民们不干了,群情汹涌,人声鼎沸,大有追究消息真假的架势。 现在可是农忙季节,离雨季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外面的果树和庄稼亟需采摘收割,眼睁睁的收获不能落袋为安,任谁也得着急。 骂骂咧咧的人群,不敢招惹发号施令的铁锤大爷,把一肚子气都撒在了板凳几人的身上。 “阎老西,你这个混蛋是不是猫尿灌得多了?” “黑灯瞎火的,他咋就能瞅得那么真切?” “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这当口哪来的大洪水?” “要我说,板凳这小子外面欠了不少钱,莫不是报的假信,想混点儿赏金吧。” 倘若来自外部的压迫稍一放松,人类便是最善于内卷的物种,没有之一。 本以为立了泼天大功的板凳几人,惶惶然陷在人潮里,推搡之中不晓得挨了多少下手撕脚踹,不多时都变成了鼻青脸肿的模样,一瘸一拐地抱头鼠窜。 其实早些时候,吴镇山便已确定板凳几人所言非虚。 彼时紫缎商会的几人,抬着四个大箱子,簇拥着两个精悍的大汉,悄悄地找到了吴镇山。其中的一个国字脸还是吴镇山的熟人,他一脸惊喜地迎了过去,握住人家的手使劲地晃着, “雷海老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铁锤大爷正在发愁呢,倘若蟒熊拍马杀到,哪怕只有一只,仅凭他自己,也是无论如何应付不来的。 一瞧见来人,他便知道,蟒熊的讯息绝不会有假。 雷海笑呵呵朝着吴镇山翘了个大拇指, “这下省心了,没想到你们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指着铁锤大爷,扭头对另一个年青人介绍道, “吴镇山,这个小哥儿叫迟重山,你们爷俩多亲近亲近。” 吴镇山急忙递上了双手,这个倨傲的年青人带着些许迟疑,在雷姓汉子严厉的目光中,不情不愿地伸出了一只手,勉强地碰了碰。 人老成精的铁锤大爷,唾面自干的本事已然炉火纯青,怎么会不知道迟重山的态度呢!他也没往心里去,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客居的帝国军军官,本就是和自己这种土民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笑脸是情份、板脸的才是本份。 他一边吩咐着上茶,一边笑眯眯地引着几人进了塔楼。 都不用说,既然带了大箱子,肯定是要捣鼓动能炮的。这种高科技的武器,启用和保养的程序极其繁琐,有得这二位军官忙活的。 吴镇山的年龄不小,好奇心却是一点儿也未减。动能炮虽然堂而皇之地摆在美济的村墙之上,但是他即使贵为武者,这辈子也就上次摸过了一回。 帮不上别的忙,递递茶水工具什么的,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可以胜任的。再说迟小子虽不待见,雷老弟却能聊得上来,培养培养感情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雷、迟两人均知事态紧迫,也不敢怠慢,褪下炮衣,撩开膀子就干起活来。 迟重山麻利地往炮管里抹着油,嘴里也没闲着,皱眉道, “雷哥,这老古董怕是有好几百年了吧?还能用吗?” “咱们用还可以,没有炮瞄仪和装填机,得目测瞄准、手动上弹。” 迟重山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努了努嘴, “他也不行么?” “呵呵,吴老爷子,一会装好了,你来试试炮。” 吴镇山正缀着茶,闻言差点被呛着,急忙摆了摆手, “咳咳,老眼昏花了,我怕打不准,莫误了事,还是你来吧。” “没事,我校准了之后,你来过过手瘾。” 铁锤大爷老怀大慰,人抬人高啊! 要不说这人吶,都爱跟高情商的打交道。譬如这个迟小子,垮着个脸,跟谁欠了他八百吊似的,就算你是地位崇高的灵者,你大爷我也无须鸟你! “爷爷,爷爷。” 随着喊声,虚掩的塔楼大门被‘砰’地推开,闯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小胖子,瞬时打破了宾主尽欢的和谐场面。 吴镇山拉下了脸,自觉失了面子,不悦地转身训斥道, “吴奎元,告诉你多少遍了,一点儿也不长记性,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爷爷,不好了。” 小胖子讪讪地抹了把汗,声音倒是洪亮得紧, “好多人追着,板凳大叔他们几个要被打死了。” 塔楼里的几人,原以为是蟒熊到了,听了这话,不由得都松了口气,雷、迟两位更显得兴致寡然,吴镇山尴尬地拱了拱手, “两位请自便,老朽先去处理一下。” 雷海摆了摆手,温和地笑道, “无妨,大叔且去,” 紫缎商会的人也跟着吴镇山一同去了,等得塔楼里只剩了两人,迟重山掸了掸衣袖,难掩脸上的厌恶, “这狗屁地方,阿猫阿狗都自以为是个人物,什么玩意儿!” 雷海朝他一瞪眼, “你才来了几天?懂个屁!不要小看这个老爷子,他在指挥中心都是挂了号的,要是得罪了他,你这三年就别想再来美济了。” 他搓了搓手指头,评价道, “美济镇的外勤,是整个科特油水最丰厚的差事,光是特勤费就够你小半年的花差,大家伙都巴巴地盯着呢!要不是指挥中心指定,你以为这次能轮到你来?等你下次去万安就晓得了,那旮旯就算自己搭钱也是喂了狗了。” 迟重山一脸的惊讶, “咱们公差还要搭钱?” 雷海似笑非笑地说道, “你可以不搭钱,且不论特勤费的天地之差,就说那泔水一样的食物,你吃得下去?” 他拍拍年青军官的肩头,告诫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后切记,不要带出刚才的那种情绪。不要以为来科特服役就是发配,在这种特殊的地方,必有特殊的资历。” 迟重山恍然大悟, “怪不得我叔叔削尖了脑袋,也要把我弄到科特来,我还以为他得有多讨厌我呢。” 雷海摇摇头,转过身去,根本没有打听他叔叔是谁的意思, “干活吧!” 这种小家伙无趣得很,话里话外都要显显摆。。。老子当然知道你上面有人,要不费这劲跟你说道个屁! 048 薅肥羊 铁锤大爷累成了狗! 在汹涌的人潮中,面对着父老乡亲,吴镇山总不能大开杀戒,他只得一路大喝开道,犹如常山赵子龙一般的七进七出,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将板凳几人带了出来。 好死不死地才忙完,还没来得及擦汗,尖利的警报声,便再次在美济镇的上空鸣响。 瞭望哨发现了蟒熊! 这把老头子给气的直骂娘,哪怕蟒熊早来半刻,他也不至于花这么大的工夫嘛! 吴镇山匆匆地登上塔楼的顶端,在他的肉眼里,只能看见几个小黑点,晃荡在庄稼和果树之间。等他凑到望远镜前一看,心头都滴出血来:四、五头蟒熊正在悠哉悠哉地进食,弄得四周一片狼藉。 那片地儿,是他家的! 这一路上,蟒熊也饿得很了。在人类的培育下,多液肥美的水果和香甜的黍米,比起野外的品种更加板正浑圆,正是它们的最爱! 暴怒的老头儿一把扯住了雷海,哆哆嗦嗦地指着外面, “老弟,给它们来几炮!” 迟重山在另一边举着望远镜,闻言扑哧一声乐了,讥讽道, “你以为这是在打鸟吗?” 国字脸大怒,一脚踹了过去, “你妹的,不会好好说话啊!” 他转过身来,满面的无奈,对着吴镇山摊开两手说道, “老爷子,这离着两千多米远呢,打不中的!” 雷海详细地解说道, “动能炮的初速大概有1800米/秒,而留给蟒熊的反应时间要小于零点三秒,或者会有命中的可能。” 他竖起了一根指头,严肃地说道, “0.1秒,也就是说,要在200米之内,才能有绝对命中的把握。” 雷海安慰道, “等它们接近到足够的距离,我俩在一秒内能打4炮,一个也跑不了的。” 那边的迟重山,揉揉屁股爬了起来,哼哼唧唧地很不服气,嚷嚷道, “打中了又能咋地?这种老掉牙的古董,如果不打特种弹,对灵。。。目标完全不构成威胁,就算打中了,也可能只是挠痒痒!” 至于特种弹,那是帝国军对灵纹弹的别称,想想就行了,谁特么的打得起! 迟重山明白得很,除非自己脑袋进水了,一定要用脑门顶着炮口直线扑击,否则甭管多近,缺斤少两的这种炮,根本无法锁定自己,连边都擦不上。 资料上说,看似粗壮笨拙的蟒熊,比起人类的低级灵者来说,在身体的强度和反应上还要更胜一筹! 所以他实在想不通,动能炮有什么理由阻挡蟒熊的冲锋。 然而作为一个刚出军校大门的新兵童子鸡,他忽略了一点,蟒熊的绝招,还真就是直线撞击。 在灵者的操控下,那时绝对是一炮一个准。 雷海简直气昏了头,玛蛋,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敢情刚才那阵说道,是对牛弹了琴! “你闭嘴!从现在开始,你要是再说一个字,我就在你的考核上打一个大大的×!” 国字脸转身一阵扒垃,索性从包里翻了条毛巾,掷给了一脸倔强的迟小子, “自觉点,勒上你的臭嘴!” 小胖子吴奎元缩在门角,眨着亮晶晶的鱼泡眼,望望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迟重山,又望望大发雷霆的雷海,心里给这年青人敲着边鼓, “多么劲爆的内幕啊!这老小子,咋就不让人说话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小伙子,我挺你,盘他!” 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他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屌丝,注定是要失望的! 军队这种纯暴力组织,永远是最讲究上尊下卑的地方,那些敢于露出一点点抗争意思的家伙们,统统都要丢到海里去喂鱼。 在所有人讶异地目光中,迟重山鼓着嘴,满腔的不愤,但是手上毫不犹豫,利落地用毛巾裹住了鼻子以下的半张脸。 命令一下,理解的、服气的、肯定要执行,而不理解的不服气的,那就在执行中慢慢的理解和服气。 这是军队的铁律! 自打人类有信史以来,无论军队的构成、组织、装备、信仰、人种等等如何的不同,这一条从未有过任何变更。 吴奎元砸吧着嘴,心下涌起了浓浓的鄙视, “跟我一样,原来是个怂包!老小子,你有本事吼吼吴陌去,那家伙不撕了你的嘴,我跟你姓!” 与吴陌同年的吴奎元,是铁锤大爷嫡亲的孙子,算得上是吴陌的铁粉。 他只看见了吴陌在小伙伴面前,总是人五人六的样子,还真没见过吴陌认怂。 但实际上,别说是面对雷海这种资深的帝国军军官,就是他爷爷吴镇山,只要吴陌远远地瞅见,一样会绕着走的。 那是与生俱来的嗅觉,胳膊弄不过大腿,就得怂,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弱鸡少年跟弱冠少年的差距,有时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美济镇的青壮们被组织了起来,有条不紊地列队开上了村墙,可谓是旌旗招展、锣鼓喧天、枪矛如林。 不管有用没用,反正总不能缩在家里瑟瑟发抖吧。 有句话怎么说的?就算是几千头猪,打起来也得累死它们。 只是人家蟒熊,压根儿没有强攻村墙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流逝,到来的蟒熊愈来愈多,一个个放羊似的在地里窜来窜去,游走在千多米外,只管采摘个大顺眼的果子。 直看得美济土民们捶胸顿足,人人眼眶充血:这半年的收获可算是毁了! “是谁?是哪个混蛋把蟒熊招惹来的?” 吴镇山的眼里也要喷出火来,作为美济有数的大地主,他家田地里的长势是最好的,因而损失也是最为惨重的,急得老头儿一边跳着脚,一边赌咒发誓道, “我要抽了他的筋、扒了他的皮!” 雷海倒是知道内情,此刻也不能说啊,只得隐晦地提醒道, “老爷子,莫着急,你们的损失肯定有人买单的。” 吴镇山的眼睛一亮,立刻领会了雷海话里的意思, “试炼小队!莉娜星试炼小队!” 那是肥羊啊! 他攥着发白的拳头,心里发上了狠, “不把你们薅秃了皮,咱家就不叫吴镇山了!” 049 也许能发一笔横财 华阴谷。 洞穴入口的附近,散发着诡异的氛围,早先大打出手的两方,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了局,在那具熊尸的震慑下,俱都不敢轻举妄动。 威压过后,拥有灵者实力的蟒熊们,表现得很是迷茫,它们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挤在一起不知所措。 蟒熊虽然没有进化出文明的智慧,但也绝非没有脑子的白痴。实际上,它们已经有了氏族社会的雏形,过得个万儿八千年的,没准还真能迈进文明的门槛。 如果再以智慧生物为头领,加上规规矩矩陪练的人类,那几乎可以肯定,蟒熊文明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古华帝国所谓的灵者试炼,实质上,又何尝不是给予蟒熊们的一个机会呢! 这种在眼皮底下发展起来的文明,素为人类各个国家所喜。 另一边的司文君两人,倒显得非常沉稳,携手长身而立,定下了静观其变的策略,跟蟒熊的迷茫形似而神不似。 吴陌训斥库鲁的话语一经飘出,蟒熊们当然是听不懂的,司文君却立马就判明了形势:这架很可能打不起来了。 这源于她对吴陌的信任和了解,这小子明知熊潮来袭,还敢这么大摇大摆地钻出洞来,说明对他自己的安全没有十足十的把握,至少也得有九成九! 根据吴陌话里的意思推断,那是笃定蟒熊们不会向他动手了。虽然可能中间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招致了蟒熊的攻击,但是结果表明,终究不过是一场虚惊罢了。 倘若吴陌听了她的推断,一定会歪着脑袋翘起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但凡你俩稍微给点力,小爷也不是太过于财迷的话,特么的管你妹的死活!” 只是司文君两人毕竟是弱势的一方,虽然有心想要与吴陌汇合,但又害怕引起蟒熊的躁乱。不要忘了,跟吴陌同处一方的,还有本次骚乱的主角,那头叫做库鲁的小蟒熊。 其实两人最担心的,还是另外一种情形:洞里很可能站着一位敌我不明的大神。 那头被当成臭虫给碾死的蟒熊,就是前车之鉴! 敌人的敌人,未必就是天然的盟友。 倘若她们窜了过去,引起了大神的误判,也来了这么一下。。。 能够瞬杀二星实力的蟒熊,同样能分分钟教育她俩重新做人。 两人现在已经成熟多了,颇有了几分老司机的风采,遇到了事儿,起码不会去乱打方向盘。 双方的目光,都聚焦在洞口。 挨了吴陌几脚之后,库鲁终于在母熊低沉的哞叫声中,颠颠地跑向了蟒熊的阵营。灵识之箭那股威压的出现,将母熊本已启动的庞大身躯生生压住,否则它是一定会冲过来的。 早在巨石之上的山洪之时,吴陌就有机会将库鲁掷下去,让它们母子团聚。只因那时吴陌秉持着,‘我不好过你也不能好过’的劣性,才生出了后面的种种是非。 造化弄人,相隔不过一天,然而此时的相聚和彼时的团聚,无论对吴陌还是库鲁,意义都完全不同。 这就是命! 由此可见,劣根性也是人类的固有属性,同样是气运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半盲的吴陌也有了动静,在洞口的蟒熊身躯前露出了半个身位,张口呼唤道, “司司姐、霏霏姐,你们还在吗?” 他的声音发着飘,调里带着渴望,瞅那模样,就差翘个兰花指,依依妖妖地揽客了, “过来呀!快活呀!” 一直以来,吴陌都算是个正常的人。 正常的人之所以发贱,必定有缘故! 吴陌虽然丧失了大部的感知能力,但是当瞥到库鲁的小身影经过时,和地上的庞大身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提醒了吴陌,按照山林的规矩,这头死去的蟒熊,是属于自己的! 在整个科特星,蟒熊都是鼎鼎大名的高光生物,如果能把它顺利地运回美济,想不发财都不可能! 况且,作为堪比灵者的生物,蟒熊的身上,是不是也会有类似灵植那样的宝贝? 他需要帮手! 司文君和聂云霏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一起走了过去。 不提以前,从吴陌毅然决然的现身,就知道这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 她俩以正常的步速走到了吴陌的身旁,司文君首先跳到蟒熊的背上,拔出了那把没柄的战刀。她投掷的战刀后发而至,几乎完全插入了失去生命的蟒熊肉体,只余出一小截握柄。 她此时没有吝啬自己的灵力,一只手将战刀一抖,锵啷入鞘,另一只手屈肘一挥,向着吴陌的方向施了个灵技,肉眼不可见的雾化灵能喷薄而出,吴陌只觉得仿似一阵微风拂过,浑身上下顿时清爽了起来,小伙子的眼睛终于能够完全张开了。 他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地打量着自己焕然一新的样貌,结结巴巴地问道, “司、司、司司姐,这是什么?” 洞口的血腥气太过于浓郁,司文君挥手扇了扇,听得吴陌发问,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灵净术,这是二星灵技里唯一的主动技能,几乎被所有人视为鸡肋。” 吴陌惊奇地抬起了手臂,感觉到自己就像刚刚洗了个舒爽的热水澡、穿上了浆洗干净的衣服一样,忍不住打破砂锅问到底, “司司姐,这是怎么做到的?” 即使司文君带着头盔,吴陌也能感觉到她的白眼,果然女神没好气地说道, “很多时候,知其然就可以了,要想知其所以然,就算是大师们也得抓瞎。” 聂云霏刚刚经历了生死搏杀,可谓是劫后余生,心情很是不错,咯咯地插嘴道, “在我们现在所处的历史阶段,有太多的现象得不到解释,因此你要学会少问为什么。咯咯咯咯,要不然老师讲不清楚,会用大嘴巴抽你。” 吴陌又看了一眼司文君的刀匣,联想到两人的苦战,到底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再次奇怪地问道, “司司姐,你的刀这么锋利,不应该早就把蟒熊们砍成好几段了吗?” 聂云霏再次抢着回答道, “哪有那么容易,蟒熊铜皮铁骨,刀锋刚拉个口子,就会被它们的肌肉夹住。那只蟒熊已经死了,因此司司姐的刀才能没进去。” “对了,霏霏姐,你的武器呢?” 聂云霏尴尬地摆摆手,不无羡慕地说道, “我那把是普通的合金刀,早就断了,我可没有司司姐那么豪横的爷爷,” “此话怎讲?” “司司姐的这把刀,可是一件灵器!能够一直用到职业者的阶段。” “灵器?” “灵器就是镶嵌了灵纹阵的灵者用具。” “啊!你、你、你们知道灵纹?” 吴陌大吃了一惊,他们对待库鲁的态度,哪里像懂得灵纹的模样? 050 死道友莫死贫道 由于气味着实酸爽浓重,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挪向了干净的地段。这时已经离开了洞口,站在了洞口外侧的另一边,与蟒熊群的所在隔了七、八十米的距离。 一听吴陌的口气,司文君停下了脚步,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了吴陌,对于这小子的老底,她再清楚不过了, “你不知道开窍、不知道星等、不知道灵器,但是听你这意思,你反而知道灵纹?” 慌乱之中,吴陌说出了大实话, “我不知道灵纹,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名词。” 司文君并没有放过他,咄咄逼问道, “听说过?听谁说的?” 她生生地咽下了后面那一句质问,刚才出手的是谁,最好由这小子自己说出来。 难不成你是命运之子、时代的宠儿? 瞅你这副白痴的样子,估计你也没明白灵纹的意义,但是老娘懂啊! 老娘我刚给你启了蒙,这还不到一天,你在这黑咕隆咚的洞里,就另有奇遇了吗?竟然连灵纹这个词都冒了出来! 猜对了,加十分! 吴陌的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会把这茬给忘了! 在他的想象里,私放库鲁的时候,司文君两人早就应该不见了踪影,他有一万种说辞可以糊弄过去。 不曾想,如今撞了个正着,哪些该说的哪些不该说的,他真的还没做好准备,究竟怎么去解释? ‘嘣’ 吴陌的脑袋里又是一响,痛得他呲牙咧嘴、双手抱头,忍不住嗷了一嗓子,心里却暗赞道, “真特么的会挑时候。” 聂云霏急忙上手去扶,关切地问道, “你受伤了?” 吴陌微微地摇摇头,守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神,这一疼,他呛的鼻涕都冒出了泡,很是羞惭。 许是想起来自己曾经的糗,又听到吴陌没有受伤,聂云霏开心地在旁笑弯了腰, “咯咯咯,使劲擤,擤出来就好了!” 如果不是鼻涕那玩意过于齁心,她真的很想伸手去帮吴陌。 这疼痛点醒了吴陌,又是灵净术又是灵纹的,差点误了大事,那边的蟒熊还在虎视眈眈呢! 能不能发笔横财、或者帮不帮手的都先放一边,你个弱智的司司小娘皮,还想效仿福尔摩斯探案?你妹的,就不要在这里跟我胡搅蛮缠了。 你咋就不学学霏霏姐呢,小妮子没心没肺的样子多可爱! 疼痛稍缓,吴陌撩起袖子抹了抹脸,伸手一指蟒熊那边, “司司姐,什么事后面再说,得先把蟒熊打发了。” “那头小熊叫库鲁是吧?你把它赶了过去,是不是存着就此息事宁人的想法?” 不提这个便罢,司文君正愁怎么挑起话头呢!她一点也没有放过吴陌的意思,双手叉腰,戴着头盔的脑袋直直地压向吴陌, “谁给你的权利?” 我们想把它还回去,或者说由我们来还回去,才是正个啷的。你一个打酱油的小土民,问都不问我们一下,竟然敢自作主张! 如果小蟒熊真的是一只智慧生物,别说小队里的其他人,老娘都不干啊! 吴陌你这家伙完蛋了! 司文君的高挑个头本就与吴陌不相上下,这一下气势全开,登时将吴陌压得身形佝偻,手足僵硬。她斜眼瞪着吴陌,拉长了声调,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干,我们的损失大发了!你赔得起吗?” 卧槽! 这一通问罪,直击吴陌的软肋,噼里啪啦地砸得吴陌双眼发黑。 他就知道,灵者果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这还是有交情的司司女神和霏霏小妹,要是换了她们那个文远哥哥或者那个甚么余哥,怕不是拳头早就挥了过来! “那个,那个,司司姐。。。霏霏姐。。。” 聂云霏叹了口气,她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拆台啊,低声说道, “在奇异生物悬赏榜上,科特蟒熊排在第七位,赏格是个天价!蟒熊的实力其实很弱,无数的人类高手们,用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它们。” “但是几百年来,只有各个行政星的试炼队,才有获取进出科特星门的资格,否则蟒熊这种生物,在被发现的时候,就该灭绝了。” “我们小队,接了这个悬赏。。。” 吴陌的头皮一阵酥麻。他早有预感,这个锅背不起哟!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啥也别解释了! 死道友、莫死贫道! 吴陌当机立断,走向两方中间的空地,挥着手,不管不顾地扯起了嗓子, “库鲁!库鲁!” 你不是不想跟你妈妈回家吗?你不是想跟着人类闯荡宇宙吗? 让你自己出洞,你不干,那今天就遂了你的心愿! 就算过了眼前这一关,日后还有一大票的赏金猎人盯着你吶!那帮子家伙,用屁股去想,都知道绝非女神们这般温柔,小爷实在没有能力护得你的周全, 听到吴陌的招呼,库鲁迈着六亲不认的小碎步,兴冲冲地奔了过来。 离得二十余米,喜悦的讯息便扑向了吴陌, “我已经跟妈妈说好了,它们回家,我跟你走!” 吴陌冷着小脸,没有搭话。他的手里也没闲着,摸出药盒,单手只一搓,送到嘴边,舌头一卷,上上下下便舔了个干干净净。 一会儿铁定再燃战火,小爷得有点自保之力啊! 都你妹的要死了,留着给谁? 淡淡的香意直入脑海,隐隐作痛的脑袋霎时好受了很多,他有了一点儿明悟, “灵魂在前,原来是这个意思。这药膏的效力,先济着灵识去的,否则自己的灵识之箭,哪来的那么大威力?” 要怪就怪自己太迟钝了,当初司文君她们打斗的地方,离着洞口百十来米呢,自己的灵识都可以够得着! 群熊睽睽之下,库鲁已经抱住了吴陌的小腿,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 “我们等妈妈两天,它回去把光脑和金子带来,还有我最爱的那个宝贝,我跟你说啊。。。” 吴陌打断了库鲁的表白,他的灵识粗暴地钻进了库鲁的感知, “你不是还有寻木老妖这个依仗吗?喊他来!小爷给你一个忠告,以后乖乖地躲在寻木老妖的羽翼之下吧!” 吴陌钳起库鲁颈后的软皮,转过身来,朝着司文君,扬手就是一丢, “诺,还给你,就当我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