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穿越汉末,天道酬勤 192年四月,青徐黄巾余贼百万南下兖州祸乱。 杀任城相与兖州刺史刘岱。 祸乱兖州。 时值东郡太守曹操在去年除黑山军声名大噪,被济北相鲍信、陈留太守张邈、济南相、别驾陈宫等共推为兖州牧。 为平贼寇祸乱。 以此立足壮大。 而曹操上任后,弃士族之礼不用,广发求贤令,以唯才是举广为传扬,令境内英豪来投。 由此聚无数寒门、白身背景于麾下,是为另辟蹊径之略,为人津津乐道。 …… 曹营。 东南角营地之内,有一着青色武服,头戴方巾,眉清目秀的年轻人,正在帐中于最热时读书。 此时他人皆在休息,而他依旧乐不释手,吃饼苦读,神情认真。 “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坤厚载物,德合无疆……” 同时嘴唇蠕动,略微复诵,铭记于心后才稍稍放下,再默一遍。 等待思绪对书中所言发散理解后,频频点头,这书是多年前,在渭滨之畔一位长者赠予的,其中写了不少《易传》的心得。 【你苦读《易传》,获益颇丰,获得少量“易学”心得】 此刻,一些深刻的感悟自然进入了郭谊的心绪中,他对易经的理解加深了。 这年轻人,名叫郭谊,字孟誉。 是颍川郭氏族中人,不过和冀州别驾郭图没有太大血亲,只是族人而已。 这一支脉并不显赫,独有两人稍有名气,一是郭谊,以勤奋好学为名。 二是郭嘉,以奇思不羁为异。 在郭氏大多投往冀州时,郭谊选择了陈留投曹营。 他并非是出生这个世界,而是穿越而来。 并且觉醒了一项永久能力——【天道酬勤】。 只要他勤于某事,就会获得多倍的奖励,而且随着保持勤奋努力的品性,这个奖励将会变得越发丰厚,甚至超乎想象。 在觉醒之后,郭谊涉猎广泛,对任何事都报以勤学心态,逐渐心思也冷静成熟。 趁着休憩时分略有所得,郭谊微微舒气,满意的放下了书卷。 此世,郭谊勤于自勉,勤于扬名,当大业成时,可在这一世得到意想不到的奖励,所求为汉,建立传承后世之功业。 放下书卷出帐后,在外的兵士从远处持戟而来,走到郭谊面前抱拳道:“先生,主公有令,大军将往寿张,我等也快起行吧。” “唉,”郭谊当即叹了口气。 寿张,近阳谷而接济北济南,有大泽在侧,山势平缓。 曹操将兵马设于此,聚鲍信兵马,一同在此迎战黄巾诸贼。 在数日之前,定下此计的时候,诸多谋臣都未曾进言,只是。 但郭谊明白寿张奇兵之计,不算高明,因为历史上,鲍信就是在这里被黄巾余贼阵杀。 杀害之后,再洗劫了济北、济南,差点兵败如山倒。 所以,他曾斗胆进言劝诫,并且思索许多理由,劝说祭酒戏忠去与曹操明言,不过并未得到采纳。 于是又求见军中司马荀彧,同样也没有用,还因此触怒了营中将军曹纯,被误认为贪功心切,想要扰乱军心。 但因他的确是人才,所以只是敬告,没有责怪。 “我得去见主公才行。” 郭谊喃喃道。 面前的军士顿时苦笑,“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呢?” “大军起行,是主公的意思,已经不能更改了,军令如果随意更改,将会令祭酒、曹公声威遭损,他定然不会答应的。” 郭谊不光是出身颍川郭氏,虽没有名气,但是识字能文。 所以在军中算是精英人士,地位和普通兵士还是有所不同。 “有志者,事竟成。” 郭谊淡然的说道:“军威固然重要,却不可因小失大。我明白不可触怒曹公军威,不过他现在礼贤下士,求才若渴,如果能够旁敲侧击,诚心而言,虽不会更改,但以曹公之能,会暗中更正,以修军略。” “如果人人以自危而守,守口不言,日后若是有错,如何进言?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有过则改之,方为上策。” “我料定,主公会听,且会改,但他不会认,因此我知晓如何进言。” “那,那小人……陪伴先生前去,若是主公发怒,小人以命为先生求情,或可同罚,以此分担。” 这兵士也明白自己分量不够,不过一执戟郎而已,但他姓曹,是谯郡曹氏的族人,地位不高却也认识不少人,也许能给郭谊分担一些。 谁让郭谊对他一直都不错,且勤奋好学的品性也让这曹元敬佩。 虽然,不明白郭谊为什么执着于去进言。 …… 曹营主帐,郭谊从自己营中而来,在外求见。 恰巧在门口遇到了戏忠。 此时的戏志才,正在外得消息而来,看见郭谊后嘴角动了一下。 抬步走到他面前,凑近轻声而言,“我知白身不易,每年孝廉之名定落不到足下头上。” “可此时不必如此强意取宠,寿张奇兵之策,是主公亲下,而且除贼之战,关系重大,若是兵败则退离兖州,无法立足。” “是以,此时不可有任何动摇军心之言,即便心中有策,也当遵循军略,同仇敌忾,方可众志成城。” “你明白吗?” 戏志才话虽然隐晦,但是也解释了之前为何不帮郭谊进言,打胜仗的计策并非唯一。 “祭酒所言极是,在下知晓如何与主公进言,在下今来,的确是为了立功,同样也是不想曹公兵败,因他一败,我等无处安歇,也为自己矣。” 他如果败了,大军流离失所,我少了多少安稳读书、练习刀剑、研习笔墨与茶艺的时间。 相反,若是得胜,我再进言立功,便可得赏以换取各家学书,总之是有利无害。 “你认真的?”戏志才此时倒是意外抚须,诧异而视,再深深看了郭谊几眼,他见过实在人,却没见过这么实在的。 他居然直接说,就是要功绩。 同样也担心兵败?! “不错,若无人异言,在下愿当先驱。” 郭谊再次拱手鞠躬,态度十分诚恳。 【你坚持本心,勤于进言,提升了少量气质】 这一刻,戏志才眼眉一挑,他居然在郭谊身上看到了些许豪士之意,不免心中生出好感。 点头道:“好,好一句愿当先驱,你也是颇有胆略之人,我带你进帐,不过如何进言,请君思量。” “多谢祭酒。” 郭谊抬头来,见到戏志才的眼中,已略有欣赏之意。 第二章:这年轻人,不讲武德啊 “不必谢我,这也是我分内之事。” 戏志才摆了摆手,在前方大步前行,掀开帘帐进去,不多时又出来唤了义一声,“进来吧。” 郭谊和曹元对视了一眼,示意他在外等候,自己则快速进了主帐内。 抬眼可见在正对深处的主位上,曹操曲起一手撑住面颊,正百无聊赖的翻看探哨送来的军情。 见郭谊到来,当即手中的书简,抬头来微笑而视。 曹操身着黑色长袍,头戴一簪叉住头发,较为朴素,且看服饰与配饰都不算华丽,节俭如寻常的民间长者。 不过双眸有神,胡须整洁,颇具威严。 虎目之中自有凌厉。 “郭谊,郭孟誉,”曹操的声音中气十足,且略带浑浊,气息雄浑,“你来见我何事?听志才说,你对寿张奇兵之事,颇有微词?” “不敢,”郭谊拱手,轻声道:“在下只是有些想法,想要告知主公,但如何定夺,自然还是交由主公决议。” “你说吧。” 最近几天,本就是打算进军,所以曹操心情平稳,不算烦忧,手底下有人愿意进言,他当然是欣然听之。 毕竟,现在号称礼贤下士,求才若渴,总不能只是句空话。 有人要说话,我就需听取,否则又怎能广开思路。 “寿张附近,有太多黄巾余贼,路上定然分布眼线,在下恐兵马未到而提前败露。” “一者,青徐而来的黄巾余贼,多是当年跟随太平道反汉的余孽,这些人多年为害一方,都是身经百战,早已懂得如何交战,设置探哨,而我兖州兵马,多是新丁,需主公亲领。” “二者,青徐黄巾如蝗虫过处,自青州与徐州劫掠后,聚集南下,他们是有军略的,又接连斩杀任城相与刺史,气焰极盛,或许也在谋划。” “三者,在下有一言,想问询主公……” “你说,”曹操听得算是满意,这郭谊进言有理有据,且顾虑周全,看得比一般人通透,是个不错的苗子。 “主公可知晓,为何这些黄巾余贼在汇聚之后,不北上冀幽而南下兖州?” 此刻,戏志才和曹操的眼睛同时一虚。 而戏志才更是有些慌乱急切之意,差点上前来捂住郭谊的嘴。 这后生。 什么都敢说啊!? 此节许多谋士都曾分析过,连曹操自己也在首次议会之上坦言,兖州乱而弱,而冀、幽都有名镇海内者。 这些贼寇惧怕,所以入兖州劫掠而图存,想要一口气抢光数个郡县后,再一并逃亡离去。 到山里盘踞为贼,等待这乱世时局变化,再待价而沽。 这些贼寇心中很清楚,现在各地诸侯都在争夺地盘,想要发展壮大,他们夹于其中左右逢源,一旦有机会,便可转为某位豪雄的麾下军士。 “你说说看,是为何?”曹操已经收起了笑容,双目稍稍专注的凝视郭谊。 “是因惧怕冀、幽二州,而无视主公之威。” “孟誉!” 戏志才眉头一皱,连忙止住。 曹操则是忍而不发,但脸上已经没了喜色,不过他耐心依旧还在,皮笑肉不笑的道:“正因如此,才该迎头痛击,趁其心不备,轻慢兖州,才是上佳之机,至于我兖州兵为新丁,呵呵呵……需知,以战磨砺,方可得百战之兵。” “若是你所担忧为此,那便无需再多言了,回去。” 曹操挥手让郭谊退去,若非是现在于兖州立足未稳,还需要名声传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现在,就当做是此人敢于直言,略作鼓励吧。 不过,郭谊却没有打算回去的意思,因为他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问曹操青徐黄巾南下的缘由,并非是为了羞辱,也不是故弄玄虚想要另取一径的方式反向劝诫。 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布,缓步呈了上去,同时口中道:“主公,在下公务之余,学习过图志、策论等,故而竭尽全力写下一卷策论方略,万望主公一观。” “嗯?”曹操眼色顿时意外,稍稍活动了身子,面无表情的点头道:“哼哼,嘿嘿……好,伱倒是执着,拿来我看看。” 戏志才在一旁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盯了一眼郭谊的侧脸。 什么意思? 我带你来进言,给你立功的机会,怎么?抢我的事? 你还献策论方略了,祭酒你做不做?! 这年轻后生,有点不讲武德啊。 郭谊献了方略上去,在曹操眼前摊开后双手放于身前安然站立,微微低头,给人一种淡定安静的感觉。 曹操低头一看,第一句话便可吸引了他。 “夫战者,劳民伤财也。 当以人力牧于荒田、修耕植蓄军资,广积粮而止战,待势重而生屈人之威。” “好一个屈人之威。” 曹操当即觉得有意思,夸赞了一句。 不过,真正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人力牧于荒田,修耕植蓄军资”,这立意很高。 “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 曹操默出这番话,此刻已经不再轻松悠闲的看,而是反复默念。 在读了几次之后,他直接向下寻找,在这布匹上寻找接下来的内容,戏志才听了曹操轻念的那番话后,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想要看看郭谊写的其它内容。 不过,曹操已经快速看完了后面的内容,抬头来目光严肃的看向郭谊,问道:“将人力编入军中,以携民农耕,可视为军屯,但兖州本地之民,断然不肯流离失所,强征则会丧失民心,那你说的这些人力,难道……” 郭谊闻言拱手,郑重道:“不错,就是这百万青徐余贼。” “在下方才问主公,青徐南下之因,则是窃以为,此青徐贼众虽百万,然人数众多而粮草不足,在兖州也急于劫掠,为百姓所惧恨,不可久持。” “此时,若是主公不去正面强攻,而是以袭扰乱其阵脚,如此久持敌必疲乏,如粮食耗尽,无可劫掠,唯有归降也,归降之后,他们本为降卒,主公不杀之,却以军屯之政养之,令其日后可有固安之地。” 郭谊说到这,双手排开又合拢,参拜而下,朗声道:“如此,则民心所依,军心所依,钱粮聚可长远也。” 此刻,帐内颇为安静。 曹操在凝视这策论,反复观看,凝目而思。 过了许久,才抬头看了郭谊一眼,柔声问道:“我记得,你是为了劝我不要进军寿张,方才多次来请见。” “是,”郭谊也不欺瞒,面色诚恳的道:“为了劝主公莫去寿张,所以在下想出这方略。” 曹操:“……” “你真狠。” 因为不想祸乱军心,为了劝我不去寿张,所以千方百计想了一個方略独辟蹊径。 吗? 第三章:天降珠玉于我曹氏 【你勤于思量,终得其果,天道当酬勤也,你的口才思维获得少量提升】 【你获得了能力“善辩”,当与人谈论商议时,思维将会有所提升,其能力,与学识有关,学识越渊博,思绪会越快。】 郭谊心中暗喜,这算是给他的一个小惊喜了。 毕竟,当初为了写这一篇策论,苦思了许久,将原本毛玠的劝进策论,和耕植军屯之法,加入其中。 而且,还要转换成自己的话,注入思想方便道出,方可在帐中面对曹操的一些问题对答如流。 这个能力,果然无欺,只要勤于某事,专注于此,天道所酬必不会令他失望。 “此论,不错。” 此时,曹操见郭谊面露期待,也给出了中肯的评价,因他不可在郭谊面前失态,即便曹操明白,这策论极好,为他规划了今后如何耕种囤粮,立足兖州之法。 其中,提到的“固安”,实际上便是民心可依。 乱世,真正乱的看似是朝堂,实际上是人心。 人心沦丧,才是难有“固安”,而让百姓、商贾、士人等都能汇聚而来的,便是粮草足备,政令惠民。 同时,还要兼具有强悍的兵马驻守,以确保不会再有贼寇祸乱。 而当下这时日,便是最好收揽人心的时候,因为兖州遭屠,这里需要一位英豪横空出世,震慑宵小,广纳四方仁德。 这策论,与志才当日为我所谋划,可谓是相辅相成。 “郭孟誉,”曹操站起身来,双手背着再次审视,而眼神柔和了很多,“你是,颍川郭氏之人,可熟识郭图?” “只是同族,非同宗也,未曾见过。” 郭谊如实告知,其实早年穿越前,在自己这【天道酬勤】的能力没触发的时候,为了能够攀上些门楣,过上富足的日子。 他也去拜访过。 郭氏和荀氏,在颍水是多年通婚,因此两族之间的关系匪浅。 但也因为如此,颍川郡里面,姓郭的和姓荀的遍地都是。 他的身份连郭图家的门槛都跨不过去,自然是见不到的。 是以,也唯有在家奉养养父母,等待他们故去后,再出来寻出路,期间因识古字,为人写信、拟文为生。 偶尔也帮人写丧文一类。 但因书法不佳,经常被嫌弃克扣。 概因郭谊性子好,温饱即可,很少在乡里与人起冲突,是以广交友而顺遂到今。 今日。 郭谊听了曹操的评价,他便明白,该是他出人头地的时候了。 勤学进能,当力争上游。 “不过,寿张之战,已不可阻挡,在数日之前,我早已与鲍相约至寿张,他从济北退于南侧,一路收拢散去部众,又募任城、济南之兵,在大泽囤积。” “这……” 郭谊当即面色一滞,而后暗暗长叹。 努力至此,还是没用吗? “不过,”曹操话锋一转,伸出手按在郭谊的肩头,毫不掩饰心中对他的欣赏,笑意不断洋溢,道:“你所献策论,已是大功,我会立刻命前军快马加鞭到寿张,与黄巾余贼稍稍作战后,立即撤走。” “而后将战线拉长,在兖州北、东一带,以骑军不断奔袭,扰敌之后路,令其疲于奔命。” “我军,则是以精锐袭扰,新丁日夜操练,待时机成熟时,再寻战机突破其阵,这就是你说的,待敌疲乏之策。” 郭谊登时大喜,再拜而下,“多谢主公!” 采纳了! 此策若是采纳,那便不会有寿张大败,不会徒徒损耗这么多军力。 且,曹操用兵极为懂得虚实牵扯,如此,等同于已令曹公通达了军略之法,应对这百万青徐贼兵,自然也就不在话下! “嗯,去吧,迟些,我会委以重任于伱,待大军得成,自有赏赐。” 曹操微微点头,又再拍了几下郭谊的肩膀。 他现在给不出什么赏赐,因囊中羞涩,家资钱财,此刻当做军用,不能随意犒赏,且军中职务都已是满额,现下即将大战,不可随意更改。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曹操对郭谊的欣赏。 从他肯坚持来进言,就足以证明。 年轻有为,赤诚温和。 而且,见识才学都算不错,又是出身郭氏旁支,也算寒门之人,当真是上天赠予,以此资长远,令其广学文武,日积月累,可为下一代肱骨。 曹操目光虽说依旧是目及眼前,但偶尔也会为后代做准备。 毕竟,乱世刚起,不知何时能结束,在立足之后,逐步稳固扎实,方是营生万全。 而郭谊这寒门出身的身份,最是让他欣喜。 此刻,戏志才在一侧微微看了郭谊一眼,倒是并没有过多动容。 等两人走出营帐后,戏志才送他走了一段路途,都未曾说话。 只是快要出主营大门时,戏志才微微颔首,笑道:“恭喜了,孟誉。” “言过了,祭酒。” 郭谊当即拱手鞠躬。 “不算言过,你以坚守之相,引我动心带你面见主公,本以为是仗义执言,以献退敌良策,却没想到,是借此时机,献方略之策。” 他的话里面,颇有责怪之意。 郭谊依旧笃定的笑起来,“祭酒莫怪,在下只是不想主公进军寿张,方才以方略相引,进言劝说。” “你信就好,反正我不信。” 戏志才笑容收起,再深深看了一眼郭谊后,拂袖而去。 “祭酒慢走。” 郭谊姿势不变,恭敬送离。 他明白戏志才没有坏心思,因此人感恩曹操知遇,不会排除异己,且是以命尽忠之人。 他只是以为被郭谊利用了而已。 不过,郭谊的确只是想劝曹操不去寿张,且自己不会因进言而被治扰乱军心之罪。 当然他这种行为任谁都会觉得离谱。 为进一句话,直接想个治州大策。 有病。 “奉常,我们回营。” “喏。” 远处的曹元跟随郭谊离去,一路好奇询问在帐中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忽然祭酒就又恭喜,又不信的,看起来好像很大度,很有风度。 可是又很酸的样子。 …… 当天夜里。 曹操的主帐之内。 個头不高,身体敦实的曹元就在曹操的面前,拱手而下。 曹操满脸欣喜。 乐道:“他真这么说?” “是!”曹元无比恭敬,眼神坚定,甚至有点骄傲,“先生的确说过,若无人进言,则日后便更不敢说,若是惧怕扰乱军心,则当勤于寻法,令主公安心受之,方为为臣之道。” “好,好!”曹操乐呵呵一笑,安然舒适的在座榻上稍稍挪动,心情大好。 当真是,天降珠玉于我曹氏,当暗中扶持矣。 第四章:先生,您真是好学 “善言者多,践行者少,持之以恒者,更是凤毛麟角。” 戏志才在旁淡然轻笑,并不像曹操这般高兴,而是出言提醒。 不可被人表面所欺瞒,故而重用,最后却发现是沽名钓誉之辈。 他凭什么啊!几句话传过来还成名士了!?我就不信他真的本性如此! 若是这般优秀,为何早没有名气!?我在颍川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郭谊这个名字! 郭嘉也从未提及过此人,当初我和郭奉孝品评颍川、渭滨、黄河两岸诸多豪侠、大儒、名士的时候,怎么不见有人提他郭谊一句! 这时候来装什么! 这种人!他心思不纯也!! “嗯?” 曹操本来正坐着吃饭,此刻面色略带戏谑转头看向他,他很少见到戏志才会对旁人有所微词。 他的性子,可一向是十分洒脱的。 “志才可是在意,我对郭孟誉暗中提携?” 戏志才咂了咂嘴巴,嘴角抽了一下,最终还是变成了微笑。 “只有一点点,人才多方可得略,主公善断,多议自然是好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哼哼,哈哈哈……”曹操拍打着戏志才的臂膀,豪迈大笑。 继而背着手道:“你乃是军中祭酒,是我的左膀右臂,每日与我彻夜长谈,抵足而眠者。” “你之下,日后会有大量谋臣、内治官吏、军中参谋者。” “你不可被情绪所累,不可为他人夸赞、贬谪而有所心绪起伏,你只需记住,为首者不能慌乱,心胸当宽阔如海,不为荣辱所动。” “且,人固向美,不以丑示人。我们有不好的一面,向来都是私藏于内,不为人知,而示人以优美之相,郭谊好学、努力之相若是装出来的,那就务必让他装一辈子,装个彻底。” 戏志才闻言面露惭愧,深吸一口气,随着胸膛起伏而缓慢点头。 他是豪士,但人心善妒乃是本性,再大度的人,某些事也会生出些许情绪。 戏志才有不满,但他会用修养压下去,所以以往很快就会忘记,继续洒脱,继续饮酒恣意,为主尽忠,尽其所谋。 此刻,戏忠松了口气,笑道:“志才受教了。” “嗯。”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戏志才的性子,他最是喜欢,许多话都可坦然而言。 而且志才豪爽畅意,向来不会把这些话放心里。 心满意足的曹操保持一种欣慰的态度,缓步至了案牍后,拿起箸继续吃饭。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嘈杂声。 曹操和戏志才同时寻声望去。 门外一兵士快步自帐外奔来,在门口掀开帘帐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在地上。 “主公!” “何事?”曹操眉头一皱,如此慌乱必有要事。 “寿张!寿张之兵,在半路遭到贼兵发现,于路上遭袭,现在鲍相身陷囹圄,前军子孝特意命小人回来求援!” “子孝将军现在行军距离寿张不到十里,可连夜突袭,解寿张之围救出鲍相,他想请主公出兵尽快迎接,如此可击退追兵!” “什么!?” 曹操面色大惊,“啊啊!” 忽而暴怒扬起手,大叫着将手中的碗倒扣在桌上,啪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允成乃是我高朋义友,绝不能让他有事!立刻出兵去救!” “匪徒贼寇!我必将之全数坑杀!” 吓得戏志才一抖,而后微微后仰上身,以一种奇妙的眼神看了曹操一眼。 说好的……遇事不惊,不被情绪左右呢? “主公!” 戏志才在一侧提醒了一句。 曹操双眸不断晃动,而后深深呼吸,慢慢将情绪平复下来,虽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却嚯地坐了下去。 将倒扣的碗拿起,又把散在桌上的饭赶回了碗里,吧嗒着嘴一脸沉思。 收拾完后,将碗箸都端放到桌上,慢慢的笑了起来。 “当真是,天助我也!” 戏志才又是一愣。 “何出此言?” 怎么,气出病来了? “若非是有郭孟誉进言,我就不会派骑兵提前出行,赶路去寿张告知允成。” “如此,曹仁现在岂能在寿张十里之外?恐怕我想救,都来不及。” “正是因为我纳了他的进言,决议用其策论方略,现在才能有机会救允成,如此说来,郭孟誉的看法,是对的。” “今夜,不光可以免除一场大败,而且还能确定,日后如何与贼兵交战,兖州乱世,我必能平定。” “这,难道不是天助我也??” “不错!”戏志才眼睛登时一亮,拱手抱拳道:“而且,主公现在就可以派兵奔袭袭扰。” “我大军接应,贼军必不可能知晓,因为此乃是临时起意,今夜出发,骑兵便可到贼军后方。” “而他们追杀未果,又怎么想到已经有骑兵绕至后方奔袭呢,我们只劫掠,不血战,等敌败退后,再声势浩大追杀,逼他们入山林躲藏,以此消磨意志。” “善!” 曹操当即点头,起身下令。 “命,子和、子廉、妙才三军精骑出动,将此战法告之,袭扰为主,不可血战。” “将他们当做猎物,游猎之,消磨其意志!” “喏!” 戏志才拱手鞠躬,满面热情转身而去。 …… 当天夜里,自东郡、陈留出动大军一万六千余人,声势浩大,东去寿张迎救曹仁、鲍信。 但与此同时,有一千二百余精骑全数出动,早早行军,走小道而近寿张。 此乃是曹操最为精锐的家资,此时毫不吝啬,全数派出。 这些骑兵,原本是打算用来抵御其余诸侯侵略之争的,譬如南阳袁术、徐州陶谦,其实已经暗中勾结,准备对趁着此时兖州混乱,出兵瓜分。 但现在,完全没必要留了。 在曹纯的宿卫营中,郭谊也听闻了这個消息。 此时的他,正在用木桶泡脚,同时手中捧着一本《铸器杂论》,这是从某个商贾手中搜罗来的书。 听完曹元告知,他收起了书籍,笑道:“这么说来,今夜就将大战,而子和将军也会出兵随行。” 宿卫营之中,骑兵属于较多的,但大多是亲卫,随行曹操左右。 也会分派给那些极其重要的人。 “我就不去了,”郭谊收起了这书籍,然后对曹元笑道:“子和将军若是问起来,你便说今夜他乃是去领功的,在下不去与他分功,我刚还,趁此时机,在营中再多看点书。” “哦……好。” 先生,您还真是好学。 第五章:曹公英明!料敌于先! 【你获得了铸铁知识,增加感悟。继续深读下去,会获得意想不到的奖励。】 【天道酬勤】 它真的在酬。 郭谊放下了竹简,暂时放在一旁,略有所得后稍稍休息。 现在虽然求学若渴,但是不能什么都看,应该寻几种刚需的能力提升。 勤,并非一定是看书。 比如练字、习武、马术、茶艺、锻造乃只是算数,各项能力都可以学得很快。 而且,也不是一定要“学”。 如果是勤于政务、军务,也能得到奖励提升。 甚至,郭谊曾经想过,如果他勤于去勾栏瓦舍,并且深入了解其中精妙,等到沉浸其中多日后,会不会获得一些意料之外的奖励。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设想,并不适用于当下,连曹操都还在创业初期,立足未稳,还任重道远。 这些尝试应该放在之后。 再呼朋唤友去,才有乐趣。 …… 不多时,曹纯的确来问了一下。 他得了戏志才提醒,对郭谊要多加提携保护,不可让其受分毫委屈,当尊重敬爱,当做军中军师来对待。 刚开始曹纯还不以为意,但后来担任曹操亲卫的夏侯恩持佩剑到来,告知曹纯升郭谊为功曹,他才明白这小子应当是进言得任用,所以有恩赏。 地位还真不一样了,今非昔比了啊。 不过,得知郭谊不去,曹纯也就没再多劝,领兵赶赴前线。 一夜过去。 此时在陈留东三十里左右,靠近大泽的地方。 曹操正在翘首以盼,在昨夜,除却骑兵派出去之外,还有自己的万余步卒,上至精甲刀盾,下至布衣的持刀预役,全都派遣了出去。 可谓是短时间内能调遣的人手几乎全部派了出去。 现在,就在等待前方的回报。 片刻后,几骑率先出现在远方,战马上的人似乎疲惫,上身于马上十分摇晃。 曹操顿时立身于战马之上,极目远眺,两侧亲卫连忙出去迎接,接着在后有越来越的骑兵出现,举着曹、鲍的旗帜,让曹操稍稍松了口气。 等到稍近的时候,曹操已经认出来最前方的是鲍信和曹仁,当即大喊:“允成!” “孟德,” 鲍信勒住缰绳,等战马扬起的前蹄落下后,直接翻身下马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不少刀伤,而且满脸惨白,已经没了力气,在大口喘息。 他只是唤了一声,便再不能说出什么话了,看他失神的表情便足以说明其内心后怕。 鲍信着一件黑铁甲胄,在甲胄内的墨色袍子两袖也已经破烂不堪,被血污沾湿。 而其瘦削坚毅的面庞,遍布疲惫,浓密的胡须随嘴唇而颤抖。 在其一侧同时下马站立的,是一位壮硕沉稳的将军,曹仁。 “贼兵势大,行军途中就已经被他们探知了消息,且在半路设伏。” 曹仁此时喘匀了气息,和曹操说了这一路了解的状况,“好在是主公临时更改了进军军令,只让快马骑兵来告知鲍相。”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曹公英明,多亏如此方才得救,否则哪能有内外夹击破贼军围困之势!?” “正是子孝将军撕开了这一道口子,我等才能逃出来,否则恐怕要全数死在这些贼兵围困之中。” “多谢曹公相救!” “曹公料敌于先,令人敬佩!” 四周到达的将领,也都大呼后怕,对曹操千恩万谢,这支在外的骑兵,真是绝妙的一步棋。 若是晚来,鲍信全军覆没,都要被贼兵所杀,那些贼寇很是狡猾,而且都非精兵,在战场上经验丰富。 虽然身上穿着的装备并不好,甚至不少人拿着的还是长柄镰刀这样的农具。 但胜在人多。 聚众如此之多,宛若蝗虫过境,很难力敌。 “好了好了,可以了。” 曹操抬起手止住了这些吹捧,虽说他明白这些人都是出自真心。 但命令是他所下,不过真正要接受此夸赞的,应当是郭谊才对。 “孟德,你此番,几乎是救了我的性命呀。” 此时,在地上坐着的鲍信也缓过神来,长吁短叹着,面部有些怅然,仰天片刻后,道:“这一战,我部几乎损伤殆尽。” “仅余数百人跟我冲出来。” 曹操拉了他起来,郑重的说道:“救你的人,并非是我。” “乃是我帐下一员谋士,此人出自寒门,几乎可算白身,以往在乡里,听闻是为人写信攥表为生,有时候甚至写丧文。” “就是这样一个人,今日几乎救了你我。” 郭谊在入营的时候,就大致告知过自己的过往,不过英雄不问出处。 曹操只是知晓,从未因此看不起郭谊,当然,也因为早就忘了这个人了。 也是昨夜才又去询问。 “原来如此。” 鲍信陷入沉思。 没多久又略带苦涩的笑了起来,“孟德,若是无你的求贤令,有你唯才是举的准则,如何能招揽到这等异才!?” “他虽是有功,可却也源于伱的大度,而我等的性命,不也是因此而得救。” “嗯,”曹操腰身微微挺起,目光变得颇为深远,低声道:“他不光早料到此事,更是早早警醒了我,贼寇不可力敌,当牵制消磨,耗损其势,再逐個击破,让其疲于奔命。” “最终,唯有投诚归附于我,方可得活。” “这!” 鲍信顿时一惊,心中略微震撼。 好大的胃口。 曹孟德,竟然要的是这百万青徐众!这些人若真的全部归降,那可也太多了,如何让他们安然稳固的归降兖州而不会哗变。 这又是一道极为重大的内政难关。 不过,有他曹孟德在,定能解决。 鲍信对曹操非常信任,且明白他和袁绍有截然不同的分别。 当年董卓进京时,鲍信带三千人连夜奔赴洛阳,劝袁绍以此动兵,夜袭董卓军营。 但是袁绍思来想去觉得不稳妥,于是鲍信只能回乡,又召集两万人起兵,成一路兵马威胁洛阳,以威慑董卓。 “允成莫急,且先看今夜,等天明吧。” 曹操负手而立,轻言重意,意味深长。 天亮后。 曹洪、夏侯渊相继领兵回来,风尘仆仆而面色大喜。 “主公,大胜!贼兵作鸟兽散,已逃退北去!我等掩杀追去,获资无数!俘虏了几千人回来,都在乞降!” 曹操面色大喜,“纳!纳降!再打再纳!诸君休整半日,生火做饭!而后当昼夜会战不休,拖垮这些贼寇!” 第六章:他好有道理,我无言以对 初平三年八月,长达四个月的鏖战,曹操不断分化黄巾贼兵,由之前的重点打击战略,改为了袭扰、堵截等多战积胜的军略。 逐步击垮了青徐贼寇的斗志,同时,多次亲自率军攻伐其粮道、军械辎重,以耗损其本为主,取得了极大的战果。 这四个月来,曹操的兵马越打越多,军势越发的强盛。 而且,那些原本刚刚进营的新丁,经过了多次交战,逐步蜕变成了老兵,在生死之门走过一遭的人,无论是心态还是胆略,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临近秋收的当下,曹操又在前几日给这些青徐黄巾散出一个足以令他们绝望的消息。 这几日来,我曹军未曾进攻。 我在等粮食收成。 你们在等什么? 再加上曹操沿途收受降兵,逐步重视耕田,重用寒门、白身出身的人,唯才是举大开门路。 有些青徐统领猛然间反应过来。 他这种政策,本身也是反士族,反汉之旧制的?! 我们造反也不也是反他们吗?! 那,是友军啊! 这还打什么!? 于是在急切想要投降的心理下,这样的理由于所有人心中都狠狠地扎根,首领们一拍即合,逐渐只剩下了一個声音。 “投降!” 八月底。 崩溃的青徐黄巾足足百万之众,拖家带口投降于兖州,任由曹操安置,一开始,他们还不知曹操会怎样对待。 毕竟这么多人,等秋收之后分来了粮食,恐怕要折损全境的一半,也许还会动用军粮。 不少人都担忧,兖州当地士族和当地百姓,会反对收降,毕竟他们对于兖州来说是祸乱之源。 有罪于当地,若是压不住怎么办? 可结果大出意料之外。 曹操是拿着政令来收降的,这就足以说明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安置这百万青徐降卒与流民。 百万人,分化下来有大半都是能够劳作的人丁,哪怕是妇孺,都可干点手艺活儿,不至于无所事事。 其余人,三十万降卒分到军营中,选出精锐进入营地,日夜操练调训,由曹操主领,而剩下的则是归作屯民,以屯田耕地为生。 至于安置,自然可随军而行。 日后每下一城,便需跟随而去,就地耕种劳作,或是筑墙垒寨,为攻城拔寨的兵马修筑稳固后事。 如此他们既是军籍,也非军籍。 既是本民,也非本民。 但一定不是流民。 为了鼓励这些人劳作,曹操还设立了励令,劳作出色、勤恳者,每年选出数百人,得固居之地,钱粮赏赐,赠予田土。 这些政令出来,所有降民别说根本没有选择,就算是有选择,也会立刻归降! 原因无他,他们本来就是农户,当年起事之前,就是因为田土不收,吃不饱饭,故而流离失所。 又因当地官吏横征暴敛居多,弄得民不聊生。 才会积压怨恨而反,那是为了吃饱饭! 现在跟着曹操,不光可以吃饱,在若干年后还可得固居之地,等同于身份由贼寇一下又变回了预备的大汉子民。 有这等机会,谁人又不愿?! 而且曹操用兵,的确也是把他们打服了,自从寿张埋伏鲍信差点得手之后,再也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青徐黄巾多次被打得抱头鼠窜,进山躲藏。 相比之下,曹操威名不比幽州公孙瓒,也不比冀州袁绍。 但他的能力,却是令人敬佩,和之前的刘岱等非是同等之流,用兵快且狠,其心思更是难以揣测,用奇无穷也。 百万人在兖州归降,四周州郡也都不再太过戒备担忧,但徐州、南阳、扬州等地的诸侯听闻此事,也各自都有新的烦恼。 …… 此时,东郡鄄城之外。 曹操和鲍信引军回来。 进军营后,两人并肩而行,朝宿卫营而行去。 曹纯在前方引路,一行人春风满面,笑意不断。 “允诚,孟誉出自亲卫营,是颍川郭族的旁支。” “在亲卫营中,未见有比其文雅之人,温润如玉,其心赤诚,他担得起这份赞誉。” “且孟誉好学,这几个月来,我听闻他虽未跟随军队出征,但在营中除却每日勤于政务外,晚上回到自己的帐中,还会继续苦读。” “他所藏书籍,都是多年挣取的钱财不断淘买,和来往商贾求购而得,有此向贤之心,年轻人中已经少有了。” 曹操背手而行,边说边流露出自傲的神色,对郭谊的过往事迹和当下品质,更是如数家珍。 鲍信显然也是感受到了他的炫耀之意,面庞上露出一丝欣慰之意,柔声道:“那,孟德你说,我当赠他点什么做礼物好呢?” “唔……” 曹操思索了片刻,道:“在鄄城,他还没有宅院。” “我将内城一处空宅腾出来,以允诚的名义赠予他便是,再予他仆从十人、美人二十、宿卫十六,为其驱策,如此便算是优待了。” “嗯,如此也好,”鲍信安然而笑,点头道:“但仍不能说投其所好,既然此人好学,我赠予书籍,或许他更喜欢。” “言之有理。” “请。” 曹操带鲍信进了营中,铺面而来一股热气。 他举目看去,脸上笑容登时凝固,一句惊呼脱口而出,“恁娘,孟誉?” 只见郭谊在营中空地上摆了铁毡,旁边便是烧得火热的铁炉。 此刻,赤红的火炉上郭谊将上衣褪去,显出精悍而线条棱角分明的身板,他正专心致志的反复锻打。 将一块剑刃状的铁,反复折叠锻造,让这一块精铁的上的花纹越发明显,其上身肌肉隆起,汗流浃背。 沉重的铁锤在他手中似乎也并没有多重。 他反复捶打,竟始终保持匀力,操控自如。 身上都已成了油光,在周身的汗滴湿了一片。 看着这精壮的背影,鲍信站在曹操一旁发出了一道疑问。 “这位就是,温润如玉的文雅儒生?” 曹操咂了咂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郭谊那边听见了动静,忽而停下动作转头看来,见到曹操后放下了铁锤,将额头上绑缚的头戴拆了下来。 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主公。” “在下,最近学了些锻造之法,于是想亲手打造一把兵刃。” 曹操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活动嘴唇后好奇的问道:“你一个功曹,学锻铁做什么?” “是这样,在下听闻主公大胜,日后军中自然要增添兵马,那就要多造兵刃,于是为了制定更优渥的锻铁之法,便能事半功倍。” “您肯定明白,手艺若是可精进一小步,那么对于总数来说,便是进一大步!甚至可以减少很多耗损。” “我……” 曹操眼睛虚了一下。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为了定策,于是亲自打铁。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身健壮的勇武之躯,也是为了苦思军资之策? 第七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别学了,锻铁技艺真正精湛者,都是家学,乃是代代相传的手艺,否则他们吃什么?” 曹操沉声说教,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很迫切想让他打消学习锻铁这种念头的想法。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愿学,懂得多总是好事,若是什么行当我都能略懂一些,常识即可丰富,对以后进言行策,都大有裨益。” 郭谊只能这样解释了。 毕竟他真正的所得,说出来一般人也是不明白的。 比如现在,打铁一段时日后,对锻铁技艺的熟练度在急速提升,而且臂力和体力都在增强。 同时,对于镔铁打造、精锻刀剑等掌控都在增加,就像那些铸器大师,虽写不出什么心得,但他们就是知道何等程度能生何种铁。 什么时候冷却不会炸,知晓怎样的原矿能烧出好精料。 这一类技艺,没什么正统的书籍记录,唯手熟尔。 即便郭谊看的书,也只是《杂论》和《心得》,这些都不是教学书册,只是将想法和心得记录下来。 就这,还卖得很贵。 因为卖家是当做教人生存的技艺来卖的,贵也有贵的道理。 “啧,孟誉。” 曹操懒得和他继续啰嗦,打算以后再劝。 唤了一声后,旋即侧身让向了鲍信,沉声道:“这是济北相鲍信,之前我已经派人告知过你了,因你进言,所以救了鲍相一命,此番战事已定,济北、济南、任城等地都在复建,他安排妥当后,随我来鄄城特意谢你。” “不必不必,”郭谊微转身向鲍信,微微躬身抱拳,面露谦虚笑意:“这是,份内之事。” “且立功进言,是得功绩之法,我入营为生,自然是要做有用之才,方才能得更多名望、钱财。” 总之,救下来了就好,鲍信是曹操的恩朋义友,早起跟随何进在洛阳举事,声望地位都很高。 当初董贼进军,他在外可以直接拉起一支两万人的兵马,成一方诸侯,可见其名望。 且,曹公倒是也很磊落,将我功绩传扬,致以鲍信承情记恩,而他既然记了这救命之恩。 以后不说荣华富贵,也有个别的去处,学海无涯,保持自身安然无恙,多学多得方是上策。 而要安全,保身之法肯定是多多益善。 “哈哈哈!”鲍信在愣神片刻后,放声而笑,对郭谊已多了些许好感。 这个人真实在。 直言不讳要的就是钱财、名誉。 为人磊落坦荡,不虚言假意而修饰自己,连客套都不会,这是个务实之人。 怪不得他肯亲自来学铁匠的本事,恐怕真是想要了解如何锻铁以减省军中囤资。 这样的人真好。 “孟德,他救了我的命,能否将他的让给我,我想请他到济北为郡丞,如何?” 曹操哼哼一笑,当即拒绝,“那可不行,孟誉可是我军中功曹。” “若是按官职算,你都在我麾下。” “允诚,我带你来见郭孟誉,你可不能夺我所爱呀。” 鲍信早知道曹操不肯,只是苦着脸摇头,笑骂道:“伱呀,现在逐渐变得什么都想占着了。” 不过以两人多次历经生死的关系,不会因此生气,也并未有何猜测。 毕竟,鲍信的兄弟鲍韬,麾下好友卫兹等,当初可都是为救曹操历战而死。 后鲍信又极力推举他为兖州牧,这情谊早已经超越了朋友。 “好,但我还是要感谢孟誉,这样把,除却赏赐给他的宅院之外,我再赠予经学典册,大儒所著之卷。” “那些,不用。” 郭谊神色微动后,十分平淡的拒绝了。 儒学的经典,奖励反而一般,特别是大儒所著,非兵非法,即便是研究极深,郭谊也只会向大儒靠拢。 难不成,以后功成名就了隐居去作著吗? 可以,但是没必要。 “怎么?这些你还不要?” “要知道,治世之学问,可都在这些典籍之册中!难道你还打算继续学打铁吗?” 曹操其实怀疑,郭谊就是没书看了,否则一個有向贤扬名之心、治国安民之志的人,怎么会无聊到去学打铁? 这不就是想上进学而无书籍,唯有杂学以傍身吗。 寒门士子,通常都会面临这样的尴尬,因为真正做著出来的典籍,都在士族层次传播,不会给到寒门手中。 没想到,郭谊还真点了点头,“主公,此法我研究颇深,就快精通了。” “无需儒学典册,还是换成钱赏赐给我吧。” “你!”曹操眉头一皱,头皮发麻! 这是不是执着得有点蠢了? “就这么喜欢钱吗?!” “穷怕……”郭谊察觉到曹操的脸色已经有点挂不住了,暗自叹了口气,决定不如要下来再说了。 实在不行以后再拿去卖钱。 反正都是当世大儒著作,和那些士人换钱财还是很容易的。 但中间手续多有麻烦,还容易被人坑害。 罢了,再试试,不要钱财,也可以要点有用的,总比儒学著论好。 郭谊本身锲而不舍,品质上佳,此刻脑中一动,拱手道:“其实也不用非是钱财,鲍相何不问问在下是否有想要的呢。” “喔?”鲍信和曹操相视一笑,之前倒是忽略了此事。 确实该问问他,是否有渴望之物。 “孟誉你说,想要什么。” “若是直接说,我说不出口,但在下记得曾看过一个故事,在河内有一乐羊子,外出求学,一年而归,其妻子遂大惊,问其缘由,乐羊子曰思念妻甚,回家探望,弗外出也。” 曹操和鲍信都是一愣,这个故事,他们当然知晓,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于是其妻将织布机上的绢布剪碎,曰茧成蝶而产丝,丝缕成纺,纺线方可做布,而今一剪而下,一年白费也,求学当如此,学海深远,岂能一年思家,心二耶?” “哈哈哈!” 郭谊说这个故事,几乎把两人都逗乐了,竟然是害怕直言开罪他们,反而引经据典,婉转而言。 两人相识笑了好几声,曹操才颇为无奈的道:“你这是,变相告知想要继续学习锻铁之术,对吧?” “那不是,”郭谊面色正经,抱拳道:“在下意思是也想娶个这么贤明的妻子。” 曹操:“???” 鲍信:“???” 两人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了。 啊? 第八章: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娘的,他还是个色中君子? 曹操心里笑骂了一句,但是却不知为何,更欣赏了。 “哼哼,不急。” 他本想把手放在郭谊的肩头,但看他赤条汗水刚干,又缩了回来,摆出了颇为高深的姿态。 “娶贤良的妻子,哪里是你当下该考虑的,如今创业之初,仍需壮大。” “等来年秋收,让我兖州得粮草富足、农耕鼎盛后,便有巨富商贾来资,有士人会乐于此境,你可以好好挑选一位人家,正妻之位,岂能早认?” “啧,”郭谊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不耐的道:“怎这般麻烦,罢了,鲍相赏赐在下都想要,您随意赠予便是。” “这才对嘛!” 没等鲍信回话,曹操终露出了欣慰的笑,他心里的确欢喜。 郭谊立功不要钱财、不要功绩,想要个家室,再要书籍而做学。 而且他为人坦白、上进,的确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又这么年轻,才二十三岁。 他若是我曹氏之子,该当多好。 应该让子脩与孟誉多多相伴才好,两人若是相交莫逆,日后也好尽心辅佐吾儿。 子脩,便是曹昂。 也是曹操最为看重的长子,自小聪慧过人,心中仁义,深得曹操喜爱。 这一年,曹操已经将他放入军中,跟随体验行军之苦,不过虽说是要严厉考校,却还是十分照顾的,将他是放在最近身的宿卫营。 也就是曹纯麾下。 “那,主公、鲍相请便,在下要继续打铁了,这剑仍需精锻数日,反复捶打,您看这纹路……” “我不看!”曹操脸一黑,瞪了郭谊一眼。 打!你就打!我看你打出個什么名堂来! 打铁打得好,要饭要到老!冥顽不灵!蠢笨如猪!这时候不换了衣物跟随左右,畅谈远望及方略,吐露心志展露才学,还想着打铁?! 你是看不上鲍信的威望还是看不上我! 叮!叮!当! 曹操略带暴躁的腹诽时,郭谊已经转身去,继续全神贯注于铸剑上。 坚毅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 并且时而有得,都会翻书再对照。 这一刻,他和鲍信都确信了。 郭谊真的是在学打铁。 他居然还……看完心得立刻尝试,竟如此乐于求证所学,也是个奇人。 …… 不多时,曹操自营中出来后,和鲍信又一同去主营,商议接下来各地军屯的官吏设置,定官名、职能等事。 一路上,对郭谊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所以一言不发,背着手只顾着走。 以前他根本不会在意,毕竟你郭谊不就是个在家里帮人写丧文的,现在可不行。 郭谊刚刚进献了击溃百万贼众的战略妙策!不主张力敌速攻,而是袭扰耗损为主! 不对,他是先以军屯策解决了百万青徐贼安置的难题…… 倒着来的。 他的思绪,如此清奇。 奇人呐。 “哈哈哈,这个孟誉,其习性的确非常人所能及,孟德也无需太过挂怀,万一他真的能有所得,精进军中冶铁锻造之法,不也是一大功劳吗?” “哼,”听得鲍信的话曹操才回过神来,脸色一滞,又满不在意的哂笑了起来,“他?真打铁能深究出什么来?” “这么多年,多少匠人毕生所修,都进步缓慢,就凭他郭孟誉数月,且还是新学者,就可得出新器,有所精进,那匠人世家代代相传的技艺不如废弃算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若是能搞出新花样,我马上给他娶一位太守嫡女!” 鲍信哈哈而笑,听曹操这话足以听出,他这一遭是被郭谊气得不轻。 主要是后面说的那个故事,原来想要的是妻子,好美人。 以这种方式说出来,简直清奇。 “罢了,不说孟誉了。” 鲍信收起笑容,和曹操同行上马,朝主营而去。 十日后。 郭谊的佩刀才打造完成,因为多次折叠锻打,乌青色渐浓,而且近乎于剔除了所有杂质。 刀刃修长,前段是内弧,偏笔直的刃身,而刀身两侧除却颜色纯净外,还有青云一般的纹路,月光下隐约有光泽流转,质感超前。 这把刀,倾尽了郭谊在当下,与此前认知所学,同时亲自抡锤,通过脑海中所学,再施以心血所铸。 可谓达到了心中的追求,而且折叠锻造数十次后,这把刀也非常锋利,对其他寻常武器,只要厚度和硬度不是精锻太强,可说是削铁如泥。 月光下,郭谊将环首刀提起而观,眼中满是笑意,并且此时脑中也响起了能力发动效果所得。 【伱完成了一次“炉火纯青”的锻造,深度学习了铸铁知识,你渴求知识,不断钻研,你的铸铁技艺获得大幅度提升。】 【十种锻铁设计图纸与思维已领悟,同时你的臂力、气力得到大幅度提升,同时你各项恢复能力小幅度提升。】 能力效果散发出一道道暖流遍及郭谊全身,很快他感觉到身体素质在极速增强。 而脑海中有了许多体悟、理解。 对于铸铁一类,领悟的细节技艺更深更多,得心应手。 片刻后,郭谊将环首刀在手中掂量了一下,发现变轻了许多。 这把刀本有十七斤重,现在挥动自如并无阻碍。 呼! 郭谊猛挥了一下,单手持刀洒出一片流光,且有轻吟。 “好刀,这样一来,就有一把趁手的武器了。” 郭谊将刀收入刀鞘中,因为刀身较长,所以他的刀鞘是在侧翼提起一段便可抽出来,算是颇为别致。 “现在,应该学以致用,可以再立奇功,在曹营先稳固地位。” 他的思路很清晰,曹操在兖州站稳脚跟后,内治、军政都需要大量人手长时间的付出,才可从平衡收支的摊子,变得逐步富强。 也只有那个时候,自己才不会危于局势而疲累。 毕竟又要挣钱殷实自身,又要勤学自强,便只有建功立业最是稳固了。 “继续打铁,等我连夜将铁铸双马镫革新出来,以此建功,就可再问主公要些权力。” 只有权力越大,所得才会越多,日子也就会更安稳。 至于会否被猜忌,其实郭谊并不考虑,毕竟当自己身体各项能力超凡入圣的时候,那就可以奔着祖龙的梦想去了。 …… 主帐。 曹操和众多谋士,正在与鲍信盘算现在各郡的库藏资源,矿山、采石、伐木之地,准备取材于兖州各地山林,以大肆准备军资。 因军中得人太多,没有精良的战甲、兵刃等,他们只能日夜操练,留于境内难以出战。 这时候,一名英气逼人、气宇轩昂的年轻将军抱盔而入,步履微急,但是表情却满是惊喜。 “父亲,父亲!随我去亲卫营一观!” 曹操停了口中话,淡笑看向来人,“子脩何事急急忙忙,不可失了冷静气度。” “孟誉,孟誉铸出一物,足可领我骑兵战力更佳!” “什么?!”曹操眼睛一瞪,噌地起来,满脸惊讶,胡须都在飘动。 而此刻,旁边传来了鲍信的弱弱声音。 “孟德上次说,郭谊真有所得,你打算给他什么?” 曹操:“……” 第九章:你学!加大力度去学! 亲卫营中。 曹纯等人早早到来,连同军中都尉曹休、裨将军等都在观摩。 有一人在战马上,牵着缰绳前后调转,活动自如,俄而还拉缰绳而起,领黑马抬前蹄一扬,而后纵跃落下。 所有动作都轻快了很多,众人可见其人在站马上稳如泰山,用力自如。 当即左右交谈起来。 “的确好多了,铁铸马镫坚硬,便于蹬踏,在马背上用力也就足够了。” 曹纯双手抱于胸前,频频点头,面容严肃认真。 “不错,原本的布镫、藤镫只能用作上下马所用,在马背上稳固之用略显无力,这个看起来就稳固。” “只是,如何打造的?以模具铸就吗?个中可还有什么别的门道?” “依我看,此物若是骑兵普及,我们的军力再增何止数倍,日后在野追逐,与人交战,骑军所向无敌也。” “敌军于马上不稳,而我稳固灵动,别说大数成军,就算是单个的兵,也强了不少。” “孟誉呢!?孟誉!” “孟誉先生何在?” “孟誉呐!” 曹纯此时面色一松,连忙朝着营中武器架旁的青年走去,大步流星到他身前,伸出手抓住郭谊的小臂紧紧握了几下。 “先生呐,以往是我怠慢了。此物要如何铸就?可否告知?我命三军之中匠人来学,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不行。” 郭谊任由他拉着手,但是依旧平淡之中略带认真的回道,“不能教于他人。” “此物,只能让亲卫营知晓,上禀主公,除此之外,不可再广而告之了。” “为什么!?” 曹纯较深的眼眶晃动了一下,胡须都在颤抖,在愣神片刻后,心里顿时猛揪。 他不会是在怪我,这段时日从来不会与他彻夜长谈,也不曾礼贤下士。 故而不愿交这等功绩给我吧? 这时候,马上的人下来了,也一路小跑过来,方才在马上他已经听见了郭谊的话,气喘吁吁拍打着胸口,道:“子和将军,此事不可告知他人。” “卧槽?祭酒?”郭谊脱口而出,方才在马上他还没认出来,这戴盔穿甲的居然是戏志才。 怪不得喘得这么厉害。 “我没有卧槽,只是卧于马上休憩,孟誉休要胡说。你也无需惊讶,我深谙骑术,故而亲自来试骑,”他抬手向郭谊面前摆了摆,一本正经的解释了几句。 虽然喘得已经说话的声音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虚弱。 而后又看向曹纯,道:“应当立刻告知主公,今日在场之人,不可离去。” “随后将此物呈上,至于如何打造,打造多少,仍需定夺。” “将军且想,孟誉能造出此物,若是为敌军可得,那么他们必会复铸,此物乃是奇思妙想,却不算是独到之物,恐怕不出一月就会被人造出。” 郭谊点头,“不错。” 曹纯左看右看,两人就像是约好一样,说辞出奇的相似。 可戏志才身为军中祭酒,他的话还是要尊奉的,否则会被主公严惩,他不敢不从。 当下让人封了这一营大门,又遣派两队宿卫在门口守备。 然后才又回到帐中,此刻郭谊和戏志才都已相继坐下,正在交谈。 曹纯脚步快,猛地就走了进来,明显是心不在焉,但他进来之后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愣住。 好在是戏志才一瞬间心领神会,笑道:“子和将军切莫着急,这定然也有将军功绩,若非是你大方让孟誉随意使用火炉铁毡,调取营中生铁,他也造不出这等新物来。” “对,对对!”曹纯一下回了神,脸上逐渐就展露笑容。 要不说你是祭酒呢。 你天生就是干这個的! “子和将军想要功绩其实不难,只需等待便可,倒是不用这么急。” “哎呀,怎能不急呀。”曹纯见这营帐内也就他们三人,一个是祭酒,地位超然,另一人是自己的功曹,正在逐渐熟稔亲昵,于是也不见外了。 叹了口气道:“子孝兄长、子廉兄长,如今可都是带兵之将,在外征战名扬四海,迟早为人敬仰,同为宗族子弟,我怎能不急。” 郭谊下意识的看向了戏志才,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两人竟然是很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戏志才当即道:“将军,亲卫营中,不也有子脩在吗?难道不知此为历练?” 郭谊则是笑道:“我敢断言,将军很快就要被委以重任了。” “何出此言!?” 曹纯眼眉一挑,面色登时精神了很多,这一看便是郭谊这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现在郭谊也不算是小人物了,说出来的话,应该是言之有据。 “现在青徐众得了三十万,虽然只是号称,但选出其精锐后,估计还能得五六万人,这些人都是老奸巨猾的战场老兵,懂得骑术者不下数千,都是新军。” “而兵马重权,嫡系精锐,还是要仰仗曹氏的将军来统帅,你身为亲卫统领,肯定是最受信任之人,接下来肯定会征召去做新军统领。” 哎? 曹纯眉开眼笑。 “有点道理啊。” “嗯,孟誉所言极是,”宗亲将军里面,现在曹纯虽然未委派统帅兵马,但那是因为兵源不够,而不是他没有这个本事。 但现在大胜后,得百万众,已经算是今非昔比了。 说话间,曹操掀开了军帐门帘,在帐内几人都当即起身,迎了出去。 曹操和鲍信、曹昂满面春风,直奔郭谊而来,在外已经听说了。 而在进来之前,他也亲自去营中看了配备铁马镫的马鞍装备。 这时候曹操心中极为欢喜,大步流星走到郭谊面前来,一把抬起了他的手,令其得以起身站直,神态郑重的问道:“孟誉,你告诉我,此双侧铁马镫的铸造,真是伱最近几月,领悟而得?” “奇巧之术,居然真可资军也,孟誉此番可是立了大功!日后,可再多学!好好学!勤于此道!” 此时的曹操,只是表面强自镇定,而实际上内心已经惊骇到无以复加了。 之前,是我没远见了。 我真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铸铁之术,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简直是……郭猛惊我! 眼前这个年轻人,天资竟然这么高?!学打铁不过数月,真的能让他触类旁通! 如果让他再多学一年,那还得了了?! 曹操打算,为郭谊设一个独特的官职,专门让他深究此道。 第十章: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无他,用心专也,自有所得,毕竟天道酬勤而不酬怠惰之人,在下只是将喝酒、闲聊、休息的时间,用于学习,能有所获也是常事。” 郭谊面对曹操的夸赞,倒是也没有自傲,本能的保持了最谦逊的说法,但是在他身侧的戏志才就呆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还一起劝说子和。 为何现在,你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我那是饮酒以畅心志、品评而论时事,比学习所获更多! 你懂个毛的饮酒! 戏志才嘴角微颤的看了郭谊侧脸一眼,心里复杂但嘴上却没说什么,曹操和鲍信听闻此言,也都是欣赏不已。 “好,心性上佳,孟誉果真是好学之人。” “求学若渴呀!哈哈哈!!” 曹操畅快大笑,片刻后又看向了曹纯,颇为满意的点头道:“子和,处理也不错,知晓将此营封住,不将此消息泄露出去,若是全军知晓,人多嘴杂,难免为人所知。” “马镫,之前一直用藤与布,不够力度,但懂得制作之人极多,现在换做了铁具,一样容易复刻,故而此物仍需隐藏。” “哈哈……” 曹纯忽然被夸,心虚的笑了两声,然后偷偷的看了戏志才和郭谊一眼。 但是,两人都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倒是也逐渐放心。 “令,亲卫先行打造,选上佳工匠为孟誉所遣,以专其学,特设为……墨工校尉,主百工其事,平日可参议。” 曹操走到了郭谊面前,面色沉稳,其眼神几乎是予以重望,微微点头后道:“孟誉,这铸就铁马镫之法,我不会让你全数教由我帐下,这些铁匠,我都交由你来管,在兖州境内,寻勇武壮士,任你差遣。” “有劳了,孟誉。” 这真是,世事难预料,正所谓,让伱不服都不行。 众人听闻此话,也都是情绪各异,这种新设的官吏,权势非以往旧制可比,一般曹操亲自任命之人,地位都不低。 虽然只是兼百工之任,但细细算来,他可以调集军中人力和军资,可得铁资与钱财,功绩隐于众谋之下,但却不可忽视。 而且,他这么好学上进,说不定哪日又可得创革新。 不过,唯有郭谊好似有话要说,却有没有开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很勉强的答应了下来。 …… 时年十一月,秋收之后。 今年格外的忙碌,直到快入冬时,才算将粮草分派,各地局势稳固下来。 兖州各地因贼寇作乱,青徐贼众南下时,踩踏了不少田土,以至兖州西北部,特别是济北一带,几乎没有多少收成。 曹操唯有将军粮分出,以安其民。 这一年,过得极为拮据,又得了百万青徐众归降,人口众多都需要粮食以存活,方才能在明年开春,开启军屯。 所以,曹操广邀士族出粮出资,兑换粮草以资民。 所幸是鲍信在兖州西北一片的名望极高,发动了数十巨富商贾、望族豪雄,汇聚粮食以度难关。 从某种角度来说,若没有郭谊的计策救下鲍信,现在西北两郡二十多个县,不会对曹氏如此服帖。 那些名流对曹操的流言与不敬之语,只怕还会更多。 天气渐冷,兖州分粮的消息,不胫而走。 终究还是传到了周边诸侯、贼马的口中,知晓曹操为表其仁德,将己境内的兵粮都分于百姓。 且,威逼境内士族分粮,因此开罪了不少人。 更让他们哭笑不得,且心中不忿的是,导致如此境地的,便是曹操轻信重用所谓“唯才是举”,不尊重士族名流。 其中以兖州最大的名士边让为主,多为不满,认为戏忠之流不配为重任,曹操也无德可居兖州,始终在恶语传言。 这些话,传至曹操耳中时,的确令他恼火,但却又不能直接将边让治罪下狱,如此不免被人说成是气量太小。 真头疼时,还是郭谊给他带来了点好消息。 他将铸造双铁马镫的法子,做成了模具,以分离法可以浇筑,这样只需要铁匠在铸模之后取出,进行打磨就行。 而后,再用白布将其绑缚,垂挂于马鞍两侧。 这样遮挡住马镫的材质,不容易被人看出来,这就要求,曹操使用这些马镫的骑兵,是精锐中的精锐。 此刻,在鄄城一处靠近衙署的宅院内。 两道身影快速接近,刹那间院中刀影闪烁,金铁交鸣。 郭谊脚步极快,身形势如猛虎,手中长刀仿佛轻翼扇动,几次下劈后强势前压,直接将刀格在对面之人的挡势前,开始角力。 “喝啊!” 在郭谊前踏那一脚站稳的瞬间,猛然奋力,将余下的气力全部压上。 对面的年轻人承受不住,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手中长刀落在了身旁。 “没事吧,大公子。” 郭谊收刀入鞘,一同放在了武器架上。 然后快走几步到曹昂面前,将他拉起。 此时的曹昂,脸上表情还处在呆滞之中,看着面前郭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日前,他还不是这样。 那时候,只空有一身力气罢了,自己还能凭借多年学武的经验,轻松击败,但是今天,他居然被打倒了?! 我,我曹氏长子。 被一儒生在数日内击败。 他之前是装的吧? “孟誉此前,是知晓我身份,故而不肯全力交战,对吧?” 你说是!说!快说!说你本来极其善于与人相斗!! “没有……也是这几日勤于习武,思索了几個招式,今天拿来一用,果然能奏效,”郭谊挠了挠头,很老实耿直的说道。 曹昂:“……” 他的眼睛,忽然失去了神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人和人难道真的不可一概而论吗? 他怎么学什么都如此之快?! 勤于习武……就可以提升这么快吗?那我平日里也从未怠惰,为何不能做到这般突飞猛进? 而且,他前段时间还在学铸铁术,现在怎么开始勤习武了。 不会是铸铁之术已经没什么可学的了吧? “孟誉,教我,我也想像你一样……” 曹昂此刻面色一红,这话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但的确内心大受震撼,一个人勤奋至此,真的可以得天助之。 以前,他以为只是用来勉力世人的典句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之前主公给我们出了一个难题,”郭谊拆着手腕上的护手,忽然话题一转,说起了近日所言,“让出标准,挑选精锐,来配备马具、精良军备,大公子此言,倒是提醒我了。” “我忽然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第十一章:一虎一豹,相得益彰呀 “什么想法?” 曹昂好奇的问道。 两人坐在了院子里的台阶上,郭谊道:“还是自曹氏的军中和青徐之中挑选,然后对将士的体能、身手、临变等进行挑选,我们可以设置一条障碍跑道,大概设置,一炷香时间,若是可完成者,便能入选,选入之人可得重利。” “障碍跑道?” 曹昂没听见过这个词汇,但是对郭谊描述的选拔体能、身手、临变三种能力很感兴趣。 特别是临变,这必然是属于精锐的素质,但凡在军中能为校吏、曲军者,都是在战场厮杀上能活下来的人。 这样的人,临变能力必然很强,有此能者,战场上多几分得胜之机。 “这是何意?” “就是,在演练场中,布置一条道路,用于将士奔跑,期间设置许多障碍,再放下活动的陷阱,尽可能设置得困难,在约定的时间内,譬如一炷香,可以完成者,就选入营中。” “我明白了。” 曹昂点了点头,深思其可能,最终赞许的抬起头来,“除却这些障碍之外,还可以设置靶子,在完成途中射箭,若是能射准目标,也可选入。” “对!”郭谊猛一拍手,“就是这样,如此就可以设置两条,一条用于挑选重兵,而另一条用于选择射术精良的兵士。” “再辅以战马,这就是两支劲军!一支如虎奔腾,重甲着身鏖战不退,另一支则如豹般灵动,配以快马轻装,可矫捷追逐,骑射游猎。” “此两支兵马相辅相成,且常以关键时刻以出奇动兵,必能得胜!” “好想法!” 曹昂嚯地站起身来,神情略微激动,这个想法好,一虎一豹,相得益彰。 而且,郭谊这个做法,真正解决了现在军备短缺的问题。 若是让选出来的七万青州兵都有甲胄杀敌,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如选出数千好手,组成精锐。 这样,其余的可以继续随军屯田,以攒粮食于仓,继而富民。 多余的通过行商变卖出去,换成钱财军资,又可以扩充军备,收得军资。 而且,这個一虎一豹真的是妙到曹昂想要发笑,两支精锐不光可以相互配合,还能让豹骑省下了打造重骑所需要的大量资源。 毕竟,豹骑装备没有虎骑厉害,但是他们骑射的本领,那是来自于个人。 等同于是没钱的尴尬用兵士个人的技艺来补足了,并且换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这理由根本无法反驳,因为相互配合,将会更加多变复杂,利于交战。 “孟誉!你这想法岂能说不成熟,绝妙也!我们这就去和父亲说!” “好,大公子尽快去说,不可迟滞拖延!” “你说得对,事不宜迟应当早得此法方可。” 不是,你再不去说,他可能自己都想到了! 郭谊急的是这个,这也是忽然想到的,但虎豹骑这个配置,来自于曹氏宗亲和曹操自己。 那七万选出来的青州兵,还有余下二十几万屯兵,迟早还是要用上。 这些人都是被曹操亲自领兵,昼夜会战打服的,肯定较为听从安排。 很快,曹操就会想到可以从青州兵里来挑选。 “孟誉,你想要什么赏赐,一旦父亲采纳,我必会为你请功。” “赏赐就不必了,”郭谊抱了抱拳道:“就是请大公子到时候……给个特权,我不去虎豹骑中,但是这个演武场,我可以随时进去训练,行么。” “嗨,那当然可以,只不过你想出如此选拔之略,却只得这个特权——” 说到这,曹昂忽而顿了一下,头皮一阵发麻,而后快速扩散遍及全身,再次双眸无神片刻后,喃喃道:“伱不会是为了这个,才出言献策的吧?” “呃,不是,我也是为了主公大计,当然自己去练练也不错,而且还有一事,最好推荐曹纯将军为统帅。” 曹昂:“……” 不愧是你。 之前就听说过,为了劝诫父亲不去寿张,想出了军屯之策,此时正在沿用。 现在,为了自己得到演武场,享用整个军营的便利特权,居然想出了选兵之法。 他为何要如此!? 哦,没钱。 至于子和叔统帅,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宗亲将军之中,有统兵征战只能者不多了,曹纯乃是其一也。 曹昂转瞬间想明白此节,对郭谊更加敬佩了,这人确实挺狠的。 “好,没问题。” …… 衙署内。 曹操听完之后,大笑三声,想了片刻将面前的饭抬起大吃了几口,当真是心满意足。 又解决了一件大事。 “吾儿子脩聪慧!此法可让我军资省下很多,而且还得精锐之师,一虎一豹,好名字!” “如今,值危急存亡之秋,兖州各地并未完全归附于我,仍旧还需壮大兵马。” “我看宜尽快施行,将孟誉叫来,此事可由他协助你,你们二人可多结情义。” 曹昂展颜一笑,当即拱手而下,柔声道:“此法,就是孟誉兄长告知于儿,才能再在此进言的。” “哦……” “这也是他,他最近不是举为墨工校尉,专司铸铁,我还特意给他买了许多书籍,请了不少能工巧匠,唔……他最近私底下如何?可还在努力钻研此道?” “那没有了,”曹昂当即回忆起来,“这段时日,孟誉兄长都是与我一同习武,练习刀法,倒是没有再继续研习铸铁之事。” 原来是让他学铸铁吗? 我还以为是让他陪我一起学文武,那他这足足一两个月,可都没再去铸铁了呀。 那,孟誉到底算是勤学还是在偷懒呢? 曹昂思索了一下。 “啧,这个孟誉,现在反而又三心二意了,与你习武,莫不成他还要上战场杀敌?” 曹操说完这话,曹昂顿时一愣。 “说不准,父亲您有所不知,现在儿已经打不过他了。” “此前刚开始对练的时候,还可以轻松化解,但现在不光力道不如孟誉,且一招一式也不如他灵活。” “不可能,”曹操冷静的驳斥了他,继而抬头严肃的看了他一眼,“绝对不可能,你自战场厮杀多年,武艺早已比一般将军厉害。” “且有生死搏杀的经历,如何比不过他,不要为了抬举孟誉,而这般虚言。” 曹昂脸一红,很认真的道:“是真的,没妄言,他就练了一个月,从什么都不懂,到现在已经宛若经验丰富的老将了。” “啧,”曹操摸了摸下巴,“立刻准备演武场,命孟誉也参与进来,我看看他的本事……” 曹昂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告诉他。” 这不就成了,还需要进什么言,我父亲还主动邀他。 第十二章:按照郭谊为准,能有多难? “昂儿,你立刻去找文若,将此事告知于他,在我曹氏子弟的亲兵,以及青州兵之中,层层挑选勇武之人,不断筛选四千之数,成立新军。” 曹操下令之后,又笑着看向曹昂,问道:“孟誉,真的是最近方才开始习武学刀,勤于此道?” “不错,这是儿亲眼所见。” 曹昂毫不迟疑,这让曹操的脸上表情,变得更加意味深长,轻笑了两声后,又道:“好,我写一封名录与你,带着此令,去找文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最近忙于军中事务,与他已经久不深谈了,去找他,多说些。” 曹操倒是也没告诉曹昂要聊些什么,只是意有所指,很快写好了一份名录,又下了手令,让曹昂起行去见荀彧。 并且再三嘱咐,若是要设立什么选拔的门槛,就以郭谊为准,定要设足他也不能完成的难关,以此挑选。 虽然曹昂不太明白,但这始终是他第一次主持此大事,须得谨小慎微、尽力而为,他没有拖延,立刻行礼而走去寻荀彧。 这数月以来,荀彧始终在自己府中处理政务,并不出入衙署,这并非是他怠惰,反倒是事务实在太过繁忙。 诸县所储军资米粮,到各地人才搜寻的情报,甚至是各士族递来的举荐信,以及寒门士子、白身士民所送上来求评的策论,他都要一一过目,了然于心。 偏巧,荀彧有近乎于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得越多,就放不下,经常会忙碌到彻夜不眠,不知食寝的地步。 所以,为了方便,索性就暂且在家中处理,若有传召,再去衙署面见曹操。 …… 内城一宅院内。 中年人放下了书简、名录,轻抚胡须而言,面色认真专注。 “此法,虽是耗资劳心,动荡颇大,却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 “我境内可用之资,能铸厚甲四千余,骑具数千,此前缴获的战马耕牛,变卖之后,勉强能资重利于精锐。” 曹昂端坐于一案牍前,十分诚恳乖巧,在认真听取对面的人为他盘算此事。 此人头戴进贤冠帽,仪态庄重、正襟危坐,他脸上表情从不会随情绪有所变化,听到了郭谊的选拔之策后,也不觉生奇。 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就已经明白了曹昂此策的利弊,故而笑着为他谋算着要出动多少军资,耗损多少,历时多久。 同时,还要告知他此时的情势。 这是曹昂无比尊敬的一人,当做师长对待,和在郭谊面前时完全不是一个模样。 他叫荀彧,字文若。 是颍川荀氏之人,在数十年前,大汉还未曾衰弱的时候,荀氏、郭氏、陈氏各有大儒当世,著作传经,广收门生,桃李遍布天下。 与另一族之长,称为颍川四长。 在到后来,荀氏之中出八兄弟,都是名传于世,得人尊敬,学识渊博,各有经典策论传世,称作荀氏八龙。 这位荀彧,便是八龙之后,荀氏现在家族中最有发言权的人,早年得举孝廉,征为守宫令,后跟随袁绍,发觉袁并非是能平定天下大乱的人。 于是转投到了曹操麾下,他来的时候,曹操很高兴的称之为,“吾之子房”,这一句话广为流传。 其意不小,大部分人都在惊叹曹操对荀彧的评价如此之高。 只有荀彧立马敏锐的察觉到了些许隐晦的意思。 我若为子房,那这个“吾”又是何意? 故而虽有此想,可曹操对他十分信任,携手共事许久,彼此钦佩,也让曹昂时常来荀彧身前受教。 荀彧眼窝较深,胡须整洁得体,双眸有神但皱纹可见其常疲惫。 说到此处,他深看了曹昂一眼,道:“公子可否知晓,现在主公真正掌控的地盘,有多少?” 曹昂立即对答,拱手道:“乃是东郡、陈济北和任城国。” “不错,”荀彧在这里又提醒道:“陈留并非是麾下掌控之地,张邈与主公一样同为太守,在今年年初,将主公推举为兖州牧,属无奈之举。” “乃是任城国、济北、刺史部相继被青徐贼众而破,诸侯商议之下,暂推举主公而起,又在外得袁绍言表支持,方才到如今地位,而现在,乱事平定,收百万贼众于麾下,若能治理得当,在数年之后,便会一跃而升实力激增。” “与此同时,定然也会有无数人不愿看到主公坐大,是以必须要严加防范。” “这等选兵之事,可谓迫在眉睫。” 荀彧想了又想,眉头多次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来,在面前这份名录上指了指郭谊的名字,轻声道:“这个人,执着而赤诚。” “同时心性不错,勤奋好学。” “主公点他参选其中,并非只是想要让他选入虎豹骑之中,去冲锋陷阵。” “而是要以其品性、名气展露于人前,再任加以任用,方可令人效法,传扬此风。” “勤奋笃学,求进务实,便可得赏赐任用,故而以德行引青州兵所向,如果郭谊真的可以在人前显示,其从不能到能,是如何苦练的,对于青州贼来说,会是极大的激励。” 曹昂登时眼睛微亮,这是他不曾想过的,原本以为只是单纯想要看孟誉兄长的身手,却不曾这里还有如此多的门道。 “受教了。” 曹昂躬身而下,面色诚恳。 果真,最了解父亲的谋臣,一直都是这位颍川荀君。 “那么,就按郭谊为准,尽可能难便是了,”荀彧轻声而笑,“大公子,可尽快布置,就在营外筑演武场,我记得山前有一大片空地,军中需要什么,可随意取之。” “我只是怕……”曹昂沉思了片刻,道:“以孟誉为准,恐会难了点。” “哈哈哈,无妨。” 荀彧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淡然道:“郭谊没有征战过,我虽从不夸言,但想来可知,难不到哪里去。” “好……” 曹昂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那就按先生说的来便是。 …… 内城郭谊的宅院内。 听闻这個消息的郭谊,在凝神思索片刻后,也明白了个中道理。 “行啊,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来布置了,”郭谊微笑道。 第十三章:你等会别牵扯到我! “没事,孟誉尽管施为,此事交由你我,子和叔叔一起主持。”曹昂的话里,足见其热情十分昂扬,对于选拔虎豹骑的期待倒是很足。 “好,在下明白。” 郭谊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而后又再商议了一夜,大致写出了需要准备的东西。 …… 很快,告示在军中张贴,军营里识字者,各处传扬朗读。 大致都是在曹操的宗亲子弟营内,以及那些青州兵营之中挑选,消息出来,几乎所有人都明白机会来了。 如果选入精锐营之中,离立功就会更近,青州兵投降之后,虽然得曹操接纳,但是他们本身没有功绩,反而是对兖州有过的。 之前的不少首领心里都很是明白,不能以曹氏之恩情,做悠然自得的理由。 还需立功来稳固地位,更何况在军屯的策令之中,还有奖励,出众者可得分田、住宅,现在能选入这种嫡近的军营之中,日后荣华富贵还能少了吗? “设立选拔条件,若可达成者,则能进营,一共两个演武场,为重骑选拔勇猛壮士,另一处,则是懂得骑射者先行入内。” “骑射?” “那便是可发放战马,这当真是精锐之师!我会弓术!” “我来!” “俺也一样!” “如此盛况,怎能不参与!军侯,让俺也去参与一次!” “入营之人都是各地英豪,勇武过人者,如此豪雄聚集一处,岂能弱了?只怕是以后要立功无数了。” “都去试试!此营乃是新设,调集了军中所有军资,诸位都不必躲藏遮掩,只管去试便是!” “且,诸位须知,此法选拔依照的是一位军中功曹的武勇为准,难道你们还不如一文生吗?” “那是!定去也!” 短短三日之内,演武场设立出来,分为东西两处,壮硕勇猛者可去东营,而善于骑射者可去西营。 到达之后,两处的选拔大致相同,都是环于演武场内的一条道路。 但其中的内容不同。 东营以匍匐、登高、平衡窄木、长达三丈的高低杠为主,设立极其复杂的障碍,几乎是一场折磨。 在中段,还有需要挪开的横木在跑道中间,在狂奔了一段距离后,还需要挪开树干,再挪回原地,而后继续前行。 到达后段,则是一段很长弧度的上坡道路,其上有许多台阶画有点,需要进入其中方可算数。 报名的时候,所有人都想着,以功曹之能为准设立,而非是军中校吏,应当不会很难。 结果第一日下来,几乎都傻眼了。 根本没人能通过。 直呼太难了! 西营那边,更是要求纵马跃坑与横呈的障碍木,而后落地骑射。 光是这一项,就让很多自诩御术与射术不错的兵士望而却步。 因为此时西营的战马马鞍两侧,还是 徒耗了一日。 没等到天黑,曹操闻讯而来,和曹纯一同进入了亲卫营。 从东西两营赶来的曹昂脸上全是汗,刚到马上就到了曹操面前,低下头准备认错。 曹操嘴角撇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压住了心中愠怒,耐心的问道:“怎么回事?一日过去,毫无建树?竟无人能达成?” “已经,已经在放宽要求了,”曹昂汗颜而低头,面色颇为难看,“从明日起,将一炷香完成设为两柱香……” “且,孟誉已经在练了,此前说按照他为准……于是,他便设得这么难,但每一项又的确能令将士体能增强,长此以往下去,将士翻越山林,在艰难地势作战也不在话下。” “而且这可是重骑兵的兵士,这样的军士必然对其承重与膂力要求极高,并非是那么容易选出来的。” “嗯……孟誉这么说的?” 曹操当即沉声问道,面色略有不悦。 “是,他说,既为精锐,应该全面严格,才能出奇制胜,一战成名。” “而且,耗费心力与钱财,必须要能达成其用,否则皆白费也,若不能做到千骑逐万军,就应当算是失败。” “兄长还和昂儿说,或许不久之后,就要用到这支兵马。” 曹昂郑重抱拳而下,倒是曹纯有些慌乱,当即赔笑了两声,拉了一把曹昂的衣角,笑道:“这,这不是我们说的,郭孟誉所言,或许只是胡乱言之。” “孟誉为此事前后忙碌数日,恐也是担心徒劳无功被责罚,方才会说出这种话。” 曹纯只是在解释,他当时听闻自己营中,无一人入选时,就对郭谊有些不满,认为他不讲情义。 所以先入为主的认为,这就是托辞,玩砸了,郭谊一向是略为逞能,很多时候都有点装模作样。 刚刚立了大功,就又张罗着操持这等大事,步子迈得大了,自然容易扯着蛋。 但是,曹操不这么想。 此刻他脸色微微一愣,而后变得认真起来,因为郭谊的这句话,和志才前几日所言,简直是如出一辙。 而志才,是因为得到了一道军情,得知了一个诏令,方才有此推测。 那么,郭谊这句话,又是因何而得呢? “他在何处,立刻请来见我!” 曹纯皱着眉头看了曹昂一样。 这侄儿,虽是大公子,可却没留有心眼,郭谊这话,明显乃是托辞。 而他说可以,你说却不行。 因为你是嫡长子。 唉。 不过想归想,曹纯还是去找了郭谊。 此时的郭谊,还在东营尝试,曹纯到达的时候,一群人正站在边缘围观。 不时有人啧啧称奇。 “这才半日,他好似熟练了许多。” “此法倒的确是能让人膂力提升,练下来,全身都难受,还要夜巡。” “但终究是得了个机会,咱们可以改头换面,总比做贼好。” “努力吧!你们看那位身材精悍的兄弟,并不如我等虎背熊腰,但是却胜在灵活!且他气力也不小哇!而且心性笃实、锲而不舍,到此刻都过去几個时辰了!始终在尝试,旁若无人,而且还真有所得,令人敬佩。” “什么精悍兄弟……”这时候,曹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几人连忙收声抱拳。 “这人是我帐内功曹,郭孟誉。” 曹纯远远的看了一眼,声有威严的道。 “啊?” 那几人面色一凛,神情古怪的道:“这,这个东营的考验,就是依他为准吧?” “不错。” 曹纯当即点头,眉头紧皱,不满道:“他日后若是愈发矫捷勇猛,那此训兵之法就会越发困难,你们不思苦训,还在旁作观。” “如何能跟得上?” “啊!将军,那您让他别练了呀!” “别练了,拉他回来!让功曹休息下吧……” 卧槽,以他为标准,他还这么猛练! 太卷了吧!? 曹纯看了一眼场中专心致志的郭谊,更加确信他闹这一出,还是为了自己习武方便。 于是心里越发感到不适。 对郭谊的好感不断下降。 “去,请孟誉过来,随我去见主公。” 曹纯向身边的宿卫唤了一声,很快有人去叫停了郭谊。 不多时,郭谊满身湿润,大汗淋漓的跑了过来,到曹纯面前躬身。 此次曹纯就没有上次那么和善了,微微一瞥,带着他便向外走。 两人并肩行了一段后,曹纯才道:“孟誉,选虎豹骑人才,应当尽快从速。” “伱如今劳费钱财之事,主公已经知晓,前次你的功绩很大,方被主公拜为功曹,现在你又习武,是要做统兵的将军吗?” “我看,应该是想趁热打铁,再立一功,如此内治、军备、建军三项功绩,可令你在兖州众臣之中颇有名气,是吧?” 郭谊笑了笑,道:“子和将军,这次真要选,其实并非是未达成者一概不要,而是看十日之内,能坚持者。持之以恒,勤于修习,才能选入营中。” “而一旦入虎豹骑,则必有功绩,功绩又激励兵士,令他们更加奋进;二者乃是相得益彰,长此以往他们就会越发的想要入营,从而让那些居后者奋进,领先者严谨务实。” “这是一项极好的风气,而我——”郭谊顿了一下,道:“是在身先士卒。” “我相信,等真正选出数百人,配备优良的重骑铠与良驹,踩上铁马镫、手持精锻刀的时候,所有人都会感谢这几日的坚持。” “功绩?”曹纯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面的盯着郭谊,二人身高相仿,曹纯人高马大体态结实,军威很重,沉声问道:“你说的功绩,是什么?” “真的有还是胡口乱说?现在主公要问此事,你若是答不上来,恐怕会危及我。” 郭谊一愣,展颜苦笑起来,“依照当下的情势猜测,可得敌军环伺,所以当然有功绩,我这是论断的。” “将军,在下时常夜读春秋,故而有过许多古贤之思,对局势常有揣测,每有所得,便下论断。” 所以叫我一声颍川小韩信,不过分吧? 曹纯心里咯噔一下。 娘的,他是猜的。 还夜读春秋,晚上不睡觉看什么书? 我这不信有这种人! “那你等会别牵扯到我!”曹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郭谊嘴角微微一撇,想了想点头道:“那行吧,就不牵扯将军了。” 第十四章:我这么真诚,不会怪我吧 亲卫营主帐。 郭谊刚进来,见曹操脸色难看,也不抬头来看他,只是在看案上摆放的手札记录。 这些是功曹、主簿记录的开销,东营不止是入选之后的薪俸极高,光是为通过的勇者准备的奖励,就有二十头彘、三十只羊。 若是入选便能杀猪宰羊,煮酒为饮,花销算是不小,特别是在这刚刚平定乱事,即将入冬的时候。 郭谊就站在曹操面前,躬身执礼,但没有出言打扰他。 同时,戏志才不知何时也叫到了亲卫营来,就站在曹操身侧,也同样面色严肃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这种场面,就是要率先乱一下郭谊的心,让他心中惴惴不安,思绪混乱,才好接着问话,同样,这也有考校之意。 因为他还不够了解郭谊。 等许久之后,曹操觉得差不多了,放下了书简,开口问道:“选虎骑,以何为主?” “耐性。” 郭谊不假思索的答道,“耐性为上佳,因一重骑,甲重六十斤,武器二十斤,要有过人的耐心与膂力,方可远行出征。” “故而,选虎骑不在谁能过,而在多少人能坚持不懈。” “哼哼,哈哈,倒是有道理,” 曹操轻笑了几声,频频点头看向了曹昂,同时伸手点了郭谊一下,道:“子脩,你就想不出这种理由来。” 曹昂脸色一红,窘迫以笑来缓解,又偷瞄了郭谊的侧脸,心里不是滋味。 这理由,怎么没和我说过。 我一直以为,乃是要挑选精壮之士为主,方才能为真正的杀招重兵。 没想到是耐心。 不过,想来也对,若能成则得才干极高的猛士,若是不成则磨砺其心,选心志坚定之辈。 无论如何都有理由交——不是,都可有所得,方才是双全之法。 下次当多思才是。 这就是孟誉每夜苦读的成果吗? 曹昂不善骗人,不喜说奉承漂亮话,所以每当曹操问及,他都会如实告知。 同时,他每每行事,也都会笃实务真,追求尽力,这也是即便是曹昂犯错,曹操也不会重罚的原因。 “好了,此事倒不重要,孟誉,我再问你……虎豹骑一旦建成,最近便可立功,这是何意?” 曹操话锋一转,直接开门见山,问出心中疑问。 这时候,曹纯、曹昂两人也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喜欢论断? 你回答吧。 曹昂心里还是忐忑的,他不知道郭谊怎么回答,才能不牵扯到自己,同时心里又有点愤恨,有话,又不和我说。 反正不能背上妄议局势以乱军心的罪,这也不算什么罪,但是为主者,不喜他人妄议局势,由此而伤及威信,这确实曹纯深明之理。 故而,今日郭谊说不出个策论来,估计要被重罚。 你当初为了进言想一道方略!我就不信你今日为了随口一句论断,还能说出个战机来!? “主公难道还未曾思索过!?”郭谊登时惊讶,“古语教导,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也。” 曹纯眼睛一亮,顿时上身微微后仰。 一时间肃然起敬。 我怎么没想到这句话。 这古语说出来,乃是劝其防备,以安军心的!!! 他娘的,现在郭谊说不说得出功绩、战绩,亦或敌人之况、周边大势都无所谓了。 他是为了居安思危。 多读书是厉害! 曹操干笑,很随意的回头和戏志才对视,眼神中已略有失望。 还以为是有什么奇策,看来对郭谊的期望有些过高了。 天天看书,已知晓用古人之智,贤人之语来自省,故而增长个人的修为品性。 倒是也不错。 不过对我扩军征战,倒是没什么好处。 “嗯,不错。” 此时曹操的语气已经变得平淡了许多。 既然都问清楚了,随便勉励几句,回去便是,反正郭谊最终也会选出一支虎骑兵马来。 而豹骑那边,以骑射为主,此二技本就属精通之列,会则可选,无需太过费心。 但曹操夸完,刚要再开口时,郭谊接着道:“就是居安思危后,在下觉得心中反而不安。” “于是读书之余日夜苦思,我兖州得百万青徐众归降,名声大噪暂且不提,这百万人,那可是实打实的人力。” “军屯之法可以让其安置,那么来年便可以得到至少几十万的人力,人力是什么?是生产力。日后……耕地、蚕桑织布、伐木开山、修筑城墙高楼、宅府民居等,都可有大量人手,只需以钱粮做赏,依价支付,他们定然是乐而做工,如此兖州便可昌盛。” “而这点道理,区区在下都可明白,其余诸侯定然也能明白,兖州之间,临近豫州、徐州,袁术拥豫州而坐南阳,徐州则再西,对兖州是合围之势。” “如此,肯定不愿看主公坐大,定会暗中行事,以阻挠安定,甚至会动心思长驱直入,以夺取兖州,今年秋收到来年开春,便是我们最薄弱的时候,现下,秋收粮草,军资足备,正适合交战,所以我可论断,袁术与陶谦,恐会有结盟之意,” 说到这,郭谊眉头紧皱做思索状,然后摇头苦笑,对曹操和戏志才拱手鞠躬,轻声道:“主公、祭酒,在下思绪迟滞,才疏学浅,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有点片面,请主公、祭酒切莫见怪。” 真诚是第一必杀技。 我已经尽力在分析了,并且我虽然习武、练兵、铸剑,但我只是一名功曹而已。 曹操陷入了沉默之中,戏志才则是在撇嘴咋舌。 这类似的话,他当然也进言过,但只有简单几句,便可描述当下局势。 没有郭谊说得这么完善。 曹操沉默片刻后,对曹昂与曹纯挥了挥手,平静的道:“你们先出去,志才留下,我有些话,要和孟誉说。” 两人对视一眼,虽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恐怕是郭谊方才所说的话,引起了主公的触动。 他们出去之后。 帐内稍稍安静了下来,曹操看向郭谊,开口道:“长安天子,封金尚为兖州牧,他来带人来犯,我已命子孝、元让带兵而击,已经击溃其兵,驱赶而走。” “现在,据军报,他逃往了袁术处,而志才前段时日又得了一道情报,徐州陶谦,似乎有意与袁术结盟,赠予了不少米粮、钱财到南阳……” “如此,伱说的四面之危,的确是真的,”曹操目不转睛的盯着郭谊的眼睛,沉声问道:“孟誉,你可有什么计策,可以告知于我。” 第十五章:他的看法,与常人不同也! “这就对了!”郭谊登时拍手,“在下曾经思索过,陶谦所在徐州,是四战之地,他肯定是要和周边不断暧昧,来拉拢盟军,以确保自己不会被吞并。” “故而不光和袁术亲近,恐怕还和刘表、袁绍、长安天子那边,都有些暗中联络才对,现在金尚被表为兖州牧,又被驱赶到豫州。” “豫州之地,被袁术占据,我估计,最近他们就会准备来攻。” “不错!” 戏志才当即深深的看了一眼郭谊,至少在这件事的判断上,他们两人是一致的。 原本,他以为郭谊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现在一语中的,足以见得此人不管是假装的,还是真的多思善学,至少有点本事。 “孟誉,我料定袁术会进攻,因为还有一道军报,其余将军并不在意,乃是袁术在南阳,并不能站稳脚跟,多月与刘表交战而不得,因此退败。” “如此,便可思索,我若是袁术,该当如何?” 戏志才看向了曹操,将话语权再次攥回到他的手中,面有傲气,自信满满。 “你说。” 曹操面色严肃,沉静而答,等待戏志才假象推演。 “当然是,另择一路。” “自董卓携天子西走,各地诸侯在关东一带,争夺地盘。” “袁术不敌袁绍之名望,只能得南阳、豫州部分郡县,而他想要荆州,也是看重荆襄重地,奈何,刘表入荆之后,深得民心,又以皇亲身份,得士族支持,其兵力雄厚,城池高深,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戏志才双眸一虚,登时显出一股锐气,笑道:“若我是袁术,唯有另寻一路,恰巧此时,有我兖州青徐之乱,刚刚收定的百万众。” “百万众,若要安置下来,耗资巨甚,甚至可拖垮主公,更何况兖州情况不明,唯有鲍相的济北、已破的任城,还有东郡以主公为首,其余之地对主公的州牧身份,颇有微词。” “陈留太守张邈,虽与主公自幼交好,但未必肯归附。” “若我用兵,当以兵马虚设于荆州南阳,以拒刘表,而后集结全部兵力,长途以袭兖州,至少陈留郡、济南国皆可下。在此之前,再远交近攻,拉拢徐州而动,分散主公注意,同时以钱财贿赂黑山贼,让他们再次来作乱,这些人定然都肯来犯,为何呢?因为他们缺钱粮,而袁术此时恰巧就有此二物。” “而如今,最好的消息,便是徐州似乎正有乱事,陶谦一支兵马屯于小沛,正要自立叛乱,他需得平叛,刚好我们可趁此时机,布置向南的防线,以备袁术!” 戏志才说到这,已经是慷慨激昂,仿佛挥手便可夺下城池,这一场仗在他的脑海中,已经打了许多次了。 曹操深以为然,缓缓点头,喃喃道:“好一个远交近攻,如此我首尾难顾也。” “此时的袁绍,正在与境内白波作战,无瑕顾及,怕是也爱莫能助。” “即使没有白波,也可发动公孙瓒与其争夺,此二人争抢青州,早已结仇,必也有一战!” 戏志才双手重重抱拳,郑重道:“主公,即便举全境之钱粮,也要打此战。” “因为,一旦兖州有失,我们在各地都无法立足,但击退袁术,却可以声名大噪,那么兖州各郡都会归服,哪怕是张邈这等八厨之名,声誉之下者,不能及也。” “好!” 曹操当即意气风发,被戏志才这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此前,在得知此两道军报之后,加上金尚到来,他就已经有所猜测。 后与戏志才商议,也都各有想法。 但,始终为之掣肘的,也是郭谊之前的军屯之策。 为何呢? 原因无他,以钱粮资活此百万人,那么他们手中现有的钱粮也就不够征战了。 真要与袁术开战,或许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而郭谊的策论的确是好,得百万人力以军屯,但中间这个时间差,却是避免不了的难关。 如果无人来侵犯,安全度过便可在明年收获颇丰,逐步富足,军资也会慢慢殷实,甚至还可以用收降百万青徐贼这件壮举,吸引更多豪士来投。 那些,都是在真正安稳下来之后。 可现下,四周诸侯,乃至长安李傕郭汜身边的毒士,都非是庸人,决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坐视曹操壮大。 反而一定有乱。 “志才之言,令我心安,有士如此,必不可能败也,君已提前料定袁术会来犯,那么自然就可以防范。” “孟誉,三日之内,要选得猛士出来,将虎豹骑挑选得出,再操练十日,将犒赏发于他们,每人发放三倍安家费。” 郭谊闻言缓缓摸了摸下巴,喃喃道:“祭酒,不愧是当世奇才,不过……有些话,在下倒是苦思冥想,想要问個究竟。” “你说,”戏志才眉头一皱,这时候你跑来问什么,我说得热血沸腾,你还冷静起来了。 “既然是远交近攻,我们同样也可以,联合刘表,待击退袁术进军后,他可出兵切断其粮道,而后前后夹击之下,袁术大军将会全部败退。” 戏志才眉头微皱,叹道:“只怕,我们若是久守,粮草不及,撑不到刘表出兵之时。” “不用守,”郭谊眨了眨眼,“以逸待劳,正合而击,在下觉得,久守不如出击,这也正是兵书上所言,出奇制胜。” “奇,不应该只是伏兵、计策等,也应该是军略才对。” 这句话,深得曹操的心。 他这些年深深理解此道,所以才会更加青睐“虚实”之势来作战。 奇,不是奇兵奇计那么简单。 应该也是军略! “他们认为我们不敢出兵,只能防备,但我们出兵了,就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且,徐州的事,在下也绝对有点蹊跷,并非是在下多疑,而是觉得……若我是陶谦,也不好直接出兵讨伐兖州。” “但小沛有贼人自立,那么我去攻打他,以平乱之名,是否很合理?这样他往兖州一逃,我不就顺理成章进兖州了吗?” 曹操:“啧!” 有道理呀!这都是书上看来的吗! 这小子,有点博学多才、善思奇理的味道了,他的观点,跟常人不同也! 第十六章:你让我别牵扯你的嘛! 你他娘的还真是个天才。 可哪有人用自己的下属,来演这一场戏的,就为了能威胁我兖州? 不对…… 既是贼兵,定然是要作乱的,无论真假,陶谦也可将人往兖州赶,免得徐州治安遭乱,百姓心不定也,定然不会让贼人入徐州。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曹操面色忽而变得凝重起来。 郭谊的话,真正是说到了点子上,陶谦若是暗中和袁绍联盟,肯定会如此出兵,但片刻后,曹操逐渐笑容遍布,嘿然而笑:“明白了,如此我可将一支兵马,暗中放于任城、济北。” “令允诚统兵,随时监视小沛动向,一旦贼人有动,立刻出兵镇压,而后长驱直入,甚至还可进入徐州。” “嗯,如此甚好。” 戏志才默默点头,有些无奈的看了郭谊一眼,此时再看他,心绪变得有些复杂。 这个人,就很烦。 你说你是不是特意来挑刺,总是喜欢跟我唱点反调,你辩驳就辩驳,为何总是挑我? 你去卷那些武将啊,你和我卷什么?! 我们明明可以互相商议,再一起进言,伱以后若是有计策,完全可以来找我嘛! 难道还等我来找你商议问策吗?! 我堂堂祭酒,我会主动找你?! 此时,郭谊的脑海中,出现了天赋能力的作用效果。 【天道酬勤作用中。】 【你勤于辩驳,口才和思维得到了提升,同时你的魅力也在小幅度获得提升】 通过能力的多倍奖励,郭谊实际上每有提升,都会变成数倍奖励,勤于辩驳,主要对口才和奇思会有提升。 “很好。” 郭谊忽然高兴起来,微微而笑。 戏志才将他的这表情看在眼里,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当初就不该举荐他上来。 “孟誉无需这般高兴,还是等事成之后,论功行赏,再笑也不迟,若是此节未竟,袁术攻入我兖州境内,损失惨重矣。” 戏志才给郭谊泼了一盆冷水,让他再冷静些。 献策,并非是说出来就可立功的。 而是等其主公采纳,再能奏效,方可显现其能,若是此去小沛布防,不过是扑空一场,那到时郭谊也不过是心思缜密,善于慎重行事而已。 并无什么功绩在身。 郭谊还没说什么,曹操淡然一笑,当即看向戏志才道:“没有志才之略,哪里会有孟誉之言?” “你二人都是我左膀右臂,思绪全面,方才能资万全,且先去吧,孟誉尽快将人选选定,至于带兵之人,你觉得何人最为合适?” 领兵之人,当然是曹氏之中的宗亲最为合适。 不过郭谊想到,此前进来之时,曹纯曾经反复嘱咐,不可牵连到他,不能让人知晓此事跟他有关系。 想了想,拱手道:“在下人微言轻,怎敢妄议,还是主公决断。” “哼哼,不敢说……罢了,去与子脩一同,尽快挑选出来,或许大战在即,要早做准备。” “喏。” 郭谊倒是不在意,这东西两座演武场,即便是选出来了,他以后也可以继续用,只要不被责罚就行了。 想到这,他松了口气。 喃喃道:“总算蹭到了。” “你说什么?”曹操愣了片刻,恍惚间迷茫的问道。 “我说五日刚好。” “嗯,去吧。” …… 出了营帐。 郭谊正要先走。 戏志才在后叫住了他,神色严肃的走到跟前,深深的看了郭谊一眼,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孟誉,今夜,可否与我把酒而谈,或许你我商谈一番,可得不少方略。” “今天?”郭谊迟疑,然后咋舌道:“祭酒恕罪,在下今夜在与大公子操训完兵马后,要回家夜读。” “最近在看关乎春秋时期的书籍,以增长见识、学习前人之风品气度……” “祭酒,是否有事相商?还是,要吩咐在下些军务?” 戏志才面色一冷,下巴微微而扬,略带傲然的点点头,“当然无事,只是看你多思上进,以为你有进贤之心,如此而已。” “我可并非要与你商议什么,不是。” “别多想。” 郭谊:“在下,在下没多想。” “那就好。” 戏志才撇了撇嘴。 然后嘴里碎念着什么,背着手走了。 郭谊在一侧十分恭敬的拱手送别,礼节恭敬。 …… 亲卫营中,郭谊刚刚回来,曹昂和曹纯就立即到来,曹纯十分关心他在主帐里面被盘问了什么。 脸色显得有些担忧。 “主公责罚你没有?” 郭谊答道:“没有,只是让我与大公子,尽快选出人手,与祭酒商议了些许策略与当下时势,呃,若非要说问的话,就是主公问了我,可否能举荐何人为虎豹骑统领。” 曹纯眼睛顿时一亮,当即展颜而笑。 总归该是我了吧! “你怎么说?” “我本打算说是子和将军的,毕竟论资历与地位,也唯有子和将军有此能了,但一想到来之前,将军曾告知在下,切莫牵扯到您。” “唯有作罢,不敢多言,只说人微言轻不敢妄议。” “我……” 曹纯嘴巴微微张开,一时间合都合不拢。 我,我掐死你算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时候就该说是我,我曹子和,当仁不让!” “你是故意的吧?!” 曹纯一时着急,差点没忍住真去揪郭谊的衣领,但是想到此人现在颇受倚重,深吸一口气后,只能作罢。 “孟誉,这個我是想做的,我现在所求,便是领军征战,打一场扬名之战,你不该如此……” “若是举荐我,该多好。” “我平日里对你难道还不好吗?” 郭谊忽然笑了一下,“此事我当然不能多言,区区一介功曹,即便是主公相问,也不能言其家事。” “但,选拔之事,不只是我一人。” 说着,他看向了曹昂。 曹纯顿时恍然大悟,脸上又春风满面,哈哈一笑,“明白了!明白了!!哈哈哈……子脩,平日里叔叔对你如何?” 曹昂苦涩摇头,“自然是好的。” “叔叔若是想要,子脩自会举荐,只是这选拔操训之时,你就不可怠惰了,唯有真正身先士卒,方可深得军心。” “父亲因数十日征战,与仁义奇策置民,让这些青州兵归心,而领军者,又岂能随意而为。” “我知道,我明白!” 曹纯握住了曹昂的手,双眸发亮。 …… 一连五日。 有了曹纯亲自调训,郭谊只是在傍晚时分来习武自修,可以不顾他人。 同时,白昼行功曹之职,夜晚回宅苦读。 经常手不释卷,若非必要,从不轻易休息。 短短五日,文武之能又有所得。 身材看上去已经越发的矫捷。 同时,选拔之事也极其顺利,因为有一人时常在夜晚出没,在众将士之中不断传言。 此人从蹒跚难行,到后矫健敏捷,甚至可以徒手搬动巨木。 因此,一传十,十传百,反倒有了不小的名声。 于是其余将士纷纷效仿,也在日夜操练,东西演武场水泄不通。 当然,他们大部分人以为,一旦入选肯定飞黄腾达。 “不然呢?!那功曹难道是疯了吗?日夜不辍,训到精疲力尽,总不能是癖好吧?” 有一青州兵老将如是说道。 第十七章:他不会,还懂掐算观星吧? 五日之内。 虎骑之中,选出六百余人,都是身负武艺、且心志坚韧者,同时敢于冲锋陷阵,舍命为主。 而豹骑,选出八百余人,则是多以身手灵敏之辈为主,而且都善于骑射,接下来,郭谊将这段时日内打造出的马镫,交由了荀彧派来的军需。 装配在了虎豹骑的战马上。 让曹纯再一同操训,从虎豹两支骑军的配合,再到各种地形的冲锋与行军之时的各种事宜,几乎都面面俱到。 这些选出的虎豹骑,同样也深知此二军倾注了主公如今几乎所有财力,都明白迟早必有重任,急需建功扬名。 大汉早已有不少兵马,扬名在外了。 譬如董贼当年的飞熊军,有所向披靡之称,乃是西凉大马,骑射重骑组成,一旦在野外形成冲锋之后,势不可挡。 又如丹阳兵,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山出铜铁,自铸甲兵。俗好武习战,高尚气力,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猿狖之腾木也。 这便是形容其交战时好勇斗狠,极其善战。 且单兵颇为狡猾,一般这种兵在战场上,更能发挥强悍凶狠的气势,不易屈于败势。 青州兵,是贼寇出身,但现在既然已经归降兖州曹操,就需要打出功绩,来洗刷当初的低贱身份。 至少,想要活得自在,一定要有无数生死功绩在身才行,此一时彼一时,已经不是聚众为贼、过逍遥日子的时候了。 那种日子,名为逍遥,实际上就是得过且过。 将劫掠而来的钱粮聚于一处,随意取用而食,及时行乐无问明日,那也只是一时逍遥。 很多跟随的流民,虽然今天能吃饱饭,但随时会担忧明日该去何处。 那时候,心都定不下来。 现在既然定下来了,又能得如此精良的装备,日夜操练以待大战立功,送到嘴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放过。 同时,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自从被那演武场里的各种艰苦难关所折磨后,纵马骑训,哪怕大腿磨伤,也已经不算苦累了。 故而斗志出奇的高昂。 …… 如此日夜操练兵士一月有余,已经卓有成效。 在十一月金秋过去,即将在十二月迎来严寒之时。 各地皆有大事而动,北方战乱不断,袁绍与公孙瓒,交斗不休。 袁绍在界桥大败公孙瓒后,又不久于龙凑大战,公孙瓒被击溃,退兵还幽州,已经逐渐失去胜势。 于是袁绍趁机派崔巨业领兵围攻故安,但是久攻不下。 其撤退时,被公孙瓒派遣三万人追击,在巨马水大破援军,杀七八千人,两败俱伤。 之后,因为粮草殆尽、天子遣使调停而罢兵。 曹操得知消息,还是袁绍亲自派人送来的书信,信上当然是偏向于自己,明言此时已必胜公孙瓒,兖州、冀州正可相互协助,彼此壮大。 于此时来告知曹操,袁术心怀叵测,当初并不支持袁绍奉新帝,公然与之做对,恐会对兖州下手。 要他防范。 此时,衙署之内。 曹操在正堂上扔下了书信。 当即好似若无其事的笑了几声,而后将书信给了荀彧,柔声道:“文若,袁绍果大胜,如此一来,他可帮我抵挡北面之兵。” “这样一来,青州或许就会落入他手。” 荀彧当即拱手,语气平静,在听到袁绍愿意助力后,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不错。” 曹操此时有些感慨,“青州为贼寇所乱,北海主无能,孔融不善用兵平乱,我闻袁绍、公孙瓒争夺已久。” “他为我抵挡北面之兵,实则是以此取道,东去青州,或又可得一州之地,经营数年,壮大也。” “不过,我即便知晓,也无能为力。” 曹操平淡而笑,看了戏志才一眼。 这方略,当初戏志才来见他的时候,就曾经为曹操谋划过。 青州民生危如累卵,政事难行,贼寇众多,非数年不可恢复。 这不是可取之道。 而兖州临近豫州、徐州。 应该取豫州文汇之地为根据,征士人子弟做兵将文武。 以徐州为屯军之地,依靠北泰山之险,南临长江之支为据,设防囤粮,鼓励民生。 如此便可人才与人口,可占其二也。 是以,曹操深知不可因此而乱了方寸。 “说罢袁绍,既已能为我抵御北面之兵,那必然不会让南匈奴游骑与黑山贼侵犯我境。” “如此,便只剩豫州与南阳之兵了。” 此前查探的探哨告知,在北面,有游骑出现。 恐是那些塞外的南匈奴其中一支,分化而南下,他们是被部族所遗弃,故而有数千众不能归族,只有南下寻求出路。 这是来求财的。 袁术若是许以重利,也许会动兵。 数千游骑,若是在关键时刻忽然出兵来犯,扰乱了曹操后方,那就真的首尾难顾了。 但是现在,袁绍得胜带来的优势,让曹操有了喘息之机。 优势,更是在我! “说说军情。” 曹操深吸一口气,朗声而言。 戏志才立起身来,朝向他微微躬身。 冷声道:“此前,主公命鲍相将兵马放于小沛之外,日夜防范,查探其动乱,果然有所获。” “十六日前,鲍相率任城、济北三万兵马,自沛国而出后,知晓其乱事来源为下邳,正是有所谋,而未曾宣之时,恰巧其举事未果,城防不及,于是又出兵攻下邳,杀阙宣于城内,现已经夺取下邳城。” “而陶谦的书信,估计正在路上。” 戏志才说完这句话,下意识的往左侧位列的末尾看去。 只见郭谊在末尾席位上,盯着地板发呆,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他一只手撑在桌案上不断活动指节,仿佛很是急躁不安。 只看了一眼,戏志才收回了目光。 心里更为奇异。 面色也颇为古怪。 郭谊就好像,知晓下邳一定叛乱一样。 但当时的军报消息是,小沛将有乱,而源头非是下邳,他却进言进驻小沛,如今刚好可顺理成章夺取下邳。 恰巧,是贼人举事未果的时候。 而军报,兖州之内唯有我与主公,方才知晓如此快速,不可能有第二人,否则这些年早已被人暗中谋算了。 他不会,还懂得什么……观星算命之术吧?! 看他现在这模样,手指敲动,会不会是在掐指而算?! 此时的郭谊。 慢慢的叹了口气。 “怎么还不散会啊……” 第十八章:郭谊,你怕不是个妖人! 再聊下去,耽搁时辰了。 这帮人,没经历过“求真务实”的教学,不知道时间的宝贵,讲的还是才情。 毕竟多年前有抛砖引玉的典故,都愿在商议时循序渐进。 这样的好处是,不断商讨,方可令其法完善。 当然,这和郭谊关系不大,他只想赶紧散会,回去看书。 书籍的种类,决定了提升的方向。 现在他的薄弱点在于,统兵之法和马术。 所以应该结合西营训练加上多观兵书。 不能再读春秋典籍了,况且他手中的书本来就不多,唯一对气质和心性提升极大的,还是当年渭水那半大老头在死前送给他的几卷。 那老头一看就是大儒,但并没有告诉郭谊他的名字,现在书看完了,郭谊还有点发愁。 因为苦读过的,提升就不大了。 这个苦读,指的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的苦读,当百遍之后,就像已经榨干的茄子,挤不出半点汁来。 所以现在,需要去弄点书籍,曹操手底下谁人的书籍、典论最多? 肯定是荀彧了。 荀氏百年积攒了不知多少经学传承,也网罗各家学说,定也有不少人作著成书。 要想办法,去要这些赏赐才行,偏偏这段时日一直没机会和荀彧交谈。 他应该不会认识我,啧,难道要想办法先去送点礼? 想到这,郭谊在暗暗谋划着。 但恰巧此时,耳边就响起了催促的提醒声,“孟誉,孟誉!” “啊?” 郭谊抬起头来,见戏志才正紧皱眉头盯着自己,四周文武也都表情各异的看了过来。 此人,当真太过分了。 如此狂妄,竟在朝议时走神发呆! 我等之前所言,难道一句话都不听吗? 他心中在思索什么?兖州如此大事,竟然不凝神苦思! “你在想什么?为何而走神?” 戏志才不满的问道。 我冰释前嫌,不计较你之前抢攻、辩驳我之事,现在要抬举你。 你给我发呆! “我在想……在何处布兵,最好。”郭谊随意扯了个理由,但是站不住脚。 毕竟戏志才方才聊的是陶谦的书信,该如何回应,你布什么兵!! 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真的一句话没听! 难道堂上议言立功,得人尊敬崇配,还比不过伱心里的那点事儿吗! “呼,”他长舒了一口气。 “那结果是——” 戏志才逼自己笑得和善起来,很是耐心的问道。 郭谊想了想,道:“以封丘至匡亭一带最好。” “匡亭?你这话倒是料对了。” 他说完之后,有一将军当即莫名而笑,“此地是陈留境地,不好进驻兵马。” 这话说完不少人都笑了起来,知道郭谊之前功绩很大,所以也不会过多讥讽,只是笑他在商议上走神胡言。 戏志才苦笑摇头,面色略有失望。 果真不该对他太抱有希望,此人不过好学,长久苦思可以得策,但临危求变或许就没有这种本事了。 这也无可厚非,人果真总有长处与短处,应当因才任用,才可任用相合。 也不能期望他为全才。 “罢了,志才继续说便是。” 此情过去,也没有人深究郭谊的事情,也只有在首位的荀彧转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颇为奇异,意味深长。 戏志才点点头收回思绪,接着说道:“陶谦以书信相求,我们可将下邳归还给他,而小沛占之。” “因为,若是占据下邳,则等同于据徐州之屏障,如此陶谦必定倒向袁术一方,不如卖一个恩情给他,归还下邳而占小沛,可隔之相望,同时以助其平乱之名,让他赠予六万石军粮,以及布匹、铁具等物,如此又可解决现今军中物资不可长期作战之难。” “此举两得,得物资在手,又可让陶谦感恩,与我兖州交好,如此一来,袁术的拉拢他也就要掂量一下了。” 此战,看似兵马一动便可遇即交战,实则不然,彼此的政策、外交等,在暗地里已经彼此斗了不知多少次。 众人听闻,也都纷纷点头,面露笑意。 曹操微微后仰,指了指戏志才,笑道:“不错,志才之意深得我心,如今就看那陶谦派何人到我兖州来出使。” “与之再谈便是。” “嗯,”戏志才拱手而下,倒是也没有傲然姿态,平静的起身来,接着说道:“现在,在下再为主公谋袁术之军。” “其人于南阳吃亏,不敌刘表,唯有北上寻其机,主动出击,拓展南阳或者开辟新的战略,故而进军之意早已明朗,无需再有猜测。” “若是进军,南阳郡的西北方向是河南尹,他若是选此处,必然是轻易可得,但此法依旧处于兖州、张扬、凉州兵的包围之内,如何破局?” “而在其东,徐州陶谦与其多有盟约,属同列之盟,虽说不会全力相助,但应当不会成为敌人,若可得兖州,更是能够与徐州相连,彼此互为助力,方为上佳。” 这番大势,听得人频频点头。 如此划分下来,袁术的范围极其明朗,仿佛一张舆图在眼前,虽说不是特别明细,但那些 “在其东南,则是扬州;主公,那袁术早早在扬州布局,陈瑀抢占,此前还赶走了袁遗入主,这袁遗可是他的从兄,不过是与袁绍同列罢了,这足以说明,其心在扬州。” “而扬州却不是最佳之选,因为扬州北上有徐,南下则需经略江东,都颇为困难,此二地都有天险可守。” “故而其兵,应当会从南阳,径直走豫州一带,自鲁阳入兖州,最近之地,应当是陈留。” 戏志才分析前后周围,将袁术的路线早已经摸透,且进势等都已了然于胸,此乃是他花费了十日不休,日夜苦思,对比军情而得。 自鲁阳达豫州,最终进兖州境地,不光大多是他袁术的地盘,借道简单,同时还是曾经孙坚曾走过的行军之路。 留下了不少地图在手,完全无怕迷失方向。 说到这,甚至有将领直接摆出了地图,接豫州与兖州一带。 放在了曹操面前的案牍上,让戏志才更方便说明。 “入兖之后,首当其冲的,当是陈留。” “而依照陈留太守送来的当地各县的细标略图可观,各名山与川流,自不会走,若是走军道而攻,应当是屯军在……” 戏志才顺着地图一指。 当即愣了愣,“嗯?!” 曹操奇怪的看向他,“志才,何事惊奇?” 戏志才茫然一滞,上身微仰,而后不自觉用旁光看了郭谊一眼。 他确信是豫州后,便开始找人拿陈留的地图,依照舆图与行军路线,还有细化的山水,猜测行军取道之地。 但是之前,陈留地图可没那么多地名标注,只大概知晓在何处。 现在于禁拿出来的这一张,表明了此地,恰巧就是“封丘”。 “他应当是取道,封丘至匡亭一带,我等可设军在匡亭击其首,再袭其封丘之兵,只要烧断粮草,便可,便可乘胜而追。” 说完这话,戏志才已经蓦然回首,双眸有神的盯住了正在发呆的郭谊。 你是不是观星了!? 你怕不是個妖人! 第十九章:曹纯激动到热泪盈眶! “还真是此地。” 于禁面容精瘦,但双眸精悍,颇具威仪,只是个头不高,不算是令人生畏的体型。 此时在地图上一观,当即点了点头。 “方才,孟誉先生所言,便是封丘与匡亭一带,此两地山道较为宽阔,且易于屯兵,而封丘更是有平原较多,袁术应当会将兵马囤积于此。” “既是兵马囤积,那么辎重也该是在这里。” “我们只消在匡亭设军,可以逸待劳,迎头痛击也。” 不少将军当即得出了结论,气氛更佳,故而变得跃跃欲试,一战成名,几乎就在今日。 一旦击溃袁术之兵,不光可以扬名立功,意义也极为重大,现兖州境内不过半数在主公之手,此战之后,全境岂有不从。 那些内斗的流言蜚语,也就不战自破了。 名流之士多清高,以出身与品性等,攻击主公多日,以名士边让为首之流,常常教唆民众于此,令境内民心不宁。 但主公常说。 把一切的成王败寇都留在战场之上,像个男人一样承担,无关战场之外。 此战,就是正名之时,我们平定了百万青徐还不可为兖州之主,击退来犯之敌总该够了吧。 能平叛,能守土,方才让百姓得固安归附。 以此屯田之政,壮我境内之实,可让一切流言蜚语戛然而止!名流诉说千百遍都无用,能让百姓吃得饱饭,过得暖冬的,就是好州牧! 曹操当即站起身来,虚着眼看向左手的末位席,远远可见郭谊正在躬身拱手,泰然自若。 心中颇为怀疑。 他甚至向前走出去了几步,等待四周都寂静下来时,已经快到郭谊面前。 正要发问,一侧响起了荀彧的声音,淡淡的道:“诸位,既已得知其进军之道路,仍需估算其兵马多少,粮草之济,兵士强弱,方才是知己知彼。” 这话,打断了曹操的思绪,回头冷静了下来,点头道:“文若说得不错,当打还是不打?此为孤注一掷也。” “我不妨告知诸位,袁术大军估算有两万精兵,五万跟从。” “而先锋军,我估计与志才所言相差无几,应当有三万左右,而我在匡亭能设之兵,不过一万人。” “但精骑,却有两千!” “另外,有虎豹骑一千。” “若是不打,久守于兖州境内,可依靠青州兵七万人,加上子弟兵数万与袁术开战,将会是一场死战。” 曹操最后这番话明显语气低落了些许。 他十分明白,那些青州兵虽然诚心归降,但是他们天性就是狡猾多变,求活图存之人,而自己领青州兵不到半年。 谈何忠诚可言? 即便是有军屯之策可以安置他们,但是第一年都没过,这些人还没有尝到此政的甜头,也不会卖命。 可以预见,打着打着可能就跟着去了。 “诸位,我在此,想问问你们的看法,打,还是守!?” 掷地有声的话落下,却让诸将都犯了难。 他们一不能猜测曹操心思,不知他是否愿赌,二不知何人领兵,可做到数千精骑破三万。 那毕竟是三万先锋军。 哪怕是最羸弱的民兵,人数也足以让几千骑疲累,更何况是袁术的亲兵,定然也有不少精良的甲胄、刀剑。 难。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稳固,等着明年一收成,便可得大量的粮食储备,眼看就要不必这般刀尖舔血。 所有将军窃窃私语,但心中都有顾虑,不便在堂上明言,所以都是一副心中戚然之相,踟蹰不前。 此刻,曹操与荀彧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说什么,但眼神却已经看出了略有失望。 果然。 军屯之策的弊端来了。 当初,郭谊献策的时候,画下了一张巨大的肉饼,大家都明白在来年都可吃到。 安置百万青徐,可得大量耕地收成,那是富足之相,一个偌大州郡的农耕富足,便可养活数百万人。 但,这都是在明年。 今年怎么办? 刚刚经过了日夜会战数月的将士们,已经疲惫。 恐怕期待的是秋收后,凭借收成发放的俸饷钱粮,和来往的商贾做点囤积,在家中或者军中过個好年关。 现在,已经快疲了。 可袁术却不知何时来。 或许在今年的年尾,或许在明年的开春。 人一旦疲怠,恐怕就没了。 “三万,诸位谁敢领军?” 曹仁见状,冷着脸扫视了众将之面庞,但包括宗亲在内的将军,都彼此相望,虽跃跃欲试,却都不肯干脆开口。 他要驻守中军,不可为冲锋之将。 此时,曹仁龙精虎猛的膀子迅猛张开,在抱拳于前,朝向曹操后鞠躬道:“主公,在下愿领兵前往。” “而请主公坐镇中军,如此既可破敌先锋,又不乱三军方寸。” 曹操眉头一凛,刚要点头。 难道真的只有如此了吗? 若真是这样,人手乏缺,不如紧守,更易于消磨袁军之斗志。 这时候,许久不说话的郭谊忽然站起身来,面色严肃而认真,走出案牍到堂上正中,对曹操执礼,拱手而下,道:“此战,乃是兖州存亡之战。” “诸位将军、先生需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道理。” “若是不打,日后任人可欺,若是一战击退袁术,当可震慑河东,河南,以及江南部分地区。” 部分地区…… 戏志才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 “当然,若是诸位将军不领,在下愿去,虽死无憾!!”郭谊当即拱手而下,郑重慷慨。 【你堂议的勤态增加了,心性获得提升,气势获得提升】 嗯!? 郭谊本以为,堂议发言,没有奖励,他前几次发言,这项能力也未曾持续发动过,原来是勤于发言,并且深得其心,被人采纳? “看来,以后要勤于堂议,热情堂议,我爱堂议,天天拉着他们聊才行。” 郭谊想。 而发言的虽只是一介功曹,可这话却十分振奋。 曹操顿时明悟,脸上更为坚定,这句话说得好。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若是袁术来犯,我只能紧守待援,那么四周的强敌都会群起攻之,瓜分我兖州。 此战,必须要打,而且还要赢得漂亮。 “孟誉之言,深得我心。” 曹操长叹一声,蔼然而笑。 此刻,那些原本心中有所猜测的将军才明白,曹操心里是想打的,等的便是一句慷慨激昂的话,来激起斗心。 只恨被郭谊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好在是,郭谊只是功曹,他虽想领兵,却没有这等资格,自不会将兵马交托于他。 但曹操此刻,却将目光看向了曹纯。 意有所指的道:“子和,你帐下这功曹,气魄可比你强多了。” 郭谊当即再拜,道:“都是将军教导!在下乃是依照将军之心!仗义执言!” “郭谊你——”曹纯面色一红,指着郭谊就走了出来,胡须不断颤抖,慢慢的竖了个大拇指,从嘴里咬出了下半句话,“说出了我的壮志!” “末将愿领虎豹骑,定破袁术于匡亭!” 曹纯几乎激动到,双眸热泪盈眶。 第二十章:就,依你的计吧。 从军帐内出来时,曹纯依旧还在时不时的咬牙切齿。 特别是在看到身前郭谊背影的时候。 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发麻的,特别是头顶。 郭孟誉,你坏事做尽!你恶贯满盈! 我说我想领虎豹骑,但又不是在这种时候!? 郭谊忽然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曹纯脸上表情,展颜一笑,“子和将军,不必如此激动,区区进言,无需言谢。” 我谢你妹! 曹纯嘴角一抽,现在虎豹骑家子弟兵的精骑,不过三千人! 怎么去打三万先锋军。 而且,袁术恐怕还有大军在后,徐徐而进,随时可能支援。 一旦不能破中军,就会反被围困,到时候不是胜负的问题了,人困马乏如何活下来,才是问题! “孟誉,你真是个人才!” 曹纯最终忍不住,还是狠狠地夸赞了一句。 心想着,此战若是我身死,也算留一名于世,但这小子我非给他点战场震撼不可。 郭孟誉你也别想在城中缩着,我定带你为随军军师,跟我一同进军。 “将军谬赞了,在下忽然有个不情之请,”郭谊登时拱手,让曹纯一愣。 “伱说。” “在下,想在军中为军师,跟随左右,于地形勘查、画录地图、因地设谋等事,都可随军而学,这对在下非常重要。” “另外,若是将军答应的话,还请将军与我日日商议、帐议,以反复熟练,共同进步。” “啊?” 曹纯仔细思考了很久。 然后心里猛然一震。 娘的,拿我练手是吧? 从没当过随军军师,准备学习了,一上来就选我刚领的虎豹骑,而且还是选的这一战? “将军。” 郭谊面色认真,目光十分期待,盯着曹纯的面庞,丝毫没有退让。 曹纯本来也打算拉他一起去出生入死,但是现在郭谊主动提出,他反倒觉得有点愧疚。 这么说来,郭谊是真的打算随我一起去,也是满怀热血要守境为民。 如此我还想着拉他送死,是否有些过分了。 “孟誉,你可为我主簿,我带你出征便是,期间不能独自理事,需与同僚商议,日夜与我帐议。” 曹纯冷静了下来,开始重新审视郭谊的做法。 概因之前他认为郭谊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介文臣幕僚,不上战场当然可以说得慷慨激昂。 但是现在不同了,原来孟誉是心存死志,真愿亲身随军,赴死而战。 “即刻动身,前往匡亭设营。” 曹纯腰身一挺,意气风发的走上前去,此时已多了几分豪气在身。 …… 时年冬月,趁着秋后得粮,兵马可以动的时候,袁术抓住了兵士在荆州刚战,还有余力的时机,准备提前北上。 原本,他与谋士所谋,乃是在明年开春,可以准备妥当一些,周边拉拢更多势力。 可就在数日前,传来了下邳被鲍信攻破的消息。 让袁术气急败坏的跳起脚来,原本下邳之乱他和陶谦早已掌握,随时可破城攻阙宣,能得一功绩不说,还可让徐州尽在掌握。 同时,派出兵马进入兖州,谎称叛军奔逃。 可谁知道曹军来得这么快! 早早的攻破了下邳,让一切谋算全部成空。 这下,就不得不急了。 他解决了东面的隐患,自然可以久战,到时候守势就会更加坚固。 而袁术就不同,他在南阳没有了孙坚之后,仿佛老虎拔了爪牙,刘表军则是士气大振,还切断了他的粮道。 现在后方反而不稳,积蓄有待另寻地盘。 扬州,反正是兜底所用。 于是脑子一热,决定在今年秋收攻打兖州,而且聚大军急行,尽快奔袭,打的就是曹操立足未稳。 他那百万人绝对不可能在今年安置下来,若要不产生哗变,那必须倾注大量的粮食消耗。 现在的曹操,应该是捉襟见肘才对。 他守不了这個冬天。 若是攻占不下,我们再撤军回来便是。 十二月,袁术遣刘祥大军从鲁阳出发,集结兵马借道豫州境地,直入陈留,而他本身大军则是准备进军封丘。 陈留太守张邈,兵马本身不够,只能发信向曹操求援,同时撤军退出了两地,不敢与袁术交战。 书信到达时,此时曹操大军才动。 军报出去时,给刘祥松了一口气。 刚进军匡亭,开始安营扎寨,再准备休息三日,预计曹操的兵马到来,按行军日程大致应当是在六日。 匡亭虽已下,但不见太多敌军,终究还是不安。 因此,刘祥还在猜测曹军之行。 匡亭之外主帐内。 各营地还在不断忙碌驻扎之地,取水囤积,同时将粮草搬运在靠山关隘处囤积,可方便取用。 刘祥在休息之余,找人立刻查探附近地图,一日已有成果。 趁着入夜,点灯而观。 “此地前方无路,曹操出兵定是从鄄城而出,沿河而走,按照估算,即便他脚程再快,骑兵日夜兼程,也需两日。” “如此,我们完全可布好防范,做好工事,站稳脚步后,鄄城不可撼动,等待南匈奴与黑山军的援军汇合,如此等待主公到来即可。” 刘祥此刻心思大定,觉得胜券在握。 在他看来,附近地形没有多少伏兵之处,查探之后明显无兵马囤积的痕迹,故而只需防范正路大军。 “无妨,优势在我。” 刘祥长舒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袁术大军兴兵号称十万,实则精兵数万之多,已经是倾其全力而攻,在战前分析全面,知晓曹操境内粮草匮乏,没有久战之粮。 他唯有久守待援,但袁绍此刻一样被缠住。 必死无疑! …… 入夜。 此时郭谊和曹纯深入二十里探营,远远的看见了正在忙碌的刘祥大军,同时附近还有张邈兵马活动的痕迹。 不由得惊叹起来。 此刻,曹纯手中摊着一张地图。 就在封丘附近,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标注。 已经将整个地区的山林、小路,甚至是水渠、小河走向都已经画好了。 认真坚毅的瞅了片刻,曹纯频频点头,转头对郭谊道:“这个小三角,是什么意思?” 郭谊后仰着看了他一眼,解释道:“这是密林,骑兵不好通行,但下马之后,虎豹骑可以翻越,但需要配备刀盾最好,还是不要入林。” 郭谊认真的回答道:“现在,我们已可猜测其囤积粮草之地,在大陈瑀,当破粮草为主,兵书上说,夜宜举火,焚粮为上。” “如此其营自乱,我观他们已是疲困不已,长驱而至未得消息,让豹骑以火矢射其粮草,其军必来两溪取水救火。” “再骑军全出攻其乱军,使刘祥首尾不能顾,大破其军,夺回匡亭,迎主公兵马。” “在下才疏学浅,只能如此简约行事,此计可行否?子和将军,你平日作战是怎么打的?” 曹纯缄默其口,眼眸左右晃动了几下。 我,我肯定瞎几——我是临战指挥。 “就,依你之计吧。” “我什么?” 郭谊下意识问了一嘴。 “你的计吧。” 第二十一章:子和将军别睡了!起来嗨! 半夜。 在沉沉入睡之时,豹骑之人从山林慢慢摸了过来,观其道路上,军士囤积辎重粮草的路线,可知其在何处。 于是绕道山林之内,从小路而出,艰难摸行,牵马而走,在耗费半个时辰后,举火为号。 刹那间,火矢飞射,笔直的飞进了草料囤积的营寨内,率先引起了战马嘶鸣奔乱,那些马匹不断扯动缰绳,马厩内狂奔扯动。 接着,便是有几十人抱着火油,迅速贴近营前,奋力将之扔入其中,伴随着火矢接连落下,很快大火燃起。 “事成!扯!” 一见火势燃起,豹骑的兵当即上马狂奔,头也不回,虽有一二人被飞矢射中,但却也强忍着伏在马背上,远离此处。 而刘祥军前来追逐时,已经跑远了。 他们还只当这不是来犯,只是袭营粮草。 今夜恐怕要折损许多。 很多将吏连忙呼喝,稳住军心不乱。 “去拉马!去拉马!” “只是敌袭烧毁粮草地,立刻救粮草!” “将战马拉开!” “派先遣营出去追杀此骑,他们走的是封丘,一定跑不远!曹操给俺们送马来了,无需担忧也!” “切莫着急!” 疲惫的兵士刚刚起身,原本慌乱但几声呼喝之下,各自也都有了动向,而后在将军们的命令下,沿河取水,来救援粮草。 但刚到河岸便,上千人持桶排列,准备传桶浇水,尽快扑灭大火的时候,就从河岸两侧的山林内杀出了骑兵。 “杀!破中军斩刘祥!” “你们已经中计了!” “南阳贼寇,败军残勇!也敢入犯兖州!!” “蠢笨腌臜货!你等中了我家将军之计!早被引君入瓮了!” “此地已被我兖州十万大军包围,尔等束手就擒!!” “四面而攻,贼将必不能逃!杀之!” “敌羞!吾去杀之!” 无数人呐喊之下,让取水的将士顿时慌乱,做散而逃。 这骑兵本来没那么多人,只是战马奔腾的声音宛若擂鼓,而火光忽然大亮,令人心中慌乱。 再加之现在粮草被人袭击大燃。 这些远来的南阳兵措手不及。 不是说好的曹军到达最短三日吗?! 怎地今天晚上就到了!? 此时大家都在疲困,就等这一夜行军到达时可以休憩,上半夜已经睡去的人还未精神,而下半夜未换班的兵士甚至还在迷茫。 一时慌乱之下,被骑兵霍地追上,接连斩首。 将士惨叫声不绝于耳,很快大范围传开了去,在中军之前,大营所有将士顾不得粮草,唯有起行来穿衣,披甲上前列阵。 可重骑袭来,哪里还有时间让他们准备。 为首的两人在战马上极其灵活,左砍右劈毫不停歇,且丝毫不受用力影响,仿佛就在平地飞奔,活动自如。 而且力道比一般的骑兵还大。 原本骑兵就已经是势不可挡了,这还是如此凶猛的重骑,只是在一波交锋,就已经冲散了刘祥军的信心。 军阵之内,全是“中计”,“十万”的各种怒吼,就好似这里真的有数万人在各出围攻。 帐内将军纷纷出来时,已经杀进了前营。 刘祥披着战甲,满头大汗的跑出来,双目还在迷离,视线都不明! 这夜里,并非是他贪睡,而是疲惫至今,好不容易布置好了防备,将探哨置出去几十里。 防的就是东郡鄄城的兵。 这些兵,难道不是从东郡出来吗?! 陈留哪里有这等伏兵防备,张邈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何人,何人来犯?!” “曹军十万,夜袭我军营!” “啊?!” “吹牛!” 刘祥当即叫人牵来了战马,高举长刀大喊道:“诸位莫乱,与我且战且退!兖州哪里有十万兵马!” “定是在叫喊祸乱我军心,粮草辎重放弃,所有兵马集结一起,切莫被骑兵冲散!” “与我退回匡亭小城,死守待援!” 接着,带兵后撤之时,派出数十骑兵回去报信,半日路程,等到天亮就可以等来袁术的援军。 这大军得主心骨指挥,在厮杀片刻后又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几拨人聚集于一处后,缓缓结阵收残兵,准备后退。 眼看就要结成了阵势。 此时在前营杀出了一片空处的曹纯,此刻双眸都被血染,目光凶狠无比,气喘如牛,喘息时候才猛然想起来。 杀刘祥! 否则这些兵马聚在一处后,一样不容小觑。 此行虽击退,但不算大胜。 唯有大破方可让人胆寒! 于是,曹纯下意识的往左看了一眼,顿时心里一空,当即叫道:“孟誉!孟誉呢!!” 这混账! 哪里去了! 说了不让你上,非要上!! “孟誉呢!!叫孟誉过来!叫孟誉过来!!” 这可把曹纯吓坏了,如果没记错的话,郭谊可是没上过战场的,他此行非要上,说是能自理。 “你跟谁撒娇呢?” 郭谊忽然越骑而出,一脸虚弱的说道。 【天道酬勤开启】 【你战场厮杀,作战英勇,心思坚定,武力获得提升,魅力获得提升,心性正在变得坚韧】 他刚杀了十数人,被血腥刺鼻的气味所扑,有些反胃,不是很舒服,但好在这年头,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恶臭的味道也十分习惯。 只是还不够坚定,下一次就好了。 “我以为你死了!” 曹纯眼皮一翻。 接着向左右两名骑兵道:“护住郭军师!其余人随我破中军!!” 说完直接拍马而走,作战时,这类将军的身影也变得无比高达,此气势凶猛在铁甲之外宛若焰衣而燃,身后虎豹骑与子弟兵的精骑毫不迟疑,当即跟随而动,随着他而去。 只是片刻,洪流汇聚于一处,黑色寒铁的身影聚为一把尖枪,在冲起之后陡然加速,呐喊着撞破了缓缓后撤的军阵。 曹纯一马当先撕开了口子,在先以手持大盾挡住长矛,长枪冲击后,身负几道刀伤。 却也撞入了羸弱不堪的刘祥军阵内,这些抵挡的南阳郡大口吸气却也换不过来,眼睁睁看着敌军屠刀落下。 他们的长枪,比一般的骑兵重! 而且重得太多。 根本无力再抵挡。 郭谊在远处看得真切,曹纯与虎豹骑撕开了亲卫后,和刘祥交锋时,将腰侧的环首刀抽出,轻盈一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断了他的头颅。 此时,只是一次冲锋。 他们并非有去无回。 “杀,尽量奔杀!” 曹纯得势不停,知晓不能停下来,否则那些将士要为刘祥复仇,极可能再扑杀回来,爆发战力。 于是在斩杀了刘祥后,虎豹骑反而更加凶猛,怪叫猛啸,状若疯狂的扑杀上去,凭借在马镫上的灵敏不断躲闪交战。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高举而起的刘祥首级才起到了作用,让其余兵士不敢再逃。 而逃走的,或许早就逃了。 “噗通!” 曹纯翻身下马,几乎是脚触及地面时,就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脸上满是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娘的,居然赢得这么漂亮。” 扬名了。 这时候,闭上的眼睛忽然觉得又黑了些。 他睁开眼,看将郭谊正关心的看着他。 “孟誉。” “子和将军,别睡了,快起来,咱们接着打。” 曹纯:“……” 第二十二章:孟誉他疯了!快去拉着他! “嗯?!还打?!打什么?!” 曹纯一激灵起身,一脸茫然的看着郭谊。 我真累了。 你别这样。 前几夜,你夜夜拉着我和你一起研习地图标注,商讨深思地势之利,结合兵法所言推演计策。 同时对各大战事进行复演复盘。 现在,一战刚歇,却要我别睡!不该是整军等待主公到来吗? 郭谊面色略微激动,他此时已经平复了下来。 拱手道:“现在敌军新溃,逃散兵马定然会回封丘回归袁术,告知其败绩,我们现在换上这些南阳兵的铠甲,再跟随败军之后,一同骗开其门。” “如此,封丘一带的粮草也可焚烧劫掠,将袁术大军先乱。” “无粮之兵绝无惧也。” “噢噢!” 还是你们读书人狠,这难道也是书上看来的? 用兵虚实,乃是常道。 此时袁术未曾收到军报,还以为胜券在握,他断然无法猜到我兖州动兵如此之快。 战败的消息估计还需半日,在天亮时分方才会传到那军中。 等袁术知其前军败退,三万先头精锐全数尽毁,定然是方寸大乱,届时我军精锐伪装成袁术败兵,便可趁势突起,将粮草焚烧殆尽。 他大军失粮草,不能久持。 唯有溃败。 军中无粮草,就不能再聚兵,作鸟兽散也,就算有亲信愿意誓死相随,也难成气候。 此计真可行。 军中有一军师可做谋,当真是太便捷了,一战毕可另生一计,继而便是接连不断的计策穷追猛打。 “你身体怎么样?” 曹纯起身来,露出吃痛的神情,关切的向郭谊问道。 “不碍事了,主要是现在不可放贼人轻易离去,袁术兵马只是疲累,长途跋涉,我们乃是以逸待劳,应当乘胜追击才是。” 曹纯捂着自己的手臂,听闻郭谊的话更是心思一沉,静谧思考。 但现在,自己身上也负伤,军中伤亡却也有数十人,虽说可惜却也是大胜之势,再进军,能否继续可得胜,还未可知也。 若是袁术守住,我等兵马无功而返,到时候反而要被责罚。 守此胜势,还是再进一步? 如何抉择。 嘶…… 曹纯左手有一条刀口最是深刻,即便是捂住也在流血,刚开始战事未竟还没什么感觉。 此刻凉风一吹越发的辣痛。 “子和将军,还考虑什么!” “我痛啊。” 曹纯无奈的苦笑了起来。 郭谊真急,第一次上战场的人,现在应该在不断消化才对,他怎么如此好战。 难道还杀上瘾了? “将军,别考虑了,不如将军在此地等待主公大军,我率军去追袁术。” “嗯……”曹纯思索了片刻,当下鼻息微叹,道:“罢了,立刻发信令给主公,全军休息一炷香,清点所得,将战马收拢。” “然后换上袁军的衣服,发巾,武器!咱们向封丘而去!” “喏!” 包括郭谊在内,四周各级校吏全部抱拳,顿时挪动疲惫之躯又活络起来,待自如之后,血液流动顺畅,也就没那么累了。 一炷香后。 子弟兵里的精骑已经将战马所得清点完毕,得刘祥军一千三百余战马,战俘三千人,辎重粮草不多,仅数百人之量。 已全数在匡亭安置。 曹操大军很快到来,匡亭大胜已经让全军振奋,在得知战报时,曹操特意让人将此报缩为一句话,派遣十余名令旗兵在全营各处不断来回骑巡呐喊。 所有军中兵士尽可得知此战况,群情激奋而聚集,在极短时间之内,整军而进。 急行军兼程赶到匡亭时,先头骑兵才耗费了一日。 刚刚到达,曹操与戏志才、曹仁、于禁等人登阶而上城楼,才听闻留下来传令的曹元连忙赶来。 在曹操面前躬身,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走,追着禀报:“子和将军和先生,在昨日休憩整军之后,命全军换上了袁军的衣服,扮作败军紧跟去封丘。” “准备趁机乱袁术屯于封丘大军,焚烧其粮草,特意命在下在此,等待主公来。” 曹操脚步一顿,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一紧,而后回头转身,连忙又蹬蹬下楼,同时沉声而言,“立刻下楼。” “告知三军,当即行军不可怠惰,子孝,亲自回去催军。” 走到一半,他忽而停下转身,面色好奇的看向了曹元,“谁让郭孟誉上战场的!?” “先生,先生自己定要随军出征!将军都拦不住!” “啧,”曹操重重地叹了口气,满是粗声,“立刻进军,朝封丘去。” 曹操大军在匡亭根本没作多久停留,迅猛行军,后方跟随而至的兵马都是快速而行。 极快进军而下,行军极快去封丘。 …… 一夜去后,等曹操赶到时,袁术兵马已乱,周边难民如潮,且袁术贼军散于各处,破烂铠甲隐藏于林中两侧。 被扫出后当即大呼哭求而祈降,曹操一路收民收降军,急行军追逐去。 越追就越是迷茫,甚至有点心悬高处,难以置信。 心惊在于感叹曹纯和郭谊竟然这么疯,不知杀去了何处,为何还不见虎豹骑和那数千精锐。 这么多兵马,难道还在追逐?! 一直到又过半日,曹仁的骑兵也追将上来,这些骑兵都是兵士在得了战马之后,暂且为骑。 因以追逐而来,正是曹操沿途收骑军,所以曹仁军全力追逐之下,方才能追上来。 两人汇军之后,一同纵马而追,那些在后奔跑的兵士已经疲累,不少人开始掉队。 绑腿紧足的军士们哪里跟得上骑军,军阵早已经散了,若是在两侧还有兵马伏击的话,也许会遭重。 好在是在夕阳时候,曹操终于在行军大道之前,于林间道路之口,见到了曹纯。 曹纯此时脚上有一道醒目伤口,腰间也绑着布匹捂住伤口,虽说虚弱,胸膛依旧还激烈起伏。 他看到曹操的一瞬间,精瘦坚毅的脸上顿时来了精神,挣扎起身大喊:“主公!快,快去接着追郭谊,那小子疯了!他疯了!” “他还在追,一边追杀一边笑!他定是上战场受了刺激,已经失心了!” “谁让你准他上的!”曹操看曹纯也没什么事,当即破口大骂。 郭孟誉,在众谋之中最是年轻,和我儿子脩相仿,若是我亲自带在身边,令其学习。 日后或许能托付后事! 伱让他去领兵冲杀! 他只是个功曹! “你定是报复,是也不是!” “不是!”曹纯快急得哭丧脸来,大声道:“当真不是!郭孟誉越杀越起劲,快把他追回来!别追了!” 曹操深吸一口气,胸膛上下起伏。 头皮发麻。 还有人喜欢上战场? 他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模样,没想到此人战场之上竟如此狂野。 第二十三章:袁公路!你弱爆了! “他要追到哪里去?” 曹操低声思索,眉头紧皱。 郭氏和袁氏,应当在多年前互相联姻,彼此壮大,攀附权贵而上。 总不能,他一个支脉的人和宗室有仇? 难道郭谊不北上投曹而来投我豫州,或许也是为了复仇? 想到这,他稍稍稳了稳思绪,如果真是如此那才说得通。 原本功曹、主簿不必上战场,郭谊明显不对劲。 “袁术的路线必然还是从封丘走陈留,到襄邑回去。” 曹纯快速作答,他现在不敢耽搁,因为穷寇若是猛追,极有可能惨遭埋伏,到时候折损便太大了。 拼命咳嗽几声后,曹纯勉强站起身来,道:“现在,唯有主公能将他追回来,末将已重伤,不可再骑马行军。” “嗯,你回去休息。” “不,孟誉说要我休息片刻,可随大军回去提防黑山贼与于夫罗的南匈奴骑兵,他说此二军乃算是袁术雇佣而来的兵马,不可不防。” “没事,”曹操根本不在意,成竹在胸的摆了摆手,当即对曹纯道:“你也知晓是雇佣而来,不是袁术的本部亲兵,他们对袁术并没有什么感情。” “愿意来攻打,除却想要帮助袁术之外,也只是为了复仇去年我与袁本初联合平贼而攻罢了。” “只要袁术兵败的消息传回去,自然而然就会散去。” 曹纯一急,“不是,孟誉说了,既是雇佣,不可放任离去,黑山军倒是无所谓,那南匈奴的残部,肯定是无处可去的兵马。” “他们的命,我们可以不要,但这支游骑,可是有数千多战骑,塞外的马瘦,咱若是拿下能养肥,能堪大用!” 曹操沉默片刻,回头对于禁说道:“文则,你回去告知鲍相一声,请他从济北出兵,去截断这些游骑的后路,人可以全部斩杀,也可收降,但战马一定要全部拿到。” “喏!” 曹操身侧那将当即抱拳。 面色甚至还有些期待兴奋,马啊。 那可是送到嘴上来的几千匹战马,怎能不要。 而且曹纯方才所言极是,南匈奴本来是结队而行的,当年在边塞做乱被击溃后,只能奔逃,游离在大汉国境之外。 他们这些外族,任何一族若是进犯,都要被追着打。 可以说大汉并非是受外欺辱、羸弱而散,反倒是各州郡自募兵马的政令,方才会如此。 “子和,你成熟了。” 曹操很清楚,如果是原本曹纯的性子,略微急躁,且顾虑不足,但是在这段时日,一战历经生死之后,成长竟然如此之大。 果然,战争,是最令男人成长的经历! 刚有此想,曹纯忽然拨浪鼓一样的摇头,面色发苦,道:“代价太大了!” “多谢主公夸赞!不枉费这段时日,遭受此等折磨!” 曹操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乐道:“你怎么折磨了?” “孟誉日夜与我商议,不断讨论军情,他刚开始学谋划军略,反复与我商讨各种消息,现在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苦啊!” “苦也!!终有成果,自然值得一泣!” 曹操一愣,百感交集,就这点出息。 我巴不得能有人与我日夜学习,不断商讨,自有所得。 学无止境,能有人反复与你夜读相谈,应当十分难得。 这时候,在曹操带来的兵马之后有人轻声说了句。 “快去救郭先生吧,说不定还能救一下。” 曹操本来打算勉励几句,但是听见这句话后面色一寒,猛催战马向前,当即大喊道:“追,追上郭谊!” “不行就追袁术!” 曹操脸色一黑,回来再好好勉励曹纯。 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了袁术。 都已经到这里了,曹操顿时洞悉了所有战略意图,若是让袁术站稳脚跟,他兵马极多,可以在短时间内建立不弱的城防。 而且曹军只是速战求胜,并没有长期作战的准备,一旦稳下来,或许就会让他的援军全部卷土重来。 到时候徐州的陶谦,也不会顾虑那下邳城内所谓的“恩情”,定然会进入兖州开始袭扰西北部。 瓜分我兖州之地。 现在,不能让袁术停下来。 一番追逐后,在封丘之外二百余里,此时已经快出陈留,曹操终于看到了郭谊。 他已经将袁术逼到了山道口,袁术亲兵在周围不过数百人,曹操大军一来,袁术军奔逃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作鸟兽散,说的便是沿途看到的景象。 曹操原本还担心会遭到伏击。 但是袁术兵马现在显然没有这么本事。 他所谓的数万雄师,早已在与刘表作战,又长驱而进陈留的这一段路途中,耗光了所有的耐性,现在一战崩溃,崩溃的不仅仅是体力而已。 还有心态。 又被郭谊带着虎豹骑这般穷追猛打,岂能还有好。 此刻,郭谊追到襄邑,又挥刀斩杀数人,其军阵慢慢咬住了袁术的后方,但因双方战马都疲惫,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 袁术在前,略瘦削的面庞转头来看,一眼就让他肝胆俱裂,追来那将是浑身浴血,披甲极厚。 那把刀也是削铁如泥,自己亲卫的斧戟挡不住几次砍杀,这人在战马上左摇右晃,身手竟然也十分灵活。 全然是势不可挡的姿态。 但厮杀一阵后,他的护从自两侧也加入了战局,挡住了郭谊先头的进军,让他得以拉开距离脱身。 袁术胡须震颤,双眸恍惚,已经累到口干舌燥了。 此时就想赶紧回到南阳,能喝上一口蜜水。 正当他轻松下来的时候,后方又传来了几声叫喊,袁术心里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郭谊从人群里又杀了出来,双眼发红,仿佛在盯着猎物。 “他娘的!这人我从没得罪过他呀!” 袁术痛骂了一声。 “主公先走,我去抵挡!” “主公走吧,无需斗气,定是曹操下了命令,以重金来取主公人头。” 这时,郭谊座下的战马,却缓缓停了下来,已经气喘如牛,不能再奔,冲势总算止了。 “停了,这小子马不行了!” 袁术等人大喜,但看后方尘沙漫天,也不敢回头逗留,准备快速离去。 可郭谊却并没有慌乱,只见他勒住缰绳,微微立起上身,当着袁术的面伸出手竖起拇指,而后向下微微摆动。 “四世三公!袁公路!!伱,弱爆了!!” 郭谊奋力大喊,四周皆可听见,甚至不少人停下了战马,慢慢瞠目结舌,因为他们这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已经追出来几百里了……袁术所谓四世三公名门望族,好似也真不怎么样。 弱爆了。 “竖子贱贼!竟敢辱我!!” 袁术的眼眸当场欲裂,几乎要转身去斩杀此贼,但却被身旁的将领死死拉住了缰绳。 “主公,不可因此动怒!” “走!区区毛头小将之言,不足为虑!” “杀他,杀他!!谁杀了那个带青布包头的贼将!我赏他万金!” “走了主公,别赏了!” 旁边将军都急坏了。 别吹了好吗,再不走命都没了。 你铸币是吧?!钱多有命重要? 第二十四章:有能,名将。 “呼。” 心绪逐渐平复后,身上各处疼痛袭来。 郭谊的躯体本身强悍,但是在穷追猛打几日夜后,休息不足,也同样被疲惫包围。 此刻只能坐在马旁,等待援军到来。 这是第四次接近袁术,但还是让他跑了。 他一旦跑到了襄邑,可以稳住脚步,收军待援,接下来要再攻打,只能是下一战。 此刻,他能感受到自己【天道酬勤】的能力,在散发着的火红热意慢慢消退,最终回归冰冷时候。 原本郭谊上战场只是打算勤于征战来刷一刷的。 可当他斩杀了一员袁术军中的校尉之后,能力就开始散发热意。 这意味着,奖励会倍增,同时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绝品。 比如,在连杀三名校官之后,郭谊对武艺的熟练就得到了不小的增强。 这意味着,他杀的人地位越高,奖励越好。 奖励,或许是和战功挂钩的。 在追逐的这段路途中,袁术对他来说并非是一个人,而是行走的宝藏。 只可惜,并未到手! 我不知道这是否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如果不是,那就下次再杀他。 不多时,曹操领兵奔驰而至,大军前去追逐驱赶,查探附近情况,而他领曹氏子弟亲卫下马,到郭谊面前,面带怒气。 “何须如此追逐?”见郭谊身上伤势也不轻,脸上都有挫伤,曹操也立刻心软了,好歹也是为了战功把命都舍上了。 这郭谊,当真是个狠人,以前只知道他勤奋好学,善思坚韧,谁知道上了战场之后,竟然如此凶狠。 “战机不能失去,”郭谊喘匀了呼吸后,低声回道。 “袁术立足未闻,根本不知陈留境况,是以也很难做到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在两侧山林设伏。” “而且我越是追逐,他就只能寻城而守,可以逼入某城之中,而沿途之地,大军能收起贼兵归降。” “袁术的粮食在封丘城内已经全部尽毁,我等焚烧之后,只能退逃出来。” “他的兵马,是自己退的,太可惜了,只差那么几步,我就可以杀了他了。” 郭谊抬起头来,神情很是认真。 封丘城不算大城,袁术之所以不肯退居城内,一是粮草被焚,二是靠近河渠,且地势不高,他看了地势后,在商议之下决定不守。 所以,袁术后撤一定是为了寻一地安歇驻军,将自己的思绪和兵马工事恢复。 而不是在不熟悉的封丘。 他更愿意退回到熟悉之处。 “那也可以等我兵马到来,不过,所幸是胜了,已将袁术赶出了我兖州境内。” “你与子和,都是功不可没,先行回去等着论功行赏。” 曹操赞许的点头,已经也不再出言斥责郭谊什么,毕竟胜仗的确该高兴。 刚才他那种骑到他脸上讥讽嘲弄,壮声威太甚,这下郭谊可能要在虎豹骑之中大有威名了。 今日战局算是将定,但却没有完全结束,袁术还是有不少威名的,且其在南阳还有孙坚的旧部。 他要回去之后,再不断招兵求士,其实还可以稳守营寨。 所以此战之后,还需要更多的精力,趁着严冬还没有到来,尽量驱赶袁术。 此战事,也许要一直持续到明年春日,方可结束,一劳永逸的办法,就是把袁术赶出去。 当年讨董盟军的名义其实还在的,虽然各诸侯都已经争夺彼此地盘了。 但真要让曹操在这境内将袁术杀了,他自然不愿冒这种风险。 袁术自己还没有失德,杀了他招致其麾下门客的仇恨,没那个必要。 “诶,孟誉,你以前……不认识袁术吧?” “不认识,没见过。” 郭谊也是第一次见他,这位自称的大汉后将军身子不算雄壮,反倒精瘦,且已现老态,胡须不多但面部的皮肤多有褶皱。 一看便是享乐多而务军少。 身体发虚的那种。 “你没见过他,追杀几百里,也是难得。” 曹操嘴角微微一撇,深看了郭谊几眼。 “那不一样,杀他……好处太多了,罢了,日后还有机会的。” …… 很快,曹操大军汇合,沿途收占城池,收归百姓流民,安抚战乱流散的居所。 这一忙碌,光是安抚各地,就花费了数日,而且还要分派兵力镇守许多边地,以及治安不好的偏远城池。 一来二去,陈留就顺势而占了。 为了方便治理,曹操在陈留屯放了不少兵马,自己则是率一同出征的文武暂时在陈留住下。 同时催曹仁率军继续前压,寻袁术所在,又大肆将消息放出去。 各种消息。 大致就是他们在匡亭以数千精骑击溃袁术精锐,打得他溃不成军。 亦或是军中主簿郭某,率军追杀袁术几百里在他眼前大喊弱爆。 同时还得了袁术麾下兵马归降上万人。 顺便再感谢袁术送来几万石粮食和两千多匹战马。 一时间沸沸扬扬的消息四处传扬,极尽人事,以当下最快的手段,如水面涟漪一般扩散开去。 这一来郭谊在陈留养伤的这段时日,那可就太好过了,来往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当地的豪雄,军中的校吏,甚至还有曹氏的些许宗亲,都不想放过这個机会。 能文能武的人才也不少。 可是你见过哪个主簿能追着敌人主君几百里远?这绝对能吹上一年! 而且他此战就算不是首功,以后也有地位了,来结交一番总是好的。 故而他们打着来看当世英雄的名义,上门拜访就多了。 出名的不光是郭谊,还有虎豹骑。 毕竟他一个人干不了这种大事,其中还有一千多虎豹骑的功劳。 当然,也有的人也猜测如果他不去杀得更快。 但这支兵马从破袁术、刘祥两军开始,胜仗后得了辎重钱财无数,那肯定要大赏。 而且,虎豹骑还在招募勇士。 统帅曹纯又是……有能,名将。 于是借着来结交郭谊时,顺便送点礼,能进虎豹骑是最好的。 以后立功或许比别的营容易,同时荣耀之军或许日子也好过些。 “那肯定是锦衣玉食供着啊,如此强悍的兵马,曹公还不当宝贝一样!” 有人宣扬这种观点。 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深以为然。 于是这一日,一个壮汉提了四坛美酒,带了些烤好猪腿,特意来郭谊临时居住的府邸问候。 “俺来看主簿,是,呃,俺是他实在亲戚,麻烦通报一声。” 第二十五章:自己说过的话,得认呐 “我的亲戚?” 在屋内看书的郭谊当即放下了书卷,一脸的奇怪。 这世的亲戚早死光了。 哪里还有什么远方亲戚。 “是又有人要来结交,谎称是我亲戚吧?” 追杀个袁术闹麻了。 郭谊心想。 他还打算找曹纯花几天时日,把这一战再好好复盘一下呢,只可惜最近曹纯似乎很忙碌,一直没空回来。 当然,郭谊也很忙,忙着结交陈留各地的名流。 很多他都叫不出名字,但又没办法驱人而走,偏偏自己的宿卫曹元似乎得了曹操的某些嘱托,来辅助他与这些名士结交。 对以后自有好处。 所以疲惫不堪,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有。 最近几天,郭谊直接选择了摆烂,不再接见任何人。 于是见不到,那些人也会变着法的想身份、认亲戚,打算和郭谊攀附一番,日后若是家里有人入选到军营里,还能有人照拂。 毕竟现在陈留太守虽说还是张邈,实际上已经姓曹了。 能留给他多少,那都是看曹操顾不顾当年的情谊。 前几日最离谱,有人说和郭谊是当年一起下过勾栏听取,一起睡过勾栏商务姑娘的妙友,被郭谊矢口否认,叫护卫叉了出去。 人怕出名猪怕壮。 现在的郭谊就是太壮了。 想到这里,郭谊摆了摆手,继续看书,轻声道:“请回去吧,我本就没有什么亲戚。” “他叫什么名字,记住此人,以后再来必定驱走。” “他说他叫典韦。” 曹元躬身道。 “哦,”郭谊忽然抬头,“那是我亲戚,请进来吧。” 曹元:“……” …… 屋舍正堂。 典韦自己都不知道竟如此顺利。 居然真的就进来了。 这宅邸虽然不说是什么深宫大院般戒备森严,但郭谊刚刚在匡亭立下大功,一战成名。 现下不知军中多少人在谈他的事迹。 两相对比之下,张邈无力交战,显得就不是那么英勇了,军里的人,谁也不会去看重他那八厨之名。 厨者虽然有急公好义的意思,但却是对士人的,他对士族有贡献,愿意捐献财物给士族研究经学,所以才能得加一个“厨”名,来表示感谢回馈。 这名声,受欢迎也是在士族之中,而军中多是百姓出身,你有没有威名,还是看拳头硬不硬。 一遇到大仗就软了,当然损军心。 这么比下来,曹氏那就是真的声威大振。 面对袁术来势汹汹的大军,不光敢打,而且还打得漂亮。 他袁术败得彻底,我曹军赢得轻松,何等威武。 再抬头一看,面前这郭谊……也不像是能追杀人几百里的那种。 “先生,你现在是在……” “看书。” 郭谊头也不抬,手里捧着一本《杂学工论》,这本书里面记载的是农工的利弊等,介绍各地使用的农具大致做法和畅想日后如何改良。 不算什么值钱的书籍,只是孤本。 著作者连名字都没留下,一般人估计拿了也只会稍加翻动,不会认真读。 不过对于郭谊来说,却是好书。 因为它是新的。 认真读上十遍,总能榨出不少奖励来。 “哦,俺带了酒和彘腿,咱们喝点。” 典韦说话瓮声瓮气,中气十足,隐有刚声回荡,此人传青衣布袍,紧于腰侧束住,头发用一根草绳绑缚在头顶,十足的农家汉的模样。 但比起一般的农家汉,他的体型又大了几圈,好似个坚厚的门板。 “不喝了,喝酒误事。” 郭谊直截了当的和他说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就行,只要你不像那些当地士人一样,来教导我就行。” 之前来结交求见,知道郭谊出身是郭氏的旁支,那就是不得势的寒门,所以在交谈时候,很自然的就把自己抬得很高。 “呃,我想进虎豹骑。” “为什么呢?” “想立功!然后升官,当将军!” 典韦也咂了咂嘴巴,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恍惚,局促的朝两侧看了几眼。 “俺听说,您和子和将军、曹氏的大公子,关系都不错,把俺带上吧,大丈夫不思立功扬名,这世道空费了一身的武艺!” “好。” 郭谊点头道:“你不用去虎豹骑,就在我身边宿卫吧。” “现在的形势,去虎豹骑未必能有大功可立,但在我身边,我可以保证你不出一年,就能得功绩,扬名于曹氏。” “然后领军做将军,闻名己吾。” 一听到这话,典韦脸色也没有太过变化,主要是他还是比较相信郭谊的话,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顺利。 “闻名己吾么……”他只是迟疑了片刻,当即抱拳道:“行!俺以后就跟着先生!” “先生日常要做些什么,都可以吩咐俺!” 郭谊看了他手中的那些吃食一眼,道:“不用,自己的事,我还是习惯自己做。” “没什么事,伱就先在宅里找一间房,暂且住下。” “哎!” 典韦把东西放在了一侧,准备离去。 这时候,郭谊的心绪之中,【天道酬勤】居然已开始作用了起来。 【你勤于接见历史名将的投奔拜访,你的魅力开始增加,持续熟络后,你会从中获得更多好处。】 【天道酬勤】 “等等。”郭谊忽然放下了书籍,抬头来很认真的看着典韦。 “回来坐下。” “怎么?” 典韦双目微圆,一脸茫然,不知又发生了什么。 “你再说一遍,你入虎豹骑是为了什么?” “为了,为了……扬名。” “真的吗?我不信,”郭谊把书籍放在了一边,坐正了身子,道:“典韦,我听说过你。” “当年在己吾杀人而逃,将乡里故吏李永夫妻当街刺杀,奔逃时被其门客追逐,并杀其门客,然后脱身而走,故而被通缉。” “现在朝廷的威信已然崩乱,我兖州收贼众多,你如果得选入虎豹骑,展示其能,以后,别人就只记得你是,卓越的典韦。” “而不是,拙劣的典韦。” 典韦嘴角一抽,整個人都麻了。 “先生,您……听说过俺的事迹?” “那是有缘由的!” …… 半个时辰后。 “俺一身蛮勇,为还恩情!能不动手吗!只怪这世道,酷吏当道哇!汉廷也管不住!” “那厮欺压蛮横,不顾俺恩友生死,恩友求到眼前来,我怎忍心不管,哪怕俺明知是被人当刀使。” “先生,您教教我!若无情无义,俺自可不管,但偏巧俺典韦重的就是一个义字,此恩若还了,舍命也无妨!” 他说到这,咕咚咕咚喝下了一大口酒。 “高义啊!” 郭谊当即举杯,“你来找我就太对了!那天我追杀袁术的时候,如果有你在,我能失手!?” “下一次,我们一定斩他!立功扬名!” 典韦眼睛一亮,“好!好!先生不弃,那就太好了!” 好人呐,他接受了俺的过往! 又过了半个时辰。 “扬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吃饱饭,穿得暖,有钱财在身,能娶七八个媳妇。” 郭谊:“……” 这大实话…… “俺本在张邈麾下!张邈竟怯战!胆小鼠辈,袁术军一来,他便跑了,军中早有人打算另投曹公麾下了。” “但是俺想了想,直接去找曹公,可能还不被重用,来投先生您就不一样。” 典韦脸红红的,双眸迷离微虚,伸手指了指他,接着道:“您敢冲锋陷阵,就有机会,以后迟早能一起扬名,这次追袁术就是最好的证明。” “若是俺在,他跑不出三十里!” “先生放心便是,哪怕只是短暂缘分,俺也肯定还你的举荐之恩,再有功绩,俺去斩敌立功,你只管举荐,等俺得了大将,又召您来做军师。” “啧,你醉了。” 郭谊淡淡的说道,这些话太走心了,一句我爱听的都没有。 当然,这也显得典韦对自己的武艺自信。 可能也是羡慕,羡慕我能有机会追杀袁术,虽然没能得成。 不过,真杀了袁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如果杀了,未必会有赏赐,还可能被找个理由拿出去顶罪。 因为那是袁术,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高士,在现在这个年代,他还没有错到让天下民心离丧,所以杀了他,会有更多的麻烦。 曹操那日追来,其实心里也是矛盾的,如果郭谊把人杀了,不光仁名丧失,遭致他袁氏故吏的仇恨。 同样也给了袁绍理由。 若是袁绍在站稳脚跟之后,以为弟复仇之名,和兖州开战,又该如何呢? 哪怕是斩杀了袁术,他的地盘和兵马,曹操也根本吃不下来。 会养出又一个庞然大物,或许是荆州,或许是扬州,或许是江东。 所以,让他苟延残喘的活着,反而更好。 “俺杀李永,名震乡里,那一日之后,虽说背上人命官司而逃,但是日子好过!” “在乡里各处都无人敢随意与俺说话,到庄里去投奔,都有好食好喝,那时候俺就明白了,这一身的武艺,天赐的勇武,刚好给人当刀使。” “既然是当刀子,持刀的人俺就要选一选了,谁能让俺一辈子吃饱饭,就给谁!” “你这人,适合上梁山。” 郭谊冷不丁的说道。 “梁山是何地?” “不在这,你去哪里肯定受欢迎……” 典韦说着说着,觉得喝了酒说话还是好,头晕脑胀,不自觉就大声了些。 也好久没这么喝过了,今日和往常一样,来找郭谊是找对了。 不然去找别的豪雄,不一定能见得到面,这人脾气好,说话又好听。 而且还能文能武,以后地位肯定不会差,跟了他把俺举荐上去,那就不会成了当年那先生说的“大材小用”。 俺就该当将军,冲锋陷阵,凶威赫赫。 俺天生就是干这个的! “嘿嘿,”典韦一迷糊,摇摇晃晃的看着郭谊,道:“先生,你又开始看书了。” “你人还怪好的嘞。” …… 第二天。 郭谊早早起来,在中庭锻炼,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不断模仿鹤、虎、熊等动物,舒展筋骨。 伴随着均匀的呼吸吐纳,缓慢动作。 典韦从内屋出来,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头上绑着的头发散落了些许,靠在庭柱上看郭谊动作。 虽然不明白,可能看得出来,他的身手应该也不错,而且气息绵长,估计能打很久才会力竭。 而且这位先生,习惯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昨夜他也喝了不少酒,却还是尽早起来。 甚至,典韦记忆之中,在他开始喋喋不休的时候,郭谊就已经在继续看书了。 期间偶尔也回他几句话,并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 “先生,昨天我们……为什么喝的酒?” 典韦揉着脑袋,感觉有点迷茫。 怎么喝起来的呢? 第一次见面,就算是再互相钦佩,也不至于直接大喝到现在吧? 好像是他说起了,要给俺几个大功劳,然后就暗示敬他酒。 你把俺灌醉,却什么都不做。 还好,还好没什么损失,以后可不能再贪杯了。 “说起让你做我的宿卫,官职先不论,我让你吃饱饭,以后再立功。” “你说恩情重如山,绝不负先生期盼。” 不可能啊! 典韦愣住了,俺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么顺滑的话? 【你勤于锻炼五禽戏,身体的柔韧性小幅度增加,你的气血增加,武勇增加。】 郭谊收了动作,闭目站定。 “说了的话,得认呐。” 郭谊语气平静的说道。 典韦当场愣住,期期艾艾的道:“我,我……我真的说过吗?”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记不住了呀。 “啧,”郭谊面色一变,“那不行你回陈留去吧,回到张邈的怀抱,就当我们从没认识过。” 典韦:“……” 还怀抱。 可他说得也有道理,总不能再回陈留去,典韦之所以来送礼,求见郭谊。 实际上是说法的,他在张邈军中有职位,虽说不是校吏,但是也不能随便跑。 需要其他将军把他要过去。 如果有大人物亲自说就更好了。 所以他才找到这一次声名大振的郭谊,毕竟是在战场杀疯的人。 太守怎么会和一个疯子计较呢。 现在听他这意思,好像是答应了,会帮忙要过来,后面的是也不用他自己去求人帮忙。 这的确是恩情,那也得还呀。 嗨呀!俺昨天喝酒干什么?! 还是俺自己带的酒。 他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郭谊之前说过的话,喝酒误事呀。 “诶,俺以后就宿卫先生,定不负,不负先生所望。” 第二十六章:他带着我去的!天地良心呐! 转眼冬至。 兖州城内虽未曾落雪,但在山间地势高的地方,还是结冰难行。 于是曹操兵马停滞不前,不能再进。 袁术在襄邑落脚,终于和南阳来的兵马汇合,所以他也得到了一个稍微宁静的冬日。 但是对于袁术来说,必须要思考开春之后的战略,北有曹操南有刘表。 现在没有战事并非是这两人怕他的威名,只是道路难行,没必要冬日行军。 到开春之后,他们还是有精力来攻的,原因无他,又不在我境内打仗,农田肯定完好无损。 在你的境地打,打坏了田地跟我有什么关系。 无论怎么说,袁术这一个冬天,必然过得不痛快。 相比之下,曹操就痛快多了。 匡亭、封丘一战,退外敌号称十万,实际上他们还是高估了袁术。 在击溃之后,袁术兵马的阵脚乱了,就再也没有聚集起来抵抗的能力。 他的将领缺乏威信,他的谋士缺乏应变之谋、而他本人,缺乏了向死而生的魄力。 名门望族出身的光耀之士,就是不一样,哪里打得了逆风仗。 但他送来号称十万的大战功来,曹操还是要感谢他,现在陈留、济阴、山阳也逐渐收归于他手。 等明年驱赶袁术远走,又秋日得兵粮囤积在下,还可以想办法把淮汝一带也占据,进驻豫州。 豫州原本是黄琬所有,而黄琬随董卓去长安后,董卓死后,长安现已经被李傕郭汜控制,命不久矣。 袁术又被赶出豫州,境地内不可相连,是到嘴的肥肉,要想办法吃下。 彼时的曹操,已经率先回到了东郡鄄城,在此等待冬至过去。 同时收归所得,上表长安天子,对下则是论功行赏,特别是对郭谊。 结果刚到十二月,就收到了曹元的消息。 郭谊和戏志才,在此战之后多次彻夜饮酒,彼此交谈,来往数次,已成了好友。 戏志才身为祭酒,多次放下军务到郭谊宅邸中拜会。 本来是好事,麾下谋士交情加深,日后更可以尽心为他出谋,曹操初听觉得很是欣慰。 至少不像此前,总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但后面就不对劲了。 曹元送来的消息慢慢让曹操心惊胆战。 最近居然去找营妓,还打算建一座“青楼营楼”,用于让那些有才能、不愿卖身的女子所住,其中可饮酒赋诗、观舞听曲。 说是效法古贤,郭谊还自比于管仲,当年管仲在齐国开了七家妓院,每家有一百多人,用以创收军资,同时可以安置许多无处可去的女子,还能改善治安…… …… “胡闹!!” 鄄城衙署之内,曹操勃然大怒之下,猛捶在案牍之上,此时戏志才就站在他的面前,也难免有点懵乱。 他还来不及说话,曹操就几乎是大步流星走到了他面前,紧盯着他的面庞,胸膛上下起伏,很多话又不好开口。 这两人,都是功勋之臣,戏志才还为他谋划了接下来的方略,至少十年之内,一旦沿用戏志才之法,可以逐步达成的话,再过数年便可真正的富足。 这是呕心沥血,多年所思,察左右局势所得,而且戏志才为祭酒以来,除了私底下酗酒好色,其余并无劣迹。 甚至,几乎会熬夜苦思,彻夜不眠,为曹操稳固军中事务。 实在不忍心痛骂,不过却也要提醒几句,脸上表情古怪了许久,而后曹操才恨铁不成钢的指了指他。 “你,你怎么能,带孟誉去这些地方呢!!他年纪不大,难以抵抗蛊惑!日后定意志消沉!一蹶不振!” “自古,美色都为销魂窟!迟早要惹大祸!!成大事者,岂能因此所累!!” 戏志才当即后仰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曹操,然后大呼冤枉。 “真不是我带去的!是他带我!” “郭孟誉,绝对是此道个中妙手!!他初去时,还十分腼腆,后面几日竟还能提出各种要求,他,他要让女子提高什么……妆容之术、饱读诗书、以舞艺、身段来取悦,说什么提高本业才能!方才可视听得享!!” 戏志才说到这简直愤世嫉俗了起来,郭谊简直不是人!人家无奈到此,以卖笑为生,本就已经够苦了! 你还让她们提高自己本业才能! “妙啊。” 曹操此刻心想。 若是艺伎有此心,何须去卖笑,同样以能可存活,也免去了红颜薄命之苦。 先生真是奇才,连这個都想到了。 他连这个,都要学习深思,为业谋划吗? 曹操眉头忽然一皱,反应过来后又对戏志才严厉道:“不可能!孟誉岂是这种人?” “他日夜苦读,手不释卷,如此品性乃是出了名的,境内文武不说皆知,至少我东郡官吏都素闻其名。” “志才你说实话,是不是你自己去花光了钱,知晓孟誉新立大功有赏赐,故而刻意拉着他去?!” “天地良心!”戏志才当即赌咒发誓,“我戏忠,绝不是这种人。” “那就奇怪了。” 曹操眉头紧皱,背手苦思,“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志才,如今战事将歇,在年关稍作休憩,倒是也无妨,平日里我也未曾管过伱,只当你素来如此,有狂士浪客之风范,不过,来年袁术依旧还在,我们仍需将其驱赶得更远,还是不可忘却当年立志为天地立心的初衷。” 戏志才:“……” 就这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戏忠过了几个呼吸都接受不了。 啧。 真是他拉着我去的! 怎么现在,我风评更坏了呢?他一点事没有! “主公,在下初心不变,还请您放心。” …… 次日,曹操一夜没睡。 趁着年关时,鲍信等从济北一同而来共聚今年晚宴,顺带将他拉到了家里,说起了这段时日的事情。 郭谊,算是一名他较为看重的谋臣。 因为他还很年轻。 这个年岁,就已经功勋卓著,以后可以想象,前途将是不可限量的。 但若是流连于烟花巷柳之地,日后可就麻烦了。 说完之后,鲍信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孟德,你当年亲自说的,给他迎娶一位太守嫡女,怎么还没娶?” “他若是有个贤妻管着,岂能流连那等地方?” 曹操亦是当场愣住,十分意外的看了回去,“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你说的,他若是能锻铁有所得,便为他娶一人,现在马镫都用上战场了,怎地还耽搁。” 曹操:“……” 现在,上哪给他找太守之女。 “孟德不是有女吗?” 鲍信冷不丁的说道。 曹操:“……” 第二十七章:先生!您真有内涵! “那不行,”曹操当即摇头,这时候心里万分舍不得,“我曹孟德的女儿,岂能赠予下臣,必是海内名族,以此联姻。” 鲍信笑了,“可惜我没有适龄的女儿。” “兖州境内,也无太守有此等女儿,而此婚若是促成,则是为了让郭谊得一太守为后盾,日后能互相提携。” 他说着,连带走了几步,思索抚须,不断沉思附近还有何人,但算来算去,都不知哪家的女子合适。 当然,以前也有随意找个府中婢女,姿色不错,教导一番,便当做女儿嫁给豪士的。 那些出身不高的豪士,本来也无用去分辨,不过是当做联姻罢了,他们要的也不是一个贴心的妻子。 要的是在妻子背后的家族。 不过郭谊,明显还是要照顾的,此人因为年岁小,在众谋之中最有潜力,而且上进肯学,恨不得推以成风,让每个人都来学他。 定然不能随意了事。 “豫州、徐州、兖州,实在不行便去冀州找。” 鲍信笑起来道:“顺便也让我还了他的人情,那可是救命的恩情。” “是该还!” 曹操一听鲍信肯伤脑筋,一本正经的走了过来,面色极其严肃,一只手抓住了鲍信的手背,伸手啪啪拍了两下,语重心长的道:“允诚,你这话,就足以说明你心中,恩义无双呀。” “他郭孟誉也就是救了你的命,若是救了我,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他,奈何他救的是你!” “啧。” 鲍信哪里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两人彼此意会的对视一眼,鲍信连连点头,道:“我去寻,我来办,放心了吧。” 他当初跟随何进麾下,与之共谋诛宦大事,那时候连袁绍、袁术都在何进处做谋,每日得见的海内名士不知多少。 找個良配并不难,主要是郭谊自己,倒是也颇为上进,不算什么难说的媒。 …… 在当天宴会之余,鲍信就派人回了济北,在当地寻找,同时以他的名义,向各地商寻。 同样,也发了不少书信给私交不错的友人。 往颍阴、徐州、冀州各地去,相信在一两个月之内,就能得到回应。 实际上,他肯这么做,那是必有回应的。 因为这是鲍信的名义,同时他将此事看得重,若是嫁女,则等同于与他鲍信联姻,而他济北相虽然是董卓当初刚刚拥立天子时,为了稳住各方将兵的豪首而给。 但鲍信性子豁达,仁义且慷慨,名声可一点都不小。 然而,此时在宅邸内的郭谊还并不知情。 今日他在家中用花朵磨成了粉末,用粟米在研磨,期间还有些许珍贵的香料、香药撒入其中,好似在调配。 郭谊穿着一件短衫,也无惧冬雪,在屋内揉压盆里的糊状物,两只袖子卷起,站在门口的典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先生,要不您还是读书吧?”典韦闻到了药香,虽然对郭谊还有所希冀,可双目所及告诉他,这分明就是女子用的东西。 “啊?”郭谊抬起头来,“这就是书上学来的,春秋时期的研磨花粉,用于敷面,可让女子面部白嫩。” 典韦:“……” “大丈——” 算了,俺也说不出什么来。 自上次明言跟随先生之后,到现在一点功没立,连找人打个架都找不到,简直快憋坏了。 别的不说,在匡亭之后,曹仁和于禁两将又再次进军数十里,建了不少的战功,将工事营房修到了陈国境内,即将攻下汝南。 而听闻刘表军,也在不断侵扰袁术的兵马,让他主力军苦不堪言,粮道不得供给,开春必败。 也就是这一场冬雪救了他的性命,否则若是心狠一些,两军夹击之下,定让袁术过不得荆州。 如果去投军,斩杀个十几人混个战功比现在强多了。 只恨呐! 俺典韦一失足成千古恨,早知道那日就不饮酒了。 “先生!您这样也不是个事,日夜往那营妓处跑,还要为其挑选魁者,施以粉黛,用意何在呢?” “当然是为了远行军,”郭谊擦了一把汗。 同时【天道酬勤】的作用给出了反馈。 【你潜心研究粉黛之术,勤于女子仪容,你的魅力在增强,伱获得了“巧手”能力,继续研究,会让这项能力持续蜕变】 【天道酬勤】 郭谊顿了一下,接着兴高采烈起来,“你想啊!如果每一位女子,都可用舞姿、容颜激励三军,令其在百般折磨的行军旅途中得以慰藉,日后上了战场,他们还不奋勇杀敌?!” 并不会。 典韦感觉脑子嗡嗡的,双眸失去了神采。 俺就没什么兴趣。 总感觉,上了贼船了。 “唉,说了你也不懂,艺伎用于娱民,等待安定富足之后,她们若能训练有素,还可用于赏赐将校,以此安身,虽说无奈,但此举再好不过了,我不是拉祭酒一同去消磨心志。” “是我们心善,见不得贫苦无力的女子,你没见她们面黄肌瘦,都快饿死了吗?即便这样,还要为求生存!但这种渴求,是没有灵魂的!” 典韦:“……” “您就直说吧,俺到底能不能立功扬名了?!” 沉默片刻后,典韦实在是忍不住了,对郭谊面色凶狠了起来,瞪着眼睛一副蛮不服气的模样,仔细看又像是被人诓骗到了几百里外的良家小女子。 这种门板一样的大汉忽而有这等委屈模样,也实在挺为难他的。 郭谊咋舌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想和典韦说几句,又觉得惊世骇俗,想要鞭辟入里的为他诉说一下当下的景况,但又感觉没必要。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这意思,是当初自己的诺言,要废弃呗?” “不废,不废!俺护您周全还不行嘛!”典韦拳头都捏紧了,“俺就是想知道,您最近老是干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为了什么呢?” “你不懂,学有所得,就像是拉裤兜,那一份沉甸甸的暖意,只有你自己知道。”郭谊又开始忙于他的香料制作。 典韦:“噫!您真有内涵……” 俺为何总是有幸能听到这样的话。 这么看来,当初来投先生当真是错了。 要不然,我又腆着脸回去??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脚步声,曹元一路疾走过来,在庭院口对郭谊顿时抱拳,面色略微严肃,道:“先生,子和将军来了。” “在门外说,有要事与先生相商。” 典韦当即来了兴致,猛地看向郭谊。 有仗打了是吧! 第二十八章:我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孟誉!” 曹纯自门外进来,提了些好酒好肉,交由庖厨去煮肉烹酒。 他和郭谊含蓄了几句,然后到正堂坐下,在等待之时,郭谊找了一本书在认真看。 曹纯想开口,但是又不好打断。 典韦一听,好像也不是什么急事,一时间又垂头丧气起来。 他还是很急的,虽然也不知道急什么。 但他总觉得,功绩加身,封赏不及,这样的节奏恐怕要稍微好过些,总比什么都干不了的好。 等庖厨将彘腿、鹿肉送上来,把酒也煮好,去除其上的绿藻,让婢女给几人斟满后,郭谊才放下书来。 酒过三巡。 郭谊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子和将军请开始。” “哦,哦……” 曹纯这才意识道,哦对,郭谊一向是公私分明,休息的时候都是想方设法的享受的。 “我来之前,在军中收到了命令,边地、军营、荒郊村落,都开始逐步发生了灾乱,军中将士要派出不少人,在各地赈灾。” “此番去,定然会染疫不少,这些年世道艰难,到冬日极易生病,天下医者无法根治,唯有防范。” “虎豹骑之中,同样也需出数百人,听候调遣。” “不知孟誉,对此有何看法?我怀疑,是那些宗亲的兄弟,想让我们去蹚浑水,但不好说,没有证据,不过最近,子孝兄长、元让兄长对我越发敬而远之,颇为严格。” “其余宗亲兄弟,亦是话中有话,唉……” 郭谊叹了口气,道:“早知道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你就是这一战之后,太壮了。 “将军进来的时候,我正在门口蹲着揉花粉、药材等物,你可见着了?” “嗯,看见了……” 你那不是最近逛营妓处,准备给人的礼物吗?这早就传开了。 “这就是防范法之一,”郭谊喝了一口酒,面色逐步变得凝重,看向远方,感慨道:“我去营坊时,观女子之相,皮肤皲裂,面色黝黑干燥,定是气候所致,她们在营中得饱腹,尚且如此,在外的百姓又会如何?” “于是乎,在下心中又想,为何那些士族子弟,却少有疫病者?此病总是自百姓家中起?概因无药、无洁、无温饱也。” “如今,我们在境内安置百姓,本就要以劳作发放钱财,无论工、农都如此,新近时日,大战袁术又得了不少战利,把布匹制成香囊佩戴,香囊内,就佩我今日捣碎的那些花料、药材等。” “大致是,佩兰、苍术、石菖蒲等,这三味药材,这些,我在与那些营中女子畅饮时发现,闻到此香,体内自会神清气爽,血液流通畅快,将军可知为啥?” 郭谊感慨无比的说到这里,实际上曹纯已经懵逼了。 这就是先生吗? 逛窑子还能逛出学问来。 不愧是你。 他木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 “实际,便是令气血畅通,多生御血,可抵抗严寒,这些是我在一本不起眼的医术上看来的。” 说到这,郭谊还特意看了典韦一眼,意欲说些什么,但最终并没有开口。 不过这眼神分明是在点他,他哪里能不知道。 虽然典韦是个鲁莽粗人,但也不至于蠢笨不明,当即挠了挠头说道:“原来,原来先生您研究这些,是为了防范灾疫啊……” “最近还看医书……” “那不然呢!?”郭谊眼皮一抬,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我换了你过来做我的宿卫,付出了什么吗?!” 典韦嘴巴一撇,嘟囔着摇头:“不知道。” 俺就知道,伱是在等着数落俺,就该不接话,装没看懂那眼神多好。 “我将匡亭功绩不要,只从陈留太守处换了你,外加一百本非经学的书籍,全是医书、杂学、花卉、药物等书,你以为我得到了什么!” 郭谊忽然厉声起来。 我得到了什么!?我的快乐,你根本想象不到! 典韦面色一怔,“哎呀……” 他下意识的惊呼出声,从坐榻上连忙起来,一脸茫然的走到郭谊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满脸的惭愧。 “整个,整个匡亭大捷的功绩,您就换了这個?!” 其余的尽皆不要?! 那,这恩情简直重如山呐。 那一百本杂学的书籍有什么用呀,在寻常寒门之中怕是都无人翻动,只是兴趣而学罢了。 在士族之中……那就更不算什么了,当垫脚的垫子都还嫌软乎,这些典韦还是有分辨能力的。 如果真说是什么宝物,那得是名家大作,类似什么郑玄、蔡邕或者颍川四长那一类人所攥写,或者是批注。 他为我,付出太多了。 这是连自己升迁的机会都错过不要,也暗中满足他的请求,而且他一直没说过,从来没说过。 直到今日才说。 今日说,也是因为方才俺出言不逊。 先生!! 典韦心里一热,百感交集,一时间肚子里的酒又重新滚烫起来。 这份沉甸甸的暖意,当真只有俺自己知道。 “先生,俺错了!” “罢了,你没错。” 郭谊当即摆手,见好就收。 说到这的时候又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曹纯,道:“为麾下属臣者,时值乱世,谁人不愿建功立业,扬名海内。” “同样,自乡里出来,归乡时同样是荣归故里、万人空巷,这等名望气度,又如何能不渴望?” “我自然理解你,可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堤高于岸,浪必摧之。何苦去做那浪催的呢?” 曹纯:“……” “言之有理,孟誉认为应当如何?” “他们力推虎豹骑应当出此任,也无可厚非,因为我们在战前,就已经聚得了全军,乃至全境的精良资源,连同马镫、锻打炼刀、箭矢等,都是精中精选。” “而在下方才所言,香囊佩戴只是猜测之法,未经医者确定,只有子和将军相信我便能行,倒是不必再上报,直接调动军中资源便可。” “相信啊,我绝对相信你!”曹纯连忙点头,你都帮我当上虎豹骑统帅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而且,言之有理! 好一句堤高于岸浪必摧之! 我现在就是被那浪摧的! 已经不得不卖力了。 想到这,曹纯连忙趁郭谊现在时间足够,乐于商议,问道:“孟誉,这香囊佩戴,定然让每个军中将士都配备,而后尽可能发放物资于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嘱托的?” “建立临时营地,为那些已经染上疫病之民建立居住之所。” “准备面粉,肉糜,做成肉汤,以驱寒……同时,发动壮丁乡民,发放药囊,还有些准备,唔……将军且等我,最近这段时日,我与志才兄长约好了,再去勤一些,应该还能有所得。” 曹纯:“……” “等等!”典韦听到这句话实在是没忍住,立即起身来打断了郭谊,“先生,您意思是去那地方,真能学到东西啊?不是,俺的问题是,这里面学问这么大吗?” 郭谊面部很是正经的点了点头,对典韦说道:“功绩就在其中。” 而后又看向了曹纯,道:“女子对香料、草药等要稍敏锐些,用药也容易,等我去几趟,不光是这香囊,连同消杀的药,我也能做出来,便是时常消杀,可让疫病减少。” 曹纯现在一听见郭谊说“杀”字,不自觉的后背就会凉一下。 上一次追杀袁术时,他是真怕郭谊杀得兴起,回头连他一起杀了来助兴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医馆呢,和医者一同钻研此道?” 曹纯问了一个郭谊不想回答的问题。 最后思索了很久,才道:“祭酒肯定愿意去那些营房妙馆啊。” “有道理,妙馆这个名字,取得好。” 曹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戏志才好此道,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主公都不管他,虽说如此,他还是以饮酒居多。 据说,在那里,他更能纵情放肆,从而思绪通达。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习惯,狂士恣意者,当然是越离经叛道,反而有越多奇思妙想,就怕身体受不住。 “罢了,孟誉你去吧,军务这边我帮你先办着,但时日可不多,再过半月,就要到深冬了,在年关前,我们可不能让灾疫影响了明年开春。” 郭谊当即立起身来,双手张开又在身前相叠,拱手而下,郑重道:“将军放心便是,此次虽说重任难关,但我定让虎豹骑度过,让境内文武再无非议!” “让将军你,再也不是浪摧的!” “孟誉!高义!” “趁热!” 郭谊端起了烫好的热酒,邀典韦和曹纯同饮。 …… 晚上。 鲍信来府上看望了郭谊一眼,恰巧撞上曹纯刚走,于是知晓他也饮了不少,现在恐怕正是准备休息的时候。 所以,只是送了些棉服、氅子等衣物,还有一些不常见的点心、茶盒放于屋中,又告知了他正在为他寻一良配的事情。 就回去了。 到数日后,曹操和鲍信将各地送来的奏札都清理了一遍,根据荀彧的意见,着重关注当下民众的处境。 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明年开春后的春耕。 毕竟,郭谊之前献上来的军屯之策,属于一种美好的畅想,但并没有奏效,若是一两年不得收成,到时候这百万青徐会不会哗变,还不好说。 需要以仁德来拉拢,让他们信任,日后即便是稍有欠收,也兴不起全部做乱的心思,那就好镇压。 而察情之后,兖州境内的确令人堪忧。 各地官吏虽说都是得人举荐,同时也有曹氏、夏侯氏亲率兵马奔赴郡县镇守,可一到冬日,还是不少地界有灾疫。 这不是兖州如此,实际上在大汉各地,都是如此,每一年根本根除不了,在南方荆州一带,还有太守因此辞去官职,怒而专研医道,写下《伤寒杂病论》,且至今仍在不断修写补全中。 为的就是与这伤寒、外伤、外感病症相斗。 据说,他便是因为家中之人,因各类疫病去世过多,怒而究此道。 最终,一番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以开仓放粮为主,将现在所有再紧贴些许,而后把米粮面做成热汤,在各地发放。 尽可能保证由鄄城开始,推及向外,而后分派亲信到各处监察,于是今年送去长安的朝贡,就没有了。 提起这句话,曹操不由得笑了。 “关中无粮,今年不知又要死去多少,疫病成灾,直至开春,朝贡即便送过去,也会被李傕郭汜、杨奉张济等人吞没。” “且,如今新定,我在兖州刚驱赶袁术、斩杀金尚,与长安以为仇,与其将钱财赠予他们,不如稳住民心,待来年开春再得粮食。” 曹操背着手走到窗前,原本沉闷的头疾经窗户的新风一吹,眉头一松自觉爽快了不少,同样思绪也通达了起来。 他敏捷的转过身来,认真的看向了堂内的诸人,道:“我曹孟德,并非为了仁义之名。” “只是,百姓若念我州牧部署的好,知我曹操爱民,终究才会听从调遣为人力,来年定可多得良田百万亩,个中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 那就好。 荀彧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军中用度极多,需囤钱犒军,因为这数年之间,周边都必然不平稳,日后肯定会继续交战。 一旦交战,无法修生养息,那么境内所得的钱粮就会越发的少,若是不能忍当下之难,或许日后就会长时间捉襟见肘。 除非,你能每仗必胜,不断侵占别的土地,扩大百姓人力与田土。 方可如此。 荀彧深知,现在兖州并不富足,百姓依旧会惶恐,唯有等粮食足够,农耕足以负担整个境内的人户,才能进一步谈及“商”道。 否则,现在行商也只是倒卖粮食罢了。 想要减轻负担,那就只有不断征战来锐减人口,可这绝不是可行之道。 “文若,我曹氏的内诫令,已经抄录了多少份了?” 荀彧拱手道:“三千份,还在加紧抄录。” “先行发下去,”曹操叹了口气,“让兖州官吏,效法此家令,从我曹氏宗亲做起,任何人必须严守内诫令,不可铺张浪费,当节俭以为民。” “现在还不是我们享受的时候。” 此时,曹操忽然眉头一挑。 对了,父亲在徐州琅琊避难,似乎还有当年变卖的家资,若是没猜错的话,至少有数万金。 不然,明年若是适时,请他老人家自琅琊来,将家资用以扩军充资,以度过难关…… 否则,蜜水都喝不起了。 “对了,孟誉得知允诚为他寻女求娶,反应如何?” 曹操忽然问道。 旁边鲍信神色一滞,颇为古怪的道:“听闻,最近去那所谓妙馆,更勤了。” 曹操:“……” 听闻这话,本来就站得稍远的戏志才,慢慢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志才!” 曹操在后厉声喝道。 第二十九章:什么妙馆!我亲自去戳穿他! “真不是我叫他去的,是郭谊要去研习香料,说入馆更有灵感,定有所得,他带着医书去读的。” 戏志才冷静下来,当即解释,绝不能让郭谊把自己的风评给弄坏了。 “且,那些女子也不是病累疾多之人,经郭谊调训后,已能歌善舞。” “我们去的时候,她们还叫我喝糖水呢。” 曹操脸色依旧是阴沉着,思绪疯狂运转,但却怎么都想不通,医术和这个妙馆又有什么分别。 但郭谊应该不可能有这么多时间去才对。 虽说自己不该过于过问下属的私下行径,可是若影响到了军务,这便是郭谊渎职。 那就要惩处了。 “子和呢?将子和叫来。” 曹操面色一黑,对戏志才说道。 谁也看不出他是真怒还是有所安排,心里都悬了些。 但想来也是,像曹操这样的人物,手下幕僚行径不端,他也不会失态。 对郭谊这样,已经是寄予厚望了。 戏志才知道个中利害,也没有停留,很快就出帐去将曹纯叫来,他来的时候,脸上眼袋略微严重。 双目有些散漫,似乎是昨夜被什么掏空了身子,精神都全然集中不了了。 “子和,最近身体可不好?” 曹操狐疑的问道,他同样也是一眼就看出曹纯不对劲。 曹纯叹了口气,因为他并不知道今日在堂上说了什么,此时刚从军营赶来,最近又要出行去平兖州东郡、东阳和大泽一带的冬灾。 所以,直截了当的抱拳道:“最近几日,孟誉在研习防疫之法,在研制草药配方。” “他在哪里研习?” 曹操满脸不耐的问道。 “应当是在妙馆,他在那里获益良多,”曹纯则是毫不在意。 这几日的确得了不少配方来,经医者看了之后,都说可一试,在找病人尝试服下之后,也都慢慢的有所好转。 当然,对于疫病依旧还是没有太大的作用,主要是为了防止传播。 但郭谊提出了很多分治的办法,可以将已经有病疫的地区分隔出来,拿出了井然有序的办法。 曹操一听这话就满脸难受,甚至还闭上了眼睛,“他这么说,你也信……” 他都开始撒谎了! 刚来时,孟誉可不是这样的! 曹操微微叹息,痛心疾首。 “信啊,他已经有六种药方了,”曹纯面色依旧十分坚定,在片刻后反应了过来,茫然瞪目左右看了一眼,“你们,都觉得我受骗了?” “这可当真冤枉!自领虎豹骑以来,无论寻常操练,还是军务严治,不敢有半点懈怠!匡亭一战,我与孟誉以命破军,无顾生死。” “反倒遭人非议!” 再者说了,都打了这么大胜仗了,他去享受享受怎么了!? 当然,这句话曹纯根本不敢说出来,郭谊教他的话就是在这点到为止最好了。 “嗯?” 曹操眉头一皱,看向了右侧一列站立的武将,这一眼扫过去,不少人都面色犯难,下意识的躲避。 唯有曹仁依旧如故,面不改色。 这就能看出端倪了,曹操心里还是明白这些宗亲族兄弟的,早年在外游侠时候得子弟亲族帮助较多,有能者曹氏与夏侯氏都不少。 这世道,真正有能者哪里会没心气,或许大多人认为,虎豹骑只是占得了太多的精良军备,且得到了良机罢了。 不过,这也只是一时负气罢了,迟早他们也会想明白的。 曹操微微舒了一口气,脸色略微恢复,淡笑了起来,走到曹纯面前与他对视。 这一刻,曹纯刚大声说完就有点心虚了。 很想道歉,不过尽可能的往委屈了想,心里又慢慢平衡下来。 过了片刻,曹操开口道:“兹事体大,非同小可,既有军令下发,虎豹骑当先,你就不可有所掉以轻心。” “子和,你确信,孟誉已有良策?不会折损过多?” 每一年,在抵抗灾疫,平定乱局这件事上,各地官吏麾下的兵马都会折损不少。 甚至有的人连文士、将校都因此染病而死,这是避免不了的,许多医官对此都是束手无策。 “那能怎么办,用孟誉的话,不忍见病疫横行,影响来年春耕,他所写的策论,仍需明年收成来证明,名气、预测、夸赞,都只是他人对我们的期许,而真正能够让人叹服的,为有实绩。” 曹纯此时来了些许精神,对曹操当即抱拳表态,这番话让大堂内几乎是窃窃私语。 “吹牛!” “哼,漂亮话谁不会说。” “我等不也要派兵出去,难道就不是实绩了?” 当然,这些话也只是敢在嘴里小声而言,不敢大声说出来。 毕竟现在也是在议事之中。 曹操伸出手在曹纯肩头上重重一拍,沉声叹了口气,道:“好,有此心便是好的,但愿结果能如人意。” “今年能否有一个好的年关,就且看诸位了。” 曹纯领命转身出去,实际上今天也差不多该是出发的日子,到大野泽附近,收治难民。 曹操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怀疑,但此刻去惩处郭谊,明显不是时候,他虽行径有问题,但才能还在便可任用。 而德行,在乱世并非首要看重,只要郭谊没有犯下大错。 迟早可用重法、规典来约束他。 若是郭谊一直好学上进,我可以树为表率,引其求学刻苦之风气,令境内儒生效仿。 若是郭谊从此一蹶不振,可立为典型,用其树法典之威信,以儆效尤。 无论如何,都可堪大用,如此松紧自如,尽可拿捏。 唔,不愧是我。 …… 十二月初。 郭谊随曹纯一同出发,随军准备了足够多的米面、布匹和药材香囊,一路辎重倒不是太过名贵,但是也掏了不少药材储备。 到了大野泽之后,以搭建营地供难民居住,将有病症者全数放置,将已因病死去者,将其所有之物,与死去之人择地焚烧。 以此来短暂杜绝。 同时发放施粥。 让饿殍得以饱腹,集聚者能生火取暖。 此过程中,虎豹骑将士都无需过于尽力接触,他们按照郭谊的命令,将各地壮丁聚集起来,再每日施以药汤。 晚上吃食则为类似于耳朵的娇耳。 被郭谊称为饺子,也叫交子。 这东西寻常人家当然不吃,但是里面包裹了彘肉和些许草药,喝下面汤之后,都会感觉身体发暖。 由此越发的有劲。 这接连数日之后,原本已经死气沉沉的难民潮中,慢慢的有了生气。 而加入壮丁之列的人也越来越多,并非是郭谊要抓,而是曹纯设立了一条军令,凡是在就近村落内有能者,加入于此,可得一借名记录。 即是,若是来年境内粮食无收或者欠收,可以此证,在衙署借粮多少,按照功绩数量不等,等待劳作之后再归还。 这是在后世,灾疫多了之后的朝代,逐渐兴起的一种补偿之法,特别是在明朝时,洪灾与旱灾交替,永乐年间更是灾害频繁,最是沿用的熟悉。 熟悉得令人心疼。 称之为,赈灾借贷制。 郭谊觉得,刚好可以适用于现在。 这是他在思索之中得到的办法,毕竟现在军屯也只是预期,还没有收成,但在收成之后一定能够负担民生。 这道政令用于现在,或许可以调动起百姓的积极性。 果然,一开此令,加上曹纯这段时日如日中天的名声,还有曹氏在兖州为政以来的仁善之绩,再加上郭谊经过几個医者都认可的药方。 周边壮丁来了几乎两千余人,为的便是这借记上的名录,多达百斛,少则十斛的米粮之利,虽说只是一份借据保证。 但在饱受饥荒之苦的百姓看来,这或许是救命的路。 他们不相信汉廷,但现在不得不相信兖州的曹氏官吏。 以他们的名义发出来,肯定是要作数的。 于是人手越多,事情也就越轻松。 在香囊佩戴之后,每日还有面粉包着的娇耳吃,还有药汤以暖身,日夜砍伐树木,配以炭火得取暖。 直到冬日。 曹纯已经收治了三万余难民,并且将疫情全部压下,因焚烧之事被人诟病,也都强硬镇压,以刀为理说之。 在此中,折损了赶来的壮丁数十人,签署了差不多十万斛的借记,让大野泽一带全部得以安宁。 就此,度过了一个较为忙碌的年关。 曹纯、郭谊、典韦等人,几乎保证了兖州东、北部一带,经由青徐众南下而造成的难民,全部得以安置。 并且焚烧隔绝之后,断绝了继续迁移蔓延。 最有人情味的是,未曾使得枕籍于路途,有处可安住。 其三人之名,被广为流传。 直至有乡民开始祭神,以求渡五鬼之中的冬鬼,甚至以位求三人平安为终,方表结束。 在虎豹骑班师时,沿途几乎是万人空巷来送,以表其心,赠予的万民表,以几位百岁长者送到了曹操面前。 此情,其余将军负责之地皆为有。 而且,他们折损的兵马,在百数之上,唯有虎豹骑无一染病,据说有几人的确因处置不当,出现了病症,但再休息数日后,连续喝下药汤,也差不多就恢复了。 郭谊可谓功不可没。 …… 开春。 气候逐渐转暖。 曹操在家中与曹昂看着大野泽附近乡民,以及济北、济南送来的万民表,多是夸赞郭谊与曹纯的。 还送来了百年陈酿的老旧,尘封于地方见其明。 一般这种酒,算是当地象征着“拨云见日”般的功绩。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 曹操喃喃道:“此功,令我曹氏声名大振。” “同样也令虎豹骑更得敬佩爱戴。” “难道说,于妙馆之中,享美乐妙舞,当真可令人心思澄明,而得思无量也?!” 他轻抚杂乱浓密的胡须,眯着双目沉沉思索,想的便是其中的可能性,在一旁的长子曹昂也是目光呆滞,走神思索。 而后轻声道:“以往,孟誉兄长都不让我去。” “不如,亲自去见识一番,方可知晓个中奥妙。” 曹操脸色一板,呵斥道:“胡言乱语!” 这一声吓得曹昂连忙拱手鞠躬,不敢反驳,乖巧得无比熟练。 “你怎能有这等思想,你以仁德笃学而立身,行则端正,日后方可服众,此事切不可再提!此想也不可再有!况且,人子各不同也,人家能行未必适用于伱。” “我亲自去一观便是。” 曹操说着,郑重地点了点头。 曹昂的双眸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就是,不带我呗? “您不是说,未必适用——” “那是自然,同样也未必不适用于我!” 曹操骄傲的挺起了胸膛。 饮酒赋诗,畅谈山水。 如此恣意如何不适宜我曹孟德。 论才情,舍我其谁?! 而且,来年我父也要自徐州而来,到时候可就不好去了。 “况且!”曹操严肃的看了曹昂一眼,严厉沉声道:“你以为,为父是去贪图享乐?” 曹昂一愣,不知为何。 “那父亲是……” 曹操长舒一口气,终于不再严厉,而是略带深邃,道:“郭谊在那里能有所得,我断然是不信的。” “他能放肆如此,无非是仗着已十拿九稳,能再建功罢了。” 他负手走至一处,深远而望向远处,仿佛洞悉了事情前后,接着道:“他早知如何行策,可以收治难民,于是便能安然享受,等待此时建功,我必不会怪他,反而会赏他。” “因此,日后也会因为这些所谓妙馆得计的之语,让我无法再约束其取乐,一举数得也,记不记得,我当年给你说的一些童年趣事?” 他话锋一转,转身对曹昂展颜一笑。 曹昂同样也笑着拱手道:“父亲虽说过许多,但儿知晓是哪一件。” “定是当年父亲少时顽皮,为叔公不喜,于是一日假装癫痫引来叔公,让他去告知翁翁,待翁翁来后,又恢复正常,于是便说是叔公不喜,常恶言之,此后叔公便不再管父亲之事。” “哼哼,”曹操满意的笑了起来,“不错,郭谊此举,倒是颇像当年。他知晓此前上进颇无乐趣,以此法逃脱我与鲍相之责。” “故而如此,此人或心思长远,且心中对民生所谋,很是丰沛,故而我要再去亲自问计。” “以往数次,似乎都不够礼贤下士,我需将他看作志才、文若等儒礼遇,再亲近一番,同时,戳穿他!否则,你认为我会去那等地方吗?” 会。 曹昂面带微笑,心里想道。 但这并不影响,曹操在他心中依旧是奇才雄主的形象。 第三十章:这亦是,王佐之谋也! 开春后,在年关前后,各地的战事都逐步暂歇。 在收治灾民的事情成了之后,因为得了一段较长的空闲时期,郭谊长此在他所说的妙馆居住读书。 深居简出,手不释卷。 当然这是出自戏志才的介绍,曹操并不相信。 此刻,在妙馆院落外,三进宅院内有二三层的宽阔阁楼,门口悬挂粉饰雕木,颇有诗意。 曹操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对身侧的戏志才道:“就是这里?” “你与他,寻常便是相约来此?” 戏志才面色一红,拱手道:“不错,就是此处。” “已经救了不少人命了,此处女子多是流民出身,孤苦无依,家中亲属早已在逃荒时死光,肩不能挑,手也难提。” “但若是真叫她们去营中……难免过于残酷,故而孟誉将她们安置在此,教他们谈曲音律、编排舞蹈、酿酒厨艺、识字学文明理。” “用孟誉的话来说,便是日后能去别人家宅之中,做个受喜的婢女,也好过随军献身呐。” 曹操此时一听,心里顿时就迷茫了。 “噢,你们,未曾对她们做过……” “那真没有!”戏志才再次解释,“在下一早就说过,此地宁静,赏心悦目尔,非是那等污秽之地。” 之前都是在堂上被问及,这话不好解释出口,现在刚好曹操来找郭谊,在此把话说清是最好的。 而且,很快他进去就可以亲眼看见了。 “嗯……” 曹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其中。 冷淡的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能将你俩如此着迷。” …… 傍晚,酒过三巡。 妙龄点朱唇粉面,身姿随红裙以舞。 耳边缓缓得古琴之韵,鼻尖有香醇美酒之味。 “这地方,是好哈。” 曹操喝着酒,又闻得香薰之味,一时神清气爽,连同之前一直隐隐作痛的头疾,都好了许多。 他此时稍稍自然的放下了原本雄主姿态,稍微狂放的坐在主位上,一只手肘向后撑住了身子,对郭谊淡淡笑着。 而郭谊,的确还是在看书。 并且很认真。 他拿着的一本,似乎是医书。 想到医书,曹操猛然惊醒。 轻轻拍打了自己的脚背一下。 然后坐正了身体。 我来不是享受的,我是有要事相问。 此时,他稍稍凑近了郭谊,挥手示意这些舞女退下。 片刻后,女子们相继而出,又有女子面带含笑的趋步进来,将一壶煮好的酒、一篮果子放在了桌案上,才徐徐退去。 曹操盯着郭谊,道:“孟誉,且先别看了。” 郭谊放下书。 【你勤于读书,你的学识得到了增长,许多医理你已经通明,并且伱的体质在不断勤学中,得到了提升,不易生病】 “好,”郭谊这时候,明显开心不少,果断放下了医书,并且很敏捷的将它扔到了一角。 曹操见状心里就明白了。 他果然是在等我来问。 君不见,孟誉得我一唤,竟开心至此。 不过想来也是,我是谁? 兖州之内,寒士莫不敬仰憧憬之人。 “孟誉,我听闻,你在大野泽、济北、济南收治难民时,谏曹纯以借记之法,鼓动百姓为壮丁,由此多得人手,省却军中人力,是否真是这样?” 郭谊沉默了片刻,略有回忆,微微躬身道:“不错。” “那,此法可否用于兖州全境?” 曹操在深思之中,眼神眯了起来。 这个法子,他当时听到的时候觉得有些胡闹,毕竟区区数千人,就要签出去十几二十万斛的粮食。 可后来转念一想,这是借据的一份资格。 而并非是一定要给出。 若是日后欠收了,我军粮尚且没有,没有就是没有,你拿来借也没用,而若是丰收,他也没必要来借。 所以这法,乃是百利无害也,至少数年内,百姓可以因此调动热忱,随行调遣,定然也是好事。 且传出去,还是一项惠政。 但问题就在于,能否可行。 曹操仔细想了数日,觉得此法日后必遭反噬,但他内心深处又希望自己是错的,郭谊有办法解决,所以必要来问个究竟。 “这不可能。” 郭谊想到了日后建安十二年的一场大灾,几乎让整個大汉锐减大半人口,心中不免担忧,毕竟他现在虽说刚刚通过努力,得到了不易生病的能力。 这不代表不会染疫。 那一次大疫中也死去了很多名人,死伤半数兵士。 于是他说完这话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主公应当提早准备建一道医疫官吏,由上至下的设立各级官吏。” “此次在大野泽收治难民,最大的感触便是,百姓并不信任官吏军民,我们要焚烧尸首以及病人所触及之物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是图方便,其实不然。” 郭谊面色凝重,顿了顿道:“乃是以大火焚烧焚灭此病,方可隔治,这两月余,最大的难处就在说动百姓。” “成立医官后,可以逐步改善,让各方名医有所居,用以传医理,再日夜防治,或许便可除防五灾,即便不行,百姓也会信任,知晓我兖州乃是重视疾疫之地。” “在乱世,百姓最惧怕的是什么?无非是饥饿、疾病、战乱。” “主公在明年以军屯可解决粮食短缺之难,再以设立医官署,严密防治五灾可解疾病,此后,自然人口众多,不断有士人来投,在那之后便是什么?” 郭谊适时的留了一些话给曹操来说。 此时若有所思的曹操当即笃定的道:“是兵强马壮。” 兵强马壮后,自然无战事之虑,百姓会更为信任。 “志才兄长,在此期间曾与我多次提及了方略,我们由此方略多次商讨,彻夜不眠……最终都觉得……”说罢郭谊看了戏志才一眼,接着道:“不光是要得地盘扩张,一样要得人心在握,人心固则山河稳固,民心齐则名山可移。” “有了信任,这所谓的灾制借记之法,才能让百姓为兖州所想,不会在无法兑现的时候哗变。” “否则,没有信任,此法就如纸一般,一碰就碎,大野泽那些难民,以及济北、济南附近的乡民是为什么能信呢?是因为我、子和将军,日夜巡视,抚慰乡民,深入灾疫之地而不避讳,因此感动。” “身先士卒,方才能得人所敬。” 曹操感慨的叹了口气,“是,子和现在还病着呢。” 诶!? 你这么就一点事没有呢? “方才你说到了方略,以人丁兴旺,百姓信任为主,接下来,又该是如何呢?” 当初,戏志才在谋划方略时,做了豫、徐、兖的地利之谋划,倚靠三地的关隘、山川、河流等,可拒四方之敌,自得固守之领地。 而今日,郭谊说道的人心,加固了这领地的统御,民心在则更胜山川之利,可曹操总觉,还差一事。 郭谊看了一眼戏志才,而后看向曹操,笃定的说道:“天子。” “若能迎天子而归,我们所谋便是真正归心之地,于是,大业便可初步得成!” 郭谊喝了一口酒,面色逐步变得热络起来,满脸期待的看着曹操。 仿佛准备好了数篇腹稿在心,随时准备彻夜不眠的进言。 他太明显了,我遭不住。 曹操心里一抖,感觉背脊发凉。 孟誉是不是还有好多话说?夜太深了,夫人应当在等我。 此前志才方略我称为王佐之谋,如今郭谊的天子、地利、民心之拥,也可称为王佐之谋。 唯才是举是好。 如此人才而聚麾下,这是那些名门望族,根本体会不到的快乐。 第三十一章:叫我东汉小颜回,不过分吧? 现在回家重要吗?或许并不重要了。 曹操思索了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在志才得荀彧推荐而来时,我曾礼贤下士,与其三夜相眠,彻谈理想,大业抱负尽可言之。 郭谊来此,不可因年岁小而怠慢,他虽是后生,但所学广博,且为人上进,在妙馆亦可学,一本书、一壶酒,便可得学一日。 此人性情也是妙哉,可为当世之奇士也。 岂能因家之故,不听其言? 曹操微虚双眸,微微晃动。思考许久,而后双手相合,拱手道:“先生尽情所言,我悉尽听之。” 郭谊郑重还礼,同样也是鞠躬而下,道:“天子西迁时,并非是他所愿,而是董卓劫驾而走,如今听闻消息,董卓诛灭而李傕郭汜再次乱朝。” “此时应当广接自西来的余臣家眷,择地安置,同时占据豫州,豫州颍川一带,当初举官吏在长安者不少,应当和家中还有通信。” “信件相连,便可达长安之听,主公可知晓天子之动向,在下看来,天子迟早会东归,而我等应当稳住兖州局势后,等待迎接。” “天子为天时;豫、兖、徐三州山川之固为地利;民心所依、将士用命,则为人和。” “三才所聚则为上策。” 郭谊接着道:“来年待秋收之后,当等丰收以惠民,趁群情高昂时,择其时机,可占徐州,如此一旦得占,徐州可为粮仓囤积之地。” 曹操若有所思之后,眼神逐渐清澄,心中对兖州这一片的蓝图也慢慢清晰。 天子,山川之固,民心所依。 三者在手,便代表着牢不可破,数年累积可得无数钱财米粮,而有天子之命在手,奉令以伐不臣之人。 如此,才是上佳之选。 “这数年间,当以此为准,努力达成矣。” 曹操最终感慨的点了点头,这一番策论,为他打开的当世所望,更多! 戏志才或许当初已经呕心沥血了,但看似完美的方略,只是顾及了地利之固,可以紧守领土,不断壮大。 但郭谊则是更注重民望!道义所在! 而且,天子极其重要。 “这都是,你在这妙馆之中想出来的?” 你们山野出来的谋士,和望族出身的的确不太一样…… “啊,”郭谊忽然一滞,“对对对。” 您说是就是吧,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好似也不差。 一本书,一杆笔,在妙馆,戏沉迷其乐,而郭也不改其心。 日后传出去,叫我一声,东汉小颜回……不过分吧? “哼哼,”曹操坦然一笑,刺此刻也接受了郭谊的这些乐趣。 谁人都会如此,无需要求一个人尽善尽美,人总归还是要有点缺点好。 郭谊,说来说去,还是喜欢美的东西,或者是女子。 “哼哼哼,哈哈哈……” 想到这,曹操忽而大笑了起来,酣畅淋漓,一直以来的疑团,今日在心中全数解开。 无需郭谊再多解释,他一样可以明白今后十几年都可沿用此法。 就能够稳住一片山河,至于如何联合在外诸侯,远交近攻之策,那便是属于外政了。 打仗,从来都不是一战而就。 在大战背后,比拼的东西还很多。 …… 这一夜,曹操又和郭谊、戏志才商谈许久,就方略上很多细节进行商议,而这妙馆的灯也直到早上才逐渐熄灭。 在早晨出来后,曹操意气风发,隐隐有雄主霸主的自信面容,负手而上战马,再回衙署。 至此,郭谊荣升为东郡郡丞,又将夏侯惇定为东郡太守,虽是搭档辅佐,但郭谊可跟随曹操左右。 “行谏宪之事”。 这是曹操对郭谊的勉励,同样也是郭谊自己本人强烈要求。 当时决定赏赐擢升之后,郭谊就力求此位,而在东郡,乃至整个兖州也确实缺少谏言官吏,很少有人去做监察之事。 因为太得罪人了,士族多是彼此联姻,互有举荐之恩,很难有人会站出来指出不明之罪。 而且,就算是寒门和白身,一般人也得罪不起,不敢随意进言。 郭谊非要选个言官…… 曹操虽没明白为什么,但还是用一個郡臣的官位来保护他。 若是日后元让尊重的话,也能压住不少宗亲。 同时,屯田令在准备了一年后,于今年开春的春耕时期,井然有序的进行。 青徐百姓百万众,没有任何怨言,依照去年秋、冬两季的安排部署,在各地择田开垦、耕种,配以桑陌等事,一派祥和。 主要是这百万人得了曹操的粮食,又听闻各地官吏在今年冬天不断收治难民,已经确信曹操的确是良主、明吏。 或许听从他的政令,以后真的可以收获富足。 自此,郭谊的名字,不光在数万百姓的口中流传,也逐步传到了兖州各地官吏的口中。 许多人虽未谋面,可知晓开春的军屯、虎豹骑大功,都是出自这个人之口。 陈留郡。 治所衙署之内,张邈在得知此消息时,沉默了很久,几乎不愿和周遭的人说话。 来往进出的谋臣将士,他都是魂不守舍,主要是这消息也并非是来自于流传的风评,而是曹操写给他的一封书信。 一直到晚上,才真正接受了这个消息。 此时屋舍内,大腹便便的张邈身穿褐色的袍服,在火坑前取暖。 在外有不少人侍卫正宿卫,一名身披战甲的虬髯莽汉,将房门合上后,走到了他面前来,两人相对而坐。 “兄长,此事已经不容犹豫了。” 此时坐在张邈身前六尺余的壮汉将军,是他的弟弟张超。 满脸的急迫,见张邈并没有反应,立马又急切的劝说道:“兄长,不可犹豫了。” “曹孟德若是今年秋收之后,或许就真正得我兖州民心所向,我们就只有称臣了。” “他写来的书信里,袁绍对你根本不念当年情谊,只想借他只手将你斩杀,这次书信来,又有催促。” “一次两次曹孟德可能愿意,但若是日后久了,已心中烦躁,又或者是曹操他要兄长腾出陈留太守之位,又该如何?” “就算他不会如此,我们也不可将性命,交托到他人的手中,任人宰割。” “弟听闻,前番冬灾之时,曹操一边仁义收治难民,彰显其仁德,但暗中,已经将边让、王禹等人暗中下狱,早已死去多时。” “说不定,迟早就到我们头上了。” 张邈听闻此话,总算有些动容,茫然的目光陡然一收,回过神来盯着他看。 喃喃道:“曹孟德,任用白身寒门,对士人并不崇敬,此是离经叛道,但也是无奈之举,接下来,兖州任用皆为他的人。” “所谓唯才是举,是否是他说谁人有才,便是有才?如此这些人追随了他,现下当然不会追逐于官吏职位。” “可日后富足了,一定会逐步升任,到时像戏忠、郭谊等人,便会出任各地为政。” “我,我危矣,危矣,我不光声名不复,且还要为孟德所吞没,他迟早会以我之首,献于袁绍啊!” 张邈此时越想越是如此,曹操写给他的书信里多是勉励、安抚之语,以定他之心。 可每每想到曹操虚实无度,奸诈狡猾,便觉得这是缓兵之计,乃是在为今年秋收而缓。 等待其实力雄厚之后,岂不是一样要用对待边让等名士之法,来对待我? 张邈想到这,闭目仰天,脸色满是愤懑之色,结局定会如此。 自讨董后,我与袁绍背道而驰,几番阻挠他大计,又率众儒不尊他想另立天子的想法。 袁绍果然想杀我之心甚矣,现在孟德和袁绍一人在兖,一人在冀,同气连枝,中间相隔不过一条黄河。 他岂能没有杀心? “公台那边,怎么说?” “早已多次来使,静待时机,可邀在外诸侯进兖,与曹操相对,或许能得兖州,我们只要以曹操得此官位不正,驱逐金尚为名,再占据局势,便可得成。” 张超当即起身,面露凶狠。 第三十二章:他?!我必不和他结交! “公台的书信,务必隐秘送来,曹孟德现在以怀柔之态,要取我陈留。” 张邈说这话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实际上这代表了他现在心里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复杂的境况,用一句天人交战来形容也不为过。 若说情谊,他和曹操自小认识;若说恩情,曹操此次若是不来,陈留应该会落入袁术之手。 袁术和张邈不算盟友,彼此关系亲近暧昧,有一段时间倒的确是一同行事,可两人本身理念不和,只是在反对袁绍上一致罢了。 这陈留,袁术肯定还是要占的,当然,张邈心中还是有些承认,当时有赌的成分,赌的是让出陈留,让袁术和曹操彼此征战相斗。 他,或许可以坐收渔翁之利,可结果,实在是让人心中一紧。 因为张邈若是助曹力战袁术,那么他将得到重用,至少现在每日在曹操身边共事的人就不是鲍信,而是他张邈! “曹操,逐步壮大,欺人太甚了。” 实际上,张邈为陈留太守、张超为广陵太守,两人经营了兖州这块地盘多年。 就因为曹操入主东郡,拉拢了鲍信,之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表面上,曹操对张邈一直很好,颇为尊敬,注重少时的情谊。 可越是这样,张邈还就越惧怕。 这兖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各方势力其实十分复杂。 既然和自家兄弟聊到了此处,张邈也就不再藏着话了,索性心一横把这段时日的火气和委屈全都说出来。 “你且说,我有八厨之名,得士族青睐,得百姓敬仰!可他弄出个什么军屯之略,现在春耕如火如荼!之前又平定了青徐乱贼,百姓只念他曹孟德!谁还记得我张邈!我也是治郡能臣啊!” 这一声吼,张超都有点沉默了,以往兄长也是雄主,喜怒不形于色,现在被逼成这样。 也是这一年来,形势压倒所致,的确大势已去,有点难以挽回。 现在要么就想办法扭转局势,要么就真的完全归附曹操麾下。 “你说啊!我屯粮在陈留,以图仁义之名,结果曹操开仓放粮收治流民!” “我经营数年,与兖州诸贤关系匪浅,彼此利益纠葛极深!可任用之人无数!他却主张什么唯才是举!推举寒门白身!倒行逆施!” “现在,我麾下猛士多有投他处者!有人调任去还用州牧之令,知晓要我首肯。” “有的人走了都不说一声!那郭孟誉!用匡亭之功换了一个帐下憨吃狠胀的执戟郎,还有一百本书,还特意到我面前来要!这不是羞辱是什么!这是羞辱!羞辱!我还要笑着恭贺他所立之功!因为是曹纯带着虎豹骑陪他来的!!” 别说了。 张超捂住了额头,代入了。 “还好没来找我,”他轻声的嘀咕道。 “你说什么!?”张邈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恍惚中仿佛听到了一句足以在他心上扎一刀的话。 “我说,此事必不可再拖延,否则兖州皆入曹操之手也。” “你刚才说了这么多吗?” “我……” 两人面面相觑。 张邈圆润肥胖的脸抖动了几下。 最终没说什么。 “写书信,告知公台来一叙,再寻良机。” …… 东郡,鄄城。 郭谊的府邸。 “孟誉,你又花钱了?” 戏志才身着黑色广绣长袍,在正堂一脸茫然的盯着他,一只手抬在半空,动作略微僵直。 “什么意思?” 郭谊俊脸微红。 “我来时,听探报说你风评不错,传言有复圣之风!无论于何地,皆悠然自得,笃心求学,乃吾辈楷模!!” “伱是不是花钱了?” 这年头,虽说也会对贤人有所敬佩风评,但这种事一般不会穿得这么快。 而以往,为了能够达到快速得些许名声的目的,儒生们或多或少会暗示友人、随从等,将一些事迹传出,慢慢积累名气。 实在不行,就花点,哪怕是请人传呢,也花不了多少。 传就算了,还拿我来对比,说什么与祭酒狂放豪迈不同,实乃是静文之学,当学其心。 “真没有,我岂是那等自欺欺人者,这等事若真做了,岂不是说我不要脸?” 郭谊微微后仰了一下,脸色有淡淡的红晕,但牙齿还是咬得很紧。 【你勤于宣扬声名,引导笃志学风,已经初见成效,你得到了一些声望,同时心志变得坚韧。】 【你获得了一些新的知识,包括但不限于奇巧、机扩制造。】 【天道酬勤】 感受到能力的作用,郭谊在和戏志才对视的时候,脸更红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 “罢了,”戏志才摆了摆手,走到一侧客位上坐下,懒散的道:“我不过提醒你,此法不可久用,迟早为人所戳穿,到时候难免不好过。” “而且,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人人都夸赞你,你自然危险,你自己还去要了個等同言官的职责,若非是有东郡郡臣这个位置保你,你恐怕难以服众。” 郭谊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大致感受到戏志才这一趟的意思。 走到他面前来微微鞠躬,问道:“那,兄长觉得如何呢?此来不会是就专门跟我提醒这一句吧?” “那自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你,夏侯元让是刚直之辈,性子刚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治军极其严格,对自己本身的要求极高。” “这些年,为主公守东郡,带兵无数,在军中非常有威望,他的地位是与子孝将军相差无几的。” “你若是与他多见,不可任性妄为。” 戏志才坐起身来,神情郑重的道。 这算是勉励教导,他本身比郭谊年长很多,在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的确对郭谊不是很喜欢。 不过,毕竟此一时彼一时,两人早已不是当初冷淡的关系。 戏志才说到此处顿了片刻,又道:“你在东郡与他共事,应当以纠察官吏治下是否严明、军中将校是否贪墨、各级小吏可否中饱私囊为主。” “至于私底下行径,切莫去管,否则惹人非议。” 郭谊微微一愣,下意识的问道:“就是私底下酗酒作乐,多逛妙馆酒肆,这些就无需察了是吧?” 戏志才老脸一红,默默点头。 “嗯。” 啧,你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人要告知于你,兖州别驾,同样在元让麾下,此人名为陈宫,字公明。” “他?不过尔尔,我必不与他结交!”郭谊忽而大手一挥,颇为狂放的说道。 第三十三章:和你聊天,还有意外之喜?!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托大。 戏志才稍微愣了片刻,接着提醒道:“陈宫,是当年早早结识主公的重臣,追随许久。” “其人,也颇有才能,对于内治之策有独到的看法,且深得兖州众谋臣所青睐。” “当年在主公为兖州牧时,曾极力推荐,因此得赏识,据说,早年他们已经相识,后来又在一同谋事,应当比我来得还早。” “我知道,”郭谊当即点头,对戏志才微微鞠躬,道:“我在东郡的事务,大致是理郡内内政,再报之与元让将军。” “他陈宫为东郡驻地的行军司马,平日交集肯定不少,定是要与他打交道的。” “但我查其与陈留张邈、广陵张超关系不错,早年已结交,而且和兖州名士都有往来,兄长可知前段时日,边让死于狱中的消息?” 戏志才听见这句话后,原本有些疑惑的眸子忽然就清朗了起来,再看郭谊时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的确是个不常有人注意的隐秘之事,戏志才本身不止为军师祭酒,还掌握曹操麾下大部分暗探明探。 常年和许多军情打交道,也是要大胆假设,猜测其人用心,方才能有意识防范的。 现在郭谊这么一说,他马上就觉得不对劲了。 陈宫,早年和主公相视,其人求学宦游时,有数年都在东郡,和儒生关系较好,暗中拜访名士。 因此在兖州有一定的威望,当初对主公有恩,所以得重用,但是后来又不知为何,逐步沉寂下去,不再活跃于当政商议。 现在细细想来,许是唯才是举之后。 此法,是主公知晓士人不喜,没必要去倚仗他们来治各郡,一来过于倚仗日后可能会受制于人;二来也不愿去和士族附庸风雅,虚与委蛇。 至于边让,那是陈宫等人信奉的兖州名士之首,他之死戏志才是知晓的,这些士人并不支持主公为兖州牧。 而当时,青徐众已如蝗虫灾乱一般,进入兖州,杀死了刺史和太多官员,各地豪强一推举,主公自然就可以自封此位。 陈宫,可能也是无奈推举,因为他们即便是不喜,也不可让兖州真的全部沦为贼寇之手。 那么他现在……就是阳奉阴违的在混日子了? 不对。 戏志才眼睛锐利一眯,沉声喃喃道:“或许更糟糕。” “没想到,来与你商议几句,还可得如此惊人之秘,陈宫、张邈等人,若是深查的话,说不定还真能查到点什么,边让在兖州士人之中可是很有威望,而他们彼此间的所谓举荐之恩,也超乎于主臣之上。” 他坐起身来,面色略有笑意,且眸子晃动,不断在思索,越想越觉得可能极大,由此又看向了郭谊,“你是怎么发现的?” 郭谊轻声道:“当时,我去调任典韦时,张邈给得不干不脆,我发现其帐下诸多将校都在等着奔逃,而顺着此情去找,便容易看出端倪。” “现在,主公已经将名声、民心、人才都掌控其中,这些士族本来也应该防范,为何呢?因为我们所用不是士族之人,此乃是犯其利益。” “譬如兄长,与我。” “都出自宗族的其中一支,身份不显,可说为白身也不为过,只是挂了一个宗族的名头,而荀军师虽说是望族,但他来自颍川,非是兖州,如果我们无法治理兖州,令民不聊生,或许他们还不着急。” “但现在,眼看春耕过去,百万良田郁郁葱葱,当然惧怕,一旦到了秋收,百姓殷实富足,那么收获甚巨,不止是钱粮而已。” “嗯!” 戏志才深以为然,就是这个道理。 他寻常不愿在这种事情上思考这么精细,也就是郭谊才会这样,总是喜欢深究某個异常之处,简直是相得益彰。 没等郭谊再说话,戏志才直接站起身来,面色凝重的朝外走去,走了几步又敏捷的转过身来,眉头紧皱的问道:“此事,还是不要告知主公。” “孟誉,你若是还有什么发现,尽管告诉我。” “陈宫那边,以往少有人注意,这一两年来,除贼平乱战事居多,至于察明官吏之清廉,倒是有些懈怠了,你既然得主公亲自任以察言诸事,那么行事此责就是分内。” “那……”戏志才稍有犹豫,咬着牙颇为坚定的道:“你就从察明官吏之风入手,肃清境内官吏清廉,饮酒等行,也可查,从我查起,让他们掉以轻心。” “喏!” 郭谊深感其意,拱手送别。 一番商议后,戏志才当即转身出门,神态已经轻松坚毅了不少。 …… 戏志才倒真是个狠人。 接下来的一连七日内,在军营处理军务,期间不饮酒、不放纵,闲时在帐内看书,郭谊根本没有机会去谏言。 由此只能整肃军纪,让军中将士遵守一天三次的班巡,同时定时派出四支骑兵,到各地画录地图。 并且勤于巡视附近耕地之事。 逐步过了一段平稳的日子。 郭谊,以勤谏言、勤军务、勤于商讨方略计策,同时在夜间勤于修习刀法,而获得了巨大变化。 此时思绪睿智,身手不凡,行则有风,静带气度,逐渐在众年轻谋者之中,又再次变得鹤立鸡群。 而且,戏志才和曹纯暗中布置的哨骑,还抓到了点东西…… 转眼,春耕早过,夏至后十数日,各地的情况都得刺探,袁绍稳固冀州不断壮大,夺得青州后,地盘军资等更加雄厚。 袁术则是夺得扬州盘踞,在此处收无数贼寇归降为兵,逐渐聚众,并且以孙坚旧部为主,虎视江东,与刘表隔岸相望。 而徐州在失了一块地盘给曹操后,发生了几次骚乱,陶谦率自己丹阳本部兵平贼除乱,也算是稳住了徐州,并且收得了贼兵到麾下。 半年来,几乎所有诸侯都在修生养息,壮大兵马。 以待秋收。 同样,鲍信也有斩获。 他当初追逐南匈奴和黑山的兵马,此二支军队被袁术邀请来当做援军,但见袁术一败涂地后,作鸟兽散。 鲍信追逐南匈奴,到太行山一带,靠着山地地形围堵,同时不断发出招降书信。 南匈奴在万般无奈之下,归降曹操,甘为战俘。 曹操因此得引一千余精骑在军中,战马再次得到充实。 同时在秋收之前,田土内长势已然极好,境内到处可见肥沃良田,这一年旱灾、涝灾并没有太过严重,严防死守之下,田土损伤不多。 各地的粮食预估收成极好,肉眼可见的便是一场大丰收,故而,此时虽说还没有开始收成,但军屯之策,已经令人心安定了。 在这等情况下,曹操收到了一封家书,乃是来自于自家父亲。 曹嵩,要从徐州琅琊,举全部家资到兖州来,全数赠予曹操,用以成事。 第三十四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东郡大营。 郭谊安排好了巡守,将东郡濮阳的巡防再做了数次排布,并且于濮阳至鄄城一带,每隔五十里,寻一处山地靠水源近处,建立粮仓。 在三个月内,打造了五处粮仓,可以通行粮道,不断运送至濮阳。 而濮阳,为现在东郡北面之屏障。 平日里如此安排,明面上可以说用来防范黑山、白波等贼寇的侵伐。 实际上,此举可以用来防范袁绍兵马抢占河岸。 他们和冀州魏郡,隔着一条大河,乃是黄河支流,颇为湍急,渡口十分重要,一旦让袁绍渡河,那么濮阳就会暴露在前。 所以现阶段提前抢占渡口,是较为重要的事。 对此,郭谊一连和夏侯惇聊了数次,每一次都是直到深夜,其赤诚与执着,让夏侯惇不得不重视,接受了之后一定会和袁绍大战的事实。 现在虽说还是友军,互为臂膀,彼此攻伐北与南,但终究刀剑相向的那一日的确也不会太远。 夏侯惇,本身领了东郡重责,对于此地的防范和战略,他都有过十分深刻的了解,知晓不容有失。 东郡有失,那么曹氏之根据,将会全部丧失,因此这些年带兵越发严明,持重老成,不轻易犯险,和袁绍那边的将领,也是彼此秋毫无犯,只在渡口之后建立工事。 此刻,郭谊忙碌奔波了一月后,终于才复命回来。 和夏侯惇在军营主帐一叙,将这段时日的在外军情汇报于他。 “将军,此次粮道在岷峪之中,附近村民有三处,人数最多的有八百余户,名为赵村。” “驻军可在一千人,班巡一日两班便可,粮食用度可在粮仓自取,今年秋收之后,按照分配,将五处粮仓全部囤积满仓,日后便可沿用。” “如此,大军在行进之时,可不断取粮,无需有粮草之虑。” 郭谊拱手而下,态度十分诚恳,平静的说完了这些,仿佛他也松了口气,这份态度实际上令夏侯惇很是欣赏。 此刻,在主位上,体魄龙精虎猛的夏侯惇胡须微动,坚毅面庞展露了些许笑意,将写着军令的一卷书简放到了一侧,抬起头来对郭谊笑道:“辛苦了。” “孟誉此行,在军中已经颇得人心,许多将士都欣赏你的作风,雷厉风行不说,执着恳切,且亲力亲为。” “相比于许多谋士,你都要更为令人安心。” 他站起身来朝郭谊缓慢走去,其人身躯高大,颇有体魄雄壮,双眸有神,胡须浓密短列,一举一动,都有雄武之风。 和陈宫相比,郭谊很多时候都让夏侯惇更加省心,因为他执着的事情一般都有其道理,且不会和夏侯惇吵起来。 陈宫当初来的时候可不是,两人经常因为理念不和而争辩,但夏侯惇哪里辩得过陈宫一个儒生。 故而经常处于弱势,辩驳不了时,就会以军令将他请出去。 郭谊不会,若是夏侯惇不愿图变,只想要紧守,那么郭谊会一次又一次的来进言,想方设法的说动他。 在此过程中,郭谊甚至每次都还是心平气和,乃至是笑着的。 这让夏侯元让这个急脾气,在郭谊面前丝毫起不了作用。 “接下来,先生就在濮阳休息数日,稍作等待便是。” “秋收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军中粮草也会更加充沛,到时候可在秋后募兵,准备扩充领地。” “唔,还有一事,忘记告知先生了。” 夏侯惇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曹氏太爷,也就是孟德的父亲,将会从徐州琅琊携家资而来,到时候虎豹骑会去小沛之外迎接。” “孟德让我告知你,休息数日后,可回鄄城去,与他们同行,一同去迎接老太爷,到时候要引见一番。” “或许,想为你迎接一为我曹氏之女。” 郭谊忽然神色一滞,眼神顿时呆愣了片刻,猛地一拍手,道:“老太爷,老太爷……是曹嵩吧?举家资而来?曹氏之家资,怕是估有数万金之多。” “不错。” 夏侯惇忽然疑惑,怎么这般惊异?难道孟德没有和你提及过?再者说了,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老太爷家资还雄厚,迟早会到我兖州来投,将家资充入兖州,刚刚好在这数月之内。 “呵呵,孟誉,可是听闻我曹氏之女要嫁与你,有些受宠若惊?无需如此妄自菲薄,伱的品性,日后定然为国之栋梁。” “那個不重要!” 郭谊当即面色一凛,抱拳道:“将军可听闻一言,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太爷举家资而来,沿途要经过徐州小沛,或许便会有歹人起意,这一路来何等的危险?” “需知,徐州在阙宣叛乱后,陶谦收容了不知多少亡命之徒,他麾下贼兵居多,并非是肯听从军令的精兵良将。” “若是他动了心思劫掠钱财,该当如何?毕竟家资雄厚,一入兖州必然是为了渡过秋来的这一月之余,此为最关键的时候,应当许多诸侯都在盯着。” 夏侯惇听闻,若有所思,片刻后忽然轻松一笑,抬手而言:“孟誉太过谨慎了,陶谦在一年前还有求于我们,如何会这般行事?” “老太爷路过徐州,他一路护送还来不及,怎会允许境内贼人劫掠?” 郭谊听完这话,忽然脸色一黑,沉声道:“将军,若是现在有数万家资从东郡过,而你即便不想取,但也不愿交给他人以扩充军备,且你麾下有无数贼寇出身,本就有乱之人,你会如何?” “我,自然是以麾下贼寇为首,以此劫掠,我再出兵将之镇压,将财产据为己有,如此即便有人追责起来,可以人抵罪。” 说到这,他还是顿了一下,叹了口气道:“但,陶谦真会如此吗?这些只是你的假设,若是没有岂不是我等庸人自扰?” “这不是庸人自扰!”郭谊登时抱拳鞠躬,颇为恭敬的道:“将军可分派一支兵马出去,探入沿途道路,先行迎接。” “这是以策万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当有此担忧,并力行补之,防范此事,无论他人是否有贼心,我们防范了也是好事。” 这件事,的确是不知道怎么规劝。 因为郭谊是明确记得,这一次曹嵩过来,好似是被陶谦麾下一名贼将而杀人夺财,最终导致了和徐州开战,曹军求速战而屠城! 曹操甚至有以此泄愤的成分在里面,徐州屠城,成为了他抹不去的污点,将会为士人、世人诟病、唾骂,乃至恐惧一辈子。 郭谊要的是盛平富足之世,来努力达成自己的博学提升,寻求超凡长生,探寻这能力的更多。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避免。 不知怎么说,只能尽力去劝。 夏侯惇在思索了许久后,还是对郭谊苦笑道:“先生,这,是否真的有些过于猜疑了?” “若是此去,为人发现,当做探子,难免要被徐州当做把柄防范。” 郭谊愣了愣,道:“这,这……” 他眼睛眨了眨,忽然态度一松,笑道:“好,将军所言极是,若是不去,也是有一桩大好处,几乎是可将徐州都收入囊中。” “真的?!” 夏侯惇忽然听闻郭谊这么说,眼眉一挑,精神一下就来了。 那肯定不去了呀。 这还去 第三十五章:你这劝诫,可真到位! 郭谊上身微微后仰,笑着凑近了些,低声道:“将军且想。” “若是老太爷在途中真的被劫掠,无论陶谦如何补偿,终究无法偿还性命,那么,这便是父仇!父仇不保,何以为人?!当为攻伐徐州最好之理由,且三军悲痛用命,加上这些年经营的仁德之名,那等力量可为一战可消耗!” 现在的仁义,可以全部为出战买单,包括青州兵在内的全境兵马,一定能够被曹操调动起来。 那时,光是战前动员,都可以让三军满腔怒火。 如此情绪再加上一句,“攻下一城,可劫掠一日!”,这就意味着他们会毫无顾忌的拼杀。 但,这样一来,现在积攒的仁义就全部变成了笑话,那就是功亏一篑。 “将军,你说,这是不是极大的好处?!” 郭谊笑着的说起来,但他方才说的这些话,已经让夏侯惇从面带期许,变得略有呆滞。 并且陷入了沉思之中,哪里还有心思来回他下一句。 如今经营内治,那是稳扎稳打。 而且徐州也可以徐徐图之不留下暴戾之名,原因无他,便是当初平乱阙宣的时候,已经治了一段时间下邳。 后来紧守小沛,并且还收治附近的流民,早就有明吏之名在传,而陶谦老迈,他要交托后事的。 若是没有了争雄的可能,迟早会交好于近邻,到时候自然有机会徐徐图之,而非是牺牲极大的大战。 “孟誉,你这话……” 夏侯惇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拿郭谊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到现在肯定听得出来,郭谊说的就是反话。 什么取徐州的绝好时机,肯定不是这个。 大汉以孝治国,如何能靠自家父亲的大仇去攻城略地,这即便是没人知道,就算是日后自己想起来,也自然会觉得心中愧疚,彻夜难眠。 而且,孟德与其父,关系极好,其亲情血浓于水,怎忍心看他遭受亲属离丧之痛楚。 想到这,夏侯惇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仿佛是被郭谊打败了一般,他那话说得实在是有些吓人。 “罢了,孟誉,我遣韩浩,率军自濮阳而出东去,自小沛出翻山越境,寻机到泰山,从泰山进入徐州境内,再寻老太爷之处迎接,你看如何?” “我去吧,”郭谊抱拳道:“此事本来就是我提起的,韩浩将军,自有军屯要职,不便离去。” “我带典韦去便是。” 这话郭谊说得十分诚恳,倒是也让夏侯惇略感心安。 方才说让韩浩去,如果军令下发,韩浩不得不从,可他心里不一定乐意。 毕竟所谓劫掠之事,只是郭谊的猜测。 甚至夏侯惇都不好和曹操说起此事,若是说了难免会被认为心疑太甚,胆略不足。 而且,如果过去安然无恙的接到了老太爷,什么都没发生,陶谦也不敢再有所动,那就意味着只是迎接而已。 劳军伤财,草木皆兵,也许连功绩都不会有,与其劳累前行,不如就在境内准备军屯秋收,割草收麦打谷,继而盘算所得。 郭谊这么说,已经很懂事了。 “那行,就是怕累着孟誉,但既然你愿去,那亲写一封手书,禀告于他,在何处会面便是。” 夏侯惇乐呵呵的笑了笑。 早说你自己带人去,我连愁容都不用显,你直接去便是了。 啧。 郭谊偷偷白了夏侯惇一眼,也不必去争辩,领了信令,从主帐内出来,去亲兵营调集兵马。 典韦为亲卫,是一直跟在郭谊身后,但脸色并没有太过期待,只是略显平淡。 “唉,”他偷偷叹了口气,“俺说俺这段时日眼皮跳呢,就跳出个这!!” 他颇为不耐烦的看了一眼郭谊的背影,伱追杀袁术几百里,在横刀立马,扬威沙场的时候不叫俺。 现在去接人就叫俺了。 此功就算是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功绩,徒劳无功而已,这段时日东奔西走,刚想回来休息几日。 “啰嗦什么?” 郭谊眼皮一抬,回头盯了他一眼,“你如果不去,就去帮我请子和将军来,我带上虎豹骑去。” “诶!” 典韦十分老实的点了点头,“那俺就不去了,这就快马到鄄城外去,给先生叫子和将军来,虎豹骑定然愿意去。” 郭谊:“……” 你这也太实诚了吧? “行吧。” 郭谊看着他平淡的说道。 …… 典韦到鄄城把郭谊的书信送给了曹纯。 书信一共三百多字,其中恳切说明了此行的重要性,并且以当初匡亭之战两人共事为保证,让曹纯相信他。 可以说,郭谊是会劝诫的,真诚不说,表达更是抓住最为关键之处,曹纯在看完书信后,原本以为只是郭谊太多心了。 但是一提及当年,那等所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的豪言,以及破军数万,攻下袁术大军的壮举,都的确是令曹纯惊异不已。 这还不是什么奇迹。 “我与孟誉共事过,自然明白,他这并非是一时的运气!” 曹纯最听曹操的话,很快将书信告知了曹操,并且真切恳求,让曹操准许他带兵而去。 “主公,那时郭谊每日与我商议附近地形,寻找屯军小道,实地查探,亲自走行军之路,其勤奋非人也,若是一开始他并不懂得如何行军布阵,只是凭借学识在进言,但到后来,郭谊已经可以料敌于先。” “可以说,匡亭之战看似一蹴而就,实际上是他在大半月之内,日夜不免的勤勉专研而得,现在这件事,他既然如此郑重,说明是有道理的。” 曹操在衙署正堂内看着书信,略显惊讶的抬头来,道:“那他为何不亲自与我说?” “这事,如何能与主公说?奇必生疑,此情他定然难以解释,大兄,子和认为,应当听从郭谊此话,让弟带兵前去迎接,等安全回来之后,再去问孟誉到底为何,你觉得呢?” 曹操沉思了许久,知晓曹纯也很是重视郭谊的话,这不多见。 曹氏宗亲之中,曹纯应该是与郭谊关系最好之人,其余人尽皆无感,不会对郭谊这般尊重。 若是,劳废些许军资,可换得郭谊之心,何乐而不为。 “好,你去便是。” “诶!”曹纯面色一喜,深深参拜而下,同时笑着走近了曹操些,轻声道:“孟誉信上说,假如,我若是不得已要告知主公,需将一句话,说与您听。” “说吧!” 曹操深吸一口气,悠然自得。 这个郭孟誉,看样子拿捏曹纯还是准,知道他不会做出格之事,定然会禀报于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话一落地,曹操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 而后猛然捏碎了手中的毛笔,面色沉凝的来回走了几步,眉头紧皱不已,神情几次变幻,道:“好,我知道了。” “你且先去,无比入徐州迎接,跨泰山郡而进徐州,不可过多停留,我将沿途派兵来迎。” 第三十六章:太好了,还好他不认识我 “主公,怎么?” 曹纯一愣,心里虽然没有感觉到多少震动,但是看曹操的面庞,明显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是这话里面有许多玄机? “哼,郭谊不愧是勤勉之人,定然所思良多,子和日后当向他学习,你先去便是,将我父接回来,之后我会再教你。” 曹操在一番心绪变化后,也逐步冷静了下来,他虽说没有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伟大心态,但内心也极其强悍,不会轻易的崩塌。 他明白郭谊这句话的意思,父亲携带家资从徐州而来,必然招摇,因为家资真的很多,光是车马估计都要几十辆,若是还有其余辎重珍宝,甚至上百辆。 这都是这些年变卖家产,不断累积而来,在琅琊时,估计已经巨富傍身,还有十几名小妾、数十人家丁,亲属上百。 加上用于运送的战马也有上百,光是这些不算货物家资,就已经是一笔不菲的价值了,这完全便是他所言的,怀璧其罪! 父亲本身没有得罪过人,在徐州没有仇家。 我与陶谦,虽说各为其政,但彼此不曾有过仇怨,绝不会是因为寻仇其心,如果要有祸事,那么一定就是为财了。 “徐州,贼寇多矣,陶谦始收为兵,难以服众,恐怕还真的会有动心者,父亲这一趟,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凶险许多。” 曹操不觉得陶谦敢暗中下手,他认为还是麾下贼将居多,当初阙宣称天子,被自己派遣鲍信急攻得手,那时得知,徐州各大山林之中,还聚集了大量的贼寇。 平乱后,贼寇反而更盛。 “立刻出兵!不可延迟。” 曹操下定决心,朝外走去,立刻将命令下发出去,告知戏志才。 …… 一日夜后。 兖州忽然动兵,但虎豹骑已经星夜赶往了濮阳一带,和郭谊汇合后,共一千余精骑,入泰山郡。 时年泰山还属较为混乱之地,各方势力都盘踞在内,真正霸占此处的,还是一名名为臧霸的豪强,但实际上泰山的太守,是应劭。 臧霸聚众上万人以自重,将兵马囤积于偏向徐州境内。 投靠的目前应当是陶谦为主,虎豹骑过泰山境内,他必不敢来招惹,但再往徐州境地走,陶谦就会发觉。 泰山在大汉历史上,有一段时期甚至还是兖州的刺史部,当然,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州牧的兵马本营在何处,那么核心治所就在何处。 于是,郭谊走山道小路,快速穿行,与曹纯抢在消息传回,陶谦做出反应时,沿着家书告知的路线去迎。 争取尽快迎到。 这时,一支宛若长蛇的车队行走在泰山道路上,为首的老者在马车内,周围有数骑护卫。 他们来的方向已经略微偏离了之前的路线,在其车队前方,还有一队黑色铠甲的骑兵在护卫,随时为其引路,将他们往靠近泰山郡的山道走去。 在其后,有货车拉着无数箱子、锦袋等物,足足数十车,延绵的车队几乎有几十丈长,就像一条游龙在道路上而行。 此时,马车内一苍髯老者掀开门帘探头出来,对在马车一侧的中年袍服者笑道:“德儿,这徐州牧,看起来倒是个实在人,许是阿瞒曾在下邳帮过他,所以很是客气。” “他还请我们,吃了酒呢。” “呵呵呵,”络腮胡的中年人在旁躬身而笑,他腰上的布袋还是略有宽松,这是刚刚从郯县吃了席出来。 “父亲,那可是帮忙平定了境内造反祸乱呀,兄长现在在兖州,势力正大,此时大恩,这州牧也想要结交,以后徐州和兖州结为联盟,那不就可以保两境百姓了吗?” “我看,席上那些官吏文武,也都颇有此意,咱们是承了大兄的光了。” “哼哼哼,哈哈,是是,德儿所言极是,”老者意犹未尽,笑意不减,脸上也是颇有得意之色,“阿瞒,现在可是出息了。” “如此功绩,可令曹氏仰于世也,无愧世食汉禄。” “哈哈,父亲,这比当年您可要威风!” 曹德在乡里,未曾出仕,是曹操的胞弟。 常年在家中侍奉曹嵩,算是免除了曹操的后顾之忧,所以父子两的关系要相近一些,偶尔有些玩笑也无虞。 这说得曹嵩面色微微一板,不高兴的道:“那时和现在能一样吗!此时已经是大世了!早已不再是羸弱混乱,万民哭嚎的旧日!” “好好好,父亲别骂了,别被那徐州的将军们听见。” “哼!” 曹嵩嘴角微撇,稍显严厉。 但说到这话来,他倒是也不得不再夸赞感慨几句,“你说这徐州陶谦,也算是仁至义尽,甚至姿态放得极低,倒是结交之意甚笃,我们应该告知阿瞒。” “你看,他还请麾下将军,护送我们一路去兖州,此情当铭记于心呐,你拿出些许钱财,适宜便可,去犒赏这支护卫的兵马,差不多可以请他们回去了。” “是。” 曹德收起表情,认真受教般的在马上低首,朝前而去。 不多时,从自家运送的钱财中,拿出了不少粮食与金银,夹杂着布匹一同装了两辆马车,赠予张闿。 而后辞别告谢,走上了原本去往泰山的道路。 …… 曹氏的车队走了不久,在返程的途中。 张闿满脸横肉之下,满是迟疑顾虑,故而显得十分凝重,他和左右副手一路都在商议,到现在才有个结果。 “兄弟们归附徐州,但陶谦其实也没有争雄的本事,他年事已高,估计只能守成了,到时候徐州不还是要为人所占?” “俺们若是一直在此,等到日后开战,只怕是要沦为人家的刀下鬼,这老者当年乃是三公,这些家资怕是搜刮而来,难道又是什么义财?你且看他那身材,已肥胖到行动不便了。” “将军说得是,俺也觉得,不如再做一单。” “怎么说?兄弟们,都有决断了吗?若是肯做,俺们去抢了这百车金银,到山中去寻一处,过神仙日子,等乱世后再来出来,到时候若是兄弟越来越多,反而能得一个招安的官位!” “说得对!” 周围几個骑在马上披坚执锐的近卫全都举起了长枪,以此表示亢奋。 这张闿,本来就是贼寇出身,心底里的歹性重得化不了,根本不会安分于徐州,他们一见曹嵩能随意拿出这么多钱时,早就忍不住了。 “那就干!咱们回去!” …… 与此同时,在曹氏车队的道路上,遇到了前来迎接的曹纯。 说明来意之后,曹嵩顿时就不高兴了。 停下车队,自马车内出来,拄着拐杖走到曹纯面前,在族内的那种威严顿时溢于言表,杵了几下地面后,颇为严厉的道:“小人之心也!” “子和,怎能妄自揣度,州牧以君子之礼相待,礼遇有加,伱等却率众到其境内!若是被人当暗中刺探军情,该当如何?!” “这不是胡闹吗!” 陶谦,多好的人呐。 你们还这么欺负他! 曹嵩板着脸,不断的以杵地的动作,来发泄其心中不满。 曹纯和郭谊偷偷对视了一眼。 在这老太爷面前,他是真的一点还嘴的胆子都没有,这是从小就尊重的人,那份敬重几乎是在骨子里。 此刻,郭谊偷偷嘀咕道:“太好了,还好他不认识我。” 第三十七章:他恨不得说当时就在场! “你现在,也已经是一军统帅,应当是要独挡一面的时候了,怎能还犯这等错误呢?” “头脑不清,自乱阵脚。” 曹嵩背着手嘴角下撇,鹰一般锐利的目光直摄曹纯之眸,让他几次抬头来的目光一触及,马上就低下头去。 想要郭谊帮忙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慢慢磨到自己后面去了。 “若是阿瞒知晓,定要责怪于你,为将者岂能如此慌乱而丧失理智!” 就是他同意我来的。 军令都是他亲自下的。 曹纯满头大汗,感觉胡须都粘下巴了,当然这话他也只是敢在自己内心想想而已,并不敢真的说出口来。 “唉,父亲,无论如何,子和都来迎接了,也是护您心切,怎能这般教训,况且将士都还在看着呢。” 曹德在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小声的劝诫,子和现在也不是当年的小子了,若是当着众将士的面这般教训,岂不是杀了他的威信。 日后还要在军中立威的。 “毕竟,兄长的信中还提到,子和现在可是功臣之将,领军数千,乃称虎豹也。” 总算是有人出来帮忙说句话了! 曹纯暗暗松了口气,曹德出来帮忙说话,应该能拉得住,老爷子说几句得了,好歹我也是担忧你的安危来迎接的。 若是再骂下去就不礼貌了。 “嗯……” 曹嵩眼神略有不耐的看了几眼,感觉像是在看不成器的宗族后代子弟,但最终还是面色一松,道:“罢了,先行回去吧。” 这时候,在后方忽然传来了骚乱。 车马原本在山道上,后段部分几乎是隐没在拐角里,有人快马奔来,脸上满是血迹,身上衣袍被泥土沾湿,狼狈不堪。 一路奔逃到前,让在前列的曹氏诸多亲属全都吓了一跳,不少人当场懵乱。 那些马车里的夫人、妇孺纷纷下车来询问,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可是遇到了山贼?” “咱们不是已经快到泰山郡内了吗!阿瞒没有兵马来接吗?” “那些徐州的兵马呢?陶谦不是说准备了兵马护送我们去到兖州吗?怎地就驱走了?后面是在乱什么,赶紧去看呀!这要是路上有些什么差池,咱们也就亏大了!” “别说了!要真是遇到山贼,命都要没了!还管得了家产!” 一番吵杂后,曹嵩的脸色也变了,连忙告知仆从去外查看,可谁也不敢,但短暂的慌乱后他猛然想起来,对,曹纯带了兵马来! “子和,子和!” 曹嵩连忙几步并着过来,面带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朝后方滚滚尘沙上一指,支支吾吾的道:“那,那这……” “老太爷放心,子和这就去看看!” 曹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心,片刻后翻身上马,与郭谊带着豹骑持弓箭快奔而去,不多时拐入了拐角处。 不多时,立即传来了叫喊、喊杀之声,兵士交锋的碰撞逐步荡漾,让这些车马队上的随从全都陷入了恐慌。 “啊?!这,这是真的打起来了。” 曹嵩哪里不明白当下局势,当即心中任何猜测都没了,只想要快些远离这是非之地,于是拉了一把在身侧六神无主的曹德,道:“快!快叫安民去拉马,把这些钱财都先赶上前去,我们离开这里。” “哎呀!” 曹德面色大变,连忙劝诫道:“父亲,都现在了还要什么钱财,全都不要了,保命要紧!” “父亲先行上马,我派安民和您共骑,先往泰山郡去,再晚恐怕就要被贼人追上了,也不知是多少人来,我与其余的宗亲,将马车尽量多赶往其后,如何?” “诶,好!就这么办!” 危急时刻,曹嵩哪里还能有时间来自己慢慢思索,只能如此答应下来,很快,从拐角处跑出来大批的人,都是赶马的随从、曹氏的奴仆,一路上面容恐惧,动作踉跄,不少人都跌倒在地。 有的跑到了曹嵩面前,大声喊道:“老主公!那,那贼将居然杀过来了!” “就是之前护送我们的张闿!” “俺,俺认得那盔甲上的缨绥!一定是他们!这些人还故意蒙面!” “啊!?” 曹嵩仰天一恍,差点没在大脑空白之际摔倒在地上,居然真的是他们! 若是没有蒙面还不可猜测,毕竟他们也不认识军中将士,只是和张闿谋面一二次罢了。 但若是蒙面那肯定是故弄玄虚,那就更说明,定是张闿那伙人。 这下,护送之军,反倒是成了贼寇,而我方才还痛骂了子和。 他的考虑是对的,若是没有子和,今日在此恐怕我全家老小的性命都要交代了。 “但是,老主公莫慌!子和将军带来的骑兵,作战勇猛,已经击退了,正在追杀余众!” “很快就会回来!” “好!” 曹嵩和曹德此刻一听,两人都松了口气,但一颗心还是微微高悬,不断等待战事结束,曹纯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山林内的追逐声似乎小了很多,逐渐归于平静,有几骑先行出来,赫然便是曹纯和他身旁的那名儒生。 两人身上都是十分狼狈,衣袍浴血,铠甲染红,大口喘息着逐步加快了战马的步伐而来。 路途上,曹纯看向郭谊的眼神满是奇异,钢针一般密布的胡须几次耸动,但是都没能开口。 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孟誉,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里有贼寇来袭??” “不是,贼寇!”郭谊喘了口气,平静的说道:“这些,是陶谦的兵,他们假扮贼寇,是贪图曹氏的家资钱财,谋财害命,这是陶谦的命令,将军知道吗?” “啊??这……”曹纯懵乱了一下,眼眸顿时晃动,同时心中百般思绪复杂,下意识的问道:“孟誉在陶谦处是有探子吗?为何能如此肯定?可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猜的,”郭谊又笑了笑,很是真诚的看向曹纯,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一定要这么说,明白吗?” “这些战俘抓回去,特别是张闿的亲卫,无论是威逼利诱,都要他们亲口说出这样的话,这,就是陶谦亲口指使,为何呢?” “只因!在去年下邳平乱时,陶谦损失了过多的钱粮用于补偿兖州出兵帮忙平贼,所以他必然是要将亏空谋夺回来。” 曹纯的眼睛顿时大亮,对郭谊竖起了大拇指,同时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我懂了,你是真狠! “对!就是如此!这就是陶谦的命令!” 曹纯重重地点头。 他恨不得补上一句“我当时在场”来证明此话。 第三十八章:郭谊呢?!让郭谊和我同车! 【你勤于作战,厮杀勇猛,你伤口的愈合能力提升,你的皮肤变得更坚韧了。】 郭谊:“???” 这是什么奖励? 怎么累积多了之后,还真的出现了一些超越常理的奖励,伤口愈合能力还算不错。 “皮肤坚韧,应该是不易受皮外伤,在不断累积后,交战时可以更加占据优势。” 郭谊想道。 这一趟,解决了曹嵩的危机,立下了大功不说,同时还得到了两项新的能力。 这些新的能力,足以在今后不断提升中,让郭谊的身躯变得强大。 “孟誉,先别高兴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即便是大功,也要安全回到兖州才行。” 曹纯看郭谊在笑,当即打断了他的思绪,冷静的提醒道。 现在还在徐州境内,而他们兵马越境到此,绕过了数个城池外郊,那些城池的纵向大道里,一定建有通行陶谦兵马的驰道。 所以徐州丹阳兵很快就到来,如果陶谦心狠,坚决一些,可以很快将他们围堵在境内。 “子和将军说得对。” 郭谊躬身行礼。 两人一同到了曹嵩面前,说明了现在状况,曹嵩十分感慨,一把抓住了曹纯的手背。 一时激动,竟然没说出话来,直到嘴唇颤动了许久后,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几乎是嚎啕而哭,“子和!今日险些,险些遭人毒手也!!” “多亏了你呀!!否则今日岂有活路!还是阿瞒他料事如神,派遣你来寻我!否则半途必遭其害!” “唉唉,老太爷,不至于此。” 曹纯反手扶住了他,面带宽慰笑容,尽可能轻声柔和,不想让他再受惊吓。 “现在,我们不能在此停留,这些钱财能拿则拿,若是不能拿就扔与路侧。” “诶,好,好……”曹嵩现在肯定是百依百顺,听从安排,当下叫来了家中宗族的一些总管,将命令分派了下去。 让他们各自负责一处,将值钱的金银辎重先赶在马车上运送回去。 曹纯很快又带着郭谊到曹嵩面前,此时不过过去了半刻,引荐道:“老太爷,这位是东郡的郡丞郭谊,字孟誉。” “此次来迎接,乃是他力排众议,东西奔走,才说动了主公,否则连我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他救了您的性命。” “现在,我将您交托给他,先行从此地离去,去寻应邵,一旦进入泰山郡,几乎就算是安全了,再往南走就可以迎到主公。” “我等在后吸引陶谦大军,且战且退,尽量将家资保出来,唯有您安全回到兖州我们才能放心。” 曹嵩听完,更是惊异,他怎么都想不到真正来救了他性命的居然是这位素未谋面的后生。 他讶异的盯着郭谊一直看,上下打量了很久,深深点头,道:“好个俊朗的后生。” “力排众议来接我,定是敢于论断此间必有祸事,如此胆略与见识,乃是当世奇才。” “老太爷别夸了,先上马吧。” 郭谊懒得继续寒暄,曹纯这么引荐,其实已经算是投桃报李了,曹老太爷的恩情,自然是落到郭谊的头上。 而虎豹骑,则是救驾之功,现在就努力自徐州境内撤回去,将张闿等部亲卫一同拉回去受审。 …… 半日过去,即将傍晚时候。 兖州,泰山边境,东郡到此的兵马足有一万余人,曹操中军坐镇等待,而曹仁和夏侯惇则是各自带兵沿途走关隘探路。 这是曹操一贯用兵的风格,在大军行进之前,要以一两支骑军探路,若能有所建树,则大军进发顺遂无阻。 若是遭到伏击,或者前路有何麻烦,都可应对自如,无需自乱阵脚。 一路行来,在前方便看到了有骑兵出现,乃是一匹高头黑马,一共两人骑乘。 曹操派遣前方宿卫去迎,他知晓或许是虎豹骑的将士来禀报。 也因此,一颗心不由自主的悬了起来,片刻后,那战马根本不停,快速冲上山丘来,自一侧入阵,同时高举了长刀表明身份。 郭谊的战刀是自己亲手锻造,成后还多次锻打许多次,刀面上的乌青的水纹一般无人复刻。 此时在光照下微微反出粼粼之光,加上他在马上立起身来,已经足以说明是用的铁镫,而且战马冲坡,轻松写意。 这是虎豹骑里的良驹,且是轻骑。 曹操一眼就认出来是郭谊,立即拍马向前,他一动,周遭所有的将士文武不自觉的都跟着而动。 整个阵势都在前倾,马蹄滚滚往前迎去,等到近了之后看了一眼果然是郭谊。 “孟誉!” 曹操高喝了一声,郭谊则是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同时将曹嵩迎了下来。 “阿瞒!阿瞒!”曹嵩咳嗽了几声之后,连忙到处去寻。 “父亲!” 曹操大喊了一声,大步奔来。 父子俩抱在一起,曹嵩面无血色,嘴唇发紫,胡须都少去了几缕,道:“陶谦,陶谦派兵截杀,差点我就见不到你了!” “子和与德儿还在后面,孟誉送我先来,虎豹骑抓住了匪首,可证明此事。” “阿瞒,阿瞒……” 这七旬老汉不断喘息,一路上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若不是郭谊武艺过人,在沿途斩杀了数名来犯的贼寇,差半分也没了。 曹操面色一凛,身后文武不少人围了上来,他左右看了一眼,道:“先回去。” “子孝去迎接子和,将贼匪全部抓回来,言行拷问,我要知晓前因后果。” “命,各地加紧收割麦子、逐仓堆粮,务成秋收,我要尽快点出军粮。” “孟誉,跟我一同去泰山郡暂歇。” 曹操虎目凝视,面容冷肃,不高的個头却有l一丈的气势,威严扫视众人,没有任何谋臣敢劝一句从长计议。 此事危及其父,便不存在什么从长考量的余地。 郭谊躬身行礼,听从安排。 此刻,戏志才、陈宫、曹洪、韩浩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偷瞄郭谊一眼。 所有人心中都明白,这小子……当真是捡了个大功劳,这可不仅仅是功绩,还是曹操之父的救命恩情。 “父亲,我准备了车驾,您先上马车。” 曹操拉着曹嵩的手,准备向后走,谁知后者竟然颤抖了一下,反拉住了郭谊的衣摆,声音支吾的道:“让,让孟誉与为父同车,可好?” 曹操:“……” 啧。 “孟誉,去吧。” 他微笑着说道。 郭谊脸色依旧平静,点头答应,“喏。” 第三十九章:噢?父亲,你脸红啦? 马车上。 曹嵩依旧心有余悸,但郭谊还在车内陪同,他就能稍稍安心。 这个年轻人,勇猛矫捷、才思敏捷,而且十分好学,对任何事都保持勤奋态度,问他的话,都会尽量认真圆满作答。 相比于曹氏后代那些年轻人,堪称楷模典范,越看就越是喜欢。 “孟誉呀,”曹嵩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轻声唤了一声,“此次,可多亏了你了。” 郭谊此时,是将一张羊皮卷画着的地图摊开在桌案上,从怀中摸出了半支笔来,在地图上增添了几笔。 头也不抬的道:“老主公过誉了,如果只有我一人,也并不能救下您。” “好在上天保佑,努力终有回报,若是一开始被驳斥时,我便放弃,虎豹骑也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故而,日后凡事还是谋定后动,多思多虑,才能不被人觊觎蒙骗,您应当是被陶谦骗了,他大张旗鼓迎接,再暗中遣人截杀,日后提及,境内百姓都知道不是他干的。” 曹嵩老脸一红,支吾不言,已经不好意思回话了,细细想来的确是如此。 怪不得,他来迎接自己去郯县做客的时候,闹得如此重大,几乎是百姓皆来相迎,人尽皆知。 都是为了后面暗中截杀,杀人夺才。 可这些,我哪里能想得到嘛。 我只是个七旬老人。 “你现在,在看的是什么?” 曹嵩想要多了解一些,和郭谊说几句话,但是发现对方热情并不是很高,故而索性直接开问。 郭谊同样是一副忙碌模样,未曾抬头起来,趁着这个时间,多看些地图上的标注,听闻询问,轻声道:“回老太爷,今次接您回来,主公已经下令要集结兵力,加快秋收。” “待秋收后,粮食充沛,安置好境内百姓,一定会兴兵攻伐,这是最好踏入徐州的机会,也可让此仇得报。” “故而,我们在自泰山郡进入徐州后,在沿途察明地形,进行了刻画,我现在是在增添些许水流和山川的标记。” “在以后行军,会有极大的便利。” “哦,哦……” 曹嵩一听,在旁就不敢说话了,静静的看着郭谊不断添注标记,但他画的和寻常的军图、舆图、地图都不同,很多标注曹嵩并不能看懂。 譬如一些歪曲的符号,还有三角、波浪等符号,都只能大致猜测那是河流与山川,还有森林。 但是那些符号就不知道了,用途应该是方便认知。 车马摇晃,不知过了多久,曹嵩已经开始昏昏欲睡了,几次睁开眼,看郭谊还在勤于标注,想要开口但是又不忍心打扰。 只能欣慰的默默点头。 “真是好孩子……” 好孩子呀。 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若是大汉都是这等刻苦之人,何故至此境地。 孟德能得这孩子任为麾下军师,也是幸事。 …… 晚上,快到泰山郡。 曹操改后军为前军,护送曹嵩回到东郡境内,在一处城中暂歇,下车之时,郭谊将地图收好,放在了怀中。 【你勤于学习地图知识,刻画行军地图,你得到了知识反馈,你的视野提升了。】 【天道酬勤】 片刻后,郭谊感受到身体内发生变化,而后对于行军、图纸等原理的知识提升了,甚至还提升了画图能力。 同时,双眸看得更加清晰了些。 “很好,又有所得。” “这一次,收获颇丰。” 郭谊面色一喜,收起了地图在衣袍内,抬头来时,笑容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曹嵩此时睡了一路,清醒来时见郭谊还在标注,所以没打扰,现在郭谊若有所得,心里也没来由有些高兴。 “孟誉,心中有军略了吗?” “嗯……”郭谊很有礼貌的躬身行礼,“回老主公,略有心得,但是之前未曾领军,还在学习,仍旧需要继续研习。” “唉,也是,毕竟你还很年轻,”曹嵩满意的勉励了起来,伸出手在郭谊的肩膀上拍了拍。 “自古名将、名臣,都是在不断治理中成长,无数人大儒都曾证明,无论军政亦或是内政,经验都极为重要。” 曹嵩笑着拉起了郭谊的手,现在的他气度也恢复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带他一同下马车去。 下来后,曹嵩依然慈祥的笑着,趁曹操还没到近前,和郭谊轻声道:“孟誉,如今伱救了我,此乃是恩情,也是功绩。” “就算没有内治、军政之功,我也会让阿瞒给你机会。” “定然不会亏待了你,若是不嫌弃的话,你可以叫我一声翁翁。” 他估算郭谊的年岁和曹昂也差不多,已经动了爱才之心了。 郭谊听闻微微点头,笑道:“多谢翁翁。” “诶,好,不用如此急切,有我在,你一定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好。” 郭谊点头,此刻曹操已经到了面前,疲惫面容上略有笑意。 背着手走了过来,对曹嵩微微躬身后,笑道:“父亲,在此休息一段时日,而后再徐徐回东郡,趁此时机,我在此巡查督秋收适宜,今年的兖州,恐怕能丰收过百万斛,需得紧密照看。” “一年之收成,全赖这段时期。” “嗯!”曹嵩听闻,顿时面露喜色,甚至还颇为得意。 我家阿瞒,当初少时便有凌云志,这些年几起几落,如今终在乱世得大业在身,自当为雄主也。 “好,好啊,阿瞒你能有这般功绩,为父实在是为你高兴,这一趟没白来。” 曹嵩将手重重地落在他的肩膀,面色十分欣慰,同时也微微用余光看了一眼在侧的郭谊。 有这样的主君,想必这也是郭谊这等年轻人肯尽力跟随的原由。 “父亲有所不知呀!”曹操悠然自得的起身来背着手,笑了笑直接伸手一直郭谊,“此,为孟誉之功劳。” “治郡军屯,收容百万青徐众,且还可全部安置下来,让我得了这百万人力,都是郭谊之策,如今境内百姓,对他也颇为感激。” “否则,一年前的兖州,还在贼寇横行,哗变不断,能有此时安宁,都是郭孟誉之功劳。” “啊?” 曹嵩轻巧干脆的啊了一声。 然后老脸登时通红。 他的功劳?! 我刚才还叭叭在那勉励……啧,你怎么不早说呢! 曹操见状微微后仰,稍有愣神。 嗯?父亲脸红啦。 这是何意。 第四十章:先生,以前是俺声音大了 “孟誉,还有这种功绩呀?” 曹嵩支吾的道,双手稍稍有些颤抖了起来。 “嗯,”曹操轻描淡写的回应了一声,“您别看他现在年轻,除却此功绩之外,之前在匡亭一战成名,令袁术闻风丧胆,其人作战也是颇为勇猛。” 勇猛归勇猛,但曹操还是觉得这种行径太冒险了,郭谊的脑子明显可以用作大事,不光是方略献策,还可以内治山河。 若是哪天再上战场被人杀了,当真该是遗憾痛苦。 不过,曹操自己本身都极其喜欢冲锋陷阵,倒是也没什么立场来拉住郭谊。 曹嵩:“……” 啧,还有军功?! 这年轻人,不是才二十出头么,这在乡里应当还在宦游或者寻师访友时,等待人引见,才能慢慢有功绩。 他这才多大,已经是治郡之功、军功战功、还有救主之功?! 啊?! 他是这样的吗? 那为何,在马车上他还说什么“才疏学浅”,“仍需研习”之类的话? 并且,看他这一路来无比认真的画下各种标注,好似真的是在认真研习,心思没有分毫动摇,甚至是带着饥渴。 他甚至有种想在这地图刻画之中学得什么超凡之术一样,人都恨不得塞进图里去。 “孟誉,这么刻苦吗?” 曹嵩有点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什么好,这么看来,好似不需要我多说了…… 哪个诸侯得了这等人才,不是尽全力培养起来,百般拉拢,待日后可以交托后事。 郭谊如此年轻,曹氏可以重用数代,说不定他以后还是大汉重臣,可以名垂千古。 “是,”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再次随意的一扬手指了郭谊一下,“此次来救父亲,实际上也是郭谊力排众议,不断进言,方才能促成此事。” “我还想问,你是如何敢断定的?” 郭谊当即躬身拱手,平静而认真的回答道:“其实,我只是猜测,但此行并不亏,若是陶谦不动,一路安全,早些接到老主公也是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此行我还稍稍得探了些许徐州的地形,特别是在泰山至琅琊一带,总归是不虚此行的。” 曹操一愣,眯起了眼来,心中不免想起了郭谊一直以来很多离谱行径。 比如,为了进言勿去寿张,于是想出了军屯之策迂回献计。 又比如,为了学会制作香囊和药袋之法,在妙馆苦学。 那么,这一次会不会也是为了徐州实地的地图,方才进入到此,从而误打误撞的立了大功? “原来如此,有心了,孟誉小心谨慎,料敌周全,此次大功定要赏赐,我会铭记于心。” 罢了。 曹操心中一松,懒得去追问什么,郭谊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但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料事如此周全,哪怕是赚取功绩,郭谊都是环环相扣的,这等大才,值得重用。 “不过,有一事我颇为不满。” 曹操深吸一口气,故作威严的挺起了胸膛,对郭谊沉声道:“你那个宿卫,领着五十将士,却不曾与你一同来。” “贪生怕死,擅离职守,定要斥责一番,你日后不可再独自出战,军师就要有个军师的样子,明白吗?” 郭谊嘴角微微一撇,躬身笑道:“在下明白。” …… 东郡,鄄城。 郭谊的府邸之内。 此刻刚从军营领了一顿斥责回来的典韦大步奔进宅内,径直跑向郭谊,同时面色急切,口中大喊着什么。 一直到快达近前,那声音才显得清晰了些。 “先生!你太过分了!” 典韦满头大汗,双眸圆瞪,铜铃一般不断晃荡,胸膛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 他前几天在军营内勤加巡逻,察军屯之事,本觉得可得些苦劳,没想到曹操大军忽然调集。 那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 果然,他们一回来,直接就有将军去把他们骂了一顿。 身为郡丞宿卫,居然不与郡丞一同出军,反而让他亲自深入战场,陪同身边的居然是和他根本没有什么上下关系的虎豹骑。 郭谊站定身姿,上身微微向后仰着,眼前的典韦可谓是龇牙咧嘴。 这一脸的横肉恨不得直接甩他脸上来。 “你自己不去的。” 郭谊撇嘴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俺!” 典韦一时语塞,登时猛拍了一把大腿,“哎呀,伱就不能拖着俺去吗?!您直接下令呀!” “俺,俺说去帮您告知子和将军,但是没说不去啊!您没叫俺!” 典韦悔啊。 “苦哇!” 愤恨之下,他实在是没忍住嚎了出来,“俺这段时日还去帮忙割麦!满身泥泞啊!” “早知道,就和您一起去了,这刻是救驾之功!那是咱主公的父亲呀!” “唉!” 典韦现在虽说只是宿卫,但是郭谊以前答应过他,要让他立功,只不过是自己急躁了而已。 现在仔细想来,若是一直深信不疑就好了,跟着先生迟早也有功绩。 “好了好了,不要再垂头丧气的了,有这個时间,不如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我去看书了。” “先生,诶!先生!” 郭谊转身就走,典韦连忙也追在身后进去,脸色早已经满脸堆笑了,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和郭谊玩脑筋可不行。 人还是得真诚一点,免得下次若是有什么功绩,又没他的份。 “先生,”典韦追到了郭谊的身侧,贴近他的耳朵,小声道:“之前,是俺声音有点大了,俺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俺是真想去上阵杀敌,您看我这武艺也不差,是吧……真的当个宿卫,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下次要是再有这些孤军深入的事,你只管交给俺!俺保证不会输!” 郭谊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真的?” “真,真的……”典韦一咬牙,忽然又心虚了。 啥意思,不会真的有吧? “你放心,我又不会让你领三个步兵,兵分四路去打长安。” 典韦:“……” “真的,有功绩?” “嗯,而且又是那种,我料定断言,但并没有证据的事,你敢不敢去?” 郭谊高深莫测的看了他一眼,又补了一句,“没事,你不敢也没事,我可以请子和将军去。” “诶,别别别!” 典韦一把拉住了郭谊的臂膀,铜铃般的大眼睛盯了几下,又反复看向别处,思考了很久。 粗声粗气的猛点头,“行!俺答应就是!您说吧,是什么事,给俺说个明白,俺保证办好。” 第四十一章:我要是早认识郭谊就好了! 屋舍内,郭谊和典韦相对而坐,同时令其余宿卫在门外守卫。 命婢女、奴仆都不可轻易进来。 “你知道,张邈吧?” 郭谊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话把典韦问得一懵。 俺能不知道么,俺不就是从张邈那过来的?! “他怎么了?” “此人,必反!”郭谊面色严肃,语气沉重,一句话让典韦又愣住了。 “关您什么事?” 他很真诚的说道。 郭谊:“……” “啧,张邈势弱,陈留兵马所剩无几,不过数千人而已,我们现在假定他一定会反,那么该如何夺下兖州诸郡呢?” “主公重兵驻扎之地,有东郡、济北、济南以及泰山诸地。” “其余东平国等地,已经逐步归附,秋收之后,应该会先行稳固内患,然后再去攻伐徐州。” “张邈在陈留、张超在广陵。” “此二地,都不足以吞下我们四郡之地,即便是出兵伐徐,也不可能,所以还有外援才对,这张邈、张超兄弟,需引一只虎狼进来,已威慑各地,才能令其惧怕归服。” 郭谊说到这,稍稍停顿了一下,典韦表面凶恶蛮横,心中忠厚坚毅,但是他一点也不愚笨。 完全能听明白郭谊的意思,这就是说陈宫要勾结外人,来图谋徐州。 然后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稍稍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咱们,咱们之前跑了这么多人,都是自张邈麾下,到东郡曹军中的,不会有暗探吧?” 郭谊眉头一挑,颇为意外的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对,典韦将军深谙此道,文武双全呐。” “那是那是,”典韦嘿然一笑,“先生的意思是,俺的功绩,恐怕要来源于这里,只要去把张邈杀了,便可以永绝后患。” “不是不是!” 郭谊嘴角一抽,连忙拉了一把,生怕典韦真把这事儿往心里去了,“不是这个意思,你去杀了,又能如何,一来我们没有证据,二来张邈还没有反,他只是不甘投诚于主公麾下。” “先生你去和主公说啊,凭借你的三寸不烂之舌。” 郭谊:“……” 我拿我五寸的去说都没用的,你在说些什么。 “不行,”郭谊摇了摇头,接着道:“现在要等,等他露出端倪,再一并拿下,此节我们反倒不能慌乱,也不可让主公知晓。” “毕竟此事,属于多疑猜忌,反而会被责罚,所以,你要暗中注意,现在,再没有人比伱更具优势。” “俺有什么优势?” 典韦好奇的问道,双眸已经逐步放大,似乎是非常期待,眨巴眨盯住了郭谊。 “你今天刚挨骂,”郭谊笃定的点头,典韦这边刚泄气准备白他一眼,又马上道:“正因如此,反倒没有人会注意你们,反而方便行事。” “我早就与子和说过,到时候他也会派遣不少虎豹骑中的精锐一同行事。” 典韦一听,顿时心中大为放心,若是子和将军也知晓此事,那就正经多了,肯定是有所排布,或许也有功绩。 “那,你们呢?” “我们当会随主公,一同攻伐徐州才是,此次陶谦暗中截杀老主公,已然是触怒了兖州诸将,曹氏宗亲必定会愤怒不已,故而麾下兵马皆为怒兵,此时攻伐,必定可让徐州胆战心惊。” 典韦在茫然之中,脸色忽然一变。 不对! 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这不对劲! 愤怒之兵,那定然是悍勇果敢,说不定可以攻城拔寨,不断立功。 你们都去建功了,让俺留在鄄城?! “不对,这肯定不对!” 典韦仿佛触电一样立马起身,猛地站起来瞪着郭谊,“先生,你是不是又坑俺呐!?” “啧,”郭谊无奈的咋舌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选择,这权力在你自己手中,我可没有逼迫你。” “否则,我直接下令就是了,还和你商量什么。” 这话倒也是真的,不都是让俺自己选么。 典韦若有所思的又重新坐下来,总觉得在鄄城待着没着没落的,不如在郭谊身边,战场瞬息万变,肯定也是有上阵杀敌的机会的。 还是跟着先生比较好,这样一旦有什么机会,他也拉不住俺,俺定然能打出声名来,反正在哪儿都是立功。 在主公面前立功,那肯定是最好的! 我在鄄城就算是立功了他也看不到,没意思! “那,那俺还是不留了,跟着先生比什么都好,”典韦摸着脑袋笑了几声,假装得很憨厚,其实心眼子已经都算计清楚了。 郭谊撇了撇嘴,道:“那行吧。” 老倒霉蛋了。 …… 夜晚,鄄城衙署之内。 从濮阳赶来的夏侯惇已经来到了衙署,探望刚刚到家的老太爷,曹氏和夏侯氏的几名宗亲将军也都在场。 此时说起了当时郭谊反复劝诫之事,夏侯惇还将他那一番反着劝诫的话也都告诉了曹操。 引起了一片哗然。 “孟德,孟誉绝不是知晓内情,这一点我可以确信,他应当就是分析出了局势,极有可能对老太爷不利,于是才大胆设想如此。” 夏侯惇笃定的道:“此人,敢于论断,并且心志坚定,颇有胆魄,用兵之道逐步成长,日后能任要职,或许可独当一面。” “应当封赏、重用,且听之、信之,善纳其言,孟德方可视听左右,掌控兖州之稳固。” 现在曹嵩已经去休息了,几个兄弟如同少时一起商谈的光景,聚在一同饮酒,夏侯惇再次对郭谊赞不绝口,让曹仁、曹洪和曹纯等人都面露笑容。 唯有他的族弟夏侯渊不以为意,在一旁未曾附和,只是在喝闷酒。 都是弟弟,曹纯现在已经功绩极多,而他却还只有屯田之功,令人烦躁,若是当初力求跟随主公来鄄城,出征行军就好了。 现在人在濮阳驻守,日夜操练弓马兵士,实在是枯燥。 他并非是一直都这么着急,但前些年,曹纯也只是个亲卫统帅,可现在已经是虎豹骑的统领了。 随着虎豹骑不断扬名,待到名震淮汝、山东一带的时候,曹纯必将成为历史铭记的名将! 我也想要! 要是我早些认识郭孟誉就好了,你曹纯与我之间,也就差了一個孟誉而已。 第四十二章:去找他吧,可能真有好事。 曹操乐呵的笑了笑,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舒适的擦了一把嘴唇,道:“我正有此意。” “诸多谋臣之中,孟誉的年纪最小,才能却不下于志才、公台、文若等人,我当将其当做学生培养,不光要带他在身边为我出谋划策,也要随时考校,授其兵法,日后可见其大才。” “今夜之后,即将攻徐,就在数个时辰前,我已经让文若,将此事发放了出去,再以此事为例,传遍全军,以彰显我怒火。” “诸位!”曹操向前前倾了片刻,悠然自得的笑道:“你们可知,我现在在兖州之声望。” “不亚于,当初洛中百姓对皇甫将军之念!那时候,有民谣赠皇甫将军,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如今,我亦有此民心。” “兖州军民闻此,如何不怒?故而出兵得顺应之名,便是正义之师,徐州反倒不义!我意大肆急攻,在今年秋收后立刻攻伐,让徐州胆战心惊,震慑于我之威势!” 曹操此时不算盛怒,倒是也不至于说出“屠城”二字,无形之中,郭谊的这些举动,让曹操只存下了劫掠以养战之意。 已经没有了生死无度的那种恨意怒火。 此言一出,不少人将军都相对而视,那等笑容不断宛若水面涟漪般晕开来,还有激奋握拳者,均是暗中跃跃欲试。 建功方可立业,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 “如此,徐州可攻克也。” “徐州一下,来年耕种将会更多粮食可屯于徐州之内,此四战之地平原居多,跑马布防、水道交错,便是天然的粮仓。” “不,不不……”曹仁摇了摇头,当即打断了夏侯惇的话,然后平静的看向他,“徐州平原居多,虽说跑马便捷,运输通达,可却也无险可守,以此为粮仓反倒要小心,不如豫州颍水一带,土地肥沃不说,山可为险,水能扼守。” “子孝,我这话是和孟誉一同探讨过的,当初我也这么认为,不过孟誉却引用孟子之语,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进而说,兖州若是强盛,则可互为犄角,徐州可安也。” “嗯,”曹操赞许点头,“说得好。” “仁义,才是此时之道,”说完,曹操略有深意的看了夏侯惇一眼,笑道:“元让从不会与我说起他人之语,如今趁机刻意提及,是否是有话要说?” 曹操说这番话时,双眸直接盯着夏侯惇而分毫不移,这份洞察之情,让夏侯惇先是愣住。 而后苦笑了起来,“孟德,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笑了一会儿,然后收起笑意面露严肃,叹了口气道:“我在进衙署之前,孟誉就先行来见过我了。” “他与我说,此战不宜速攻,应当抓住徐州张闿等余孽的说辞,不断以此游说,利用小沛一城打压徐州内治,上一次我等入下邳为其平乱,反而招致了陶谦之觊觎。” “陶谦匹夫,匡亭时曾与袁术密谋,暗中妄图动兵入侵我兖州;会盟时出兵无力,驻军酸枣不发,致以联军追逐董贼而败;争徐州时,以讨好贿赂之行,蔽天子视听而求得李、郭之诏,实为宵小之辈,若要使其悔,则要毁其名也。” “徐州得位不正,阙宣方才反;治理无能,而境内才有饿殍;用兵不守正道,于是众叛而亲离,为自古之道也,主公当广播仁义于徐州,不可以威势欺压,如此,不出一年,徐州之内必有清形势,无需死战而吞没徐州。” 夏侯惇说完看了曹仁一眼,又笑道:“方才,我与子孝也争论徐州是否可用以大肆囤粮,建取内治,无论谁对谁错,但从此时开始,我等都应该将徐州,当做自己的领地。” “既然,是孟德你的囊中之物,如何不能对它好一些呢?” 曹操若有所思,眼色不断变化。 这一番话,肯定不是元让所想,应该是郭谊已经和他说过了。 但,孟誉怎么不自己来和我说呢? 他和元让的关系已经这么好了吗?! 孟誉刚刚回来,还在家中休息,应该是不知晓元让回来的消息,那么定不是他主动去见。 恐怕是元让,先行去拜会了郭谊。 两人一文一武,是东郡官职所任之肱骨,看来现在彼此之间的配合,早已是亲密无间了。 可喜,也可赞。 “我想想。” 曹操挥了挥手,这番话他的确是往心里去了,既然现在只是家中死去了些许族人、奴籍等,损失数十车财物,那实际上愤怒的确没到那么大。 但以仁义不断压境。 是否可行。 毕竟,徐州若是不速攻,恐怕周围诸侯都会来助,有的人当然见不得曹操拿徐州而壮大,譬如袁术、公孙瓒等一派的诸侯。 甚至,袁绍或许也不想看到曹操太过壮大。 吾与袁绍,的确暗中为盟,彼此倚靠。 他见不得我不好,但却一定也见不得我比他好。 这是人之常情。 “好,”夏侯惇抱拳鞠躬,与在座之人继续饮酒,这里都是曹氏的宗亲,自小就跟随曹操相混。 少时一同游侠,彼此都很是敬佩曹操,于是举家跟随其起兵,在乱世便求大业。 所以许多话,在外是不可能这么说的,但偶尔一同相聚时,若是刚好适宜,说出来反而更好。 这时候说,也恰是时机,若是等大家都功成名就,身居高位了,很多话反倒不敢再说了。 夏侯惇明白,这些话说出来了,曹操一定会去考虑,至于结果是如何,那么就等待他的决断了。 …… 深夜,宗亲自衙署出来。 夏侯惇兄弟走在一齐时,身材瘦高、面容忠毅的夏侯渊快走几步靠近了,到近前认真的问道:“兄长,今日你所言,都是孟誉所教的吗?” “是,我刚到时,就去他的宅院见过他了,期间聊及了徐州之事,我也曾认为该强攻,以绝诸侯支援之事,但他思考后,与我商讨时,就这般告知。” “实际上,仁义之名在手,不可轻易丢失,他的法子最是谨慎,不丢仁义而屈人之兵,但是兵贵神速,又以此不符,如何抉择,还是交由主公去决断。” “他怎么不自己来进言?”夏侯渊疑惑不解,这若是采纳了,又是进言之功,日后功绩加身,不是更受重用? “也许,是要给我一桩人情,也许,是因为此事他不便去说,毕竟要驳论主公,终究是讨人不喜之事,但孟德开明,肯定不会怪罪。” “但,无论是什么,对我们好就行。”夏侯惇站得笔直,面色平静,颇有刚正之风,微笑而言。 “那我,我也想去见孟誉,此战或许是我成名之机,或许他能给一些建议。” 夏侯渊不好意思的说道,话语里有浓浓的羡慕之意。 “嗯,你是东郡校骑,早就该去和他见一面了,说不定他还真有什么话,可告知于你。” 第四十三章:将军留守吧,俺要去立功了。 “诶,那我,那我就去见他一面。” 夏侯渊乐呵的笑了起来,实际上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礼物。 就等着找机会去见一眼郭谊,不过现在在他看来,最好的机会就是现在了。 晚上,刚好郭谊也在宅内,夏侯渊乘一架马车到了门前,亲自提了礼物去通报。 告知了自己的来意。 很快曹元就引了郭谊出来。 此时郭谊正大汗淋漓,身着武袍,双手皆是带着护手,喘了口气抱拳道:“将军,在下正在练武习艺,未能远迎。” “先生,真是好学。” 夏侯渊面色一凛,颇为欣赏,暗自点了点头。 大功在身,于曹氏有恩,即便如此还是不卑不亢,修习不辍。 这可并非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若是郭谊就此享受,也无可厚非。 他已经有别于其他谋臣了。 “不敢当,”郭谊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快速过庭院,到正堂坐下,曹元叫庖厨送来了吃食,上了酒菜。 郭谊也善谈,聊起了眼下的军屯秋收之事,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夏侯渊逐渐健谈,将很多事都告知了郭谊。 酒过三巡,于是气氛越发的融洽,不断传来了长吁短叹,都是感慨。 “你不知道,”夏侯渊猛地喝了一口酒,瘦削面容上皮肤颤动了片刻,如鹰勾微耸的鼻梁一皱,捶打了一下桌案。 “孟誉此次军屯之策,解了多少燃眉之急。” “当年我等兵败徐荣时,回到盟军后被讥讽嘲弄,大笑而驱赶,眼看无处可去,唯有借住兖州,占据东郡。” “可,东郡粮荒极重,我有一弟,在此间亡故,留下一双儿女,兖、豫粮灾,我为保全他之托付,唯有将粮食给了他们,幼子……却因此饿死。” 夏侯渊说到这,脸色更加悲怆,但是却有一股坚毅在其中,这是负重久了,历经磨砺后的成熟。 郭谊看得微微一愣,仿佛了解过此事,不知是听谁说过,总觉得这话中所说的一双儿女,他冥冥之中似乎应当是知晓的。 “将军,唉,都过去了,倒是也没有将军说得那么伟大,在下也只是为了自己吃饱罢了,将士们作战皆需饱腹,行军仍要干粮,有的人甚至一个要吃五個人的饭量,吃不饱不行。” “哼……”在郭谊身旁的典韦悄悄的哼了一声,偷偷白郭谊一眼。 俺吃五个人的量,但俺能干十个人也干不了的事!你自己大材小用,让俺守院子! 郭谊倒是没发觉,继续说道:“军屯后,开垦耕田桑陌无数,即便某一年天公不作美而欠收,也可有所收成。” “如此一来,境内不多饿殍,百姓自有人力,数年之内就可繁盛。” “农足而可言商,富足的根基应当是吃饱饭。” “说得不错,”夏侯渊微微点头,收起了方才的情绪,但这时候又犹豫了起来,好似有些话在嘴边难以出口。 郭谊看了一会儿也看出来,立马关切的问道:“妙才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唔……”夏侯渊沉默了片刻,而后苦笑了一声,看向远处感慨道:“习武学文许久,唯有久守之功,未能得寸尺扬名之功,故而来此,是为了听先生一言。” “实际上,此话其实不该来问先生,直接与主公请战最好,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来拜会,毕竟先生可是亲领过虎豹骑,现在与我曹氏又多亲密了些,自当是……随性而问,先生切莫要见怪。” 他还是很不好意思。 一来郭谊比他小了快十岁,已经算是隔辈了,他和侄儿曹昂乃是一辈的人。 却要来求学下问,有些羞于启齿。 二来是有曹纯起于虎豹骑的先例,他这时候来一问,就好像是眼馋别人的功绩一样。 其实眼馋只有一点点,大多还是羡慕的,好歹是一种比较善意的心迹。 提及了虎豹骑,郭谊也就明白了他来此的目的,当然也不会拒绝。 前夜和夏侯惇聊过后,深刻与他分析了整个徐州的局势,因为勤于接见拜访,武力和武理得到了大量奖励。 这也是郭谊近日勤于习武的原因,他要消化得到的知识,熟稔掌控身手武力。 现在接见夏侯渊,应该还可以得到奖励。 每个人都有不同,恐怕与其擅长之艺有关。 郭谊当然愿意聊,这就像是在给迷途的将军们做人生咨询一样,也能称之为心理理疗。 这若是个活路工作,则比起之前给人写丧文赚一碗饭要好多了。 那年代,谁不是差点饿死呢。 郭谊可是花了数年,才静下心来找到路,等待时机走到今天的,若不是定下了明确的目标,现在可能早就心态崩溃暴尸荒野了。 “呃,将军是要功绩。” “别的话可以以后再说,若是功绩的话,其实并不难,我这里刚好有一桩猜测,想与将军说。” 夏侯渊脸色一喜,本来只是打算来碰碰运气,结交一下这个被兄长夏侯惇赞不绝口的年轻人。 却没想到,真的如兄长所言,居然能真的有所获,郭谊确实有攻徐之谋。 此刻夏侯渊登时感觉心里一暖,微微立起身来问道:“请说!” “先生若是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严重了严重了,”郭谊立马抬起手来,谦虚的摆了摆,“妙才将军不必这般客套,本身在下为主而谋,就是要竭尽全力,此乃是为人臣之根本。” “将军,和张邈关系如何?” 夏侯渊眉头紧皱,回忆了片刻,点头道:“还算不错,算不上好,只是彼此知晓而已。” “将军且看此书信,”郭谊从怀中摸出了一个书简,放在了桌案上,推到夏侯渊的面前。 夏侯渊依言翻开来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只是陈宫和张邈互相问候的一封书信罢了。 但不用郭谊多说,夏侯渊还是再多看几遍,这书信定然是有问题的,否则郭谊不会让他多看几眼。 看了数次之后,夏侯渊忽然抬头起来盯着郭谊,“此番提及了有亲属近日来兖,引荐于张邈,这里恐怕有问题吧。” “我们可是今日要攻伐徐州,这封书信是何时得来的?” 郭谊道:“就在这几日。” “我们此前发现了陈宫有信使往来陈留与东郡,本身这并不惹人注目,但我与志才兄长盯了很久,总算等到了。” 夏侯渊眼睛一眯。 登时心中凛然,对此已然是颇为郑重,心中逐步认定,这人恐怕真的不对劲。 旁边的典韦听完后默不作声偷偷站定。 反正不关他的事,他不肯接总有人接,这位夏侯家的将军,就留守兖州吧,俺去徐州立功了。 第四十四章:这一年的曹操,意气风发! “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晓?” “你,我,志才兄长。”郭谊回头看了一眼典韦,“还有他,不过他是我的宿卫,不必担心。” “孟誉是觉得,此事乃子虚乌有,并不能作为证据弹劾,是吧?” “不错,”郭谊点头称是,“志才兄长截获此书信时,并不觉得能借此抓捕陈宫。” “但,我仍旧坚持认为有异样。” 这件事,郭谊的确还是占据了先知之优,早早的知晓了事情的结果。 但是这里面也很讲学问。 他和戏志才都不属士族青睐的一类人,反倒十分痛恨,可以等同于政敌,那么这些书信就有捏造的嫌疑。 贸然行事反而可能会被人诟病为朋党之事,遭到打击也不一定。 所以宁可不当回事,也不能贸然告知主公,毕竟曹操生性多疑,就算有再大的功绩,一旦让他觉得底下的谋臣有结党营私,搬弄是非的行径,说不定会给以后带来麻烦。 郭谊要的不光是平步青云,还要一个自带安乐,现在救下曹嵩算是达成了一半。 仍旧还需努力。 “嗯,真要以此断定陈宫和张邈互通有无,的确还不够。” 郭谊笑道:“正因为如此,面对这等状况,最好的便是将计就计。”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若是他们未曾有反叛之心,则相安无事,可若是他们一旦反叛,则能一举拿下。” “不过,将军一旦没有在此时建功,恐怕就会更被人诟病平庸。” 夏侯渊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可若是建功了,则是何等风光,挽兖州于水火,料敌于先。” “不错,一切还看将军抉择。” “好一个将计就计,我们本就是东郡的守军,徐州之功并不在我等范畴,就算是不能建功我也要守东郡不失,先生且为我谋划便是,无需多言。” 典韦一听,这就放心了。 有这位夏侯妙才将军在,何愁兖州不安呐,他肯如此救下亡弟之子女,而舍却自己的幼儿,光是这等恩义情怀,就足以令人敬佩。 这样,俺就可以跟随大军去建功了。 “好,好!”郭谊面露微笑,拉了一把夏侯渊的手腕,轻声道:“具体如何,等在下回濮阳时,再与将军细说,现在倒是不必了。” “将军若是还想聊,孟誉愿陪你促膝长谈。” 夏侯渊当然不好意思一直叨扰,况且他随夏侯惇到此来,长途跋涉有些疲惫,还想着回府邸去好好睡一觉。 “不了,怎敢再打扰先生休息。” “不不不,我不休息,”郭谊拉住了他,真诚的笑着,“妙才将军难得来拜会在下,心中有话那就说完再走。” “兖州诸多局势,我都要一一告知将军才行。” “兹事体大,事关将军未来的功业与声名,还是留下吧。” “这……”夏侯渊登时就感觉心里揉了一下,这年轻人好生真诚。 我不过是提了点礼物来看他,没想到却这般诚意相待,为我谋划诸多事宜。 这等恩情,以后可怎么还呐。 “先生,在下就叨扰了,还请与我彻夜长谈!” “好,好好……典韦,再拿点酒来,”郭谊笑着说道,“今日你也可以喝。” “诶!!好!” 典韦这段时日遭责罚,可是被禁着酒的,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 这一夜过去。 夏侯渊在清晨时分从郭谊的府邸出来,这一夜,他们真的谈论了一宿未眠,也煮了至少十坛酒。 期间聊及了当年汴水之战,说到了马镫运用和铸器之术,也说得了不少方略。 让夏侯渊清楚了自己在军中的定位,唯一令他觉得奇怪的是,本来一个时辰就说完的,郭谊却偏偏谈起了自己某些趣事。 譬如他以前有個箱子,里面装着类似于琉璃等舶来品,十分珍贵,后来带到颖水的时候丢了,他去找了几次都只是问到了端倪,但是并没有找到。 最终快说到结局时,天亮了,郭谊居然不说了! 这先生可真是言出必行,说一宿就一宿,一刻钟都不带多说的! 他娘的还真是绝了。 “箱子到底去哪了?” 夏侯渊出来时,脑子里还是这个问题,困扰了一夜,终究麻了。 啧,以后再找机会再问问吧。 …… 夏侯兄弟返回东郡待命,听从军令驻守官渡、延津度一带,防止有贼人越境,守濮阳而稳固东郡。 也就是负责兖州北面之屏障。 不到半月,在曹操的不断巡视之下,整个兖州境内加速收割、运送粮食,将借牛时候的税收清算。 最终得到了百二十万斛,乃是近数十年来,丰收之最,一时百姓俱是欢颜。 兖州军粮可立刻拨出三十万囤积运送,按照郭谊之前的谋划,先行在靠近濮阳的多个点运送粮食到仓中充盈。 如此一来,东郡濮阳、东郡到小沛,足有八个粮仓点,最短的运送时间不过一日半夜。 可以源源不断的补给。 当然,这是在境内不乱的状况下,此等弊端便是,后方若是产生叛乱,粮道会被马上切断。 不过,曹操当然不会认为此刻兖州会乱,各郡百姓拥护还来不及,治安又怎会出现乱象。 甚至因为此番丰收,军屯之策得以证明,还让境内空前的团结,曹氏为主的文武得到了不知多少声名。 东阿名流程昱、名士毛玠,都有治州之大才,纷纷来投。 所以曹操结合那一夜夏侯惇的话,再次与戏志才、荀彧商议了许久。 在秋收得百二十万斛心中大定之后,终于有了决断。 “急攻!还是急攻!我意在三十日内,攻下下邳,而后徐州郯县便是囊中之物,整个州郡,不过下邳为重镇尔。” “其余,可皆为坦途。” 军营之内,郭谊在末位听闻了这个决断,一时间心中一凛,顿时失望。 还是失败了吗? 急攻代表着劫掠,否则无法做到以战养战,孤军深入的兵马没有粮食,难以支绌。 这类劫掠的打法,适合打外族。 但徐州若是用此法,一定会毁损声名,到时候得了徐州也要不知多少时日来修复。 唯一的好处,便是能以决心震慑周围诸侯,让他们不会刻意来援。 果然,众将士一听此话,便已经是大为振奋,恨不得立刻就上战场。 郭谊暗暗叹了口气,并没有再多言。 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郭谊心道。 这模样却刚好被曹操看在眼里,他忽而嘴角一扬,略带宠溺的淡笑了起来。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众将士入徐州后,虽攻打城池,却不可动百姓之物!入城要与当地百姓秋毫无犯!” “我曹氏,乃是正义之师!只报陶谦宵小之辈谋害我父之仇!不与百姓结怨!” “投诚归附者,一样可享惠政,来年和兖州一样丰收。” “在此战之前,请诸位务必将我兖州大丰收之事,兖州安置青徐贼百万之事,全数放出去!这便是攻徐的第一战啦!” 说完,曹操余光看向郭谊。 此时的郭谊已经微微点头,并且看着案牍面带微笑了起来。 于是,曹操又补了一句,“乱世之中,我曹孟德威及海内,仁德行事。” “世间已无我这般人了!以此例,令那些想投而不敢投的贼人,来投便是!” 这一年的曹操,有人、有粮、有钱!有仁德之名,还有赫赫战威! 意气风发! 第四十五章:你问我怎么办,我不到啊! “孟誉!” 议会散去之后,各部将军回军营准备集结兵力。 戏志才叫住了郭谊。 战前的动员训话,就在今夜。而攻徐第一战的确还是要用急攻,将檄文发出去后,再星夜行军攻下下邳之外的诸多关口。 戏志才面带微笑的走了上来,到郭谊的面前来同行,郭谊自然是拱手等待。 “走吧,”戏志才随意的挥了挥手,带着下阶梯,而出衙署福府邸。 “孟誉好论断,仁义不可舍弃,威势不可凌人,王霸之道皆行。” “以此攻占徐州,陶谦老儿无法应对,在外诸侯也不好来帮,即便是他们强行而来,我们只要占下了下邳,也就没意思了。” “徐州诸城,下邳为重,一旦得到下邳城,郯县也唾手可得,徐州诸郡不过是一片坦途,我与主公商议许久,得地图而观,大致可明白你所求。” “乃是两全之法,唯一的隐患便是,此战如是对峙良久,那么后方陈留、广陵两郡,以及在江南的袁术,都极有可能暗中作祟。” 戏志才站定脚步,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府邸门前,他对郭谊拱手而下,道:“东郡,就交给你了。” “文若坐镇鄄城,为后方内治,而我随主公同征徐州。” 郭谊眼眉微微挑动,微笑拱手道:“放心吧,都已安排好了。” “祭酒尽管放心的去吧。” 戏志才:“……” 什么玩意就放心的去…… 你这么温热的嘴是怎么说出如此冰冷的话的! …… 十月,檄文广发。 伴随着檄文发出送到徐州,曹操的先头重兵早早在当天夜里到了沛国集结。 先以开仓放粮的方式稳住百姓,以巡视犒赏之名,稳住各方势力。 而徐州虽然也知晓些端倪,调集了不少兵马驻扎在下邳守备。 但在鲍信、曹操两军合攻之下,下邳遭到夜袭。 在外的关口与建造的岗哨营寨全部丧失,损失粮草辎重无数,死伤数千人,俘虏数千人。 而后曹操以雷霆之势,连续强攻下邳两日夜,终于攻破城门,将城内守军收降,又得六千余人,其余忠诚陶谦者,曹操也未曾斩杀,只是遣散驱赶,收容为民,只是不允许去再投陶谦。 等檄文广散后,在各处都有告示贴满,百姓们才明白为何会遭此大祸。 兵祸虽无情,可你是去杀人家的父亲,劫掠别人的家产,这完全是自己找的事儿! “陶谦,陶谦!我还以为他是明主!没想到却是劫掠家产之辈!” “俺在家里吃着晚饭,唱着歌,忽然就起兵祸了!跑都来不及跑!” “害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可是咱们徐州自己的将军所招供的事,应该不会有假!” “相比之下曹公多仁义,如此仇恨,他攻下了下邳后,还对徐州百姓开仓放粮,就凭这个,高下立判!” “不错!依我看,咱们不如拥护了曹公!他在兖州治理之中,今年还得了百万斛粮草!其才能还用说吗?!” “诶,这位壮士,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最近刚流亡至此,但我真心觉得,曹公比起陶谦,更适合徐州!没想到,我们刚流亡到此,便可有这等明主治理!不如参军去更待何时!” “不去。” …… 一日夜内,在下邳新进的曹军努力之下,刚刚经历了突袭战乱的下邳各地慢慢的安定下来,应招去修建河沟、吊桥、城墙等。 牢固打造城防工事,不少百姓虽然没有马上就投诚曹操,但是也保持了沉默。 这边的沉默,在郯县简直是震耳欲聋。 陶谦看到檄文之后,本来打算和曹操多解释一番,没想到紧接而来的就是下邳告急的军报。 然后又过了一夜,下邳几乎已经告破,陶谦的兵马在刚刚出了郯县不久,去给臧霸的信使还在半路,他就已经返回了郯县安住。 下邳被破,整个徐州最大的重镇城池已经没了,曹操还是当年阙宣反叛时,领下邳后,定然是早早的弄清楚了各处城防,知晓薄弱在何处。 知己知彼,自然力战得胜。 所以陶谦回到郯县之后就毫无意外的病倒了,只是派出曹豹等丹阳嫡系的兵马,去驻守郯县前的诸城。 但是他估计,曹操行军如此之快,肯定是后勤补给不足的,若是要完全攻下徐州,至少需要在各地劫掠,补充粮草。 如此一来,想要攻下我徐州,至少还要数月,我可以调遣兵力依山设防,阻隔曹操进军。 郯县衙署,内院之中。 木质地板铺就的屋檐内,陶谦身穿白色素袍躺于卧榻上,双手十分安详的放在肚皮上,眼神满是空洞。 只能无力的看着天花板,长长的叹了口气。 在他身侧,是一个头戴发箍的年轻人,躬身行礼而等待命令,表情略有慌乱。 在这年轻人的身侧,则是一青袍男子,束带于腰,身姿挺拔如松,腮帮偶尔鼓起但又不会毁其面色。 同样也是轻声呼吸,根本不敢多言,直到脑海中出现某些不为人知的情绪时,才会慢慢的长舒一口气来缓解。 那戴发箍的,是陶谦的儿子陶商,他还未曾入仕,只是在家学中修习文武,以待接取徐州,不过现在的他还不够格。 徐州之主接不上,若是他上来的话,难以服众,故而陶谦还在逐步等待机会,让自己的陶氏可以稳稳地占住徐州这块地盘。 但现在这個谋划已经完全被曹操打破了,不会再给他这个时间了。 “元龙啊……”陶谦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在半空中微微招手,让陶商身旁这儒生靠近些,略微冷面的陈登脸色微微动容,走到了面前来躬身行礼。 “主公。” “诶,现下,你觉得应当如何?是战是和,可还有计策?我徐州境内之粮,可供大战几时?” 陈登沉默了一会儿,认真的道:“鏖战可至少六月,粮食足备无惧曹操。” “只是,下邳如今已经失了,曹操抢占先机奇袭我下邳,乃是当初割让小沛之祸。” “沛国地貌虽小,但却是徐州一道屏障,如若不失,那么下邳与小沛当互为掎角之势,彼此可驰援,稳固不破。” “然,一处破则腹背受敌,加上曹操来势汹汹,星夜疾驰,难以防备,现在他以张闿等人为质,言主公暗中害其父,又占据了人之常情的出师之理。” “反而难了。” 陈登这话里,多有怨怼之意。 现在伱知道来问了!以前和袁术结盟勾结时,从来也没问过我们徐州诸儒。 若是商议一番,何至于此! 这败势又不是今日才显,而是从袁术兵败、于夫罗归附鲍信、割让小沛及大量军粮军备铁矿时,就早已经燃起了火种。 现在危如累卵,岌岌可危! 你问我怎么办!? 我不到啊! 第四十六章:烂摊子,这就是个烂摊子! “唔……元龙的意思是,已经很难了吗?” 陶谦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只手垂在了床榻上,心里倍感绝望。 绝望的并非是曹军之来势,而是现在境内士族的心绪。 他们已经乱了。 陈登这样的人物,都说不出什么计策来,估计是已经有些放弃了。 “元龙啊,那我徐州,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我已经派兵去求援了,袁术、袁绍、公孙瓒,或可帮我。” 陈登心里一凛,他知道自家主公虽然也是极力治理的官吏,但是奈何他的才能并非那么出众。 加上早年为士族不喜,在有所成就时是年事已高,现在想要再争夺什么已经实属不可能。 这话的意思,其实个中含义也是想要再挽回一番,陈登听得懂。 “元龙,你让你的父亲出来,暂且稳住徐州内治,接下来等待数月,或许有援军到来。” “而且,曹操如此急攻,定然会劫掠百姓,若是如此我们还有机会,你知道的,他所谓的什么……我谋害其父,那只是猜测,我徐州百姓乃是明眼人,看得出来谁是奸猾暴徒,谁才是仁义之君。” 陈登:“……” “在下,自当与诸贤稳住内治,秋收以盘粮,不让百姓有怨。” “主公之言,但愿如此!如若曹氏真的是这样,我们便可反击,揭露其以父仇为名,实则要图谋我徐州之意。” “拜托了,元龙。” 陶谦脸上总算有了些喜色,勉强的笑了笑。 他这一番劝说,实际上已是用了许多好处来拉拢了陈登,一是先说了曹操后方不稳之事。 二是名言去拉了援军,总有一人肯来相助。 三则是以此告诉陈登,若是徐州乱了反而更容易被攻破,可若是一起口诛笔伐曹操图谋徐州,或许还有机会让百姓齐心而抵抗。 这些都足以说明当下局势不算太过难堪。 陈登一定听得懂,只要守下来这段时日,曹操的后方必然会有乱事。 再者说了,他这般攻伐,定然为百姓所不喜,迟早也风评反转,又何须担忧。 …… 当天,陈登与诸多徐州重臣发下了不少信令,稳住秋收收成,以资军等等。 并且让商贾资助钱财,以守住徐州不失,让曹操图谋不可得逞。 期间,散布了许多言论,告知民众与商贾、士族等所谓实情,否认绝无半点谋害之意,还宴请过曹氏老太爷。 可是,收效甚微。 还是有不少商贾拒绝了此事,并且往外逃离,陈登原本心中有计策,可接连施为,以此来遏制事态。 可没想到,百姓并不踊跃。 按道理,有敌军入侵,应当是颇为愤恨,再加上曹操强攻毁民舍,那是人神共愤才是。 境内百姓怎么会如此羸弱,不敢吱声? 陈登派出去查探的人很快回来,将现在下邳、小沛附近状况全数告知。 …… “善待惠政?聚而不攻?” 在衙署左堂内,代为理政的陈登在得知消息时,将手上的书简放下,眉头一下紧皱。 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曹军来势汹汹如此愤怒,为何反而会惠政待民,开仓放粮,他根本不像是来寻仇的。 这么打,倒显得像我们的不是了。 陈登神情忧郁的坐下,看完了前方的探报后,在细微之处察觉到了曹操的几个做法。 宣扬复仇,但是行径仁义,善待当地百姓。 以及当初鲍信曾治理过下邳一段时日,当初是先行平定了阙宣叛乱,深得民众感激,还有不少村中长者为曹氏送去了感恩书。 “曹军怎么会这样呢?” 陈登挠了挠头,将原本一丝不苟束于头顶的发髻碰歪,散落了几缕发丝下来。 百思不得其解。 “据说,已经有不少商贾准备投去下邳了,而我们还不能关城门。” “为何不能关?” 陈登下意识问出口来,马上就明悟的点了点头,“哦,是了,若如此百姓反而会心生疑虑。” “那就以战时护民之法,将郯县附近封住,关口不得放行,待战事结束方可离去。” 一旦听闻下邳那边收治各郡百姓,望风之人还不纷纷去投?到那时候连百姓这种根基都可算没了。 又还有什么抵御可言。 “将此事告知主公吧,已经不是我们可以决断的了……” 陈登下了命令之后,忽然发现若是要继续决策,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 曹氏兵马多少,兵锋如何,粮草辎重在何处,粮道又是如何排布。 这些都是蒙的,只怪他们来得实在是太快了,数日之间就攻下了下邳。 “喏。” 内事官吏刚走,马上陶商匆匆走进来,陈登立马起身参拜。 “公子。” “先生,我收到消息,曹操在下邳屯军相望,而后自两翼扩张建立岗哨,收附近百姓于内,施行军屯放粮,且兵马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对百姓极好。” “这,这可如何是好!?附近百姓已经有说他是仁义之师的了!” “如此,显得我徐州陶氏,真的是贪图其家财,收治无数贼匪的奸猾之徒!” 陈登仰天微叹,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头皮发麻。 烂摊子,烂摊子! 这绝对是个烂摊子。 当初真不该收留张闿、王治等人,都是阙宣叛乱时、黄巾余孽盘踞时留下的贼患。 这些人为百姓所恨,平日在军中倒是没什么,可现在一旦惹来了曹军这种麻烦,自然是一触即发、口诛笔伐,什么旧账都能全翻出来! “曹营……不对,兖州后方,真的没什么事吗?公子你可知晓些许内情?” “我,我即刻要出发去向袁绍、公孙瓒请援,先生若是有疑问,可以去问我父亲。” “徐州此刻真的只能仰赖先生了。” “不必不必,”陈登连连摇头,根本不敢接这番话,主要是当初张闿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 意味着,无论谋夺是真是假,他都被排除在外,现在却让他来想办法挽救大局,说实话……其位不正。 他一個典农的官吏,不配。 “还是,请别驾来吧。” “徐州别驾不是深得倚重么,我看孙公祐一直善于外政,口才上佳且相貌儒雅英俊,其人本为徐州巨富,交友极广,请他去做说客,探探曹操口风如何?” 孙公祐…… 陶商思索了片刻,一个俊朗大气的面容映入眼帘,此人貌俊声洪,乡里闻名。 谈吐得体学识渊博,而且家业虽变卖不少,但大多还在徐州。 “嗯!”陶商眼睛一瞪,连忙拱手道:“我,我这就去请孙乾来见!” 第四十七章:拖延?你在等什么呢?(求推荐票求点数据呀) 孙乾,曾从学于郑玄,得大儒郑玄推荐给州里。 陶谦任用后,以为别驾。 实际上,也是孙乾将家中的家资投于陶谦,故而以赏赐为主的封任,实际上并不算是重用,只是因为他对境内以及士族做出的贡献,给了一点提携。 陈登从衙署里到正院去时,刚好碰到了陶商请来孙乾。 两人从中庭入后堂,准备先去拜见陶谦,彼时的陶谦病症好了许多,但依旧还是最好在床榻上静养。 孙乾略显高壮,身穿锦袍,头戴冠帽,胡须自嘴角两侧垂下,下巴则是山羊胡须一般,短且整洁。 他到陈登面前微微躬身,面色不变的拱手,“先生,可否一同去见主公,有些话还是要先生一同前去方可说。” 陈登点了点头,转身和他们并排而去,本来不打算掺和,毕竟孙乾、糜竺等人,是属于庶人之中任用起来的人。 和他们士族推举而上的有不少区别,彼此之间虽说不到内斗的地步,但是相互制衡的。 陶谦本人则有丹阳兵各大将领做保证,可以随意的权衡此两派的谋臣,所以实际上徐州内文武分为三派。 就是他们士人一派、以及商贾巨富与寒门出身的庶人一派,还有就是曹豹为首的丹阳派。 这三派人士在无外人入侵徐州的时候,当然是相互竞争,彼此争权夺位,能够稳住己派的人手,推举合适的人才到官位上,治理得政绩名望。 不过现在有了曹军的兵马在外,自然不能再内斗,必然要同仇敌忾,应当先行解决外患。 陈登当年也是游方过数州的狠人,心思通达且成熟,明白这时候不能和孙乾意气用事,甚至要合作,方可度过难关。 于是,三人一同来见了陶谦,将此时情况告知。 而陶商则已经起行,南下去寻袁术,之前派去北方的两支骑兵,恐怕都已经到半路了,再过数日就能得到消息。 听完了军报,陶谦的脸色反而又好了些。 他咳嗽了几声,勉强起来靠在了床榻靠背上,惨白的脸色显得很劳累疲惫,光是起来这个动作,就已经令他感觉十分辛苦。 喘了几口气后,陶谦缓缓的说道:“曹孟德若是不进攻,便是放任后方,缓攻我徐州。” “那么,他的目的很可能就不是一口气吞下徐州了,或许和当初阙宣之事一样,只是要我赔偿,要我将下邳让与他。” “否则,其境本就不算安稳,豫州、荆州甚至袁术随时都可入侵,继而丢失太领土,所以别看他这般气定神闲,步步为营,实际上内心很是慌乱,这是在跟我赌呢。” 孙乾和陈登两人拱手而下,默不作声,静静地听陶谦把话说完。 “他赌的是,徐州、兖州,谁更能稳住局势,所以咱们还可以再拖沓,既然他不愿丢了仁义,只是将我谋害其父之事挂在嘴边,那么正该就此事与之周旋,为我赢得时间。” “我儿,今日去请袁术相助,而此前有两军去了公孙瓒、袁绍处。” “总会有人来援的,毕竟大家都还顾念当年讨董之盟,不会在中原大乱,也不愿……看曹操在兖州如此坐大。” “那就,请公祐,为我去做个说客,如何?我将重兵驻扎彭城国、郯县两地,为君策应。” 彭城,已经陷于下邳和兖州之间,其南部随时有被攻之嫌,一旦曹军在下邳站稳了脚跟,开始向两翼收治百姓,他们就会得此地而足。 想要驱逐出去是万万不能。 孙乾之前是个商贾,但也是极早时就开始研习经学,寻师访友,自由所得,此刻稍稍暗算,心里已经明白不大可能凭借此举让曹操退军。 “主公,愿意付出多少?” “若是要谈的话,目的为何,如何举事,应当从长计议,不是一句话便能谈成,否则在下此去不是自取其辱吗?” 孙乾冷静的板着脸,严肃刚直,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恳切的再问些许条件。 陶谦叹了口气,道:“曹操善待百姓,其意在治徐,他要的是政令传播,如此百姓不得已会认他之政,我也就理亏为人诟病。” “若是谈,不可承认谋害其父之事,应当以交还张闿为主。” “彭城,可以给他,但他要交还张闿,同时今年退军不再入侵,我自屯军武原以守郯县,这是底线。” “君当为我谋,不让土地城池,只赔三万金。” 孙乾虚了虚眼,心里是五味陈杂,现在也只有如此了,只是不知,拖这时间来做什么。 “主公,在下想提醒一句,彭城与下邳,其北皆临东海郡,若是都给了他,那郯县要经受南面两郡之攻,日后更难守外围。” “我明白,”陶谦虚弱的点头,摆了摆手道:“这是,无奈之举,但我也只有如此了,再等些时日,肯定是有援军的。” “诸君且放心便是,至不济,诸位也还能奔個前程,那曹操不过是要我陶谦的命罢了,定然会善待徐州官吏。” 孙乾和陈登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躬身而下,几乎是异口同声道:“在下忠于主公,岂敢背弃。” “去吧,公祐。” …… 孙乾和陈登自衙署出来,两人稍稍聊了几句,提及了此刻曹操在下邳之政已经十分稳固,若是不出兵加战以扰乱,再过数月,就真的不会再有乱事了。 “当时守将王祯将军败退时,走得也较急,故而并没有在城中留下多少暗探,否则曹操如此善待,还是可以打探不少消息的。” “现在我们能知晓的,便是他在大力惠政待民,其意图十分明显,他真正想要的不仅仅是徐州这片地盘而已,乃是文武及百姓之心归附,才会奉仁义德行为珠玉,捧而入下邳。” 陈登这番话若是陶谦听了,估计能再气晕过去,这已经等同于在夸赞了。 孙乾仿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表情平淡的问道:“先生的意思是什么呢,此次为使去谈,我应当以此为夸赞,从而为曹氏说明如何治郡之法吗?” “曹氏越仁义,就显得主公越发阴险,”陈登没有理会孙乾这番话,继续顺着方才的意思说下去,“如是长此以往,百姓已经认定的话,取回失地就难了。” “我们既不能攻,又不能守,进退两难。我等内治之臣唯有保证民生而已,至于该如何和谈,还是公祐先生去思索才对。” 这话里有话啊。 孙乾眉头微皱,然后马上又笑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元龙提醒,在下也有一个问题。” “请说。” “主公,一直说拖延,那么他在等什么呢?我观曹军,本来就没有要急攻的意思。” “先生有疑问,岂不刚好去亲眼一看,皆可明了。” 第四十八章:攻心?那可太拿手了。 下邳。 曹操亲在城门楼上,查阅修补的城防后,于门楼大堂查看地形,顺带将今日的所有公务也都放在了这里一并处理。 临时造下的衙署,其实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官吏配置,许多事情都是脑子记住之后,口头下令,能够勉强稳住就不错了。 下邳里,祭酒自然从军营来暂且为郡丞,忙得不亦乐乎。 戏志才更喜军务、计策等,现在不光要看各类军情、探哨所报,还要管辖内治政策,盘算城内所得。 他是真思念在鄄城的日子,这些柴米油盐的内存储备之数、各方官员的人尽其用,为何荀彧总能得心应手,而他就做得颇为艰难,殚精竭虑方可保证不出差错。 只能说,各有所长吧。 “遭了什么孽了。” 戏志才放下书札,活动了一下脖子,哀叹了这句话,让主位上的曹操冷不丁的笑了起来。 “我就说,还是急攻好。” “此时已经在郯县接收徐州各郡了,现在倒好,仁义为双刃剑!一旦拿在手中便不能放下!否则便是虚伪!” “唯有一直奉行,直到我可不再考量仁义是否对我有用的时候,”说到这他自己都笑了,“至少现在是已经不可弃之不顾,劳累些许,倒是也无妨。” “缓缓而攻,步步为营,未尝不是好事。” 曹操劝诫着,将士们一战之后,得胜占据下邳,已经将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 如今就需要激励。 稳住此地。 一直等到今年的冬日到达,战事将歇时,才是真正显露政策的时候。 “现在按照孟誉的军略,该是稳而不进,收治为主,拖过一年,陶谦无计可施。” “就是,太慢了。” 戏志才苦涩的摇了摇头,人有多少年头可以耗费在这些事儿上,徐徐推进固然稳如泰山,要治安、内政、城防等全部稳步提升,再进行下一步。 太慢了! 戏志才想到这,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忍住胸口一股灼热,没有继续咳出声来。 时间不多了呀。 “哼哼,”曹操嘿然而笑,抬头看向戏志才,道:“志才若是累了,就调任孟誉过来。” “不,”戏志才摆了摆手,“路途遥远,无需如此。” “这里有我足矣,只是少些休息而已,无妨,现在重要的是稳住局势,并且孟誉答应过我,会与文若,将兖州稳下来。” “我始终觉得,张邈会趁此时机,乱我兖州。” “嗯,”曹操微笑不语,低头看书简,看似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声。 这件事,郭谊一直还觉得不敢告诉他,可实际上,戏志才当日一得到消息,马上就告知了曹操。 之后郭谊为此做出的些许安排,曹操也早已从各种渠道知晓。 并且深深感觉安心,因为郭谊是努力赤诚的在做谋划,特别是那句“若敌无心算计,则一切无忧,若敌起害人之心,则将计就计”。 如此不辞辛苦,又肯忠诚为责之人,令人感动。 其实,曹操一直主张强攻徐州,即便是夏侯惇说了那些话后仍然没有改变。 真正做改变的,是他暗中见到郭谊在如此奔波谋划,才会重新考虑仁义之利。 若始终身负仁义威德,日后归附自己的人中,是否郭谊这样德才兼备、品行兼有之人也会源源不断。 “那就先如此,优势在我,何须烦扰,耐心便是。” 曹操气定神闲的说道,此时的心绪还是非常安宁。 刚巧这时候,在外进来一小吏,趋步向前到戏志才面前鞠躬,又对向曹操匍匐在地,道:“主公,有来使求见。” “乃是徐州别驾孙乾,携州牧的手信,来与主公商议和谈之事,他说,其主陶谦如今已经病重在床无法起行,待数日后稍稍恢复,立刻来面见主公。” 曹操眼眉一挑,起身走出来和戏志才相视一笑,畅快大笑起来,“志才,你看,时机这不就来了吗!” “主公,孙乾此人之前我们有所了解,容貌才干都颇为出众,善于交际。” “此来不是为了和谈,应该更多的是以打探为主,咱们可以让他看到一些可以看到的,再将一些不可让他看到的,透露于他。” “真正不可令其知晓的,内藏城中不露。” “我也这么觉得,”曹操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我还怕陶谦亲自来,若是派遣麾下谋士先来打探,反倒是机会。” “请进来吧。” 话音一落,曹操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且趁着小吏出去的工夫,曹操将头发稍稍拨乱,而后大马金刀一般坐在主位的台阶上。 等待孙乾进来。 好在曹操在城门楼中,孙乾下了马车,一路跟随军士上城楼,进了楼中,快速入正堂。 光线颇暗的堂内,孙乾用余光可见到在主位上的人,沉闷不语、气息凝滞,令他整个人的脚步都变慢了。 这,这怕是有杀心。 孙乾快步走到后,看左侧首位上还有一名青衣朴素,头发糟乱,略微疲惫的谋臣,这谋臣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此刻气氛一下变得凝重起来,曹操也不主动说话,这谋臣也没有要与他引荐的意思。 孙乾只有自己行礼,深鞠一躬之后,轻声的问道:“曹公,在下孙乾,字公祐,我主陶谦命我来请见,想请曹公……曹公给个机会,可以解释此事。” “曹公,仁爱待人,以惠政待民,相信应当会为百姓考量,为心中仁义考虑,能息事宁人,况且在下得知,曹老君侯,似乎并没有生命之危。” “呵呵……”曹操听完都笑了,将手中的书简重重地砸在了案牍上。 当即对外喊道:“将此人拉出去绞死!” “曹公!曹公!!!” 孙乾顿时头皮发麻,身后甲胄声音顿时如同潮水般涌来,连忙匍匐在地上,朗声喊道:“曹公不可如此!公祐为来使!交战之前当有礼节,曹公若杀则失礼!当失人心呐!” 曹操怒视孙乾,下颌微沉,冷笑道:“我岂会惧怕人言?你方才之言,难道不是失礼?” “汝可有父,有妻子,有亲属?可否,送来下邳让我一害,你且去想法营救,如何?” “我……” 孙乾感觉受辱,但是抬头来又不知道怎么回这番话。 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主公,若杀来使,的确为人忌惮,日后恐也不能引来归降,得不偿失。” “此人虽话有失得体,可好歹是客。” “哼……”曹操深深地出了口气。 又盯了孙乾一眼,淡淡的道:“罢了,今日不便应答,也不愿商议,你且去驿馆休息,明日再说。” “你在下邳,可有宅院?” 孙乾一愣,本来打算赶紧走了,没想到又有此一问,虽然不知曹操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打算隐瞒。 当即返身来拱手道:“有的,就在内城中,离衙署不算太远。” 曹操点点头,缓了口气道:“你住回去吧,我派人去为伱收拾出来,今日我伤心欲绝,休息好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曹,曹公……”孙乾当下愣住。 他还在愤怒时,却还为我安排住所。 方才他说,伤心欲绝?发生什么了?为何伤心…… 曹操好像,的确是个仁义之人。 “多谢曹公!” 孙乾鞠躬参拜时,明显声音都洪亮了很多。 …… 孙乾走后,曹操几次抬头看他离去的影子,确定真的走了,眯着眼微微笑了笑。 “志才,晚上去拜会一下,这些公务暂且放下。” “明白。” 戏志才当即点头,悠然自得而笑。 “依孟誉之计,从庶人一派下手。” 曹操成竹在胸的道。 徐州之内的派系状况,他现在可早早略有了解,并且和郭谊商议过此事。 孙乾,曹氏兖州文武的情报早已刻意收集过,戏志才已经对他颇为了解,知晓此人风评爱好,过往族亲等,想必机会或许可从他处入手。 攻心收心,太拿手了,这些年练的就是这個。 第四十九章:先生,我都偷看好几个月了 孙乾在原本自己的下邳府院内休憩到深夜,但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故而后院的灯火一直点燃,环顾四周之后,看得周遭家具似乎都未曾动过,很多书架之处还有蒙尘。 心里也信了曹军放出的流言,与百姓秋毫无犯。 个中缘由,他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徐、兖本不远,彼此通达往来多年,孙乾曾了解过这位新近在兖州崛起的新贵州牧。 曹操暂且没有爵位,其父的侯爵在罢免的时候也一并免除,甚至算不得“诸侯”之称,而曹操起势的本领,在于其用兵与为人大气霸道,敢争敢夺。 如此之人,居然会肯用最为繁杂冗长的仁攻之法,以人心为主,再去攻破徐州。 其真正大肆攻城,不计白骨的霸道,只在攻打下邳之后,就全部收殓。 一位枭雄,却懂得行英雄之道,秉承霸道之人,懂得以王道做刀剑。 何等可怕。 回想曹操见到自己时,那如虎狼的一眼,在阴影光线之下显得极为慑人。 他一定不是天生仁义者,却用仁义为武器,实则暗藏利爪尖牙。 好可怕的一位雄主。 “临行前,元龙让我自己亲眼来看,我能看什么呢?” 孙乾心里一悬,思绪莫名顺着今日所见而去,他看到了曹操的才能。 一攻一收,以军力震慑,再以仁政收心,百姓几乎不会再话变,本来想抵抗的人也都放弃了抵抗。 而陶谦,失仁名,不得民心,麾下收容贼将诸多,相比之下多是贼将治军,高下立判了。 “不会是让我亲眼看这位曹氏雄主吧?” 孙乾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思路慢慢的开始通达了起来。 但在他思索些许头绪,想法逐渐夯实的时候,忽然传来了随从宿卫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屋舍庭院前,朗声道:“先生,曹军的军师祭酒戏志才,前来拜会。” “军师祭酒……” 孙乾稍稍思索了片刻,马上起身随意披了一件衣袍相迎。 很快和戏志才在前堂会面,让宿卫上了点酒和点心,刚喝了几杯,戏志才就道明了来意,“全赖先生到来,能让我稍稍休息一夜。” “至少,今夜在你处与你躲躲,能轻松不少,至明日再去处理政务军务,也算是偷了点闲。” 孙乾一听这话,嘴角微微撇动几下,不知如何回应。 好家伙,这话说得,把我这里还当成休息之处了,攻下了下邳,公务确实多,但是你和我这么说,是不是有点不礼貌了。 和士族那群礼节有度的人相处多了,孙乾忽然碰见戏志才这款,一时间竟然没习惯过来。 这人说话好直接好亲和,我甚至不知怎么回答,“祭酒日理万机,休憩些许时日,也正好。” 我还劝上他了。 戏志才笑而不语,甚至有些摇头晃脑的靠了下去,十分舒适的一只手撑住了身子,盯着孙乾表情古怪,似笑非笑。 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先生可知,今日惹怒了我家主公?差一点就没命了。” “陶谦为人奸诈狡猾,几次觊觎我兖州不说,还曾和阙宣一同起兵,入侵我兖州,此举宵小耳,岂能为人主,且他现在年事已高,不事政事,外交境内都是一派颓唐,你今日还为他如此进言,说什么亏得老太爷未死。”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孙乾默默点头,他早明白是这句话出了问题,“明日见曹公,定不会再说此事。” “只且看曹氏到底要如何才能退兵,不致两境交战。” “这话又不对,若是我主听见,还得斩你,”戏志才当即打断了孙乾。 孙乾虽然善于交际,但人还是耿直秉忠,一时间又没明白,“怎么会……这又有哪里不对?” “怎么说得像是我曹军刻意入侵你徐州,不讲当初讨董之盟的盟约似的,”戏志才笑而朗声,仿佛和一友人在说些笑话一样,“这不是,伱主陶谦自己做的孽吗?” “他若是没有刻意授意,那就说明蠢笨如主,识人不明,当初阙宣是如此,现在张闿也是如此,他若是参与其中,那就更不该来和谈了,自己策略所谋被识破,继而损失惨重,来祈想干什么呢?舔着脸死战就是了。” 有点道理啊…… 孙乾一时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回应,而且觉得戏志才这番话极其有侮辱性,不好辩驳。 自己主公这些决策,的确是有些……难以启齿。 叛乱,谋夺。 “祭酒,为何跟在下说这些……” “嗯,就是奇怪,不明白为何要来和谈,想拖延时间,还是请有外援,可是——”戏志才舒适的伸了个懒腰,百无聊赖的接着道:“袁绍与公孙瓒大战界桥,各有胜负,难以支援。” “袁术在江南自扩张不及,怎么可能来援助徐州,而且他之前在匡亭大败,哪里还敢。” “如果是拖延,那就是等兖州后方大乱,又或者是粮草殆尽。” “可我们以军屯制,携军民到下邳屯田,可资来年收成,重兵把守收治流民,怎会缺粮,至于后方会乱……倒是可以一听,不如公祐在下邳多住一段时日,让我们款待你一番,再回郯城。” 孙乾当场愣住,莫名其妙的看着面前的祭酒,这些话……好似专门来告诉他一样。 又像是已经完全洞悉了他的目的。 现在反而被动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 “祭酒。” 孙乾想到自己家小都在郯城,也不能久留,想等自然是等不了的,只能致歉道:“明日,与曹公商议之后,就要至彭城了。” “希望,可以促成曹、陶两家和谈,若是谈的话,应当也是在彭城。” “没事,”戏志才笑着摆了摆手,“你迟早能听到这些消息。” 想留下他也不是很难,以刺探之罪将孙乾扣在下邳就是了。 现在戏志才懒得为难他,随便说几句话顺着便是了。 “嗯,” 孙乾和善的笑着,叫人上酒来,再和戏志才多喝些,不时问一些曹操的個性喜好等,为明日做准备。 …… 此时,在兖州东郡濮阳大营。 夏侯惇唯有八千兵马还在镇守城内,按照郭谊的吩咐,将城池内的粮草全部送了出去,百姓大半调集迁徙到后方重城腹地,以帮忙养田为名,并未引起什么注意。 这一夜,陈宫在濮阳之外,送了书信至河岸之外,同时也收了一封书信。 带着回应,他带人回濮阳,刚刚到城内,就被夏侯惇果断派人抓捕起来。 而后在他的身上搜到了书信,来自……在张扬处暂且留驻的吕布。 濮阳衙署正堂上。 “吕布……” 夏侯惇看到书信时,脸色顿时冷若冰霜。 此事郭谊从后方自暗处而出,对陈宫微微躬身,“公台先生,我已暗中偷看你们写信往来,数月之久了。” 陈宫:“???” 你有病吧?你当个郡丞这么闲吗? 卧槽,偷看了几个月了! 第五十章: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端! “将军,这,这事儿,可并非你看到的这 样!” “吕布与我本是旧交,我与之有书信往来那是自然,这一封书信你大可去看,怎有问题。” 陈宫义正言辞,双眉紧蹙,一脸愤恨的说道,同时也瞪了郭谊一眼。 “此年轻人,居功自傲,多次轻慢于我,这些日子来我何曾与他结交深谈,不过以此想要结党营私,除掉我罢了。” “将军若是听信小儿之言,反倒让境内士人心寒。” 陈宫说完,背手向外,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如此说法若是一般人恐怕真的会被唬住。 夏侯惇面色一寒,正待想着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郭谊先行道:“你与吕布商议,献出濮阳让与他进军,到时开城门迎其进营,再与张邈商议从陈留而出,合攻东郡。” “吕布兵马,大致有一万人,其中骑兵至少三千,都是其麾下并州虎狼。” “阁下之谋固然精妙,抓准主公攻徐之时机,但若是我已濮阳空城请吕布,伏兵袭杀,再在鄄城之外埋伏兵马以等待张邈,阁下如何应对?” 陈宫面色一抖,嘴角猛然抽搐。 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而且额头还有汗珠落下,他们几人密谋商议,很少用书信。 只是一二次而已,都是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会派亲信去送。 其余的都是见面方才会交谈,而且每一次都是小心谨慎,绝没有旁人在侧。 怎么被这郭谊知晓得一清二楚,暗中早已盯上了我等之谋? “你,你……” 陈宫心中已经断定,郭谊知晓得如此清晰,一定是身边亲信有人反叛,泄露了消息。 “你如何得知?是何人如此愚蠢,竟走漏了消息!” “真是啊?”郭谊眼睛一瞪,“我猜的呀,真是这样,这么说来,近日伱与张邈,就该到约定之日了吧?” “你!” 陈宫面色一寒,双手捏紧朝着郭谊就冲了过来,愤怒的颤抖着,但还是奋力朝他面门打出了一拳。 嘭! 却不料,被夏侯惇一脚踹翻在地,随后在外的宿卫涌来,将他翻身按在了地上,拖了出去。 远处传来陈宫撕心裂肺的大喊声:“竖子小儿!若非是夏侯惇在此,今日我必要杀你!黄口小儿竟敢戏我!” 郭谊和夏侯惇对视一眼,后者在沉默片刻后,向他躬身行礼,颇为尊敬。 这一下,已经坐实了陈宫会反叛,实为危险之极,若不是郭谊和戏志才提前布局洞察,恐怕濮阳危矣。 “先生,当真是料事如神,夏侯惇佩服。” “将军不必如此,”郭谊笑着摆了摆手,“猜的,真是猜的,只是有了猜测之后,稍加努力的去探查,最终有所结果罢了。” “现在,可以去抄陈宫的宅邸了,记得将他的书籍留给在下,在下可藏于家中书阁内,日夜苦学。” “好。” 夏侯惇答应过他,但当时还以为是郭谊戏言笑称,就像是谦虚的说“不必言谢,分内之事”等话一样。 结果现在郭谊郑重一提,让夏侯惇心里猛然一惊。 忽而想起了过往郭谊的许多事迹。 心中不免暗道:“他不会是为了这个,刻意去查陈宫吧?” 旋即立马打消了念头。 唔,不可能。 自然不可能,世上岂有人如此无聊。 …… 不日,郭谊自东郡濮阳而出,返回鄄城。 在路途之中时,张邈就已率众到了鄄城之外,此时留守在鄄城内的正是曹氏大公子曹昂。 虎豹骑、虎贲军等精锐,都已跟随大军去往了徐州,鄄城内只有数千老弱残兵,剩余的都算是各官吏家中所豢养的家奴。 算下来不足数千人。 城中衙署之内。 荀彧和曹昂本在正堂整理军务,盘算秋收粮食供给。 忽然来了宿卫在门外禀报。 “大公子、先生,城外有军士来报,张邈率众运粮而来,共上百车,用于供给主公东讨陶谦之事。” “知道了!”曹昂此时当即起身,向外走了几步,等侍卫走远后,回头来和荀彧拱手道:“先生,正是时机了,当紧闭城门,擂鼓为号。” “将张邈拿下再说。” 荀彧微微思索片刻,后微微点头,道:“唉,如此一来,则必须要行事干净,不可让张邈察觉,大公子若是要信郭谊之言,则在下也不可阻拦,但……你不可守城。” “郭谊之计,我大致知晓,在下虽不知兵,但倒是也通晓些许作战之法,张邈若是真的叛变,那么定然有党羽,非是一人起意也。” “公子,应当自南门而出,在自鄄城去广陵的道路上设伏,等待张邈而来,嗯……我还有一人可荐,公子可写一封手书,令他动兵去取陈留诸地,如此方可建功。” 荀彧本来觉得这是郭谊在胡闹。 而曹氏诸多将军也被他懵逼,可现在张邈忽然到来,说要送粮食。 说不得有些反常。 而事出反常,当是有妖,这张邈十有八九是真的已生了叛心。 主公和他的关系虽好,但出征之前曾经问他要过粮食和兵士,但那时候张邈却推脱境内百姓无粮过冬,要储蓄为由,拒绝了此事。 此刻又未经先行交涉,来送粮求见。 说白了,主公在的时候怎么不来,大军驻守鄄城的时候怎么不来? 这时候来,任谁都会觉得有问题,或许他早也是打算好了,若是骗不开岗哨就直接出兵强攻,并没有将城内的残兵放在眼里罢了。 “先生!” 曹昂的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 一直以来,对于此事荀彧都是闭口不谈,因为不想被人当做士人内斗,只是理内治之事,不与他们去谋谈所谓其余士人的品行问题。 谁知。 原来先生也早有谋划,有良策在心。 曹昂略微一想,就知道荀彧这话更加在理,不该和张邈在此处力战,当是驱赶他到南方,而自己张开一张布袋,等他钻进来便是了。 广陵乃是他的胞弟张超所治,两人若是早有勾连,肯定是想过逃亡之路。 “先生请说,是何人?” “东阿人程昱,他在当地还有两千人,数百匹战马可行军,而张邈一旦出来,定然是带足兵力孤注一掷,”荀彧面色严肃郑重,而且不动声色的就已经将境内大势如数家珍的盘算了出来。 “先前,他已投了主公,但此次出征未曾重用,但今次之事,反倒可以让他一试,虽是儒者,但征伐无虑也。” “我与残军,依托城池之便,可守鄄城不失,等待夏侯将军破其后方便是。” “明白!” 曹昂虎躯一震,眉清目秀的脸上满是豪情,“我这就去布兵!” …… 城外,张邈在马上捏着缰绳,双目狐疑的看着城门,自他领兵到后,城门的士卒多了不少。 而片刻后,更是将在城外的民众与商马都催促进城。 在他目瞪口呆之中,城门忽然关闭,甚至还有兵马来拉起了护城河沟侧的吊桥。 然后城门楼上,密密麻麻的弓手排列其上严阵以待,张弓搭箭的对准了前方。 “这,这是干什么?” 张邈左右看了看。 副将也是有些奇怪,不知鄄城里那些人是何意,总该有个人出来说几句话才对,怎么忽然就……剑拔弩张了呢? “太守,那现在,该如何?” “这,这我……” 张邈既到这来了,反而已经有些不知该怎么决策了。 “攻城!” 片刻后,他一咬牙,想起了与诸多盟友的约定,就算是遇到些许差池,也不可退缩,否则会全盘皆输。 “攻城!鄄城内没有多少守军,咱们直接强攻鄄城!” …… 濮阳外。 一支精悍的铁甲骑军渡河而过,一路坦途未曾遭到阻击,一直到了濮阳城下。 城门前,有人早早在等待,大开城门放下吊桥,迎吕布进城。 赤红战马上,一膀大腰圆的猛士策马催向前几步,在山丘上眺望此城,濮阳正面在平原上,两侧无山险,而东侧远处有林。 此城属易攻难守,不过因将士之利,已经高筑城墙,防备得当。 是做不错的大城,远远看去道路宛若云纹错落,城外的田地阡陌也隐约可见。 “哼,哼哼!”此人铠甲鳞纹,威势显贵,英气逼人,右手持方天画戟,头戴冠盔,双眸凌厉的看向了此地,傲然一笑,“公台果不骗我,今日入濮阳,则东郡尽在我手,等张孟卓来汇军,何愁兖州不下。”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端,自袁绍处奔逃,到张扬处落脚,终究又有我吕布容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