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天都山弟子 都下城在天都山下院的山脚下,因年久而自然形成的一座城,里面住着的是天都山弟子的亲眷或仆从,当然,还有一些废了修行的天都山弟子。 都下城,呈半月形,包围着下院所在的那一座山。 这些日子正是新的一批天都山下院弟子离山的日子,所以城中各青楼、红馆之类的地方都满是客人。 簪花馆亦如此,今天最大的一个银钗院就被下院的那位池飞龙包下了。 酒水、鲜果、姑娘不断进出。 从里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唱乐声,便知正是兴起之时。 姑娘们虽然少通修行,但是见识却不少,然而如今晚这般场面却也少见。 因为池飞龙把这一批要下山的下院弟子中,排名前列的都请来了,目的当然是加强联系为今后计,修行人寿元较多,却也多灾劫,少有寿终正寝者,谁又能够保证自己将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呢! 堂中,姑娘们看到有客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个客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个客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说话之人,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圈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随着他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的目光不由看向坐在主位边上的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却在桌上轻轻的弹动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其人数之多,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比之场上其他的幻化之术都更精妙。 即使是池飞龙的眼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这人名叫许雅均,出身于一个修行世家,从小修法的同时,还学习琴棋书画,在这一批下山的玄光修士之中,只在那池飞龙之下,在下院之中有着一大批的拥趸。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慢慢的落下来。 突然有人以浓浓的醉音问道:“雅均师兄,今天,是我们离山的大喜日子,本应该是大家高高兴兴的,但我心中一直有一事郁结,想向你打听一下。” 场中姑娘仍然在为客人喂酒、喂水果,或者是揉腿,还有一些则直接相拥着半躺在那里了,虽然大家像是没有听到,但是必定都听在了耳中。 那看上去有些微醉的许雅均,斜眼看了说话人一眼,回答道:“有什么事,你说。” “我有一个小兄弟,名叫梁道子,听说他曾开罪于师兄你?” 这个似乎只有喝了酒才敢壮着胆问话的人,名叫赵负云,属于这一批离山的玄光修士之中的一位,刚刚表演的那些幻化之术中,未有他的表演。 幻化之术中的幻与化,可以看出一个人修行的很多东西,有人喜欢显耀,有人则不喜。 不过,在池飞龙的印象之中,这个赵负云下山做任务时,也确实会有几个人跟着,法术修行似乎也还不错,但是更具体的他也不了解,因为他没有与之交过手。 这个赵负云在山上比较低调,在他的印象之中,总是看书,独自一人修法,或者是下山完成山门任务,不过人缘也绝对称不上差,要不然的话池飞龙也不会将他叫上。 “哦,梁道子啊,他是你的小兄弟啊。”许雅均似乎清醒了几分。 梁道子是比他晚入门几年的,修为自然赶不上,这般晚入门的弟子,在修为尚浅之时会跟着年长的师兄、师姐结伴下山完成任务,这样既可以保障自身的安全,还可以学习到不少东西。 所以往往一个高阶的玄光修士身后,会跟着一些入门不久的师弟师妹。 许雅均打着酒嗝,用手指点了点赵负云,说道:“你这个小兄弟啊,太无礼,你以后,嗝…要好好的教育教育他……” “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尊敬师兄……” 大家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两人之间是有人事矛盾,有人为赵负云捏了一把汗,许雅均的性格大家都是知道的,看上去英俊潇洒只是表面,其实他睚眦必报,并没有雅量。 “可是,我那小兄弟,最近失踪了,我听人说,雅均师兄在阳陵江那边的钓场曾召见过他。”赵负云的声音像是壮着胆子在问。 “赵负云,你这是什么意思?”许雅均的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沉着脸,双眼一眯,盯着赵负云说道:“你说我杀了他?怎么,你想为他出头?” 众人都没有出声,即使是池飞龙这位做东的主人,也只是端着酒杯,微抬着下巴,目光在赵负云与许雅均两人之间巡游着。 赵负云也看着许雅均,却在一会儿之后低下了头,说道:“若是师兄你没有杀他,那他又去哪儿了呢?” “呵呵,兴许是落到江里被水怪吃了也不一定。”许雅均笑了笑说道,有一股说不清的轻蔑。 赵负云看着酒杯,却是没有再说话,其他的人却是趁机说道:“一场误会,一场误会,都是小事,小事……” “喝酒喝酒,继续喝酒……” 而有人则是说道:“赵负云啊,这事你最好是上报院中,让院中来查吧,我们都还只是下院弟子,不在院中担任任何的职务,哪有资格查这些事啊,一切按门规行事即可。” 赵负云则是连忙说是,又倒下一杯酒后,胡乱的敬着,然后朝池飞龙说自己喝多了,不胜酒力,先行离开。 池飞龙知道他丢了脸面不好再在这里,便也没有留,心中不由的暗想,这个赵负云平时是一个知进退的人,这喝多了,竟也敢来冒犯许雅均? 他们继续喝到半夜才散,第二天,许雅均起床想起昨晚的事,便让人问赵负云去了哪里,得到的答案是赵负云居然连夜走了。 他冷笑一声,暗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定要让他跪地认错。 他又休息了一天,这才坐上马车,悠然的出发。 近年来,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合作,天都山的玄光弟子前往周国各地区去当教谕,教导有灵性的孩子们如何对付妖鬼,进行基本的辨识和防范,以及保护一地长官不被妖鬼侵害。 原本他们这些玄光修士下山后,都是自由的去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都是随缘而走,现在则是需要驻守一个地方,活动受到了限制。 但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这一次他通过关系,分配到了一个富庶的县里去当教谕镇守,一路上的心情都是愉悦的。 一路上过城则入,见店则息,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则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这一天,他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杀机直冲心头。 然而,他现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 他很清楚,这压住自己的法术名字在民间叫鬼压床。 鬼压床只是一个泛称,而压的方式有很多,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民间不明所以,所以叫鬼压床,而修界有更明确的名称——仪镇法。 他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的修习中,在修堂之中有道师教过应对方式,做为这一期下院之中最优秀的几位玄光弟子之一,他自然是修行过对应的法门。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他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力刚去,新法未生之时,他的眼中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灵魂发出一声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赵负云知道自己祭炼的这一件镇魔法器已经被毁了。 他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炙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路的收集着许雅均掉落的毛发,以及他抛弃不用的一些物品,混在一起,制成了一个布偶。 然后合以嫁梦、山镇、魇杀之术一起施法,才将之杀死。 他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那几块临时雕刻的‘山神印’扔回附近的山中,再烧去布偶,然后一路的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 他必须快点赶过去,要不然在规定的时间里未到地方,被上面知道了,怕是要被怀疑了。 这一次杀这个许雅均,他也是在心中斟酌了很久的。 梁道子很早就跟着他一起出任务,失踪之后,其他的人找到他,说梁道子可能是被许雅均杀了。 于是他施法招魂,却什么也没有招来,这是被对方灭了魂了。 他开始调查许雅均的行踪,他发现,梁道子失踪的时间内,许雅均确实在那钓场。 而且有人见到梁道子被许雅均的手下,领着朝许雅均的钓屋而去,却没有人看到他回来。 他将这些都向院中说,只是院中以没有直接证据为由,而拒绝调查许雅均。 那他只能够通过自己的方式来。 至于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沉默谨言,难免被那些跟随者们误会,不过误会就误会吧,他能够理解,当上位者无法保护身边的人时,难免会有人离心。 但是时间久了,他们会明白,当时他们求着自己为梁道子报仇时,自己不答应是有原因的。 赵负云一路没有任何耽搁的来到了雾泽城,在限定的最后时间赶到了。 他心中不由的感叹,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前十多年做为赵家的庶出子孙,他因为带着记忆出生,想帮助自己的生身母亲获得地位,或者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也曾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生母依然抑郁而终于床榻之上,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他生母的姐姐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多年了。 他没有害怕,也没有兴奋,只有谨慎,因为他知道,修行人看似高高在上,实则举步维艰,步步杀机步步劫。 赵负云心中还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所以不能死于外面,因为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2:行法 堂中。 赵负云看着坐在主位上的池飞龙,其脸上满是自得之意。 他知道,池飞龙的目的除了进一步确立自己大师兄地位之外,还有就是跟大家加强联系。 修行人寿元较多,但是在修行过程之中难免会与人结怨。 孤身清修不是不行,但是更多的人是需要修行资源的。 如炼丹用的灵药,炼器用的宝材,以及特别的修行功法,甚至一个适合自己的修行洞府等,这些不会自然的落到自己手上,都需要自己去寻找争取。 不说抢别人的,然而就是单单的保住自己的寻获已不容易。 他即使是没有真正的下山,也常听说,哪个地方又发生了洞府被抢之事,会听到哪个坊市被掠夺。 所以大家都希望能够在自己有麻烦的时候,能够请到人来帮助自己。 突然,有人一拍桌子,便有筷子从桌子上跳了起来,然后在灰光闪烁之中,化为两个身形纤细的美人儿,从桌子上跃了下来,于堂中翩然起舞。 又有一人转动着桌上的酒坛,酒坛也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衣的大肚壮汉,跳下桌子,坦肚露腹,以肚做鼓,拍击有声,与那两个美人共舞。 还有一人,直接在身前矮桌子上一拍,那矮桌子竟是随着他的手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只大黄犬,环绕着大家嬉戏扑跃,并发出‘汪汪’的声音。 “哈哈哈……” “好!” “诸位幻法皆妙,在下近日亦有所得,愿一展小术助兴!” 说话的人正是许雅均,他终于按捺不住,要展示自己那又有精进的幻化之术了。 只见他自袖中拿出一把剪刀和一张白纸,剪刀转动,迅速的剪出一个圆纸来,朝着屋宇上一挥,那纸圈飘飞而起,飞挂在屋檐,竟是化为一轮明月。 “只这一轮圆月可不够啊!”有人笑着说道。 “不急不急,你看,来来来,月宫仙子请下来一叙。” 许雅均的话落,那月亮上立即有几个黑点飞落下来,初时如蝇虫般大小,转眼之间便已经是涨大,竟是一下子化为七个宫装女子,身上的衣裙颜色各不一样。 七个宫装女子,又各持乐器,琵琶、萧、笛、琴、笙、埙、筝,其他那些姑娘们弹的乐声立即停了下来,只听着那飘在空中的七个月宫女子弹乐。 她们居然可完美的接续音乐,由此可见,其施法之人不但法术精微,而且必定是一位精通声乐的雅士。 大家不由看向那位修士,他看上去英俊潇洒,此时正微笑着,而他的手指虚置于桌上如拔琴弦一样,不断的颤抖着,像是用每一个手指控制着每一个人一样。 这个幻化之术的玄妙就在于第二重的幻化,幻中有幻,而且人数众多,且每一个人手中还拿了乐器发声,幻而有声,又多人,自是很难的,已经入了更深的境界。 即使是池飞龙的心中,也生出一丝诧异。 许雅均收获一众夸奖,心中得意,目光落在了赵负云的身上,正好看到赵负云举杯,脸上还有着一丝讨好般笑容,他端起杯子,哈哈一笑,一饮而尽。 心中难免更是得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其实是在等着赵负云,来问自己关于梁道子的事,他也想好了说辞。 然而赵负云并没有来,而过了今天之后,彼此什么时候再相遇就不知道了,漫漫修行路上多劫,也许自己再回山之时,这个赵负云已经死在哪个山沟角落里呢! 他看到赵负云的样子,便立即明白,这个赵负云不敢了,他很清楚,自己的家世足以让许多人畏惧,而自己今日展示的法术修为,他相信,赵负云绝对不敢再对自己呲牙! 他遇上过很多这样的事和人,最后都是这样的结果,心中得意,微微不屑的将一块果皮弹开,身体往后一靠,搂着两个美人儿一起躺倒。 整场酒宴之中,赵负云没有表演任何的法术,即使是别人邀请他也拒绝了。 但是却对每一个表演的人都有举杯夸奖,像极了一个正欲与大家努力结下交情的人。 修行人的酒会,便在演法之中达到极点,又在晨光里慢慢的落幕,与天上的星星一样隐云。 天色将亮。 赵负云从那酒会上出来,与同门告别,说自己天亮就走,并且感叹路途遥远,所驻之地偏僻险恶。 其他的人,也半醉的让他一路小心。 最终,他在红馆里姑娘们的送别之下,带上自己的行李,驾着一辆马车,在暗淡的晨雾之中离开了,稀疏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 一直以来,天都山下院弟子,炼就了玄光之后,便会下山游历,降妖除魔,结交朋友,寻找筑基的机缘。 但是最近天都山与大周国达成了一项协议,天都山这一批的玄光弟子前往大周国需要的地方去当教谕,落实大周国的‘道子新政’,建立道子院,当然,还需要保护当地的县令之类的,有镇守之责。 山门有令,自然不得不从。 即使是池飞龙与许雅均这种有着世家背景的人,也不会违抗这样的任务。 赵负云当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在离开之后,绕了一个圈,来到了许雅均的必经之路上。 许雅均要去的地方并不是什么秘密,赵负云也早就打听到了。 他自己在昨天晚上的酒宴之中也说过了,因为是一个富庶繁华之地,他颇为得意,当人一得意,便容易大意,曾经的那些有矛盾的人,他从不认为谁敢动自己。 许雅均带着仆从们,坐着马车,一路上悠悠然前行着。 他少有赶夜路之时,若有青楼,更是要入其中宿玩一番。 只是他不知道,每一次离开之后,赵负云都会通过幻化之法潜入他的房间里,收取他落下的毛发,和一些不用了的贴身之物。 而在别人的眼中,则是许雅均又回来了一回,说找遗落的东西。 终于,他获得足够的毛发,和贴身物品,开始赶到许雅均前方的城池之中。 ----------------- 这一天,许雅均进入了一家客栈之中,打坐修行了一番之后睡下,突然,他生出一种危险感,他想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身体无法动弹。 他的眼中,上空一片黑暗,而身上像是被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压在身。 而在这时,他侧头看到有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 这是一个宫装女子,面目清晰,衣服发髻都线条分明,栩栩如生。 这宫装女子像极了他之前从幻月之中请下来的几个乐女,只是女子手里拿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明晃晃的短剑。 她一步步的靠近。 这是一个纸人,他自己最擅长纸人幻化,如何会分辨不出来。 对方持利器而来,一股浓郁的杀机直冲心头。 他想要坐起,却发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着,心中大惊。 于睡梦之中镇压人神魂的法术,在民间叫鬼压床,又叫魇胜法。 在民间,多以魇鬼而行法,然而鬼压只是最粗浅的方式,而修行人之中,有更加玄妙的行法方式——仪镇法。 许雅均心中微急,但也不算慌乱,因为这些年在下院之中修习,关于仪镇法的施行和应对,都有学过。 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是以‘神法’应对。 神法是观想某一位‘神灵’入身而壮神魂,由合入心灵与念头之中喷涌出力量,冲破‘鬼压床’。 许雅均修有一门观想法,名叫《赤炎神君驻身法》。 “赤炎流火,神君常在,请驻我心……” 他凝神观想,并诵念法咒,心中立即涌起一股滚烫的力量与自己的法念合于一处,朝着体表和身上那一股沉沉的黑暗冲去。 只一刹那,那一片黑暗便被燃烧,火光里,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人般的身影,那巨人面目生硬,一片冰冷,像是一座雕像,沉重无比,竟是一下子没有冲开。 他立即肯定,这是有人作法要害自己。 “破!” 他发自心灵的一声怒吼,无形的炎火涌出,在他本我法念与赤炎神君神性合力之下,终于将那巨人石像冲开。 靠近他床边的宫装女子,也在这无形的火光之中燃烧成了灰。 他心中一喜,但就在旧念刚散,新念未生之时,他的眼中隐约看到一抹红芒刺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无形的光刺入他的眉心。 他才坐起的身体,瞬间倒下,瞳孔快速的散开,身中神魂发出无声哀吼而散去。 这屋子里的异象消失。 在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有一张桌子,桌上的四角分别摆着四个山神雕像,这四个山神雕像,是赵负云取周围山中的石头雕刻而成,以法秘祝之,再合以他自己祭炼数年的石像印合成五方镇魔阵。 其意就是引这一片地方的山之灵韵,加持在那中间的镇魔石印上,使其威力大增。 阵中有一个布偶躺在那里,布偶的眉心正插着一根赤红的毫针。 赵负云将毫针捏拔而出,收入腰间的针囊之中,又捡起那一个从布偶身上翻落在一边的小石像印,仔细的看着。 上面已经有着明显的被火灼烧的痕迹,底部和侧面都熏黑了,还有着裂痕。 上面刻着的符咒也损毁严重。 他是合以嫁梦、山镇、魇胜之术一起施法,才将许雅均杀死,若不是那天酒宴上观察他的法术修为,他也不会做这多的准备。 揉了揉眉心,刚刚作法之时,被‘赤炎神君’的火燎了一下,眉心这里有些灼痛感。 但是他不后悔,杀一个天都山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只损失了一件镇魔法器,和受些轻伤,这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将桌上的布包起一切带走,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间房子的主人也不知道,有人曾借他的房子杀了一个人。 而那一间客栈中,在第二天上午之时仍然未见人出来,随从便敲门进去,看到的则是一个安然睡死在床上的人。 赵负云将布偶连同些设坛用的东西,一起烧掉,灰扔入了河中。 然后一路赶路,过河、翻山、宿庙,朝着自己要当教谕的地方而去,在规定的日期里,终于赶到了。 赵负云远看这一座,即使是大白天,也笼罩着雾气的山城,心中明白到了。 看着这一个陌生的地方,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生活的赵家。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上最艰难的十三年,做为赵家庶子,他想帮助自己的母亲获得赵家的认可,想让她抑郁的心情好一些,于是努力的讨好着赵家的人。 但是最终,母亲缠绵病榻两年后死去,那两年的时间里,他真正的感受到人的冷酷无情,更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压抑与绝望。 也就在那个时候,母亲嘴里曾经念叨过的大姨云倚青找了来,并把他接走,送到天都山中修行,这一修便是十三年了。 现在,又来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他心中没有害怕,只有谨慎。 因为他心中有一个念头,自己不仅是为自己活,自己还需要回到赵家,找赵家的人,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个女人受的那些委屈与苦,自己必须帮她报复回来,她的那些心愿,自己也必须帮她实现!虽然她看不到了,但是那些人还在那! 3:雾泽县 南陵府所处之地,是大周国的边府,归顺大周不过二十余年,周国朝廷一直有派驻主官到这里,却毫无用处,越是往下面的县城之中,官员只不过是一个摆设。 当地修法习术的风气极盛,几乎家家都能够养阴豢蛊,会一些当地的诅咒之术。 这些是不得长生的修行法,普通人修习个一两年,便可杀人害命于无形之中,时常因为灵田水源及边界问题发生争执,当然也少不了关于灵物的争夺,至于暗中的斗杀与诅咒更是层出不穷。 赵负云要去的雾泽县,更在南陵府的深处,是处于深山之中的一个县。 大周王朝前些日子,因为‘道子新政’,便派了一个教谕来这里,试图教化,并建立道子院,但是没多久便死了。 倒是县令没有事,可县令也吓到了,数次申请要调离此地,上面府衙却不让他走。 他想到一个办法,让这本地的人自己推举一个人来当县令,然后他再来报上去,以此好让自己脱身,然而本地人却没有谁理会他。 赵负云的到来,朱蒲义很高兴,至少他知道这是天都山的弟子,他觉得自己终于不用每天提心吊胆,不用每天将门窗紧锁的睡觉了。 他连夜为赵负云腾出了住处,然而赵负云只是住了一晚上,便不愿住这里了,县令没什么事做总在面前转悠,问东问西的,扰得赵负云无法清修。 赵负云先是向县令打听自己的前任住在哪里,县令说是住在城外河边的山坡上。因怕他住到那里去,不仅说那里死过人不吉利,还立即说帮赵负云找一个地方住。 赵负云并没有想住到城外的山坡上去,因为在这城里可以更亲近的感受本地人的生活。 而且,他还记着自己的教谕之职,不说教化一方,至少培养出几个修行入门的人出来。 于是县令为赵负云在县衙附近租了一套小院,这小院其实是一个大院的后院,前院也没有人住,前后院的中间有一重门隔着。 赵负云一个人住,一个后院正好。 就这样,赵负云在这里算是落脚了。 他初来乍到,除了每日的修行功课之外,便是在县中走走看看。 这雾泽县,属于一个盆地,县城的位置就是盆地中间的区域,看似不大,若是连那些山区都包括进来,却是很大。 他在观察着这个县城,县城之中的人自然也在观察着他。 他在一段时间之内,看到了三起斗法,四起械斗,和一起莫名的诅咒死亡,他们不会求助于衙门,而是在一些宗祠里解决恩怨。 他默默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因为他并没有去管什么事,所以大家也慢慢的习惯了这新来的教谕,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感观。 一切都在混乱与平静之中滑过。 平静的是赵负云,他每天于院面东而采朝阳紫气,晚则摄食阴露。 这修行是天人合一的过程,需要的是恒久的功夫。 世间修士,修行顺序可分为感天地之阴阳、炼五行之性、合四时节令之变、明鬼神之意。 这是一个修行顺序,但并非是绝对,古往今来都是在这四个点之中深究,择其一而侧重修行,再合于其他三点组成一套修行法门。 玄门正宗,往往讲究一个循序渐进,讲的是一个性命双修,若是修行有偏,求于速成,往往易行差修错,或有一时的法术无量,却难有长寿。 他很清楚,自己只是初来乍到的人,没有那个能力改变这个地方的风气,而且下山的时候,道师也有交待,若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则闭门修行即可。 今天的天气难得晴朗,于是,他出了县城,来到城外的那条河边,那河名叫九曲雾河,蜿蜒进山中,即使是出了太阳,这河面也依然是雾蒙蒙。 他站在河边的堤岸上,堤岸旁边有一个山坡,山坡上长满了低矮的杂树。 正巧,这山坡上有两群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他也没有靠近,这两伙人很快就打起来了,是以拳脚功夫肉搏。 这一类功夫,赵负云虽有练习,却称不上精通,但是看得出来,他们的拳脚功夫阴狠,招招搏命。 他来这河边看,一来是想看看河景,二来想再找灵性山石祭炼一方镇魔印。 他现在手上只有火毫针,这是他在一次做任务之时,得到的一块火精石,再买了一些材料,然后花光了自己的积蓄,请门中神工殿的师兄,打磨出了三十六枚火毫针。 这三十六枚火毫针,便被他日夜以法力洗炼至今,成了他手中唯一可以用以直接杀敌的法器了。 阳光之下的雾河上,波光潋滟,稍远之处,又因雾气未散,有渔船在其中撒网打鱼,若隐若现,如仙境一般。 这个时候,那两伙人已经分出了胜负,一个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了。 赵负云绕过这几个人来到这山坡上,正好看到一座庙观,信步走去。 庙观的门是用一根竹枝当插销为锁,他将之拔下,推开门。 这庙中供着一座神像。 神像是新立的粗糙石像,下方的牌位上面刻着‘赤炎神君’四个字。 整个大周境内,庙宇最多的便是这位神君,因为祂是得周国开国皇帝登齐云山而祭封过的,而在周国建立之后,天都山之中也有了‘赤炎神咒’这一门法咒,以及‘赤炎驻身经’等。 即使是火符再进一步的神火符上面,也多了一门赤炎符箓。 之前被赵负云杀了的许雅均,就修炼过赤炎神君驻身经。 这种法不需要花额外资源的修行法,他当然也修行过。 在大周的国的民间,请回家最多的便是‘赤炎神君’,可镇宅可驱邪。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城中并没有看到有人请‘赤炎神君’镇宅,所以这一座庙中的神像,必定是自己的那位前任竖立雕刻的。 他四下里看了看,发现屋子里还是很干净的,往里面走,是一个院子,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可见当时住这里的人,是打算长住的。 他推门进入卧室之中,却是一眼看到一只白花猫正坐在那床的边缘,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它回头看了赵负云一眼,然后一跃上墙再上房梁,从屋檐的缝隙钻了出去。 赵负云多看了两眼,便再看这个屋子,屋中挺干净的,不像是死过人。 显然被打扫清理过的。 他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陈设很简单,可能还没有来得及置办什么,一个衣柜立在那里,打开,里面什么也没有。 耳中突然听到一些脚步声,从卧室之中出来,便看到从立有神像的小殿之中转出几个人,正探头朝屋中看来。 赵负云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在前面坡上打架的那些人。 他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这一座庙观,自己可以进来,别人也能够进来。 只看了他们一眼,便又继续看起其他的房间来。 “大人,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的头才转过来,对方居然先问起他来。 这话像是在质问,隐隐有审问感觉。 赵负云停下了脚步,恰如吹进院中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时,却骤然止住了。 4:前任之死 “雾泽有民,不服王化,野性难驯,善养鬼豢蛊,阴狠排外。” 这是赵负云在来这里之前看到的关于雾泽的资料,来这里之后,也确实如此。 赵负云停步,一只手负于身后,转身,脸上露出的却是淡淡的笑道:“我来看看。” 问话的是一个青年,也就二十多的样子,眼睛看上去很大,脸上颧骨很高,发线也高,自带一股凶意。 “大人是来调查上一位大人的死因吗?”这个面带凶意的青年追问道。 “倒也不是,不过,上一位大人怎么死的,你知道?”赵负云停下脚步,转正身体反问道。 “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知道呢。”青年说道,但又话锋一转:“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想着要不要接着往下说,赵负云则是问道:“不过什么?” “说起来,大人可能不信,原本这里是有一座黑庙的,那位大人来了之后将之推倒了,重新建了这座赤君庙,我们县里有些无知的人就说,这是因为那位大人惹怒了黑神,所以才会死的。” “黑庙?黑神?”赵负云状似疑惑的重复了这两个字。 他有了解过,黑庙在这里指的是建筑风格,也是指供养小鬼和蛊怪的地方。 因为鬼和蛊都是需要在黑暗密闭的环境里豢养的,所以他们建立的祭庙,也是往往小而黑。 黑不是颜色黑,而是庙不建窗户,不让阳光透进去。 黑庙之中往往立的都是一些‘阴鬼’‘蛊怪’之灵位。 “是啊,那位大人建的是赤君庙,人又住在这里,怎么会被黑庙黑神害了呢,您说是吧?大人!”青年在这说话间已经走进了院子里。 赵负云微微皱眉头,对方的话中,含沙射影的,带着一种威胁之意。 “若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他未曾将赤君请入庙中来。”赵负云说道。 “大人英明,定是如此。”青年回应着。 赵负云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便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了,于是便准备出去,而他们那些人正好将出去的路给挡住了。 赵负云走过去他们也没有让开。 “怎么,几位这是想干什么?”赵负云的声音已经有些冷了。 挡住的几个人依然没有让开,也没有出声,而是看着那面带凶意的青年,只听他说道:“干嘛呢,还不让开,大人的路你们也敢挡,小心教谕大人又要颁布废除黑庙的政令!” 那几个人立即让开了,赵负云凝视大眼青年,大眼青年绽放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赵负云没有笑,而是转身离开了。 “废除黑庙的政令?前教谕做的事吗?”赵负云心中想着这些。 当赵负云离开之后,几个人立即围了上来,其中有一个人说道:“蛇哥,不是要说试一试他的本事吗?怎么让他走了。” 那被称为蛇哥的青年,却是伸手在袖子里摸了摸,他袖子里有一条黑色的三角头的小蛇钻了出来,小舌头在虚空里探动着,其他的人都不由得往后退了一些,似乎对这小蛇极为恐惧。 而那名叫‘蛇哥’的青年,却是伸手摸了缠在手腕上的黑蛇头,说道:“刚才我的铁头有些不安,像是在害怕什么,这个人可不像表面那样笑眯眯,大家不要妄动。” “哦,知道了蛇哥。” “蛇哥,知道了。” …… 赵负云一路的回去,他直接去了衙门里,他觉得应该要问清楚上一任究竟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死的,原本他想着的是自己没有必要去查这个,毕竟自己是来自于天都山,不负责查案子。 要查也应该是让大周朝廷去查,大周朝廷之中也网罗了不少修士,没道理要自己去查。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问清楚更好。 上一任是想请神入庙的,现在看来是还没有来得及。 县令坐在后宅之中打着蒲扇看着书,看到赵负云之后,立即喊道:“赵教谕,来来来,你尝尝,这是从我们衙门后院的茶树上采的新茶。” “大人倒是悠闲。”赵负云说道。 哪知赵负云随口的一句话,对方却哀叹起来,说道:“本官政令不出衙门,出门怕被下蛊,整天只能够在这衙门里转悠,不瞒教谕,本官最近又在琢磨修行的事…… 教谕应当不知,当年,本官亦是修行过几年的……” “要是当年再坚持坚持,或许也能有所成,赵教谕,你说,本官这个年纪重拾修行,可行否?” 赵负云看着对方一大把胡须,和眼角的皱纹,面不改色的说道:“修行,随时都不晚!” “真的?”朱蒲义反而有些不信的样子。 “当然,即使是不得术法,亦得心静,得神安,这如何会晚呢?”赵负云认真的说道。 朱蒲义看着赵负云年轻的脸,叹道:“难怪赵教谕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 他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赵教谕来我这衙门里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上一位教谕是如何死的?”赵负云问道。 朱蒲义的脸色一下子便凝重起来,站起身来,说道:“他是生了一身的虫子,被虫子吃了的。” “我去看到他时,他躺在床上,身上爬满了虫子,有些虫已经长出了翅膀在空中飞舞,像是大头苍蝇一样,吓人,恶心……” 朱蒲义端起茶壶大口的灌着茶水。 手中的扇狂扇着,像是燥热,又像是要将心中的恐惧扇走,还像是要将记忆里那些飞舞的虫子驱散。 5:入梦 赵负云看着朱蒲义恐惧外露,坐立不安的样子。 他眉头微皱,想到了一个可能,问道:“大人晚上可会做梦?” “做梦?最近倒没有。”朱蒲义回答到这里,突然停下来,说道:“教谕可是认为有人对我施了法?” 他也是修行过的人,虽然修无所成,但也知道不少法术的名字与梦境有关。 “大人是之前有过什么梦吗?”赵负云通过他的话反问道。 “庄贤歌死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当天晚上便做了一晚上的梦,梦到自己就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看着床上的尸体,动也动不了,就那样一直看着。”朱蒲义紧张的说道,面露一丝惧色。 这个时候,他已经将自称‘本官’改成了‘我’。 “后来呢?还有吗?”赵负云却是坐了下来,一边问着,一边往杯中倒了一杯茶。 “第二天,我便感觉自己的身上总像是有虫子在环绕,即使是醒的,也感觉有虫子在身边飞啊飞的!我当时以为被人施了法,但是后来慢慢的减轻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教谕,你说我是不是中了法术?”朱蒲义停下来,凑到赵负云的跟前问道。 赵负云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说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属正常,但我更愿意相信,你在第一天晚上便是被人嫁梦了。” “之后你总感觉有虫子在身边飞,便是因为有东西进入了你的身体中,你是否有感觉哪里不适?”赵负云说道。 “倒也没有哪里不适,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子丑之间常会醒来,觉得有人在窥视着我一样,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我看过了庄贤歌的死,从而有了恐惧,所以才会如此的。”朱蒲义说道。 “二便如何?”赵负云说道。 “咦,教谕还通歧黄之术?”朱蒲义惊讶的问道。 “倒也未专门学过,不过修行本就是对于自己身心的养护,有些理是相通的。” “我大小便倒没什么,都是正常。”朱蒲义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赵负云说道。 “是什么?”朱蒲义急切的问道。 “蛊神入梦,藏于魂中,魂藏于肝之中,气血流注的时间在子丑之间,因肝魂有异,所以大人才会在这个时候醒来,并且有被人窥视之感,而那时你中此法时,感觉会有飞虫环绕,那便说明藏着的不是‘魇鬼’,而是‘蛊神’。” 朱蒲义的眼睛都瞪大了,赵负云则是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在透着眼睛看他的肝魂,又像是在看那更后面的存在,说道:“大人眼底无异样,还好,那‘蛊神’还没有在人的身中产卵。” “那,能解吗?”朱蒲义有些急了。 “很麻烦,施术之人控制蛊神的能力很强,我可以试试。”赵负云说道。 然而朱蒲义却有些迟疑了,他说道:“我听说,有些东西若是不去惊扰它,反而可以相安无事,若是一旦惊扰了,就会像是捅了蜂窝一样……” “是的,确实如此。”赵负云说道,他看着朱蒲义眼中的忧惧,却并没有说什么安慰他的话。 “那……” 朱蒲义站了起来,快速的摇动着手中的蒲扇,说道:“教谕可有把握?” “把握是有些的,但要说万全,却不好说。”赵负云低头喝茶。 朱蒲义转了两圈,说道:“教谕觉得,我若是回到府城去,可能解此法?” “府城之中,能人无数,应当有人能解之,大人要回府城吗?”赵负云问道。 朱蒲义确实想,他早就申请调离了,却未得批准,除非他辞官不做了。 他知道,若是自己跑回了府城治‘病’,一定会被府君训斥。 他又看着低头喝茶,气定神闲的赵负云,也算是久经官场的他,立即想到人家是天都山弟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家子弟,于是心中一狠,说道:“教谕乃天都山高徒,恐怕整个南陵府也没有多少比得上赵教谕的,还请赵教谕为朱某施法!” “大人谬赞了,我先去大人的卧室看一看吧。”赵负云说完便进入了朱蒲义的卧室中转了一圈,并没有再发现其他异样,于是在他的床上捡了几根头发。 朱蒲义并没有注意到。 “那就请大人今晚先休息好,明天我来为大人解厄!”赵负云出来之后,朝朱蒲义行了一礼,便转身出门而去。 朱蒲义只能够在后面相送,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想显得自己太怕死了,便未再开口多问,只是到了门口时,才说道:“那朱某明天就恭候赵教谕了。” 赵负云突然想到那个大眼人说的话问道:“庄贤歌可曾说过,要要颁布废除这雾泽县黑庙的政令?” 朱蒲义回想了一下,说道:“他倒是曾说过一句,将来要把这里的黑庙都禁了,但那只是私下里说说而已,现在不可能实施的。” 赵负云微点头,大步而去。 …… 在雾泽县的城中,一个阴暗的屋子里。 屋子里的北边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黑色的大瓮,瓮里有一团白色,那是一个蚕茧,里面是他养了数十年的蚕蛊,蚕蛊在炼养之初相对于别的蛊来说,战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当它结茧之后,却又一跃成为顶级的蛊。 而到了这一个级别,他们则将之称为‘蛊神’。 在瓮前的一张平床上,一个老人盘坐在那上面里,他名叫麻五郞,但是大家却都叫他麻蚕师。 他突然睁开眼睛,在刚才,他透过藏在县令魂中的蛊神意识,听到了一段对话。 “明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解,你解,便是要他的命,到时可不要怪我咯!”老人嘴里哼着雾泽土话。 他对自己的蚕蛊很有自信,不由的哼起了一段雾泽本地的山歌。 “一只远来的虫,迷失于雾泽的山林里哟,一个城里来的小臭,落入九曲的河中哟……” …… 赵负云自来到这雾泽县之后,便只开始喝些茶水、露水,不再吃五谷,因为此处养蛊成风,他怕自己初来在外面食五谷而被人下蛊,所以便食辟谷丹辟了谷。 平日里饮些雨露便可,并食天地之精气滋养身体。 他站在窗户边,端着一杯冒烟的茶水,看着外面小院之中攀爬的藤蔓,心中在思量着。 下山之时道师说过,事不可为便不为,只管紧闭房门修行即可。 然而,院中正式下发的任务文书上面写的很清楚:“保护县令的性命,协助其落实大周国推行道子院的建立,教化一地。” 若是自己毫无作为的回去,任由此地的魇鬼、蛊怪猖狂,杀县令之事再发生,那不光是丢了自己的脸,还是丢了天都山的脸,他相信若是如此这般回了山,即使是筑基了,也未必能够入得了上院,成不了天都山的内门弟子。 他想到了这里,心中便做出了决定。 他要借县令之身出手,试一试本地人的态度。 将门窗关好,转身,自衣箱之中拿出一个布包。 布包里面分门别类的包着好几样东西。 他先将一个小布包拿出来,里面是小木像,那是用一株雷击枣树的树心雕刻而成的神像,神像的头是焦黑光滑的,往下到脖子到胸膛,肩膀处则又是红色,雕刻成了衣袍。 木生火,其又受雷击,更有一丝至阳之气蕴含其中,用来雕刻赤炎神君神像再合适不过了。 赤炎神君在普通的百姓那里是镇宅、驱邪。 而在修士这里,却是可以用来布阵的。 一个真正的懂法的修士,不应该是与人硬碰硬,而是应该懂借法,一对一,又能够拼得过几个呢?懂借势借法的人,才能够在降妖除魔之中,摧枯拉朽。 赤炎神君的神性属阳属火,克阴邪。 他没有想过等到明天,而是要今天晚上就做。 在他这一类正经的玄门修士的眼中,这些蛊离真正的‘神’还差的远,但是却已经称得上是魇怪,若是善类,又称之为精、灵。 虽然在道院里道师说起蛊虫时都是贬低,但是在他看来,这是道师可以藐视,但自己不过是玄光修士,仍未筑就道基,绝不能够掉以轻心。 想要帮朱县令清了肝魂之中的‘蛊神’,就得阴神入梦方可,这依然属于嫁梦的范畴。 他本身的神魂并不算强大,未必能够斗得过藏于县令肝魂之中的‘蛊神’,所以他需要借助于‘赤炎神君’的神威才可。 给赤炎神君摆上小香炉,虔诚的上香。 又拿出朱砂和黄符纸,正心诚意,画了一道火符,书箓赤炎神君的神名,这不是简单的火符,而是赤炎神符,画完之时,在灯光下散发着红色的光辉。 他又将之折成六角的形状握在左手掌心之中,然后另一只手则是握着从朱县令那里捡来的几根头发。 他盘坐在那里,而身边摆着他日夜敬奉香火的赤炎神君木像,这可以保护他的肉身不会在神魂离体之时,被什么脏东西钻进来。 他闭上眼睛,调和身心,他没有急,而是在等朱县令进入睡梦之中。 终于,他觉得时间差不多,朱县令应该已经睡去。 心藏神,肝藏魂,神、魂相合而出游,高深时可瞬息千里,亦可潜入他人梦境之中。 当然他这神魂入梦的法术,也是修习过很久才修成的,很多法术是一种熟能生巧的技艺,如蛛悬孤丝而过彼岸一样,需要极为精微的神魂控制力,还要不迷失方向。 他感受着自己手上那根头发的气息,循着那冥冥之中的一丝感应,神魂像是穿过一片幻象虚空,他眼中的景象变化。 他出现在了一座庙观的外面。 看到这一座庙,他立即明白这是哪里。 这是城外的那一座观庙,但是他很快就又清醒过来,明白自己这是入了朱蒲义的梦中。 神魂入梦,第一个难点就是进入别人的梦中,第二个难点就是在别人的梦中清醒过来。 只要是修行未到的人,睡着了都会有梦,只是很多人醒来不记得而已。 赵负云为了练习入梦,在都下城之中住了半年,这才能够顺利的进入别人的梦中,而后又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够在梦中快速的醒来。 看着这阴沉、晦涩的赤君庙,赵负云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也许是庄贤歌死的情形给朱蒲义的震憾太大了,所以他的心中,这座庙已经是一个不祥之地。 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便成了这种样子,惧怖化成梦,而那‘蛊神’藏在这里,恐怕不仅是为了监视朱蒲义,还是为了让‘蛊神’在这恶梦之中成长。 他心中想着破梦之法,却已经来到了观庙门前,身体一侧,便已经从门缝里钻过去。 第一个映入眼中的是庙中的神像。 现实之中那是一座崭新的神像,而在这里却是一片斑驳,上面像是被什么东西侵蚀的厉害,神像不但没有赤君的那种镇压一切邪魔的炎阳神韵,反而是有着一种阴森的感觉。 就像这是一座邪神像一样。 但是赵负云看到这一座神像之后,立即有了想法。 有神像在,就说明朱蒲义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赤君’的地位的,只是因为现实之中那庙中的赤君像,却未能够庇护得了庄贤歌,所以‘赤君’的神像在他的心中也蒙尘了。 他想清楚这一点,思索了下,便知道怎么做了。 他在山上修行之时,尽量让自己的法术涉猎广一些。 所以他也学习了‘请神’‘开光’‘秘祝’‘祷告’‘祈福’等法术。 他站在那神像前,将左手举起于自己眉心高,然后开始诵《赤炎驻身经》,他要请神入梦。 他的声音从细微,慢慢的变成了宏大,他的手掌心有一团赤红光芒透出来,那正是他入梦之前,手上捏着的那一道赤炎符箓,因为这符箓上写着赤炎神君的神名的,正好用于沟通‘赤炎神君’的媒介。 他感觉自己掌心的火焰越来越盛,像是一块炭火握于手中,其光透指缝而出,将这庙中一片晦暗邪意驱散。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突然听到了一片嗡嗡的声音,然后他的双眼看到从神像侧边的门外飞进来了许多黑头虫子,每一只黑头虫子上的黑色的眼睛,都透着诡异,像是可以慑人神魂。 6:赤君为本,刀兵为用【盟主加更】 这些虫子都是朱蒲义所识所见,于梦境之中演化出来的,但又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魂中又确实藏着‘蛊神’。 可以说是二合一。 那一只只的虫子黑黑的,大拇指大小,口器像是剪刀一样,扇动着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涌了进来,要将入庙的人啃噬掉。 然后只见赵负云却睁开了眼睛,将左手迅速的从眉心收至腰间,身体后撤一步,身体微侧,如握刀鞘,右手的手指插入左手握着的拳眼之中。 微弯腰躬身,目视那诡异可怕的飞虫,像是随时有无形的兵刃要拔出来。 这是刀兵诀,是赵负云主修战斗的法术之一。 这一门法术,就像是一个框架,可加入很多东西进去,此时他身上的法力属性注入了‘赤炎神君’的神威,有了浓重的火性,而刀兵诀为用。 一片片黑色飞虫涌了进来,朝着赵负云扑了过去。 赵负云轻喝一声,右手的剑指拔出,如刀一样的朝着斜上方挥去。 虚空里有火光划出过那门口,手指勾卷,火光随手指而动化为一团火焰,将那些黑色飞虫卷入其中。 此时的他站在这里,像是他自己成了‘赤君’一样。 黑虫掉落在地,被烧成了焦灰,然而又有两批黑色的飞虫飞了进来。 他的右手剑指插回再拔出,虚空挥划勾卷,火焰如红色的刀光,又卷动火浪潮将黑虫吞没。 后面的黑色飞虫被卷入其中,瞬间燃烧成了灰烬掉落在地上。 整个‘赤君’庙便安静了下来。 他站定,左手却再一次的举起,念诵着经文,手中的那一团火光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握之不住,一下便冲入了那‘赤君’神像之中。 顷刻之间,神像之上的晦涩幽邪之气被驱散,仿佛不知存在于哪里的‘赤君’,一点神性注入了神像之中。 神像生神辉。 赵负云伸手朝着虚空一抓,似又将那脱手的火光抓回了手中,然后朝着后面走去。 身上笼罩着神辉,走入外面黑暗之中,照耀一方。 脚踩过的地面,留下一个个红色的脚印。他的双眼隐隐透着火光,巡视着黑暗。 他白天的时候来过这院子,知道院子不大,其他的房间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但是在朱蒲义的意识里却不然,所以赵负云感觉那一片黑暗之中似有东西,他站在那小观的门口处,心中思考着。 向右则是先清理其他的房间,向左则是直达主卧室。 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那些空房间里看一下。 他走过之处,虚空便是一片光明。 在他未到那些房间之时,房间之中似乎有动静,而他到来,火光照入其中,却是什么也没有。 那些无形的动静声音,象征着朱蒲义心中的惊疑,但是这种惊疑还未在意识之中形成真正的‘魇’,所以才会被火光一照,便安静下来。 最后来到庄贤歌的卧室,那里面一片黑暗,他感受到里面深沉的邪恶气息。 他曲指一弹,一点火光飞向幽暗的房间之中,于黑暗之中炸开,房间顿时一片光亮。 卧室之中亮起的一刹那,赵负云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骸骨躺在床上,其身上有着黑虫环绕,只是量并不多。 就在他凝视着的时候,那骸骨却缓缓的坐了起来,那一对骷髅眼眶之中,是一对小小的诡异的眼睛,像是虫眼。 只一眼,赵负云居然有一种神思恍惚的感觉,仿佛自己身上已经有无数的虫子滋生,正往身体里钻。 他的身上火光涌起,将虫子烧去。 瞬间明白,那就是寄生朱蒲义肝魂之中的‘蛊神’。 他没有半点的迟疑,左手握拳在腰,作出鞘状,右手剑指插回,拔出,如出鞘的刀一样,朝着那骷髅人划斩而去,同时嘴里喝念道:“焚、杀!” 焚代表着他现在借用的‘赤君’的炎火,而杀代表了他自身的意志。 赤炎凭空而生,汹涌的扑在那骷髅的身上,同时将那些飞虫都烧了。 骷髅人从床上跃起,发出怪叫,欲朝赵负云扑来,赵负云的手却迅速的在虚空里画着圈,同时念道:“缚!” 无形的火焰迅速的将它捆住,那融合了‘赤君’的神威的法力将它紧紧的束缚着,捆吊于虚空之中焚烧着。 那骷髅人之中,似有东西要冲出来,却被火焰紧紧的捆着,没一会儿便连骷髅一起烧为灰烬,整个房间里的诡异与晦涩尽去。 赵负云并没有去找朱蒲义的魂藏在哪里,而是来到了院子里,诵了一遍赤炎神咒。 前面屋子里的赤君像上散发出红光,透到院中来,只一转眼便已经将这个院子里的黑暗驱散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一个人影从刚刚那卧室之中的柜子里钻了出来,正是朱蒲义的样子,只听他惊呼道:“赤君……” 然而赵负云的身影却快速的散在了光中。 …… 雾泽县里,在一个幽暗的房间里,有一个大瓮摆在那里受祭祀,突然,大瓮之中燃烧起了无形的火焰。 那白色丝茧上面原本的灵韵,在火焰之中迅速散去,只剩被火烧过后的那种焦灰。 里面一只白色蚕蛹在瓮底痛苦的挣扎着,它身上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而麻蚕师此时同样的抱着头,他的心中,有那杂乱的吱鸣之声响起,头痛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锤子一样。 他挣扎着来到桌边,拉开抽屉,里面有一些瓶瓶罐罐,这都是他自己炼制的药丸和散剂,他将其中一个瓶子打开,倒出两粒黑色的药丸,放入嘴里,嚼吧嚼吧的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脑子里的那种难受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他大口喘着气,心剧烈的跳动着,他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是谁对自己施了法,因为自己寄于县令朱蒲义身中的蛊神意识被消灭了。 他起身来到黑瓮边上,看到里面的蚕蛹‘蛊神’萎靡的样子,他心中愤怒又痛惜。 “我的蚕儿,我的金蚕蛊神……” 他的眼中满是恨意,心想:“明明说‘明天’来为朱蒲义治魂,却今夜便来了……狡诈…恶毒…!我麻五郎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这时,外面的人似乎有听到里面的惨叫声,于是冲开了门,是一个年轻人进来了,他看到趴在瓮上的麻五郞说道:“五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麻五郞喘着气,缓了一会儿,说道:“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进山。” “进山?” “进山祭蛊神!” 麻五郞虽然恨,但是却知道,此时自己的蚕蛊受了重伤,首先需要让自己的‘蛊神’恢复过来。 那年轻人不敢再说什么,尽管这个季节的山中,危险重重,毒虫遍布,但是既然麻五爷发了话,他不可能违抗。 …… 朱蒲义从床上睁开眼的一刹那,只觉得整个人都无比的轻松,像是久雨天睛后的爽朗。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梦境。 他梦到自己又出现在了那一座黑暗的庙中,庙中有邪神,自己正躲在黑暗之中发抖之时,却有神人挟火光而至,烧透一片庙里的黑邪。 那是赤君,他觉得是,他抬头看天色,只觉得天空都明亮了许多,心中那深沉的恐惧与黑暗,像是这些日子以来的乌云一样都散了。 不过他很快就又想到了赵负云! 他洗漱完,连早食都没有吃,便往赵负云那里去,赵负云住的并不远,他很快便已经到了。 一缕阳光照入城中,朱蒲义小心的踩着地上的石块,昨日一天的晴天并不能够将地面完全晒干,每一块石头在踩下去时都可能溅出泥水来,他提着自己的长衫,走的又快又小心。 来到赵负云的小院门口,正想敲那老旧的灰色木门,却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轻轻的将门推开。 然后他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院子里,面阳而立。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多岁,面白无须,此时正闭着眼睛,双手似抱阳一样高举虚抱。 他看到对方双手虚抱的那一片虚空里的阳光如烟霞一样,被年轻人吸入嘴里。 餐霞饮露。 一会儿之后,又见赵负云吐出长长的雾气。 朱蒲义站在旁边看,他没有打扰,此时的他心中满是羡慕。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赵负云这才收功,看向朱蒲义说道:“大人怎么一大早便来我这小院里,我这里可没有准备早食给大人吃。” “若非一大早来此,如何能够看到教谕的修行玄景,吞云吐雾,一院之中霞光如波,当真是壮丽。”朱蒲义说道。 “大人之言让我想起在山中之时,见师长修行之时,霞光万丈,瑞气千条,那景象,才是真正的瑰丽无比。”赵负云说道。 “恨不能一睹盛景。”朱蒲义满是向往的说道,赵负云听得出他这是发自肺腑的意思。 赵负云并没有接他的话,因为面前的这位县令大人已经基本告别了修行之路,这不过是他的羡慕和感叹罢了。 “大人如此早的便来我这里,所谓何事?”赵负云当然知道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会将院门先打开。 于是朱蒲义将自己的梦境说给赵负云听,并问是不是他出手的,赵负云只是笑了笑,说道:“大人魂安神定,自是好事,不过也能够看出,大人心中还有赤君,所以大人才能够得到赤君的庇护。” “唉,赤君光辉,也需要有人能够引领。”朱蒲义立即明白,这赵负云昨晚入梦了,当下又问道:“教谕果然好本事,但是却要因此而得罪本地的这些鬼神了,今日之恩,他日朱某脱此困局,定当回报教谕!” “区区小事,大人不必挂怀,倒是让大人担心了,不过,我只是为大人解一下梦罢了。”赵负云看似不在意,但是心中其实是警惕的。 “教谕可不要大意,庄贤歌便是过于大意轻敌,所以才会落得这个下场的。”朱蒲义说道,庄贤歌在他的心中,是一位强势、勇敢的青年修士。 “我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当不至于来招惹于我!”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心中还想再劝一劝赵负云要小心,但是看到赵负云兴趣缺缺的样子,便没有再说,只心中想:“不要又像庄贤歌一样才好。” 赵负云当然不希望自己像庄贤歌一样。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准备布法阵,建立自己的道场。 本来他觉得还可以等等的,但是经昨晚一事,让他不得不提前做这个事。 7:人间灯火 道场,是一个修行人的修道之处。 比如昨天晚上他在神魂入梦之时,若是有人来偷袭,还是有些危险的。 若是建立了道场,便无惧那些阴鬼邪魅的偷袭了。 道场的搭建,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那个庄贤歌到城外面翻建的那一座赤君庙,若是能够请来‘赤君’的神念驻留,开光神像,那么那里就是他的道场了。 建道场是一种综合的能力,要会法阵,又需要阵器,阵器又分为主阵之器和辅阵之器。 他在一次下山捉鬼的时候,得到了一截雷击枣木,被他雕刻成了‘赤君’神像,这神像被他刻上了赤炎神咒,然后开光、秘祝,可以当做一件主阵之器。 赤君神像摆在暗室之中,熠熠生辉,一股纯阳之气蔓延,又有一股慑人心神的神威若有若无的散发。 他这一缕神念与赤君的神威合于一处,这正是祭炼这神像的好处,可以时刻感受其中的神威,达到一种契合状态,从而使自身的‘神’意壮大,使他自身的神意沾染赤君神韵。 他要以‘赤君神像’为主器摆一个法阵。 那么其他的阵器最好也要是火性的才好,这才能够与赤君的神威法性相合的。 只是,赵负云除了三十六根火毫针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阵器,不过,他在山中之时,便已经思考过这个,并且翻阅了相关的阵法图谱。 现在正是实验之时。 他拿出一些切割整齐的小角银子,他随身带着针囊,掩上后院的门,便出了门。 他要去买些灯回来。 要那种用过很多年的灯,这样的灯,汇聚人间烟火气,再合以‘赤君’的火,便能够形成二昧真火,可烧一切阴属之物。 神火无形无质,玄妙威重,烧阴焚邪,修行人欲得神火,便是通过画符书箓,念神诵咒而得。 所以,‘符箓之火’亦被称为神火。 神火霸道,但是合之以人间烟火之后,便多了缠绵之性,可久久存留于世,不至于每一次都是一闪即灭。 在小巷子里走过。 因为这个雾泽县雨水多,所以巷子里的墙壁上多长有青苔,墙壁上还会长些野花杂草,像极了这个地方的人。 他出了这一条街,因为这一条街住的都是富人,无论一个地方有多么的困苦,都会有富与贫的差别。 出了这条街区,他便闻到了淡淡的臭味。 城中居民有养猪的,养牛的、养驴拉磨的,更有鸡、犬杂夹其中,阵阵的臭气在风中飘扬着。 有人用粪桶挑着粪便朝城外而去,在那粪桶上折有新鲜树枝盖在上面,防止里面的粪水荡出来,但仍然可以看到枝叶下黄白黑的东西,从旁边走过时,即使是赵负云也不得不憋着一口气。 与挑粪人擦肩而过,提着裤子下摆,小心地踩着地上污泥里的石块。 一个乱石堆砌的小院之中,有一个小女孩与小男孩正蹲在地上玩火。 他们用几块砖搭了一个小灶,在里面用枯枝生火,并在上面烤着什么东西。 赵负云停在那院门口时,他们抬起头来,脸上满是黑灰,他们穿的衣服,看上去都偏大了,像不是自己的,而且袖口衣领子处都有缝补。 两个小朋友看着穿着一身崭新的浅蓝色衣袍的赵负云,眼神有些畏惧,在他们的认知里,能够穿这种好看衣服的人都是那些大人物,不是他们所能够接触的。 赵负云走了进去,来到两个人的身边,朝他们微笑道:“两位小朋友,在烤什么吃的?” 两个小朋友之中的那个大的男孩,眨巴着眼睛,看了赵负云一眼,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小女孩倒是不怕生的开口道:“吱吱!” 赵负云看到那上面烤着的四只‘蝉’,明白了她说的是吱吱什么。 “好吃吗?”赵负云笑着问道。 “好吃!”依然是那个小女孩回答。 “给我一只吃好不好?”赵负云开玩笑道。 小女孩却只是笑着,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乱画着,并偷看着自己的哥哥。 “还没有熟!”那小男孩突然开口道。 “那就算了,你们家里有没有灯啊。”赵负云蹲下身来,笑着问道。 “灯?什么灯?”小男孩问道。 “就是你们晚上点的灯啊?”赵负云说道。 “我们自己晚上要点,晚上到处是黑黑的,给你了,我们就没有了。”小女孩快速的回答道。 “我用钱买你们的灯。”赵负云说着从怀里拿出一角碎银子说道。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银子的作用。 看到赵负云托在掌心的银子,眼神已经变了,小男孩立即起身,说道:“我去喊阿姆回来。” 小男孩起身跑了几步,又返回来,拉着自己的妹妹一起走。 赵负云本不想跟着去,但是看到他们向屋后走去,并且隐隐有说话声传来,然后似乎说不太清楚,他听到与两位小朋友对话的是一个女子,她似乎根本就不信有什么人会来买灯。 于是赵负云走了过去,在他们的屋后面有一口井,井边有一些妇人在这里打水洗衣服。 当看到赵负云过来时,井边打水洗衣服的妇人都朝他看过来,看到赵负云白净细腻的皮肤,以及身上穿着的衣服,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的畏惧。 而那个小女孩则是指着赵负云说道:“就是他,他要买我们家的灯。” 旁边的一个小个子妇人立即伸手拉了一下小女孩的胳膊,慌张说道:“不要用手指着人说话。” 然后又朝着赵负云露出歉意的笑。 赵负云则是笑了笑,说道:“没关系,小孩子而已。” 说完,他朝着在场的妇人们行了一个道家见礼,说道:“在下赵负云,想问一下诸位嫂嫂,家中可有用久了的灯盏?在下欲买上几盏回去驱黑用。” 他这些天在这里已经知道,这里的人一般称这些已婚的妇人为嫂嫂,当然,这得是你自己的年纪比别人小。 其中蕴含的意思,当然是说一切都是从对方丈夫那边论的,算是一种避讳了,各地的风俗从称呼上可以看出一二来。 “大人,你要买灯?”那个小男孩的阿姆站了起来,说道:“我家里倒是有两盏,等会我家男人打鱼回来,让他给大人做一盏新的吧。” 她没有想过用了那么久的旧灯盏还能够卖钱。 “不用新的,我就是想要已经点过至少三年以上的灯盏,当然,若是已经破烂了的,那便不需要。” “大人真的要?”妇人依然问了一句。 赵负云还没有回答,旁边有一个妇人已经在说道:“大人,我家里有两盏灯用了三年多了。” 先前的妇人只是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倒没有开口了。 “我不仅要一盏,你们家中如果有,都可以拿来,我挑一挑。”赵负云说完,其他的人立即起身回家中去,男孩女孩的母亲,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然后也回家去拿。 赵负云跟上去,她推开没有锁的木门,进入屋子里,不一会儿便已经拿出三个灯盏。 只一拿出来,还在她的手上,赵负云便看出,三个灯盏之中一个是用陶罐做成的,两个是用一节竹子做成的。 三盏灯之中,一盏似乎很久没用了。 另外两盏,上面却蕴结着普通人感受不到的那种‘火气’。 赵负云能够感受‘火气’之中的那种缠绵与粘连之性,这正是人间红尘火的一个特点,如此才能让‘神火’在这人间多留,也变得缠绵起来。 “这两个皆可。”赵负云指着那陶罐和竹节做的灯盏说道。 “那,那,这两个……”那妇人将那两个灯盏递了过来,又缩回去几寸,她想问能够卖多少钱,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两个一角银子吧!”赵负云说道,一角银子,不过是豆子大小一个,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已经不少了,但是对于赵负云来说,这都是不算什么。 年轻的妇人连忙点头,赵负云接过那两个灯盏之后,其他的人已经拿着灯盏来了。 有人甚至是将屋里长久不用的都带来了,有些人一手抓一个,有些则是用布包着十来个。 其中有不少都是已经散尽烟火气的灯盏,赵负云并不要,只挑那些还在用的买下,他在这里收灯盏,消息传开了,竟是不断的有人拿着家里的灯盏送来。 赵负云也不拒绝,竟是收了五十余盏,这才停下,又买了些灯油,那小男孩小女孩的母亲,还用大竹篮帮他装着送到住处来。 回到住处,坐下之后,他看着桌子上被那妇人摆的整齐的灯盏,心中颇为兴盛,山中之时的想法在这里可以验证了。 他要摆一个七星阵。 七星阵有很种演变,他收的是这些灯,主阵之物是‘赤君神像’,所以他要摆的七星阵便是‘赤君-七星灯阵’。 这些灯盏分为陶、竹、铜三种,其中铜器为灯盏的最少,陶、竹最多。 三种器物做成的灯,结成的‘火气’会有细微的差别,其中会蕴含金、木、土之间的特性,但无关大局,因为其中人间火焰的特性都有。 有些灯盏干净,有些沾满了油污。 干净的灯应该是一直放在卧室里用,而沾满了油污的,则应该是一直放在厨房里用。 他坐在那里,先是将一些满是油污的用布擦干净。 再拿出刻刀,在这些灯盏上开始刻‘赤炎神咒’,赤炎神咒并不长,不过是二十余个字。 他小心而专注的刻着,独自一个人一盏盏的灯刻着,竟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才刻好。 这让他的精神疲乏不已,先是静修了一番,再接着是来到院子里,对着夜空采食阴露,整个人的精神这才恢复了大半。 他将自己的那一尊‘赤君神像’拿了出来,摆在了地上,他自己与‘赤君神像’相对而坐,就像是坐着的两个‘人’。 灯盏都点燃,环绕着神像和人成一个圈。 总共七七四十九盏,多有的被放在了一边。 黑暗之中,一圈的灯光,照亮了屋子,随着他的闭眼,念诵赤炎神咒,他的身上与那神像上面都泛起了红光,这种红光之中透着若有若无的金色。 这些金红之色,又开始蔓延。 先是从那些灯盏上面刻的字开始,在火光里闪烁光辉。 这光辉沁入灯焰之中,让原本枯黄的灯光竟是变的更加明亮起来。 原本黄白的外焰之中,仿佛也染上了一丝金色。 人间凡火,在这一刻,变成了灵焰。 ----------------- 一条黑蛇,爬上窗台,从一个缺口处朝屋里窥视,屋子里火光涌动,一抹灯光像是剑芒一样,透过窗户的缺口处,照在黑蛇的眼中,黑蛇如受重击,顿时翻倒,然后滑落窗台,像是没有了力气一样,好一会儿,才开始爬动,朝着院外逃也似的离去。 8:雨中 蛇哥原本不姓蛇的,他的原名叫黎勇,但因为得到族里的老祖宗认可,从而被赐姓‘蛇’,所以被同龄人称之为蛇哥。 南陵府养阴、蛊者众,虽以强者为尊,但自也有一套规行,每几年都会有一次斗蛊斗灵的盛会,从而选出其同类的王者,王者可以‘蛊’名为姓。 而‘蛇哥’的奶奶得了‘蛇蛊’的蛇王称号,人称‘雾泽蛇奶奶’,每一个蛊王都可以指定一位后辈,当做是自己的传承人,是得到了她的认可的。 所以他的身边,便自然的围聚了一群人,其原因有他是雾泽蛇奶奶指定的传承人的原因,也有他本身养的‘蛊’的确厉害的原因。 “蛇哥,你说,他买那么多的灯做什么?”一个光着脚的年轻人说道。 南陵府雨水多,所以这里的年轻人若是不上山,则喜欢光着脚,扎着裤脚,坦露着胸膛,头发则是都高高扎盘而起,甚至有些人会将自己的头发剃光,整体看去,都透着一股野性。 “蛇哥你的乌头已经与你心神相通,不如让它去窥探一下,看看他在做什么?”有人说道。 黎勇看着说话的人,他的眼睛大,有点暴突,细看他的瞳孔有点像是蛇眼,被其凝视着时,会有一种恐惧的感觉。 黎勇不知道这些怂恿自己的人,是真的没得到消息,还是有别的目的,但是他心中是庆幸,自己昨天在那庙里,没有与这个新来的教谕发生什么直接冲突。 所以,他的目光横过这几个人,没有接话,只将酒倒在旁边的碗中,又从一个瓶子里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放在酒中泡开,他的袖子里有一条乌黑的蛇钻了出来,黑蛇筷子长,钻到碗中的酒水里浸泡着。 蛇鳞微张,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同时黎勇冷冷的说道:“我要做什么,不需要你们的建议。” 他从不觉得,这些人都如他们嘴里说的那样忠诚老实。 雾泽人都知道,危险的东西,从来都是藏在阴暗之中。 …… 麻五郞带着族人入了山。 麻五郞豢养的金蚕蛊在整个南陵府都不算是主流,因其前期孱弱,在这个在毒虫、阴鬼遍布的南陵府往往难以自保。 但是在熬过了前期孱弱的时间,到后面其蛊虫的能力,却直追五大蛊虫,据说若是金蚕蛊能够真正的破茧而出,便能够力压蛊王。 所以麻五郞在这雾泽县可称得上是一位知名人物,然而他此时却往山上而去。 他要恢复自己的金蚕蛊,他叫上了自己族里的人,是连夜上的山。 所要去的地方,是只有他知道的一个地方,深入山中,那里障气密布,尤其是雨后初晴的天气里,障气更是随着水雾升发。 “五叔,您确定独自进去?”说话的是送麻五郞的一位侄子,已是中年人的麻叶杆,他有些担心的看着一夜之间受了重伤的五叔。 这些年来,五叔凭着蚕蛊为家族争得了许多的好处,从原本寂寂无名的人,变成了族里举足轻重的人,但是蛊师之间的战斗,从来都是这么的凶险。 麻五郞松开他的手,一阵风吹来,他觉得冷,麻叶杆立即说道:“就让小蚁陪你进去吧。” 他说的小蚁正是经常照顾着麻五郞起居的那个青年,而且他知道,五叔疑心重,不放心自己跟进去。 “好,你让小蚁过来。”麻五郞说道,他也感觉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伤着了,那里有一段不好走的路,需要有人帮助。 “小蚁,你过来,陪你五叔公进去,一定要照顾好五叔公,如果五叔公出了什么事,我拿你是问。”麻叶杆严厉的说道。 “是,我一定照顾好五叔公。”小蚁肯定的回答道。 “走吧。”麻五郞一手拄着竹杆,背上背着一个布包着的匣子,朝着那一片雾气笼罩的峡谷之中而去。 那是毒虫峡,里面障气毒物横行。 小蚁接过麻五郞递过来的解障丹药,搀扶着麻五郞的一条胳膊,向前走去。 站在那里的麻叶杆,很想去探寻自己这位五叔的秘密,但是却又不敢,尽管五叔看上去受了重伤,但是他背上匣子里传来的那股躁动的凶意,这让他不敢有非份之想。 “这新的教谕,不声不响,却原来是一条闷声咬人的虫子。” 麻叶杆心中想着,他决定,让人好好的监视一下这个赵负云。 麻五郞在一次机缘之下,获得了一本祭养金蚕蛊的秘籍,里面有一篇是说如何让受伤的金蚕蛊恢复,并有机会更进一步的。 之前,他的蚕蛊在茧中,一直不破茧,他便已经动了心思,只是他不想人工干预打扰了蚕蛊的自然孕育,不过现在却是正当时。 …… 赵负云一夜沟通赤君,让他些灯盏染上了赤君神威,但是这还不够,第二天白天的时候,依然秘祝一天。 再然后,他将四十九盏灯分成七组,根据北斗七星的阵位摆放,其中赤君的神像,就摆在他的中堂里,属于南方离火位,七盏灯环绕着神像。 也不知道是火焰映得神像仿佛在燃烧,还是神像的光辉让火焰多了一层神圣之色。 而其他的六组也依星位在屋子里摆上了,赵负云的床位,便相当于七星里的那个‘勺’位。 他躺在床上,内观修行,只觉得身心放松,周身有一种暖暖的感觉,这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个阵法说起来简单,实则一点都不简单。 他祭炼多年的赤君神像,与自身融入这阵中,看似是北斗七星,实则是九星,人与神像与阵,浑然一体。 天色再入夜中,这一座小院隐约之间有光亮透出来,刺破了黑暗。 第二天,不过晴了几天的天气,又开始下雨了。 赵负云坐在中堂屋内的一把藤椅上,他看的是在山中抄录的《灵物本相经》。 一个修士,修出了法力,凝炼玄光是一个坎,但是若是勤奋一些,多些毅力,大多数人还是能够凝炼玄光,毕竟凝炼玄光要的是毅力与勤奋,但是修行法术却是要悟性。 有法术一点即明,便如点灯,火石一碰,火星落下,火焰着了,有些人的心性便如那湿柴,无论如何都明不了。 而筑道基,除了要悟性,还需要机缘。 筑基是需要内外相合的。 以自身玄光法力,合真煞而结符箓,落于脏腑气海之中,便如种下一颗种子,从而使法力突破桎梏,形成一种质的变化。 而世间真煞,不脱阴阳,不离五行,所以大多是从五行入手。 金、木、水、火、土,五行真煞,得其一便可入气海而筑基。 又另有风、雷、元磁、寒冰、纯阳、玄阴、毒障等,还有些混合在一起的,甚至有人认为鬼神亦可称为‘煞种’,合之而可得道。 所以,便有人将‘蛊’归类为鬼神之属,属于灵种,但是赵负云和山中道师一样,觉得‘蛊’不过是属于‘怪种’罢了。 一个境界之中,法力不可能无限的增长,只能够纯化,当然其中自有上中下之分,但是不会有那种鸿沟般的改变,然而玄光到筑基却是一种质的改变。 他下山来这里,虽是奉师门之命在此当教谕,但是他自己是绝对不能够耽误修行的。 而要筑基,人又不能够离开此地去寻真煞,便只能够自己凝炼。 天都山之中修行人多,虽有地方会自然的凝结真煞,但是却也昂贵,他无有家族支持,当然买不起,所以只能够自己来了。 他身后那油灯上面的灯火,已经不是凡焰了,而是有了一丝真煞的雏形了。 他坐在那里,鼻子里闻着灯油燃烧散发出来的味道,心想若是有檀木油入灯中,便可有安神的作用,但是这里他人生地不熟,这种东西普通人家里没有,所以他买不到。 《灵物本相经》讲的是世间万物之中的性灵及作用,其又写着在何种情况下会与何种东西相合,会出现什么变化,无论是炼丹还是炼宝,都需要熟悉灵物相性。 而在山中有道师讲草药的药性之时,他都非常认真的在听。 雨越来越大,起了风,小院子里都已经被雨雾笼罩着,看不清院外的天空了,雨雾遮蔽了光线与视线。 …… 一只身子修长,尖耳的白猫在屋檐之下跳跃,她尽量的躲避着大雨,然而无论如何小心,她仍然是被这大雨给打湿了身上的毛,这让她非常的难受。 身上的白毛在滴水,甩了甩身上的雨水,她开始辨认方向,可能是雨太大,雨雾浓重,她竟是无法辨认方位,眼中所见的屋子,都若隐若现,整个雾泽县城,竟似处于一片诡境之中。 她突然警觉的回头,只见身后屋檐外那水烟之中,似有一个黑影从那水雾之中钻了出来。 白猫虽然被雨雾遮蔽了大部分的视线,但是这近在咫尺的却看得真切。 她看到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这是穿着一身烂衣服的‘人’,这个‘人’在满是积水的地上爬着,诡异无比。 白猫朝墙上跳去,这只是平房,只一个窜步在墙壁上一借地,便已经上墙壁与瓦之间的屋檐。 回头向下看时,却发现,那披头散发的‘人’,已经趴在了刚刚自己站立的地方,正仰头看来。 她看到,这是一个面色鼓胀苍白的女子,她那湿漉漉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只见眼白不见黑眼珠,阴森森的看着墙壁上的白猫。 这是阴鬼,白猫可以肯定。 她与那女鬼目光接触的一刹那,感觉自己的魂都要被慑住了。 白猫身体一颤,背上的毛炸起,发出一声“喵呜”,身上竟是生发出一种类似于虎威般的煞气来,不退反进,从墙梁上跃下,屋檐下半个身子在泥水之中的女鬼,身上阴湿邪气随着她那湿长的黑发涌起,如黑浪一样的欲将那白猫吞没。 白猫像是受惊了,再一次的发出‘喵呜’的声音,在将被那黑发包裹之时,她的一双爪子快速的抓动着,爪子上面,有灵光泛起,随着她那锋利的爪子,划过如浪的黑发。 黑发在猫爪之下寸寸破开,白猫从破开的口子钻了出去,却没有跑开,而是在落地的一瞬间,灵动的折身跃起,扑在这女鬼的头背上,双爪疯狂的刨挠着女鬼的头,女鬼的头在她的爪下被抓得稀烂了,黑发散落,却又诡异的朝着白猫的身体缠来。 白猫感觉到了危险,她转身朝着风雨之中跑去,顺着泥泞的巷子奔跑,脚掌踩在泥水之中,却感觉水像是有什么吸力一样,黏着她的脚,有一股阴冷透着她的猫掌钻入身体之中。 心剧烈的跳动,一股强烈的危险感涌上心头,她猛的朝旁边的屋墙上窜去,在她窜起的一瞬间,旁边屋檐的水沟里突然翻起黑浪,一个黑发披散的女人从中翻起。 那诡异的黑发如黑色的蛇浪,朝着白猫卷来,并锁住了她向上腾跃的空间,但是白猫却极为灵动,身在空中之时,四脚一蹬墙面,却是斜窜了出去,她的身上像是涌起了一股风,裹着她在墙壁上横向奔行。 堪堪躲过了那在雨浪之中钻出来的诡异发浪,她沿着墙根快速的奔跑着。 她发现,自己似乎要迷失在这风雨满城的雾泽县的脏臭巷道之中。 她本就对这里不熟悉,又在这风雨里看不远,一栋栋的屋子都被风雨遮蔽着。 她短暂摆脱了那女鬼,立即跃上了墙壁,钻入了一户人家中。 一股阴湿霉味扑面而来,她心中只觉得厌恶无比,此地湿热粘稠,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的双眼在黑暗之中,已经看清,这个房间里居然摆着一个个的大瓮,她就落在其中一个大瓮的盖子上。 就在这时,一条大蟒蛇从中间那一个大瓮之中窜出,一口朝她咬去。 白猫浑身的白毛都炸了起来,惊跃而起,再一次的窜上了墙壁,从梁与墙壁间的缝隙钻了出去。 “哪里来的野猫。” 她才钻过墙壁,来到另一间屋子,耳中便听到了一个老太婆的声音。 这声音才出,她的眼中便看到一条红色的线虫,像是箭一样的朝着自己激射而来。 她身上鼓荡起一阵风,身体在虚空里的一折,竟躲开了那条红色线虫,窜上墙壁,又钻入外面的风雨里。 这屋子里,竟比外面还要凶险。 她全身已经湿透了,此时的她,一股寒意往身体内钻去。 就在这时,她看到巷子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阴沉沉的,雨中也看不真切,那个人手里拖着一根铁链,一步步的走过来,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恐怖的声音。 她闻到了浓重的尸气。 这不是人,而是人豢养的‘尸傀’。 同时,她发现巷子里的流水之中,女水鬼居然已经追了上来。 而屋顶,不知何时,有一只猴子一样的东西蹲在那里,双眼阴森冷幽。 白猫灵觉敏锐,感受到自己隐隐已经被包围了。 她不由的想:“这个雾泽县,难道一县的人都是邪魔外道吗?” 她发现自己陷在这个雾泽县的县城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出去。 就在这时,她耳朵抖动了两下,隐隐之间,竟像是听到了诵经声。 “这是,赤君?” 她立即朝诵经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9:试探 白猫立在屋檐下的时候,迅速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身上一团水气散开,同时那一股阴邪也似一起被抖散出去。 同时发出一声‘喵呜’声,淡淡的虎威出现了,似在为自己壮了一下胆,然后又冲入了倾盆大雨之中。 她顺着墙根,攀着矮院墙,跃到树上,落在屋角瓦面,或者是落在稻草做的屋顶上。 她的每一次落脚都似经过精心的计算,不让自己陷入完全的包围之中,但是尽管如此,包围圈依然在不断的缩小。 但好在那一个缺口一直没有围上,而那个缺口的方向,正是诵经声所在的方位,她猜测会不会是这个诵经声,让这些阴邪之物在心中下意识的避开那个方向。 她踩着风尖儿,在风雨虚空里腾跃。 耳中的诵经声越来越大,穿过哗啦啦的风雨,她站在屋顶,已经隐约看到雨雾之中的一点华光。 那是灯火的光芒,晦暗与雨雾都掩不住那火光里的一缕金芒。 这一刻的她居然有一点激动,因为在这一片大风大雨之中的雾泽县,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于她的心中,几乎成了邪魔汇聚之地,而在这一片邪魔汇聚之地的中间,居然有一处‘赤君’道场? 就在这时,从屋檐之下,翻出一只诡异的猴子,一手朝着屋角边缘的白猫抓去。 “喵呜!” 白猫在雨中跃起,踩在风尖上借力,一下子便跃过了巷子,然后落在了那透出金色灯光的院墙上。 在她跃起之时,不光那一只怪猴的手抓了空,雨中一缕黑发也在雨雾里探卷了一个空,白猫回头看,发现自己刚才所站的那一处屋角下方,一只怪猴潜隐在那里,正幽幽的朝着自己看来。 而屋顶,一个黑发白衣的女鬼,正趴在那屋脊上,一对森白眼球看着自己。 但是他们都没有再追过来,似乎对于这个小院有顾忌。 她很清楚,‘赤君’道场会让一切邪魔都不敢靠近,靠近则会被焚烧一切邪恶之念。 她收敛起心中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正心诚意,跃下院墙,落在小院的院墙墙根处,看着那灯火通明的屋里。 透过雨帘看这一座屋子,竟有一种难得的宁静感。 她快速来到那廊檐下,来到门槛边,探头朝里面窥视。 她看到在那中堂之中,有一个人半躺在那灯火之下,胸膛盖着一本书,正在高声诵念着歌颂‘赤君’的经文。 她知道,关于赤君的经文有很多,而且各地的都有不同,有‘驻身经’,有‘赤炎神咒’,还有‘赞经’。 他的经文是歌颂,声调时高时低,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极为的饱满,屋里的灯光,随着他的声音起伏涌动,像是在与一片风雨相抗。 风裹着雨朝着屋子里袭去之时,那里面的灯竟不会被吹灭。 她看到屋里灯盏上面刻着的文字,在火光里闪耀着金色。 金色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一股暖暖的火气扑面而来,她看到自己身上有黑气在火光之中被烧去,心中顿时明白,自己如果没能够找到这里来,估计要陷在这雾泽县的风雨里了。 其中有一缕黑发在光芒之中焚烧成黑烟。 她没有冒然的进去,只是在门口窥探着,慢慢的,因为风大雨大,即使是在廊檐下依然会有雨袭在身上,同时,她感觉到院子外面的阴邪浓重,那些之前追杀自己的邪物都汇聚了过来。 甚至她感觉,整个院子都被围住了,只是风雨掩去了他们的形迹,但是那些邪意、凶恶、阴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让她不由的朝屋子里挪去。 她看着屋子里躺在那声情饱满诵念着‘赤君赞经’的人,他似乎无所觉。于是她轻盈的跃过门槛,钻了进去,就躲在一簇离门不远的灯盏火光下,抖去身上的雨水。 再看那个人,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心中回忆,想起对方是自己在赤君庙之中见过的人。 “是他,他不是这雾泽县的人?”她看到赵负云的穿着,以及之前见他时的那气质,都不似这雾泽县的人。 在她的感观之中,雾泽县的人身上都有一种阴戾气息,眼中满是那种如虫如兽一般的凶意,常常看似畏生一样的低头,但是低着头的时候,眼睛却是躲在发下看人。 那种如阴暗里的虫子一般的习性,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进了虫窝。 而今天,她更是发现,这里不仅是虫窝,还有着许多养阴驱邪的人。 就在这时,她的耳中听到了动静,有东西攀上了小院的院墙,她探头一看,是那只差一点将她抓住的猴子。 虽然仍然有雨雾遮挡,但是因为院子并不大,而屋子里的火光透出,她的猫眼看到那猴子身上的毛很稀少,像是因为训养它的人常鞭打它,这让它身上满是斑秃的疤痕。 然而,它的眼中满是凶意,兽性之中带着一丝的疯狂。 她知道,这‘赤君’的神火,会主动烧那些阴邪之物,而这猴子是兽,其意藏于肉身,并不会在靠近之时被灼烧。 就在这时,她听到雨中似有哨子声传来,她立即想到,那是训猴人的命令。 果然,猴子在听到了哨子的催促之后,眼中涌起一股疯躁之意,只见它翻过院子来,轻盈的落在院中地面上,它的身上,竟是有背带束着,背带于腰间之处,竟是挂着一把短剑。 这一只疤面凶猴竟像是练习武艺的。 它在风雨之中跃下院墙,三步并做两步,便朝着屋子的门口窜来,那一股浓烈的兽性野性,又有被人训养出来的凶意,挟风带雨般的朝着这屋里冲来。 白猫听到了那哨声就在院外,那种催促使得这疤面凶猴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 她不由的发出一声‘喵呜’,既是紧张,也是提醒。 却在她的声音才出之时,一抹若有若无的火光划过了门口虚空,那火光仿佛一道刀光,划过还跃在空中的猴子。 猴子被火光里蕴含的力量冲击,竟是翻飞而出,倒翻在院中的泥水之中,它身上的毛并没有被烧掉的样子,但是它的神气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原本的凶意全然不见了,它躺在地上颤抖着,气息极速的散败。 白猫回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人已经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拿着一本书收于腰间,一手负于身后。 他一身灰白纱衣,在风中飘扬着,微皱着眉头看着外面的风雨,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那一只猴子,而那只猴子在一阵抽搐之后便不再动了,同时外面驱使猴子的哨声越来越尖锐。 即使是风雨也无法掩盖其中蕴含着的愤怒,好一会儿,外面的哨音也安静下来,只有风雨声,但是白猫看着外面的风雨,只觉得无比的压抑,像是有无数的邪恶,在等着一个命令,要趁着风雨冲入这院子里来。 就在这时,赵负云开口说道:“怎么,雾泽县的众位高修要围剿我这个大周国的教谕吗?你们是要造反吗?我倒要看看,一次死两个教谕,尔等如何逃得过大周国赤炎军的征伐!” 赵负云很清楚,这里的人既然决定向大周国臣服归顺,那就说明他们有着必须要归顺的原因。 据赵负云所知,南陵这一片地区,受到来自于这片森林深处的千山国的压力。 千山国是一个盟约国,其中有妖、鬼、占山为王,当然,还有人,他们一起构建成了一个国度,里面既混乱又有着一种内在的秩序。 而南陵地区,则是夹在千山国与大周国之间,只是后来听说,千山国想要将南陵地区纳入到千山国之中去。 最终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南陵地带反而归顺了大周国,成了大周国的一个边府。 可能是有过什么条约,所以大周国一直没有在南陵府派驻象征着大周国权威的赤炎军,而大周国对于南陵府的统治力一直都不强。 然而刚刚死了一个教谕在这里,再死一个,他们肯定怕被大周国认定谋反之类的。 要知道大周国的赤炎军,就屯在南陵府边的镇南关内。 大周国的赤炎军,曾经征伐过许多异族,甚至一些门派都不得不臣服,即使是现在仍然有很多人记得,当年的赤炎军征伐无间鬼域之时,赤炎焚烧千里,十余年不熄灭,至今在大周国的西边,还有一座赤炎山在燃烧着。 这一座山就是当年赤炎军征伐之时,其中的祭酒驱力士垒土为山做祭坛,军师于山坛之上作法,召请赤炎神君降临,一举击败了无间鬼王与及诸多鬼帅。 虽说那一战之后,其中十余名祭酒在火焰之中成了灰烬,军师回朝之后的第十三年,亦因无法压制身中赤炎而死,但那一战却也打出了大周国赤炎军的威名,威服四方。 南陵府若说是没有归顺也就罢了,本来大周国也就没那么想要这个地方,只想让南陵地区做为大周与千山国之间的缓冲和屏障。 但是既然归顺了,却又给了大周国一种公然反叛的感觉,那可能就会招来征讨。 赵负云的话一出,外面立即安静了下来,那种压抑阴邪的气息,竟是缓缓的散去。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响起:“教谕大人误会了,在下只是在追一只猫妖,那猫妖偷盗了在下洞中的一件灵物,若是那猫妖是教谕大人认识的,那便算了,只是在下训养的一只猴子,因为被那猫妖惹怒了,所以不听哨御,误闯入教谕大人的住处,教谕大人可否放其出来?” 这个说话之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绵里藏针的感觉,而且他的说辞之中,让赵负云有了驱使猫妖盗宝的嫌疑。 赵负云又怎会听不出来,只听他笑了一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猫妖,妖猴倒是有一只,闯我道场,已被赤君神炎灼烧而死,若是你的训兽,那便进来将尸体带走吧!” 他的话说出,外面再一次的静了下来,那大雨像是一些人的心情,随风涌动,却入不了这灯光所在的屋子。 过了一会儿,不算久,有人来到院子的门外,开口大声说道:“教谕大人,小的前来领擅闯大人道场的疯猴尸体。” 他的话落,风雨结成一只无形的手,将原本门闩拔拉开,门瞬间被风吹开。 修士在炼就玄光之后,便可驱物、虚空画符、摄拿、幻化等。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人,他微低着头,身上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眼睛藏在斗笠的帽檐下,根本就看不清楚。 他默默的走了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猴子,心不由得抽动了一下,他知道义父有多么的喜欢这只猴子,从小训养,凶戾无比,更是灵动,还难得的是将之训练的会使一套剑法。 可是居然在今天死在了这里。 他走过去,不敢抬头,因为他即使不抬头,人在风雨里,仍感觉有一股沸腾的火意在那屋子里翻涌,似乎只要自己看一眼,便将沾染上火焰而被焚烧。 他感觉那股火中,像是有一个神人立在那里,高高在上,冷酷的审视着自己。 他抱起猴子,猴子身体表面已经凉了,他连看都没有看火光里站着的人,只抱着猴子,一步步的退出门去,门像是被风吹卷,一下子便关上了,他眼中的光亮被门隔开,这才抬头朝院中看去,似想要看那光亮之中站着的人,但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于是他转身,穿过街道,出了巷子,来到了一间晦暗的屋子,里面正有一个人光着脚,穿着一身蓑衣,手持一卷鞭子的人站在那里,他的身上有水滴落在地,韵湿了一圈。 他将手中抱着的猴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的喊道:“义父……” 声音打破了宁静,那人突然转身,一鞭子便抽在年轻人的脸上。 啪的一声响,年轻人翻倒在地。 “废物!” 年轻人什么话也不敢说,翻跪在地上,而他的脸上已经有了一条巨大如蜈蚣般的血痕。 那人转过身来,来到桌边,看着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猴子,眼中通红,有着一股浓烈的杀机。 这时,又有一个人从外面的风雨之中走了进来,这个人打着一把黑伞,腰间挂着一个铃铛。 在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大汉’。 那‘大汉’的两只手上各缠着一根黑铁链,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大汉’是尸傀!而这个人正是驱尸人。 10:等 赵负云将门缓缓的关上。 他看着门后面藏着的这只湿漉漉的白猫,眉头微皱,他认出这是在那个赤君庙里时,在庄贤歌死过的床上看到过的那只白猫。 白猫看到他只是看着自己,眼神却像是在想着事情,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 此时面前的人与刚刚面对众邪压院时,完全是两个气质。 之前的他,像是一个绝世高人,无畏无惧,杀了别人的灵兽,反而有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那时的他咄咄逼人。 而现在的他,眼中满是深思。 赵负云当然不是一个锋芒毕露的人,两世为人的他,很清楚枪打出头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在山中修行时,也很少展露锋芒,在他看来,一个人修行了什么法术,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只有傻子才会没事去展演自己的法术。 而到这里来的一路上,他便知道,这里是一个混乱之地,若是自己紧闭房门修行,凭自己的修为,和天都山弟子的身份,当不会有事。 但这并非是他所要的。 他觉得,前任教谕的死,不应该只是招惹了这里的人,也不是触犯了他们的忌讳那么的简单。 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和那样强势的表现,甚至杀了明显是别人训养的猴子。 就是在试探,试探他们是否敢明目张胆的来杀大周国派来的教谕。 结果是他们不但不敢,连冲进来争吵都没有,或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们杀过一个教谕了,不敢再杀第二个? 那会是大周国的赤炎军,让他们害怕了? 肯定不可能,大周国的赤炎军虽然强大,可以伐山破庙,可以攻城破域,但是对方若是杀了人远遁千里,如之又能奈何? 所以是这里有什么,让他们不愿意再杀人,不愿意招惹来大周国更高存在的注视? 当然,建立了道场的赵负云,有‘赤君’坐镇于堂中,面对着一众养阴豢蛊的人,他有着天然的优势,并无多少惧意。 那么现在是否需要去探寻庄贤歌,究竟是怎么招来的杀身之祸吗? 他不相信,庄贤歌就是因为翻了一座黑庙改赤君庙便被杀了。 至于说是要颁布什么废除黑庙的政令,朱蒲义县令那里也说只是在私下里说过而已,现阶段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么,这里的人是因为这两个理由就杀了他吗? 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理由,有可能是庄贤歌发现了什么,甚至连朱蒲义都没有告诉,而那些人不放心,所以还在监视着朱蒲义。 至于庄贤歌,则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所以他们才杀人灭口。 当然,这一切都可能是自己多疑而已,也可能就是他们知道了自己是天都山弟子而已。 他缓缓的蹲下身来,看着面前这一只因为毛全都已经湿了,而显得有些瘦长的白猫。 “猫妖?” 赵负云似在问话,又似在自语,伸出手想去捏那一对在火光里透着粉红的耳朵。 白猫身子微微的往后抑,同时将前左爪举了起来,像是随时准备挠赵负云的手。 赵负云的手缩了回来,鼻子往前探了探,并吸了吸,他闻着气息。 如果真的是妖,会有一股特别的气味,可以说是‘妖’独有的骚味,也有人说是香味。 他再一次说道:“猫妖?你偷了他们什么东西?” 白猫却是朝着旁边的窗台一跃而上,并发出一声‘喵呜’,像是在否认一样。 “呵呵!” 赵负云站了起来,并不再看她,而是重新坐在那藤椅上,书就搁于腹上,然后闭目,似在睡觉,又似只是养神罢了。 雨,依然哗啦啦的在下,那白猫又回到屋子里,她觉得这里暖和,一对猫眼在火光里泛着光,四处巡视着,仿佛心中正有着千般思量。 ----------------- 天时已经到申酉之间,一盏灯摆在桌子中间,撑开了一圈黑暗,使得中间形成一团空白。 在桌子的周围坐着几个人,他们靠墙而坐,还有一些椅子是空的。 “我那训养了大半辈子,比我儿子都还亲的猴儿死了,难道就这样算了?” 说话的人看上去精壮,下巴上有着短须,旁边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条卷着的鞭子。 他光着一双脚,裤脚与袖子都是卷起来,一双眼睛里泛着血丝。 他同样的姓黎,名叫黑皮,但是他有一个浑号——耍猴人,随着他的年纪变大,法力也越来越浑厚,大家都称他为猴爷。 他一生未娶,但却有过不少女人,可是没有人为他生孩子,所以他收了不少义子,而不是像别人那样收弟子。 在隔着他一个座位,那里坐着的是一个腰间挂着铃铛的老人。 他姓阴,叫阴无寿,家传役尸术,炼尸、养尸、役尸,在整个雾泽县算是大家。 役尸的人都是需要在结婚成家之后,这才开始真正的炼尸,因为开始接触尸体之后,人身中的阳气会极速的消耗,阴气累积,然后就会无法行夫妻之礼。 很多旁门左道之法,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弊端,所以才会被称为旁门左道,即使是他们能够获得一时的法术,却总是难得长寿。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看上去有些佝偻,脸上的皱纹很深,没有任何血色的样子。 她姓尤,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大家都叫她尤湿婆,养有一个女水鬼,她自己也总是一个人住在雾河边上的芦苇荡之中。 “你想怎么样?”尤湿婆的声音有些沙哑,又像是喉咙里有一口痰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感觉。 “此人杀了猴儿,又威胁我们,必须得让他知道,这里是谁说了算!”黎黑皮一拍桌子,大声的说道。 “你不要这么大声,我们还没有聋,听得见。”旁边的役尸人阴无寿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再杀了他?难道你真的想惹来大周国的赤炎军?”尤湿婆阴冷冷的问道。 “你们是不是被赤炎军吓到了,我看,赤炎军不可能因为一两个教谕死而来这里,府君那边就不会允许他们来。”黎黑皮肯定的说道。 “那么天都山呢?”阴无寿依然是淡淡的声音问着。 黎黑皮的神情却是为之一滞,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是不是天都山弟子,还难说,我们也只是听说而已,又没有人跟我们确定,再说了,即使是天都山弟子又怎么样?” “这茫茫大山,即使是天都山来人,又能奈我们何?再不行,往千山国里躲一躲便是了。” “说的这么轻巧,既然如此,当时又何必归顺于周朝呢?”尤湿婆说道。 “那是府君他们做的决定,可没有问过我。”黎黑皮嘴硬的说道。 “呵呵,我记得,当时府君派了使者来此地问过,有人当时是说唯府君马首是瞻的。”阴无寿说道。 黎黑皮被人提起了曾经说的话,心中一怒,说道:“你们就说怎么办嘛,反正我的猴儿不能白死。” “其实说到底,他也没有来招惹我们,我们只要不去招惹他就行了,你也看到了,他在这里,只两天时间便建立了一座道场……” “那灯光之中的神威气息,让我的‘尸傀’都不敢靠近,他还只是收集我们县中平常人用的灯盏,便能够做到这些,保不准他的手上还会有别的法器,大派弟子,手段就是多。”阴无寿说道。 “怎么就大派弟子,又没有人确定。”黎黑皮显然不愿意承认,他知道,若是确定是天都山弟子,县里会有更多的顾忌! “小派弟子,可没有这般短时间内建立起一个道场的本事,给你两天的时间,你行吗?”尤湿婆说道。 “你们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都给我上眼药是不是?”黎黑皮说道:“我的大猴虽死,但我还是有其他猴儿的,莫不是以为我已经成废人了?” 黎黑皮的两眼之中闪动着凶光,来回的看着尤湿婆与阴无寿两人。 阴无寿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同在雾泽,不说有多好的交情,但至少都是知根知底的,你猴爷有什么本事,我们很清楚,不要说这样的气话了……” “我们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冷静一下而已。”尤湿婆声音混浊的说道。 “是啊,我们杀那个庄贤歌,是因为他有了必须死的理由,而赵负云没有。”阴无寿说道。 “你们不要忘记那一只猫。”黎黑皮冷冷的说道。 “那一只猫只是闯到了外围,就被我们发现了。”阴无寿说道。 “那么我们这样子追杀,那只猫如果跟这个赵负云说,对方难道不会怀疑吗?”黎黑皮说道:“我们都很清楚,那绝对不是猫妖,它的身上没有妖气,而是人幻化的。” “若是说了,那难免会有怀疑……”阴无寿沉吟了一下,说道:“不过,明天我们约见一下这个赵负云,正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追杀那只‘猫’,我想,他为了探听消息,一定会来……” “他若是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机下蛊毒?”黎黑皮兴奋的说道。 阴无寿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吟道:“到时看情况再说吧,明天正好探听探听他的虚实,看看他来这里主要目的是什么,说起来,新教谕到来,我们做为本地人,应当设宴欢迎的……” “应当欢迎之……”尤湿婆也说道。 “还有,通知麻家人。”阴无寿说道。 ----------------- 天亮之时,雨已经停了,而那一只‘猫’在天将亮之时便离开了,赵负云也没有去探寻她身上的秘密,因为他感受到了她的拒绝之意。 他穿过后院与前院之间的那一重门,那里有一口井,他从那井中打了一桶水回来,然后烧水。 在这里饮用的水,他都要烧一烧,倒在杯中时,还要放在灯火之下照一照,若是水中有东西,那在灯火的神威之下一定藏不住。 一番洗漱之后,他来到外面院子里行功。 一夜雨落,雨停却是天放晴。 院门紧闭,面东而采朝阳紫气。 他的肚子在缓缓的起伏,双手高举,状似环抱太阳,而他环抱的虚空,却是有光芒如霞,被他不断的吸入腹中。 天都山的修行,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希望所有弟子能够在初期打好基础。 而感悟阴阳,调和阴阳便是很重要的一环。 他的修行告一段落之时,院门被敲响了。 有一个穿着草鞋,扎着裤脚的年轻人敲门,他的来意,赵负云很快就明白了。 虽然对方说为了迎接自己的到来,要设宴为自己接风,尽管他尽量的说的好听一些,但赵负云知道一切都是昨天晚上的事。 那只猫究竟因为什么而被追杀,他想知道,但是他不想以强求的方式知道。 他想知道,庄贤歌怎么死的,但不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时间有的是,他等的起,只要等的时间够久,自己人又在这里,总会有机会的。 现在对方的人主动来接触,看似是一个机会,但是赵负云不觉得是,因为现在正是对方高度紧张的时候。 他不想以身犯险,离开自己的道场,却进入别人的老巢之中。 所以他拒绝了,而且他觉得,或许会有人来帮自己探路。 他辟谷,只需要饮些水便可,若非是早上的时候采摄了朝阳紫气,都不用怎么喝水,因为到了晚上采食阴露自然的补充水分。 不过,早上采摄了朝阳紫气,白天就会生出一丝的躁意,所以会想喝水,这也是为什么需要晚上采食阴露来调和阴阳的原因。 他坐在那里先是炼一番玄光。 这玄光在外人看来,就是飘飘忽忽的一抹清光。 但是修行人自己却很清楚,这玄光是法力的凝炼,是意念的打磨。 一开始的法力,便是飘飘忽忽,松柔如绵花,无法提摄,无法驱御,画符都难做到凝而不散。 但是随着不断的打磨凝结,法念便生出真正的力道来。 其中打磨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缠结法,这结绳是以自己法念在意识之中不断的打结,他记得自己初练之时,一结便是一个多月,结的头昏脑涨。 之后编绳法,这是将自己的意识分为几股,然后将之编成绳,如果能够做到在意识之中编织而不散,那么法力便可化生玄光了。 之后便是悬一个铃铛在那里,然后用自己的玄光一次次的去冲击,使得铃铛发出响声。 能够做到玄光灭焰、摄水,已经算是玄光修士之中的高手了。 法力,其中有一个玄之又玄的‘法’字,又有一个‘力’字,法要悟,力要练。 现在赵负云当然可以做到玄光灭焰和摄水了。 但是每隔几天,他还是要练一番‘缠结’、‘编绳’及吹铃铛,只是不是单纯的缠结、编绳和吹铃铛,而是三者一起,分开几个股一起进行。 这不仅可以不断的凝实自己的玄光,还能够让自己做到念意分化,一心多用。 很多法术的基本功,都是需要长久练习才能够见功的。 11:行商 赵负云拒绝参加他们的接风宴,这让那几个准备了一番的人心中疑惑,随之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精心商量了一夜,做好了准备宴请的人,想好了各种情境下的说辞,可是对方却一口拒绝了。 即使是阴无寿,他自己之前劝死了猴儿的黎黑皮要冷静,而在听到了赵负云的拒绝之后,也是破口骂道:“……天都山弟子了不起?看不起我们这吊角楼里的修士,惹火了我,把你炼成尸傀……” 但是赵负云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生气一番之后,只能够将这口气闷在心中,等待有机会来报回来。 至于县令朱蒲义也没有来,因为请赵负云的时候也请他了,他听说赵负云也会去,自然也就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害怕,所以走之前来赵负云这里,要和他一起去,而赵负云则说自己不去,那他自然也不敢去了。 只能是称自己突然肚子不爽利,所以不去了。 ----------------- 不过,自那一天晚上的大雨之后,雾泽县便连续天晴,似乎南陵地带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赵负云每天都是在院中完成自己的修行功课,诵念一次赤炎神咒,祭一次灯盏。 然后就是看书修法。 他在道场之中,重点练习的就是刀兵决与御针术。 刀兵诀是以自身为容器,合以天地的意志成自己的意志,从而让目标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刀兵决是一个根本,也是一个框架,很多法术都可以往里面填塞合流。 刀兵诀开篇之语便是说:“一切的法,皆合于我心,为我刀兵!” 他现在练习的正是刀兵诀,合‘赤炎神君’的神威,再合以‘焚’字法咒。 他自己祭炼了一个赤炎神君的神像,对于感应赤炎神君的神威,自然是很容易的,如今又是在以赤君为根本建立的道场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火焰的燥意。 他坐在中堂之中,院子里立了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布,在微风之中晃动着。 他凝神静气,左手如虚握拳收于左腰间,右手的剑指插于左手的拳眼之中。 如在鞘中的刀剑。 突然拔出手指,如拔剑,又如拔出的是指挥棒,朝着院子里的那一株草上一指,同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腹之中涌出。 “焚!” 声与剑指的指向,这一刹那,他的意志代表了整个道场的命令。 道场又相当于一方小天地。 那一株草竟刹那之间燃烧了起来。 赵负云心中欣喜,他练了很久的‘焚’字咒,一直未能够修成这个‘焚’字法咒。 此前只在朱蒲义的梦境之中做到过,而现在则是在现实之中。 “难怪道师曾说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学会布道场,一个修士的道场既是身心安居之地,也是修行地。” “创造出有利于修行的环境,对于领悟法术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感受着那种‘焚烧’的法韵,又感受着那种对于阴邪极度排斥的‘神威’。 以自己的本我神念去感受,慢慢的便会形成一个印记。 这种印记,就称之为‘符箓’。 筑基是需要在通过真煞合以玄光,在身体之中凝结一道本命符箓的,从而形成一种根本上的质变,筑就道基。 而从他获得那一截雷击枣木之时,他用以雕刻了‘赤君’神像,那么便注定他在‘火’的方面,有更多的体会的机会。 所以他炼的第一件法器‘火毫针’也是火属性,建的道场也是‘火焰’道场。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将来筑基,大概身中凝结的符箓种子,也会是与火焰相关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结符箓种子之前,感悟到的东西越多,那凝结的符箓种子便越是玄妙,而能够获得的神通,也就越多。 又一天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等的变化可能来了。 因为这一天,县里来了一支行商。 其中的东家以及伙计和镖师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总共十八人。 商队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微胖,但是脸上满是行走江湖的风霜,以及一张笑脸。 他的商队之中带了七大车的货物。 车上装的都是从别地运过来的生活用品,看上去都很精致。 雾泽县自从纳入了大周国之后,便有商队敢来了,以前都是他们自己出去采购。 这是因为,他们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差,因为来这里卖东西的人,往往人财两失,货被抢走,甚至人也被留了下来。 这些年好些了,但是商队来的依然少。 这个名叫大风商行的商队来了之后,只三天便将车上的货都卖光了。 但是卖光之后,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开始收货。 大家都知道,行商运货来卖,不可能空着车回去,必须带当地的特产到别的地方去卖。 雾泽县有什么特色货物,能运到外地去比较好卖呢? 赵负云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些行商肯定会知道。 出乎赵负云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开始收蛊种,收阴鬼,还收一些雾泽这边独有的材料。 比如毒,比如一些精石。 还有这里的一种树,名叫阴柳,生长在阴湿的水中,喜阴不喜阳,若年份在三十年以上的,其树心则做为聚阴旗(幡)的旗杆。 当然,他们还收本地的一些药酒虫酒。 收的东西很杂,看不出什么目的,赵负云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商行东家的女儿。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样子,赵负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从那马车之中出来,并且打量着那些围观的雾泽县人时,看到在人群之外站着的赵负云。 两人的眼神相触,赵负云便知道了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熟悉的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像是一只猫。 她修长的身形,像极了那一只白猫。 尤其是她的眼睛,竟是与那白猫的眼神格外的相似。 虽然只眼神一触,她便将目光若无其事的移开,但是赵负云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于是回到了道场之中,他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做画。 他画了一只鸟,墨将鸟身上的羽毛都染成了黑色。 当天色黑暗之时,他用剪刀剪下了那一只夜莺鸟,来到对着前院这边的窗户,将之打开,却同时紧关其他的门和窗户,然后回到中堂里的那个藤椅上,半椅着。 将纸鸟合在掌心,然后闭上眼睛。 他在心中观想着夜莺鸟的样子。 他以前为了练习幻化夜莺鸟,曾亲手养过一只,从小养到大,观其习性,为其梳理羽毛。 还曾对死去的鸟进行过解剖,观察脏腑骨架,亦曾在都下城之中,跟随一位很有名的画师学习过画画,尤其是画鸟。 这一只纸鸟在他的掌心之中,突然动了起来,由单薄变得饱满,内里似乎长出了骨架、羽毛,将整个身体都撑了起来。 “叽叽!” 一声鸟鸣声响,赵负云睁开眼,同时双手分开,一只羽毛丰满的夜莺鸟,在他的手上一蹬,轻盈的跳到空中,扇动翅膀从那后面开着的窗户钻出,飞上夜空。 一点玄光幻化,一点念头寄托。 夜莺在空中飞着,穿过大半个雾泽县,很快便已经来到了那伙行商所在的住处。 那伙行商租了几间排屋住下,但是并没有入县城之中来,骡子都解开了。 夜里,那些屋子里,每一个房间里都亮着灯,然后可以看到有人影印在那窗台上,可以听到里面有不同的人在说话,甚至在用方言划拳。 赵负云幻化的夜莺听了一会儿,从旁边的树下落到屋顶上,再又从屋檐那里钻进去。 正好看到,几个人坐在那里吃酒,但是那些人动作僵硬,只有一个人不断的改变着声音说着话,活灵活现的样子。 赵负云立即明白,这人擅长口技,模仿着众人的声音,而那些坐在那里,身形僵硬的人,都是假人。 也是幻化之物,只是那个擅长口技的人要幻化操纵太多了,所以身形僵硬,然而关着窗户,只看窗户上的影子却根本就无分辨不出来。 他飞出来,来到另一个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之中,那里正有一个人伏案书写着什么。 亲眼见到之后,他才发现,那也是一个幻化的假人。 他们去了哪里? 赵负云不清楚,于是他在那旁边的树上等,没一会儿,灯灭了,像是里面的人都休息睡觉。 在天将亮之时,他却发现屋子里的人气突然旺盛了。 他再一次的来到屋檐下,却看到一个个真人。 他心中微微疑惑,便细看那地面,发现那些土都有松软的样了。 于是立即想到地行术。 有些在某方面有天赋的人,能够早早的学会一些遁法,比如地行术,也可以是通过符箓而施展。 从那房间里的土来看,这些人要么用符箓施展地行术离开了,要么是自己有地行法术。 他想听听这些人有说什么,但是发现这些人回来之后,并不谈论其他的事,只一会儿,便上床休息了。 不过,赵负云清楚,以他们现在的修为,地行术并不能够在地下行太远,符箓同样如此。 而方向,肯定是城外那边的山中,不可能往城中去,所以他飞在天空,开始在他心中估计的距离之中来回的巡查。 终于,他看到一片林子里,有一团新土。 那新土像是坟包一样,鼓起来,松软无比,土看上去像蚁窝一样的,非常的细。 他知道,这就是被法术炼过的土,那些人施展地行术,应该就是从这里出来的。 夜莺在天上出现一丝光亮时飞回了小院道场,钻入窗户的一刹那,燃烧了起来,化为一团灰烬从虚空飘落。 而在那里躺了一夜的赵负云站了起来,开始做早课。 白天,他在县中巷子里到处走着,感受着这里的人文气息,看这里的人的生活情况。 每走一次看一次,就觉得大家过的是真的苦。 一天到晚的忙碌,却只是在为温饱而努力,关键是即使如此努力忙碌,却还是难以做到温饱。 他看到很多人穿着的衣服破烂,有些小孩衣不蔽体,这里的很多大人也都不穿鞋子。 即使是那些养蛊豢阴,有法术的人,也不见得过得多好,吃穿用,都极为普通简陋。 他们像是荒山里的虫豸一样,艰难的活着。 他走过很多的屋子,有时候会停下来,静静的听一听,能够听到一些屋子里的蛊虫的鸣叫声。 这里的人养蛊,像是一种生活一样。 而且,不知道哪里传来的一股风气,这里的人喜欢将养废了的蛊用来泡酒喝。 当然,还有一些设灵堂,养小鬼的,这些都是旁门左道,玄门弟子不屑修持的法术。 但是在这里却大行其道,而且他还发现,这里经常死小孩子,不仅是少年,还有婴儿。 但是死了没有谁下葬,都是去养了小鬼。 甚至有些是母亲把自己去世了的孩子养成了小鬼,她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赵负云将这些看在眼中,心中只能够是叹息。 当天晚上,他再一次画了一只夜莺,剪化而出,来到了那片小树林里等待着。 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后,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那地底突然钻出一个人来。 那人钻出来之时,那一处的泥土像是水一样的翻起。 一个个的人钻出来。 其中就包括了那个赵负云觉得像猫的女子。 他们出来之后,一个个安静的在林中穿行,他们好像有着极强的目的。 夜莺在林中飞行,静静的跟着他们。 他们在来到一处沼泽边时,每人吃下一颗丹药,应该是辟毒丹。 因为这里有很浓的障气。 但是他们在这时,每个人都拿出一张符箓来,符箓的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便一个个都在黑暗之中消失了。 隐匿形迹? 赵负云发现自己竟是无法看到他们,所以他直接往前飞,可是在飞了一阵子之后,他整个人便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纸夜莺已经到达了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夜莺在空中便突然化为一张纸鸟,飘落在地上。 同时,赵负云睁开了眼睛,然后从这栋大院中间的门那里出去到前院,再翻墙而出。 他并没有修什么隐匿藏形之法,即使是本身的幻化之术高明,也无法做到让自己这沉重的肉身化为猫、鸟之类的动物。 所以他只能以肉身朝着自己纸莺幻化的地方而去。 至于那个女人为什么可以肉身幻化成猫,要么有独门秘法,要么是有着某种天赋。 他很快来到了自己纸莺坠落的地方。 突然,耳中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早就知道你们不是什么行商,等你们多时了,今天就把你们都喂了虫子……” 12:调修离山 庄心妍发现自己一行人落入了一个陷阱之中,不过她根本就没有意外。 因为她之前来过这里,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雾泽县的危险,所以才带了这些人来。 这些人是属于土夫子与搬山道人的组合,他们化装行商,其中的东家就是一位搬山道人。 这些人都是盗墓摸金的好手,当然,这些人虽然以倒斗摸金为主业,但是抢掠杀人,亦从不曾少干。 她请这些人来,就是告诉他们,这雾泽县的人发现了一座妖墓,有人正在偷偷的挖掘。 这当然是庄心妍乱说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庄贤歌跟自己说,雾泽县本地的那些虫豸样的人在偷偷摸摸的开山,不知在挖掘着什么。 而她在家中查了史料书籍,发现在很早以前,雾泽这里曾有一个大妖盘踞,只是后来死了。 有人说是受雷劫而死,有人说是被尚未立派的天都山开派祖师,以神霄雷法而诛杀。 但又有其他说法,说是其实这大妖当时只是受了重伤,自己修了一座大墓为道场,藏身其中。 反正有各种说法,庄心妍便以这些传言为基础,向那些搬山道人和土夫子说了,然后邀请他们一起前来。 庄心妍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自己的哥哥报仇。 庄家自她爷爷那一代便开始没落了,到她父亲竟是连筑基都未能够便死了,而到她这一代,仅只有她与哥哥庄贤歌通了修行。 而哥哥庄贤歌为了重振家声,便响应了‘道子新政’征召,成了这南陵边府雾泽县的一位教谕。 她一开始接到哥哥的信,上面说这里的人荒蛮不通教化,法术恶毒,他要改变这里的风气。 后面又接到一封信说,这里的人似乎在做着什么隐蔽的事,似在挖掘着什么,庄贤歌分析可能有什么宝物,或者是曾经统治这一片地方的强者之墓。 又或者是什么洞府,要知道这个世界,自有人修行以来,数万年的时间里,修士层出不穷,会发现前人的洞府,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庄心妍知道自己的哥哥起了心思,因为庄家的底蕴已经没有了,甚至是筑基的传承,都在父亲的手上缺失了大半。 这也是为什么,庄贤歌会响应‘道子新政’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了那封信后,庄心妍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想要据为己有,至少要从中分一杯羹。 然而她在查雾泽那一片地方的历史之时,却再也没有收到哥哥的信了,再收到消息时,却是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雾泽县。 所以她要报仇,报仇的同时她还想看看他们究竟在挖掘着什么。 ----------------- 突然,他们的耳中听到了一群虫子飞动的声音,然后眼中看到一只只绿色的飞虫,那飞虫有着锋利的口器,一对对复眼像是能够看破隐身。 “冲!” 说话的是那个搬山道人,黑暗之中没有人能够看到他原本总是一脸笑意的脸,此时已经森寒冷峻,常年与这些阴邪之物打交道,他很清楚自己面对着什么。 他很清楚,这些豢养蛊虫的人虽然难长寿,但是蛊虫的能力多种多样,很是麻烦。 他伸手在一个布袋之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红色的粉末,朝着空中一洒,那些还在外围的蛊虫顿时转向,纷散开来。 而被药粉笼罩着的蛊虫,却像是一只只无头苍蝇一样乱飞,撞在树上、叶子上,随之掉落在地上。 有一个人的身上泛起土黄色的微光,人如鱼跃入水中一样,朝着地面一个扎扑,便已经没入了土中,他入土的一瞬间,厚实的土竟像是分散成黄色的水浪一样,翻腾了起来。 不只他一个,而是好些个人,都先后的钻入了土中。 他们会地行术,是正宗的土夫子,这是他们的看家本事。 漆黑的森林之中,只一转眼之间,便看到到处微光点点,一闪一灭。 这是法术的光华。 黑暗之中,有尸傀,有阴鬼,有蛊虫,而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们善于入地挖墓,常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所以克制的手段也多。 一时之间,竟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庄心妍往地上一趴,便已经化为一只白猫,她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后看定了方向之后,开始朝一个方向钻去。 这一片林子,因为树木高大,所以林下反而是空旷的,没有什么低矮的树,满地的树叶,头顶一弯月,照不透那遮蔽着一切光源的树叶层。 赵负云站在暗处,他眼中看到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法光。 这种于黑暗之中的争斗,是最为危险的,他觉得自己如果在这种环境之中,四面皆黑暗,不知敌从何来的话,要想全身而退,也难。 他的心不由的起了涟漪,在道师的嘴里,这些人都是左道旁门,都是难以结丹的人,但是在这种复杂的环境之中,生死搏杀,却不管你的修行潜力如何。 凶恶、凶险。 他在山中,也曾下山做各种任务,但是从未曾遇上过这种混战。 他的双眼并不能够看透黑暗,所以他没有多少安全感,尽量的隐藏自己。 而那些在黑暗之中战斗的人,都是能够在黑暗之中视物的。 赵负云同时又在想,若是自己这个时候,也在其中,该当如何应对,又能否应对。 他感觉有大蛇缠住了一个人。 也看到有一个尸傀正被符火焚烧。 见有人洒出一片药粉,驱散一片虫子。 这时,他再一次幻化出来的夜莺看到了那个女子,她幻化成了一只白猫,正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的跑去。 他也跟了上去。 玄光期的修士,若是想要修成遁术,而又没有相应的天赋,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需要的修行资源也不容易得到。 所以赵负云并没修行遁术,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敛息凝神,他也努力练习过藏形匿踪的技法。 而他努力修行夜莺鸟的幻化之术,其中一个原因,便是想通过幻化夜莺鸟,而弥补自己夜中难远视的弊端。 好在那白猫也是绕过混战的那一片地方,赵负云努力而小心的跟着,好在他身上有解毒的丹药,不怕这里的障气。 那是他知道要来这里之后,特意准备的。 紧跟慢跟的,赵负云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因为他来到了一处洞口,借着天上的淡淡月光,他看到,这个洞口有静静的水流出,同时一股浓烈的阴气随着水而流淌着。 而他通过纸鸟看到那白猫,就是钻进了这个流淌着水的洞中。 赵负云却是开始观察这座山,只见这座山雄浑无比,像是一把椅子,他小心的绕到一侧去,却是看到另一边有人开出一个山洞。 细看那一个洞像是个洞府的口子,而那白猫消失的地方,则是山阴之处,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赵负云看此处的山势地形,确实是一个藏风藏气的好地方。 那个洞口不细看也看不出来,而且,看似什么也没有,但是赵负云却能够感觉到那里有着许多凶戾的气息。 应是被布下了‘蛊’。 他猜测,若不是今天那些土夫子与搬山道人前来,这山洞的里外应该也会有人把守着。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侧边有幽冷凝立。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东西,于是往后退,他敛息藏神,所以未能够及早发现黑暗里的东西。 同样,那黑暗里的东西也就不怕他了。 他的法力凝于眼睛上看着黑暗,黑暗化开一些,他隐隐像是看到有一个人。 他后退几步,对方便逼近几步。 赵负云左手虚握拳收于腰间,右手的剑指插入拳眼之中,如刀归鞘,又如手握刀柄欲拔出。 当他完成了这个动作之时,黑暗之中的影子仿佛意识到了危险,赵负云捕捉到了对方一丝不安的气息。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手指拔出,如拔剑一样,虚空一划。 仿佛有淡淡的微光划过虚空。 同时他的嘴里吐出一个咒音来。 “杀!” 那黑暗之中还来不及退步的阴鬼,便被一股力量撕碎。 赵负云没有停留,立即退走。 他知道,这个阴灵死了,其主人一定会知道有人到这里来了。 而在那洞中留守的一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身边的一盏灯,照着他眼中的一丝惊讶之色。 “有人居然摸到这里来了,他们居然没有拦住。” 他起身,往山洞门口走去,而他身后的黑暗,却像会蠕动一样,跟紧着他,形成一股滚滚鬼影。 他来到自己那用来放哨的小鬼死去的地方,那里只有散去的一团阴怨之气,而入侵的人已经不在了。 赵负云在天亮之前,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道场之中。 一股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 发现了那个地方就已经够了,至于后面究竟是什么,可以从长计议,待做好准备后再探。 到时若是能够探出个大概,一封信发回天都山,道师也能够请得了,只要那里面的好处足够便可。 而天亮之后,上午之时,他前往那个行商驻地所在之处去看,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至于那些人是死是活,赵负云并不关心。 人在江湖,探幽寻秘,死于非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正统修行人正常的寿命悠长,但是很多修士,却连普通人的普通寿命都没有活到就死了。 第三天的时候,傍晚之时那只白猫却是回来了,虽然她的身上没有伤,但看上去却非常的萎靡,身上缠满了阴邪之气。 她在进入道场之时,身上隐隐之间发出哀嚎,那是附于她身上的阴灵被道场里的火焰烧灭了。 赵负云看着白猫,白猫看着赵负云。 “姑娘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是欲把敌人引给我?”赵负云拉过椅子,坐在了白猫的身边说道。 白猫却是跃上了旁边的桌子,她也开口说道:“你之前跟着我也去了那里。” “哦,被你发现了?”赵负云淡淡的说道,一点也不意外。 白猫盯着赵负云,没有说话。 “姑娘,你以那些人转移视线而趁机进入那山中,可有所得?”赵负云说道。 “那里面是一个阴邪之地,既是一个坟墓,亦是一个道场。”白猫说道。 赵负云却是抬起头,看向了外面,说道:“看来,你确实被人跟上了。” “天都山弟子,岂会怕这些人?”白猫说道。 “呵呵,天都山弟子也会死。”赵负云说道:“姑娘的身份,可否见告?” “我叫庄心妍,庄贤歌是我的哥哥。”白猫很直接的说道,原本她还存了和自己哥哥一样的心思,想看看那里面有没有什么宝物。 但是在看过之后,知道凭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探不了。 “哦,原来如此,为兄报仇!”赵负云说道,却是起身从另一边的桌上拿起一封信。 “我这里已经写了一封信,你帮我送到飞龙山金泉洞中去,你哥哥的仇大概就能够报了。” 白猫看到他早就写好的信,有些惊疑的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早就写好了信,等待着一个合适的送信人而已。” “若是一直等不到呢?”庄心妍问道。 赵负云却没有回答,因为他觉得这个白猫那一次会被逼的往自己这里躲,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更难。 整个雾泽县,对于她来说,只有自己这一个安全点。 “你怎么送我离开?”庄心妍问道。 就在她问出这一句话时,后面一张桌子上,有一张剪纸泛起了光,光芒之中一只黑鹰从中站立了起来。 它立在那桌上,歪着脑袋看过来,神骏无比。 “你可乘此鹰而离开雾泽县,此鹰约可飞行十余里左右,到时就由你自己走了。”赵负云说道。 十余里,已经可以将她送出这雾泽县的中心地带了。 庄心妍觉得,一切都似在其意料之中一样,一切都是做好的准备,就等自己到来。 庄心妍其性似猫,有着一种傲气,她哥哥亦是如此,所以她才会一个人跑来想要为哥哥报仇。 但是此时面对着赵负云,她却觉得对方高深莫测起来了。 赵负云倒不觉得自己能够算到那么多,他只是觉得,凡事多做些准备才好,做好了准备,然后才是等。 修行之人,一定要能够等得起。 既要有奋发之气,亦要有静待之心。 没有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是若是出现在手边了,那就一定要抓住。 13:不敢 庄心妍在天黑下来的一瞬间,乘黑鹰离开了。 她也明白,赵负云若是想要离开,也是很容易的。 带着信,趁着夜色,她以猫身坐在鹰背上,从窗户里飞上天空,然后在雾泽县之中盘旋了三圈,她看到朦胧的月光之中。 雾泽县各家各户里的点点灯光,又以赵负云这里最盛,然而赵负云的道场之外的一圈却是黑的。 她的猫眼看到了院外的黑暗之中,有一具高大的尸傀站在那里,有一群猴子,还似有阴鬼。 她看到这些人之时,黑暗之中的人似乎也看到她了。 “吃了她。”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她看到一个穿着本地特色盛装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竹篮,竹篮之中有一个布袋。 她将布袋解开,有虫自布袋之中涌出,刹那之间,点点淡金色的虫子飞上了天空。 庄心妍心中一惊,黑鹰也拔高,朝城外快速的飞去。 那虫子却并不能够飞高,只在下方飞着,同样,也飞的不够快,慢慢的被摆脱,出城大约十余里,黑鹰便降落在地上。 庄心妍知道,已经到黑鹰所能够到达的极限了。 就在这时,她隐隐的听到有虫子振翼的声音,远远的看到似有点点金光在月光之中朝这边飞来。 黑鹰却是飞起,迎着那虫子飞去,她知道,这黑鹰是要为自己阻挡追杀而来的虫子。 她在林间奔行,速度很快,期间不知怎么招惹了一只狐狸,被狐狸撵着追了一段路。 后来,她路过一个镇子,偷了一套女装,重新幻化成了人,穿上衣服,继续朝着飞龙山而去。 她是知道飞龙山的。 其实飞龙山并不算多出名,因为这山并不怎么高,不过形态很好,其山脉以飞龙之态而出名。 她因为不是这一带的人,只是在查雾泽历史之时,看到过关于飞龙山的记载,上面说,上古之时,有黄龙渡雷劫不成,而坠落于此,其身死之后,迅速的化黄土,年久成山。 只是大家觉得,坠龙山不太好听,便起名飞龙山,寓义是希望那受劫之龙能够再腾飞而起。 对于一些与自己无关的人或事,人们总能够抱以美好的祝愿。 曾也有人认为这一座山会成为一座灵山,只是很多人到那里,却发现那一座山很荒凉,黄土坚硬,干燥无比,连开田种药种灵稻都不能。 所以慢慢的那里就被人遗忘。 庄心妍心中想着这飞龙山的信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飞龙山里居然有一个什么金泉洞。 她一路不停的朝飞龙山而去,一路没有停歇,因为她知道,自己早到一点,那么赵负云可能就早脱离危险。 在天亮之时,她终于来到了飞龙山,但是她却找不到金泉洞在哪里。 书上记载着飞龙山并不雄浑,但是来到山前,却也不是一眼所能够望穿的,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山上也已经长满了树木。 而赵负云也没有说怎么找,实在是他自己也没有来过,他只知道这南陵府有一位师门长辈在这里开辟洞府修行,这是他在山上这么多年来,山中道师有时候讲些地理知识,便会顺便的讲一讲哪座山上有谁在那里开辟了洞府。 她找不到,心中一急,来到高处,大声的喊道:“天都山弟子,赵负云求见金泉洞洞主。” “天都山弟子,赵负云求见金泉洞洞主……” 一连喊了三遍之后,便有一个声音从山中传来:“那女娃,不要再喊了,自龙首下逆鳞之处有一隐蔽洞口进来。” 庄心妍并未筑基,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剪纸成鸟带自己下去,但好在从侧面找到了一条下去的路,然后看到了一个洞口。 洞口被人修整的很好,可并肩过两人,洞口有四个大字——金泉洞天。 洞口有台阶向下,有微光透出,她抬头,看到的是这一座大山似龙首抬头。 若非是别人告诉她,又如何能够知道这里居然有一个金泉洞。 她顺着台阶走下去,台阶蜿蜒,越是往下,越是光亮,也越是大,像是一个葫芦底。 直到她顺着洞壁走到了底,然后看到了有两个人坐在那里。 他们所坐之处,四面环水,水中却泛着金色,又有一张张金色的小荷叶错落的生长着。 她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只觉得有一股说不出的玄妙仙意。 这两个人之中,一个看上去面貌刚毅,穿着一身淡金色的法袍,另一个则是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玄黑的衣服,额头和两边的鬓发在头顶结成了一个发髻,戴着一顶红色法冠,让人觉得惊艳。 当她转过头来之时,庄心妍只觉得,自己被人一眼看到心中。 这个女道人透着一股阴寒之气,却又毫无邪意,反而有一种冷玉的感觉。 “苍州府,庄氏庄心妍见过两位道长。”庄心妍行礼道。 “你不是天都山弟子,何故诳言?”那个面目刚毅的金袍道人问道。 “在下确非天都山弟子,此行却是为天都下弟子赵负云送信,因找不到金泉洞的方位,所以才出言呼喊的。”庄心妍连忙说道。 “信拿来给我看看。”面目刚毅的金袍道人说道。 庄心妍奉上赵负云写的信。 而那个阴柔如宝玉的女道人却是开口道:“苍州庄氏,据说祖上曾与猫妖相恋,后代中有一支猫妖血脉的族人,可是你这一支?” 庄心妍一下子被人说破身份血脉,脸色微变,但是在女道人那逼人的目光之下,只能是应道:“是。” “哦,那你是可以幻化成猫的了?你幻化一个来看看。”女道士说道。 庄心妍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面色涨红,眼中满是怒火,她感觉,这个女道人没有把自己当人,仿佛自己只是一只猫。 “好了,别逗人家小姑娘了,你喜欢猫,自己找一只灵猫养便是了,你看看这信。”金袍男道人说道。 她的目光从庄心妍的身上移开,接过信看着其中的内容。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一趟,如果没有料错的话,那里应该是一处极为适合你修行的玄阴之地,你不是正好在寻与你修行相合之地开辟洞府建立道场吗?从赵负云的描述来看,我觉得那里应该合适。”金袍道人说道。 戴着红冠的女道人沉吟了一下,却突然转而向庄心妍问道:“你哥哥死在了雾泽县,你为什么不将这些告诉大周朝廷?反而要自己行事,最后找到这里来?” 金袍道人也看过来,眼中似有金芒透出。 她顿时感觉有一股巨大的压力压下来,呼吸都有些困难。 “我,有求助过,朝廷之中却无有人手来管这边府之事,所以我只能够用自己的办法帮我哥哥报仇。” “道子新政是大周朝廷的新政,怎么,有教谕被杀了都抽不出人手来调查吗?”金袍道人冷笑了一声。 而那个戴红冠的女道人却是接话道:“所以,罗仙观才会请得大周皇帝的旨意来与我们天都山合作,请我们天都山派下玄光弟子去各地为教谕。” “我辈修行之人,当远红尘,断凡念,何必与这些王朝国度牵扯在一起呢?”金袍道人说道。 “师兄所言自是有理的,何不去与八方殿的殿主理论一番?”戴红冠的女道人说道。 八方殿在天都山之中,是专司管理一切俗物,而且是对外的。 这与大周国的合作之事,主要是由八方殿的殿主一力推动的,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知道。 不过此时,有外人在,两人只是嘴上说了一句,便没有多说了。 红冠女道人说道:“我就去走一趟吧,赵负云在下院之时修行也算是勤勉,既有困难,做为门中长辈,自当助其一臂之力。” 她说完,起身便朝那金袍道人告辞,金袍道人只是摆了摆手,像是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打算去一样。 庄心妍跟着红冠女道人来到洞口,只见小嘴微张,吐出一口气来,那气裹成一团,却是在她们面前的虚空里翻腾着,快速的涨大,不一会儿,便已经形成了一团浓郁的云团。 红冠女道人一步踏上去,回头看了庄心妍一眼,庄心妍立即跟了上去,只觉得脚空空荡荡,可是却又有一股力量托着自己。 像是踩在水中,又像是踩在棉花上。 而且这些云雾不仅是在脚下,而是立即将她们两个人都包裹住了。 随之云雾在虚空之中快速飘行,云雾像是借风而飞,又像是自己能够破风。 庄心妍心中一阵羡慕。 这就是玄门大派的修士,如此踏云驾雾,仙人手段只若等闲。 ----------------- 赵负云的院门紧闭,自庄心妍走后,他便感觉到沉沉的阴气仿佛融入了月光之中,洒入了这院子里,似要将道场里的灯盏都灭去。 于是,他沟通‘赤君’,火焰跳动,明明无风,却在不断的摇晃。 他来到门口,身后的火光涌动,‘赤君’神像上面若隐若现的结着金色火焰霞光。 他抬头看着天空,却见不知何时,天空里的月都被迷雾遮住了。 而那一团团压得极低的云,那是一个个阴鬼结在一起。 赵负云凝视着,隐隐可见其中有一杆黑色的大幡。 此时,在这小院外面,有几个人站在一处巷子里,脸色都不太好,因为他们都看到了一只黑鹰将一只猫带着离开了。 他们在等追出去的韩小娘子回来,若是能够追上那只‘猫’,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没追上,大家便要做决断了。 其实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决定了,因为他们知道,那天晚上还另有人到过那里了。 而且,那些土夫子虽然都败走了,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怀有绝技,做了很多的准备,所以他们也只是留下两个人,其他的都逃走了。 其实去追的不仅是韩小娘子,还有其他的人,但是大家对其他的人都不抱什么希望,因为那黑鹰飞的高而快,其他的人根本就追不上。 韩小娘子回来了,看到大家的目光,她主动说道:“那只猫逃走了,黑鹰阻拦我一会儿,便寻不到那白猫的踪迹了。” 其他的人并没有说什么,一个个都站在这一个巷子里静默着。 “大家说怎么办吧。”说话的是黎黑皮,现在这个巷子里就有十余人。 有老一辈的,也有年轻一辈的,老一辈的在中间,年轻一辈的代表家中的老人,站在外面一圈。 “我就说,这个迟早瞒不住,杀一个庄贤歌根本就不够。”黎黑皮的声音之透着烦躁。 在他的脚下,一只灰毛猴子抬头看着众人。 阴无寿叹息一声,说道:“如果天都山来人,我们根本就挡不住,即使这院子里只他一个人,我们可以冲进去杀人,但是我们敢吗?你们敢吗?” 在场的人一时之间全都沉默了。 “可是我们发掘了这么久,他们一来,就要夺走吗?”这时一个年轻人不服的说道。 “所以我们一直不让外人发现。”阴无寿看着这个小辈,他知道,小一辈的人没见过雾泽外的世界,不知道天都山是一个怎么样的门派。 “就这样算了吗?”韩小娘子提着虫篮子说道。 “只有一个办法。”阴无寿说道。 “什么办法?”黎黑皮说道。 “找一个不惧天都山的人,或许还会有转圜的余地。”阴无寿说道。 “找谁?”黎黑皮说道。 “最佳之人当然是我们现在的府君,如果他愿意的话,毕竟这南陵府是他的地方,他弟子数十,交友广阔,当不惧天都山。”阴无寿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决定吧,黎大眼,你奶奶是什么意思?”阴无寿说道。 黎大眼本名黎勇,阴无寿自然不会喊他‘蛇哥’,而只有他这种人才会喊他大眼。 “我奶奶说过,全凭阴老做主。”黎勇说道。 阴无寿虽说不是雾泽县修为最高的,但是却算是隐性的顶头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雾泽县的几个主要的修行人已经商量过了,大家都有些左右为难。 放弃又不甘心,而已经走露了风声,可能被来自天都山的赵负云知道了这个地方,天都山若来人他们又觉得自己挡不住。 所以,再请一个人进来,抵挡天都山的人,而大伙跟在身后喝点汤,那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大眼,你去‘蛇奶奶’那里说一声,请她去吴府君那里走一趟吧。”阴无寿说道。 黎勇应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然而没过多久,却有一个声音响起:“你们真是胆都被吓破了,天都山又怎么样?” 众人一看,来者竟是失踪了一段时间的麻蚕师——麻五郞。 此时的麻五郞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背上的匣子,还未靠近,大家便感受到了一股凶意,感觉有东西在慑魂一样。 众人脸色微变。 14:红尘劫数 麻蚕师被赵负云所伤,连夜入山祭蛊,这是雾泽县之中的那些高修都知道的。 现在他回来了,一身凶戾之气,孤独一人,头发披散,整个人都瘦的有点脱相,但是其一身之气机,却蓬勃汹涌。 “蚕师,欲意何为?”阴无寿有一丝的担心。 因为他知道麻五郞在赵负云这里吃了亏,他怕麻五郞要跟赵负云分生死。 无论是伤着谁死了谁,他都觉得不好,赵负云身后是天都山,而麻五郞后面也有这雾泽县,也是代表着一批人。 一个地方的人,身后的关系盘根错结,绕着弯都沾点儿亲。 “我麻五郞自炼成金蚕蛊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辱,今日,我要为金蚕蛊正名。”麻五郞的口气不容别人反驳,大家都看着,同辈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偏激而执拗,小辈更不敢开口。 阴无寿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因为现在围着赵负云的人名叫尤灵婆,她是尤湿婆的姐姐,性格同样的偏激,她觉得就是赵负云坏了大家的事,所以要让他付出代价。 但是在阴无寿看来,让赵负云付出代价又怎么样呢?杀了他又怎么样呢?不会影响结局,只会结下死仇,到时即使找到了愿意出头的人,为了平息天都山的怒火,动手的人可能都得陪葬。 麻五郞也没跟这些人说什么,他直接来到赵负云的小院外面,坐在地上,将背上的匣子打开,里面一只淡金色的金蚕飞出。 一刹那之间,大家的念头像被某种东西给扯碎了一样,各种杂乱的声音出现,眼中出现了幻觉,像是有着无数虫子凭空而生,环绕周身而飞。 那金蚕飞入院中。 赵负云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天空中翻涌的鬼云,就在这时,他的耳中出现了杂乱的声音。 然后眼中看到一片虫子飞了进来。 他心中一紧,这些虫子结成片,它们发出来的声音像是某种咒音,直接撕裂着意识。 赵负云往后退,这一退便退到了那中堂的里面,退到了那‘赤君’神像的前面。 他左手虚握拳,右手剑指插于左手拳眼之中,身体微微的弯腰,右脚在前,成弓步。 那一片虫子已经涌了进来。 那虫子更多了,密密麻麻,凶戾之气扑面涌来。 他的心念紧束,剑指拔出。 在虚空里快速的划动着,横竖纵横交错九条线。 虚空里出现一道无形的红网,瞬间将那些虫子阻挡其中,之后又见他在虚空勾画了一个圈,将那些虫子都圈在其中。 “焚!” 火焰凭空涌生,那满天虫影在那火圈之中突然的燃烧起来,却又像是气泡一样的散去。 然而,却有一只虫子显露真身。 那一只虫子在赵负云的眼中,泛着金光,却是一片梦幻般的朦胧,赵负云在这一刹那,竟是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道场里的火焰在这一瞬间,竟是被一股黑红的灵光给冲开。 赵负云看到那一双黑豆般的眼睛,里面透出来凶戾光华。 他的耳中听到一个声音:“久闻天都山弟子法术精玄,那日偷袭于我,伤我蚕儿,今日,我蚕儿死中求活,自万千毒虫之中复苏归来,正欲领教天都山弟子的法术。” 这声音在院子内外瞬间震响,内外的人都听到,雾泽县的人,都看着那盘坐于小院前的人,油然的生出一股敬意。 赵负云没有说话。 而是伸出左手在腰间的针囊之中抽出一根火毫针握在手中,成拳,收于腰间,右手食指与拇指捏着针尾,抽出,然后甩出。 一抹红色流光如红线,划出一条弧线,刺穿了虚空,瞬间扎在了那金蚕的额头。 那汹涌而来的凶戾之气瞬间溃散。 火毫针上面有火焰透入金蚕蛊的身体,金蚕蛊立即燃烧起来,掉落在地,颤抖着,发出怪音死去。 火毫针颤动着,拔起,化为一条红线落回赵负云的手中。 而外面的麻五郞惨叫一声,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一抹红光从天而落,刺入自己的意识深处,化为汹涌的火焰,他的意识在这火焰冲击之下,瞬间被焚灭。 突如其来的静悄悄,麻五郞身后的人,感觉到麻五郞身上的气息在极速的消散。 有人立即跑过去,喊着:“五叔、五叔,五叔……” “五叔死了……” “五叔被朝廷的人杀了……” 这黑暗的巷子里一阵骚动,却没有人出声。 大家都看向在场的那几位雾泽县修界中的主事人,就等着他们的号令。 显然,年轻人都心中有血沸腾,只要他们一声号令,就会冲进去。 但是阴无寿等几个老人却是忍着了,不过,黎黑皮却像是有些忍不了的说道:“麻五郞虽然总是躲在家里守着他的金蚕,但也是我们雾泽县有头有脸的人,就这么死在这里,不合适吧。” “那你想怎么样?”阴无寿问道。 “南陵虽然归顺于大周朝廷,但是从来没有说我们的人可以随意被他们杀吧,我黎黑皮走遍雾泽十八寨,从来没有过打不还手的时候啊。” 随着黎黑皮的情绪开始激动,他身边围着的几只猴子却是嗷嗷的叫了起来。 “黎黑皮,你不要乱来,已经死了一个麻五郞了,等吴府君来这里再说。”阴无寿说道。 “阴无寿,你怎么这么没胆了,吴府君来了会杀了他吗?万一吴府君为了交好天都山,将我们交给天都山呢?”黎黑皮大声的质问,却有一个冷哼声响起。 “呱呱噪噪的,怕这怕那的,我尤灵婆行走于这雾泽山河之中,天生地养,谁也不怕,看我的众鬼噬灵。” 这是一直不知隐于何处的尤灵婆的声音,尤灵婆炼就了一杆聚阴幡,所以可以养数十只阴鬼。 她话一出口,不等阴无寿说话,那天空里的乌黑鬼云已经朝着院中涌去。 同时,那一杆聚阴幡扎了下去,带起一片阴风,落在小院之中,一片鬼云随着一起涌入院中,而鬼云之中,有一个老太婆伸出手抓住了幡杆。 她原来一直藏在天空的鬼云之中。 只见她摇动那聚阴幡,阴风四起,那结在一起的鬼云,呈现着十余个形态各异的阴鬼脸面来。 尤灵婆突然发出一声尖嚎,这是阴灵尖嚎,可以直接伤人灵魂,是她拿手的法术,是她与阴灵相处这么多年来,才慢慢学会的。 同时,阴鬼形成的阴煞之气,如无形的浪一样冲进屋子里。 她看到一个即使在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争斗之中,看上去仍然优雅的青年,他像是自腰间,拔出了无形的刀一样,朝着自己这边一划。 她便看到一道火浪自屋子里涌出来,火浪之下,阴灵如雾见阳光一样,快速的消散。 而火浪根本就没有停,像是目标根本就不是那些阴鬼,而是她。 她看到火浪之中,似有一个神人在俯视着自己,这一刹那,她被那神人的神威所慑,竟是无法动弹。 “焚!” 她耳中听到这个声音,然后整个人的意识像是被点燃了一样。 她发现自己的身上突然燃烧起来,不光是衣服,意识亦是着了火,从里到外,由外到里,突然从她的身上爆发出的火焰,自七窍,自毛孔里涌生。 院外有人站在屋顶看着院中。 看到尤灵婆的被焚烧死的那一刹那,惊的连连大喊道:“被烧了,被烧死了……” 阴无寿的脸色很难看,他明明是要避免大家与这院中的赵负云交战,可是接连有两人死去。 这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阴无寿,你天天跟死人打交道,心血估计也是冷的了。”黎黑皮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吹响。 尖锐而刺耳的啸音响起的一刹那,四只环绕着他的猴子,立即翻上了墙壁。 而他自己紧随于后,只一脚蹬在院子上面,便跃过了院墙。 四只猴子手里各持尖刀,朝着那屋子里冲进去。 黎黑皮看到院子里仍然在燃烧着的尤灵婆,心中闪过一丝的悲凉。 这尤灵婆虽然性情古怪,但是年轻之时也是艳冠雾泽,他心中亦是喜欢,只是那时年轻,一直以来都在修习役猴之术,所以没去追求。 后来尤灵婆修行了养鬼役鬼之术,整个人就变得冷冰冰的,也更没有机会了。 可是现在,她只是地上被焚烧的一具尸体而已。 这些感慨在他的心中一闪而逝,他自己提着鞭子,紧随四只猴子之后,并大声的说道:“赵负云,自你来到雾泽之后,雾泽没有一日消停,你杀我雾泽同道,欺我雾泽无人,今日我要剁下你的头来,祭奠我雾泽死去的同道们。” 他说出这一段话之后,心中的情绪格外的饱满,心头那种被神威压制的感觉被冲开。 身上的法力涌动,四只猴子从四个角度,提着尖刀扑了上去,嘴里并发出怪叫。 而他自己手中鞭子一抖,啪的一声响之后,鞭子卷起朝着赵负云而抽去。 他知道这里是赵负云的道场,也知道,这里有火气浓郁,也感受到火焰之中的那种不可直视不可侵犯的神威。 但是他觉得自己训的猴儿是可以克服这些的,一直以来他都对于自己先前那一只猴儿死在这里耿耿于怀,觉得若不是自己大意,那只猴儿不会死。 所以这一次,四猴齐动,他自己紧随于后。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赵负云一声不吭的甩了下手,像是散花一样。 他看到了五点红光从他的手中洒出,然后立即听到自己的四个猴儿的怪叫戛然而止,同时四肢刹那之间便乱了,不知道腾跃走路了,一个个扑倒在地。 他心中一惊,那一抹线光已经穿过自己的鞭影,到了他的面前,他心中涌起那种死亡的恐惧,发出一声似壮胆,又似恐惧不甘的怪叫。 怪叫与猴子的叫差不多,然后他尽管急快的偏头侧倒地,眉心依然刺痛,他只是头才稍偏之时,便已经感觉到了痛,后面在地上翻滚躲避,只是惯性而已。 当他翻倒在地,躺平的看着天空的一弯月时,眼中已经没有了神彩,瞳孔涣散。 赵负云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从四只猴子的眉心拔出火毫针来。 心中却突然生出感慨。 自己与他们本无怨仇,但是一些事撞在一起便形成了劫数。 红尘之中,恩怨纠葛,是是非非,谁也逃不过。 这便是红尘劫数。 15:驱 月光稀稀淡淡,带着几分晦涩的落入院中,却照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屋子里四只猴子倒在地上,眉心焦黑。 赵负云站在台阶上,院内院外,原本猴子的怪叫声与哨子声都消失了,这些声音消失意味着进去的人都死了。 外面的屋顶上站着有人,他也看到了‘猴爷’都未能够完全的进入屋子里,便翻倒在地上,他们看到火光闪烁了一下,黎黑皮便颤抖着一会儿,不再动了。 再接着看着一个道人,一步步的走了出来,从他的眉心之中拔出一根细细的针。 这一刻,他们觉得那个人真是太残忍了,一晚就杀了数位他们心中强大的存在。 他们需要恭敬而畏惧的人,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天都山人的屋,一进去就死着出来。 他太冷酷了,连头发丝都没有乱,身上居然没有沾上一滴血,拔出针来时,居然用手帕擦了一下针。 之后,就站在那些尸体中间,看着天空,居然都懒得看一眼地上被他杀死的人。 他们看着这一幕,心中涌生一种悲愤,又滋生一股寒意。 他们这些做小的人,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天都山在哪里,也不知道天都山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只是听长辈们说天都山多么的厉害,但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显然,他们家的长辈人也只是知道天都山厉害,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今天,他们见到了。 对于赵负云来说,这些人的修行之法很粗犷,法术也一点都不细腻,在赵负云的眼中,即使是同样的法力,他也可以轻易的战而杀之。 在他们那粗犷的修行法与法术之下,是更粗犷的法术应用。 ----------------- 阴无寿站在那里,脸色很不好,他一时之间进退两难,虽然麻五郞、尤灵婆、黎黑皮都是自己主动去院中,彼此之间的关系也未必有多少,甚至还有过争端,但是这么多年来,都同在这个雾泽,此时见其身死。 兔死尚且会有狐悲,何况是人。 他们感觉到了大家的情绪。 在他的心中地,雾泽县的人向来很野,外乡人来这里,他们从来都不服,常与人外乡人斗法赌生死,从不曾怯弱过,他们的眼中从来都是那种或阴狠,或蛮横,或是毒辣,从不将生死放在心上,心高气傲,视外乡人如无物, 有着一种,无论对方来自哪里,到我这里来,是龙得盘着,是虎都得卧着的,若有敢多哼哼几声,便让他们知道虫子的恐怖。 而现在,阴无寿感觉这些个年轻人的心气在这一刻像是打散了。 像是一个水泡被针而破了,其中的气飞散。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个声音响起,是一个男子的沙哑的声音。 “我雾泽人饮九曲雾河水,从小养虫豢阴,不由高门庇护,不在意世事变换,我们只管过我们自己的事,可是不行,总有外人来这里,想要我们雾泽人屈服,想要我们跪下。” 阴无寿回头,看到月光之下,有一个高大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花白,一身白麻袍服,风吹来,白麻袍下露出一双腿,脚上穿着一双草鞋。 雾泽长期处于一种湿热的环境之中,所以这里的人穿着都很清凉,自有一股野性的味道。 “阴无寿,我们雾泽人这么多的死在了这里,你却站在那里无动于衷吗?” 阴无寿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人是比他辈份还大一辈的,名叫汤业,很多人都称之为汤师,又或者称之为鬼师。 因为他这一生养鬼无数,别人想养一只出来都要全心全意,小心谨慎,而他却是随便就能够养成。 还喜欢提携后辈,若是被其看顺眼了,便会送一只‘鬼’。 他之前就镇守在那个山洞之中,赵负云杀了的那一只阴鬼就是他的。 随着他的到来,原本隐在黑暗之中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出来。这一片街上竟是密密麻麻,之前都躲在暗处,没有靠近。 “雾泽人,可以死,但不可以没有了筋骨。” 只这一句话,在场的人都似多了一股力量,一股气在心头涌动。 “汤师,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是啊,天都山又怎么样,我们就看看天都山怎么把我们这些人都杀光。” “天都山自诩名门正派,难道就是这样滥杀,这样强抢别的人东西吗?”黑暗之中有人说道。、 赵负云站在院子里的台阶上,他们的声音就在外面,而且很大声,听得一清二楚。 他觉得有些事有必要说清楚,不是自己要杀他,而是他们先进来要杀自己。 而且,他们这些人先杀了上一任教谕。 赵负云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张剪好的纸人,朝着虚空里一挥,纸上笼罩着光辉,光辉之中有人幻化而出。 ‘纸人’来到院门边,从门缝之中挤了出去。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阴气森森的人,这个人乍眼看上去气韵还算清爽,但是赵负云却觉得,他阴邪内蕴,已经沁入骨髓。 “他以阴鬼筑就了道基!”赵负云立即明白了。 “诸位!”赵负云开口道:“我想,我们是不可谈谈……” 赵负云心中知道很难善了,毕竟自己已经杀了这么多了,之前还好,通过杀了他们之中的强者,而让他们的心气被破,有一种要退去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一来,便将这些人的‘心气’给激发了起来,他相信,只要这个人喊一声功入院中,这些人绝对不会有迟疑。 所以他便要出来谈谈,消除不了争斗,至少也要拖延一点时间。 “你杀我雾泽多人,还有什么好说的,等死吧!”汤业怒声的说道,而他说话之间,双眼如黑色的漩涡之中转动着。 他寄于纸人身中的一点玄光念头,瞬间被那黑色的漩涡吞入其中,纸人瞬间化为一张纸朝地上飘落。 而且,那黑色漩涡,朝着他本体侵袭而来。 他站在那里,却觉得有一双阴森的眼睛,透过虚空注视着自己,那一双黑色的像是有着无尽的魔力,慑人心神。 他没有任何的犹豫的,观想赤炎神君,他的眼神立即变了,仿佛有火焰自眼底涌起,瞬间将那点慑人心神的黑暗给排开,并且火焰朝那一双黑色的眼睛烧去,那两点眼睛快速的淡去。 赵负云眉头微皱着,他知道,这是那个‘汤师’的法术,有着慑魂魄之能,但是更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这个眼神,邪而不寒,其中还有淡淡的火气。 对方的态度,显然是已经打定主意不让自己活了,赵负云转身回到屋子里,拿出自己的包袱,从中拿出可能用得上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面。 这时,外面的‘汤师’仍然在说道:“若想要别人高看我们一眼,自己先要争气,区区一个天都山下院弟子,就把你们吓破了胆吗?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 “好,既然不怕,那冲进这个院子,杀了里面的人,将他的尸体带去喂食你们的虫子。”‘汤师’大声的说道。 那些阴暗的巷子里有许多的人轰然应着。 尤其是那个韩小娘子更是解开虫袋,一群淡金色的虫子飞了出去,其他躲在黑暗之中的人,也放出了自己的飞虫。 又有蛇、蜈蚣等毒虫爬上了院墙。 阴无寿这时,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摇动着手中铃铛,然后一下他身后一直站立不动的那一具高大‘尸傀’便动了。 ‘尸傀’来到了门边,用力一撞,门便已经碎裂。 赵负云看到这一幕,心中生出离开的想法,但是又觉得,自己怎么着也得战一下,这个自己建立的道场,有‘赤君’在身后,有七星灯阵在,对方人多又如何? 最先一批虫子飞了进来,他手指划点点,一只只的虫子在火焰之中燃烧。 但是其中却一些淡金色的虫子不是很惧那些火焰。 赵负云手一挥,十余根火毫针飞逝而出,扎在那些不惧火的虫子身上。 外面的韩小娘子脸色一白,她心痛无比,这些噬金虫是她花了好大力气才养成的,总共也就二十余只。 有着不惧水火、刀兵特点,噬金虫曾被人用刀劈中过,只是看着在地上之后,便又立即飞了起来。 可是,这次却挡不住对方的针,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尸傀已经冲了进去,而赵负云已经诵念起了赤炎神咒。 屋子里的火焰涌动,恢弘的咒音在屋里随火光飞扬,赵负云站在那里,身上竟是散发着神威,外面的人看他站在那里,身上仿佛笼罩着金色的光焰,竟是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视之则心生虚惧之意。 阴无寿摇动着役尸铃,铃声密集如骤雨。 尸傀发出低吼,带着一身的尸腐臭气,便朝着屋子里冲去。 “焚、杀……” 赵负云连续两声,手指如刀拔出,挥落在尸傀的身上,尸傀身上涌动的黑气被破开,火焰似要附于其身上燃烧,然而那些黑气却又倒卷而回,将火焰浇灭。 就在这时,有一抹红光穿过虚空,扎在了尸傀的额头。 尸傀身上的黑气竟是根本就无法挡住那根针。 针刺入眉心的一刹那,后面的阴无寿便感觉自己对于尸傀的控制力在极快速的散去。 “焚!” 针下有火光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火焰在尸傀的眉心出现闪烁着火焰,尸傀仿佛极为痛苦一样,发出怪叫,阴无寿竟是无法驱役。 他这一刻无比的憋屈,因为他觉得这个天都山的赵负云其实也没有多少玄妙的法术。 看了这么久,他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下而已。 一种未知的‘火咒’,这火咒让人内外焚烧。 一种就是御针之术,针上附着‘神火’的力量,针的伤害其实也主要是其上附着的神火的力量。 所以,在他看来这个赵负云会的法术,非常的单一。 可是是这样单一,自己却根本就挡不住,对方的火焰一起,针一落,一切就都结束了。 阴无寿仿佛看到了死亡,他努力的摇动着役尸铃,让尸傀去冲到屋子里去,而他自己则是往后退,想要摆脱。 火焰随着赵负云的挥手,而扑在尸傀身上,尸傀瞬间燃烧了起来。 ----------------- 汤业在阴无寿驱着尸傀冲入院子里时,嘴角却是已经泛起了一丝笑容。 他看到了顷刻之间便已经发生的大战,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得了一门功法秘籍,名叫《火魇魔祭养术》的书,从名字就知道是一本什么书。 秘籍里清楚的写着,若想培育一头火魇魔,需要用被火焚而死的怨灵培育成‘火鬼’,再用火鬼吞噬火性神魂,可使火鬼化为火魇魔。 一直在寻找着那种火性神魂,发现赵负云之后,他觉得赵负云修行过程之中,神魂浸染赤君神意,一定合适。 他决定让自己的火鬼吞噬了赵负云的神魂之后便离开这里。 因为天都山要来人了,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都没有他插手的余地了。他觉得天都山坏他机缘,自己从天都山弟子身上拿点东西,天经地义。 现在,这个天都山弟子正被缠住了,正是机会。 16:尸满堂屋,道人眠 院中,屋子里,那些蛊虫前扑后继的冲进去,却在屋中那恢宏的‘赤炎神咒’的火焰之下燃烧。 他坐在那神像与一簇灯光前,灯火光芒在他的身后涌动,那涌动的虚无火光里,仿佛有火焰神人勾勒出来。 修行的道行境界,要转化为法术以及各种施法技巧,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要正确的训练和长期的努力。 所以一门法术的强弱,根本就不是恒定的,需要看当时的环境,需要人的施法能力,和专注力。 首先合于环境,比如现在的道场,就是他自己创造的一个完全适合自己施法的环境。 专注力这一点,他在天都山之中花了很多的时间训练,无论是学习的时候,还是施法的时候,可以让自己不容易被打扰打断。 还有便是技巧,比如分念,一心多用;比如让自己的法术更远;让自己的法术能够虚实转换,比如让自己的法术有层次有序而不乱。 这些技巧的名字在天都山之中有相应的名字,分别是:冰心、一念分生、念寄幻化,多念分至、摄念擒拿、栉比鳞次、层叠浪涌、虚实变换、万流归宗,法力洪流等。 这些是他这个阶段,可以修习的法术技巧,他都已经修成了,这又不像是法术那般可以随便展示的,所以知道的人极少。 至于修行法和法术,这十多年的时间内,他的主修功法是《玄感阴阳养气诀》,主要法术则是‘火符’,‘火符’晋升为‘神火符’,‘神火符’再晋升为‘赤炎神符’。 无论是他的心中,还是天都山的道师教导,都会说,每一种法术都有着其特性,但是威力从来都是由小到大,由浅入深,需要自己的理解,需要多练多感悟,才能够让一门法术变的强大可怕。 若都是浅尝辄止,那就会成为一个什么都会一点,却没有一样是能够定鼎乾坤的人,天都山道师说过,诸法起于心、合于五行,会于象,所以皆有相性,有相生相克,可是真正的强者是一道法,却可以会任何法,不是别人克他,而是他克别人。 除了主修的火符法术之外,他还学了嫁梦、山镇、魇胜、法咒、御剑,符箓、请神,刀兵诀。 当然,除了修行根本法,法术和施法技巧之外,还有各种道论。 这一切,都将在今晚验证,看是否能够转化为与人绝争一线的能力。 阴鬼并不直接进屋,而是趴在屋顶,瓦片上,趴在窗台的阴影里,它们将整个屋子都包裹着,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的阴气,竟是凝成了水雾从瓦面的缝隙之中滴下。 赵负云的并没有抬头去看,但是他的感知之中,头顶黑压压的,阴沉沉的,像是屋顶随都要塌下来一样。 阴气在压制着屋里神火的光辉,这让赵负云像是背负着重物前行一样。 他手指点划,各种各样的虫子在火焰之中焚烧,蛇、鼠、蜈蚣、蝎子、铁线虫等,无论是哪一种,只要一靠近,便被火焰吞卷焚烧。 那些蛊虫也并非一股脑的乱冲,而是有着秩序,如排兵布阵一样,有先有后,有些在空中飞,有些在地上,它们或是聚于一团齐头并进,又有些则是偷偷摸摸的,又或者是藏于窗台的后面,如箭矢一样的激射进去。 这些虫子前进如兵法一般,奇正相合,相互遮掩前进。 这是它们后面有人操控着,集体的发出各种虫鸣,那些蛊虫的凶意,竟是将火光冲开一片,直冲堂屋深处的赵负云。 那种混合成一片虫鸣声,像是有着某种魔力,竟是让赵负云的意识在这一刹那有些动摇。 不过,他曾努力的练习过自己的专注力,为了让自己不在施法的时候被人打断,他训练之时,先是蒙着眼睛施法,然后让人拍打自己。 这种将自己完全交付于别人的感觉,很不好,若是别人突然之间想杀人了,那自己就要被杀了。 赵负云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在那种情况下,时常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所以他的施法常常会被中动,因为只要别人突然的拍自己一下,自己便会有一种惊怖感,但是通过不断的训练,虽然仍然会恐惧,但是施法却不会断了。 慢慢的,他让人用针刺自己,又练习一边走路一边凌空画符,一边走路一边施法,一边与人说话一边施法。 只有不断的反击和施法才能够摆脱自身的危险,若是断了法术,大喊大叫,乱跑乱逃,只会死的更快。 只见赵负云,手指在虚空里划动着,层叠的火焰如浪一样,将一些蛊虫淹没,或是口念‘焚’字,让火焰再添加威力。 而那些火焰也是一层层,如浪花冲撞在虚空竟是会翻卷回来,将一些躲过前面一轮火烧的蛊虫烧死,火浪绵绵不绝。 有时候,火浪看似有空隙,又都恰好的挡住了。 蛊虫如兵。 而赵负云御火亦如用兵,松紧有度。 突然有一道红光像是皮筋一样的弹射出来,这是一只埋伏了很久的铁线虫蛊,若是被其咬中,它会立即往皮肉里钻,即使是筑基修士,恐怕也要去了半条命。 而且,即使是它没有钻入身体之中,只是钻进去一点点,被截断了,它亦能够活着,与一整条进去了也没有多少区别。 在这一道红光弹出的一刹那,又有一条赤炼蛇从角落快速的游走。 那铁线虫蛊的偷袭,让人猝不及防,然而真正的杀招却是那赤炼蛇蛊,赤炼蛇蛊是用秘法培育而成,其身中蕴含着火性,鳞甲都是赤红的了,对于火焰的抵御能力极强。 火浪焚烧着那些蛊虫之时,赵负云对于那突然弹射而出的铁线虫蛊,似乎有些慌乱。 剑指在虚空里划了一道,铁线虫蛊竟是没有直接燃烧,而是掉在了他身边不远的桌子上,蠕动着,似还要积蓄力量再弹起。 也就在这时,那条赤炼蛇悄无声息的游到了他附近,弹出,如一道红光朝着赵负云咬来。 然而赵负云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捏着一根火毫针,如针炙刺穴一般的朝着赤炼蛇弹出手中的针,那火毫针穿过虚空,竟是不偏不倚的就扎在赤炼蛇的头上。 同时,他自己又后退了一步,那赤炼蛇则是正好掉在他面前的地上,身体疯狂的扭动着。 火毫针一破对方护身气机或硬壳,神威亦将破灭其身中意识,人 没有人知道,其实赵负云一直都非常的怕蛇、鼠、虫这些东西,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这种恶心又是带着让他恐惧的感觉。 此时的他一口气提在胸中,又后退了一步。 这一刻,他像是因为躲过了杀招,又因为被这蛇近身而听到了一样,整个人的气势微微一顿。 就在这时,屋顶的响起一声‘咔嚓’声响。 屋顶像是无法承受上面的巨压,有一块地方坍塌了下来。 瓦片,灰尘坠落,灰尘涌开,这一刻,竟是无法分辨是灰尘还是那鬼雾。 阴鬼随着瓦片的掉落,一起涌了进来,又像是有人将它们推赶下来,只一刹那,这一屋子的火光被突如其来的庞大阴气一压,便迅速的暗淡下来,就在这时从那屋顶有冷风吹进来,原本已经被压的要灭的灯火,一刹那之间便灭了。 屋子里瞬间黑了下来。 就在这时,从屋顶的破洞里有影子钻下,那影子竟像是长了红色毛的猴子,但是又没有猴子的面目,有些虚幻不实。 它一出现,便朝着赵负云扑去。 这是汤业的火鬼,他这火鬼已经可以在日光之下行走。 他曾以这火鬼扑杀过许多人,所以他对于自己的火鬼是有自信,尤其前面已经创造了这么多的条件,现在正是好时机。 所过之处,那些阴鬼纷纷避让开来。 然而就在这时,赵负云的手上涌起了一团耀眼的金红光辉。 同时,他的双眼之中,也似有火光透出。 “就等你!” 这是赵负云的声音,声音之中充满了那种自信、哪有半点畏惧,他像是一个垂钓高手,终于等到鱼儿咬饵了。 他手上的金红火焰是一道‘赤炎神火符’,而他施展此符箓时,同时‘请神’赤炎神君存身,又同时用法力涌流的施法技巧。 这法力洪流是相当于搏命的手段,是将自己身中的法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喷涌出来,使得法力像是洪流一样。 而最后的用法,则是刀兵决。 请神赤炎神君,施赤炎神火符,法力洪流的技巧,合以刀兵诀一起用出。 这赤炎神火符挟在他的指间,划过虚之时,像是小太阳突然在这个黑暗屋子里绽放。 那长红毛的火鬼猝不及防,瞬间撞在了那火焰里,发出一声惨叫,竟是瞬间被烧成了青烟。 屋里其他的阴鬼,在光芒的照耀之下,亦是如此。 屋顶上有人惨叫一声,随之便是有人滚落的声音,砰的一声,有人从屋顶滚下掉在了院子里。 赵负云伸手在旁边的灯盏上一挥,挥出了一团风,然而那风却似带着火气,将那灯点燃了。 而火光又像是会传染一样,一盏一盏的相继复燃。 屋子里复归光明,赵负云一步步的走出去,脚下都是虫尸和蛇尸,他小小的不踩到它们。 来到外面的台阶上,耳中听着外面的风声,风声之中有着压抑而浓重的喘息声,那些喘息是外面驱虫役鬼之人。 汤业努力的翻个身,那与他神魂相合的火鬼死去让他受了重创。 他努力的挣扎,试图站起来,却踉跄的又倒在地上,一头白发早已经散了,显得极其的狼狈。 “天都山弟子来这里执掌教谕,难道要不教而诛吗?你们名门正派弟子,岂能杀一个失法之人。” 汤业伸出一只手挡在身前的说道。 赵负云手指一弹,火毫针便如一抹流光刺入了汤业的眉心,金色的火光在他的眉心一闪而灭,汤业仰天而倒,却又靠在墙壁上,缓缓的滑坐下,两眼圆瞪,还有着不可置信之色。 “以你之死,将教会雾泽人懂得什么叫敬畏,这样他们将会认清自己!”赵负云淡淡的说道。 他说完转身,回到了屋子里,将那椅子上的蛊虫尸体扫开,然后在那里坐下。 刚刚最后施符法,用尽了他的法力,此时虚弱疲惫,头还有些痛,可是他坐在那里闭着眼睛休息,却没有一个人敢再窥视。 黑夜依然没有天亮,泛着金光的灯火静静的燃烧,照着一地的尸体,照着一个人在这有着一地尸体的屋子里,不一会儿发出轻酣声。 17:荀兰茵 立在云头的庄心妍,虽然觉得很快,但是她知道,现在再快也没有多大的用。 因为最危险的时间,在自己赶路来飞龙山时就过去了。 她不知道赵负云有没有出事,不由的想,若是他没有逃得出来,大不了将来也帮他报仇好了。 又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个让她感到害怕和愤怒的女道人,心想,他是天都山弟子,报仇也轮不到我报! 驾云如流风,她看到一只鸟被超过,鸟儿似乎发现了云中的人,吓的连忙往下方的山林中钻去。 然后,庄心妍便看到了雾泽县。 从天上看雾泽县,就是在一处大的山坳中,并不像自己家乡那样建立城墙,更没有其中的纵横成格的街道。 这里每人都围一圈地,人与牲畜都住在一起,而且她还很清楚,这里很多人都养鬼养蛊,还养尸,没有一个正派修士。 就是这种地方,葬送了自己那位一心想要振兴家声的哥哥。她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才让自己的哥哥分到这里来了。 以哥哥那骄傲的性子,是主动应和‘道子新政’的,在被分到了这里之后,根本就不会去要重新分配。 云头快速的下降着,将她的思绪拉回。 她正要指一下方位,告诉这个天都山女冠赵负云在哪里,却发现云头直接降到赵负云所在的小院里。 她很快明白,这个天都山女冠一定是看到了赵负云屋子里的火光。 她站在院中,环顾四周,发现地上满是尸体,有人尸,但是更多的是蛇虫鼠蝎之类的蛊虫。 院子里还好,而屋子里,那些蛇虫鼠蝎蜈蚣遍地都是,红的、白的、绿的、黑的、花的,各种各样的铺了一地。 而其中有一个人坐在一张可半躺着的藤椅上,正静静的酣眠。 从这就可以看出,昨天晚上的战况多么的激烈。 她觉得,恐怕是这县里的蛊虫都到这里来了吧。 一阵焦臭的味道,在这屋中充斥着。 屋顶有破洞,一缕阳光从中照进去,与那些灯光缠绕在一起,韵染成金色。 她想开口喊人,可是女冠却已经伸手制止了她。 女冠走进去,里外的走了一圈,来回的打量着,说道:“一个荒蛮之地,却差点在这里丢了性命,如果你死了,这整个雾泽县的人一起陪葬,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道师不是说过,这些左道旁门,不过是土鸡瓦犬,不值一提的吗?” 不知何时,赵负云居然已经醒了。 他站起来,身体还有些发虚,脚有些软,头还有些痛,他朝着女冠躬身行礼,作道揖。 “弟子赵负云,拜见荀师。” 面前的人,正是道院之中诸位道师之一,名叫荀兰茵,是天都山中少见的女筑基修士。 不过,在离山之前,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看到过这位荀师了。 此时再见,却感觉她身上的威势更重了的感觉。 尤其是她头顶的那一顶红色道冠,让她原本素雅的气韵之中,生出一股惊艳感。 “哼!”荀兰茵轻哼一声,似乎对于他的回答极不满意。 “我可以不将这些虫子阴鬼放在眼中,你又有何法术敢如此想?”荀兰茵转身斜眼看着那一尊赤炎神君像,说道:“就凭这一尊神像?就凭这粗糙的七星灯阵?” 荀兰茵在道院之中教的道课便是阵法,他知道,在荀道师的面前,自己这个七星灯阵必定是粗糙的。 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服的,可能这个七星灯阵摆的并不够好,他自己也还清楚,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手上根本就没布阵之器让自己发挥。 “我知道你不服,但是你让这样的一个蠢笨的女人,来飞龙山送信,就相当于交出自己的半条命。”荀兰茵的话,让庄心妍有些炸毛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强烈的侮辱。 当即便想要开口说话,可是荀兰茵一眼横了过来,她顿时泄了气,由原本的高声改为低声说道:“我一路跑去,一点都没有停歇,找不到洞府,也不能怪我……” 她的话没有人理。 荀兰茵却又继续说道:“你在看到这里有疑似洞府之后,第一时间就应该传信回山,而不应该在这里等,山中自会下达探索任务。” 赵负云只是想要再确认一下而已,但是现在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道理,心中一转念就明白,自己这是还没有把自己与天都山当成一个整体。 每一个从天都山下来的弟子,都是天都山的眼、耳、手、鼻,看到听到了的一切,都可以传回天都山中,而那山中的天都山宗门,便相当于脑子,他会去再分析,然后分派人去做事。 赵负云还没有说话,荀兰茵又开口道:“臭哄哄的地方!” 说着,她一挥衣袖,虚空里仿佛起了水浪,无形的浪花在这屋子来回的冲卷,地上的尸体,都被卷入无形的水浪之中。 又见她伸出手,那无形的浪花朝着她汇聚的地方而去,而在这水中,却是有着无数的毒虫尸体,这整个屋子被洗涤一清。 赵负云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了深深的羡慕,荀兰茵的手段让他有一种雾里看花,根本就看不真切的感觉。 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玄妙法术,而自己的法术,只是粗浅的法力应用罢了。 明明那么多的尸体,可是却都被挤压在这样一个小小的水球之中。 又见她将那水球朝着空中一抛,从那破开的屋顶处直上天空,朝着远空而去,落在了县城外的那一条九曲雾河之中。 轰的一声炸散开来,无数的蛇虫鼠蝎蜈蚣的尸散在水面上,还有几具人尸,散在河面上。 远处,有一团黑云滚滚而来。 那些黑云像是活的一样,在风中张牙舞爪。 黑云之中有两人立于其上,一个是一位黑袍修士,带着几分书生气,几分中年人的英俊,却又有着几分阴沉的人,他名叫吴州,少时慕道与人结伴访名山。 然而,与他结伴同行之人拜入山门,而他自己却没有,心中气闷之下,冒险进入一处毒障遮掩之地,却机缘巧合的进入了一个洞府,获得了一部《豢阴真经》,凭此豢阴真经,他开始走上修行之路,并且一路畅通。 于是他爱上了寻找洞府之事,因为他在这过程之中获得了不少好处,这一次他听旁边的雾泽蛇奶奶说,雾泽县出现了一个未知年代的洞府,所以便来了。 但是他并不是立即就来,而是在问清了情况之后才慢慢悠悠的来的。 因为他不想来得早了,那个天都山弟子还没有死,或者是正在将死之际,如果自己在场就不好说,天都山到时可能会认为是自己杀了他们的弟子,可能会被迁怒。 所以他希望自己到的时候,这个天都山弟子已经死了。 只是,他来到雾泽县之后,很快就明白了情况。 “也就是说,昨天晚上,是一场大火,烧透了这个雾泽县。” 吴州听着黎勇的讲述,心中惊讶,这个天都山弟子竟有这样的本事。 “天都山来人了?”吴州再问道。 “是,来了一位……女冠!”黎勇从心里翻了这个形容词。 “来的倒是快。”吴州说道:“走,去看看,是天都山哪位高修来了。” 吴州很快便来到了赵负云所在的小院,黎勇上前推门,然后退开,吴州先进去,后面是蛇奶奶,再就是黎勇。 吴州一眼就看到一个站在台阶上的女冠,那女冠一身玄黑法袍,双手自然下垂,笼于袍袖之中。 一对凤目含煞,挺秀的鼻子,淡红的唇,微薄。 前额和两鬓的头发都盘结在头顶,套着一个红色的发冠,脑后柔顺的黑发披于肩背上。 她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只黑色的,高贵的仙鹤。 吴州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人,根本就没有见过,如果见过的话,他绝对会记得。 “南陵府吴州,见过道友。”吴州先开口说道。 “天都山,荀兰茵见过道友。“荀兰茵也回答道,说完依然和之前一样,审视着三人,没有半点的遮掩,就是这么直接。 旁边的庄心妍看着这一幕,原本被对方轻视侮辱的感觉,不知为何突然淡了下去。 因为她发现,荀兰茵不仅是针对自己,对别人也是如此。 跟在最后面的黎勇心中有些害怕起来,因为这个天都山的女冠气势太强了,她站在那里,竟是让他觉得吴府君都暗淡了。 吴州的眼睛也微微的眯了起来,说道:“我曾听闻,有鹤立于枝头,傲视一切,自认为自己与仙同,却不知,它在一些人的眼中,只是一只羽毛漂亮些的鸟而已!荀道友,你觉得呢?” “地上的虫子,永远是虫子,即使是破茧化了蝶,也只能够在地面上低矮的花丛之中寻觅花汁,永远飞不上云端,见不到苍海,承受不起真正的风雨,生命短暂,所以他们连别人的一个眼神都受不了。”荀兰茵淡淡的说道。 后面的赵负云心中感叹,这位荀师的嘴巴还是那样,刻薄如刀。 以前只是对下院之中的那些弟子们,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对别人也是如此。 18:迫其出手 吴州遇上过很多让他很气的人和事。 但是如今天这般的言语如刀,极尽嘲讽之能的女道士,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在他的认知里,这般的人大多是那种低层,不知天高厚,脑子进了‘虫子’,心里有问题的人才会这样。 可是这个天都山的女冠,已经足以镇压一地,这样的人物不应该表面永远都是和和美美的,永远不撕破脸面的吗? “吴某可不曾得罪过道友,道友为何如此刻薄。”吴州决定缓一下,他心不由的想难道自己曾几何时得罪过她? “何谓刻薄,不过是你心胸狭隘罢了。”荀兰茵说道。 吴州心中气恼,只觉得自己明明已经退了一步,对方却依然咄咄逼人,压着怒气问道:“荀道友莫不是自持天都山法术玄妙?” 荀兰茵却是淡淡一笑,说道:“天都山法术确实玄妙,然而吴道友是因出身寒微而法术浅薄而自卑呼?” 吴州心中怒气再也压不住了,怒指荀兰茵,说道:“好,今日吴某,便要好好的领教一下天都山法术。” 听到这时,赵负云已然完全明白了,荀道师这是要逼对方出手了。 荀道师在他的心中,说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却都是言之有物,比如说人法术如何,会顺势指着哪里不好了。 而对于这个吴州,却是步步紧逼,像是拿着一根针,不断的在刺着。 他明白了荀兰茵是要在入那个洞府之前,先把这个吴州赶走,免得他要一起进去,堵住他说一起探寻的嘴。 “很好,荀道师,锅中食物,不与人分享之理,您是懂得的。”赵负云心中想着,便没有开口去打圆场。 荀兰茵听到了吴州的话,并没有回答,但是她的眼神却在说:“你尽管出手便是了。” 吴州被她那个斜眼一瞥,又微转头看天空的姿态给气的再也忍不住了,心中念头一起,他脚下的影子在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竟是从倒印在地上的单薄之态,快速的饱满立体起来。 黑黑的影子在一刻快速的清晰,变色,原本纯黑的样子,变成了青色,并且拉长拔高,成长为一只青面恶鬼,其上身清晰,双手粗壮而长,五官清晰分明,一对青中泛血色的眼睛。 那鼻子如牛了鼻,嘴宽而大,遮不住里面有锋利的牙齿,没有眉毛,周身无毛。 他下身齐腰处,便又与地上的影子黏连在一起,像是蛇尾一样,仍然处于虚化的状态。 整个小院之中都阴风乍起,原本还是闷热的天气,瞬间变的阴寒而晦暗起来。 这影子所化的恶鬼一出,头顶便开始汇聚雾气,遮蔽阳光。 在吴州背后的蛇奶奶与那黎勇,脸色大变,她们连忙退到小院外面去,不敢在院中停留。 赵负云只一眼,便已经知道,这鬼若是再进一步,便可完全的化形而出。 到时,便可附身于神像之上,食人间香火,可称鬼神。 那一股邪恶凶煞之气扑而来,不由的退了一步,想再多退几步,荀兰茵却是微微回的看了他一眼,这让他原本想退的心已经收了起来。 因为,天都山之中常说的一句话是,修行不仅是有静心存念炼气,还有一种就是在遇上危险之时,要如礁石立于风浪之中,持念立身,以对抗的方式坚守,如此方能够让自己的法念变得更凝炼和纯粹。 他没有动,那恶鬼的气势,像是巨浪一样的拍来,他在这一刹那之间,观想赤炎神君,沟通了身后赤炎神君像,身上的玄光涌起,玄光之中金红的光辉让玄光变的明亮如焰火。 然而在那青面恶鬼的凶煞之气下,他身上原本无形的玄光,竟如烛火一样在风中被吹得倒向一边,随时都像是要熄灭了去。 他在这一刻,唯一能够做的就是紧紧的把持着自身意念,然而突然有恐惧在心中快速的蔓延,他面对着恶鬼的那一面的身体正快速的变的寒冷,甚至麻木。 突然,那青面恶鬼张嘴一吸。 “嘶!” 虚空里的狂风乍起,屋子里的灯瞬间灭了,而他身上的玄光与那神像上的光辉,竟是在这恶鬼的吞吸之下,要要如那灯一样的散灭。 同时,他的身体竟要随着那吸力而被吸走,像是站在一个漩涡边缘。 这种吸力,不仅有外面风吸,还有那直接作用于神魂吞吸。 而且恶鬼也不是针对赵负云,他只是边缘的余波,真正的目标是荀兰茵。 “定!”他这在一刻,施展了‘定’字法咒,只为了定住自己的身心,同时观想自己是一块礁石。 赵负云那将要被吸散的玄光,在这一刻止住了。 他努力坚守之时,荀兰茵的身上同样的涌生了清光,只是那清光却是玄蓝之色,一种冷艳的辉光,在吞吐之中,同样的被拉扯着,只微微向前方有倾向,并不像赵负云这里都被扯成了一条线光。 “呼!” 恶鬼吐出一口气,一股带着黑煞的风自它的嘴里涌出。 也就在这时,荀兰茵动了,只见她一直垂于衣袍下的手抬起,凝如玉脂的手出现了,玉手指朝着虚空里一指,嘴里吐出一个清脆的咒音。 “定!” 只见她指尖的光辉炸散,随着法咒一起,钻入了虚空,一刹那之间,虚空凝结,那能够吹散人神魂的恶鬼在这一刻定止住了。 而且定的不仅是这恶风,似乎要将那恶鬼与吴州本人也一起定住一样。 只见吴州换脸色微变,他感受到了来自冥冥之中的一股强大的束缚力量,他心中念头不断的朝外拱动着,头顶那青面恶鬼,像是一个气球被无形的手捏着,正不断的变换着形态。 就在这时,吴州张嘴发一声吼,头顶的恶鬼亦是同步。 那一定止虚空的力量瞬间被破开,赵负云的耳中听到吼声了,但是那吼声只是一闪而逝,因为他又听到了荀兰茵的法咒声。 “摄!” 这一个‘摄’字一出,声音像是被‘摄’走了一样,这一方虚空里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静的可怕,静的像是进入了一个无声的世界。 而赵负云看着荀兰茵那张开的五指,只觉得她的这一只手,像是将那些声音都抓到了手上,并且自己都有一种要被她的玉手摄入掌心的感觉。 说明一下 我看到不少人说我太监了很多没有完本的,乍眼看好像是,但其实不然。 其中关于太监书的原因,我要说一下,有内在有外在。 第一本书,人道纪元,纵横首发,完本。 第二本书,黄庭,华夏墨香首发,完本。 第三本书,剑种,纵横首发,太监。 第四本,众妙之门,华夏墨香首发,合于创世后又写了一段时间,太监。 第五本:白骨道宫,完本。 第六本:玄门封神,太监。 第七本:我是灵馆馆长,太监。 第八本:道士夜仗剑,完本。 这些书里,其中剑种、众妙之门、玄门封神、我是灵馆馆长,四本是太监,完本的是人道纪元、黄庭,白骨道宫,道士夜仗剑。 当然,你要完本的书是烂尾也罢,只能够说我写作能力有限。 这里说一下太监的四本书。 剑种大家是看到了我写书的顺序,这本书是我在华夏墨香写黄庭的时候,抽空在纵横写的。 我先写的黄庭,但是华夏墨香这个网站一直没有开站,只是交稿,这种情况,写着容易失去激情,所以我开了一个马甲写了剑种这本书。 黄庭我是买断,写就有钱。 剑种我是用马甲分成,里面除了读者打赏的一些钱,并没有赚钱。 要知道当时我黄庭三十八块钱一千字,一个月交稿十万,一个月三千八,再交点税,也没有多少钱,按理说,我应该努力写黄庭,随便水,解决温饱再说。 但我就是那种写书没有激情和感觉的时候,就写不去的人,所以我停了一两个月黄庭的稿子写了剑种,而剑种分成,毛钱没有。 后面华夏墨香网站上线了,这边的网站不许我再写剑种,我也只能断了剑种。 再说众妙之门,众妙之门是黄庭完本之后写的,也是华夏墨香的,是我查资料最多的一本书,清末的历史人物,我给他们都改成了有修行的人,属于结合历史的一本仙侠志怪类小说。 但是华夏墨香关闭了,合并到创世,我能够有什么办法,以前和华夏墨签订的合同里很多扶持的条款都没有了。 众妙之门并到创世之后,这边要我完本,我也没有办法。 而玄门封神和我是灵馆馆长,就是人物写飘了,不是我想要的,后面剧情不接地气,人物越写越单薄了,难以写下去,所以太监了,这是主要原因。 所以,我主观上就太监了两本书,完本了四本书。 而且,道士夜仗剑里对于玄门封神与我是灵馆馆长这两本书都是有交待的,如果不知道的,说明没有看道士夜仗剑,没有看到最后,就说我道士夜仗剑是太监的说法是不可取的。 而且,我从道士夜仗剑的数据也能够看出来,后面大家已经不想看了,我也说过想写到三百万字,但是实在是写不到啊,到最后估计会写成了一坨屎,又会有人说,不如早点太监,至少心中还有一个念想。 写的不好了,就结束,我觉得是应该的。 最后,求一下票,我也不说这本书写多少字,也不承诺什么,大家也不要问,上本书就是有人问了,我就脱口而出说写三百万字。 这就像是,两个相爱在一起,激情满满时,都说要白头到老,永远相爱,但是最后分开了,我们也不能够说,他们一开始说要白头到老,永远相爱是在骗人吧! 因为他们那个时候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是真心的,也确实期望自己能够这样。 我们在年少时的梦想,都是最纯粹的,但是走上社会,参加工作之后,都会发现与自己少年时的梦想不符合了。 我写书最开始的想法,也是最纯粹的。 当我们发现自己的人生走偏走错了,一定要有重拾梦想的勇气。 我写一本书,就像是人生一样,写着写着,发现自己写偏了写错了,就停下,再写一本。 总有人说人生是不能够重来的,是无法停止,是单程票,但是当我们有梦想,就有一个锚定点,就可以永远有激情,永远可以停下来整理心情,若是觉得有偏差了,就在那里画一个句点,然后再出发。 当然,有很多作者说能够写到多少就写到多少,我很佩服,也是我学习的榜样。 祝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永远不迷茫!永远有再出发的勇气! ——亲吻指尖 19:凶险斗法 赵负云只知道荀道师的阵法理论高深,但是从来不知道,她法咒的亦是如此的强大。 一个‘定’字咒,便定止虚空,一个‘摄’字咒,便能够摄收所有声音。 又想到之前她以水浪洗涤整个屋子,最后将那些虫尸人尸都收入一个水球之中,也是‘摄’字法咒的一种应用。 赵负云站在身后,都有一种要被她的玉手给摄入掌心的感觉,而对面的吴州,那种感觉更明显。 他只觉得,荀兰茵的一只手有着某种神秘的魔性,自己的青面鬼都有要脱离自己,投入其中手中。 他看到对方掌心之中,却仿佛看到一个玄妙的‘摄’字,在吞噬着一切。 他感觉自己整个像是被吸住了,被黏连住了,那些玄光像是成了一种树胶,粘着自己的肉身和神魂。 而他的神魂已经合入了青面恶鬼身上,那青面恶鬼便是他。 他闭上了眼睛,要不然的话,他认为自己的眼珠子都要被无形的力量所摄出眼眶。 而他头顶的青面恶鬼的一对眼睛同样的闭上了,额头却突然裂开,里面出现了一只漆黑的眼睛,黑色眼睛的眼开的一瞬间,赵负云仿佛看到一个诡异的黑暗世界在眼前展开。 只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在了自己屋子里,而是堕入了一片黑暗而邪异的世界,周围黑暗之中仿佛有东西在快速的滋生。 他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有东西一步步的靠近,他感觉自己突然无法呼吸,似有什么钻入了自己鼻子里,朝着喉咙里钻,还有东西朝耳朵里钻,从眼中钻。 他立即观想赤炎神君像,但是他的心灵,却像是被阴冷邪暗的东西侵蚀了,黑暗压下,火种竟是无法滋生。 内神受制,外神赤炎神君竟是无法入驻其身。 就在这一刻,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请赤君借火一用,……火!” 这是荀兰茵的声音,随着火字一出,他那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眼中,出现一点火光从天际坠落,火光过处,留下一条火线,那火光如烧黑幕一样的,快速的焚烧着黑暗。 黑暗快速的消失,他感受到了温暖与光亮,见到了自己仍然还在这里,刚刚的那一切都似幻觉。 他感受到自己身后赤炎神君涌动的炎辉,又看到一点金色火光被荀兰茵捏在指间,映耀得她的脸竟是格外的冷艳。 只见她曲指一弹,那一点金红的火光如流萤般的飞出,吴州站立不动,依然闭着眼睛,但是他头面那巨大身躯的青面恶鬼却是张口一吐,一团黑色污水喷出。 金红色的火光落入污水之中一闪便已经灭了。 那黑色的污水朝荀兰茵喷涌而来,荀兰茵手一指,竟是要去将那些水都摄住接入手中。 吴州心中冷笑一声,他是从底层杀上来的,心中虽然明白那些大派弟子的强大,他们有着更完整的传承,法术玄妙精微,但是他内心深处又不服。 他自己几经生死,斗法更是狠辣,法术邪恶,亦曾杀死过大门派的弟子,所以他的心中还是有一份骄傲的。 他自初入修行以来,原本神秘难见的修行世界,便在他的眼中展开了,于是他便在整个南陵遍访洞府,在这里学个一鳞半爪的法术,在那里学个一句两句的,慢慢的,他的法术与修为越来越高。 因为遍访洞府,但凡学到了一点,都称其为师,初时那些洞府的洞主不在意也不承认,但是在吴州名声大了之后,便又都欣然接受了。 所以,他在这一带的身份慢慢的水涨船高了,随着那些老修去世了,他的年纪上来之后,竟是已经成了南陵第一人,在归顺大周之后,也顺利的成了南陵府的府君。 只是他做为府君,只是要大周国的一个身份罢了,他真正的行事方式还是极为江湖化私人化的。 尤其是在听说这里有洞府之后,更是一个人前来,他觉得天都山的人不会这么快来。 天都山离这里遥远,送信岂是那么快就能够送到的。 可是他来了,天都山人就也来了,并且来的更快。 所以他来这里除了探一探底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看能不能共探洞府,毕竟能够这么快就来的天都山人绝不会是低阶的弟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确实是一个高阶修士,可是不等他表示共探洞府的意思,对方的言语便如针一样,一针针的刺来,让他气愤出手。 而一旦出了手,他便要尽展本事。 他的鬼灵吐出的那一口污水名叫秽神恶水,肉身沾一点便要腐烂全身,除此之外,还能够污人法力。 人身法力由本身精气与神念凝结成玄光,聚散由心,无形无质,岂是那般容易受污的。 但是有些东西就是能够污人法力,能够顺着法力,侵入人脏腑,所以便有了玄光合煞这一步,天地之间形成的真煞合入玄光之中,可以有效果抵御这些污人法力的脏东西。 吴州对自己的这个秽神恶水有自信,这是他采数种阴邪之气混合蛊毒而入恶鬼之身,以鬼身融炼成,这是他极少示之以人的秘法,用之便是必杀。 那乌黑的水光被荀兰茵摄入掌心的那一刹那,荀兰茵的脸色却突然变了,她的手掌快速的变的漆黑。 因为是从上到下,当那手无法接住之时,便浇了正着,在赵负云与吴州的眼中,荀兰茵的那光洁的脸,在污水之中快速的腐蚀着。 吴州哈哈大笑着。 赵负云念头一紧。 也就在这个时候,荀兰茵的身体分成两半,两道人影闪烁而出,分别伸出一指朝吴州点刺而去,其指尖的光华如玉光,虽不灿烂,却纯粹而浓郁。 吴州脸色一变,笑声顿时止,而那恶鬼一对长长的手臂迅速的朝着两个荀兰茵抓去,两个荀兰茵顿时碎散。 然而却又有个荀兰茵突然在吴州的面前浮现,一指点在他的眉心。 “灭!” 19:穷困 蛇奶奶站在那里深思着,她突然觉得尤湿婆说的居然有些道理。 “可是,你怎么保证天都山的人不会让我们送死?”蛇奶奶问道。 “嘿嘿,我何需向你保证,你会死,我也死的差不多,但是天都山是名门大派,是一方领袖,他们做事不会那么冷酷的,不至于他们吃肉不给下面的人一口汤喝。 ” 尤湿婆说完,蛇婆婆听了之后,觉得有些道理,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眼睛的孙子黎勇,黎勇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赵教谕倒也不像是记仇的人!我们也未曾真个与他们动手,只是,刚刚在那院中打了个照面,那位天都山的女道长看上去不好说话……” 蛇婆婆心中已经想着等会自己去道歉认错,用什么说辞好。 ----------------- 赵负云从入定之中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来外面,看到一身黑色法袍的荀兰茵躺在自己平时躺的那一张躺椅上,身后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 这个时候的她安静像是一尊神像,玄黑色的法袍,到脖处,便是一片白皙,而头顶的乌丝散在肩边,头顶火红的道冠,又有一种画龙点晴般的作用,让她整个人都变极为鲜明美艳。 闭目躺睡的她,没有睁眼看人之时的那种蔑视一切感觉,当你可以正视她时,便会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修行中人,无论男女都好看,但如她这般出类拔萃的却极为稀少。 晃动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晃动,荀兰茵睁开了眼睛,双眼目光朝着赵负云看来,赵负云不由的移开目光,说道:“荀师,弟子已经恢复了。” “哼!”荀兰茵淡淡的‘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先准备好纸人,到时候,幻化探路用。” 赵负云有一些尴尬,用于幻化用的纸当然是有符纸最好,符纸是用特别的工艺制成的,可以让法力更好的附着和渗透其中,幻化出来的纸人会更真实生动,也更持久。 而符纸对于他来说也不便宜,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用普通的纸练习纸人幻化之术。 “弟子只有普通的白纸。”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心中一气,堂堂天都山这一代之中,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居然在身上没有上等符纸,她伸手在自己的衣袖百宝囊中一摸,到嘴地话又咽了回去。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她为了炼制玄元摄水旗,花光了所有的灵石,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赚取灵石。 天都山传道授法,本身并没有多少固定的修行资源,山中修士也多有接受那些世家大族的供奉,或者是直接住到一些世家大族里去。 像下院的弟子,若是无法筑基,也会去一些小家族之中,或者加入一些国家中相应的衙门。 当然,也会有自己开一个道场,开课授法,这当然是要收取束脩,以此做为修行之资。 其实天都山下院,也是类似的地方,只是名声更大,面向的范围更加的广阔而已,当然入下院交的束脩就更贵了。 唯有筑基之后,入了上院才算是天都山内门弟子。 至于天都山为什么,不自己开灵田种药种灵稻,为什么不去培育灵兽做成买卖,这一点,赵负云在这天都山下院这么多久,倒也听说过一些。 其中一点就是风气的问题,天都山中的修士,都认为那些不是一个修士应该做的。 他曾听过一位道师说过:“我辈修士炼气修法,岂能去种药植稻,岂能去侍弄野兽,岂能去挖矿石?” 当然,道院之中也并不是不教这些,甚至有些家族将人送上山下,就是为了学习怎么种植灵药这些,也有专门来学豢养灵兽的,而辨识矿石也是大家都会认真学习的一门课业。 因为以后炼制法宝,需要收集宝材,若是自己连宝材都不认识如何能够收集呢。 至于炼宝炼丹,这些在下院之中,只能够学习一个基础的概论。 她默默的将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正好看到赵负云正盯着自己从袖中缩回来的手,她的心不由的一阵发紧。 “没有也罢,将就着用吧,普通的纸张正好可以提升幻化难度,对于你亦是一种锻炼。”荀兰茵说完,又一指那个神像,说道:“那神像不错,神光清正,炎火之气浓郁,你带上吧,那个洞府阴湿之气浓重,或需要用上祂。” 赵负云当然不会拒绝,用白布将之包好,然后放在包袱里,背在了背上,又带上针囊,便也没有其他可带的。 这时,一个人推开了院门进来,正是庄心妍,然后便听她开口说道:“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赵负云看到她,才发现自己醒来之后,便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去了哪里?”赵负云问道。 “我去找那些人了。”庄心妍说道:“我们有约定,若是失散了,便去一个地方汇合的,但是我去了那里之后,发现那里有汇合的痕迹,但是没有人。” 赵负云知道她所的是之前那一伙‘行商’,那些当然不是行商,而是一群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立即明白庄心妍的意思,问道:“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进入了那个洞府?” 庄心妍点了点头,以她的感觉,这些人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即使是死了几个人也不绝不会空手离开。 再加上,原本守在洞府里的雾泽人被赵负云杀了那么多,更有利于他们行动了。 “这么说的话,他们可能已经进去两天了。”赵负云说道:“不过不用太担心,雾泽人开挖那么久都没有真正的开得了那洞府,他们只这两天的时间,就当为我们探路吧。” 荀兰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庄心妍说道:“还算有点用处。” 庄心妍气恼,发丝都似要立起来。 “那我们也出发吧。”赵负云笑着说道。 荀兰茵红唇轻启,吐出一溜的风气,气在院子里化为一团云雾,她一步站了上去,赵负云第一次当面见到有人施展腾云之术,有些惊奇的踏上去,只觉得脚下绵软,却又有一股韧性盘结在一起。 庄心妍也走了上去,云雾拔地而起,外人看,就是一团云而已,看不太清楚其中笼罩着的人。 天上星辰点点碎碎藏于云间,却又有些星星好奇的探出来头,窥视人间。 20:关系 那个吴州眼中的神彩在这一个‘灭’字之下,快速的暗淡下去,身体轰然倒地。 ‘砰’的一声响。 在他身子倒下的一瞬间,与他肉身属于阴阳相连的恶鬼,却像是挣脱了缰绳与束缚一样,猛的窜起,一纵便已经出了院子,然后上了屋顶,再一跃,如一溜黑烟般,消失在视线之中。 外面等着的蛇奶奶与黎勇看到突然从院子里窜出来的恶鬼,惊了一下,然后转身便走,只一转眼便转入巷子里不见了踪影。 院中,赵负云连忙走了出来,他看着站在院中台阶上的荀兰茵,刚刚荀兰茵点了对方的眉心一指之后,便迅速的退开了。 但是退的方位却不同,因为之前站立的地方有一滩恶臭的污水。 当他打量着荀兰茵之时,荀兰茵却是说道:“你担心我不是他的对手?” “荀师法术精微,早已用幻身替代了真身,对方却茫然无知,安能不败?”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凝视着赵负云,似要看到他的心里,赵负云微笑的看着对方。 荀兰茵却是说道:“你不要忘记了你的大姨送你上天都山时,是直接送到我手上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的很,在我面前,把你虚假的笑容收起来。” 赵负云听她说起自己的大姨,脸上的微笑立即敛去,但很快又笑道:“荀师见过我大姨吗?” 荀兰茵却是难得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只管好好的修行即可,我听是听说过,你大姨在神墟出现过。” 赵负云低头,让荀兰茵看不到他的脸色,神墟这个地方太有名了,天都山的下院之中,有山河地理课业,其中讲述着天下主要的山脉、河流、禁地等。 其中神墟所在便属于禁地之一,相传,那是神人国都所在的地方,因为一场大战,将那里打成了一片废墟,那里日夜颠倒,时空错乱,曾经的法术将那个地方变成了荒芜可怕的地方,而曾经布下的各种迷阵杀阵虽多有破败了,但仍然有些遗留保存,一旦陷入其中,想要逃出便极难。 而最危险的是,曾经的神人善于开辟小千世界,这些小千世界被那些神人与大阵相连,若是陷入这样的地方,那可能被困到死。 “你先好好的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去探那个洞府。”荀兰茵说道。 “这么急吗?”赵负云说道。 “这里有洞府显世的消息,会很快就传开,我们不早点进去,难道要等着别人来和我们一起抢吗?”荀兰茵说道。 “如果这样说的话,只要荀师给我一粒黄芽丹,晚上我们就可以出发。”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却是伸手在衣袖之中一摸,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瓷瓶,瓷瓶上面有着沁入瓶身的蓝紫色釉彩字体——黄芽。 赵负云倒没有想到她居然如此的爽快,要知道,这么多年来,除了一开始大姨将自己送上天都山时,自己与她单独呆过一天之外,其他的时候,她就像是不认识自己一样。 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大姨拿住了她什么把柄,威胁她让自己入的天都山。 而他说要黄芽丹,只是试探的一说,因为他很清楚,黄芽丹是非常珍贵的丹药,不仅能够补充身上法力,更能够滋养脏腑,使得自身不会因为耗尽法力而伤根基。 如他这般,用了法力洪流这样的法技,几乎一下子榨干了脏腑里的精气,没有个几天,根本就无法摆脱这种体虚神疲的状态。 接过荀兰茵递过来的黄芽丹,赵负云的脸上反而是没有笑容的说道:“谢荀师。” “去调息吧。”荀兰茵说道。 “荀师,刚刚我观吴州入院中来时并没有多少敌意,他大概是想与我们共探洞府。”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一晚上恶斗,耗尽法力,几乎烧尽雾泽城中的蛊虫,岂能容他说想共探就共探的?我一路从飞龙山赶来,不是来与外人分享的。” 她回头斜了一眼赵负云,像是看傻子一样。 赵负云不由的摸了下鼻子,他发现荀兰茵不仅是嘴上不饶人,做风也极为硬朗,甚至有些霸道。 他回到屋子里,来到自己房间的床上,然后倒出一粒黄芽丹,嫩黄的丹药在掌心,散发出一股沁人的清香,清香有点像是刚刚荀道师身上的香。 他吞下之后,立即有一股清凉在身上散开,随后五脏之中开始生出暖意。 他的意识深入丹田之中,无念无想。 外面,荀兰茵来到屋子里那一尊神像前,看了一会儿,又来到那躺椅上坐下,然后躺倒,闭上眼睛,似在睡觉,又似在修行。 ----------------- 有着雾泽蛇奶奶名号的黎溪渔带着自己的孙子黎勇,一下子就退出县城,一路的往自家的长尾寨而去。 在路过城外的九曲雾河之时,迷雾里中,有一个女子从水里钻了出来,半个身子立于河上,头发垂下,滴着阴水,阴森森的看着蛇奶奶两人。 “尤湿婆,你在这里拦我做什么?”蛇奶奶问道。 一条小船从迷雾之中划了出来,小船上面有一盏船灯悬挂着,有一个少女在船尾轻轻的摇着船桨,船头立着一个老妇人。 即使现在是白天,都有几分阴森诡异,看不真切。 蛇奶奶对于这个居住于芦苇荡之中,又长年坐船在河上游走的尤湿婆很有几分忌惮。 “你从城中匆匆而出,这是要回长尾寨了?看来,吴府君败了。”尤湿婆混浊的声音问道。 “嘿嘿,你看到了,又何必问呢?”蛇奶奶冷笑着说道,之前为了打开那个洞府,可以让雾泽这些并不怎么关系好的人一起合作,现在几乎没有可能再去探洞府了,关系自然又回到了从前。 “吴府君败走,天都山人肯定要去开洞府,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他们或许需要人手帮忙,我们何不与他们一起。”尤湿婆说道。 蛇奶奶皱眉,说道:“尤湿婆,你不是在说笑话吧?” 尤湿婆说道:“怎么会呢?我可以役鬼,你能够驱蛇,都是可以帮他们探路的,说实话,如果没有天都山的人来,我们这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打开那洞府。” 21:穷困 蛇奶奶站在那里深思着,她突然觉得尤湿婆说的居然有些道理。 “可是,你怎么保证天都山的人不会让我们送死?”蛇奶奶问道。 “嘿嘿,我何需向你保证,你会死,我也死的差不多,但是天都山是名门大派,是一方领袖,他们做事不会那么冷酷的,不至于他们吃肉不给下面的人一口汤喝。 ” 尤湿婆说完,蛇婆婆听了之后,觉得有些道理,她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大眼睛的孙子黎勇,黎勇沉默了一下,开口道:“赵教谕倒也不像是记仇的人!我们也未曾真个与他们动手,只是,刚刚在那院中打了个照面,那位天都山的女道长看上去不好说话……” 蛇婆婆心中已经想着等会自己去道歉认错,用什么说辞好。 ----------------- 赵负云从入定之中醒来之时,天色已经黑了,他来外面,看到一身黑色法袍的荀兰茵躺在自己平时躺的那一张躺椅上,身后的灯光映在她的脸上。 这个时候的她安静像是一尊神像,玄黑色的法袍,到脖处,便是一片白皙,而头顶的乌丝散在肩边,头顶火红的道冠,又有一种画龙点晴般的作用,让她整个人都变极为鲜明美艳。 闭目躺睡的她,没有睁眼看人之时的那种蔑视一切感觉,当你可以正视她时,便会发现这是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 修行中人,无论男女都好看,但如她这般出类拔萃的却极为稀少。 晃动的火光在她的脸上晃动,荀兰茵睁开了眼睛,双眼目光朝着赵负云看来,赵负云不由的移开目光,说道:“荀师,弟子已经恢复了。” “哼!”荀兰茵淡淡的‘哼’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说道:“你先准备好纸人,到时候,幻化探路用。” 赵负云有一些尴尬,用于幻化用的纸当然是有符纸最好,符纸是用特别的工艺制成的,可以让法力更好的附着和渗透其中,幻化出来的纸人会更真实生动,也更持久。 而符纸对于他来说也不便宜,所以他一直以来都是用普通的纸练习纸人幻化之术。 “弟子只有普通的白纸。”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心中一气,堂堂天都山这一代之中,排名前列的玄光弟子居然在身上没有上等符纸,她伸手在自己的衣袖百宝囊中一摸,到嘴地话又咽了回去。 她发现自己也没有,她为了炼制玄元摄水旗,花光了所有的灵石,这一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赚取灵石。 天都山传道授法,本身并没有多少固定的修行资源,山中修士也多有接受那些世家大族的供奉,或者是直接住到一些世家大族里去。 像下院的弟子,若是无法筑基,也会去一些小家族之中,或者加入一些国家中相应的衙门。 当然,也会有自己开一个道场,开课授法,这当然是要收取束脩,以此做为修行之资。 其实天都山下院,也是类似的地方,只是名声更大,面向的范围更加的广阔而已,当然入下院交的束脩就更贵了。 唯有筑基之后,入了上院才算是天都山内门弟子。 至于天都山为什么,不自己开灵田种药种灵稻,为什么不去培育灵兽做成买卖,这一点,赵负云在这天都山下院这么多久,倒也听说过一些。 其中一点就是风气的问题,天都山中的修士,都认为那些不是一个修士应该做的。 他曾听过一位道师说过:“我辈修士炼气修法,岂能去种药植稻,岂能去侍弄野兽,岂能去挖矿石?” 当然,道院之中也并不是不教这些,甚至有些家族将人送上山下,就是为了学习怎么种植灵药这些,也有专门来学豢养灵兽的,而辨识矿石也是大家都会认真学习的一门课业。 因为以后炼制法宝,需要收集宝材,若是自己连宝材都不认识如何能够收集呢。 至于炼宝炼丹,这些在下院之中,只能够学习一个基础的概论。 她默默的将自己的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正好看到赵负云正盯着自己从袖中缩回来的手,她的心不由的一阵发紧。 “没有也罢,将就着用吧,普通的纸张正好可以提升幻化难度,对于你亦是一种锻炼。”荀兰茵说完,又一指那个神像,说道:“那神像不错,神光清正,炎火之气浓郁,你带上吧,那个洞府阴湿之气浓重,或需要用上祂。” 赵负云当然不会拒绝,用白布将之包好,然后放在包袱里,背在了背上,又带上针囊,便也没有其他可带的。 这时,一个人推开了院门进来,正是庄心妍,然后便听她开口说道:“等一会儿,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赵负云看到她,才发现自己醒来之后,便没有见到她,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去了哪里?”赵负云问道。 “我去找那些人了。”庄心妍说道:“我们有约定,若是失散了,便去一个地方汇合的,但是我去了那里之后,发现那里有汇合的痕迹,但是没有人。” 赵负云知道她所的是之前那一伙‘行商’,那些当然不是行商,而是一群土夫子与搬山道人,他立即明白庄心妍的意思,问道:“你是说他们可能已经进入了那个洞府?” 庄心妍点了点头,以她的感觉,这些人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即使是死了几个人也不绝不会空手离开。 再加上,原本守在洞府里的雾泽人被赵负云杀了那么多,更有利于他们行动了。 “这么说的话,他们可能已经进去两天了。”赵负云说道:“不过不用太担心,雾泽人开挖那么久都没有真正的开得了那洞府,他们只这两天的时间,就当为我们探路吧。” 荀兰茵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庄心妍说道:“还算有点用处。” 庄心妍气恼,发丝都似要立起来。 “那我们也出发吧。”赵负云笑着说道。 荀兰茵红唇轻启,吐出一溜的风气,气在院子里化为一团云雾,她一步站了上去,赵负云第一次当面见到有人施展腾云之术,有些惊奇的踏上去,只觉得脚下绵软,却又有一股韧性盘结在一起。 庄心妍也走了上去,云雾拔地而起,外人看,就是一团云而已,看不太清楚其中笼罩着的人。 天上星辰点点碎碎藏于云间,却又有些星星好奇的探出来头,窥视人间。 22:入山 一团云泛着微光,落在了一座如椅的大山前。 那里‘椅背’上有一个洞穴已经被挖开,原本应该是封闭着的。 赵负云也是第一次这么完整的看这一座山的正面,从这地势来看,原本这一个洞府应该颇为兴盛,因为这洞府前面的路被修的很平坦,并且还不少,至少能够容纳数十人在这里采食朝霞。 而在这个平台的前面一片山谷,有山涧水在流淌,有风顺着这一条山谷里的小河吹来。 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这洞府兴盛之时,这洞府的弟子乘这峡谷的风而出入这一片山,去到远方。 是什么导致一个颇为强势的洞府关闭没落,原因可能有很多,但是他们不是来探寻真相的,而是来寻找洞府之中可能存在的宝物的。 就在这时,赵负云心神微动,就像是平静的湖水被风吹皱,他于山中努力修行的‘冰心’法技,让他感觉到了窥视。 顺着感应到的方向看去,手中的灯光晕染在他的眼眸,仿佛透入了瞳孔的深处,他的双眼凝视着那一片黑暗,黑暗的迷雾在他的眼底散开。 那看到,那黑暗迷雾里,居然是一条蛇,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鬼。 这时,却有怪异的声音响起,像是从那一个女鬼的身上发出来的。 “雾泽豢阴人,尤湿婆拜见天都山真人。” 然而赵负云的目光却已经转向了别处,寻找着这蛇和女鬼之后的主人。 最后落在另外两处黑暗浓郁的地方,她们想着隐藏真身,却不知道,她们的这些小伎俩在荀兰茵这样的人面前,是洞如观火。 “你们雾泽人都是这般硬气,前赴后继的寻死吗?” 赵负云果然听到了荀兰茵冷冷的说道。 “真人息怒,在下并非是来寻仇,也不是觊觎那洞府之中的东西,来这里,只是觉得,我们也算是对这个洞府探索过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帮助到两位真人。”黑暗之中的人说话,却始终没有走出那一片阴影。 “哦,你能够提供什么帮助?”荀兰茵转过头来,看着另一处黑暗,冷声的问道。 “这洞府从外面来看,似乎不大,但是入里之后却很庞大,岔道众多,极易迷失其中,在下坛中阴灵十八道,可助真人探路。”尤湿婆说道。 “那另一个呢?”荀兰茵再问。 “小人黎溪鱼,善驱蛇,亦可助真人探路。”蛇奶奶说道。 “你是不是跟在吴州身后的那个?”荀兰茵盘根问底般的问。 “是小人,还请真人息怒,我等山中人,无有见过世面。” 她决定了投靠到天都山这边,不仅是想要进这个洞府之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们怕荀兰茵之后出来,顺手将她们这些人像割草一样的割掉,若是到那时候,她怕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还可通过这个来试探一下天都山修士的态度,若是觉得情况不好,还可以尽早远逃。 “很好,你们有这个意识,那就跟上来吧,若有立功,自有分赏。”荀兰茵说道。 “多谢真人。”黑暗之中,一番悉悉索索之后,有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出来,神情依然紧张。 正是赵负云看过的那两个地方。 而那一边,又有一条黑蛇和一只阴鬼走出来。 黑蛇看上去狰狞恐怖,而阴鬼一出现,那个庄心妍的脸色便有些变了,因为她曾经被那女水鬼追逐过。 而现在那女鬼的主人,居然这样卑微的与荀兰茵说话,荀兰茵对她们说话也没有一点的客气。 她突然觉得,自己被荀兰茵那样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负云知道,其实,要不要她们探路都无所谓的,如果她们探路有用的话,那么她们雾泽这一群人也不会这么久都难以进去。 但是荀兰茵仍然让她们跟上来,当然不是为了探洞府方便,只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荀兰茵淡淡的看了她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 那条大黑蛇竟是在蛇奶奶面前,快速的缩少化为一只小蛇,弹射而起,落在了蛇奶奶的手上,缠在了她的手腕上。 除此之外,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大眼青年,大眼青年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有骚动,赵负云感受到里面的凶煞,腥臭之气,猜测那里面应该都是蛇。 另一个尤湿婆手中也有一个袋子,那个袋子又不一样,阴气森森,鬼气萦绕,他可以肯定,那应该是专门收装阴鬼的纳阴袋。 看来她们自己是做好了准备的。 荀兰茵走在最前面,因为洞府的门开的并不大,所以她们都跟在荀兰茵的身后,又都可以看到前面。 而赵负云与庄心妍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那个在赤君庙里见过的‘蛇哥’。 赵负云手里托着带来的一盏灯,回头看他,他连忙笑着,微微的弯腰,似讨好一样。 他像是也不善于讨好人,只瞪着一双大眼睛,咧着嘴,手里提着装蛇的袋子,就短短的对视一会儿,他手已经换了两种握提袋子的方式。 赵负云并没有多看他,怕他把装蛇袋给扭烂了。 他注意力很快就落到前面尤湿婆的话上了。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荀兰茵听。 “据我们猜测,这里很有可能是传说中盘王的洞府,据说盘王豢蛊养阴,这一带所有的养蛊虫和豢阴灵的秘法,都是从他的洞府流出来的,有些是他们的再传弟子,有些是外门弟子。” “后来听说,他受火劫而死,也有人说他行事霸道,得罪了太多人,被仇家寻上了门,他紧闭洞府是为了杀死敌人,自己却与敌人同归于尽,包括弟子都死了。” 尤湿婆跟在荀兰茵的身后,快速而又清晰的说道。 赵负云并没有特意的去看这南陵地带更遥远的资料,他也不知道天都山有没有,毕竟天都山并不是一个古老的门派,甚至可以称得上年轻,不过千年时光罢了。 荀兰茵似乎也不知道,旁边的蛇奶奶则是补充道:“所以这里面阴鬼与蛊虫极多,并且还有迷阵。 阴鬼与蛊虫倒也罢了,我们都有手段驱逐,使其不靠近,但是那迷阵却让我们举步维艰。 之前我们就一直受困于那法阵,无法前进。” 洞中漆黑,但是大家似乎有夜视的本事,唯有赵负云夜视的能力要差一些。 不过,他走在中间。 他手上持着灯,灯光照耀着前面荀兰茵的背影,她的红冠在黑暗之中竟是散发着红光。 他打量着这个洞府,里面确实是很平坦,但是也有坍塌的地方。他想看清楚一些,伸手指着灯光,只见那灯光无风而摇动,慢慢的灯光有了变化,竟是剧烈的晃动,然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生长,成形,再接着破开了光的束缚,冲了出来,是一只火焰鸟。 而灯又恢复了平静,仍然是一朵小小的火焰。 那一只火焰鸟,飞出来的一刹那,这一小块地方的黑暗立即被驱散了不少。 火光一出,前面的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个人立即回头,又抬头看天空飞着的火鸟,有些感叹的说道:“天都山法术果然玄妙。” 火焰鸟在环绕着大家飞着,于是赵负云看得清楚了,这是一个通道,但是却有许多地方倒塌了,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有中间一条小小的通道。 荀兰茵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火焰幻化,不错,你的幻化之术,有些筑基修士都不如你了。” 幻化之术有三重境界,分别是纸人幻化,水火幻化,气念幻法。 而幻中有声,幻中幻,则是幻化术的技巧。 之前荀兰茵战胜吴州之时,便是用了气念幻化之术,使得吴州没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幻身。 就在这时,荀兰茵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影子站在那里。 赵负云念头驱动,火焰鸟飞过去,然而火焰鸟才刚刚靠近,便看清楚了那一个人,那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 他原本静静的站在那里,此时像是被惊动了,缓缓的转过身来,这个没有头发,没有脸,没衣服,全身的皮竟是被什么剥掉了,他站在那里,诡异的看着大家,一双眼睛竟还是活的。 他没有说话,突然,转身就朝着黑暗的深处跑去。 “小勇,蛇。” 蛇奶奶喊一声,一直跟在身后的黎勇立即来到前面,从蛇袋之中拿出一条蛇,往地上一放,又见他拿出一个哨子放在嘴里吹响,那蛇便如离弦之箭一样窜出,朝着刚刚那个被剥了皮的血人追了上去。 赵负云沉思着。 而旁边的庄心妍却有些发抖,不知为何,她竟是想到了自己请来的那些土夫子们。 23:授法于行中 尤湿婆也从自己的纳阴袋之中,放出数条阴魂,快速的追了上去。 荀兰茵却根本就没有停,而是快步的上前,很快便来到一个台阶前。 这一个台阶总共十三个,没有门,但是原本应该有整齐的门帘的,现在那门帘烂了很多,有些已经掉在地上了。 但是真正让赵负云惊讶的是,那门帘上面吊着一个人。 从外面吹进来的微风,让这个吊在门帘上的人晃动着身体,露出他的正面,伸长的舌头,暴突的眼睛充满了血。 “这是陈阿四。”庄心妍压着声音,对旁边的赵负云说道。 赵负云也看出,这个人像是之前‘行商’中的一员。 然而此时,对方的双眼之中充满了凶意,似有无边的怨念聚于他的眼中。 若是一个心志不坚的人与之对视,便要被这凶意伤神魂,怨念则趁机侵入身中,纠缠于神魂,使人难以安生。 黎勇在蛇奶奶的示意之下,再一次的从蛇袋之中抓出两条蛇,那两条黑色的蛇在一声怪异的‘呼哨’声之中,快速的游走到了那个吊着的人的下面,窜起丈许高,直接咬在了那‘陈阿四’的眼睛上。 然而那两只蛇很快就坠落到了地上,并且在一阵扭动之后死了。 “我的蛇儿是喂食过怨尸肉的,久而久之,就能够寻找到怨灵,并且能够通过食怨尸肉而吞食怨灵,怎么会这样……” 蛇奶奶的声音之中有些惊惧。 旁边的尤湿婆也紧张的说道:“之前并没有这些,是那些土夫子进来了,他们进去了,一定是触动了什么禁忌。” “你们之前有进到什么地方?”荀兰茵问道。 “我们之前进过这个明堂,在这个明堂之中有一重向上的门,一条向下的门,不过我们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回来。”尤湿婆说道。 荀兰茵听着,却没有回她的话,而是说道:“烧了他。” 赵负云伸手在那灯焰上一捏,指尖顿时捏到了一点明亮的金焰,弹出,一点金红呈抛物线飞出,如有生命的火虫,落在了那吊着的尸体上。 在落下的一瞬间,赵负云已经变为剑指指着尸体,口吐咒言:“焚!” 那一点火光落在尸体身上时,正是他的咒言响起之时。 刹那之间,火焰在尸体上涌生大火。 那尸体竟是扭动了起来,像是极为痛苦,竟是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而当尸体从那吊着的状态掉在地上,归于平静之时,火焰便熄灭了。 大家都在看着这一幕,然而无论是蛇奶奶还是尤湿婆,她们擅长的都只是豢阴养蛊,与火法绝缘。 对于这些阴邪,阳火才是最好的克制之法。 而赵负云带着赤炎神君的神像在背上,这一盏灯上的火是人间火,但是却又与神火合二为一,既有赤炎神火焚烧一切阴邪的特性,又有人间火粘连持续的特性。 神火粘着烧,但是在尸体平静之后,便熄灭了。 “进去。”荀兰茵说道。 蛇奶奶与尤湿婆对视一眼,便想着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表现一番。 赵负云跟着走上台阶,她们不由的让出了位置,让赵负云走在荀兰茵的身边。 他站在那门庭之下,看着这个明堂,有很多烂了的木头残骸,看得出当年这里一定有许多弟子排排坐。 而赵负云的目光不由的落到了头顶,那里镶嵌着一个个的宝石,在微微的灯光里,折射出微光。 一颗颗的宝石幽蓝,充满了神秘。 “用火烧一下。”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二话没说,来到前面,伸手朝着这个晦暗的明堂之中一指,那一只一直盘旋于他们头顶的火焰鸟突然振奋起来,竟是发出一声清啼,然后抖动着双翼,火浪涌生。 火焰鸟飞入明堂之中,带起一片火浪,只一刹那,整个明堂便是一片光明,火焰巨鸟在是明堂之中环绕着飞舞。 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感受到火焰鸟散发出来的那一股神火气息,竟是不由的后退一步,她们的修行之法属‘阴’,对于火焰极为敏感,更何况这是神火,火焰从身边一过,便有一种被灼烧神魂的感觉。 她们后退一步之后,却看到让她们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原本镶嵌在洞壁上的幽蓝宝石,竟是颤动了起来。 颤动的这一刻,她们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宝石,而是一只只的虫子。 “这是,这是,宝石蛊虫。”蛇奶奶震惊的说道,宝石蛊虫是尸蹩虫的进阶蛊虫,培育方式已经失传了,虽然很多人都培育尸蹩虫,都想要培育出神秘的尸仙虫,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他们也在这里呆过不短的时间,居然没有发现墙壁上的都是‘宝石蛊虫’。 果然如传说中一样,不动之时,脱尽蛊虫的凶戾之气,透着一股宝石般自然的气息。 然而此时它们一只只的苏醒过来,一下竟是有近百只。 赵负云头皮都有一点发麻,一下子这么多。 而这时,只见荀兰茵伸手在赵负云手上的灯光上一抓,她的手心之中便似抓了一团火焰。 只见她挥扔而出,一团火球呼啸着落入这一片空间之中,嘴里喝念法咒:“灭!” 火球炸散,炸散的火光如芒,刺入每一只‘宝石蛊虫’的身上,那些‘宝石蛊虫’竟是如雨一般的落下,无一幸免。 蛇奶奶想说留几只,但是不敢开口。 “走!”荀兰茵大步当先而入,问道:“哪边是向下的。” “右边!”尤湿婆连忙说道。 荀兰茵当先而入,又停下,说道:“赵负云你跟在我身边,以火焰鸟探路,火焰可以焚烧这里的一切。” 赵负云跟在荀兰茵的身边,但是其他的人却觉得,应该是荀兰茵为了照顾同门,让他跟在身边更好的保护。 火焰鸟在前面飞着,他们沿着盘旋向下的阶梯而走,没走多久,便来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平台上,那里有一个房间。 房门是开着的,火焰鸟飞到房间门口,却像是落入了水中突然灭去。 “小心,这里是无尽迷廊,我们让尸傀和灵鬼进入这里,却永远走不出来,并且慢慢的会失去联系。”蛇奶奶说道。 赵负云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再幻化出一只火焰鸟来,盘旋在头顶,没有让它过去。 而荀兰茵却是抓了一把火焰在掌心,挥掷而出,一个火球呼啸着,划出一个弧线落入那个房间之中,炸散。 “灭!” 火光突然炸开,闪亮,似乎能够消灭一切的黑暗。 之后荀兰茵走过去,赵负云跟在身后,从这门弥漫出一股火焰焚烧了头发的异香味道。 他打量着里面,像是一个弟子居住的房间,但是荀兰茵没想进去,他也没有进去搜寻。 荀兰茵继续向下走,她像是有着自己明确的目标,沿着盘旋的阶梯向下,在这一路上,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个房间。 但是都被荀兰茵抓一把火光挥扔而出给消灭了,法术看在别人的眼中,朴实无华,像是根本就没有多少的玄妙。 但是赵负云却很清楚,她施法越是看上去简单,但威力却又那样的巨大,越是说明她的强大。 摄一团火光,然后使之在一瞬间炸开,这一点他也能够做到,但是炸开的一瞬间,火焰与‘灭’字法咒合二为一,他却做不到。 甚至可以说,他连‘灭’字法咒都还没有完全掌握。 当然,除了第一下施法,荀兰茵念诵了‘灭’字之后,其后的施法都没有念咒,但赵负云能够感受到,其中那一股‘灭’杀一切的法意并没有减弱半分。 这是无声施咒的技艺。 “你学会了吗?”荀兰茵突然开口问道。 其他的人听到这话,心中疑惑,不知道荀兰茵为什么这样问。 而赵负云听到之后,微一沉吟便说道:“荀师演示了这么多次,弟子略有所得。” 其他的人一个个看着赵负云,心中不禁在想,难道刚才不是在杀阴邪?而是在教法? 可是大家都没出声,都是一样的跟在身后,为什么我们只觉得这法术厉害,而你却在学法? “那你说说。”荀兰茵在前边走着,赵负云在后面跟着。 “摄火精而压缩,法念寄于其中,使其落入目的地之后,顺从于火光发散的特性,推助火光更快速的散发,同时,合‘灭’字法咒的法意在其中,使之火光能够灭杀黑暗中的阴邪。” “灭字法意是针对谁?”荀兰茵问道。 “难道,不是针对其中的阴邪?”赵负云问道。 “呵呵,你人在外,阴邪藏于内,你不见其身所在,如何针对他。” “那,弟子明白了,‘灭’字法意,合于火光的炸散,针对的是灭杀黑暗,而黑暗之中的阴邪只是随黑暗一起灭亡。”赵负云说道。 “倒也不算太蠢笨。”荀兰茵淡淡的说道。 其他的人听了这一段对话,到最后之时,突然觉得荀兰茵在骂自己。 如果赵负云这样的都只是不算太蠢笨,那么她们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配修行。 24:迷阵 黑暗的山体内,有路盘旋而下,一行人在其中走着。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手持一盏灯,灯光韵出一圈金色,一只火焰鸟在他们头顶前方盘旋着飞舞,与那灯光形成一种玄妙的呼应。 荀兰茵当众教法,却在教法之前,根本就没有说自己是在教法,就那么施展了几次,然后便问‘学会了吗’,这谁能够学得会。 但是现在貌似有人学会了。 难道这就是天都山弟子的天赋,难道这就是天都山弟子的教学方式? 无论是年纪大的蛇奶奶和尤湿婆,还是后面年轻的黎勇和庄心妍,心中在这一刻都是茫然,第一个念头就是你们莫不是在玩闹? 他们之所以根本就不理解,有本身悟性的原因,也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并没有在天都山之中经过十余年的修行。 很多基础的法术知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这十多年就是他们筑就修行理论和法术理论知识的时间。 比如这个法咒。 在天都山之中,关于法咒的第一句话,便是:“咒表意,而无定式。” 其中大概的分成两种法咒,一为人间咒,二为兽语咒。 人间咒又被称为‘字咒’,按说每一个字都有其意,但是大家喜欢取其中意境浓烈的字当法咒而表意。 所以在天都山之中,会有很多关于法咒方面的书,比如什么‘九字真言’‘一字诀’‘哼哈法咒’‘天雷咒’‘火部真言’‘人间咒言总录’等。 有些人觉得法咒是天下一等一好学的法术,有些人则是觉得法咒这种法术,又没有一个定式,全凭自己本意宣泄,太难把握了。 赵负云修成的‘焚’字咒,咒念一出即生发火焰焚烧。 却是他在来了这里之后布下了道场,感受到了神火与人间火结合之后,那种缠绕焚烧之意,这才把握住了一缕法意使其在心中生根,从而在施咒时,能够有所依凭的宣发出来。 要不然的话,也只是口吐空音,唱念闲咒罢了。 所以这个有所依凭,其中就是要感受到某种象。 赵负云在山中之时,也是看过不少人修行法咒的心得,书籍汗牛充栋,各有各的方式,看得多了,反而有点乱。 而现在荀兰茵在他的面前连续施展了数次灭字法咒,再加上他自己之前‘焚’字法咒的心得,便有如拨云见日一样。 他明白了,初学者一定要让法念依托于某一种‘象’,才能够真正的施展出来。 火球突然炸散,那爆开的耀眼光芒,将黑暗瞬间驱散,如此便可以称得上是消灭了黑暗,这便也是一种‘象’。 “那下一个便由你来施法灭邪。”荀兰茵说道。 “好。”赵负云应着,并没有什么为难的样子。 身后跟着的人,都默默不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些什么好。 不过十余个台阶之后,他们再次看到一个门,那个门是开着的。 赵负云并不能够感受到里面具体有什么,但是这个时候,却也不能够贸然的靠近。 天都山十多年的修行,当然不是简单的修法,而是会有道师告诉你,什么是近战法,什么是远战法,什么情况下要特别的小心。 像这种不明的屋子,是绝对不能够轻易靠近的。 荀兰茵站定,所有的人都站定,赵负云却再往前一步,站在台阶上,从他这个角度属于那道门的侧上方,并非是直冲面对。 他左手持灯,举于胸前,凝神静意,敛气束念,右手剑指微曲,突然在左手灯的灯焰上一夹,像夹一朵长于灯焰里的无形小金花一样。 只见的他手一探,一夹,一收,食指与中间之间便夹着了一点金红的光辉,并迅速的挥掷而出。 这一手法,荀兰茵不由的挑了一下眉头。 那一点金红的光辉比起荀兰茵掷出的火球看上去要小上不少。 外人或许不知道,这一点火光的大小与威力的大小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那一点火光转了一个弯,划出一条弧线,又像是一只金红色的小虫飞了进去。 他的法力与火焰相互缠结,紧束火焰,控制着这一点火光飞舞。 飞入的一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阴邪之气,像进入了水中,阴冷的要将自己的那一点法念淹灭。 此时,他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自己的法念自然的松开,那火焰会瞬间灭去,就像一根火柴扑入了水,不会有任何的动静。 于是他的法念便以一种炸开方式将火光撑开,同时,胸腔之中发出咒音:“灭!” 修出法力之后,除了正常的编织法力,从而使法力凝炼而生玄光之外,还有许多技巧,比如向内紧束,这是修行摄念擒拿的前置技艺。 同时,还有向外的炸散,这又是法力洪流的前置技艺。 然而,大家却并没有看到强烈的火光闪耀,只有晦暗的一点火光一闪而灭。 “呵!”荀兰茵轻笑一声,说道:“追求手法好看,并不能够让你的法术更强大。” 而黑暗之中似乎有东西被惊动了,随之是悉悉索索的声音出现,再接着,他们听到‘咯咯咯’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笑,又像是有人在牙齿打颤。 就在这时,黑暗之中有东西从那门中探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之时,赵负云心中都一惊,那像是一个人在地上爬着,它的头上全都是鳞片,它有五官不像人的五官,怪异而扁平,不像是人,而像是蛇。 它的双手撑在地上,像是四脚蛇的爪子,它的背上也是厚厚的鳞,后面的身体还在门中,只探出个头和手在朝着他们看过来。 一股浓烈邪恶的凶煞之气扑面而来,如果把这邪恶凶煞比作火焰的话,他觉得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火炉口,他手上的灯盏上的火焰竟是迅速的暗淡下来,他紧束意志,又观想赤炎神君,抵御着这一股涌来的凶煞与邪恶。 “恶心。”荀兰茵伸手在衣袖之中一挥,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片小旗,那小旗的旗杆有手臂长,通体玄黑,玄黑之中又似有点点的星光凝束其中。 旗面为三角形,玄黑为底色,其中有一道复杂而玄奥的符纹为蓝紫色,神秘无比。 这正是她花了全部身家炼制而成的法宝‘玄元摄水旗’,只见她手中的宝旗一挥,赵负云只觉得虚空都似在浮动。 然后,他看到那怪异的蛇人身上快速的干枯,蛇人身上的水气被一股力量摄出,快速的汇聚在那旗上,让旗上笼罩着一层雾气。 赵负云的目光落在那神秘旗帜上,只觉得那法旗强大而可怕,刚刚那探出头来的蛇人气息强大,凶邪之气如炙焰,无比可怕,可是在这一面神秘的旗帜面前,竟是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传说盘王座下有妖蛊为仆役,难道就是这个蛇人?”蛇奶奶惊讶的说道。 “不过是粗浅的道兵之法而已。”荀兰茵说道。 一行人再一次往下走,依然是每一重门,都会停下来,让赵负云施法。 前面那一次赵负云的施法,显然是不合格的,但是他知道自己的理论没有错,只是手、眼、心、嘴还不能够同步而已。 荀兰茵显然也看出来了,第二次的时候,赵负云就好多了,让那火光在黑暗之中炸开了,但是那‘灭’字法咒却未能够同步的展现。 所以他的火咒并没有相应的威力,只相当于闪灼了一下黑暗之中的东西。 刹那之间,黑暗里涌出一堆的虫子,那虫子黑色,竟是张翼就飞,可以看到那些虫子的口器像是剪刀一样。 “尸蹩虫。”蛇奶奶惊呼道,这种虫子是用尸体豢养,极为凶邪。 一股凶戾之气冲起。 然而一片无形的浪卷起,那些飞起的虫子都被卷摄而走,形成一团被推回了黑暗之中,却是再无动静。 赵负云却是一眼看出,无论那虫子多么的凶戾,其身中之元精被摄走,身中干瘪,自然便要身死。 继续往下走,第三次的施法,竟是已经有模有样了,火焰绽放为光驱散黑暗之时,‘灭’字咒响起,威力仍然不足,虽然威力仍然不足,然而却也算是把握住了,算是入了门。 再之后,又施两次法,便更加契合了,于是一次次的施法,对于这一门法术他也慢慢的稳固下来。 他在心中将之与‘焚’字咒的法术,分别命名为‘火焚咒’与‘火灭咒’两术。 以方为凭而成焚烧万行,以火为凭,而灭一切黑暗,这是御火术与法咒的结合。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已经彻底明白,这就是在现场授法,然而这种授法又是当着她们的面,可是她们却只听得个云里雾里。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火焰鸟飞过去,却是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而这个人在被火焰鸟惊动之后,朝着火焰纵扑而来,火焰鸟腾飞而起,却又有一道流火飞落在他的身上。 “焚!” 火焰粘着那人的身体燃烧,却有一道影子遁出,朝着下方的黑暗钻去,转眼便已经消失了。 这里面有阴邪附身夺舍,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众人并没有觉得意外。 那个人不出意外,也是之前进入的人。 然而下方不知何时起了迷雾,火焰鸟飞入其中,赵负云竟有一种空间错乱的感觉,那一点寄托于其中的念头,与自身的感应,却像是突然出现在了上空。 “里面有迷阵,颠倒方位。”赵负云说道。 “你会破阵吗?”荀兰茵说道。 “弟子虽知一些破阵之法,但是手上无有相应破阵之物,而且此处之迷阵,恐怕非弟子所能堪破的。”赵负云说道。 “那你说说,迷阵有多少种?”荀兰茵说道。 “迷阵一般都是迷乱人目光识念,合以幻术,错乱路径,便可将人困住,然而若是有人能够谨记方位,不为幻术所惑,能够寻到正确跑径,正可破之。” “更强大的迷阵,能够于方寸之间,颠倒时空方位,让人陷入其中,永不得脱。”赵负云说道。 “那当如何破之?”荀兰茵本就是教阵法的,所以这个时候考校起他来,他也必须回答。 “若只是一般之物,只需要使自身不受惑便可,见幻则破幻,而若是那种可以颠倒时空之法阵,便需要有定鼎时空之宝物方可,或是本身修行高深,一身所立,如神山镇狱,时空不动,如此人物足以破一切迷阵。” “背的很结实,那你可能破此阵?”荀兰茵问道。 “弟子不知。”赵负云说道,他确实不知道,而且,单单破阵可不够,万一这阵里隐藏着什么厉害的东西,那也是巨大的麻烦。 “你觉得此处迷阵是第一种迷阵,还是第二种迷阵?”荀兰茵问道。 “应当是第一种。”赵负云不觉得这里的主人能够布下那种颠倒时空的大阵。 “好,那你走前面破阵。”荀兰茵说道。 后面的蛇奶奶和尤湿婆却小心的开口问,要不要用阴灵或者蛇蛊来探路。 荀兰茵却说不必。 赵负云倒没有多少惧色,他知道,荀兰茵就在自己的身后,让自己领头破阵,就是为了考校自己而已,之前演练‘火灭’法咒时,没有杀死的东西都被荀兰茵杀死了。 走入迷雾中,他的意识之中,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但那感觉又立即消失了。 他细细一感应,并没有什么发现,而且,那之前进入其中的火焰鸟其实已经灭了,之前那一种火焰鸟还在的感觉,只是幻觉而已。 赵负云知道,无论是布什么阵,都需要有相应的阵器,就如他布下的赤炎七星灯阵,其中的主阵基便是赤炎神君像,而这里显然也会有。 他先紧守自身的意识,持灯缓行,迷雾之中,灯光之上生出一圈朦胧的光韵。 路还是盘旋向下的路,没有任何的变化,然而越是这样,赵负云越是觉得有问题。 他伸手触摸山壁,山壁微湿。 是该顺着这迷雾之下,依稀可见的路走呢,还是停下来。 答案当然是停下来。 天都山中道师荀兰茵有言,若入阵中,不明方位,不知前路真假,最好驻足不动,先正己身,肃清本身神念,观明路径,方可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闭上眼睛,观想赤炎神君,意守于内,让原本的一切杂念都排开,请赤君驻身,这一刹那,他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神威,有一种凛然不可犯之色。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他的双眼瞳孔之中浮现了一丝火焰光辉,目光所见,却是让他的心狂跳。 25:劫火灯 请神驻身之法,可使自身不受蛊惑,还能够获得‘神灵’的能力,虽然用多了请神驻身法,会影响自身的修行,但在关键之时使用,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强大的法术。 这一刻的赵负云不受迷惑,双眼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虽然迷雾仍然有,但是迷雾里面的东西却是看清楚了。 那是一颗颗吊着的人头,每一个人头的发髻打结,被铁链吊着,而这里竟然不再是那个盘旋的路,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平台。 这个平台像是一个祭坛,祭坛上面摆满了清一色的黑色坛子,坛子口都是密封的,每一个坛子上面都有着神秘釉彩,狰狞的像是鬼画符。 世间主流符箓,有龙章凤篆,雷纹、象书、蚀文、神箓、人间字等,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少见的鬼箓、虫纹等,这些釉彩就属于‘鬼箓’,又被称为鬼画符,都有着聚怨汇阴之力。 这时,他觉得身后静悄悄的,回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庄心妍站在那里。 “人呢?”赵负云不由的问道。 庄心妍伸手指了一下另一个方向,那里是悬崖,下面一片黑暗。 “你怎么没去?”赵负云问道。 “本人,不擅跳崖。”庄心妍看了又看那边一片黑暗的悬崖说道。 赵负云也凝视着那个方向,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有一片黑暗。 “我荀师可是有什么发现?“赵负云问道。 “你荀师那人自傲嘴毒,哪里会跟别人说什么,我听到她冷笑了一声就突然朝那边跳了下去,我看一定是什么给蛊惑了。”庄心妍说道。 赵负云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看着这吊着的一颗颗栩栩如生的人头,尽量不高声,不让自己惊动那些东西。 “冷笑?荀师为什么冷笑?”赵负云顺口问道。 “你荀师那个女人,不是常常无缘由的冷笑吗?惯会嘲讽于人!”庄心妍趁机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赵负云不想在这些事情上之夹缠不休,转而问道:“你为什么没有被蛊惑?” “我身中有猫妖血脉,无惧蛊惑。”庄心妍说道。 赵负云心中虽然早就想过她可能是这种情况,但也是现在才得到证实。 既然身后的荀兰茵不在了,那他更是谨慎起来,他打量着这个地方,地上布满了神秘诡异的黑坛,而他正站在中间,被黑坛环绕着,黑压压的一片,给人一种压迫感。 抬头,他却是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眼睛,高高在上的注视着下面。 心中微微一惊,看清楚,那是一只镶嵌的眼睛,中间的紫色眼球巨大,凝视着,能够感受到那眼睛之中一股迷惑的力量,意图侵入自己的心灵,但是都被请驻于身的‘赤君’给排斥在外。 如此,他方能够细看,那大大的紫色眼球并不是一个,而是很多个排列在一起而形成矩阵式眼球。 与下面这垂挂着的人头形成了一座迷阵,能蛊人心神。 就在这时,他发现这些挂着的人头在晃动,似乎仍然有意识一样,一个个人头突然睁开了眼睛,出乎他意料的是,那眼皮之下根本就没有眼球子,而是一只只的虫子。 那虫子飞出,朝着赵负云扑来。 身后的庄心妍已经惊呼一声,往地上一扑,化身为猫朝着来的路上跑去,留下身陷重围的赵负云。 赵负云并没有逃,因为他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了,也没有庄心妍可以变化成猫的灵动身法。 他背上赤君神像有光华透出,而他手上的灯焰光华大盛,他在这一刻反而闭上了眼睛,自从前天一晚上烧了那么多的蛊虫之后,他对于御火之术也更加的得心应手。 闭目,不被眼睛所视之物所扰,而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那些飞虫在他思感之中竟是纤毫毕现,只见赵负云右手的剑指指着灯焰,也没有什么动作,那些扑了火光里的飞虫都一只只突然燃烧起来。 已经脱离包围的庄心妍,看着在群虫环伺之中的赵负云,周身火光涌动,点点火光跳跃,像是有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将那些虫子焚烧着,她终于明白,那天见到赵负云道场里的虫子哪里来的。 突然,赵负云一挥手,点点火光分散而出,化为飞散的火矢,分别落在了那一个个垂吊着的人头上。 人头瞬间燃烧,其中有阴怨之气被烧逼出,又有恶臭的气味涌生,赵负云心中一紧,连忙退了出来,他觉得那烟雾之中有毒。 退在庄心妍的身边,他朝着之前她所说的荀兰茵跳下去的地方看去,发现那里其实是有一条狭窄的小路。 连忙也顺着那小路跑下去,而庄心妍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终是没有再变化成人去穿衣,而是以猫身紧紧的跟着。 他顺着这个悬崖上的小路,环绕而下,可是,他的耳中竟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寂静的可怕。 底部一片浓郁的迷雾,他伸手朝着自己的灯盏一点,一只火焰鸟飞出去,落入迷雾之中,照亮一小块地方。 又接连幻化出三只火焰鸟,总共四只在迷雾之中盘旋着,照亮一方。 然后,他看到下方蛇奶奶与尤湿婆、黎勇都倒在了地上,唯有荀兰茵手持着她那一面神秘宝旗,一步一步的朝着前走着。 荀兰茵的身上一片水韵法光,与手中的旗连成一片,将她自己紧紧的包裹其中,其手中的旗帜每一次的挥动都向前走一步。 他清楚,对于阴邪之类的东西,纯阳火法是最好的,而荀兰茵所合真煞显然是属于玄阴一类的真煞,并不擅长火焰一类的法术。 可是尽管如此,她炼成的那件法宝旗帜,却有着收摄神魂和真水的能力,并不惧于那些阴邪,所以她每一次的挥动,都向前进一步,那下方的雾气在她挥动手中宝旗之时,便惊惧的退开。 而在上方,赵负云借着四只火焰鸟的光亮,隐隐看到前方一个玉床上,竟是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只是这个人身如枯骨。 不过,他他站在高处看,却隐隐觉得,真正邪异的不是那枯骨,而是那一片雾,那枯骨只像是一个引诱的陷阱一样。 他看着下方,一步步逼近去荀兰茵,心中一紧,手一指,那四只火焰鸟在雾气之中盘旋冲飞起来。 那一片迷雾被火焰鸟冲散,眼看就要被火焰鸟冲到那‘人’身上之时,他似乎不想被火焰触碰到身体,因为一旦被火焰落在枯骨人身上,荀兰茵便能够立即分辨出那枯骨人是什么状态。 虚空里的迷雾突然像是有了生命,像是形成了无形的风团,朝着那火焰鸟卷去。 赵负云只觉得,自己的火焰鸟冲入了水中,似有怪异的声音在耳边怒道:“吃了你!” 他手上的灯光迅速的暗淡下去,他的法念是合于灯中的,所以此时手中的灯便代表着他本身意志,而且是请了‘赤君’意识,竟是在这一刹那之间便暗下去,有要熄灭的感觉。 他只觉得一片黑暗压了下来,黑暗之中一张阴沉的脸,张口便似要吹灭他手中的灯,他知道,这一吹,吹的不是灯,而是自己的神魂之光。 也就在这时,荀兰茵将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朝着天空的雾中一卷,手中的小旗竟是幻生成了面大旗,只听她口吐咒言:“摄!” 只一刹那,便有一道影子被卷入了旗子里,然后便又见那雾气也朝着旗子涌去,而赵负云耳中的那个邪意的怪音立即散去。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刚刚他觉得荀兰茵可能被迷惑了,所以他用那火焰鸟袭击来试着点破,这样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毕竟实力相差很大,刚那一刹那,如果荀兰茵再慢一点,他可能就死了。 不过荀兰茵显然也是一个斗法能力很强的人,在那一瞬间,看明白了虚实,然后一举施法建功。 赵负云快速的下到底部来,仍然看到荀兰茵的那一面宝旗上,有一道阴魂气息在挣扎着,似想要脱离,却听荀兰茵伸出玉指,指尖光华闪烁,在那旗面上一点,那仍然在挣扎的阴魂如受重击,迅速的收入了旗子里。 荀兰茵看了看赵负云,说道:“不错。” 她说完,便来到了那人枯骨人面前。 枯骨人一身黑底紫纹的法袍,身上干枯,没有头发,像是被什么给烧了一样。 而真正吸引赵负云的则是他旁边摆着的一盏灯。 那是一盏青色的灯,那灯的造型极为古朴,下方一个圆台,中间就是一根中空的柱子,顶端则是从中间的灯柱稍大一些。 而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金灯上没有明焰,却有一团火气萦绕其中,给他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 “原来,他是被劫火烧死的。”荀兰茵说道。 听荀兰茵这么一说,赵负云才发现这个枯骨般的人尸体,没有一点阴邪之气,尸体之中反而有一种火燥之气,像是被火焰烘烤了许久一样。 但是这个修士在这山中开辟道场,又是养阴又养蛊的,他的修行的法力绝对是属阴性的,身死之后,肉身不可能是这种充满了燥火之气,而会如此,只能是被火烧死了。 而且不是被明火烧死,而是被一些神秘的火焰,烧干了他身上的一切灵性与精血。 那么,荀兰茵所说的劫火便很有可能了。 也正是如此,那阴魂应当是先一步的脱身而出。 “这个灯盏你拿着吧,对你应该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你要小心,不要被这里面的劫火所烧,要不然的话,谁也救不了。”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端起那个灯盏,然后荀兰茵却是拿起了旁边一个瓶子,她拿起朝里面看了看,脸上露出惊喜道:“这里面竟是玄阴真水,看来这个人为了能够熄灭身上的劫火,竟是花光了自己的身家而兑换了这样一瓶玄阴真水。” “有了这玄阴真水,我的玄元摄水旗便能够完成洗炼的最后一步,成为真正的法宝了。”荀兰茵显然是高兴的。 赵负云想到,这个人身上缠绕着劫火,兑换了玄阴真水,要将自上的火浇灭,但是又舍不得这难得的劫火,所以又欲将劫火收集在这灯盏之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他功亏一篑。 而他的神魂逃了出来,化为阴鬼,最后被进入其中的荀兰茵与赵负云两人杀死了。 当然,那阴魂也可以是别人的阴魂,但是谁又在乎呢,无论这个人曾经是谁,无论是他曾经有什么法术有什么威名,现在赵负云连他的名字都懒得知道,包括荀兰茵,都没有在意过这是谁。 赵负云与荀兰茵又去四处看搜寻了一番,发现确实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了,或者说是没有他们看得上的东西。 真正的好东西,就是那一瓶玄阴真水和那一盏劫火灯。 那个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醒了,不过这个地方对于她们来说却是一个宝库一般的存在,这里还没有清理干净的各种蛊,就足以让她们惊喜万分了。 当然,这里有不少养蛊的传承。 赵负云也看了,并不是很看重,而最失望的则是庄心妍,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之中的传承。 荀兰茵留在了山中洗炼法宝,而赵负云则是离开了,与他一起回来的是庄心妍,看得出来她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她的哥哥为了这一样一个空壳的洞府而死了。 而且,雾泽县还死了这么多人。 她觉得很多人都不值,哥哥不值,那些自己找来的土夫子们也不值,雾泽县死的那些人也不值。 那自己呢?她自问着,自己是来为哥哥报仇的,杀了哥哥的人呢?死光了吗?她不知道,但是雾泽县死了这么多,虽然不是自己杀的,但是却是自己将他们引向赵负云这里,被赵负云杀了。 也算是报仇了,既然报仇了,还去过哥哥想去的洞府之中,又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于是她也离开了,只是她在离开的时候,留下了一张纸,纸上写了一段话。 “苍州府城,庄氏,谢赵道长助我为兄报仇,祝道长道行精进,寿元昌盛。” 赵负云看到这纸上的留字,朝着虚空里一挥,纸已经化为一片火焰,顷刻燃烧成灰。 朱蒲义找来了,他的眼中既有紧张,又有一股难掩欣喜,这几天,他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了,那么多人来找赵负云,他又如何会不知道,但是赵负云赢了,后面还来了天都山的高修,一场大战,又以胜而终。 他兴奋无比,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不由的想着,天都山果然是玄门大派,一个弟子到来,便烧透了这个雾泽县。 之后,第三天他前往赵负云的住处,却发现这里没有人,他心中担心,好在过了一天赵负云便回来了。 朱蒲义很高兴,他先是到处找人帮赵负云修了屋顶,然后又带着酒菜来与赵负云一起吃。 不过赵负云没有吃他的酒茶,只是煮了一壶水,泡着他从天都山上带来的茶叶。 这茶叶还是梁道子在天都山的山里摘的。 坐在这小院子里,屋子里灯光映在台阶上,而他仰躺藤椅上着看天空,天空里的星光闪烁。 他的心思在过去与未来之间乱飞。 都说修行人不能重感情,唯有无情无爱者才能够自在。 可是,又有几个能够做到呢? 耳中听着朱蒲义的絮絮叨叨,他又想到了那一个躺在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消瘦的女人。 “对,我还要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做!”他心中念着这一句话,仿佛怕自己忘记一样。 修行的漫长时光,会让人淡忘很多事,包括亲情,又或者仇恨。 26:炼煞 朱蒲义一个人在那里喝着酒,说着他自己的故事。 他说自己的家族其实也是修行世家,每一个人都有机会修行,可是自己因为无人敦促,没有人拿着棍子在旁边打得自己站不起来,所以坐不住。 小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是一起玩,等长大一起之后,就开始有分别了,别人入定了,能够凝炼出法力,一起玩的时间就少了,大家也不再一起学习了。 他们都要去学修行道论,要学术法知识,而我开始学习经营之道,学习管理庶民之法,将来协助族内修士管理地方。 “你知道吗?原本这里应该是,我们族里的一位堂弟来这里为县令的。” “一方主官,必须是有修行的,在朝中属于共识,虽无需考核,却需要各地主官的举荐,如此方可入学京阙道宫。” “而只有入京阙道宫满三年之后,才会分配到各地为官,有些人喜欢在朝中为官,因为那样可以时刻接触到一些大人物讲道,所以会努力留在那里,有些人则喜欢少点约束,所以喜欢去往外地当一方主官。” “来这南陵府之中为县令,本应该从京阙道宫之中选一位道子来这里的。” “我们朱家被选中了,但是我们朱家的道子不愿意来,于是他与人斗法之中受了伤,但是又怕上面说他不是故意不愿意来,又不想失去这份功劳,于是让我写了一份申请,代换我们堂弟来了这里。” 赵负云听着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他明明没有修为,为什么可以代替朱家的道子,这个不需要问,如果说上面没有关系,被点到名来这里,而又不能够直接换,那么下面就有下面的办法。 必然是造假说朱蒲义也有修为,愿意代替那一位受伤了的人来此地。 朱蒲义又继续说道:“我来了之后数次申请调回,但是府衙那边都没有同意,我知道,这是家里那边不想我回去,他们想要我死在这里。” 朱蒲义说到这里,竟是老泪纵横。 “我的老母,我的孩子都在家里,他们如果想要安稳的生活,我就必须在这里。” 天色在朱蒲义的絮叨之中步入深夜,他最后自己醉了,自己踉踉跄跄的回了家,赵负云躺在那里,像一切都听在了耳中,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睡着了。 他想起有人说过,翻开历史书本,上面字里行间里都在写着‘吃人’两个字。 没有人能够否认,人类结社抵抗异类,但是同样的,大的国家吃小的国家,都想使自己国家的人能够安乐,而在一个国家之中,又形成结社和阶层,吃不同阶层,再小到一个家族之中,都是亲人,也同样会有压迫。 而再到一家之中,即使是父母对于亲生儿女也会有亲疏。 再到一个人,如果说,得拿掉你身上一样东西我就放过你,于是很多人会选择头发,如果头发不行那就会选手指,没有人会去选择自己有脑袋,一身所有,亦有远近之分。 这一切,赵负云一点也不陌生,在赵氏那上的王侯世族之中,外面看上去花团锦簇,可是里面,同样有悲苦之人。 夜露落在赵负云的身上,将他的衣服打湿,当一缕光线落入院中之时,他睁开了眼睛,却并没采食朝霞。 昨天回来,他因为请赤炎神君过久,而使得体内生了燥热,至少三天不得采食朝霞,只能够夜摄阴露来洗去身中过于浓郁的火气。 他未筑基,需要讲究阴阳平衡。 这也是为什么昨天晚上,他在这外面睡觉的原因,虽然是睡觉,却也是修行。 回到屋子里,他的心中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整个雾泽县里本土顽固势力,可以说是被烧了一遍,那么之后的事,便可以做了。 建立道子院,然后培育真煞,然后再于身中结符箓种子,从而筑就道基。 而真煞的培育,在得到了这个劫火灯之后,他心中便有了清晰的打算。 很多小门派都有自己的煞池,其中凝结的煞气可以给本门弟子用,也可以卖给其他的人。 而一些世家,也会占据一些结煞之地,这算是他们家族里的一种修行资源。 可是天都山这样的大门派,反而像是并不在意这个,到了境界,就让弟子下山,自己去合煞,不管是怎么合的煞,是别人给的,还是自己抢的,只要筑基归来,便基本可以入内门为真正的天都山弟了。 不过这一次却又不太一样,因为山中不许这一批玄光弟子乱跑,而是给他们定了地方,都有任务在身。 他来到屋中,看着摆在桌子上面的古朴的青黑的灯,也不知道那灯盏是什么材质炼制而成,但这个不是重点。 重点的是他必须让这个‘劫火’成为可以‘吃的’东西。 正如人可以吃很多东西,但是都需要经过蒸煮之后方能食用。 而这‘劫火’从真煞的角度来说,是一件顶级的凝炼真煞的‘宝材’,然而却也是可怕之物,所以需要小心谨慎。 第一步,便是需要中和,用另一个词来说,就是训其‘野性’,其中最好的方式便以香火融入其中,香火愿力缠绕,可使这劫火套上缰绳,却不损其中的火性。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城外的赤君神庙。 心中开始构思,在当天晚上的时候,他便又找到了朱蒲义,告诉他自己准备搬到外面的赤君庙中去。 朱蒲义当然是不想赵负云远离,不由的说道:“教谕,你若不在这,这这这,朱某……寝食难安啊!” “我在城外,也不过多几步路而已,大人若是觉得害怕,亦可搬到城外庙中来住。”赵负云的话,朱蒲义似乎也心动了,只是在思索了一番之后,又说道:“便先看看再说吧,也许这里的人都被教谕烧破了胆,不敢造次了呢!” “也好。”赵负云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枚符钱来,说道:“大人可将这符钱带在身上。” “护身符钱。”朱蒲义倒是认识,他自己的身上也有护身符之类的东西,但是之前没有护得住,所以他对于这个东西的期待值不高。 “是的,随身携带,一些小阴鬼之类的,当不敢靠近大人。”赵负云说道。 “教谕的护身符,定然与众不同。”朱蒲义当然不会拒绝,他接过之后,便从脖子上的衣服里拉起一个小锦袋子来,将里面的一张折成三角符纸拿了出来,然后将赵负云这一枚,由赤铜制成的赤君火符钱放了进去。 赵负云看到他手里的折成的三角符纹,其上属于符箓的气息已几乎散尽了,只有缠绕着他本身的人气了。 “大人每天中午之时,手握那枚赤君符钱,诵念一遍‘赤君赞经’,那么大人你的气息就会与符钱缠绕在一起,不但能够更好的保护大人,还能够让这符钱上的赤君气息不散。” “不过,一定要记住,最好是中午前后,因为这个时候阳气最足,而在晚上的时候最好不要,因为晚上是人入睡之时,大人诵了赤君赞经,容易身心燥热,一时难以入睡,影响睡眠,当然,如果大人在晚上的时候感觉到莫名的幽冷,或者恐惧,亦可诵一诵。” 赵负云的话他记在心时,以前,他得护身符的时候,并没有人交待他这些。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想开建道子院,那道子院不如也定在赤君庙之中,如何?”赵负云说道。 “那个地方不大,够不够呢?”朱蒲义思索了一下说道。 “一开始估计也没有多少人,等以后人多了,再扩建一下便是了。”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见赵负云已经做了决定,他便写了一张告示,但是这里能够认识字的人也不多,他写的告示贴在那里没有人看。 他明白,尽管赵负云震慑住了这里的人,但是这里的人未必会听自己的。 他自己还需要组建衙门的班底,要不然的话,他的衙门只是一个摆设,这里的人有事都会去各自的宗祠之中解决问题。 赵负云再一次的来到赤君庙之中,打量着庙中那座神像,这一座神像是石像,赵负云不知道庄贤歌从哪里弄来的石头雕刻而成。 石像与木像的区别在于,石像可以长久,木像易干裂,若是立在那里,面目干裂了,难免难看,便需要重新换一个。 他仔细的打量着,最终决定自己来改一下,石像雕刻的非常的粗犷,除了把头脖子雕刻出来了,身子几乎是一个石墩子,只能够算是半成品。 他想要找一个会石雕的手艺人来,但是发现朱蒲义在这城中也找不到干活的,说话也不顶用,于是他自己找。 他直接来到之前买灯的一户人家,其家中没有人,然后他来到了旁边那口井边。 那里正有一些妇人在浆洗着衣服,当赵负云出现在那里之时,原本还是一下一下说着话的人立即安静了下来,其中有人还站了起来。 赵负云看出她们眼中的畏惧,原本他在这里买了那么多灯,那一次,虽然可以看出大家对于他的小心,但是却并没有多少的畏惧,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在未得他许可便送了灯过来。 而这一次,赵负云清楚的感受到她们的恐惧,显然是这他几天前一晚上杀了太多的人,烧了太多的蛊和阴鬼,所以她们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和善的教谕大人,其实是一位可怕的人物。 当然,赵负云应当不至于杀她们的至亲,他杀的都是这雾泽县里的大人物,应当都是她们平时敬畏的那些人。 “呃,我想找一个能够雕刻石像的匠夫,想将城外的赤君神像重新雕刻一下,你们可有知道谁有这样的手艺?” 众人沉默,没有人说话。 “我会付银子,不仅是银子,还会有赠送他一枚赤君符钱。”赵负云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大家的眼神是有意动,但是依然没有人开口,他便又笑道:“如果大家有认识,请帮我转告一下,可以让他直接来我这里。” 他说完便离开了,并没有在那里多留,他知道这些人惶恐,所以离开回去等。 尤秋娘在自家男人打鱼回来之后,便将这事跟她男人说了。 她男人皱着眉头,说道:“你虽然说是出了尤家五服的人,没有资格再入尤氏宗祠里祭祖,但是到底还是姓尤,他杀了你尤家的尤灵婆,你还为他传话?” 尤秋娘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已经嫁人了,而且我又不通修行,尤家的事我也管不了,上一次教谕大人买我们的灯,那一角一银子刚好给补上了我们买新船的缺口,我觉得教谕是给多了,两盏灯而已,哪能够值些什么,他就给了一角银子。” “再说,我听说,教谕大人一晚上都在自己屋里没有出来,是大家硬要往他屋里闯,这可怪不到教谕大人头上。” 尤秋娘一边用刀子将那鱼开膛破肚,洗扒干净,一边说道。 “说是这么说。”黎水运说道:“但是他杀了太多人了,我们雾泽就这么大,要论的话,哪家不跟他有仇啊。” “有仇的话,想报就去报啊。”尤秋娘说道。 “谁敢啊,教谕大人的那本事,去再多的蛊虫也不够烧,至于养在黑屋里的那些小鬼,连靠近都靠近不了,我的意思,这个时候去帮他做事,会被大家戳脊梁骨。”黎水运却是怕大家说。 尤秋娘听到这里,停了一下,说道:“我不管,等会我就去跟我家弟弟说,他跟师傅学过石雕,教谕大人说会给工钱,还会赠一枚赤君符钱,我听说,身上带一枚这样的护身符,可以让自己不受魇鬼的侵扰,如果你有的话,在河上打鱼都要安全些,不用担心河里的水鬼了。” 黎水运听了之后,心中也是动了一下,雾河上长年结雾,阴气浓重,这里鱼虽然多,但是每一年都要被淹死不少的人。 虽然每一艘鱼船上都会带上自己养的小鬼,或者是蛊虫防身,但是依然免不了会有受害者。 “你去吧,你去把这消息告诉你弟弟吧,他一直帮人雕刻小鬼像,最易招邪,若是能够赚得一枚赤君符钱护身,肯定是好事,我听说,外边的赤君符钱都是极难得的东西,可以做传家宝的。” “去吧去吧,鱼我来杀……” 黎水运将自己的婆娘挤开,自己一屁股坐下,开始杀鱼。 他有一件事没有说,今天在雾河上,一起打鱼的人中,有一个没有回来,空荡荡的船在河上飘着,他离得不是很远,看到那船舱里坐着一个黑影,那黑影也看到他了,他看不清楚对方真实的样貌,可是却看到幽幽的眼神,极为恐怖。 27:雾河有鬼 尤秋娘在夜色没有变浓之时,便穿过两条街来到了自己的弟弟家,她弟弟正在为人雕刻小鬼像。 雾泽县中多养小鬼,养在自己家中最阴暗的地方,而一般都会请人雕刻木像或者石像,又或者是烧陶俑,画上彩。 她将赵负云要雕赤君神像的事跟自己弟弟说了,她弟弟只思索了一会儿,便答应了下来。 尤秋娘还有些意外,他说道:“师父说,我们制小鬼像的人,一定要配戴护身符,要不然的话,久而久之会被小鬼缠上,而且自己不能够养小鬼护身,因为自己养的小鬼发现那些雕刻的小鬼像都送给了别人之后,会生气,会逆反,所以自己不能养。” 至于养蛊护身这一点,他的师父却也不是很建议,蛊虫凶戾,养之需要慎重,他的师父则是告诉他,一定要获得一件护身符。 而且,这几天,他都有一种身子沉沉的感觉,心中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给缠上了,已经准备明天去尤氏祠堂里去请族老施法驱邪。 他将这个说给自己姐姐听了之后,他姐姐尤秋娘则是让他今天晚上就去教谕那里,免得明天去晚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于是,他去家里拿了一把刻刀插在腰间,一路先将自己姐姐送回家,然后自去了赵负云那里。 现在居住于县城之中的人,几乎很少有不知道赵负云的住在哪里的。 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各家已经掌起了灯,他看到教谕大人屋子里,灯光尤其的明亮,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教谕大人家的灯光就有一种安心感。 不像其他人的屋子,即使是他在这雾泽县长大的,在看到别人家里灯光照不到的黑暗处,他也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雾泽县对于上方拜访都有很重的规矩,一般都是在门外喊,绝少有主动去敲门的。 所以他也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在门口喊‘教谕’,他本以为一时之间可能喊不应,毕竟他喊的也不是很大声,但是里面立即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请进!” 他听这两个字,有一种新鲜感,在雾泽县很少有人说请字。 他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映入眼中的是并不宽敞却很整洁的小院,没有他想象中的满地血腥。 紧接着看清楚了小院中间有一个人坐在躺椅上。 这个人在看星空,并不因自己的到来而中断。 而让他感到神奇的是,屋子里火光明明只照在台阶上,可是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给拉长了,拉到他的身边,形成了一道烛火般的光韵,在他的身周流转。 隐约又像是一只火焰生物,正在帮他捕捉着想要侵犯它主人的蚊虫。 “小的尤冬石,拜见教谕大人。”尤冬石话未落完,双膝便要跪下,却才跪到一半,眼中便映入了亮光,他感觉自己跪在了一团气上,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膝下有一团若有若无的红光。 这一股强韧的力量将他托起,不得不站起来。 再抬头之时,却看到躺在椅子上的人已经坐了起来。 他第一次看到教谕本人。 这几天,大家都在偷偷的议论着教谕,虽说也有不少人见过,但是更多的人是没有见过的。 此时他终于知道,那一句‘教谕大人一点也不像是凶人啊’。 不光看上去不凶,他觉得教谕大人的面相看上去极为柔和,有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甚至他还觉得,教谕的面相有些偏女性化。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凶人呢?”尤冬石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你叫尤冬石?尤灵婆、尤湿婆是你什么人?”赵负云有些好奇的问道,他只是想知道,这雾泽县之中,同姓之间是不是都沾亲带故的。 “灵婆与湿婆都是尤氏族里的族老,但是灵婆与湿婆两人自小便有争吵,所以湿婆一直住在城外雾河边上的芦苇丛中。” 赵负云才问了一句,他便将尤灵婆与尤湿婆两人关系说了个清楚。 “你会石雕?”赵负云再问道。 “是,小的自小与师父学习石雕之术,今年刚出师。”尤冬石有些忐忑的说道,他本来不想说这个,因为自己才刚出师,怕对方不要自己。 “唔!没关系,明天上午,到河边山坡上的赤君庙里来,认识吧?”赵负云问道。 “嗯嗯,认识!那,小的,明天再直接去那……”尤冬石说到这里便转身,却又迟疑了一下,问道:“教谕大人,小的,听说,您会赠送一枚赤君护符是吗?小的,我,小的,那个……” 他看着赵负云的眼睛,说到后面结结巴巴,却说不出心中想要说的话来。 “每人都赠一枚赤君符钱,不过,你现在身上被阴邪之气缠绕,进去拜一拜赤君吧!”赵负云说道。 尤冬石一愣,他还是第一次拜雾泽之外的神灵,但也没有特别的抵触,因为他的师父就说过,大周国之中,都是拜赤君。 于是,他朝屋子里走去,看到正中间的位置,有一簇灯盏之中,有一尊红枣木神像摆在其中,神像摆的位置比灯盏要高出不少,那灯火的光芒像是在神像上汇聚,使得这神像仿佛坐于一片火焰霞光之中。 他感觉到了一股暖意,不知道是因为这屋子里点的灯多还是怎么,他深吸一口气,徐徐的吐出,收敛心中杂念,然后诚心诚意的,跪倒在地,拜了三拜。 在拜的时候,他只觉得,似有火焰在自己的后脑处灼烧。 拜完之后,走出来,夜风一吹,却是没有半点冷的感觉,原本身上的那种沉重感消失了。 他这才明白,教谕大人这是看出自己身上的不爽利,于是连忙再行礼道:“多谢教谕大人为小的驱邪。” “是赤君本性炽阳,与阴邪不容于一室,你入室中,诚心敬赤君,赤君自会庇护于你,不必谢于我。”赵负云说道。 但是尤冬石却只觉得,一定是教谕帮自己,因为在他的认知里,那些鬼神都是由人操控的。 然而赵负云说的也确实没错,赤君所在之处,本就难容阴邪,他在屋中对着赤君神像诚心参拜,放空了心思,便相当于浅浅的观想了一下赤君,所以被赤君的神威驱散了身中阴邪。 尤冬石回去了,赵负云躺在那里,身上有红色的玄光如暗红蝶在他周身飞。 他是通过玄光摄食阴露,调和阴阳,当他的玄光不再这般有暗红色,那就是再恢复了阴阳平衡,这一过程,自也有一番体悟与成长。 不过,将来以劫火真煞合于玄光之中,结了符箓,那便又形成了另一番修行方式。 尤冬石第二天一早起来,早食之后,便立即来到了城外赤君庙中,然后他发现自己的师父佟安平居然也在这里了。 心中诧异,连忙上前去见礼。 他师父看到他也没有什么惊讶,说道:“我料想你应该会来,如果你不来,那你就是没有把我的话听在耳里,你需要一枚赤君护符用来护身,等会我师徒两人帮教谕大人将赤君雕刻的神威凛然,让教谕也看到我们的手艺。” 佟安平世家传承石雕技艺,只是到他这一代子孙已经凋零,有一种说法,说是雕刻了太多小鬼像,使得小鬼不得投胎,所以被小鬼所忌恨,使得他们佟家慢慢的要绝后了。 到了他这一代,他居然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男孩都夭折了,别人劝他把夭折的孩子养成小鬼,他都拒绝了,有些人想要买他孩子的尸身来养小鬼,他更是将对方骂了一通。 他这一次来这里,内心深处也有一丝的想法,他那天晚上远远的看到教谕的院子里火光透屋宇而出,那种神威当时灼痛了双眼,但是之后,却又有一种舒服的感觉。 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想借赤君的神焰来洗礼一下自身。 而尤冬石听到自己师父的话之后,原本忐忑的心也稍稍的放了下来,只得连连称是,说到底,他对于能不能雕刻好这么一尊大石像,心中也没有多少底气的,现在有师父在,自然也就踏实了不少。 “教谕大人来了吗?”尤冬石问道。 “那!”佟安平用嘴指了一下方向,只见赤君庙前面的树下,也就是山坡的边缘,那里有一簇灌木,边上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雾河。 赵负云看着雾河,此时的雾河在阳光里,依然笼罩着浓浓的雾。 而在那雾中,有一条船在那里飘着。 他又看到,岸边不少打鱼人并没有下水,都把船绑在了岸边。 显然,他们也发现了河中那一条怪异的船。 而赵负云的双眼是看到,那一条船上有一个女子坐在那船舱之中,正打量着岸上的人。 水中的怨魂,会化为鬼,又被称为魇鬼,魇鬼有些与水中生物结合在一起,异变为怪物。 那船上的东西,似乎在等着岸上的人下河,但是岸上的人常年在这河上打鱼,又自己也养小鬼和蛊护身,也能够感受到那船上的邪恶之意,哪里还敢下船。 赵负云看了一会儿,不再看了,转身回到来到了赤君庙里,带着那一对师徒来到神像前。 他将自己的要求向这一对师徒说,着重的说需要赤君像上的一只手收于腰胸之间,要能够托拿起一盏灯来。 佟安平在思索了一会儿之后,却是说道:“教谕大人,若是那样的话,这一尊神像恐怕不好改造,这尊石像的材质其实并不适合雕刻细腻的东西,而且,这也不适合改造了,我愿为教谕大人选石,重新雕刻,保证满足教谕大人的需要。” 赵负云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下,人家既然说不适合,那便重新制一个吧。 于是,他们师徒两人,在庙中量尺寸高度,他自己则是回到了住处,开始修行。 先是编拧玄光,凝炼法术,如编绳索,一次一次,从松散到凝炼结实,慢慢的,编成的法力,便有一种不再散的感觉,那便是有小成了,这个时候,无形的法力于黑暗之中,便会散发玄光。 其中,玄光大成的一个标志就是挥动之间,如鞭挥打,有声作响,噼啪如雷鸣。 赵负云现在练习的是阴阳十八盘,就是两个念头,一正一反的相互拧着自己的法力,就像是拧衣服一样,从不同的角度来拧,多练习这样,才能够让自己的玄光通透,不至于有什么死角是自己的玄光顾及不到的。 这便如习练武艺的练的武术套路,很多套路练的时候觉得一点用都没有,会想着别人为什么要按照你套路可以抵挡的路线去打你。 然而套路的好处就是,无论对方变换任何击打的路线,都一个套路是可以套中对方的,而且可能让自身更灵动。 阴阳十八盘练到精熟之后,便可去修习一门技艺——大罗挥袖。 28:符箭 阴阳十八盘,是打熬法力的和练习技巧基本功的。 之后,他又拿出一本书出来看。 因为是白天,便坐于屋中,看的是《秋潭山坛法-卷三》。 这秋潭山以‘坛法’而闻名。 坛法不是简单的阵法,而是需要建立祭坛,布阵法,合以很多其他的条件,而形成一种大型法术。 开坛作法,可以改变一地气象,可以使六月飞雪,寒冬燥热,可以大雨连绵,求雨祈睛等。 不过,秋潭山却在三十年前,被突如其来的妖鬼所灭。 然而时至今日,大家都认为妖鬼之后一定有人类在主导,要不然的话,妖鬼不可能抓到那么好的机会。 秋潭山的坛法流传出来后,大家都觉得秋潭山的坛法书写的层次分明,很适合传承,即使是自学也能够学会,不像别的门派的坛法那样,着重一个悟字,自己会的,教都不好教别人。 天都山做为一个大派,虽然不会抢别人的功法,但是推导或收集还是会做的。 这法术天都山也收集了,赵负云自己在藏法楼之中抄录出来的。 坛法讲的是上祭诸神,感应星辰,下合地势,及人间气象,归于一处,说到底,依然是天地人合一,但是其中巧妙却需要有人来点破才能够知道。 《秋潭山潭法-卷三》里面主要讲的一种坛法名叫‘火烧阴’,这赵负云离山前特意抄录出来,就是因为他自己有一件上品的赤君神像,然后又修成了赤炎神符。 所以他选择一些法术的时候,就会有偏向,这个时候,他没有道理去选择水法来深修。 这个坛法可以改变一地的气候,如果说一个地方长期的阴雨绵绵,其中更是阴邪藏匿其中,那么用这个坛法可驱散这一地的阴雨邪气。 ‘火烧阴’的坛法属于基础,真正需要深究和精研的则是在这个基础上增加的各种变化。 他细细的品读着,并在心中构建着那些变化。 然而这一天晚上,他听到城外传来震天的响声,却是有人敲锣打鼓,并且大声喊着什么。 赵负云看了看天色,东方一颗明亮的星星闪烁着,西边三四五点星光,月被遮于云中,中天厚厚的云层泛着微光。 河那边吹来的风,带着丝丝阴冷,让这个夏天居然格外凉爽。 他起身带着针囊,然后朝着城外而去。 在他出门之时,这城中各家各户似乎也听到了动静,都有人出来,然后朝着城外而去,拖家带口的,有小孩的哭闹,有大人的喝斥。 路过赵负云的屋子,都微微的停了,然后让赵负云先走。 赵负云知道,他们还是畏惧自己。 他只是朝着站在那里的人点了点头,黑暗之中也不知道大家看不看得见。 不过,这个时候县令朱蒲义也正好走过来了,他喊着教谕,并与他并肩而走。 “大人可知道为何大家这个时候都往外面去?”赵负云问道。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这个雾泽的传统,我喊个本地人来说说。”朱蒲义说完,便朝身后喊道:“米良,米良,你过来。” 一个精瘦的年轻人快速的跑上前来。 “这是县衙新上任的捕快班头,是本地米家的人,族里以种药为业,是个良家子,听说县衙之中缺人,便来应募。” 赵负云看了看他,这个年轻虽然看上去精瘦,但是腰间别着一把刀,看那刀柄上缠着的布,显然是这把刀是常用的,当他看过去时,他虽然表示恭敬的低了低头,算是见礼,但是其眼神之中并没有怯弱,看上去确实是一位习练武艺的好手,是个有胆气的人。 他知道,那一把火,也让很多人看到了不同气象,便有人愿意赌一赌,所以才会有人投入县衙之中来。 “米良,你跟教谕大人说说,这是什么情况?”朱蒲义说道。 “禀大人、教谕,这是县里各宗祠正在驱逐河中魇鬼,河中每一年都会有一只魇鬼成长起来,然后扰乱大家的正常打渔,所以便需要驱逐,或者是诛杀,这才能够让接下来的一年之中,大家打渔不会那么的危险。” 赵负云想到了白天那一条船中坐着那一个阴森森的东西。 “每年都需要吗?”赵负云问道。 “是的,因为雾河之中阴邪众多,只需要一年便又会成长出强大的魇鬼来。”米良说道。 赵负云想着,若只是普通的河,怎么会这般的藏阴纳邪呢?是这河段河床的原因,还是源头有问题呢? “能给我说说这雾河的来历吗?”赵负云问道。 “雾河的来历?雾河能有什么来历,没有我们雾泽县的时候,便有这雾河。”米良条件反射般的说道。 “你们族里的老人就没有说过关于这个雾河的什么传说?”朱蒲义在旁边插话道。 “小时候好像也听说,都是一些不尽不实的传言,小人不好听这些,每到时候,就坐不住,只想去练刀法,更多的时候是在林子里练刀,和去山上寻野兽搏斗练刀……” “算了算了,你看来是不知道什么了。”朱蒲义说到这里侧头看了赵负云一眼,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和嫌弃,当下便又说道:“说起来,本官来这之前,倒是查阅了一些卷宗,其中便有这雾河的一些传说,只是这些传说颇为荒诞,教谕可愿听一听?” “当然,大人请讲。”赵负云说道。 两人一边一边说,走的不算快,后面的人也不愿意超过他们,就在他们身后跟着,米良看到不需要他回话了,便又慢慢的落到后面去,与后面的人一同行走说话。 “本官曾看这一本《南疆山河杂记》里面有说,很久很久以前,这条河曾是雾妖诞生之地,于是祂在这河中建立了一个雾国,所有误入其中的青年男女都会葬身于河中,可是尸体却不会腐烂,而神魂却会出现在雾中,成为这雾国之中的一员。” “就这个吗?”赵负云再问道:“若真是如此,这么多年来,不可能没有人来探索吧。” “确实如此,所以说这个说法不可信。”朱蒲义说道。 赵负云倒也不觉得这个说法全然不可信。 城外雾河离的并不算远,说话间已经出了县城的范围,耳中的锣鼓声震天响,他们便不再说话,一路来到河边,看到沿着河边,摆着十多架的鼓锣。 每一个敲锣打鼓的人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身边都点着火把,发出凶猛的声音,一浪一浪的。 赵负云一看便明白,这是在以这种方式驱赶着河中的魇鬼。 因为是晚上和站的角度问题,他也没有看到河中是什么情况,只看一片漆黑。 他朝着赤君庙的方向而去,赤君庙是处于旁边的山坡上,那里也有一些人站着看,看到赵负云来了,原本在说话的也都默不出声了。 朱蒲义紧紧的跟在身后,在他的身后又有米良跟着,米良的身后又有两个年轻人跟着,也各带兵刃,大概是他的兄弟朋友之类的。 有人让出一个角度好的地方,他站过去看,两眼之中精光涌起,隐隐看到河中有一艘船。 他白天看到的那一艘船居然还在,他记得那船中是有魇鬼的,而此时河面吹来的风幽冷,可见河中的阴气之盛。 就在这时,赵负云看到下方河岸边,有一个铁锅之中燃烧着大火,那铁锅里似乎燃烧着某种树脂,火焰熊熊。 他看到,有人拿起一张弓,又拿起一支箭,箭的前端也缠着黑黑的东西,放入火锅之中,一会儿拿出来已经是燃烧着的了。 搭箭,张弓,射出,箭在黑暗之中划出一条线,竟是直接落在了那乌篷船上。 箭落下的一刹那,大家看到那船上很多河中虾蟹之类的东西爬开。 隐隐之间,大家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 “是黎河!”有眼力好的人喊道。 赵负云也看清楚了,确实是一个青年,一身湿漉漉的,身上还有泥,头发也散乱头,光着一双脚,散开着衣服,还有一只螃蟹从他的头发里钻出来。 那火箭就落在他的脚前面不远的乌篷外。 只见他突然张口一吐,那树脂油裹着的火箭竟是瞬间灭了。 “黎河,是不是你。”有人追问着。 “黎河!” 这个人似乎颇有些朋友,所以不少人在喊他的名字。 …… “不要喊。”有一个老人的声音大声的说道。 “死鬼的名字,喊什么,喊他到你们家里去吗?”老人说道。 “在雾河之中死了的人,都会被这河捉了去,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又有一个老人说道。 “放虫子吧,让飞虫去咬一咬试试。”先前说话的那个老人说道。 “一般的虫子可奈何不了这河里的东西。”有人说道。 “去年的时候是麻五郞出的手,他金蚕对付这些东西,颇有一套,可惜已经死了。” “如果灵婆和湿婆在的话,也行啊,她们两个的阴鬼就是从这河里捉的。。” “汤业在的话,什么事也不会有。” “不要说出,他们都死了。” “是啊,死了,他们一下子都死了……”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 于是,十余人从身边的纳阴袋和黑坛之中放出阴鬼,阴鬼朝着河中间去,然而才到河中,那些雾便像是有生命一样,将那些阴鬼卷入其中,瞬间拉入一河中。 “啊啊啊……”失去所养阴鬼的人都惊惧大喊着。 这时,提着篮子的韩小娘子一掀布口,里面飞出一只只碎金虫子,那碎金虫来到了河中间的船上空,盘旋着,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像是被迷惑了一样。 韩小娘念头转动,虫子飞回,无功而返。 众人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有一个声音说道:“拿一支箭给我。” 他们回头,看到是一个衣服干净,虽不华丽,却显露一身素雅贵气的年轻人。 这正是新来的教谕赵负云,也是一夜之间,把他们雾县烧了个通透的人。 旁边的小娘子看着赵负云,眼神泛着异彩。 而那个赤着一条胳膊的年轻,立即递过了一枝箭,这是一支竹箭。 赵负云接过之后,打量了一下,然后左手拿着,箭尖朝上的立起,右手剑指在旁边的燃烧的铁锅上空一夹,大家都看到他的指间夹着一点火焰。 紧接着便见他以剑指在箭身上,如写字一样的快速的书写着什么。 他写的是赤炎神咒,和画一道火符。 只见一点细碎的火光在箭上闪烁跳动着。 极短的时间内,大家便看到,那箭杆被灼烧出了黑色,最后又见他再抓了一把火光,握着箭头一会儿,嘴里似乎在念着什么。 只见他的手上火光涌动,放开,火光散去,大家都感觉到了,那原本普通的竹箭在这一刻竟是在黑暗之中散发神光。 “再射一箭试试,直接朝着船里的东西射。” 29:察看 那射箭之人,自小修习箭术,是这一片山中年轻一辈里首屈一指的猎手。 他的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似乎有不一样的神彩。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箭,而是说道:“那天晚上,我也在院子外面,阴无寿是我三叔,他在入你的院子之时对我说不要动,我看到我三叔的尸傀在你的火焰之下被焚烧,但是你没有杀我三叔,所以我没有射箭。” 赵负云知道他说的是谁了,那一个驱尸傀破门而入的人,一开始一直没有进来,后来进来了,被他一把火烧了尸傀,但是其本人应该是受了波及的伤,却趁着自己无瑕顾及到的时候,退了出去。 这个年轻人显然对于自己的箭很自信,赵负云也看到了他之前射的那一箭,确实射的又远又准,河面上的风都没有将那一支箭吹歪。 赵负云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因为很多人觉得,修法之人,怕人近身,怕那些持刀剑的突施偷袭,也怕远程的强弓硬弩射杀。 说实话,有怕的,也有不怕的。 在对方的认知之中,赵负云当然是会怕的,因为本地的这些役鬼、驱尸、驱虫的修士,都怕他的弓,百步开外,他开弓发箭,曾射杀过数人。 不必管他们的鬼、尸、虫,只盯着他们的人射杀便可。 所以他认为,自己对于赵负云其实是有威胁的,即使是天都山弟子与本地的这些修士不一样,但是自己若是动手了,对于赵负云一定是有威胁的。 然而他不知道,同样是练气阶段,却也有差别巨大,他们是通过别的方式入的修行之门,而赵负云是通过自我修持,凝炼身中的精气神而成法力。 在修成法力之后,仍然日夜熬炼至玄光,至可驱物之后,又修习各种施法技巧,他的这种远射弓弩,对于赵负云来说,威胁已不再大了。 箭若射至,便会被他的法力摄拿。 他每天都要练习的阴阳十八盘,便是不断的拧扭法力,紧摄虚空。 “多谢兄弟抬手。”赵负云笑着说道,将手中的箭递了过去。 没有必要去跟人说,你就算是射箭对我也没用。 赵负云从来都觉得,没有必要与人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同阶层,不同成长环境的人,认知就是不一样,你觉得有道理的东西,别人并不觉得有道理,你觉得理所当然的事,别人却并不觉得这样。 没有对错,因为你觉得可有可无的,在别人那里就是一日三餐的根本。 当然,这个人说这样的话,显然他的心中是想要获得赵负云认可的,所以当赵负云向他致谢之时,他脸上出现了笑容,并且欣然的接过箭,说道:“教谕大人,请看我的箭法!” 赵负云微笑着点头,他像是得到了某种认可,便立即站定,深吸一口气,抬弓搭箭,拉开,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无比的好,松弦。 箭矢离弦而出,众人竟是看到一道火光扎入黑夜之中,那河上的风与雾像是被箭头刺破,摩擦出了火光。 大家的眼中,只看到一抹火光如线一样,刺穿了虚空,眨眼之间便已经扎入了船舱之中。 啪! 众人仿佛听到一声无形的炸响。 船舱里的那一个‘黎河’朝着箭光呕出一口的浊水,喷吐而出,但是那箭直接刺破了浊水,直接射在了‘黎河’的胸膛之上,火光涌生,仿佛一点火星落入了油中,竟是瞬间燃烧了起来。 在火焰之中,大家都看到了,那黎河身体颤抖着,朝着船外爬去,似乎想要爬入水中,而船上其他的那些蛤蟆、虾蟹之类的四散而开,有些被火焰波及到的,便似被伤害到了,抽动着死去。 这一刹那,河边这些看上去容貌古怪的人都露出了惊容。 他们养鬼豢虫役尸,无论在陆地上多么凶悍,但是面对这水中的东西,永远力不从心。 而且他们发现,赵负云只是箭杆上施法,便让他一个箭手有如此能力,他们突然心生恐惧,因为他们觉得自己还不如那船上的东西。 船上的黎河终究是没有爬到水中,而是在船舱外面不再动了,随着波浪而朝着下游飘去。 岸上的人们,看到一箭将那船中的‘黎河’射死了,而后船又正常的向下飘去,一个个都高兴的大喊起来,一时之间锣鼓喧天。 赵负云也凝视着这一片河水,他觉得,这一片河水阴沉的可怕,仿佛水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岸上的人。 那几大宗祠里的老人看着这个河中的这个情况,有人也鼓掌,有人眼中也有担忧,但是都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还有一个人感谢赵负云。 “多谢赵教谕为我们雾泽县除去河之魇鬼。”有一个老人说道。 赵负云却是笑道:“我身为教谕,又有着镇守一方之责,清除河中魇鬼是理所应当的。” 其他几个老人默不出声,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负云也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心中的别扭,甚至很清楚,这些人心中的敌意,只是因为对自己无可奈何,从小的来说,是打不赢自己,从大的方向来说,自己代表的是大周国。 他们之中,敢于炸毛的人都死了。 一些事情必须等到一批人死了之后才能够平得了,但是无论他们心中怎么样,都只‘哀怨’,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了。 众人都慢慢的散去,天色已经到了拂晓,赵负云早就回来了。 他坐在那院子里,耳中不断的听到有人回来的声音,看起来大家都习惯,赵负云不知道往年如何,便也没有去说什么。 他在第二天时候,独自一人来到了河边赤君庙前,河中已经有人打渔了。 正好遇上了一个人,问他难道不怕河中的魇鬼,对方则是说道:“魇鬼昨夜被大人您施法诛杀,至少一年之中不会再有大鬼了,至于其他的小鬼,我们自己亦养鬼和虫,小心一些,总是可以应对的。” 赵负云也没有说什么,来到赤君庙里看了看,然后他又请刚刚与他说话的人,驾船载着自己往上游而去,那人欣然同意。 “不知船家姓名,可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赵负云问着的摇船的青年。 到一个地方,熟悉一方水土,这是坛法的重要部分。 “小人名叫黎水运,浑家曾有幸买过两盏灯给大人。”那青年说道。 “哦,倒是巧。”赵负云有些惊讶。 “大人第一次见小人,小人却在河上的时候,见过大人几回了,小人从小在这雾泽长大,父亲从小就教小人打渔,可以说,小人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这雾河上长大的。”黎水运一边驾船一边说道。 “那你可知道这雾河有什么来历?”赵负云问道。 赵负云站在船头,而青年在船尾摇船,听到赵负云的问话之后,他思考了一下,说道:“雾河来历久远,未有雾泽县,便已经有雾河了,小人先父曾说,传说这河下有龙王的宫殿,又有人说,河中倒影着的是天上的宫殿。” “据说,曾显露过一次,惹来了许多仙家察看,却没有一个找到,便有人说那只是蜃景。”黎水运一边摇橹的说道。 赵负云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一次是在什么时候?” “据说是我爷爷小的时候。”黎水运带着一丝回忆的神色说道。 “很多人来这里,可有人说为什么这河段之中,阴气如此浓郁?”赵负云问道。 “好像是有人说过,这片山中有鬼王墓穴,还有人说整个条河都是因为有一条阴冥蛇坠落死亡在这里,其身中阴气渗透入大地之中,导致河水阴沉,滋生阴鬼。”黎水运说道。 30:一杯清茶待荀师 这么多的传说,又是龙宫,又是阴冥蛇死在这里,又是鬼王墓穴,还有朱蒲义所说的雾鬼国。 雾河的河水并不急,唯有雾气弥漫于河面上。 若非是赵负云能够感受到这河水之中的阴邪之气,他都要觉得这河段是在仙境之中。 黎水运看着越来越浓的雾,不由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竹筒,那里面装的是他的蛇蛊。 竹筒上面有几个小孔,若是外面有凶险,里面的蛇虫便会不安。 又看了看站在船头的教谕,他微微提着的心便又安定了不少。 毕竟,教谕是用一屋火焰,烧透了半座雾泽县的人。 赵负云看着这一条雾河,却有些出神,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于梁道子家中做客时游玩的那条江。 梁道子这个人热情,好客,交友主动,有一次山中任务就离他家不远,于是他邀请大家去他家里玩。 当时就顺江而下,那条江名漓江,而他家在漓江边上开了一片灵田,又在江边圈了一块水域养着‘灵角’草,那‘灵角’算是一种蕴含有灵气的果品,说对修行有很大的益处嘛,但也就一般般,不过却也可以做为修行人桌上摆放的小果品。 其父亦是修行人,但是却一生未筑基。 梁道子从小在江边长大,所以有一手钓鱼的本事,可也正是这个钓鱼的本事为他惹来了祸事。 赵负云心中叹了一口气,将这些涌生的伤感压下去,脚下用力着意,水浪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开,船快速的前进着。 船来到了群山之间。 并且水面变的狭窄起来,更显幽深了。 赵负云发现,另有一条岔道直接通那疑似盘王的洞府。 那既是峡谷,又是河道,他曾站在洞府前顺着那峡谷看过,只是当时没有看到这河面。 再往前走,便越来越浅,散出很多条溪水来,可以看到山中的泉水在这里汇聚,于是不再往前了。 山中清幽,有雾隐隐。 这一片山中障气多,往深处更是千山国所在。 突然,他看到有男子在空中踏风而行,每一步踏在虚空,都激荡起一片风浪,而其身形在阳光里若隐若现。 又看到有一条白蛇跟随其中,那白蛇仿佛腾云驾雾的白龙一样,扭动着身体,带起一片风雾,顺着那一条峡谷卷了上去,动静很大。 在白蛇的背上坐着一个女子,朝着下方的河中看了一眼,眼神冷漠。 赵负云看着这两个人,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荀兰茵还在那洞府之中。 他知道荀兰茵很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而从这两个人路过时透露的气息来看,绝对不弱。 不过,那个洞府之中并没有东西,若是他可以做主的话,便会任由这两人进去看,但是荀兰茵那一张嘴,却未必能够与人和平相处。 这几天的时间,也不知道荀师洗炼好了她的法宝没有,他的心中又起了这个念头,若洗炼好了法宝,倒也不那么担心了。 他心中带着这些想法一路的回去,他没有去那个洞府里,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去也没有什么用。 若是荀兰茵在这里陷落了,那么自己还可以回去告诉天都山中,是什么人杀了她。 回去因为是顺流而行,所以更快一些。 他下了船,拿出一枚赤君符钱给对方,黎水运眼中涌生惊喜,本想说只是这游一趟河而已,不值得赵负云给这些,可是他看着那符钱又舍不得拒绝。 “拿着吧,若有感觉身心恐惧,便持此符钱而诵念赤君之名,平日里,你午时也多持符而念祷之,可使神威不散。”赵负云看出他的想法,笑着说道。 “将来若有想法,可来我住处抄赤君经文回去。” “好的,好的。”黎水运擦了擦手,激动的接过淡红色的赤君符钱。 赵负云则是来到了赤君庙,还没有走近,便已经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庙门前停着一架板车,板车上面捆着一块红色的大石。 那一对师徒,正带着几个人将原本的那神像搬下来。 他没有干涉这些做事,便来到山坡前,朝着那洞府所在的方向看去,恰巧这个时候,他看到山中有一道白色的云气直冲天空,隐隐有兽吼在虚空里传来。 他目光凝视,看到那云气一个盘旋,才看清楚,那是一条白蛇。 白蛇发声如兽吼。 白蛇又往下方落去,似乎飞的太高有些吃力,落下之后便被山挡住了,然而没多久,他便看到雾河之上有雾气翻涌,并有浪涛声出现,再过一会儿,他便看到有一条大蛇顺河而下。 河中的浪在蛇身之下快速朝两边排开,迷雾涌动。 原本在河中打渔的人惊惧避开,但是依然有些被掀翻了船,不过,好在船上的人水性都好。 而赵负云也看清楚了,那蛇背上有一男一女坐在上面,只是两个人的气息萎靡,其中那个男的更是脸色灰暗,看其面皮都似有些干枯。 而前面的那个白衣女子倒还好,此时正拿着一瓶丹药往嘴里倒,又撬开身后男修的嘴,往他嘴里倒药。 赵负云的手指在火毫针的边缘勾了一下,又停住了。 那种给这一对男女来两针的想法迅速的压了下去。 从他们身上受的伤来看,显然是被荀兰茵给伤到了。 荀兰茵的那一件法宝强大,摄人神魂和身中精元,若没有相应的抵御手段,只怕是几个照面下来便夺路而逃了。 这两个人便是很好的例子。 他那一颗悬着的心便落下来了,不由的想,荀师嘴上不饶人,手底下的功夫还是很硬的。 天很快便黑了下来,他回到了住处,食了一颗辟谷丹,烧了一壶水泡了碗茶,就坐在那里,他在等,等荀兰茵的到来。 果然不出所料,突然一片云雾从天而降。 其中荀兰茵裹于其中,带来一片风,吹动屋子里的灯火摇晃。 赵负云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参拜道:“拜见荀师。” 荀兰茵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又看了看他坐过的椅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茶,赵负云立即说道:“荀师请坐,这是弟子为您倒的茶,尚热。” “哦?你知道我今晚要来这里?”荀兰茵不信的问道。 “弟子今日在河边,见有一男一女入了那洞府,原想去与荀师一道对敌,但是又想着弟子法力低微,去了只怕也是累赘,也是相信荀师之法宝,于是在河边等,果然,不久便见一条大蛇顺河而下,蛇上载着两个人,气息萎靡,料想他们一定是在荀师手上吃了大亏。” “所以想着,荀师应是洗炼好了法宝,应当就要出来了,所以泡好茶在这里等荀师。”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又打量着他,说道:“你倒是有几分料事之明,那两个人也是有些手段,但是又怎敌我手中已经洗炼好的玄元摄水旗。” 她说完顺势着下,脸上有着几分自得,顺势端起旁边的茶碗,也不惧其中之热,一饮而尽。 赵负云看着她修长白皙的脖子,如鹤颈一般。 她饮尽,放下碗,又打量着赵负云,说道:“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今日我与你分享一桩大机缘。” 说到这里,赵负云竟是发现她的眼中有难掩的兴奋之色。 31:论阵 赵负云看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身意气风发,又带着几分自矜的自得感觉的荀兰茵。 他心中却有些心惊肉跳,说实话,他对于探索隐秘洞府之类的行动,不是很热衷,因为他觉得,在那些地方陷落死亡的概率太大了。 之前那一个洞府,若不是荀兰茵来了,他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去的。 “荀师说的这个机缘,不知是何物?”赵负云小心的问道。 “雾河之下,原来别有洞天。”荀兰茵伸出食指,微眯着眼,指着山那边的星星说道。 “您,是怎么发现的?”赵负云问道。 “当然是严查密思所得。”荀兰茵转头看他,眼中却似有另一个意思,好像是在问:“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 赵负云却是再问道:“荀师,可是确定了那个洞府属于谁的?” “没有,也不必确认,千万年来的岁月,修行之人来来去去,生生死死,今日我占据,明日他又来,洞府一直在,倒是自称洞府主人的换了一个又一个。”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从她的话中,感觉到一股岁月的无情,感觉到修士于这天地来说,亦不过是过客一般。 “那么,荀师,是在那个洞府之中发现了,能够进入雾河之下洞天的方式。”赵负云说道。 “我在里面的那一张玉床上,看到了一副画,痕迹已经非常淡了,一开始我也未曾在意,但是后来想到了,这一带山势地形,再结合阵法之理,立即明白了,那是一张阵图。” “走,随我去看看。” 荀兰茵说完,一指地面,一团云气涌生,将她自己与赵负云裹在其中,赵负云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裹住,摄提而起,朝着天空而去,他放松身体,任由这一股力量带至高处。 不一会儿,便已经来到了旁边高山的山顶。 山顶无树,只有一圈光秃秃的石头,在石头缝中长着一些茅草。 夜风扑面,吹在身上,整个心情为之一畅。 今晚有月,月辉洒落。 他看到了那雾河,看到山的县城里的点点灯光。 “你看这些山形走势,看似杂乱无序。”荀兰茵伸手在身前划过:“实则,的确杂乱无序。” 赵负云:“……” “我曾教过你什么?” “我们要从无序之中看到有序,看到规律。”赵负云接话道。 “不错,我教的东西,你还记得,你看出这一片地形的秩序吗?”荀兰茵问道。 荀兰茵能够成为天都山之中的阵法道师,可见其本身强大阵法功底。 赵负云调动着心中的所学,以及背的各种阵图,想与之对照。 “阵经之中有言,山是星位,江河为线,勾画成阵,观阵当观其开口,察觉其尾翼。”赵负云闪过这样一段话。 又有经言:“若观阵式如云雾遮眼,当拨云见日。” 他看了一阵子后,看不出应的星象,于是便以九大阵形去硬套。 “一元会始,两仪缠绵,三才成劫,四象称尊,五行五色,…” 各种阵形套上去,他却觉得什么都套不上去,但是他又明白,这里一定隐藏着某种阵法。 他在心中思索,荀兰茵却是突然开口说道:“你不用想了,我没有教过你。” “这里有一个奇门,奇门之后便是一个洞天,阵法是支撑于其内的,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 “荀师是如何知道的?”赵负云反问道,他是真的想要知道。 “我在那里面看到的阵图,是一个开启之法,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洞天是藏在了这一条河中,而在那洞府之中,我看到的阵图,便是一个七星连成钥匙,扎入了一片云雾之中,那是七星入云图……” “那副云雾的图案,很多人肯定都会认为是玉床的自然纹路,也确实是自然纹路,但是我们要把它当成这一条河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荀师,有没有可能是你想多了?”赵负云忍不住的打断她的臆想。 “哼,你说什么,吾辈修行,努力的不光是修行,还要去努力探索这个世间,古往今来,有多少人开辟洞天,又有多少人死于洞天之中,现在机会摆在我们面前,怎么可以畏难呢?我辈需要大胆的猜测!” “我们准备一下,我准备布下一个七星阵,聚七星的力量映入这雾河之中,试上一试,到时若是真的开启了,你要不要进去?”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则是摇头,说道:“弟子便不进去,我为荀师在外面守护出口。” “哼,你这个人总是偷偷摸摸的杀人,连同门都敢杀,却在这大机缘面前畏缩不前,当真是让人笑话。”荀兰茵不喜说道。 赵负云心中微惊,他杀人的事,可以肯定没有人知道,可是荀兰茵又如何会知道呢。 “弟子,不知荀师说什么,杀什么同门,弟子与同门友爱,能退一步则退一步。”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当不能退了的时候,便杀之以绝后患,是不是。” “弟子惶恐,不知道荀师说什么。”赵负云状似疑惑的说道。 “呵呵,你曾于院中控诉过许雅均杀了梁道子,这虽未记录于册,然而我却恰好知道,而后,许雅均被杀死上任的途中,我一听,便知道是你所为。”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心中翻涌,嘴里却说道:“弟子对此事全然不知。” “你不必这样,你要知道,你被送上山之时,是你大姨亲手交到我手上的,而又是我送你入的天都山下院,你可以畏于天都山门规,却不必畏于我。”荀兰茵声音不再清脆,在这风中,却有一丝难得的温柔感。 赵负云不知道对方是在套自己的话,还是怎么,一时之间不敢回答,只是默默不言。 两人竟是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算了,不说这些了,先说此处之机缘,我正好有一套平日里演练阵法用的棋盘,用的是星石炼制而成,可以棋子为阵基布下七星阵,试试能否开启这个洞天。”荀兰茵说道。 “荀师,是否需要再邀请些师长前来。”赵负云提醒道。 “我们总得先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吧。”荀兰茵说道。 “是,先得确定,不过,今日,有人来了那个洞府,是否需要注意……”赵负云问道。 “今天那两个人进入过那个洞府的深处,见过里面的空旷,哪里还会来这里。”荀兰茵说道。 “如果真是要布阵,弟子觉得,恐怕还得是星辰满天,星辰之力滂湃的时候方可。”赵负云说道。 “你说的对,我也去做些准备,你在这里守着。”荀兰茵说完,便吐气成雾,将两人裹着,卷起,随风而落回到那院中,然后又驾雾而走。 竟是一刻也没有停留。 32:赤君庙 赵负云回来了之后,在那藤椅上躺下,倒下一碗已经冷了的茶,喝上一口,才醒悟这是荀师喝过的碗。 他心中过了一遍今日的事,发现很多事都不是自己所能够应对的,自己只能够被动的看着,在边缘徘徊。 闭上眼睛,慢慢的静下心来,开始修行。 玄光在虚空里转动着,收摄着天地之间的阴露。 天色亮时,他回到了屋子里。 一连几天,他都在屋子里修行,然后去外面转一转,朱蒲义现在在这里的地位增加了许多,衙门组建的很快,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他再来到赤君庙时,发现那一个赤君像已经雕刻的差不多,并且已经搬上了原本的神台。 这个神像的脚下部分是雕刻的法袍,垂下,只露出了双脚。 而他的手虚托于胸前,掌指张开,平整,赵负云一眼看去,可以肯定正好可以摆上那一盏劫火灯。 这几天之中,他试着在劫火灯上书写赤炎神咒,便是却根本就无法写上去,那劫火灯的灯盏竟有一种不沾尘的法韵。 不过在这赤炎神君的神像上刻字却要容易的多,他没有让这两个雕刻师去刻,而是借他们的刻刀,观察了一阵子后,动手在神像上刻了起来。 他先是刻了赤炎驻身经于其背上,从后颈顺着背脊一路的刻到了腰上。 那字体苍劲有力,隐隐之间,似有一股火气在蕴结,他心中很是满意。 接着,他又从他的肩膀处开始刻‘赤炎神咒’,一路的刻到手腕处,另一条手臂亦是如此。 最后,他又在这赤炎神君的额头处刻下了一道火符。 火符一成,整座神像便似有了火焰之源,再于他准备让之托着劫火灯的那一只手掌心之中也刻下火符。 他没有停,依然在神像的衣服上面,到处都刻上了火符,火符像是花纹一样,布满赤君全身,他又去拿朱砂与另外几种阳药调配好,抹入刻刀刻出来的纹路之中。 一切都抹好之后,再细观之,那刻神像的师徒两人,只觉得原本一尊石像,在这一刻像是燃烧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赵负云又拿着那劫火灯,以及家中那四十九盏油灯来,摆在神像的周围,围成了一个圈。 而他的那一尊枣木赤君神像,则是就将在大神像的脚下。 赵负云看着被灯火簇拥着的神像,心中分外的满意。 对着佟安平与尤冬石两人说道:“这里些银子,和这两枚赤君符钱请收好,感谢两位这些日子以来的辛劳。” “不敢不敢!”两人弯腰将那银子与赤君符钱都收下,至此,赵负云在山中炼制的赤君符钱便用完了。 “两位请回吧,天色将晚,城外非久留之地。”赵负云说道。 两人看到这簇拥于神像周围的灯盏,这一片火光里的显得神秘威严的赤君神像,他们心中有着种种猜测,也只能是压在心中。 一路的向山坡下走云,回头看赤君庙,发现那庙门已经关闭。 隐隐的火光从门缝里透出,他们的心中,这个新来的教谕,比起前一位教谕来说,要强的太多了。 前一位行事风风火火,喜怒皆在脸上,而这一位,虽然对每一位都客气而微笑,但是他们每每想到那一天晚上的火焰,便心惊肉跳。、 佟安平以前见这一座庙,却觉得,这一座庙在这一片黑压压的山间,在这一片阴森暗沉的河边,便应是藏阴纳鬼之处。 而以前,那里建的一座黑庙,也确实如此。 可是现在看,他却觉得那一座庙,独自在这里夜空里,镇守着这一座座山和这一条河。 山中有妖怪,河中有魇鬼,然而此间的人在此地争活,却只能养蛊豢阴、役尸来对抗。 这么多年来,这一地终于点起了一团火,像是要将这一片幽暗之地照亮。 赵负云将庙门关好,盘坐于庙中地上。 静静的回思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所做所为。 这些日子以来,杀戮颇多,虽是被时事摧逼,但是终是自己动的手,他在这天下间至刚至阳的赤炎神君前,回想着自己的行为,仿如宣告于赤君所知,又似在审视于心。 终于,他在一番静修之后,再一次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却突然探出剑指,仿佛摘花一般,在火光里夹住一点火光,指尖火光闪烁。 练法凝炼玄光,便可虚空画符,而他捏焰为符,却是更进一步的技艺,剑指挥出,一点火光落在神像的身上的刻画着的一道火符中。 他没有停,一口气夹了十七道火符,挥落在神像上,每一道都落在了神像上的刻下的火符上,印入其中,如焰生光。 他停下来,又闭上眼睛,静修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来到了神像的身后,又一次次的挥出火焰印入火符之中。 当他再一次的停下来的时,这一尊神像,便如穿着了一件火光霞衣一样。 最后他来到了正面,看看那神像眉心之处,却并没有挥点火符。 他再重新坐下。 耳中听到外面河浪的里的波涛声,有夜间鸟声响起,却带着那种阴森感,与这河边的风与浪声一样。 当天地之间的一缕阳光落在赤君庙上,庙中响起了诵念赤炎神咒的声音。 火光刹那之间涌动起来,在河边来打渔的人也听到山坡上赤君庙之中传来恢弘的诵经声。 这声音像是关在一个屋子里,来回的在里面回荡着,所以声音出现了重叠,变的浑厚,像是有数许多人一起诵经。 有人来到赤君庙的外面,从那门缝里可以看到里面涌动着的火光,看着那屋顶落下的阳光像是在这里聚成了火焰。 一个个只觉得燥热无比,像是天上的太阳落入了这庙中了一样。 庙中,那些灯盏上的火光冲起,其上跳动的火焰映入在神像上面,仿佛在烘烤着神像,那冥冥之中的某种意志,像是在渗透入其中去。 大神像脚下的枣木神像上面红光冲起,与火焰连成了一片。 就在这时,赵负云感受到天空的炙热感达到了最盛,他整个人浮现出了一股神威,双眼之中泛起凛然的红光,只见他大声道:“请赤君驻念此身。” 伸指一点,一点红光落在神像的眉心那一道火符上。 这一刹那之间,整座神像便似活了过来,仿佛画龙点睛,整座神像上原本的红光,在这一刻都流畅了起来,并且朝着眉心汇聚,然后又慢慢的隐去,像是被收入到了神像内里去了。 至此,这一座赤君,便可真正的称得上是赤君庙。 也算是他的新道场。 不过他这一次的道场,却是为了炼那劫火。 他站在那里看着被神像托在掌心的劫火灯,上方已经开蕴结起了红色焰光,心中兴奋。 若是能够凝炼出劫火真煞,那就是自己筑基之时。 33:同门 一场作法,一场召请,让赵负云身中一片火热。 今日请赤君入庙之中,那冥冥之中降临的那一道神威火意,格外的浓烈,他没有立即去开庙门,而是坐在那里收束心念。 他很清楚,这个时候,若是能够有一些滋养体内阴血,抑制阳火的丹药吃下去,自己会舒服很多。 又或者是画相应的‘玄水符’化水服下,亦有效果。 但是赵负云没有相应的丹药,也没有画‘玄水符’化水服下,而是以束念静心的方式压制身中滂湃的火意。 心主神,主火,属于君主之官,统率一切,他的念头沉入心中,束念于心,便如为自己燥动的心套上了缰绳。 正所谓心如猿,一刻不静,修行的过程便是要降服心猿。 他没丹药助自己,便只能够靠苦功来修持。 大道理,很多人都知道,远方道果都在那里,然而很多人只看到远处,却又忽略了脚下的道路,必须一步步走的扎实。 赵负云这些年来,皆是如此苦修,所以他能够在众多有修行资源的人中不掉队,同时他的基础又可以说是最扎实的。 每一次的突破极限之后,又能够再收束住,这便是修行。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外面很多人看着,庙门始终没有开,众人原本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却没能够看到。 直到傍晚之时,庙门才打开,赵负云从中走了出来,夕阳落在庙前,他走入夕阳里,仿佛与阳光融为一体。 来到坡前,看着下面的雾河,许久之后,他心中想着荀师说这河中有一个洞天。 他心中是有一些怀疑的,这么多天过去了,荀师说去准备一下,居然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去哪里准备了。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荀兰茵正在天都山之中,观察着一起关于天都山弟子死亡事件的控诉。 有人认为天都山下院弟子许雅均在上任途中死去,很可能与曾经在天都山中的矛盾有关。 于是上院在筑基弟子中抽出了人,成立了一个调查组,调查与许雅均有过矛盾的人,一调查却是发现,与他有矛盾的人却不少。 而其中就有赵负云与许雅均的矛盾,这个矛盾是以梁道子的死引起的,大概是因为许雅均已经死了,所以他身后的人不在乎许雅均杀过同门的名声。 便很快查清楚了,许雅均因为被梁道子拒绝转投自己,而心中一怒之下,在自己于阳陵江边的钓场屋里将之杀了。 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已经在审讯之下承认了,山君虎符的镇慑下,他们也根本就无法说谎。 而这些年一直围绕在赵负云身边,跟随着他下山降妖除魔的那几个人,心中却是震惊的。 当他们知道许雅均居然死了时,心中震惊无比,之前梁道子死了,他们也想要山中调查,但是却石沉大海一样,根本就没有人理会,而现在许雅均死了,立即有上院的筑基修士来调查。 他们被翻来复去的问:“赵负云有没有杀许雅均的想法,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赵负云当然没有对他们说过什么。 他们到现在都不能够确定,是不是赵负云杀的许雅均。 而且,他们也不确定赵负云能不能够杀得了许雅均。 就在他们在那一片强烈的山君虎符光辉慑照之下,被问了几天之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有一个清冷的女声传了进来:“既然已经问过了,得到了答案,为什么不将人放出来,你们想获得什么样的回答?” 屋子里主持审讯的解真心一沉,他的直觉,杀许雅均的人一定是赵负云,可是这个赵负云居然做的如此隐密,想杀人,居然连这些跟随在身边数年的人都没有透露,甚至连透露恨意都没有。 他出了门,看到门外是一个戴着红冠的女修,不由的微低头,说道:“荀师姐,您不是离山游历去了吗?怎么回来了?” 荀兰茵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几个人问完了吗?” “问完了。”解真不敢多说什么。 “那他们与许雅均的死有关吗?”荀兰茵再问道。 解真看了看这屋中另外两人,回答道:“目前没有。” “问了几天了,还什么目前?”荀兰茵说道:“如果没有问题,那就结束了,这几个人我要调用。” “是。”解真哪里敢拒绝,他在初入筑基,进入上院之时,荀兰茵那可是上院之中的风云人物,一手摄魂摄水之法,出神入化,无论别人怎么个法术,她都只凭这一法便足以应对。 她手底下法术强硬,且赢了之后,还常常嘲讽于人,是个大家都不愿意招惹的人。 而现在他自己在上院之中也有了地位,但是这位荀师姐已经入了紫府之境,已经是天都山里的中层,有了不小的地位,据说山主都曾说,天都山若是多几个荀兰茵这样的,那天都山必将大兴。 之后,被关了几天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个人跟在荀兰茵的身后,一肚子的话想说,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最近不要离山,过几天跟我去一个地方,有事要你们做。”荀兰茵头也不回的问道。 “是,荀师。”四人应着,看着荀兰茵走后,一个个面面相觑,眼中都满是深思。 但是都知道,此时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能够讨论。 荀兰茵这一次回山中,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借一套阵旗,她觉得自己用于把玩练习阵法的星石棋子可能不够,所以回山中来借。 三天之后,荀兰茵带着四个人离开了山,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乘坐荀兰茵的法力云气,而是坐在一块手帕所化的云朵上,一路的朝着雾泽县而去。 一路上,四个人心中五味杂陈,当他们知道所要去的地方时,便知道荀师是特意把自己等人解救出来的。 想到师兄离山之时,自己等人的表现,心中羞愧无比。 很快他们来到雾泽县,先是来到赵负云先前住的地方,而荀兰茵踏步虚空,每一步脚下都生起了云雾,她的身体像没有重量一样,随风而起,云雾将她托举到天空,并说话道:“你们自己找一下赵负云。” “咦,诸位可是天都山高修?”一个声音问道。 米符看到是一个脸上已经生了皱纹的中年人,一身官服,身边跟着几个腰间插刀的护卫。 “我等正是天都山下院弟子,前来这里寻师兄赵负云,不知这位大人可知道他在哪里?”米符问道。 朱蒲义打量着四个人,只觉得四人个个神情气正,自有一股气韵,虽不及赵负云,却也难得。 “原来真是天都山高修,下官雾泽县令朱蒲义,诸位要找教谕吗,请随我来。”朱蒲义说道。 四人跟在朱蒲义后面。 他们发现这县城很杂乱,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臭气,还有一些感观很不好的阴森屋子,他们可以肯定,里面一定养着一些小鬼或者蛊虫。 米符忍不住的问道:“朱县令,我听说,南陵府之中,多养阴养蛊、尸,这雾泽更是甚者。” 朱蒲义叹道:“确实如此,不过估计以后会好一些。” “哦,可是我家师兄做了什么?我师兄独自一人在这里,一切可还安好?”米符问道。 “教谕法术高深,自是一切安好,不过,若是诸位早来些时日,教谕必定会更轻松一些。”朱蒲义想到那些日子,赵负云整日只躲在那院子里不出来,连饭都不吃一口的日子。 四人一听这个,心中不是滋味了。 他们知道,这一次每一个下山为教谕和镇守的玄光弟子所在之处,后续都络绎的有原本的同门去相助。 他们也清楚,到别人的地方,想要在那里立足脚并不容易,若是能够有同门帮衬,自然能够轻松很多。 “我们来晚了,未能够帮上师兄,实在是惭愧。”米符说道。 这时,四人之中唯一的女子开口道:“县令大人,你能说说我师兄来这里之后发生的事吗?” 朱蒲义沉默了一下,说道:“教谕一开始来,倒也未做什么,只是后来帮我除了肝魂之中寄生的‘蛊神’之后,便似惹恼了这里的人……” 他不知道内里的隐情,只知道,在赵负云帮了自己之后,突然便被这雾泽县的人围攻。 “那天晚上,这里的人都围到这院子外面来,阴鬼趴在屋顶,有各种各样的蛊虫,有尸傀,据说还有魇鬼包围着,当时我在自家的院墙上看着,说来惭愧,我这个县令,也只能够看着。 当时,院内安安静静,没听到教谕说话,院外的人却杀气腾腾,只看到猴子、蛇、尸傀、虫子往里面冲,还有东西压破屋顶。 我当时觉得,教谕可能完了,但是之后,我看到涌动的火焰,绵绵不尽,闪耀了半个晚上,最后,外面的那些人再也不敢进去,都被教谕杀破了胆!” “第二天的时候,屋子里满地的虫子和尸体,教谕他累的直接睡在那些蛇虫鼠蝎的尸体之中,但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再敢犯这屋子。”朱蒲义感慨道。 他虽然修行不成,却也知道那一晚上的险恶。 他的话一落,却突然听到有人带着哭腔的说道:“师兄那么爱干净,那么讨厌蛇虫老鼠这些东西,却在它们的尸体之中睡着了,一定是累极了,要是那个时候我们在就好。” 说话的是文寻,她与文柏是两兄妹。 她想着,自己等人随师兄来这里,便不至于让师兄独身一人,无有帮手。 米符也不由的感叹道:“师兄是那么和气的一个人,他们居然这样的围杀师兄,真是该死啊,这些人可还在这里?” 说到这里,这个米符话意之中已经满是杀机。 朱蒲义却是连连摇手,说道:“敢进入这个院子里的人,都被教谕烧死了,这些天,教谕已经搬到城外河边的赤君庙中去了,我们马上就到了。” 四人随着朱蒲义来到河边的赤君庙,上得山坡,一眼便看到站在那里打量着下方雾河的赵负云。 赵负云身穿一套他们熟悉的浅蓝色袍服,头发盘于头顶,一根木簪横插于其上。 修长的身形,挺拔的身姿,眺望着下方。 那站在树阴下的人,竟是如此的孤独。 “师兄!” 文寻先喊了一声,快步上来,小跑着来到了赵负云的身后两步,停下。 而赵负云听到声音之后,转过头来,脸上先是有些惊讶,随之则是泛起了笑容,说道:“怎么,山门之中有任务在这边吗?” 她发现,师兄的笑容依然如以前,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让她的心越发的难过,当即说道:“师兄,对不起,我们对不起你。” 文寻说完,掩嘴低泣,眼中泪水打转。 其他的人也是满脸的愧色,米符朝着赵负云说道:“师兄,你骂我们吧。” “没事没事,朱大人,可否让人去下面帮我买两条鱼来,我的师弟们来了,我想请他们吃鱼。” 赵负云笑着说道。 朱蒲义欣然答应,并且亲自带着人下去为赵负云买鱼,他也看出气氛有些怪,知道这些师兄弟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自己在这里不太好。 “我跟人买了一些厨具,你们来的正好,可以一起煮点东西吃,说起来,我来这里这么久,还没有吃过这些鱼,听说这里的鱼特别好吃。”赵负云笑着说道。 34:画图与祭 赤君庙后面的厨房之中,众人围在一个炉子边。 炉子上面的铁锅里,正煮着鱼,旁边还有豆腐和青菜,都是向这里的人买来的。 旁边地上放着酒,酒是杨柳青带来的,他的家中是专门酿酒的。 米符端着碗,说道:“师兄,我敬你,一切都是我们的错。” 其他的人也端起碗来。 赵负云却是心中叹息一声,有些事情,他是绝对不能够说的,即使是现在也不能够说,在自己没有那种无惧一切的实力之前,有些事情就必须烂在肚子里。 而面前这四个人,显然也知道,也绝口不问许雅均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当然,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像是一道裂痕一样,一直会在。 “你们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修行之人,寿元长,却劫数多,大家好好的修行,才能够在遇上事的时候相互有所帮衬,要不然的话,终将渐行渐远。” “来,这一碗酒,祝我们在修行路上,不坠青云之志,不负商韶华。”赵负云大声的说道。 众人都齐齐举碗相碰,一饮而尽。 从日落到深夜,而后,各自寻了房间休息。 赵负云坐院中摄阴露修行,却有一团云雾从天而降。 她目光在院中各个屋子扫了一圈,说道:“你们互诉完衷肠了吗?” 赵负云站起来,笑道说道:“荀师说笑了,我们不过是一些日子不见罢了。” “呵呵。”荀师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嘴严,知道什么该说和不该说,这一点很好,修行人之人,除了束念束心之外,还要能够管住自己的嘴。” 赵负云抿了一下自己的嘴,暗想:“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嘴有半点的管束啊。” “你在想什么?” 荀兰茵那带着几分煞气的丹凤眼微眯着,凝视着赵负云。 赵负云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言,说是荀兰茵结的符箓之中,不仅有着玄阴法符,还有着一道摄字法符,有着摄神夺念之妙。 就是别人心中所想而产生的一些念头,若是散了出云,在她的面前便会被她捕捉到。 赵负云立即收敛心思,正色道:“弟子在想,这次要感谢荀师,带他们过来,让他们能够摆脱那种纠缠。” “哼,好好修行吧,修行的世界里,修为才是根本。”荀兰茵说道,说到这里,她又转而说道:“这一次我再去了一回那山中,拓下了玉床上面的阵图,你来看看。” 说完,荀兰茵从衣袖之中拿出一卷丝帛,朝着空中一挥,丝帛展开。 赵负云看着她这么精细的御物之能,心中微微动容,因为他自己很难做到,那丝帛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拿着,在空中展开。 然后他看到了上面是一幅画,他一眼看去,那画像是一枝梅花,七个花苞苞长在一根枝桠上,其中有一朵伸入到那片迷雾之中去。 这是法阵? 这是开启那个莫须有洞天的法阵钥匙? 赵负云看着这画,心中不由的泛起这些念头。 当他醒悟过来不该这样想时,旁边荀兰茵已经在审视的看着自己了。 “你有什么感想?”荀兰茵问道。 赵负云收敛浮动的心思,内心深处却在思索着,多看了几遍,把那一片迷雾代指那雾河,把花枝的杆杆代指一条峡谷的话,那么这个,似乎,还说得通。 “荀师真是慧眼,兼具心思巧妙,竟是可以从这一样副画中,看出法阵来,非弟子所能及也。”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听后手一挥,将那丝帛卷起,然后说道:“你认为,这花枝的法阵应该在哪里?” “那些连接雾河的支流和峡谷,弟子觉得都有可能,不过,这么多年,却没有被人找到过,那么一定是在大家的所没有料到的地方。” “那玉床上的画,一定被不少人看到过,也一定会有人往阵法方面去想过,但是却都没有找到那个洞天,可见一定不是我们一下就能想到的那些地方。” “就没有可能是他们对于阵法不精,所以才没有找到的吗?”荀兰茵说道。 “当然有这个可能,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够像荀师这般精通阵法呢?”赵负云说道。 荀兰茵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淡淡的月,孤零零的挂在那里,不见星辰陪伴。 “明天开始,我们将这一带的地形画出来,群山有星位标注,峡谷河流皆画成线,这么多年来,群山或许都有移位,河道肯定也有断裂变迁,画到图纸之上,到时可以有一个更全局的认识,试试能不能还原。” 荀兰茵所说的东西,其实都教过,就是察地理之法,一定要画于图纸之上,这才能够细细的琢磨。 其他四个人听到了动静已经出来了,他们在荀兰茵面前,不敢多说什么。 第二天的时候,荀兰茵带着他们出去了,每人带着纸笔出去,要画一片山河地形图回来。 如果要将以这一段雾河为中心将这一片山都画完,短时间内完成不了,所以荀兰茵了他们四个人过来。 赵负云并没有被分配任务,只是荀兰茵他们才走,朱蒲义便带着几个人上门了。 这几个人一看就知道是养多了鬼或蛊的人。 一个人阴气森森,一个人身上则是有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凶戾之气。 蛊虫凶戾,很多人养久了,性情会大变。 “大人昨天便来过,今日又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赵负云问道。 “是有些事情,教谕,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人是县中黎氏与尤氏的族长。”朱蒲义说道。 “黎溪鱼与尤湿婆所在的宗族是吧?”赵负云说道。 “是的。”朱蒲义说道。 这两个人与赵负云探索过那个洞府回来了,大家都知道。 “那是有什么事吗?”赵负云问道:“蛇奶奶与尤湿婆两人呢?怎么没见她们来?” “她们两个都受了一些伤,说是在那山洞之中,突然又来了两个人,若不是荀真人出手,只怕她们都要死在里面了。”其中一个老人说道。 “哦,这我倒是未曾听荀师说过。”赵负云说道:“那是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因为蛇奶奶在养伤,可是我们族里的虫窖里的虫子少了震慑,已经有了要逆乱的迹象,所以想来问问,教谕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哦,逆乱?仔细说说?”赵负云问道。 “因为我们蛊虫,在成蛊之前,都是集中培育的,然后在将成之时,便又分配给宗族里有需要的人,这培育的过程之中,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进行一场蛊祭,蛊祭需要沟通‘蛊神’,可是之前……” 赵负云听到了这里,心中已经明白了。 “哦,意思是说,之前主持蛊祭的人都死了是吧。”赵负云说道。 “不仅是蛊祭,主持阴祭的也被教谕烧死了。” “呃,可是我也不会蛊祭啊!”赵负云说道。 他一说完,朱蒲义便急了,说道:“教谕,你可能不知道,那些已经分到各家之中豢养的蛊虫和阴鬼,每月都是需要带到他们的‘黑庙’之中去进行安抚的,要不然的话,也会失控的,到时,只怕整个雾泽都将阴鬼横行。” 赵负云惊讶了,看着这两位在他们宗族里地位颇高的人,说道:“看来,你们对于控制人,很有一套办法啊。” “非是我们如此,而传下的法门便是如此的。”有一个老人低头说道。 35:待鬼来 朱蒲义是有些慌的。 那边另一位尤氏的族长又开口说道:“传说,我们这里的传承,都是来自于盘王,盘王为了控制自己的弟子,便创造出这样的法门用来控制他们的阴鬼和蛊虫。” 赵负云听了这个,倒觉得可能是这么回事,说道:“或许还不仅是控制,一次次祭祀,或许能够有助于他自己的‘蛊神’‘阴鬼’的成长,一切都只是资粮而已。” 赵负云就知道,很多旁门左道的东西,收弟子都是把弟子当资粮。 要不然的话,为什么旁门左道一直都难壮大呢?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的功法,让他们不得不想这些办法,而祭祀,走‘神’之道,往往是最容易突破极限的一种办法。 这种办法,却也极为危险,随时都可能失控和崩塌。 神道之法,天都山之中并不是没有,但是往往都是修行路上的一些辅助,若是有一天神道之法成了这个人修行的主法,那么大家就会认为这个人走偏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你们的黑庙之下面,一定长东西了。”赵负云说道。 “长东西了?”那两位族长惊疑的重复这一句话,相视一眼,眉头皱的像是川字一样。 “教谕,这个是何意啊?”朱蒲义说道。 “有一个地方,时时有人扔几块腐臭肉,必定会引来食腐肉的东西,即使是不引来,那个地方也会自己生长,你们的祭祀便是浇灌,是招引,一次次的洒下种子,岂能不长东西。”赵负云说道。 “可,我们平时也没有看到啊。”其中一位尤氏族老说道。 “真的没有发现了吧?”赵负云微笑着,淡淡的看着两人。 两人只觉得赵负云虽然是微笑的,但眼神却像是能够渗透入自己的心中,能够看到自己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 “你们看,这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进行一次‘祭祀’,这难道不是在向你索要吗?不给,整座城中蛊虫、阴鬼都会失控,这不正是威胁吗?” 两位族长脸色不好看,而朱蒲义也有些害怕了,说道:“教谕、可有法子?” “对待这些魑魅魍魉,邪神野鬼,烧之便足以净世间。”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是完全相信赵负云的,但是也明白,赵负云的意思,这两位未必能够接受,不由的看向两人,其中一个惊讶的张着嘴,一个却又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楚表情。 朱蒲义连忙说道:“这个,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可以先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是没有办法,再来找教谕吧?” 说完,朱蒲义便将两人送了回去,但是又在天色将晚之时,一个人来到了赤君庙中。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身边一直会跟着那几个应募来的捕快,这一次却是一人来。 “大人是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吗?”赵负云正坐在院子的屋檐下打熬法力,凝炼玄光,练习法术技巧。 “教谕之前的眼神,不正是要我再来这里吗?”朱蒲义说道。 赵负云哑然失笑,不由的想,这朱大人倒也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他之前在他离去之时,看他的眼神,只是微微露出了自己的审视与思索的神色而已。 不过误会便误会了,正好,可以向他交待一些东西。 “大人,此时来这里也好,免得因我打草惊蛇,而伤及了教谕大人,不过,按理来说,您也不会有事,但凡事怕个万一。” 赵负云的话一落,朱蒲义便急了,说道:“教谕,这话,怎么说的这般可怕,哥哥年纪大了,受不起惊吓。” 赵负云失笑道:“没事没事,有何惧哉,只是他们两人之中,必有一人早已知道,或许两人都知道,他们的宗祠的黑庙之中有东西,并且其人如仆如役,俸之为主,今日我所说之话,定然会告诉那黑庙下的东西。” “倒是我大意了,若非是大人来这里告诉我,我竟是不知道,那黑庙之中还隐藏着东西。”赵负云说道。 “那,那……”朱蒲义心中一急,想说:“你不怕,可是我怕啊!” 可是他后面这一句又不好说出口,便急的脸通红。 “大人不必急,如我所料不差的话,今晚,一定有东西来这里。”赵负云说道。 “今晚便有东西来?”朱蒲义说道:“会是什么东西?” “也许会是一只恶鬼,也许会是一只什么怪物,这么多年来,谁又知道会是怎么样的东西呢,但是可以肯定,绝对是有智慧的,要不然的话,之前也不会隐藏的这么好,然而无论之前如何隐藏,当受到撩拨挑衅之时,必定难以忍耐。” “那,我,我……” “大人若是担心,不如今晚就留我这里,不过留在我这里,可能会见到恶鬼来袭,而大人自己回家,则可能一觉安稳,什么也遇不上。”赵负云说道。 朱蒲义思索了片刻,立即说道:“我,我还是留在教谕这里吧,这里有赤君驻留,又有教谕镇守,定是雾泽最安全的地方。” 赵负云则是笑而不语,说道:“那县令大人便请坐,只是,我这里无有酒肉招待大人。” “呃,朱某一两顿不吃亦无大碍!”朱蒲义搓了搓手,笑着说道。 “那便请坐。”赵负云说完,便在那里静坐,似在养神,不再言语。 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黑纱披在庙中。 而在这个时候,有一个黑影,偷偷的进入尤氏宗祠之中。 宗祠很大,可以容纳上百人跪拜祭祀,其中墙壁上面,画满了各种鬼怪与人相处的画,人与鬼之间,亦友亦亲。 在宗祠中间处,有一座鬼神像,只见上半身,下半身像是直接扎入地底,浑身漆黑。 在鬼神像前,一盏长明灯,灯前后有一个牌位,上面写着:“雾泽尤氏灵感小君!” 那个老人跪在那鬼神像前,低语着,像在禀告着什么。 黑暗的突然似起了风,那原本正常的灯暗沉了下来。 尤氏的族长伏在地上,他的耳中听到了一个混沌的声音:“吃了他,吃了他。” 阴森,邪恶弥漫,尤族长浑身发抖,好一会儿之后,宗祠之中的阴冷退去,他才起身,一步步的后退,退出门去,将门悄悄的关好。 36:蜈神 黎氏宗祠是雾泽最大的宗祠。 其宗祠又被称为黑庙,相对于其他人家中自设供奉蛊神的小黑屋,这里可谓是极大的。 宗祠的中间的神像模样是一只怪物,这是乍眼看上去有点像人,实则真真切切的怪物。 像是一只上半身立起来的蜈蚣,一对大钳子,像是骑士的长枪,它的头,又像是戴着铁色头盔的人,狰狞恐怖。 然而此时黎氏宗祠之中,却有两个人站在那狰狞的神像前。 一个正是之前去过赵负云那里的黎氏族长和黎溪鱼。 黎溪鱼曾参加斗蛊,获得了‘蛇王’称号,只是她是女性,所以被称为蛇奶奶。 而此时,在这个宗祠之中蛇奶奶和她袖中的蛇,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她袖中的蛇在告诉她,此时正被蛊神注视着。 她做为黎氏的族老,却只能够猜测,这蛊神可能是一只蜈蚣,而且,她也知道,想要成为族长,就必须把自己养了多年的蛊献上去,让蛊神吃了,从此便能够直接沟通‘蛊神’。 她之前在那个洞府之中被两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所伤,此时仍然在养伤,被叫到这里来,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溪鱼,你对那个教谕应该有所了解吧。”黎族长说道。 “也不算了解,只知道,赵教谕年纪虽小,却也道法玄妙,不愧为天都山这样的玄门高弟。”黎溪鱼说道。 “这我知道,那一晚上,一屋火光,烧了雾泽大半的蛊虫,便足以证明,他的法术高强,可是我问的是,他的为人,他是否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黎族长说道。 “以我观察,赵教谕轻易不做承诺,他不是一个愿意给人做承诺的人。”黎溪鱼说道。 “也就是说,如此之人,若是做出了承诺,必定会去实现的。”黎族长说道。 “大概是这样吧。”黎溪鱼感叹道。 黎族长沉默了一下,说道:“今日,我们于那河边庙前说,无人主持祭祀蛊祭,城中蛊、鬼可能动乱,他便说只需要一把火烧了黑庙,便无需要再蛊祭,不过是试探一下,他便说出如此之话来,可见其心中早有焚烧想法,溪鱼,你觉得应该如何?” 黎溪鱼心已经提了起来,她不由的说道:“赵教谕或许只是说了一个方法而已,他并不知道,这不过是族长试探之言。” “然而他却已表露心迹,蜈神,不可坐以待毙,蜈神说,昨天夜里那个女道人又来了,并且凝视过这里。”黎溪鱼说道。 “族长,你待如何?”黎溪鱼问道。 “蜈神说,欲归山中去。”黎族长说道。 “如此,也好。”黎溪鱼说道。 “只是,蜈神说,如此归去,却如种粮而至将收获之时,却弃之,便请溪鱼你献上你的乌头蛇来,为蜈神壮行。”黎族长不紧不慢的说着。 黎溪鱼却是转身便走,然而一刹那之间,地动屋摇,一只巨大的怪物破地而出。 碎石、泥土翻飞,煞气成风。 黎溪鱼二话不说,一挥衣袖,一条黑蛇钻出,在虚空里蜿蜒而游,乌光涌动,转眼之间化为一条大黑蛇落地,她既是要以自己的蛇挡那怪物,也是要以自己的蛇喂食怪物。 她想要离开这里,可是门却紧紧的关着。 黑蛇在那怪物面前,畏惧不敢前,然而那怪物却兴奋的扑了上来,一对巨大的钳子一下便夹住了蛇身,蛇吐出一片毒雾,那怪物另一只钳子又夹住了它的头,然后,张开那锋利的嘴,一口咬下。 “天都山真人就在左近,你想做什么,不怕被火炼成灰吗?” “天都山真人已经入山,今晚根本就不在这里,今夜,蜈神欲食人。”黎族长大笑着。 那巨大的蜈蚣咬食着黑蛇,不一会儿,黑蛇身上的精气便被吞噬一空,只剩下一处皮囊软倒在地上。 黎溪鱼恐惧着,却仍然说道:“你们逃不了的。” 她的话才落,那巨大如骑士一般的蜈神,上半身扬起,下半身如马一般,众脚奔行,只一眨眼,便已经到了黎溪鱼的面前,那大钳子已经扎入她的胸膛。 一张锋利的大此,一口便咬在她的头上。 “蜈神,今日正是好时机,一入深山,再无人可找到你。” 那巨大的蜈蚣不言不语,黎溪鱼却已经只剩下一层皮肉,瘫软在地。 ‘蜈神’却并没有破门而出,而是朝着地下一钻,那地面像是水浪一样的翻开,它的身体快速的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了。 …… 赵负云赤君庙的院子里,旁边则是朱蒲义。 朱蒲义肚子饿的咕咕叫,他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发现里面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他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让人来这庙外面开两块地,种上一些能够吃瓜果,免得自己哪一天再住到这里来,又要饿肚子。 就在他在赵负云旁边的屋檐下的石上坐下之时,耳中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县令大人,县令大人……” “县令大人……” 朱蒲义站了起来,说道:“是不是有人叫我。” 赵负云也睁开了眼睛,说道:“确实有人叫你。” “谁会这个时候叫我。”朱蒲义疑惑着。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怎么没回县衙里来,小人已经等了许久,为您准备好了酒菜,怎么还不回来。” “是,米三,今天是在他县衙当值。”朱蒲义说道:“他怎么来这里了,怎么不进来。” “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你在不在里面,快回答我,我有急事禀报……县令大人……”外面的声音喊的很急,越来越急。 朱蒲义在这一刻也开始表现了焦躁起来。 他来回的走动,嘴里自语到:“米三向来少言,为人老实,突然来这里喊,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可是会有什么急事呢?一定有什么急事,或者是什么大事。” “莫不是有公函来了,允许我回乡?” “会不会是这个呢,会不会呢?……” 朱蒲义心中生出这个念头之后,便进着庙外大步而去,几乎用跑的。 这一刻的他,所有的危险与怪异都忘记了,只想着那微乎其微的臆想,他来到前面的庙门处,路过赤君神像之时,却恍若未见。 此时的他心神受蒙,心中无神,又何能得神佑。 37:蛊惑之妖 看着蒙着头往外面走的朱蒲义,赵负云心中感叹。 人从赤君神像下过,却不得庇护,而在这院中坐着一个,可以保护他的人,他在被蒙蔽本我心神之后,便只如无头苍蝇,如落入黑暗之中的人,见到一点光就往里面撞,却分不清楚,那一点光是真是假。 所以,人需要修持,时刻需要保持一点清明,能够于最暗之处,自我发光,便不会被淹没于黑暗之中。 “朱蒲义!” 突然的一声大喊,于朱蒲义便如黑暗之中见到一把火从天而降,让他整个人惊醒,然后那火光漫延,将那些占据他心神的杂念迅速的烧去。 他一眼子看清楚了前方,正是赤君庙的门,门外仍然有人在喊:“大人,你快出来啊……” 然而这声音却像是咬牙切齿一般,生涩而凶恶,他连连后退,一抬头,便看到赤君神像,又想到了赵负云在院中,他一摸自己的胸口,那赵负云送给自己的赤君符钱在发烫。 可是之前,他根本没有感觉。 他朝着赤君神像行拜下去,只觉得自上的寒意在快速有消退,在散去,耳中仍然听到门外的喊声,那声音难听,分明是‘鬼语’飘飘荡荡,竟是根本就不敢靠近这庙门。 他来到赵负云旁边,再朝赵负云行礼道:“多谢教谕再一次救我。” “大人在我这庙中,岂能够让大人赴死。”赵负云说道。 外面的恶鬼之意,此时却是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寂静的可怕,连虫子的声音都不知道何时消失了。 突然,有一个声音再一次的出现:“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让本君好找。” 朱蒲义一抬头,发现院屋西北边的屋顶上蹲着一个人,与其说一个人,不如说蹲着一个鬼。 这鬼物似人又似兽,蹲坐在屋顶,头顶竟是已经长出绿发,一双眼睛泛着血色,手很长,手指如爪如勾一样的扣在屋顶,而一双脚极大,浑身黑幽,未有穿衣,只盯着下面的赵负云。 赵负云已经站了起来,他看到了这个鬼,确实非同一般,其气息之强,比之当日那一个偷袭自己汤业强上不少。 从养鬼役鬼的境界来说,那个汤业已经是他这一条道上的筑基,但是在赵负云这种身处于道场之中的大派弟子面前,却是不够看,所以那汤业冲入道场之中便被灭去。 此时这个‘鬼’,却是得享此地多年香火,每年都要吞噬一些同类以壮己身,享香火,得供奉,便已入了鬼神所属,虽然其看上去并不懂以香火如何修行,身上处处都像是长了瘤子,那便是郁结于身中的香火之气。 “你以鬼身而闯我以赤炎神君所立之道场,莫不是嫌命长了?”赵负云说道。 那‘鬼’却是发出怪笑,张口道:“曾听山中兄长言,道士神魂最妙,一直未能够得尝所愿,忍耐半月有余,今日终无需再忍,食你神魂,再入山中于我兄长府中避上一避,又有谁能够找到本君呢?” 说到这里,他竟是忍不住的发笑,道:“到时,兄长洞中那些宾客再谈食道士神魂,本君亦可畅言滋味了。” “好极。”赵负云眼睛一眯,回了一声。 那屋顶的鬼却是笑道:“夜长梦多,可不要让你的师长回来。” 他的话一落,张口一吐,一团浓郁黑煞涌出似风。 朱蒲义立即跑进屋子里紧紧的关上门。 那一个屋子有一盏摆于高处,灯火光芒,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而通过门缝他看到外面原本还有一些的光亮都消失了,只有一片漆黑,耳中听到呼呼的风声。 他想到了小时候曾听族内的传法族老说道:“恶鬼修至有形,便可吹出黑煞风,能吹人之魂魄离体,非是一般修士可抵挡的。” 他听这风声呼啸,可见猛烈。 他不知道赵负云能否抵挡得住。 但是他的耳中却听到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赤君……” 这个声音根本就不是在院子,根本就不曾被风笼罩。他隐约看到对面的屋檐之下,有一个人挥出一道火光。 “焚!” 然后他便听到了一声惨叫,这满院的黑风便戛然而止。 当他出来之时,看到原本赵负云站立的一方,有一张几乎腐朽的纸人,而赵负云却是站在对面的廊檐下。 他心中惊讶,这与自己交谈半夜的人,居然只是一道纸人幻化罢了。 “教谕好法术。”朱蒲义大声的说道。 赵负义却来到一处屋檐下的空地上,那里正有一团燃烧物。 鬼以阴而凝形,这些‘鬼发’算是不错的阴性材料。赵负云将之用纸包好,他记得有些幡旗会用鬼发来编织。 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赵负云看了看天,却是说道:“大人请回屋中,事情恐怕还没有结束。” 此处,鬼、蛊、尸三类,尸无神需要祭祀,而蛊却仍然有蛊神,此时见‘鬼神’至,而未见蛊神,大人不可高兴过早。 就在这时,赵负云听到外面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便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慌张恐惧的声音。 “教谕大人救命,教谕大人救命,教谕大人,教谕大人……” “砰砰砰……” 带着哭音的呼喊,和重重的敲门声。 “一定是假的,假的,千万不能应,这些东西都有喊魂的能力,应了就会被喊走了魂。”朱蒲义急道,这个时候倒警醒了,他只是怕,而忘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赵负云都知道。 “这人倒是真的,听声音像是黎勇的声音。”赵负云说道。 “那个大眼睛的凶恶青年?养蛇的那个?”朱蒲义问道:“那更不能够开门,他怎么会跑这里来,一定有诈。” “教谕大人,有怪物,蛊神是怪物,我奶奶已经死了,教谕大人,快开门啊,救命啊,有怪物啊……” 赵负云这时,却是大声喊道:“你且在庙门口坐下,不必惊慌,有怪物也不敢来赤君庙前。” “教谕,这人是真的?”朱蒲义问道。 “可能是吧。”赵负云说道。 “那他说他奶奶被怪物杀了,那怪物会进来吗?”朱蒲义说道。 “若是他无法把我引出去,便可能会,但也不能够确定,我若是他便远遁深山之中去,但是这些怪物看似有智慧,却一个个都贪婪而记仇,我曾烧过那么多的蛊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烧了他的资粮,岂能不记恨。” “那要不要把那个黎勇放进来问个清楚?”朱蒲义说道。 “不必,蛊神,有蛊惑之能,我曾于在山中看过一本杂记,其内将这一类强大的蛊虫称之为蛊惑之妖,其隐于暗处,蛊惑人心,奴役人,人们以为自己能够驱役他,实则是受其奴役了而不自知。” 38:得失 赵负云不会出去,也不会让这人进来。 若是这个人带着一身的蛊虫进来,然后来到自己的面前,崩散开来,到时无数蛊虫袭身,措手不及,那可不是玩的。 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凄厉,慢慢的变成了骂声,后来,那骂声也没有了,然而赵负云却感觉到一股邪恶与危险从那边传来。 有动静声响起,有东西爬上了屋顶,赵负云看过去之时,只见一个人已经爬上了屋顶,这个人披头散发,手脚扭曲,像是被某种力量折断了一样。 他的脸已经变形了,暴突的牙齿翻在外面,而原本他那突起的眼睛,已经变成真正的突出来,两个眼球,像是某种虫子的触须,就像是螃蟹的双眼,可以突出眼眶的转动。 他的双手爬在屋顶上,但是却从肋下长出了一条条的虫肢,而他的双手也已经长满了倒刺。 “教谕大人,你为什么不开门啊?” 他的嘴角流着长长的粘稠口水,朝着院子里爬来,所过之后,泥瓦破碎了一路。 站在赵负云旁边的朱蒲义,仿佛听到赵负云嘀咕了一声:“我的屋顶……” 那‘黎勇’从屋顶翻落而下,啪的一声摔落在地上,却像是没事一样,可是他的嘴里明明已经有血流了出来。 他依旧说着话:“教谕,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让我进来,不救我啊!” 赵负云根本就没有理会,手在那针囊上一摸,一根火毫针已经在手上,挥出,一抹火线穿空而过,落在‘黎勇’的眉心。 一刹那之间,这个‘黎勇’像是被刺中头的蛇虫,身体疯狂的扭动着,几乎扭成了麻花,却还像是没有死一样。 又或者说,其实‘黎勇’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根本就不是黎勇,而是一个虫人。 他的状态太像是一些虫子了。 他的肚子裂开,随之便是一窝虫子翻涌着要钻出来,却已经有火焰扑落在其身上。 “焚!” 那些虫子在火焰之中瞬间被燃烧,火焰绵绵,将他整个人都覆盖着,里面有虫子试图跳出火焰,却是跳了出来,也依然被火焰焚烧着。 一股恶臭在这里弥漫。 这时,赵负云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险笼罩在心头,抬头,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突然,脚下震动,他将朱蒲义一推,说道:“躲屋子里去。” 在他自己退开的一刹那,大地如浪一般的翻涌而开,一只巨大的暗红的怪物从地底钻了上来。 赵负云一眼便已经看出,那是一只巨型蜈蚣怪,其上半身高高的扬起。 一对森冷的眼睛注视着赵负云。 它没有说话,但是却传递出一个意思:“吃了你。” 赵负云却是凝重的看着,开口说道:“你入我庙中,便是寻死。” 说完,他的身体往一个柱子后面一转,一张纸人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上,纸人幻化成人,来到了柱子的另一边,吸引着对方的注意力。 赵负云的真身则是躲在柱子后面,纸人幻化之人,则是在一边,并不开口说话,只将手一指旁边墙壁上的灯,那原本并不燃烧着的灯盏在这一刻突然亮了。 墙壁上错落的挂着一盏盏的灯。 那蜈神往前一扑,一股煞风涌起,纸人所化的赵负云飘荡起,竟是躲开了。 蜈神将一堵墙撞破,赵负云就在旁边不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闭上眼睛,纸人将蜈神引开,再引到中间去。 而这个时候随着那一朵朵的灯焰亮起,闪烁着光线竟是连成了片,编织成网。 那蜈神感觉灯光照在身上竟是格外的灼热。 他的眼中是一片火光浑成一片霞光,遮蔽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楚。 而每一朵灯焰都在这一刻出现了面目,像是化成了一个个的人,突然坐了起来,成了一个的人。 每一朵火焰都化成一个火人,朝着那蜈神扑了过去。 一个个的火焰巨人带着一身金色的火焰扑在那蜈神的身上,每一个人都像是一道火符,附着蜈神焚烧,蜈神那一身的红甲,涌动着煞气,抵挡着赤炎神火。 尽管如此,赤炎神火依然让它的身上灼烧出一道道黑色印子,让它痛苦,发出怪音,那怪音让赵负云思绪居然难以集中,那些火焰人居然有散去的感觉。 就在这时,他开始颂念起赤炎神咒,周身火光涌动。 手又在针囊上一摸,手上已经有一把针,在身前一抹,每一根针都排列整齐。只见他手指一挑,一根针已经化成一道光芒,穿过虚空刺入了蜈神的关节里。 蜈神痛苦的大叫,紧接着又有第二枚针飞出,再刺入它的甲缝里,那灼热的火气进入它的身体,让它痛苦万分。 而这个时候,那纸人在它的冲击之下化为纸人,这时,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一个人从门缝里钻出来,每一个人都化为一个人,提着一把剑,朝着蜈神冲去,蜈神被吸引注意力,却有一根根的飞针刺落,其中有两根就刺入了他的眼睛。 蜈神痛苦的挣扎,朝着地里一钻,竟是有钻入了地下。 泥土流浪一样翻起,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 赵负云感觉它的气息快速远去。 它竟然逃走了。 赵负云转出来,看中地上的两个大窟窿,心中暗自的心惊,这蜈蚣怪的强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心中可惜,若是能够杀死它,它那一身的甲壳拿到坊市上都可以换不少东西。 “教谕,那怪物走了?”朱蒲义从门中出来,小心的问到。 赵负云有些头痛,揉了揉眉心,说到:“这蜈蚣怪在筑基层次,我法力低位,无发将他留下,实在是小看了了这些东西。” “教谕实在是太谦虚了,这怪物可怕,教谕可以将之击退已经十分难得了。”朱蒲义诚恳说到,他从门缝里看到了那蜈蚣怪的可怕,觉得赵负云可以将之逼退已经十分难得。 而赵负云则是在心中回思着这一次的得失,想着自己的法术体系之中的不足之处。 想着以后学法术要学哪些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之处。 只有生死之间的战斗才可看到自己有哪些不不足。 39:山河变迁 赵负云身上燥热无比,之前他便因为请神入庙而使自身满身燥意,还未曾完全的散去,此时又再一次的请神,那一股燥意更盛。 口干舌燥,身上像是要冒火,整个人居然有一种昏沉的感觉,内火上炎。 请神之法,从来都不是一种常用的法术。 他转身出了庙门,然后快步的来到了外面雾河边上,一跃而下,一头扎入了雾河之。 那冰冷的河水让他整个人在这一刹那之间清醒了过来。 幽暗的雾河之中,那阴冷的水。 他在其中飘浮着。 练气玄光境能够真正降妖除魔的法术并不多,有法器的人都是驱御法器战斗。 但是法器昂贵,自己祭炼更是需要好的材料。 所以他只有两件法器,一件是火毫针,一件便是那个难以用以正面斗法的赤炎神君像。 而法术方面,练气玄光境之中,最易上手的就是五行法,其中五行法之中,火性法和金性法威力最大。 水法初时绵柔,但是却极好与别的法相合,土法初时亦是寡淡,至高深之时方才能够强大无匹,木法倒也还好。 风法、雷法难入门,需要有天赋以及相应的资源辅助修行,他没有这些。 若是在金性法上有天赋,自然会主修剑术,只是他没有剑,便以一套飞针代替,现在火毫针还损失了一部分。 而赵负云是因为得了那雷击枣木雕刻成了赤炎神君像,所以才以火法为主修法,当然,还有幻化法,这个法术取于意,既是一种锻炼,亦是一种不错的手段。 除此之外,练习最多的就是各种施法技巧。 一切都要等筑基之后,结下符箓种子,自然会衍生出神通法术。 比如荀兰茵以修的是水法,以玄阴筑基,但是其结的符箓种之中,却有一道‘摄’字符箓,所以她当时在他的屋子里,一团水光便能够摄尽满屋尸体,她炼制的一面旗,便能够摄神魂和水气,让人瞬间干枯。 赵负云心中想的是以‘劫火’培育为真煞而筑基,他想要的不仅是其中的‘火’字,而是想要其中的那一个‘劫’字。 虽然这里面的‘劫’气极淡,但是那确实是劫火。 等筑基之后,或许还可以选一门剑诀,炼一口宝剑,毕竟剑法配上‘劫’意亦是极为契合的。 当然,天地之间三大灾劫之一的‘火劫’,亦同样可怕。 不过,筑基之后的想要修行的法术神通,要以到时再选择。 符箓千变万化,可以组合成各种各样的,所以当结了符箓种子之后,大家的神通法术,便也各种各样,至于谁强谁弱,便要看各自的应用与施展了。 赵负云仰躺于水中,看着天空的星辰。 繁星点点,仿佛象征着每一个大地上的仰观天空的人。 他身中的火气被雾河之中的阴气压了下去,从河中起来,所在的那一片河水迅速汇聚了黑暗。 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面,等天亮。 然而天未亮之时,赤君庙前便已经聚满了人,因为雾泽县的鬼、蛊都躁动了起来,难以安抚,好在他们养鬼豢蛊也是许多年的,封坛禁蛊缚鬼的经验。 他们发现最大的两个宗祠里好像都出事了,里面一片漆黑,族长也不知去向,于是大家便朝这赤君庙聚来。 赵负云让大家入庙中抄录赤炎神君所属经文。 而一时之间找不到纸笔的人,则让他们念诵之。 一直到天亮,大家才知道,那宗祠黑庙下面居然各有着一尊鬼怪,而且还到这里偷袭过教谕。 在一阵慌乱骚动之后,朱蒲义告诉大家,可以请赤君回家,有赤君在,家里的一切阴邪都不敢侵犯。 一开始只有几个人愿意这样做,其中都是那些得了赵负云赤君符钱的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其中好处。 他们自己雕刻赤君神像,或者是刻赤炎神君的神牌位,拿到这里来请赵负云开光。 这些还不够,每个人家里有灯盏的,也都在自己的灯盏上刻上赤炎神咒,然后到赵负云这里来开光、秘祝。 因为他们觉得,赵负云这里的灯散发的光芒,有着驱邪的作用,火光之中,阴邪不敢近,也都希望自己家的灯能够如此。 这些都是赵负云一批一批完成的,他开光、秘祝之后,身上燥热之时,便会去雾河之中。 而当荀兰茵等人回来这时,这里几乎已经家家供上了赤炎神君,都点了赤炎长明灯。 而他们家中的小鬼和蛊都藏到了阴暗之处封着,有些则是直接拿出来在烈日之下暴晒,表示自己从此不再养阴鬼和蛊虫。 这些样的人,大多是养无所成,反而受其害的人。 因为那宗祠黑庙里的鬼与蛊怪的死亡和离去,所以这里的鬼、与蛊都躁动,大家也都不敢用,便封了起来,这才有请赤君入家的行为。 但是很多人还想着,或许以后还能够再拿出来驱役,一时舍不得烧去。 赵负云也没有去强求。 每一座来这里开光的小神像,他都认真的对待,每一盏灯他都尽心的‘秘祝’之,使那灯能够驱邪焚魇。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家都不知道,每一盏灯,都将会是他所布大阵的一部分。 所有灯盏都是有联系的。 最后冥冥之中的火光,都将汇聚到这庙中来,汇聚到庙里的神像的身上。 在神像手掌上那一盏‘劫火’灯的上方。 “你的这个办法倒是不错,以神火、香火来中和劫火,培育其成长为真煞,将来筑基之后,日间可自然的采食大日精火,晚间则又以太阴精气去中和燥热,如此循环往复,法力自然快速成长。”荀兰茵说道。 赵负云只是笑了笑。 另外四人也回来了,他们拿出自己所画的山河地形图,拼接到一起,然后绘到一张图上。 赵负云看着这一座座山都被星点标注,峡谷都用线条细成,或是蜿蜒,或是笔直,又有些直接断裂。 他和荀兰茵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对于阵法,他虽然不及荀兰茵,却也花了一番的心思努力学习过的。 而那四个人,则是看着眼花,原本自己画的东西,自己还能够有认得,但是合在一起之后,却是根本就看不明白了。 “山河移位,果然要画成图才能够看出来。”荀兰茵说道。 这时,赵负云也隐约看出来了。 这群山,原本应该是层环绕着中间的一条河。 或许,那条河原本不是河,而是湖。 40:七星为钥,开密府 荀兰茵又拿出一张纸,然后快速画着。 当她画完之时,那图便如赵负云心中所想的那样,群山环列,中间是一个湖泊。 因为山被改变了,所以原本的湖泊里的水向外流,于是变成了河流。 “这是一个八卦阵!”赵负云靠近一些,闻着了荀兰茵身上的幽香,肯定的说道。 “说具体一些,什么八卦阵。”荀兰茵问道。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看着这纸上乱七八糟的点点和杂乱的线条,耳中听到赵负云说的八卦阵之后,却依然看不出来,哪里像是一个八卦阵。 “奇门八卦,在这阵法依然还在的时候,应该是从这山里任何地方都能够一步回到那湖中,湖中一定有一个洞天世界。”赵负云肯定的说道,在他看到出这里是一个奇门八卦之后,心中便确定了。 “不错,能够看出这是奇门八卦,很光错,但是现在这八卦的阵法都因为山河移位而破掉了,里面的洞天也因此而封闭了,你觉得怎样才能开启?”荀兰茵的双眼盯着那张图纸,头也不抬的问道,她显然也在琢磨确定怎么开启这个阵法。 “七星阵在十大阵法之中,有阵法之钥的说法,加之先前荀师从那张玉床上得来的那张画,若将之看做是七星阵的话,那么,很有可能七星阵便是开启洞天的方式。”赵负云说道。 “嗯,你觉得会在哪里?”荀兰茵的目光在图纸上巡游着。 赵负云的心中,这种在地面上如果找不到落阵之地,就会直接凌空布阵,从天空而落。 “荀师不是早就有决定了吗?”赵负云说完,荀兰茵伸手在图纸上一拍,站起身来,说道:“那就这么决定,以免夜长梦多,三天之后,七星为钥,破此八卦,开启洞天。” 其他的人都还是懵的,八卦阵没看出来,七星阵也不知道在哪里布,可是赵负云与荀兰茵却像是当着他们的面进行了商量一样。 然而他们全程参与其中,却根本就不明白。 时间过的飞快,三天的时间,实则是让大家调整状态的。 只是在第三天的凌晨,恰好这一天正是繁星满天。 天空无云无月,星光灿烂。 大家并不觉得是荀兰茵运气,撞到了这个日子星光灿烂,而是觉得,她已经看出了这个时候正是满天星光的好日子。 赵负云就站在山坡上,看荀兰茵飞腾上天空,手自袖子里一抓,手上便多了七面小旗。 那些小旗了出现,便似与天空里的星光连接在一起。 那小旗的旗面上,似有星光如水在滴落。 只见荀兰茵分出一杆小旗,朝着星空里的飞向天空,没入虚无,抬头看,隐约可见高空之中一点星光在汇聚。 紧接着又是一面小旗,再飞上向空,没入虚无。 赵负云看到,星空里的星光落聚的地方又离地面近了不少。 再接着是第三面小旗挥入天空,这种阶梯似的引星光垂落,他能够看得出来,是从摇光开始,接下来是开阳、玉衡、天权、天玑、天璇。 一面一片面的旗帜被被掷了虚空,然后消失,留下的只有一片快速汇聚的星光景象。 到最后一步了,荀兰茵凌立于虚空,立于雾河之上,周身星光灿烂,宛若神女。 “七星为钥,天枢开秘门。” 随着荀兰茵的咒音落下,最后一柄天枢旗竟是扎入了水中,那天枢旗在水中展开,竟是成巨大的一片星旗,星光一层层的落下,形成了个勺子一样探在水里,又像是一把钥匙。 水中的天枢旗化为一片星光在水中绽放。 从九天之下,一层层的星光落下,落入了水中。 水慢慢的变了颜色,那水仿佛都不是水,黑黑的水在星光里,仿佛成了星空。 而在星光的照耀之下,那水里,竟是出现了一道若隐若现的门。 那门庭并不算大,却像是处于水中的画,随着水浪而飘动,仿佛处于水波之中。 就在这时,荀兰茵脸上露出惊喜道:“这个洞天真的存在,很好,你们谁愿意随我进去?” 荀兰茵凌立于雾河上空,看着五个人,五人却一时之间没有回答。 “这个洞府,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危险,也不能够保证你们的安全,但是机缘难得。”荀兰茵说道。 “弟子愿往。” “弟子愿往。” 除了赵负云之外,四个人都愿意进去。 而荀兰茵看了赵负云一眼之后,说道:“你不愿意进去?” 不等赵负云说话,她又已经说道:“害怕?你看看你,周身上下,能有个什么好物件?一件像样的法器都没有,等你筑基了,你拿什么炼法宝?没有法宝,你拿什么与人斗法,若是无法宝傍身,你的境界高,也容易被人仗着法宝而击杀。” “你看看他们,还没有到要筑基的时候,却已经在为筑基所需要的修行资源而努力,走吧,要死,也是我们一起死在里面,我堂堂紫府修士能死得,你一个玄光修士难道就死不得?” 赵负云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来回的想了一下,说道:“既然如此,那便陪荀师走一趟。” “不,你要搞清楚,不是陪我,而是为自己挣机缘,这里都是我们的同门,不比与其他不认识的修士一同探密,不必防备同行者,但是既然想要收获,也需要自己亲身去。” “好,那弟子,便随荀师进去挣一份机缘。”赵负云说道。 “嗯,你可有什么需要准备?”荀兰茵再问道。 其他的人都回答没有,他们所有东西都在身上,而赵负云则是想了想,回到庙中去拿了一盏灯在手上。 他觉得有一盏灯在手,施火法的时候要方便许多,至于那神像,则是没有带着。 现在他已经能够做到一念请神,不需要再通过那个枣木神像为媒介了。 “都准备好了,那我们走。”荀兰茵仿佛能够借用到七星阵的星力,一挥手,竟是直接将五个人都裏在其中,提摄而起,只见五个人像是化为了一道道星光,被荀兰茵身上分化出来的星光一条牵引着,投入了那水中的门户里去了。 赵负云只觉得,眼中星光浓郁,迷了眼,然后身不由己,如一片落叶一样的落入了一片水中,然后又随着一股力量,钻入了一道门中。 脚下一实,赵负云只觉得眼前一暗,手中灯成了唯一的光源,不过,很快,其他的人手里都出现了光源。 都是一些夜明珠之类的灵物炼制成的照明用的法器。 荀兰茵的手上那一面玄元摄水旗拿在手上,大放清光,挥动之间,驱散一片黑暗。 41:寻宝 赵负云跟在荀兰茵的身后,自然的结成了一个简单的五行阵。 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谨慎的前行,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人手上,各拿着夜明珠,琉璃珠,赤铜剑,赤铜镜。 之所以他们拿着的这个能够照明,并能驱邪的作用,是因为上面恒定了一道‘赤炎驱邪符’,在天都山神工院之中,只要自己带上相应的材料,带着灵石,便能够去那里炼制法器。 若是赵负云筑基了,便也能够帮人恒定这一道符箓在器物之中,从而使得那一件器物拥有照耀黑暗,驱焚阴邪的效果。 他们中,文伯手中的赤铜剑的剑光闪耀着火光,像是火把一样。 而琉璃珠的火光最为耀眼,夜明珠的则带着幽紫色,文寻手中的铜镜闪烁着托在手上,不断的朝着远处照去。 但是这些,都不足在让这个黑暗的洞天亮起来,只能够算是护身。 只见赵负云手指点在灯焰上,灯焰晃动,像是在这一刻,火焰里有什么活了过来,火焰跳动,有一只鸟快速的成形,一只火鸟挣脱灯盏的束缚,冲飞是出,黑暗之盘旋起来,照亮一方。 赵负云并没有停下,手指点在火焰,火焰晃动,又有一只飞了出来,飞到了另一个方向盘旋着,一会儿,便是四只火鸟盘旋于虚空,照亮着四方,这是照明,也是一种守卫。 火鸟照耀之处,便在赵负云的心中呈现了出来。 就在他们的前方,是一个大池子,里面是黑黑的,有台阶下云,他们当然没有下去,感觉那里面都是泥。 他们沿着池子边缘而走,脚下也踩到了泥,但是泥水很浅。。 荀兰茵是走在前面的,她手中一柄玄元摄水旗在手,挥动之间,清光卷动,将虚空里的一些水气摄入旗中。 赵负云通过火光看到,旁边居然还有池子,而且里面还似有水一样,火鸟掠过池子的上空,他想看清楚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水里猛的窜出东西来。 一条长长的黑黑的东西,朝着火鸟咬去。 那火鸟是赵负云一念摄寄于火焰之中所幻化而出,所以感受到了危险的一刹那,便如风中轻羽,在风气未全至之时,便已飘起。 哗啦啦的一声,那黑影又掉回了泥水之中。 “是鼍!” 杨柳青处于这一面,看得很清楚,小声的说道,声音虽小,但是大家都听得见。 他们这些人都是多年来,相互配合习惯的。 “老青,小心点。”赵负云说道。 扬柳青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行事做风,也像是一个老头一样,所以大家叫他老青。 “嗯。”杨柳青应了一声。 他的手里多了把单刀,杨柳青的祖上曾是江湖刀客,又称赊刀客,家传的刀法杀性极重,人是沉默的人,但是手上功夫却不弱。 他从那池边走过之时,那原本泥水之中的鼍突然窜了出来,杨柳青斜跨一步,手中的刀挥出一道银色的弧光,直接扎入了鼍的眼睛之中。 在它落下之时,又已经拔了出来。 鼍掉回池中,疯狂的挣扎着,却不敢再来咬人。 众人的阵型不乱,依然沉默的向前走着,大家都相信他的能力。 赵负云的一只火鸟已经飞到了前,前面仍然有着一个个的池子,这里似乎是一个专门用来养殖着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里面东西,或许都死了。 他们继续走着,走过一个个水池,前方,一片浓郁的黑暗里,浓得火光都照不透。 这里面有着浓重的阴气,几乎像是有水气扑在脸上。 荀兰茵摇动着手中的玄元摄水旗,那些水气都被摄入旗中。 黑暗之中,像是有什么藏在雾里,将赵负云的火鸟扑灭。 “小心。”赵负云的话才落,荀兰茵已经手中玄元摄水挥动,那黑暗之中的东西,瞬间被卷入旗中。 “这里面一些阴魂,等级不低。”荀兰茵说道。 阴魂是一些无肉身灵体的统称。 而荀兰茵是通过玄元摄水旗将之摄入了旗中才知道的。 赵负云再一次的幻化一只火鸟,依然飞入了黑暗之中探路。他的火焰鸟,能够吸引注意,起着警示作用。 再往前走,通过火鸟看到了一个大礼堂一样的地方,更像是一个举行朝会的地方,上面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面一把大椅子,看得再清楚一些。 那上面坐着一个人。 而在他的下首方向,一排排的坐位上都坐着一个个的。 当他想要看清楚的一刹那,突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骤然降临。 他感觉有一盆凉水通过火鸟中的念头浇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整个人遍体生寒,火焰鸟瞬间灭了。 火焰鸟一灭,大家便就立即明白了前方有大危险。 整个黑暗的宫殿之中,涌起了阴风。 几乎同时,荀兰茵腾身而起,身如逆风而起的风筝,手中涌动着清光的玄元摄水旗,朝着阴风的最中盛处扎了进去。 她自己的是玄阴筑基,但是掌握的符箓神通法术,却是各种阴魂的克星。 一杆玄元摄水旗挥动之下,那些阴风都被卷入旗帜涌起的清光之中,她在这一刹像是成了一个风暴眼。 赵负云缓了一下,将身上的那一股冷意给驱散,再一次的幻化出两只火鸟在头顶盘旋,然后朝着前方走去。 而此时,战斗却是已经结束了。 赵负云这才看清楚了,那一个个座位上面会着的都是一具具骸骨。 尸体已经腐烂,只有骨架还坐在那上面,肉泥都落下,堆积在座位上。 赵负云看到这些尸体身上的衣服居然都相对的完好,而在衣服下像还是遮盖着一些东西。 “有法宝?”米符问道。 但是大家都没有动,虽然都看着自己旁边的座位上的尸骨,赵负云则是看了一眼荀兰茵,发现荀兰茵已经在用一根戒尸挑动那主位所坐之人的衣服,似也在看对方的尸体中有没有什么东西。 于是赵负云说道:“大家也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随着他的话落,他身后的四人这才开始找东西。 他很清楚,只是一般的法器,时间一久,没有元气的滋养,则会慢慢的褪化成单纯的材料。 只有成为真正的法宝,才能够长久的保存。 比如赵负云手中的灯,那火毫针,以及这几位同门手上恒定了符箓用于照明驱邪的器物,都是法器。 而荀兰茵手上的那一面玄元摄水旗才是真正的法宝,放在那里,便能够自主的摄取天地元气。 大家翻动着尸体,都很小心,赵负云同样如此,他面前的这具尸骨像是一个女性,因为衣服上面的金银线比较多,还编织成了花,而骨架也较小。 他小心的翻找着,于是找到了一个已经腐朽破开的纳物袋。 纲物袋,很多都是用妖兽的皮或者胃制成的,当然,若是法宝级别的,自然是用一些更高级的材料祭炼而成。 她身上的这纳物袋已经腐烂,他用手挑开洞口,里面露出一丝光亮,从中滚出几个石子。 总共五个,五种颜色,青赤黄白黑。 每一个石子都只有成人大拇子那样大,也不是纯粹的圆,但是很圆润。 这个五个石子是五行石,仍然散发本源气息。 赵负云心中一喜,这五个石子即使是将来不炼制成法宝,而拿在手里把玩,对于自己理解五行也是很有帮助的。 42:澜云国与黄泉鬼众 除此之外,她的手上还有一个金镯子,或许以前是一件法器,但是现在却已经只是一件很纯的金器了,可以当做金钱用。 他又看到对方的脖子上面,还挂着一个黑色的铃铛。 将铃铛轻轻的摘下了,其上的线已经腐烂,只是停落于锁骨上而已。 黑色的铃铛上面有着玄妙符箓咒文,他轻轻的一摇,竟似将整个虚空都摇动了,他觉得有什么撞到了自己的头中,而摇这个铃铛就将自己的头一起摇动了。 眼中的景象竟快速的模糊,然后他感觉自己站不稳了,心中大惊,身体像是要朝前扑倒,他勉力的转身,却是依然一屁股坐下来。 坐下的一刹那,他心中一慌,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他眼中看到的东西都已经变的鲜亮起来,不再黑暗。 头顶是一团淡蓝的光,一颗巨大的淡蓝色的宝石之中发着光。 赵负云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女人。 她能够体会到这个女人的心情。 忐忑,不安。 其他的座位上都坐着人,主位之上坐着的人,一身玄色法袍,法袍上面有金丝银丝绣成的花纹。 他的脸色很阴郁,手中拿着一封信来来回回的看。 突然,开口说道:“神都那边,要我们在今岁年未之时,提供三千颗上品灵珠,若是误了日期,便要执行神律,你们说怎么办?” 赵负云能够清楚的听到,但是却不知道神都是什么。 这时,他听到了自己说话,却是一个女声。 “神都这几年,年年增加灵珠的需求,去年的灵珠,我们都是征伐了丹顶湖,死伤士卒千余人,这才凑够上交的灵珠数量,今天比去年还增加了五百颗,我们如何能够能够凑齐?” 对面一个人说道:“唉,我们澜云国与黄泉鬼众已经大战了三十余年了,各族各洞天皆已苦不堪言。” 又有人说话:“关键是已经要到岁末了,我们这湖中的灵贝年年采收,未得休养生息,已经损损耗了不少,小的根本就还没有培育起来,而且,这里要的还得是上品,去年澎泽湖那边,用一些中品的代替了上品的灵珠,前去上送灵珠的人都被直接处死了,澎泽湖的湖主之子,为替父赎罪都去了前面与黄泉鬼众撕杀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坐在主位上的人,只听主位上的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说道:“三天前,大罗天的人来找过我,说是只要愿意投靠他们,那么他们将庇护我们。” “大罗天?” “大罗天啊……” 一时之间,大家都低念着这个地方。 这个大罗天很神秘,也是一个神国,据说很多个修为高深的人会被引入其中。 “若是真能够得到大罗天庇护,我们……” 这时有人发表了意见,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了出来。 主位上的人,看向众人,没有人再说话,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反对,那便是代表他们的意见。 正在那主位上的人要说话时。 这个女子却开口了:“大罗天的人说的话,有保证吗?要是万一他们失言没有庇护我们怎么办?” “可是,我们今年岁末哪来的三千颗上品灵珠?交不上,到时我们整个迷雾洞天都将受罚,也许,我们全都要被派到黑原去与黄泉鬼众拼命,洞主,每年征战死去的修士有多少,你比我们都清楚。” 那洞主再一次的沉默了,若是洞主真的法力高深,法术强大,自然是不会怕,迷雾洞天里的人,都是以养殖为主,本身的法术算不上强大。 “大罗天的信誉很好。”有人开口说道。 “那我们,就再接触一下吧。”洞主也是稳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虚空里的有一个声音出现:“奉神主之命,查悉,迷雾洞天叛逆,按神律,当诛!” 随着这个‘诛’字出现,这个屋子里突然出现了一道光。 那道神光出现的一刹那,赵负云看到那洞主身上飞起一道光华,如伞一样撑开,。 光华刺落,他感觉到了一种极度致命的危险。 就在这时,他的意识被一股力量拉起,瞬间脱离了那个女子的身体,眼前一黑,他发现自己回到了自己身体。 自己依然站在那里,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铃铛。 而旁边站着的是荀兰茵。 荀兰茵的双眼绽放着神光,审视着赵负云,她是在看赵负云有没有被什么东西附身。 “谢荀师救命。”赵负云定了定神说道。 刚刚那一刹那,他真的感觉自己要死了,幸好被荀兰茵将自己的神魂提摄了出来。 荀兰茵确定赵负云还是赵负云之后,说道;“拿东西的时候,要注意一点,不要被夺了身体。” 赵负云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铃铛,之前朦胧在铃铛上的气息,弱了许多。 他小心的将之收好,其他的人看他没事,便也继续找,他再翻旁边的人身上的东西。 得到一块玉牌,玉牌之中,点点碎光,每一道碎光都似一枚符箓,连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禁制。 具体有什么作用,他只是感受表面,有一种‘禁’断一切的感觉,这是一件法宝,但是他没有去贸然的去感应内里。 赵负云心中微微兴奋,将刚刚那危险带来的压力都压了下去。 众人搜寻完了,继续朝里面而去。 来到了一个内堂,这里的墙壁上面有很多的画,却是已经模糊不清了。 有些木头家具也都已经腐烂了。 并且,有尸体是直接倒在地上,有一具尸体是坐在那座位上,像是在喝茶。 赵负云想到那个诛杀这洞天的人,一道法术落下,整个洞天的人都死了。 大家都四处寻找着有没有什么灵性之物。 他们继续往里走,来到了一个书房。 书房很大,里面摆着很多的书。 这里因为水气太多,连书架都腐烂,随时都像要倒塌的样子,不过其中却有一些非纸质的,比如玉简、金帛书、银帛书等。 大家便开始在寻找着,这些东西,拿回天都山可以换取功勋,然后功勋可以从山中换取一些东西。 比如这一次荀兰茵从山门之中借来破阵用的阵旗,就是需要功勋的。 42:红丝魇怪 文柏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 内外兼修。 内养气炼法,外修《混元铁布衫》,所以在他们这一支小队伍之中,往往有类似于开门这样的事情,都是文柏来做。 文柏上前,扭断已经锈坏的锁头。 “尽量轻一些。”赵负云说道。 他就站在文柏的身侧,其他的人散的稍微开一些。 文柏把自己的手指扣入门缝之中,然后往外扒拉。 “咔!”一声脆响,虽然文柏已经是压着力气在用力,但是仍然因为扳断了里面的东西,而发出响声来,在寂静之中很是刺耳。 文柏停了一下子,赵负云剑指之间也夹着一点火焰,凝视着那未完全打开的门。 门缓缓的打开,赵负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青色。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药园。 这里居然长满了绿色的植物。 而且这些绿色的植物,在他的眼中散发着微微绿光,都像是灵植。 满园青绿。 赵负云感觉到了诧异,但一切又都在可想象的范围之中。 他透过绿植去打量,发现这些灵植都是种在一个个土盆中,但是现在青园的主人死了,可是这里的盆栽依然还活着。 赵负云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园,像是开出来的药园一样。 除了一开始的门上长出枝叶的门框之外,地上种了不少的药,上面有不少已经成熟的果子,但是赵负云并不认识。 不过,并不妨碍他让外面的文寻进来采这些种子。 很多稀有的灵药种子,卖给一些专门种药的家族,也能够卖出不错的价格。 天都山这个门派本身并不怎么种药,但是天都山里的长老,或那些开辟了洞府的高修们,会自己在洞府里或者周围开些药园,种些灵药。 这里面的水气浓郁。 他的身后跟着文柏与杨柳青,一左一右,谨慎的前行。 赵负云走的不快,但也不慢,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的气息,阴湿而不邪。 朝着中心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小祭台,大约半人高,在那上面有一颗珠子,这珠子大约婴儿拳头大小,被摆在一个金色的托盘上。 当他看清楚这颗珠子之时,眼睛都移不开了,因为这颗珠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片深邃的蓝黑色,其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又似有一片大海在其中。 他的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水元珠。”赵负云低声的念出这个名字。 难怪这里面的水气,会这么的纯净浓郁,如此才能够滋润着这园中的灵药。 他直接将之抓起,入手清凉,微沉,放入一个袋子之中,再四处打量着,看见那里有一株矮树上面,长了几颗红色的果子,一数,刚好六颗。 “这是朱果。”文寻也跟了上来,她看到之后,有些喜悦的说道。 朱果虽然不算是多么难得的灵果,但是却是可以直接服食的,对于他们练气期的修士,也是有着不小帮助的。 能够滋养本我性灵,可以降身中燥气。 对于赵负云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采了它,带回去。”赵负云说道。 文寻立即拿出一个木盒,在这果树上摘下几片叶子垫在下面,然后这才摘下朱果,放入其中。 几个人快速的出了这个青园。 米符就守在门口。 荀兰茵并没有回头看,但是赵负云却看到前方的黑暗更加的浓重,似浪一般的在翻涌着。 她继续顶着黑暗往前走。 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散发着清光,将黑暗推开,再来到了一重门前。 “快点。” 这一重门在另一边,名叫灵物间,名字很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赵负云再一次的让文柏过来开门。 然后便看到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库房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面摆着不少器物。 很多东西,奇奇怪怪,有矿石,有木头、珠子,还有一瓶瓶的土,或者是在琉璃瓶中,还有一些流光溢彩的沙子,或者是一些泛光的水。 “快拿。”赵负云说道。 五个人一起动手,拿出布袋,将那些东西快速的装进去。 “快点。”外面突然传来荀兰茵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紧张,让赵负云心中一紧,当即说道:“十数之后,大家退出去。” 没有人回答,大家便有意的挑一些好拿,看上去更好的东西,在十个数之后,赵负云喊道:“走。” 大家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而一出这门,赵负云便看到那黑暗之中,竟似有了形质,那黑暗里,似有红色的触须一样的东西,卷曲着朝着荀兰茵涌来。 “走。”荀兰茵的脸色也变了,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摇动之间,清光卷向那黑暗里的东西,那黑暗里的东西有些忌惮,但是又不是很怕的样子,仍然一步步的逼近。 赵负云几人一路的朝着外面跑去,他们跑的很快,一路原路返回,眼看便已经到了那些废弃的池子范围内。 突然,每一个池子之中,都涌出那无形的红丝,这些红丝如发一样,却又似有生命,它们像是某一种‘菌丝’一样,朝着众人卷来,恐怖无比。 赵负云剑指在灯光上一夹,朝着面前的丝群一挥。 一片火焰涌起,冲入那涌起的红丝之中,红线之中本来就还没有合拢的通道,瞬间被烧开了,五人再一次的冲了过去。 然而前面却已经被完全的遮蔽住了,那滚滚而来的红丝扭在一起,形成了巨大如实体的红色触须,他明白之前在荀兰茵身后,看到的那滚滚而来红色触须是怎么来的。 他的剑指在虚空之中快速的划动,四横五纵,九划而形成了一个红色的网,竟是挡住了,又画出一个圆。 “焚!” 他念了一个焚字,他网中画的圆里,火焰炸开,然后出现了空洞,道路露了出来。 “走。”赵负云大喊一声,带领大家跑了过去。 四个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虽然都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大喊大叫。 眼看就要踏上进来的那个平台出口了,只是他自己并不能够出去,还需要荀兰茵带着。 赵负云回头看,只见荀兰茵在身后,正被一团庞大的红色触须纠缠着。 那红丝扭曲结成的触须,每一条都巨大,又有十多条巨大的触须结在一起,像是吞噬一切的大嘴。 她像是被吸附住了一样,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挥动之间,便能够让其中一部分的触须散去,但是那些触须又太大了,滚滚向前,她根本就无法全部挡住。 于是她只能不断的退,可无论她退多快,都被粘着。 情况非常的紧迫,赵负云的头在这一刹那都似要炸了,他仿佛看到了死亡。 43:深入 在这个书房之中,也有两具尸体,像是原本在读书,突然就死了。 “这些人像是毫无准备的,突然就死了。”米符在旁边说道。 赵负云说道:“刚刚我在那个铃铛之中,接触到了铃铛之中残存的意识,看到了一个他们死前的画面。” 于是,他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下,大家一边听到,也一边寻找着这里面有用的东西。 大家默默的听着,荀兰茵却是说道:“这些史料,你可以写出来,我们山里,陈长老尤其喜欢这样的东西,他正在编写一本关于神国兴衰的史书,你若是告诉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显然,她是在告诉赵负云怎么利用自己手中的东西去怎么做,这也是一种扩展门派中人脉的机会。 赵负云表示感谢。 这里面的玉简很少,金箔书和银箔书也不多。 几个人捡到后并没有去看,而是装在了一个纳物袋里。 一群人再次的往后走,大家都没有分开,无论是天都山里教的,还是他们自己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的经验,都是建议要相互策应和照顾,这样可以增加生存率。 他们眼中看到了有很多房间。 因为时间比较紧,必须在天亮之前出去,要不然的话,星力削弱了,可能无法再打开这个洞天,大家可能被锁在这里面出不去。 所以需要快一点探索完,于是在看到这么多的房间之后,赵负云准备分配大家两两的进入房间之中。 荀兰茵却说不必,自衣袖之中摸出一把纸人,朝着这一片黑暗的虚空里抛出去,那一把纸人在黑暗的虚空里涌动着光华,每一张纸人都在光华里快速的饱满生动起来,从虚假到真实,是幻化之术,其中有一个幻字,后面若是可以做到那个化字,便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之中。 赵负云看着这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心中拿自己的纸人幻化术对比,觉得自己还差上不少。 不过,要他来仔细辨别真与假,他还是可以辨别出来的。 从气味,走路形态,说话的神情、眼神等方面去判断,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对于不熟悉的人来说就很难了。 那一把纸人幻化出来的人,钻入各个房间之中,然后又快速的出来,荀兰茵感觉有问题的便会自己进去。 而没有问题的,不需要她说什么,大家便分开,一个个的进入房间之中。 赵负云进入其中一个房间,发现应该是一个寝室,寝室里面有很简单的陈设,并没有尸体在这里,可能住这里的人当时并不在屋子。 并没有什么别的好东西了,有几本纸质的书也早已经糜烂了。 他再一次的进入另一个房间之中,依然一无所获。 当他进入第三个房间之时,在翻对方的衣柜之时,看到了一个暗格,而在暗格之中找到了一个海螺。 这个海螺看上去很古老,有着天色的纹路,而在这个天然的纹路里,又有人将之勾勒成了符箓,看上去神秘无比。 拿在手里,一掌握不下,有成年人拳头那么大。 这种海螺还有一个名字,秘螺,有一个功能——传音,秘螺传音他是知道的,但是这种东西很贵,真正的作用就是可以和另一个端通话。 赵负云有一种想要将这个海螺放到耳边听一听的冲动,但是还是忍住了,将之放入了准备好的袋子里。 他觉得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因为这个房间并不大,里面的陈设和那柜子里稀少的衣服,都说明这个人并不是一个身份高的人。 而且,这一排的屋子里,估计身份都不会有太高,最多就是一个弟子,专门从事养殖灵贝,或者是照顾前面那些池子里面的东西的。 但是这样的身份,却藏着一个可能直接与外人通话的海螺,这就让赵负云不由的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场景中,那洞府的主人,说大罗天的人三天前联续过了他,然后就被澜云国上面知道了。 想到这里,心中又将这些发散的念头压下去,毕竟他不是为了追寻真相才来的,也不是山中陈长老那种要编写《神国兴衰史》的人。 后面的寻找,便也乏善可陈,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毕竟这里可能都是一个贫穷弟子的住处。 他不知道别人都获得了什么。 一群自己人探索这样的秘境,有些东西是会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的,比如功法之类的,会相互抄录,但是一些器物,若是两人一起寻到,那么两个一起分,若是一个寻到,那便是自己独享受。 当然,若是其中有人最后没得到什么好东西,其他人中有人获得了很多,也可以给对方一些。 再后面,他们却是来到一片高阶修士住处。 赵负云的火焰鸟飞入了这一片长廊之中,竟是觉得无比的阴冷,像是落入了水中,很快便已经灭去。 “你们小心,这里有邪恶的东西,我们先试着进去探一探,不要彻底惊动这里面的东西,若是到时真的惊动了,我喊走的时候,你们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荀兰茵说道。 她的双眼之中,有淡淡的光韵在泛生,凝视着黑暗。 她感觉到这长廊之中那浓郁的邪恶,但是无法确定在哪里。 可这里的外在风格,又明显是高修所住之处,那这里,很可能就会有好东西。 所以荀兰茵还是想要试试的,尽管她都感觉到危险,那说明这里的东西绝不简单。 荀兰茵在前,赵负云持灯在侧,身后又是四个人,各持手中法器,照亮周围,赵负云并没有再去幻化火焰鸟去探路,他怕自己直接被黑暗里的未知存在针对,对方如果强大,可以通过自己火焰鸟里寄托的一点念头,施法到自己本体上来。 而且,火焰在这个时候也容易刺激黑暗之中的东西。 荀兰茵的话很明显,是想要尽量不刺激黑暗里的东西,能够拿到多少就拿多少,然后就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时便退出去。 而且,他觉得,离天亮的时间已经不太多了 荀兰茵持旗在前,旗微微的摆动,清光绽放,将那些阴邪之气挡在外面。 第一道门到了。 荀兰茵站在那门前,没有再走了,没有说话,赵负云知道她的意思,他发现,虽然与荀兰茵才第二次探密,却有一种特别的默契。 她的意思是让大家先开这第一重门。 他看着门上的墙壁上面用一种特别漆写着字,这不知多少年过去了,依然还有着较为明显的痕迹。 “青园。” 赵负云并没有从这个名字之中看出什么信息来。 “人名?还是里面的风格?”赵负云脑海之中闪过个猜想。 门虽然看上去是好的,但是实则也已经腐朽了,他示意文柏上前来开门。 44:红丝魇怪 文柏整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 内外兼修。 内养气炼法,外修《混元铁布衫》,所以在他们这一支小队伍之中,往往有类似于开门这样的事情,都是文柏来做。 文柏上前,扭断已经锈坏的锁头。 “尽量轻一些。”赵负云说道。 他就站在文柏的身侧,其他的人散的稍微开一些。 文柏把自己的手指扣入门缝之中,然后往外扒拉。 “咔!”一声脆响,虽然文柏已经是压着力气在用力,但是仍然因为扳断了里面的东西,而发出响声来,在寂静之中很是刺耳。 文柏停了一下子,赵负云剑指之间也夹着一点火焰,凝视着那未完全打开的门。 门缓缓的打开,赵负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青色。 因为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药园。 这里居然长满了绿色的植物。 而且这些绿色的植物,在他的眼中散发着微微绿光,都像是灵植。 满园青绿。 赵负云感觉到了诧异,但一切又都在可想象的范围之中。 他透过绿植去打量,发现这些灵植都是种在一个个土盆中,但是现在青园的主人死了,可是这里的盆栽依然还活着。 赵负云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小园,像是开出来的药园一样。 除了一开始的门上长出枝叶的门框之外,地上种了不少的药,上面有不少已经成熟的果子,但是赵负云并不认识。 不过,并不妨碍他让外面的文寻进来采这些种子。 很多稀有的灵药种子,卖给一些专门种药的家族,也能够卖出不错的价格。 天都山这个门派本身并不怎么种药,但是天都山里的长老,或那些开辟了洞府的高修们,会自己在洞府里或者周围开些药园,种些灵药。 这里面的水气浓郁。 他的身后跟着文柏与杨柳青,一左一右,谨慎的前行。 赵负云走的不快,但也不慢,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的气息,阴湿而不邪。 朝着中心处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一个小祭台,大约半人高,在那上面有一颗珠子,这珠子大约婴儿拳头大小,被摆在一个金色的托盘上。 当他看清楚这颗珠子之时,眼睛都移不开了,因为这颗珠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片深邃的蓝黑色,其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神秘,又似有一片大海在其中。 他的脑海之中,立即浮现出了一个名字。 “水元珠。”赵负云低声的念出这个名字。 难怪这里面的水气,会这么的纯净浓郁,如此才能够滋润着这园中的灵药。 他直接将之抓起,入手清凉,微沉,放入一个袋子之中,再四处打量着,看见那里有一株矮树上面,长了几颗红色的果子,一数,刚好六颗。 “这是朱果。”文寻也跟了上来,她看到之后,有些喜悦的说道。 朱果虽然不算是多么难得的灵果,但是却是可以直接服食的,对于他们练气期的修士,也是有着不小帮助的。 能够滋养本我性灵,可以降身中燥气。 对于赵负云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采了它,带回去。”赵负云说道。 文寻立即拿出一个木盒,在这果树上摘下几片叶子垫在下面,然后这才摘下朱果,放入其中。 几个人快速的出了这个青园。 米符就守在门口。 荀兰茵并没有回头看,但是赵负云却看到前方的黑暗更加的浓重,似浪一般的在翻涌着。 她继续顶着黑暗往前走。 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散发着清光,将黑暗推开,再来到了一重门前。 “快点。” 这一重门在另一边,名叫灵物间,名字很朴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地方。 赵负云再一次的让文柏过来开门。 然后便看到里面是一个类似于库房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面摆着不少器物。 很多东西,奇奇怪怪,有矿石,有木头、珠子,还有一瓶瓶的土,或者是在琉璃瓶中,还有一些流光溢彩的沙子,或者是一些泛光的水。 “快拿。”赵负云说道。 五个人一起动手,拿出布袋,将那些东西快速的装进去。 “快点。”外面突然传来荀兰茵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紧张,让赵负云心中一紧,当即说道:“十数之后,大家退出去。” 没有人回答,大家便有意的挑一些好拿,看上去更好的东西,在十个数之后,赵负云喊道:“走。” 大家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而一出这门,赵负云便看到那黑暗之中,竟似有了形质,那黑暗里,似有红色的触须一样的东西,卷曲着朝着荀兰茵涌来。 “走。”荀兰茵的脸色也变了,她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摇动之间,清光卷向那黑暗里的东西,那黑暗里的东西有些忌惮,但是又不是很怕的样子,仍然一步步的逼近。 赵负云几人一路的朝着外面跑去,他们跑的很快,一路原路返回,眼看便已经到了那些废弃的池子范围内。 突然,每一个池子之中,都涌出那无形的红丝,这些红丝如发一样,却又似有生命,它们像是某一种‘菌丝’一样,朝着众人卷来,恐怖无比。 赵负云剑指在灯光上一夹,朝着面前的丝群一挥。 一片火焰涌起,冲入那涌起的红丝之中,红线之中本来就还没有合拢的通道,瞬间被烧开了,五人再一次的冲了过去。 然而前面却已经被完全的遮蔽住了,那滚滚而来的红丝扭在一起,形成了巨大如实体的红色触须,他明白之前在荀兰茵身后,看到的那滚滚而来红色触须是怎么来的。 他的剑指在虚空之中快速的划动,四横五纵,九划而形成了一个红色的网,竟是挡住了,又画出一个圆。 “焚!” 他念了一个焚字,他网中画的圆里,火焰炸开,然后出现了空洞,道路露了出来。 “走。”赵负云大喊一声,带领大家跑了过去。 四个人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虽然都已经紧张的满头大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大喊大叫。 眼看就要踏上进来的那个平台出口了,只是他自己并不能够出去,还需要荀兰茵带着。 赵负云回头看,只见荀兰茵在身后,正被一团庞大的红色触须纠缠着。 那红丝扭曲结成的触须,每一条都巨大,又有十多条巨大的触须结在一起,像是吞噬一切的大嘴。 她像是被吸附住了一样,手中的玄元摄水旗挥动之间,便能够让其中一部分的触须散去,但是那些触须又太大了,滚滚向前,她根本就无法全部挡住。 于是她只能不断的退,可无论她退多快,都被粘着。 情况非常的紧迫,赵负云的头在这一刹那都似要炸了,他仿佛看到了死亡。 45:神符化龙 那些池子里的红丝,这一刻竟是舍去了赵负云他们,朝着荀兰茵卷去。 这一刻,荀兰茵腹背受敌。 赵负云剑指一挥,一道火光如刀一样的劈出来。 一些红丝被斩断,又朝左一划,火光划过黑暗,又是一些红丝被斩断,对于这一片红丝来说,却是杯水车薪,他之前闯过来,只是从中间的空隙闯过,现在要将之全部击灭几乎不可能。 只见赵负云并不停止,左手举起灯,右手剑指在虚空里快速的勾勒着,手指如笔一样。 随着他书写符箓,他的身上,和手中的灯,都涌起了红光,他的身上浮现一股神威。 他的手指之下,一抹火焰成线,勾勒出来的符箓在他的手指之下成型,这是赤君神符。 那日他在庙中与那蜈蚣怪打斗之时,也没有用凌空画符这一招,一来是他就在那庙中,用这一招,其实也没有多大的提升,二来当时施展这一招会比较慢。 而那蜈蚣怪的灵觉还是比较敏锐的,他施这个法时,会让对方分辨出他真身所在。 他手中的赤炎神符成形的那一刻,他的手指带着,像是卷纸一样,将那虚空里的赤炎神符卷起成,长条的形态,符箓迅速变化,卷起的赤炎神符竟是伸长出鳞甲,爪牙。 很快,它真正的形态现出现了,那一道符竟是成了一条龙。 这是一条火龙。 站在赵负云身后的四人,看到这一幕,都震惊了,他们知道赵负云会赤炎神符,但是从来没见过,他将一道赤炎神符幻化为一条火龙。 也都知道,赵负云在都山城之中,曾去专门学习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画画,但是他们只知道,赵负云最擅长画鸟,却不知道,其实他自己在家中时常练习画龙。 龙在赵负云的心中代表了很多东西,是神圣的,岂能够不会画龙。 火龙在虚空一折,仰头,身子一扭,便朝着前方虚空钻去,只一刹那,本来小小的一条火龙迅速的涨大,再一扭,又大了几分,隐约之间,竟似有龙吟。 只见那火龙,张口一吐,一片火焰涌出,那一片朝着荀兰茵袭去的诡异红丝在火龙的火焰之中焚烧。 荀兰茵的身后一空,回头看一眼,看到一条丈许长的火龙,眼中闪过一丝的惊讶。 “荀师,走。” 赵负云话一落,那一条火龙头一仰,朝着那扭曲着滚滚而来的红色触须喷吐出一口浓郁的火焰。 那盘结如红舌巨口的红触须被火焰喷吐,瞬间烧出一处空洞。 荀兰茵想要拔身而走,然而她像是被黑暗之中的东西盯上了,一股巨力将之摄住,竟是举步维艰。 赵负云脸色同样的一变,他的火龙在喷吐那一口焰之后,烧去一片,但是后面却又有红舌般的触须快速的卷出。 火龙想走,却已经无力了,火龙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摄住了。 这一股强大的力量,还透过火龙要摄他本体的神魂,若是他自己直面,必定难以逃脱,但是现在那火龙,只是一道符箓和他的一点念头所化。 他的火龙无法挣脱,只能够转头,再一次的朝着那一片红舌般的触须冲去,火焰喷吐,同时爪子挥动,浑身火焰绽放,可是却被那一片红舌瞬间吞没。 赵负云瞬间断了那一点念头,这时候他却发现,那东西像是被激怒了一下,突然之间,从黑暗之中处处涌了出来。 一股巨大的摄力将他们包围住了,头顶的黑暗之中也涌出红丝。 赵负云脸色一变,他觉得这一次,大家想要全身而退,只怕已经很难了。 荀兰茵脸色一寒,她手中玄元摄神旗朝空中一抛,清光涌动,只见她伸手一点,那旗帜便已经快速的涨大,化为一片丈许高的大旗,上面清光大盛,又见她自袖中一摸,出现了一块蓝色阵盘,朝着赵负云一扔。 阵盘划过虚空,赵负云急忙接过,还未说话,便听荀兰茵说道:“你出去,将你在这县中布下的混元一气神灯阵,与七星阵结合起来,引火烧入这里来。”、 赵负云没有时间想,他再不走连他都走不了。 法力涌入阵盘之中,头顶,立即有一道星光照入下来,落在几人的身上,他们瞬间便感觉到了出口。 “走。” 几个人顺着星光牵引,顺着那若有若无的缝隙而冲去。 他们的感知里,那缝隙有些不真不实,像是门缝,可是身体偏偏就钻过去了。 钻过去的一刹那,便感觉到了阴冷 他们知道自己出来了,并且还是在水下。 水下的黑暗之中,突然窜出阴影,朝着四人袭来。 杨柳青的手上已经出现了一把刀,文柏的手上同样的有一把剑,已经迎着那从河底窜出来的黑影而去。 有一片河草一样的黑色东西朝着赵负云涌来,要将他吞没。 他施刀兵诀,以剑指为兵,朝着那黑暗之中点去,心中默念:“灭!” 他这个灭字诀从领悟到熟练应用,时间很短,此时在这水中第一次,不以火焰炸现的法意来施展,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底能不能够施展出来。 但是此时的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快速离开这,一切阻拦自己的东西,都要灭掉。 所以他顺利的通过刀兵诀而施展出了灭字法咒。 那黑暗之中,一大片地方突然空出一块,然后这仿佛如河草的东西快速的散开。 他快速的浮出水面,身后跟着的是文寻,再后面是米符、杨柳青、文柏。 五个人快速的游到岸边。 “你们遇上了什么?”赵负云问道。 “我们遇上的是一群水猴子,从没有听说,这些东西居然是群居的。”米符说道。 “大家没事就好,快点上去,准备解救荀师。”赵负云说道。 几人爬上岸,来到赤君庙中,赵负云先是站在那神像前,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拜了拜。 随之抱起那一尊小的赤君神像,托在手上,来到外面坡边看着雾河。 他抬头看天空,天色已经有要天亮的趋势了,然而因为七星阵在,所在这河上空却是一片星点灿烂,仿佛有星辰就在头顶。 他让文寻将那里面摘得的朱果拿出一颗来,含入嘴里,那朱果入嘴,便似融化了一样,化为一股甜香,在身中扩散,让他心中燥意快速的消散,同时那一股疲惫也退去。 “师兄,再来一个吧。”文寻说道。 赵负云看着大家狼狈的样子,以及眼中担忧,点了点头,再拿了一颗含在嘴里,慢慢的将之吞入腹中。 然后闭上眼睛,他开始默念赤君赞经,调和身心,接着便是念颂赤炎神君驻身经,请赤君驻身,最后开始念诵着赤炎神咒,他的身上,他的双眼开始有火焰聚生。 庙中的灯火在涌动。 整个雾泽县之中,那些由赵负云开过光的灯焰都在涌动着。 这一刻,那些家中有赤君像的人,仿佛都听到了一阵阵的诵经声。 那种诵经声,让他们在睡梦之中,仿佛看到了赤红的霞光照入屋中。 小小的请一下假 46:梦中有神君烧魇魔 雾泽县之中,那些在梦中听到了诵念赤炎神咒的人,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跟着念诵起来。 站在赵负云的身后的四人,思感之中,亦是仿佛听到无数的人跟着一起在念诵赤炎神咒,形成声浪。 赵负云的身上涌生火光,神威高炽。 米符、杨柳青、文柏、文寻四人一个个都不由的后退了几步,被赵负云身上的神威逼的站不住脚,再连连后退。 那身后的赤君庙里火光尤其盛,闪耀的光辉透瓦面而出。 赵负云的法力涌入阵盘之中,这一刻,那七面隐于虚无的七星旗所在之处,都开始浮现出金红之色的火光。 那火光也顺着阵法落入了水中,映入了那天枢位的阵眼之中。 他身后整个雾泽县,居然像是燃烧起了无形的火焰,有一种烽火焚城的感觉,火光冲天。 而那些人家中,舍不得丢弃掉的那些养蛊养鬼的瓮坛,只要是没没有埋入土里,蛊瓮鬼坛中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感受到强烈的危险,于是都躁动不安起来。 那无处不在的神威火焰,仿佛能够透入蛊瓮鬼坛之中。 那些火焰都朝着城外的赤君庙汇聚,像是被一股无形的风卷过来,侵入庙中,汇聚于神像之上,又映在赵负云的身上。 这一刻的赵负云感受到了无尽的神威,原本他只觉得那神威浩瀚,若是都全引聚于身,自然便会被焚烧至死,有一种蚂蚁负重物的感觉。 而现在却是那重物,不再负于自己的背上,而是在自己的身边,可以凭由自己取用。 当然,这种像是不断的在水库里取水浇地感觉,仍然会累,而且他取的是火,沾火便会焚身。 他通过嫁梦之法,让雾泽县的人跟着自己一起诵念赤炎神咒,分担了自己的压力。 他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他能够通过手上星盘,感应到那天枢位打开的洞天之门。 神火烧落进去。 站在赵负云身后的四人,看到了震惊的一幕。 他们先是看到赤君庙里汇聚了这一县的神火,再接着是看到雾河在燃烧。 这一刻,雾河之中,各种阴鬼阴怪都躁动起来,它们鼓荡着阴气阴水朝上,试图去熄灭神火,但是在接触的一刹那,他们却被火焰之中的那一股神威震慑住了。 然后,神火顺着它们的意识烧了过来。 原本阴冷的身体,即使是处于深水之中,却仍然感觉到了火焰灼身,意识在火焰之中快速的湮灭。 一些鱼怪和水猴子们,都翻浮在水面,它们身体上没有什么伤痕,可是却死了。 而水中那些没有身体的‘水鬼’们,却是在水中直接散去,留下一些阴渣沉入水底。 神火在雾河上燃烧,但是又不是那种实火。 赵负云通过天枢位的阵旗,感觉到里面浓郁的阴邪之气,竟是抵挡着自己的神火侵入。 他当即明白,想要火焰燎烧进去,仅是这般烘烤是不行。 突然纵身而起,脚踏虚空,仿佛踩在实地上,像是踩在了风尖上,每一步落脚之处,都似有火舌从虚无里窜起,正好托着他的脚底。 只七步便已经已经来到了雾河的上空,然后朝着河中钻去,他的身体却没有钻入水里,而是顺着星光钻入了那一道门中。 一入门中,脚下一实,他便感觉到了那无边的阴邪,那扭曲在一起的红丝,形成了一根巨粗的触须,像是八爪鱼的触手。 然而这些触手,却一时未能够朝着袭来,因为他带来了无边的神威,带来了无尽的火光。 他左手上托着一尊神像,神像之上散发的神光,照在那这一片黑暗之中。 黑暗里的东西,竟是迅速的燃烧,然后朝着后面缩去。 可以看到,一点火焰粘着对方燃烧,只一刹那之间,这一片黑暗便有四处着火的感觉。 都是黑暗里的东西沾着了火,而在黑暗处乱窜的挣扎。 此时的他仍然是闭着眼睛,他仍然维系着嫁梦之法,只有保持在嫁梦之中,与雾泽县中的人意识相合,他才能够承受得起这么庞大的请神仪式带来的燥意,不至于立即被神威带来的火焰烧死。 他一步步的朝前走,朝着那黑暗的深处。 他知道荀兰茵应该就在那里,黑暗之中,那巨大的红丝汇聚成的触手,终于朝着他袭来,从高处落下,在落下的一刹那,触手突然如花一样的绽放开来。 在花苞之下,他竟是看到荀兰茵被万千的红丝缠绕着,满脸的痛苦。 这是是幻象。 “焚!” 一声起,如神之号令。 火光窜起,那花苞瞬间焚烧。 红色的触手朝着黑暗里缩去,赵负云竟是隐约听到有痛苦的叫声。 然而缩去那一条,却又有十多条红色的触手出现,其中有一条触手的前端竟是出现了一只诡异的眼睛。 它凝视着赵负云,赵负云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摄魂之意袭来,然而他此时却是以嫁梦之法,与雾泽县的人众念合于一起,身上带着的赤炎神君的神意。 只见一道火光窜起,那眼睛瞬间燃烧。 其他的触手化做红鞭挥打,试图以强大的力量直接击杀赵负云,然而触手一入火光,便迅速的燃烧,如火烧棉絮一样,迅速的被火烧化了,还没有靠近赵负云便已经烧成了灰烬。 “荀师!” 赵负云突然张口喊着。 随着他喊,那梦中的雾泽县人竟也跟着喊,无形的声音,仿佛透空而来。 这刹那,黑暗的深处,却是翻起了一道清光,却又很快被淹没。 但是很快,仿佛所有的火光都有了意识,朝着那里汇聚。 火光堆叠,焚烧。 很快便出现烧出了一个空洞,赵负云看到,有一个女子坐在那杆大旗之下,周身法光盘转,与那大旗合为一体。 那女子看到火光透进来的一刹那。 突然,开口道:“借神君火焰一用。” 赵负云听到这个声音,只见到荀兰茵手朝着火光里一探一抓,他觉得自己心中那浩瀚的赤炎神君的神火意志都被摄引走了,如决堤的洪流,被荀兰茵引向另一个地方。 “灭!” 荀兰茵手抓着一团火光,朝着黑暗的深处掷了出去。 火光炸开。 黑暗在这一刹那像是消失了,变成了白亮的世界。 赵负云顺着那火光,则感知到看到那无数毛发在焚烧着,并朝着一颗球子里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