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离婚吧 御兰道坐落在北城最豪华的地段,寸土寸金,顶楼一整层,就住了她一个人,厚实的落地玻璃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公寓内却静得像一座死城。 床上的女人缓缓醒来,长睫轻颤了几下,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往床的一侧望去,被子平整,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陆锦川又没有回来。 最近三个月,他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应夏回忆了一下,她似乎已经快一周没见过他了。 她洗漱完,走到客厅便看见刚刚还在念叨的人此刻竟坐在沙发里,手肘支在腿上,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整个客厅烟雾弥漫,也不知他到底抽了多少。 听见她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眼里布满了血丝。 陆锦川伸手熄灭了烟,缓缓靠向沙发,“过来。”声音低沉暗哑。 应夏看了看手表:“我上班快迟到了。” 对方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轻轻勾了勾,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唇线又慢慢拉平,表情严肃。 “我有话跟你说。” 她站在原地没动,消化着他话里的深意。 两人僵持半晌,应夏先妥协,走到沙发坐下:“你说吧。” 昨晚她给他打过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对方说:“他睡着了,你晚点再打来吧。” 她料到了,在她听出昨晚电话那头的女人是陆锦川的初恋时,她就料到了。 这一天来得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再过一个月,就是他们结婚三年的纪念日。 陆锦川坐在她对面,他看上去似乎很不安,烦躁地扯开领带后又伸手捏了捏眉心。 应夏率先开口:“是要谈……离婚吗?” 她清楚地看见陆锦川听见自己的话后,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淡淡地回了一声。 “嗯”。 “和赵如一有关?”应夏忍不住问。 沉默良久,他说:“是。” 这一刻,应夏只觉得呼吸困难,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沿着心口蓦地劈划而下,疼到不能自已。 如果不是身侧紧紧攥着的两只手,她一定会把自己出卖。 应夏深吸了口气,强压下那股痛意,问他:“什么时候去办?” 纠缠不体面,言和不现实,不如放手。 她太了解他,商场上杀伐决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他既然开了这样的口,证明他已经想得非常清楚,已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陆锦川拧着眉:“尽快吧,我会尽量补偿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应夏看见他点燃一根烟,夹在手里却没再吸。 她转过脸看向窗外:“我没什么要求,随时都可以。” 她掏出手机,手却止不住地发抖,只好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躲开他的视线,陆锦川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套房子留给你,南郊的别墅也留给你,你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另外……” 应夏不想再听,直接转身打断他:“我不需要任何金钱上的补偿,我有地方住。” 她假意看了看时间:“对不起我今天还有点事,你让张律师拟好协议后通知我吧。” 她没有再看他的表情,多看一眼都是心酸,忙抓了沙发上的包往外走。 “夏夏……” 她没有回头,把门“哐”的一声关上,靠在门外久久不能言语。 门内,陆锦川终于拿起快要燃尽的烟放进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仰着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烟圈。 应夏今天确实有事,在她掏出手机请假的时候,脑子里一瞬间的迟疑后,发出的不是请假而是辞职。 那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呆,去公司办完离职手续回来,孙阿姨还笑着说先生刚走,你们错过了。 是啊,错过了。 这一夜陆锦川照旧没有回来。 晚上是早两周就约好的,要回陆家老宅吃饭,这样的家宴应夏不想去,可他们暂时还没有离婚,这样的场合又是必须的。 整个老宅,只有奶奶一个人喜欢她,陆锦川的父母、妹妹都对她有着深深的敌意。 是她高攀了,应夏妈妈是普通工薪阶层,而他是北城最耀眼的那颗星。 她原以为和陆锦川结婚会拥有一个新家,原来也只是她的妄想罢了。 时间接近五点,她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打电话给他,独自打车去了老宅。 他果然没有回来。 饭桌上她中规中矩地坐着,等着陆锦川母亲的例行训斥。 出乎意料,这一次却没有人说她一句,甚至问都没问陆锦川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往常三句不离口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也不见了踪影,饭桌上安静得出奇,只有奶奶一脸慈爱,笑眯眯地替她夹菜。 “夏夏,多吃点,看你最近又瘦了,女孩子不用那么注重身材,健康最重要,知道吗?” 应夏点点头,笑着说:“知道了,奶奶。” 应夏不是傻子,这样的情况,一看就知道恐怕除了奶奶,其他人都知道他们要离婚了。 一顿饭安静异常,饭吃到一半,陆锦川回来了。 他边走边解开领带,脱掉西装递给佣人,径直走来在她身旁坐下。 陆锦川一入席,气氛更加奇怪,他的父母对他的态度像是畏惧,又多了一些应夏看不明白的情绪。 总之,不像是父母和子女的相处模式,并且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这个北城的豪门,似乎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股淡淡的香水味从他身上飘来,钻入她的鼻子,应夏皱了皱眉,顿时没了胃口。 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小半碗米饭,碗里突然多出来一块鱼。 应夏转头,陆锦川没有看她,安静地吃着饭。 相识十年,结婚三年,他竟然不知道她不喜欢吃鱼,她把那块鱼拨到一边,三两下刨完剩下的饭,站起身。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坐下。”陆锦川喝住她。 应夏愣住,一桌子人都看过来,陆锦川看也没看她,面无表情道:“把鱼吃了。” 这根本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他向来这么霸道。 奶奶笑了笑:“夏夏啊,不能挑食,鱼很有营养的。” 这鱼不吃是走不了了,应夏抿了抿唇,夹起那块鱼飞快地放进嘴里,嚼完之后还故意张嘴给他检查。 陆锦川偏过头,牵起唇角笑:“还想吃?” 她急忙闭上嘴,起身走出去。 夜风微凉,花园里静悄悄的,她在凉椅上坐下,听着屋内传来的欢声笑语,嘴角不禁浮起一个嘲讽的笑。 看,她从来都是个外人,永远融入不进去。 “你以后不用再来了,你无需讨好任何人。” 应夏偏过头,看见陆锦川站在阴影里,手里的烟忽明忽暗,只有他凑到嘴边深深一吸的时候,光亮才能隐约照见他的眉眼。 似乎他最近的烟瘾愈发大了。 应夏口气生硬:“我并没有想讨好任何人。” 曾经想过,在嫁给他之后,她讨好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的亲戚,然而不论她做什么,永远都不能让他们满意。 在她明白有些人的心永远捂不热,有些人永远不会喜欢她之后,她便放弃了。 陆锦川熄灭了烟走近她,他英俊的脸终于出现在光线下,宛如杂志上的模特,只是表情实在是算不上柔和。 “走吧。” 应夏起身:“我去拿包。” 陆锦川跟在她身后:“我今晚不回去。” 第2章 身材不错 应夏垂眸,掩盖住情绪,“没关系,让老刘送我。” “我让老刘提前下班了。” 应夏:“……” 她掏出手机:“那我自己叫车。” 陆锦川拿过她手里的手机,下巴朝着一个方向微微一抬,应夏顺着视线看过去,就看见奶奶正笑眯眯的看着靠得很近的两人。 陆锦川微微垂下头,靠近她耳边,轻声道:“今晚就住这里,明天一起去上班。” 上什么班,她都辞职了,他作为老板竟然不知道。 看着奶奶的期盼的表情,应夏犹豫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同床共枕两年多,如今竟连共处一室都变的十分艰难,应夏听着浴室传来的声音,简直坐立难安。 陆锦川拿着毛巾擦着头出来时,就看见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应夏,像个听话的小学生,乖得不行。 他唇角一勾,走到她对面,斜靠在桌上,顺手将毛巾丢在她身旁。 应夏一惊,一抬头就看见陆锦川穿着浴袍,半敞的领口露出大片胸口,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随时有要散开的可能。 他的头发没有擦干,几滴水珠从发梢滴落,顺着脸颊,下巴,喉结一路滑下,没入被浴袍遮挡看不见的地方。 真是要死了! 这样的画面,实在是很难让人移开目光,不看白不看。 陆锦川哼笑一声:“看够了?” 从前她生怕把他看掉二两肉,不是假装没看见移开视线,就是借口洗澡溜掉,如今要离婚反倒是大方起来了。 她生怕陆锦川忽然来一句:“女人,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隔夜饭估计都会被油出来。 “嗯,身材不错。” 陆锦川挑眉,舌头在下槽牙的地方顶了顶,没说话。 应夏走过去打开衣柜,翻动几下后就是一愣,原本里头保守的睡衣全都不见,只剩几条性感的吊带裙。 其他人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情,他们巴不得两人早日分开,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奶奶做的。 应夏无法想象八十多岁的奶奶从哪里搞来这些性感的蕾丝睡裙,并且看上去似乎品味还不错。 见她站在衣柜前半天不动,陆锦川走过去:“怎么了?” 应夏错身让开,大方地把衣柜里的内容给他看。 陆锦川扫了一眼衣柜,垂眸看着她:“放心,我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 他拉开自己的衣柜,拿出一件自己的T恤丢给她。 应夏洗完澡出来,房间里不见陆锦川的人影,她调暗灯光爬上床睡下,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一个火热的身体贴了上来,灼热的呼吸喷在耳后。 她是瞬间就醒来的,却一直不敢动,好在身后的人也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虚虚地搂她在怀里。 “陆锦川。”应夏轻轻喊了一声,身后的人没有动,像是睡着了。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臂,那只手又缠了上来,模模糊糊中说了一句:“我想她了。” 她没有再动,任他抱着自己,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流到枕头上。 一夜无眠,早上起来时眼睛微肿,眼眶下还带着大大的黑眼圈。 陆锦川早上起来穿衣服时视线落在她脸上半晌,嘴角牵起一个不知是嘲讽还是轻蔑的笑容。 应夏生怕被人看出端倪,连早饭都没吃,早早地坐在车里等他。 陆锦川上车时丢给她一个面包一盒牛奶。 “老太太给的。” 她拿在手里没动,转头看见奶奶站在门口对她挥手,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眼眶“倏”地就热了起来,应夏勉强挤出个笑容,也冲奶奶挥了挥手。 “我就在这里下车,让人看见不好。”离公司还有两个路口,应夏开口道。 陆锦川下颌紧了紧,直到又开出一个路口,他才冷冷道:“停车。” 司机应声踩下刹车,他的话历来都比她有用,等着陆锦川的车消失在视线里,应夏才转过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老板一大早就阴沉着脸,整个公司的人大气都不敢喘,秘书室的几位更是感觉行走在刀尖上,在厚实的地毯上走路都还踮着脚尖。 总裁室里,陆锦川两只脚交叠搭在茶几上,仰头靠着沙发,听见“叩叩”的敲门声,眼也不睁。 “进来。” 秘书周信推门而入,在沙发旁站定,毕恭毕敬道:“陆总,还有十分钟开会,这个文件需要您签字。” 陆锦川接过,快速地把文件过了一眼,在文件上落笔。 周信犹豫了一阵:“陆总,还有个事不知道要不要向您汇报,太太离职了。” 笔尖在写完一个“陆”字后就停住,陆锦川抬起头,“什么时候?” “昨天上午。”周信说完偷偷查看老板的表情,做秘书的,察言观色是很重要的一项技能。 陆锦川的眉心微微蹙起,脸上明显有了一丝不耐,手指在桌上敲击了几下。 昨天?昨天他刚跟她提了离婚。 刚刚和他一起来公司都只口不提离职的事,她又是要去哪里? “我记得,按流程离职不是需要提前一个月交接?”陆锦川瞥了周信一眼,问道。 周信额上冷汗连连,点头道:“确实是这样,但是人力资源部的李总知道您和太太的关系,她一开口也没敢拦。” 秘书看陆锦川的表情,估摸着这位李总捅到马蜂窝了。 陆锦川拿出手机,通讯录第一个名字就是应夏,手指悬在上面还没拨出就有一个电话进来,屏幕上闪烁着“赵如一”三个字。 陆锦川很快接通:“什么事?” 赵如一人如其名,声音温柔似水:“锦川,你在公司了吗?” “嗯,”陆锦川问:“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昨晚打你电话没接,嗯……”电话里忽然传来一声闷哼。 陆锦川皱眉:“到底怎么了?” 第3章 他在意的人不是她 赵如一轻微地喘息:“没什么大事,就是肚子有点疼?” 陆锦川眸色顿时一沉:“看医生了吗?” “还……没有。” 陆锦川转头吩咐周信:“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又抓起外套,步子飞快,边走边嘱咐:“在家等我,躺着别乱动,我马上来。” 电话挂断,周信跟在他身后,忐忑道:“那上午的会?” “取消!” 看着陆锦川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周信一边联系司机一边摇头。 周信纳闷,这个老板他当真看不明白,家里那位他平时在乎得紧,什么好的都往人跟前送,养得比公主还娇贵。 这些年也没听说和那位赵大明星有什么瓜葛,怎么忽然就冒出这么个人来? 应夏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天色阴沉沉的,她想了想打车回家,开始收拾衣服。 陆锦川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其实是做得很好的。 衣帽间里的东西,基本都是陆锦川给她买的,各大品牌当季新款,每季都在往家里搬,这里装不下了,好多都搬到了南郊的别墅里。 衣帽间里两人的衣服挂得混来混去,他的西装旁有她的针织衫,他的衬衫里夹着她的小裙子。 刚结婚那会儿,东西还挂得整整齐齐,一人一边,泾渭分明。 她总觉得这样离他好远,哪怕衣裳和他的挨在一起,对她来说也是另一种程度的亲密。 他尝试过让阿姨一次又一次的整理,后来,也懒得说了,这个习惯就这样坚持到如今。 应夏把自己的衣服归回原位,看着整整齐齐的衣帽间,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就好像,他们也要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一般。 一上午收拾下来,连两个行李箱都没装满,其中一箱还全是书。 她自己的小房子很久没人住了,不过阿姨每周会过来打扫一回,还算干净。 东西归置妥当,她直接在沙发上睡过去。 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应夏终于从沙发上醒来,昨晚一晚上没睡又折腾一上午,实在是太累了。 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应夏接起电话,陆锦川急切的带着几分怒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 应夏愣了愣,我这不是接了? “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陆锦川沉了口气:“孙阿姨说你收拾东西走了,你在哪儿?” 应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找我有事吗?” 那边一阵静默,半晌,陆锦川才开口:“我让张律师拟协议,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跟他提,我全答应。” 原来是为了离婚协议的事情。 应夏仰起头,憋回眼眶里的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陆锦川听出她声音里的哽咽:“夏夏,你……” “什么时候?”应夏打断他,她真的不想从他口中听到任何关于怜悯或者抱歉的话。 许久,陆锦川才道:“下周一吧。” 去民政局是在三天后,离婚协议上,应夏看也没看就落下自己的名字,毫不拖泥带水,倒是陆锦川看着她的签名沉默了许久,然后跟着落笔。 红本换红本,不过是封面上一个“结”字换成了“离”罢了。 十年的光阴, 两人在有名无实的婚姻里磨了三年,她一颗心早就累了,心痛之余,甚至觉得有些解脱。 她还记得当初结婚时陆锦川问她,会不会后悔?她当时笑眯眯地答得干脆,她说绝不。 可现在她后悔了,如果她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她宁愿在初中的时候默默的看上两眼就好,而不是兴高采烈地奔到他面前说:“我记得你,我们以前见过。” 从民政局出来,陆锦川叫住她:“应夏。” 应夏淡定地回过头:“嗯,还有事吗?” 她这才好好看了看陆锦川,他看起来精神不大好的样子,近几个月都是这样,眉眼间多多少少带了点忧虑。 陆锦川问:“去哪儿?我送你。” 司机老刘恭恭敬敬拉开车门等在一旁,应夏抬腕看了看表:“不用了,我还有事,再见。” 陆锦川一直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直到人影消失也没转过头来。 车已经在民政局门口停了半个多小时,引得无数人侧目望过来。 “陆总,是去……” 陆锦川闭上眼往后一靠,声音带着疲惫:“回家。” 等他再睁眼,车已停在了城西的别墅门口。 陆锦川眉心拧了拧:“怎么是这里?” 司机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恭敬道:“您说‘回家’。” 他是说回家, 可没有她的地方,哪里算是家?他真是糊涂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见若有所思的陆锦川,瞬间了然,重新启动车子,别墅大门却在这时候开了。 门口走出的女人穿着宽大的居家服,漂亮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冲着车子摇手。 “算了。”陆锦川说着,开门下了车。 他们离婚比结婚受到的阻碍要少得多,没有任何人插手阻拦,不需要跟任何人通报,一如他们结婚时,仅凭他一句话,任他父母如何反对都没能撼动分毫。 知道他们结婚的人不多,离婚更是不需要刻意通知,也就闺蜜那里说了一下,千里之外的母亲那里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只说想出去玩一阵子。 第4章 冤家路窄 北城的严冬是冷的,风是透骨的,从机场回家,没开暖气的屋子里冻得跟地窖似的。 她走了三个月,从南至北至西向东玩了个遍。 回到自己那套小公寓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以前的电话卡装上,接连不断的短消息,从她进浴室前一直响到洗完澡出来。 有闺蜜,有同事,有朋友,唯独没有陆锦川的。 她拨通闺蜜谭菲的电话:“喂,我回来了。” “哟,你还知道回来呢?我还以为你都玩儿脱缰了,玩儿够了?”谭菲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 应夏摁了免提丢在一旁,一边往脸上擦护肤品:“没玩够,不过不回来也不行,之前写的那本小说有影视公司要改编。” 谭菲那边呀呀呀地叫起来:“啊啊啊宝贝你太厉害了。” “啊对了,”谭菲像是想起什么:“我碰见过陆锦川一次,他问我知不知道你去哪儿了,你一天这里跑那里跑,我哪儿知道啊,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他。”声音还带着几分不忿。 应夏在听见陆锦川的名字时心里就是一颤,“那后来呢?” “哪有什么后来,我说不知道他就走了,估摸着也是随口一问。” 如果他想找她,有一百种方式,绝对不会是这样偶然而且随口的一问。 应夏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里一个角落轻轻刺痛了一下。 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其实她偶尔也会忍不住看看娱乐圈的八卦,却只看见赵如一短暂休息的新闻,没有结婚的消息传出来。 “夏夏,你不会还对他念念不忘吧?”闺蜜的语气带了几分忐忑。 应夏手上动作忽然一顿。 十年,不是十天十个月。 有些深入骨髓的东西,很难连根拔除,不过在她看来,那不过是一种叫做习惯的后遗症罢了,时间会慢慢将其消磨掉的。 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是妈妈离开北城搬去外婆那里留给她的。 已经好几年没人住,家具都有些旧了,应夏第二天直奔家具城订了些家具,又去商场买点生活用品。 应夏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碰到陆锦川,他也看见了她,两人遥遥对望。 看见陆锦川的瞬间,应夏便想拔腿就跑,然而转念一想,现在两人毫无干系,有什么好跑的呢? 陆锦川穿了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外面套了件大衣,带着几分禁欲的气质,平常不笑时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近,何况现在面色还带着几分森然。 应夏站在原地,直到那个人快步走到了自己面前。 “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陆锦川紧盯着她,冷声问道。 要你管? 然而骨子里的教养让她挤出个笑脸:“好久不见。” 陆锦川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应夏勾起的唇角也慢慢扯平,被他看得十分不自在,正准备转身离开,陆锦川身后出现的那个人不禁让她停下了脚步。 是她?赵如一。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可应夏就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 高中时,陆锦川给她介绍:“应夏,这是我一起长大的朋友,赵如一。” 新婚之夜,他抱着她喊她如一,最后,他清醒过来,没有碰她。 赵如一赵如一,这个名字成了无数次令应夏挣扎着醒来的梦魇。 可笑,这么多年来他念念不忘,没想到她竟也记得这么清楚。 “夏夏?”赵如一瞪大眼看着应夏,脸色有些不自然,“真巧啊,在这里碰上。” 什么巧?分明就是冤家路窄加阴魂不散。 十年了,为什么赵如一总有本事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视线下移,落在赵如一凸起的腹部上,应夏脑子里轰的一声,周遭一切喧嚣都瞬间归于平静。 第5章 他要当爸爸了 “你……你怀孕了?”许久,应夏才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 赵如一转头,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陆锦川,又看向应夏:“夏夏,到时候认你当干妈好不好?我们以前约好的啊。” 是,她们约好的,应夏还记得自己说过,等以后和陆锦川有了孩子,就让赵如一当干妈。 她和陆锦川做了三年有名无实的夫妻,没想到他们离婚三个月,他转身就和赵如一有了孩子。 他们身后的人她认识,陆锦川的助理周信,此刻正拎着几个大大的购物袋,口袋上面的图案,一看就是婴儿用品。 陆锦川目光定定地落在应夏身上,沉着脸一个字也没说。 “多大了?”应夏问,她想,或许,或许只是赵如一比较显怀,肚子看起来大而已。 赵如一低头抚了抚腹部又看向应夏:“六个月。” 那是胜利者的姿态,眼神里甚至还带了些挑衅的意味。 她和陆锦川离婚才三个月,赵如一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她想过他们会分开,却没想过会如此惨烈如此不堪。 怪不得离婚前的几个月他常常不回家,怪不得陆锦川坚持要补偿她,离婚协议上除了两套房子,甚至还有几千万的赡养费。 原来他还有更狠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原以为这颗心早就麻木了,没想到还会这么疼。 应夏喘了口气,胸口不知是疼还是闷,像是有什么攥着她的脖子,让她不能呼吸,若不是她死死地抓着一旁的栏杆,这具身体恐怕不能支撑着她站在这里。 “夏夏……”陆锦川眉心紧蹙,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带着几丝不忍。 应夏后退一步,躲开他上前的搀扶。 她麻木地说:“哦,那……恭喜你们,我先走了。” 刚走出几步手腕便被人拽住,陆锦川拉着她一个转身:“这中间有些缘由,我回头跟你解释好吗?。” 应夏强忍着把巴掌甩在他脸上的冲动,颤声问:“这个孩子,姓陆?” 陆锦川抿唇:“是。” 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应夏冷冷一笑,“那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她甩开他的手,埋头往前走了几步,撞入一个坚硬的胸膛。 “你没事吧?” 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嗓音低沉好听,莫名有点熟悉。 应夏抬起头,愣了一愣,“是你?” 几个月前应夏离开北城的时候,在飞机上碰见过眼前这个男人,当时她哭得不行,男人好心给她递了纸巾,和男人一起的小孩还分了她几颗糖。 男人搂着应夏的肩膀,低头看了看眼睛里强忍着眼泪的小姑娘,再看向她身后男人。 他把她的头压向胸膛,然后低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前任?” 应夏咬了咬下唇,点点头,然后就听见他嘴里飙出一句让人合不拢下巴的话。 他说:“宝贝,不介绍一下么?” 陆锦川的下颌顿时咬紧,眼里闪过一丝阴鸷。 赵如一目瞪口呆地指着应夏身旁的男人:“你……你是……”半天也没说清楚到底是谁。 曾经的旧爱各携新欢出现,这样的场面堪比年度大戏,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把场面推向高潮。 “爸爸,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锦川的孩子还在肚子里,那这声爸爸就不是喊他的了。 应夏身体一僵,立马离他远一些,看见上次飞机上那个男孩正扯着男人的衣摆,仰头看着他们,脸上满是困惑。 “姐姐也在呢。”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应夏看看孩子又看看他,瞬间了然。 她张了张嘴,“额……那个……”想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男人一手拉了她一手牵了男孩儿:“先去吃饭,一会儿说。” 短短十几分钟,应夏脑子里接收到的消息太多了,让她一时转不过弯来,只能木讷地跟着他走。 “应夏……” 听到陆锦川的声音,应夏步子微微一顿,还是头也没回地走了。 陆锦川怔在原地,看着她拉着那个男人离开,直到应夏的背影消失,他才淡淡地对赵如一说:“我让人送你回去。” 餐厅包房里,应夏哭了很久,她想不通陆锦川为什么连几个月都不愿意等,他要和赵如一在一起,直接跟她提离婚就好,为什么要闹得这么难看? 男孩安慰道:“姐姐别哭了,你刚才很帅,没输。” 应夏顶着肿泡眼看向男人,对方忍不住笑了笑:“对,走得很干脆,气势很足。” “姐姐的台词也很精简。”男孩补充道。 应夏又抽泣两声,“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台词精简?” 男孩点点头,“知道啊,程叔叔说的,用最短的话表达最全面的意思,刚刚姐姐就是那样,一句话都没说,但是赢了。” 男孩安慰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应夏擦了擦眼泪,将信将疑,“真的?” 很明显是假的,发现自己离婚前被绿,还能赢么?输得不要太彻底了。 “嗯,真的。”他点点头,又递给她一张纸巾。 “这是你儿子?很聪明呀。” “他……”他刚开口就被男孩打断。 “姐姐,怎么每次看见你都在哭?刚才还抱着爸爸哭。” 好像是的,不认识的人面前,哭再丑都没事。 应夏想了想,沉重道:“我刚才抱着你爸爸是因为……是因为特殊情况,你小孩子现在可能还不懂什么叫牺牲自我成就别人,你爸爸就是这样的大好人,所以,你千万千万不要告你妈妈,记住了吗?” 男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扬了扬手机:“我已经给妈妈发信息告诉她位置了,我不告诉她,姐姐你一会儿自己告诉她吧。” 应夏一口水呛住,险些没喷他们一身,急忙起身:“我还是先走了。” “等等。” 走到门口的应夏又折返回来,抓起沙发上的包:“今天谢谢你,我先走了。” “……” 她溜得快,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不见了踪影。 他在男孩头上敲了个爆栗:“你把人给吓跑了。” 男孩一脸不解,他不过是通知妈妈吃饭的地方,姐姐跑什么呢? “那你快去追啊。” 男人摘下口罩:“看缘分。” 第6章 醉吻 应夏没有想到陆锦川会找上门来,在她刚躺上床不久,敲响了她的门。 从猫眼里望去,门外的男人衬衫领口大开,双颊微红,他边拍门边喊:“夏夏,我回来了,开门。” 对面的邻居都已经探出头来,不满的说他扰民,男人好似没听见,固执的拍着她的门,一副能敲到天亮去的架势。 应夏打开门,陆锦川带着一身酒气扑进来,她急忙后退几步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陆锦川靠在墙上,双眼微微眯起:“为什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应夏想笑,难道还敲锣打鼓地通知前夫她的行程吗? “你来做什么?” 陆锦川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固执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为什么要同意离婚?” 问题接二连三,真是莫名其妙,离婚是他提出来的,竟然问她为什么要同意?这男人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喝醉的人根本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应夏下了逐客令。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回应应夏的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酒气的拥抱,灼热的呼吸喷上她的脖颈,又急切地寻找着她的唇。 应夏有一瞬间的愣神,愣神过后脑子里迅速闪过赵如一那张脸和凸起的腹部。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了上来。 应夏用力的推开他,“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房间。 两个人都定住了。 应夏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喝醉了。” 陆锦川空茫的神色终于开始聚焦,他点了点头道:“对,我喝醉了。” 下一秒,陆锦川揽过她的腰,强势的力道将她带到沙发上,握着她的手压在头顶,眸子里都是阴狠,他冷冷道:“所以,不要尝试着和喝醉的人讲道理。” 应夏两手被他压制在头顶,或许是喝多的原因,陆锦川力气很大,根本没个轻重,掐得她手腕生疼。 越是挣扎他箍得越紧,应夏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锦川看着那张瓷白的脸,衬着铺散在沙发上的乌黑的头发,美得令人心惊。 俯身,低头,灼热的吻落在应夏的唇上,脖子上,辗转吮吸,啃咬,恨不得把她拆吃入腹一般。 她只能拼命挣扎,“你放……唔……”刚一张嘴,带着酒气的吻又将她堵住。 这个吻若是放在从前该有多好,到如今,能带给她的也只有恶心和耻辱而已。 察觉到应夏不再反抗,陆锦川撑起身体,视线落在她腕间的红绳上,某些念头涌回脑海,他烫手一般的放开她。 陆锦川起身走到阳台,低头点燃一支烟,然后仰头吐出一口烟雾,眯着眼问道:“那个男人是谁?” 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对方是谁,“男朋友。”她脱口而出。 陆锦川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你不应该这样作践自己。” 应夏转头看向他,没懂他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叫作践自己了?” “那个男人……他有孩子……” 应夏冷笑着打断他:“你没有?我和他就叫作践?和你在一起就不是?” 她为了他,作践了自己十年。 陆锦川夹烟的手微微颤了颤,捻熄了烟,摇摇晃晃地走到应夏面前,两手撑在她身侧,看着她问道:“我们是夫妻,在你眼里也叫作践?” 她仰起头,倔强的双眼盯着他:“已经不是了,所以我想做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应该也和你没任何关系。”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如果我一定要管呢?”陆锦川冷冷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一笑:“我的东西,除非我用腻了,否则一辈子都是我的,况且,我还没试过好不好用。” 极具侵略性的视线从应夏脸上扫到胸口,手从她的手臂滑到肩膀,然后放在了她光洁的脖子上,低头凑到她耳旁。 陆锦川声音低沉,“应夏,怎么办?我真想掐死你,我后悔了,后悔那三年没碰你。” 陆锦川不缺女人,他们隐婚的三年,各种小花来了又去,出席各种场合总有女伴,她知道,那是做给赵如一看的,包括她和他的婚姻也是。 应夏仰着头,眼里满是倔强:“是赵如一怀孕了不方便?还是陆总魅力大减,往你床上爬的女人变少了?” 原本是一句争吵的话,可她声音软软糯糯的,不像责备,倒像是在撒娇,像一根羽毛抚在他心尖上。 一阵麻痒感顺着肌理蔓延,让他指尖都跟着发麻,陆锦川厌恶这样不受控的感觉。 他退开些许,眯起眼说:“对,她不方便,外面的女人我不放心,想来想去你是个不错的人选,怎么样?什么条件?” 他在欺负她,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对她宠是宠,可是也时不时会这样欺负她。 有时是难听的话,有时是冷暴力。 一滴眼泪从她脸颊滚落,陆锦川心口一滞,后退了两步撞上茶几。 可能他是真的喝多了,否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告诫过自己要放过她的。 “夏夏,我……” 应夏垂下头,说话带着哭腔:“你说我作践自己,难道不是你一直在作践我么?” 陆锦川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胸口闷疼得厉害,转身坐到另一个沙发上,掏出烟却半天没能点燃,揉作一团往地上一丢,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 陆锦川睡着了,应夏费力地把不省人事的陆锦川拖了躺下,浑身的汗都出来了,原本想打电话让他的司机来接人,又想起来所有与他有关的人的电话早就被她删了。 陆锦川的电话响了一回又一回,都是来自赵如一,应夏想着这么一直打也不是个办法,还是接起。 “锦川……” “他睡着了,你晚点再打来吧。”应夏说完也是一愣,多讽刺,竟连台词都一模一样。 应夏想想还是加了句:“或者让司机来接他。”又报了自己的地址。 挂断电话,应夏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看躺在沙发上的陆锦川,还是找了条毛毯给他搭上。 这一夜她睡得不好。 早晨醒得很早,陆锦川还在睡,她在厨房做早餐时,听见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然后是他的声音。 “嗯。” “什么?现在怎么样了?” “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脚步声靠近,停在她身后。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应夏转过头,看见陆锦川眉心拧在一起,他的话和表情都让她不明所以。 第7章 他就一牲口 陆锦川提醒她:“昨晚,你接了我的电话。” 锅里的鸡蛋煎得滋滋地响,应夏转过身:“昨晚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还怀着孕,我怕她担心所以接了。” 陆锦川的神色有些冷:“知道她怀孕还故意刺激她?” 应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你和她说的话,跟以前她说给你听的一字不差?” 是啊,怎么解释?不过是相同的场合说出同样的话罢了,确实是解释不清楚。 应夏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发抖,她仰起头道:“你说对了,我就是故意的,那你也别给我这个机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不来,她就不会接他的电话,说到底,是他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陆锦川微微颔首,眸色清冷得要将她冻成冰,“你有什么气,冲我怎么撒都行,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能动。” 锅里的煎蛋已经烧出了一股糊味,陆锦川伸手,擦过她身侧,关掉了燃气,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为什么他从来不相信她? 应夏站在原地,眼眶里盈满了泪,却迟迟没有落下。 重新刷锅,开火,倒油,鸡蛋放下去的瞬间溅起热腾腾的油浇在她手背上。 她仿若未觉,直到手背火辣辣地灼痛她才惊觉,放到凉水下冲,已经晚了,手背上鼓起了几个泡。 陆锦川走进病房时,赵如一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看见陆锦川,她微微一笑,朝着陆锦川伸出手,陆锦川稍稍一缩。 赵如一眸色暗了几分,哽咽道:“我真怕保不住他,为了宝宝我把所有工作都停了,如果还是……” 陆锦川最终还是反握住她的手塞到被子下,随意往床前的椅子上一坐,平淡道:“我刚才问过医生,孩子没有大碍,放心。” 赵如一神色黯然:“我不该给你打电话的,我不知道你去了她那里。” 陆锦川垂眸道:“没事。” “夏夏一定在怪我吧,是我对不起她。” “她……”陆锦川原本想说她不会,可是想到她那样爱憎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估计是当真恨惨了他,扇他耳光的时候真的是一点不留情。 这样的结果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陆锦川站起身:“别多想了,身体要紧,这是陆家第一个孩子,你知道他对爸妈来说的重要性。” 赵如一拉住他的手:“那你呢?你会期待他吗?” 她眼里有着期盼和期期艾艾。 陆锦川缩回手,沉默了片刻,转头望向窗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他缓缓道:“我当然期待,我会好好把他养大,我会……会是一个好父亲。” 他自嘲地笑了笑,可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爱人。 应夏走了几个月,嘴也馋了,约了谭菲和程牧安在汇景楼见面。 他们三个从高中时期就是死党,可以说见证了应夏的整个感情史,从鼓励到劝退,再到恨铁不成钢,应夏一头扎进去就没出来过。 如今离了婚,总算是一条腿迈出来了。 程牧安来得晚,进门的时候应夏都已经微醺。 他走过去夺下她手里的酒杯,转而训斥谭菲:“你怎么不劝着她点儿?” 谭菲白了他一眼:“劝屁劝,得让她发泄出来懂不懂,老憋着成什么事儿,能把胸憋大还是咋地?” 应夏低头看了看胸口,点点头:“我觉得她说得很对。” 她抢回酒杯喝了一口,继续抱怨:“你们都没被绿过,就我最惨,今天我说了算。” 程牧安见她这样喝下去也不行,坐她身旁照看着。 应夏撑着头,继续说:“他竟然说我是故意的,暗示我想把赵如一的孩子给气掉,你说这是人话吗?” 谭菲拍了拍她的头:“不是人不是人,宝贝儿我去上个洗手间哈,你先跟程牧安骂会儿渣男。” 应夏点点头,又问:“你说他是不是牲口?” 程牧安笑了笑,走到门口的谭菲还连连点头:“你说得对,陆半城就是牲口没错。” 谭菲离开,半开的门口闪过一个人影,往里头瞟了一眼,转而进了另一间包房。 这边包房里,魏廷西正在苦口婆心:“一码归一码,这事儿吧,你就不该揽下来,闹成现在这样你和她都不痛快,还得背上渣男的名声。” 陆锦川没吭声,垂眸抽着烟。 许容白推门进来,一脸神神秘秘:“猜我看见谁了。” 一桌人见他的样子,都问是谁,唯独对面的陆锦川,一手搭桌上,目光深沉地盯着桌面一声不吭。 许容白偏把眼睛挂在陆锦川身上:“大哥,我刚经过隔壁听见有人骂你。” 陆锦川抬起眼皮,吸了口烟后掸掉烟灰:“嗯?” 许容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说了你可别揍我,她骂你牲口。” 这最后几个字吐得多少有些迫不及待了,生怕别人给他摁嘴里不让说。 桌上何辉,魏庭西等人都要笑不敢笑,就容白一个人傻乐呵。 乐半天才意识到,有点在老虎头上拔毛了。 陆锦川夹在手里的烟没动,原本他烟瘾不大,只有想事情的时候喜欢抽一点舒缓压力,这几个月以来反倒是抽得有点狠了。 “她和谁在一起?”陆锦川眯起眼,神色晦暗不明。 之前大家还好奇骂他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听他这么一问,用脚猜也猜到了。 许容白摇摇头:“不认识,一男的。” 魏庭西一脚踹他腿上:“你特么有没有眼瞎啊?” 哥几个都看得出来,这几个月陆锦川情绪都不是很好,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许容白揉了揉腿,啧了一声:“真是一男的,长得还挺帅,不过比我哥还是差些。” 一屋子人都看着陆锦川的反应。 陆锦川夹着烟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在烟灰缸里熄灭,起身走了出去。 何辉一巴掌拍许容白后脑勺上:“你特么二百五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完急忙跟了出去,免得一会儿闹出什么事来。 许容白揉了揉后脑勺,一脸茫然,没想明白这壶咋就不能开了。 …… 第8章 好戏 这边应夏和程牧安胡扯了一通,谭菲缩着脖子开门进来,跟做贼似的。 “猜我看见谁了?” 还没等人回答就迫不及待地说:“是陆半城。” 陆锦川在北城有个绰号,陆半城,意思就是半座北城都是他的。 听起来不大好听,和他那副模样也搭不上,旁人都私下里这么喊,也没人敢喊他跟前去。 应夏愣了愣,喝多了酒脑子有点不清醒,还没反应过来陆半城到底是谁,手里的酒杯下意识地就要往嘴边凑,又被身旁的程牧安抓住。 应夏换了只手,程牧安又伸手去抢,就形成了一个两手环抱着她的姿势。 门就是在这时候被推开的。 陆锦川刚好看到这一幕。 两颊泛着酡红的姑娘,双眼迷蒙,软软地靠在男人怀里,手里还握着一杯酒,小模样娇得不行。 陆锦川平静得有些过分,黑瞳定定落在她身上,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然而主角应夏根本不知,往门口淡淡扫了一眼,问:“这谁呀?” 陆锦川的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降至冰点。 谭菲嫌事情不够大,憋着笑问:“夏夏,你仔细看看,这人你真不认识啊?” 应夏迷糊着看了半晌,“嗤”了一声,“不认识。” 然后转头问程牧安:“你朋友啊?” 不是她装,是她一喝多就这副德行,不认人,偏生她还爱喝,属于又菜又爱玩那种。 以前喝酒是被陆锦川明令禁止的事情,除非他在。 陆锦川走到她身旁站定,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抬头,垂眸道:“夏夏,我是谁?” 程牧安原本伸手要拦,半道被谭菲截住,把他拖开,低声道:“别别别,看好戏先。” 而且陆锦川这活阎王现在惹不得,拦他只会把事情闹大。 应夏眯着眼看了他两眼,一手打开下巴上的手,不满道:“我管你是谁。” 言罢,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酒。 陆锦川按在她手上:“好喝吗?” 应夏无意识点头。 下一秒,陆锦川夺过她手里的酒杯,仰头喝尽,反手把杯子“啪”一下摔在墙上。 碎了。 一屋子人都被陆锦川吓了一跳,又惊又骇又不敢插手,只有程牧安上前两步,被谭菲挡在跟前。 “她喝多了你吓她干嘛!”程牧安冲他吼。 陆锦川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低头,看着愣愣的应夏,问道:“还喝吗?” “嗯。” 声音又软又糯,真要命。 刚才她靠在程牧安怀里的画面又重回他的脑海,原本强压下去的怒意像是被浇了水的热油,肆意地往外翻腾。 他平时除了不爱笑一点,行为上都还算温文尔雅,一旦生起气来,痞气就透出来了。 陆锦川拿起酒瓶,另外倒满一杯,凑到她唇边,冷声道:“喝吧。” 迷糊的应夏被他吓到,意识开始缓慢恢复,仰着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不是爱喝吗?怎么不喝了?” “喝!” 他这一声惊呆了应夏,也惊呆了众人,兄弟几个也从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陆锦川这个人,虽说看上去从来都是冷冷的,就算是怒了也只是冷冷一笑,别人就知道有人要遭殃了。 现在这副样子,倒是没多少人见过,也就应夏见过三次,一次是高中的时候去ktv找他,被喝醉的人拖进了包房,虽然没出什么事,但是他第一次冲她发了那么大的火。 另外一次是她大学的时候和同学出去没告诉他,等他好不容易从军营溜出来给她打电话,听到的却是电话已关机的提示音。 然后就是现在了,似乎他所有的坏脾气都用在她身上了。 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自己是个杀猪匠,可能是杀了他全家。 应夏被他吼得一抖,无边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抓过他手里的酒杯喝掉半杯,剩下连杯带酒扔在陆锦川身上。 酒杯落地,红酒浸透衬衫,胸口一片狼藉。 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跟铜铃似的。 寻常人哪儿敢对陆锦川动手,也只有应夏胆子大,不过也仅限于她喝多的时候。 魏庭西怕他控制不住情绪,想上前劝劝,“锦川……” 陆锦川淡漠的视线一扫,魏庭西也没接着说下去,不过他这一声多少替陆锦川拉回点理智。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怒意,蹲下身问她:“应夏,我是谁?” 应夏看着他,咬着唇不吭声,她什么都写在脸上,包括恨意。 恨就对了,陆锦川一看就知道她认出自己了,表情也跟着缓和了几分。 “我送你回家。” “不回。” “那你想去哪儿?” “要你管。” 魏庭西感觉自己就差跪下来求应夏了。 姑奶奶,先应他的,啥都应他,把这活阎王安抚好了再说。 陆锦川深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和她说话:“应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以前说过什么忘了吗?自己喝醉了什么样不知道?” 应夏看着他,他以前说的太多了,他说过永远不会背叛她。 他的话根本不能作数。 “忘了,全忘了。” 原本大家以为应夏又薅了一把老虎毛,谁知陆锦川神色反而缓和了许多。 她喝多了连人都不记得,又怎么会记得他说过什么。 他没再尝试着跟个醉鬼废话,站起来,面前的应夏也跟着仰头,眼睛里雾蒙蒙的,像是氤氲着江南的迷蒙烟雨。 陆锦川看了一眼,喉咙有点发紧,转头对谭菲说:“人我带走了。” 然后直接把人打横一抱,这样一晃,应夏晕得不行,皱着脸靠在他肩上。 “你准备带她去哪里?”程牧安拦在面前。 魏庭西急忙上前勾住程牧安的肩膀:“程大律师,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 “他离了婚的还算什么夫妻?” 魏廷西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 “魏廷西!”陆锦川冷冷道。 魏廷西急忙住嘴,程牧安皱了皱眉,其实什么? 眼看陆锦川的脸色越来越沉,谭菲拽了拽程牧安的袖子:“他不会对夏夏怎么样的,你放心。” 要是早对她怎么样,两人也不至于离婚了。 程牧安犹豫了片刻,这才让开。 距离陆锦川怒气冲冲地从她的公寓离开已经过了好几天,他身上有她熟悉的清冽的香味和淡淡的烟草味。 酒劲慢慢上来,还没走出饭店就睡着了。 陆锦川低头看了一眼,忽然扯了扯嘴角,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回家把她放在床上,脱掉鞋子,手在脱毛衣时停下,僵持半晌还是缩回手。 他去洗手间拧毛巾想给她擦擦脸,还没出来她就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 陆锦川替她顺着背,拿水给她漱口。 “以后还喝吗?” “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吐得太难受了,说话都带着哭腔。 陆锦川嘴角微微一牵。 哪次喝多了不是说这句话?每次喝醉时都指天发誓再也不喝了,回头还是喝得不省人事。 他给她擦了脸抱上床。 他就站在床边,借着月光看着她通红的小脸,窝在被窝里,艳红的唇吞吐着灼热的酒气,像是邀请。 他想她了,很想。 想念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追在他身后叽叽喳喳的那个姑娘。 陆锦川低头看了她半晌,才走出房间。 第9章 宫斗都没你6 应夏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醒来时有片刻愣神,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在何处,完全不记得昨晚自己干了什么。 她爬起来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一点印象也没有,断片儿了。 打开手机就有谭菲发来的微信,问她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 应夏起来溜达了一圈,老实回她:除了头疼,都挺好的。 对面顿时又没了回音。 下午她正准备出门,拉开门就吓了一跳,赵如一挺着个大肚子站在她门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你来做什么?”应夏冷冷问道。 她之前就接到过赵如一的电话,说想当面和她道歉,她拒绝了,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赵如一的脸色有些苍白,勉强笑了笑道:“夏夏,我是专程来跟你道歉的。” 应夏面无表情地说:“道歉收到了,你快走吧。” 应夏想关门,又被赵如一伸手抵住:“夏夏……” 电梯口已经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赵如一是公众人物,若是闹大了谁的面子都过不去,应夏想了想,还是侧身放她进门。 “坐吧。” 赵如一在沙发上坐下:“夏夏,锦川他骂你了吧?都怪我,这个身体不争气,他也是太着急了才会……” 应夏打断她:“赵如一,我们都不小了,你觉得我还是以前那个傻姑娘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应夏不想同她废话:“意思就是这里没有别人,你用不着跟我演戏。” 道歉?说是来炫耀胜利的果实还差不多。 从前在赵如一手里吃的亏太多了,她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傻了。 没想到赵如一只是稍微顿了顿,忽然莞尔一笑,“你还真是变聪明了呢?不过我好好拿卑微的语气跟你说,你不听,那我就直白一点,应夏,该是我的到头来还是我的。” 应夏昂起头,“是你的你拿着就是,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赵如一环视房间一周:“这个老房子住得还习惯吗?飞上枝头终归是要落回鸡窝的,你以为……” 她的视线落在垃圾桶里,还没说完的话也咽进了喉咙。 她看见了,垃圾桶里的烟蒂,是陆锦川常抽的那个牌子,虽然小心地用纸巾盖过,但是还是露出了一角。 昨晚陆锦川电话关机,没想到又是到了应夏这里。 赵如一心里的恨意喷涌而出,她抚着肚子,狠狠地盯着那个烟蒂。 应夏也被她的狰狞给吓到,忙问:“你怎么了?” 如果赵如一在她这里出了事,她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是让她赶紧离开的好。 应夏站起身:“我得出门了,你走吧。” 赵如一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应夏:“我马上就走,走之前我想上个洗手间。” 应夏松了口气,指了指洗手间说:“请便。” 洗手间门关上,不过半分钟,里面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该不会在厕所摔了吧? 应夏走过去敲了敲门:“赵如一。” 里面半天没有回音,再拧门把手,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应夏心里一急,用力的拍门:“赵如一,赵如一你怎么了?别是在里面摔了吧?赵如一……” 洗手间里,赵如一笑着拨通陆锦川的电话。 刚一接通就故作惊恐,小声道:“锦川……锦川快来救我,我……肚子好疼……” 门外还响着应夏大声喊她的声音,很明显陆锦川也听到了。 “你在哪儿?”电话那头陆锦川抓起车钥匙。 “我在……我在应夏家里。” 呼喊声变成了拍门声,然后是有人撞门的声音。 赵如一小声呜咽着,确保能让陆锦川听见却不让应夏听见。 “你快来,应夏疯了,她真的疯了,我不该来给她道歉的,锦川……” 她掐好时机挂断电话,嘴角牵起一个得意的笑,听着应夏撞门,安静了一阵后,响起锤子敲门的声音。 洗手间门是老式的,半透明磨砂,上面还有贴花,很快被她砸开一个洞,应夏急切地伸手进去,可洞口太小,只好把衣袖燎开伸进去拧门把手。 门破裂的地方缺口锋利,她轻“嘶”一声,顾不得管,只盼赵如一千万不要在她这里出事,否则她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门被打开,看见坐在马桶盖上洋洋自得的赵如一,应夏愣了一愣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手臂上钻心的疼痛这才冒了出来,应夏抬起来看看了,手臂内侧被划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应夏愤怒地喘着粗气:“戏耍我,你满意了?你还不走吗?” 要不是看她是个孕妇,应夏压根不想管她。 “如果我不走呢?你能把我怎么样?”赵如一得意洋洋。 应夏伸手去拉赵如一,却不敢对一个孕妇太使劲,两人僵持许久,赵如一始终坐着不出来。 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应夏知道,论心计她当真比不过赵如一。 手臂疼得厉害,应夏不想跟她耗下去,破罐子破摔道:“行,那你爱待就待着吧。” 她找了根丝巾裹住左手臂,又把衣袖拉下来盖住,然后转身出门去医院。 听见大门开合的声音,赵如一打开洗手间门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正好看见应夏站在过道等电梯。 她低头看了看门口的鞋子,嘴角勾起一个算计的笑。 想和她斗,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应夏走出电梯时,正看见陆锦川急匆匆地从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上下来,见了她就急忙问道:“赵如一呢?” 应夏定定地看着他,他怎么会来?他怎么知道赵如一在这里?这样急匆匆找来,就是为了赵如一? “我问你赵如一呢?!”陆锦川没给她多少时间去悲春伤秋,直接一声冷喝。 应夏别开脸,觉得自己真是犯贱,该让那个女人死在洗手间里。 “在楼上,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 她刚一抬脚,就被陆锦川拽着了回来,幸好,拽的不是她受伤那只。 她挣了挣:“你放开我。” “跟我走。” 陆锦川的手坚如铁钳,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掐断,几乎是用拖的,一路拖着她进电梯,又拖着她到了门口。 “开门!”陆锦川声色俱厉。 应夏掏出钥匙,刚拧开门陆锦川便推开门冲了进去。 门内的状况不可谓不惨烈,应夏乍见之下也是吓得不轻。 她刚刚离开时,客厅还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就这么一会子功夫,整个客厅已经是一片狼藉,跟打过架似的。 歪斜的沙发,摔碎的杯子,散落的各种东西,无一不在昭示着刚才这里有过一场恶战。 第10章 他慌了 应夏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走到洗手间门口,就看见陆锦川正把虚弱的赵如一从地上揽进怀里。 赵如一身上都是水渍,还有应夏的血,雪白的孕妇裙上好几个明显的脚印,从腿部一直蔓延到腹部。 陆锦川抬头冷冷看她的那一刻,应夏只觉得自己如置身数九寒冬,所有的温度瞬间都褪了干净。 她一下没了力气,呆楞着靠在墙上,这样的场面,她要怎么同他解释才能让他相信自己? 陆锦川抱着赵如一经过她身旁,应夏一下拽住他的衣袖。 “陆锦川,我……” 陆锦川的声音冷到不能再冷:“放手!” 她没有放,固执地扯着他的衣袖,眼里满是倔强,“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做的。” 陆锦川看见她的脸,微微顿了顿,正想说什么,怀里的赵如一一声轻哼:“锦川,我肚子好疼,” 陆锦川蹙眉看着应夏:“我们晚点再谈,我先送她去医院。” 他一抬腿挣脱应夏,抱着赵如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那头陆锦川把赵如一送到医院,等待检查的时候,他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躬着身子手肘支在腿上,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眸色深而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方淮走来,陆锦川才直起身,整个人才慢慢往后靠上椅背,问:“孩子怎么样了?” 方淮摘下口罩,笑了笑,“医生说没什么事儿,可能就是受了点惊吓,情绪不太稳。” 这家私立医院是方淮家的产业,现在轮到方淮接班,两人从小就认识,很熟。 方淮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不由调侃道:“这孩子可真金贵啊,这几个月都跑了多少趟医院了。” 陆锦川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眉心,忽而想起什么,问道:“真没事?好像出了不少血?” 他进门时就看见了,洗手间里滴了不少血,还有赵如一的衣服上也是。 方淮愣了愣,又道:“我又不是妇产科的,我一会问问张医生。” 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人拉开,一个护士走出来,“陆总,赵小姐请您进去。” 说完小护士立马脸红了。 陆锦川点了点头,走进去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和病床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赵如一已经换了一身病号服,斜躺在病床上,偏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陆锦川移开眼,视线不经意一扫,落在沙发另一头搭着的衣服上,正是赵如一换下来那件。 上面干涸的血迹已经从鲜红变成深红。 陆锦川蹙眉,正想开口相问,便听赵如一道:“那不是我的血。” 陆锦川僵在那里,继而脸色越来越沉,不是赵如一的,那受伤的就是…… 赵如一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他的表情:“我躲到了洗手间,以为只要等着你来就好,没想到她家里居然有锤子,她……” 她像是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继续道:“她砸开一个洞就来开门,自己的手也被割伤了,我让她快去医院,她也不听,锦川,你快去看看她吧,她情绪那么激动,我怕她出什么事。” 之前陆锦川在病房外和方淮交谈的内容她听见了,出血这种事情,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医生告诉陆锦川,不如她自己主动说。 至少可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先发制人,不论是现场还是谎言,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陆锦川低着头,眸子也敛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赵如一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拿出手机盯着手机屏幕,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是想给应夏打电话吧?她当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只要再添上一把火就好。 “锦川,我知道,我占了她的位置,她恨我是应该的,所以我不怪她,但是我害怕,我觉得我还是离开吧,孩子我会自己养大,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赵如一装作可怜兮兮。 陆锦川终于抬起头看她,淡淡道:“陆家的孩子,陆家自然会负责到底,你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不用操心。” 见陆锦川起身准备离开,赵如一立刻叫住她:“锦川,你帮我把衣服带回去吧。” 陆锦川看着沙发上的衣服,没有伸手:“扔了吧。” 看着病房门关上,赵如一露出笑容,沾过应夏的血的衣服,她怎么可能再穿? 刚才那句话不过是她故意提醒陆锦川罢了,让他记住她在应夏手底下吃的亏,这样的话,哪怕他真的去找应夏,心里应该也对自己多少有几分怜惜。 陆锦川走出病房,立刻拨通了应夏的电话,然而应夏电话关机,他又拨通谭菲的电话,也是没人接。 他忍着把电话扔出去的冲动往外走。 方淮还没走,站在护士站笑呵呵地和小护士聊天,一转头就看见陆锦川,他看起来比带赵如一来之前还要焦躁,忙拉住要离开的陆锦川问他: “怎么了?我刚问过张医生了,赵如一确实没啥事儿,那血应该不是她的。” “我知道。”陆锦川的声音沉而带着一点嘶哑。 方淮一愣:“那是谁?” “是应夏,我现在联系不上她。”陆锦川沉了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和不安。 方淮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没事儿的人往医院送,受伤的人反而不管了? “我去看看她。”陆锦川走到电梯口按了两下,见电梯迟迟没有上来,转身推开楼梯间的门,防火门“哐”一声关上,方淮这才后知后觉追过去,早就没了人影。 方淮拿起电话拨过去:“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如果有什么伤可以先行处理一下。” “不用,我不确定她还在不在家,你帮我查一下各个医院,有没有她的就诊记录。” 一路上陆锦川开得很快,北城常年的拥堵第一次让他感到如此磨人。 还没到应夏所居住的小区,方淮的电话就打进来,说已经问到了,人在第一人民医院,又和他说了科室楼层。 陆锦川狠打方向盘调了个头便往医院赶。 第11章 再遇沈修与 应夏不知在洗手间坐了多久,才出门打车去医院。 伤口不小,流了挺多血,丝巾早已浸透,连毛衣上都沾上了不少。 医生是个中年的女医生,看了看应夏失魂落魄的表情,随口说了句:“怎么耽搁这么久才来?” 应夏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复道:“不是我弄的。” 医生对她的答非所问有些诧异,问道:“那是别人给你弄的?需要报警吗?” 应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额,不好意思,刚才没听清,是我自己弄的。” 医生摇了摇头,可能是觉得这个病人还需要看看脑子。 打了麻药再缝合,没遭多少罪,医生又叮嘱了一番不能碰水,让她三天过后来换药。 走出医院,应夏就在长椅上坐着,拿起电话打给谭菲。 谭菲很快接起,应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谭菲道:“我现在有急事,完事儿给你打过来哈。” 电话挂断,她又给程牧安发了个微信,「你现在有空吗?」 等了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这就是最真实的回复,程牧安向来都很忙。 她想打给妈妈又怕她担心,只好将手机揣回口袋,医院人来人往,小朋友被父母抱在怀里,老人被年轻人扶着,年轻的女人被丈夫小心呵护…… 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她是一个人,她坐着坐着就流下泪来。 眼前出现了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包裹在深色的休闲裤里,应夏擦了擦模糊的眼睛,缓缓抬起头。 未免也太巧了,怎么每次哭都能碰见他?怎么每次见他都戴着口罩? 面前的男人轻轻“啧”了一声,“你怎么又在哭?” 沈修与躬起身,半蹲着去看她,然后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递过去。 应夏抿了抿嘴,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谢谢,但是我自己有。”她指了指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沈修与在她面前蹲下,将围巾塞到她手里,“我今天没带纸巾,用这个擦擦。” 看着手里的围巾,应夏哽咽了一下,感觉眼泪不受控的有大肆喷涌的趋势,急忙转开脸看向一边,努力强忍着眼泪。 她最是受不了陌生人的好意,总想不通陌生人都能这样好,为什么她喜欢了陆锦川那么多年,他就是看不到她呢? 沈修与看着她漂亮的侧脸,下唇被她咬得微微发白,鼻尖通红,眼泪已经在堆积在眼眶边缘,却迟迟没有落下来。 看着她倔强又脆弱的样子,沈修与心里忽然一滞。 他站起来,将围巾张开搭在她头上,轻声道:“哭吧,这样就没人看见了。” 她先是轻声抽泣,然后是呜咽,沈修与的手在她头上停了片刻,然后在后脑勺上压了压,让她的头靠在他腰间。 医院门口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沈修与应声转头,看见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门都没来得及关就冲进了医院。 沈修与一下就认出了他,上次在商场让应夏哭的那个男人,他垂眸看着已经快要归于平静的女孩,若有所思,这次不会又是因为那个人吧? 天色又暗了些,医院门口的路灯已经亮起。 “走吧。”沈修与掀开应夏头上的围巾,只露出一张小脸。 应夏不好意思地勉强笑了笑,伸手取围巾。 沈修与余光看见那个男人又从医院出来,他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挡住应夏,还立刻把围巾给她盖了回去。 “你脸上有点儿花,擦擦。”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了? 等应夏把围巾再次掀开,车已经开远,应夏只听见车的轰鸣,根本没意识到那个人是谁。 “你哪里受伤了?” 应夏和他不熟,不想把自己的事暴露在别人面前,撒谎道:“小感冒而已。” 沈修与打开长椅上透明的塑料袋,随意翻了几下,拿出一瓶碘伏笑了笑道:“你准备用这个涂哪儿?喉咙?” 应夏翻了个白眼,一把抢过来装回去,嘟囔道:“有备无患不行么。” 知道她不愿意说,沈修与也不好追问,转而道:“一起吃个饭?” 他帮过她好几次,应夏本来不想拒绝,但是昨天宿醉,今天受伤,实在是折腾得太累了,便委婉地拒绝了沈修与。 沈修与来医院本来也是有事,便也没有多坚持,只两人互加了微信。 直到回家打开灯,应夏才想起走的时候忘了收拾,家里现在是一片狼藉。 可她又饿又累又困,除了睡觉,什么也不想做,她素来爱干净,不洗澡是坚决不上床的,扯了张毯子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吵醒,她迷糊地爬起来,鞋也没穿,走过去打开门。 门口出现的人倒是让她瞬间清醒,她惊讶道:“你大晚上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程牧安道:“电话怎么关机?你下午给我发了信息,当时在忙没看手机,谭菲也联系不上你,让我过来看看。” 程牧安直接侧身走进去,反手关上门,一屋子的狼藉让他瞬间皱了眉。 “你这里怎么回事?” 熟悉的人,应夏也没想藏着掖着,扬了扬左手道:“今天赵如一来找我,她兵不血刃,应大侠英勇负伤。” 程牧安抓住她的手看了看,又伸手拉开她的袖子,上面缠了纱布,倒是看不出到底有多严重。 程牧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壮烈牺牲就行,我听谭菲说赵如一怀孕了,你连个孕妇都打不过?” 应夏不满道:“正因为她是孕妇我才不敢跟她打,否则我不得把她薅成秃子。” 程牧安对此嗤之以鼻,知道她也就是嘴上说说,打架这种事情就从没出现在她的字典里过。 应夏接了杯水,坐回沙发上捧着喝,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跟程牧安讲了一遍。 程牧安掏出手机给谭菲报完平安,这才抬起头来:“她是演员,自然是演什么像什么,你防备心太弱很容易被她钻空子。” 应夏撇嘴:“那我还写小说呢,这种情节,我都不敢这么写,你说她是怎么想出来的?演技、现场布置还有思路简直是完美无缺,放后宫里能活到拍续集那种。” 第12章 你以为我是谁? “你还夸起情敌来了?”程牧安嗤笑。 “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就是我觉得她手段有点厉害,这个情节我可以借鉴一下。” 她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满满的诚恳,手支在下巴上若有所思,仿佛真的准备把这个情节加进去似的。 程牧安摇摇头,正准备去替她收拾下房间,敲门声再次响起。 应夏还在想情节,好像压根没注意到,坐着没动,程牧安走过去从猫眼里看出去,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是陆锦川。 陆锦川没想到开门的会是程牧安,瞳孔不禁缩了缩,视线越过程牧安看向沙发,只能看见应夏靠在沙发上若有所思的侧脸。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陆锦川盯着程牧安,语气不咸不淡:“有空吗?谈谈?” 程牧安诧异,什么时候不可一世的陆锦川竟然会问别人有没有空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不在状态的应夏,把门虚掩上,两人一起走到楼梯间…… 应夏是真的累了,想着想着就眯了眼,抱着毯子往沙发上一缩,模糊中似乎听见有人进来轻轻关上防盗门,在屋里走动着,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屋子。 也没在意,毕竟程牧安是个有洁癖的人,看见她这里乱得跟狗窝似的,还不得动手让自己看着视觉上舒服些。 陆锦川外公那边都是军人出身,自幼跟着外公,在军属大院里长大,家里的孩子也都要往军营里送去历练几年。 所以他和很多富二代不同,有军人的挺拔,又带了点痞气,虽说出身豪门,锦衣玉食,但是家务活不在话下。 他调暗灯光,收拾完客厅,转而又去收拾洗手间。 砸门的锤子还放在洗手台上,地上一滩血迹明明颜色已经变深,却生生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却没有移开视线,盯着那滩血迹盯了半晌,才转过头盯着门上那个窟窿。 平时拧个瓶盖都得找他,砸起门来倒是一点不含糊,瞬间变身女汉子。 想笑,可心口似乎被什么压着,连带着嘴角也牵不起来。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浴室,他走到沙发旁盯着她的睡颜。 客厅里灯光很暗,只有借着阳台透进来的一点月光,才能看见毯子下身形的起伏。 她朝右侧卧着,头枕着自己的右手,左手搭在被子外面,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眉心微微蹙起。 她不知道她有多漂亮,皮肤又白,那双桃花眼跟会说话似的,看着他时眼睛里的光似乎能照亮他多年的黑暗,笑起来眼睛弯成小月亮。 可是他很久没有见过她那样发自内心的喜悦了,从他们结婚之后,她一点一点变得不开心。 他尽力给她最好的,却也不能阻止她眼里的光暗下去。 视线落到那张微润的嘴唇上,他转头看向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转回来。 陆锦川在沙发旁蹲下身,轻轻撩开她的衣袖,纱布露出来,他的手顿了一下,直愣愣地看着她手腕上的一根旧了的红绳出神。 原本他的左手腕上,也有根一模一样的,只是在他们婚后不久,他便收了起来,如今那根红绳戴过的地方异常灼人,烫得他手腕发麻。 他急忙把她的衣袖放下来,不想再多看一眼。 应夏睡得迷迷糊糊,感觉脚心有些痒,缩回来后那种感觉消失了,过一会儿又开始痒起来。 她把眼睛睁开条缝,看见一个男人正蹲在她脚边,手里拿着什么,脚上有湿濡和温热的感觉。 “程牧安,你干什么呢?”她嘟囔着闭上眼,踢了他一脚,又把脚缩回毯子下。 那人许久都没有动作,过了一会儿却一把掀开毯子,拽着她的脚踝往下一拉。 他冷声道:“看清楚,谁是程牧安?” 应夏听了这声音,一下清醒过来,撑着身体坐起来,一眼就看见陆锦川正把一张毛巾裹在她脚上。 他低垂着头,眉眼隐没在月光里,看不真切。 她一下呆住,任凭他替她擦完脚,待陆锦川沉着脸走到浴室,她仍旧半天没回过神来。 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样。 陆锦川从浴室出来,打开客厅的灯光走到餐桌旁,瞥了应夏一眼:“过来吃点东西。” 客厅灯光明亮,餐桌上放着两个保温桶,他打开其中一个,拿出一层层盒子装着的清淡小菜,又从另一个桶里盛出一碗粥。 他的小臂线条紧实流畅,不是那种肌肉疙瘩,也不是长期不运动的人的瘦弱,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还不过来?”陆锦川转头看着她,眼神淡得出奇。 或许是失血过多,亦或是尚未清醒,她甚至忘了问他为什么来,也忘了用反唇相讥来保护自己。 直接下了沙发,走了两步看见陆锦川视线落在她光着的脚上。 “穿鞋!”他的声音冷硬。 凶个屁啊,应夏腹诽道。 她穿上鞋走过去,在陆锦川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陆锦川一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之间夹了一根烟,没有点燃,一双眸子定定地看着她。 桌上只有一个碗,就在她面前,她也没问他吃不吃,自顾拿起勺子舀了粥往嘴里送。 是她熟悉的味道,家里的孙阿姨的手艺,孙阿姨是她自己找的,照顾了他们三年,她以为两人离婚后他会把阿姨辞退,目前看来,人他还用着。 爱看小说或是爱写小说的人,脑洞都不小,常常一个细枝末节都点便能联想许多。 于是,她想到了,或许孙阿姨被他请回去照顾赵如一,这个想法一出现,就有一点食不下咽的感觉。 “放久了不好吃?”陆锦川问。 应夏抬起头来看向他,他面色淡淡的,眸色却深不见底,让人想要探究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可是应夏探究了十年,仍旧觉得看不懂他。 好像是极为熟悉的场景,他们婚后,好多次她加班回家累了往沙发上一倒,他总会把她拖起来吃点宵夜再睡。 第13章 管得宽的前夫 孙阿姨不住家,所以做好饭之后就走,等她回家,饭菜已经放了很久,只能重新热了吃,有时候她没有胃口,陆锦川就会问她这句话,“是不是放太久了不好吃?” 有时他还会加上一句:“不困的话我带你出去吃。” 他其实一直对她很好,可他不爱她。 熟悉的场景和台词在脑中掠过,应夏眉心一拧,直接推开椅子走到洗手间,“哐”一声甩上门。 她打开水冲洗着手,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眼尾泛红,咬得嘴唇泛白。 “叩叩” 浴室门被敲响,陆锦川高大的身影映在门上。 “出来。”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毋庸置疑。 应夏没有开门,显然陆锦川并没有什么耐心,直接拧开门锁,第一眼就看向她的手,走过去伸手试探水温,又立刻调成热水,等水热了,拽着她冰凉的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洗。 陆锦川向来是这样,除了上床,他做到了一个丈夫能做到一切。 手很快暖起来。 陆锦川并没有使多大劲,应夏轻轻一挣便挣脱,转过身面对着他,无力道:“陆锦川,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时而冷漠时而温柔简直快要把她逼疯。 陆锦川没有回答,伸手关掉水,抓着她的右手腕把她从洗手间带到客厅的沙发上。 一天下来应夏就只吃了几口粥,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和他较量。 她坐在之前躺的地方,陆锦川捡起毯子丢给她,然后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 陆锦川神色平淡:“应夏,我们谈谈。” 谈谈?现在要谈什么?谈赵如一的医药费? 应夏率先开口:“如果要谈赵如一的事情,我不想谈,没兴趣,” “别急,先听我说完。”陆锦川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今天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所以你这是来补偿我来了?”应夏打断他的话。 陆锦川说:“不是。” 虽然他没有一句话是冲的,但是她做不到放平心态,语气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应夏忿忿然道:“你怎么肯定不怪我?我就是看她不惯,就是要打她,你告诉她,以后她来一次我打一次。” 陆锦川忽然笑了,眼神慢慢变得柔和:“是么?那你真笨,都砸门进去了,想打人为什么不继续用锤子?” 应夏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别开脸轻哼了一声道:“我可不想坐牢。” 陆锦川两腿敞开,身体前倾,正随意地翻着她桌上的杂志,闻言,他抬眼扫了她一眼道:“用脚踹的就不用坐牢?” 好不容易消下去的一点火气又“蹭”一下冒了起来,应夏望着阳台,没转头看他,胸口剧烈起伏,感觉都要被他气死了。 陆锦川立马说:“好了,我知道不是你。” 应夏不满的和他唱反调:“就是我,我悠着点踹的,总不能真的伤了你们陆家的长孙,让你有理由来找我算账。” 陆锦川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垂眸看着她道:“应夏,我是有很多账要跟你算,但是从来不是因为赵如一,也不是为了你口中的陆家长孙,我来和你谈我们之间的事。” 离婚前都没这么正式谈过,离婚后他们还有什么事可以谈? “我们?没有我们,叫你和我。”她一下打开陆锦川的手:“我不欠你什么,房子我没要,走的时候卡我也丢桌上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谈的,”陆锦川道:“我有三个要求。” 应夏打断他,“你没资格对我提要求。” 陆锦川恍若未闻,继续道:“第一,搬回去住,我不希望别人说我陆锦川的……” 他忽然说不出“前妻”两个字,转而道:“我不希望有人说我对你太抠门,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 应夏立马炸毛:“这样的地方怎么了?难道你没住过?还有,你凭什么对我提要求?” 他确实住过,吵架时她往这跑,他也跟过来。 陆锦川对她的话毫不在意,继续说:“第二,每个月和奶奶吃顿饭,她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 应夏诧异地看着他:“你父母都知道,为什么奶奶不知道?” 陆锦川干脆坐在她面前的茶几上,他一八八的个子,这个空间对他来说太逼仄了,两腿前伸就已经抵上应夏的脚,她急忙把脚缩到沙发上。 陆锦川看着她防备的动作,觉得好气又好笑:“奶奶身体不好,不想让她受刺激,还有最后一点,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应夏反问:“离婚了难道我不可以好好嫁人?” “你试试。”陆锦川的声音听起来很随意,但是脸色却沉得可怕。 你脸皮真大。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别的女人肚子都那么大了,他还好意思让她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应夏真想扑上去给他一耳刮子。 应夏讥讽道:“陆锦川,你没有搞错吧?我们已经离婚了,我和其他男人怎么样应该和你没有关系,你这是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吗?”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对劲,她刚才是不是把自己给骂了? 陆锦川勾了勾唇角,倾身靠近她:“所以你这个茅坑的意思是……”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想让我别光占着做点别的?” 她已经二十五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懂他口中的不光占着是什么意思。 应夏张了张嘴,被他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才说出几个字:“你这人真是……不害臊。” 陆锦川表情温和,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随口道:“都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怎么骂人?” 因为这句话,应夏一下想起来一件事,那会儿陆锦川已经进入北城最好的大学,他那副皮囊,一进校就引起了轰动,表白的女孩子络绎不绝。 那是军训后的一个周末,天气极好,应夏绕过大半个北城去找他,她等在篮球场旁。 然而等他下场,硬是被几个女生挤得老远,她就抱着两瓶水怯生生地看着他,表情不大开心却也没有说什么。 第14章 别试着激怒他 陆锦川没有接那些女生递来的水,抬起下巴看着她说:“你手里的水难道不是给我买的?” 应夏当然点头称是,踮着脚把水递过去。 陆锦川接过喝了半瓶,用剩下的半瓶冲了冲手,这才伸手来牵她。 “去吃饭。” 然而两人没走出多远,又杀出三个女生,其中一个点名道姓:“陆锦川,我有话跟你说。” 那个女生陆锦川似乎也认识,他点了点头,对应夏说:“在这里等我。” 陆锦川和那个女人走开,离得不远,却也听不清两人说什么,应夏只看见陆锦川表情淡淡的,偶尔皱一下眉。 那个女生的两个朋友就站在应夏身边,见应夏伸着脖子张望,便嘲讽起来:“怎么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找上门来,陆锦川魅力可真够大的,妹妹,还没初中毕业吧?” 应夏那会儿才高一,她个子小,皮肤白白的,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看上去确实比实际年龄要小很多,加上她发育比较晚,身材也还没开始显露出来。 “我高一了。”应夏反驳道。 女生嗤笑:“高一?还真是乳臭未干,妹妹,再过几年再来吧,看见陆锦川身边那个女的没?” 那女生胸口的扣子都快崩开了,应夏又不是瞎子,当然看见了。 身旁的女生又道:“男人都喜欢胸大的,懂吗?你这样的床上都没劲,满足不了陆锦川。” 她们话题太过奔放,应夏那会儿还单纯,没接触过这样的,一时没想到该怎么反驳。 另一个女生手肘拐了拐刚才说话的那个,说:“说得好像你能满足一样。” 女生说:“那是当然,我要求也不高,跟他睡一晚上就行,不歇气那种。” 应夏整个呆住,这女生竟然说得如此直白,她涨红了脸,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这人真是……不害臊。” 这是陆锦川走过来听见的唯一一句话,然后就拉着她离开。 他那时就知道,小姑娘不会吵架。 后来一路上她都很不开心,直到坐下吃饭,她还哭丧着脸,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他:“陆锦川,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胸大的?” 她问完自己就先脸红了,陆锦川看她的反应就大致猜到了之前那些女生对她说了什么。 他也想逗逗她,就盯着她刚开始发育的胸口看了半晌才道:“确实是小了点儿。” 小姑娘脸皮子薄,缩着肩膀半天才回了句:“以后……还会……再长的。” 声音极低,像是吐槽又像是在呓语。 …… 回忆起过往,哪怕当时没有多少开心,两人那时也没有在一起,可现在回想起来,也要比如今二人的关系好上许多。 他们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 “我说的三点记下了?” “啊?”听见陆锦川的声音,应夏回过神来:“除了第二点,其他的我不答应。” 陆锦川也知道她不会那么痛快,干脆抛出条件:“你也可以对我提出三个要求。” 应夏看着他,忽然扬眉道:“真的?” “嗯。” 得到肯定的回答,应夏想也没想就问:“你和赵如一已经结婚了?” 陆锦川皱眉:“没有。” 应夏笑道:“那好啊,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你和她划清界限。” 陆锦川的眉心拧得更紧。 她没想过破镜重圆,其实在她问出口之前,已经知道了答案,她根本没想过拆散他们,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把他的话挡回去罢了。 她就是自虐,固执的想得到他的确认,似乎多捅上自己几刀,更便于她痛快把他放下。 应夏冷笑:“看吧,你连一个都做不到,所以陆锦川,别对我提任何要求。” 陆锦川盯着她,表情并不好看,却也没有发怒。 “你走吧。”她别开脸,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陆锦川眼底有浓浓的郁色,深不见底。 “她肚子里有陆家的孩子,孩子必须姓陆,所以……”陆锦川没有继续说下去。 “那你凭什么让我和其他男人保持距离?”应夏反问。 陆锦川没有回答,应夏伸手环抱住自己屈起的腿,垂着头靠在膝上。 陆锦川心口发窒,眸色一变再变,喉结几番滚动,许多话几欲冲口而出,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陆锦川扯了两张纸巾递给她,蹙眉道:“无论如何先搬回去住,这边太偏僻了,不安全。” 应夏反驳道:“怎么就不安全了,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也没见出过什么事。” 陆锦川沉声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商量?” 陆锦川是一个极其强势的人,这种事情上,他从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以前就罢了,她围着他转,什么样的要求她都能答应,可是现在呢,他凭什么? “你凭什么管我?”应夏抓起一个抱枕朝陆锦川丢去。 陆锦川一手接住,丢在一旁道:“不凭什么,或许你更喜欢让岳母来劝你。”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当初结婚,应夏妈妈并不同意,觉得两人差距太大不会幸福,然而应夏一意孤行,如今她没脸告诉妈妈,况且外婆现在身体也不大好,外婆是很喜欢陆锦川的。 “那是我妈,不是你岳母!” 陆锦川并不在称呼这样的问题上和她纠缠,男女吵架时的着重点向来不一样,他比较偏向于解决问题派。 “都一样,应夏,你好好想想,是想继续和我这样僵持,还是痛快搬回去。” 陆锦川还想再说什么,正在这时,陆锦川的电话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犹豫了片刻,起身走到阳台。 第15章 他也有无奈 阳台门没关,陆锦川接电话的声音隐隐传来,他的声音很淡,也不知是不是夜风的原因,声音里都带着几丝凉意。 “什么事?” “你不用管我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你只需要安心生下孩子就好。” “赵如一,你过界了。” 应夏听着陆锦川的话若有所思,他和赵如一,似乎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琴瑟和鸣,总觉得他的话还有态度都怪怪的,却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对。 陆锦川挂断电话,走进来便看见应夏偏着头在想事情。 “考虑好了?”陆锦川问。 “没有。” 陆锦川点头:“好,你明天告诉我,先去睡觉,今天别洗澡了。” 应夏抬起头:“不洗睡不好。” “你这样怎么洗,我帮你?”陆锦川抬了抬下巴。 应夏高举起左手:“这样就行了。” 应夏清楚地看见陆锦川脸上漾起了浅浅的笑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顿时柔和了许多。 她还没意识到他在笑什么,余光瞄见阳台玻璃门反光倒映出来的自己,动作似乎有点滑稽。 她摸了摸鼻子,转身去卧室拿睡衣,进洗手间之前对陆锦川说:“你走吧。” 陆锦川“唔”了一声。 应夏走进浴室,这才惊觉,之前两人还剑拔弩张,刚才又异常和谐,似乎一直是被他牵着鼻子在带节奏,这些年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习惯,陆锦川这个人,气势太强了。 她随意冲洗了一下,谁知洗完澡出来他竟然还在,幸好她穿了长袖长裤的睡衣,没让他误认为她在勾引他。 陆锦川朝她走来,去拉她的左手,应夏下意识往后一缩,防备道:“你要做什么?” “给我看看。”陆锦川说着,轻抬起她的左手,翻开衣袖看了看,又摸了摸纱布。 “我走了,去睡吧。”陆锦川不再说什么,开门走了。 他刚才,是在检查她的纱布有没有被打湿?应夏的无力感再次涌了上来。 他们确实离婚了,这一点她非常清楚,但是陆锦川似乎仍旧不清楚,除了两人分开住,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没多少转变。 应夏的手机已经被陆锦川充上电,她拿起拨通程牧安的电话,那边很快接起。 程牧安问:“你们谈完了?他走了?” 应夏道:“程牧安,是你给陆锦川开的门吧?你怎么把我一个人丢这儿,重色轻友。” 电话那头程牧安“啧”了一声说:“你好歹写小说的,用词这么粗糙的吗?重色轻友,请问色在哪里?难不成陆锦川用男色诱惑我给他开门吧?” 应夏这么一想还真是说不准呢,程牧安也二十有六了,到现在都没谈过恋爱,说不定喜欢的就是男人。 程牧安完全没想到一句吐槽的话被她联想到那么多,听见她不作声,又问:“谈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程慕安叹了口气道:“别耍小孩子脾气,我看他就是以前把你给惯坏了,现在得理不饶人。” 应夏怒了:“程牧安你怎么回事你?是你的好朋友我被绿被离婚,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你不会真是被陆锦川的美色所惑吧。” “欸不对,”应夏把电话放耳朵旁夹着,一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狐疑道:“你之前还站我这边来着,怎么才几个小时你就倒戈了?” 程牧安沉默了片刻,才道:“夏夏,我是希望你幸福,不希望你以后后悔,陆锦川他……他不像你看到的那样任何事情都运筹帷幄,总之,你给他些时间吧。” 程牧安的语气极其认真,应夏很少听到他这么跟她说话,不由得坐直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有些事得让他自己跟你说,他没告诉你说明他暂时不想让你知道。”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陆锦川能有什么无奈? 应夏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程牧安的话她是信的,但是陆锦川那里有很多事解释不通,她把事情始末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忽然灵光一闪。 惊讶道:“难不成是陆锦川没想到会把赵如一肚子搞大?” 那头程牧安半天没说话,最后无语道:“你这脑子,这逻辑,写出来的小说能有人看?” 然后程牧安直接挂断电话。 应夏看着手机屏幕,也很是无语,这样分析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啊,不然还能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睡着她都没想通。 梦里,她又回到了初二那年,在应夏的强烈要求下,夏琼同意她转到了七中。 陆锦川的名字在七中无人不知,应夏在初中部,陆锦川在高中部,其实早在她来七中之前,她就听过很多次他的名字。 她初一准备奥数比赛,老师就告诉她,有个七中的学生连拿了四年一等奖,他叫陆锦川,并且时常拿陆锦川来激励她。 其实在此之前,很久很久之前,她就听过他的名字。 所以当她来到七中,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传说中的陆锦川是什么样的人。 那天他和好几个人一起从校门口走来,明明大家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可应夏一眼就看见了他。 少年身材挺拔,眉眼英气,鼻梁高挺,他微微低着头,日光洒下,发梢在他眉间映出淡淡的阴影。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台阶上的她。 再然后,应夏沦陷了。 是少女的情窦初开,是小心脏不受控的砰砰乱跳,是他擦肩而过时带来的风,吹散了九月的炎热,卷来一缕心动让她心底都是酥的。 那时她想,七中真好,因为有他。 第二天应夏一直睡到快中午,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最近也是奇怪,似乎大家都赶趟的来,她生怕又是陆锦川,猫眼里看了下是孙阿姨,这才打开门。 “孙阿姨,你怎么来了?”应夏问。 孙阿姨手里提着两大兜子菜,应夏连忙要接,孙阿姨避开,笑呵呵道:“你手受伤了别碰,我拎得动。” 孙阿姨换了鞋,把东西往厨房拎,边走边絮叨:“先生说菜放久了你不爱吃,我今天专门来给你做新鲜的。” 哪里是不爱吃,她只是觉得膈应而已,如今孙阿姨大老远跑一趟,应夏也不好拒绝她的好意。 孙阿姨手脚麻利,饭菜很快做好,三菜一汤,都比较清淡。 应夏也饿坏了,说:“一起吃吧。” 孙阿姨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拒绝,两人相对坐着,孙阿姨时不时打量着应夏的表情,忍了半天没忍住,还是开了口。 “太太……” 第16章 心疼了? “孙阿姨,”刚一开口就被应夏打断,应夏笑了笑道:“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孙阿姨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欸,好。” “你刚才想说什么?”应夏问。 看应夏的态度,孙阿姨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原本他们的事也不是她一个佣人能插手的,只好扯了些别的家长里短闲聊,应夏时不时回复她一句。 一顿饭吃完没多久,应夏的电话就响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应夏接起:“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太太,我是老刘,先生让我来接您去医院。” 应夏皱眉,去医院做什么?她往阳台下看了一眼,楼下当真停着那辆熟悉的迈巴赫。 她直接回绝:“你回去吧,跟他说我不去,还有,以后别叫我太太。” 老刘道:“我们说的先生哪儿会听啊,还是去一趟吧。” 应夏又说了两遍不去,然后挂断了电话。 她在沙发上坐着玩了会儿手机又看了会儿电视,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她又走到阳台往下看,那辆车还没离开,看来老刘是准备和她死磕到底了。 应夏再次拨通司机老刘的电话,对方死活不肯离开,应夏无奈,只好打给陆锦川。 接到电话时,陆锦川正在办公室听几个高管谈新项目的事情,突兀的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很快接起。 “什么事?” “我知道。” “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他去?” “所以,你如果不想我亲自来接你,就自己乖乖去医院。” 几个高管都看见老板一边说着威胁人的话,脸上却带着少见的笑容,看起来莫名的瘆人。 电话被挂断,陆锦川把手机丢回桌上,淡淡道:“继续。” 他一边听着,手指下意识在桌上敲击,没过一会儿就忽然起身。 “我还有事,你们讨论好了再告诉我。”说完拿起外套出门。 应夏挂断陆锦川的电话,气不打一处来,古代皇帝都没那么专制,管天管地还管前妻拉屎放屁。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还是找了件外套裹着出门,她不想陆锦川又来找她。 然而到了医院,一下车她就傻眼了,一眼就看见靠在车门上抽烟的陆锦川,他那副皮囊,太扎眼了,引得路人频频望去,她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 陆锦川抬眼扫了一眼,走到垃圾桶旁熄了烟,转头道:“走吧。” 应夏上前两步跟上:“叫我来做什么?看你的新欢?” 这话一出口,她简直想把自己舌头给咬了,听起来怎么都有一股怨妇的味道在。 她最近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说话都夹枪带炮的。 陆锦川瞥了她一眼,揽着她的肩把他挪到自己左手边,抓住她的右手。 她使劲挣了两下,死活甩不开他的手,她被陆锦川拉着,乘电梯上到六楼,直接去了方淮的办公室。 陆锦川把她按坐在椅子上,然后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对方淮说:“看一下她手臂上的伤口。” 应夏一怔,她以为陆锦川是让她来探望赵如一。 方淮似笑非笑,有意调侃他:“我是陆家的私人医生,你们不是离……”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锦川一个冷眼扫了回去。 方淮举起双手:“得得得,惹不起,我怕挨揍,来,夏夏妹妹,给我看看。” 应夏正准备说不用,她的手还要两天才换药。 陆锦川直接眼皮一抬:“你喊她什么?” 方淮小声地嘟囔了句:“喊个名字还不行了?” 陆锦川转而看向应夏,眼神平淡如水:“如果你想快点摆脱我,最好麻利点儿。” 应夏咬咬牙,脱掉外套,把衣袖卷起来伸过去,对方淮道:“应该没什么,医生说三天再换药。” 纱布的周围因为这两天穿脱衣服,四周已经被摩擦得卷了边儿,方淮握着她的手臂看了看,刚伸手去拆纱布,就听陆锦川道:“等等。” 应夏和方淮同时看过去,陆锦川面不改色道:“换个护士来。” 继而抬起下巴指了指:“松开。” 方淮看了看自己放在应夏手臂上的手,半天才反应过来,呆楞着两手一放。 默默翻了个白眼,这都离婚了,别人碰一下也不行? 电话按了内线,喊了个护士进来。 应夏也在心里骂了陆锦川无数遍,越骂越气,等护士进来,感觉房间内的温度似乎都比外面要冷上几分。 “陆总,方医生。”小护士轻车熟路的打招呼,却没见过应夏,只能称呼她:“这位病人。” 陆锦川颔首,一言未发。 方淮笑了笑道:“你帮她看下伤口,再处理一下。” 护士点点头,小心地拆开纱布,正准备转身去扔,一抬眼就看见陆锦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一旁。 陆锦川的视线落在应夏受伤的手臂上,一寸长的伤口,缝了五六针的样子,伤口上有深色的药,看起来异常狰狞。 陆锦川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见护士拿着棉签涂抹伤口周围,他别开脸道:“我出去抽支烟。” 方淮看他转身出门,立马跟了上去,两人就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旁。 “怎么,舍不得了?心疼了?” 陆锦川斜靠在墙上,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反问道:“不说话我他妈能当你是哑巴?” 方淮嘿嘿一笑,这话一听他就知道答案了。 陆锦川平时人模人样,还真有点儿霸道总裁那么回事儿,但是他如果像现在这样连里子也不藏,直接爆粗口,说明他这是被人刺到了痛处,陆半城要跳脚了。 都说陆半城一跺脚,北城都得抖上一抖,现在看来也还好,不像是暴怒,倒像是有点郁闷。 方淮试探道:“你真准备和应夏就这么算了?” 陆锦川没回答,半晌才道:“怎么算?” 他语气中有淡淡的无力感,这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陆锦川能够说出来的话。 第17章 敢挖墙脚试试 方淮说:“那你要不想算,还折腾什么,你别忘了,在你眼里你俩没离,在她眼里可是实打实的离了婚的。” 陆锦川默了默,“她过得不开心,先放她出去缓缓,正好我先把这堆破事解决了,免得牵扯上她。” “放出去未必收得回来我跟你说,我夏夏妹妹可是很抢手的,”方淮又调侃道:“长那么漂亮,一个不小心就给人抢走了,要不是因为你,我也追。” 陆锦川眯着眼慢慢吐出一口烟雾,漫不经心道:“想死你试试。” 方淮笑了笑:“我就开个玩笑,外头的男人都够你应付了,当兄弟的肯定不能当你的绊脚石。” 陆锦川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那你准备怎么办?”方淮收了笑容,伸出食指指了指天花板:“楼上那个怎么解决?” 陆锦川无所谓道:“再说吧。” 方淮一下急了:“这锅你真准备就这么背了? “我欠他的。”陆锦川捻熄了烟,正好看见应夏开门出来,身后跟着护士。 方淮只好把原本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应夏走到他跟前站定,轻声说:“好了。” 她鼻尖有点红,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给弄疼了,表情有些不满和倔强。 “去楼下等我。”陆锦川道。 应夏如蒙大赦,直接走了,等应夏的背影消失,陆锦川才问:“怎么样?” 护士看了一眼陆锦川:“没什么事儿,定时换药就行,注意别沾水,吃清淡点儿。” 方淮点点头:“行,你先去忙吧。” “等等,”陆锦川叫住刚要转身离开的护士:“会不会留疤?” “要看体质,有的人不大明显,如果是……” “她疤痕体质。”陆锦川打断护士的话。 方淮伸手拍了拍陆锦川的肩膀,笑道:“你这是问废话呢还是想为难我们家小护士,她疤痕体质还能不留疤?” 陆锦川难得没有反驳什么,沉默片刻后问:“有没有什么办法消除?” 护士尴尬的笑了笑,觉得这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手臂内侧本来也不明显,况且伤口不长,心说这病人可真金贵啊。 又有钱又帅的男人还真是不一样,楼上一个楼下一个。 护士还是道:“完全消除倒是有难度,药物、手术还有物理治疗都能减少疤痕形成。” 陆锦川点了点头:“好,谢谢。” 护士简直受宠若惊,走到护士站就跟同事讲,陆总似乎也没看起来那么冷,而且还挺绅士的。 绅士?不存在的,教养罢了。 陆锦川其实就是看起来绅士,骨子里却把偏执、阴狠、霸道都占尽了,他的外表加上他的刻意克制,很好的隐藏了他的性格。 但是大院里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几个是最清楚不过,那时陆锦川刚被老司令从父母那里接来,性格怪得要命。 也不知是什么引起的这种性格,只知道一年前过年来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后面已经严重到要做心理疏导的地步。 那时候的小孩子哪里懂,张口自然不是什么好话,那时候的陆锦川多狠啊,才九岁,因为一句话,发了狠的揍魏庭西,三四个男孩子都没能把他拽开,后来还是叫了大人来才把他带走。 自此以后,大院儿里再没小孩敢惹他,魏庭西也正是那会儿被陆锦川给揍服的。 方淮原本还有事想和陆锦川聊聊,陆锦川看了看表,时间已逼近六点,丢了句改天再说,直接走了。 应夏坐在老刘开来的那辆车后座,见陆锦川出来,她低头装作看手机,避开他的视线。 她刚才原本要自己离开,老刘都要哭了,就差给她跪下。 陆锦川直接拉开车门,声音不辨喜怒:“下来。” 又要干嘛?应夏面无表情的下车,直接往医院外走。 刚走出两步又被拽了回来,陆锦川拉着应夏来到他开来的那辆跑车旁,拉开车门。 他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应夏盯着副驾驶,没有上车,偏过头看了陆锦川一眼:“我自己回去。” 陆锦川全当没听见,直接把她往副驾塞,应夏用手顶住车门框,腰也不弯,就是不肯进。 陆锦川沉声道:“今天我没什么精神,闹脾气换个时间。” 昨晚从应夏那里离开他就直接去了公司,算起来快四十个小时没睡过。 他拉下应夏抓在车门上的手,揽住她的腰稍稍使劲把她往里塞。 “我不想坐这辆车。”应夏用力一挣。 陆锦川一顿,偏过头往副驾椅子上看了一眼,瞬间了然。 他昨天到今天都没回过家,所以开的一直是这辆车,昨天也是用这辆车送赵如一来医院。 此刻副驾椅子的角落里正放着一支口红,若不细看还不大容易发现。 陆锦川又拉着应夏往老刘开来的那辆车走,说了句:“就昨天载过她一次。” 应夏理解为他在解释,但是这种情况放陆锦川身上,似乎不大可能。 陆锦川没发话,司机老刘一直没敢走,陆锦川把他开来那辆的车钥匙丢给老刘:“你开那辆走。” 直到坐上车应夏才惊觉,她不应该说不想坐那辆车,应该直接说你的车我都不想坐,劳资选择步行回家也行。 “你带我去哪儿?”似乎并不是回她家的路。 “吃饭。” “我不想吃。” “吃完送你回去。” “……”应夏无语。 她很清楚,在陆锦川这里,拒绝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他在她面前霸道惯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一点和她很像,那些年她追着陆锦川跑的时候,也是一样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可她的一腔孤勇,早在他们有名无实的婚姻中被耗尽了。 陆锦川平时爱开快车,下班高峰期的拥堵,让他只能龟速挪动,好好一辆车,硬是被他开出了拖拉机的感觉,然而他不急不躁,全然无所谓。 两人都没说话,时间被拉长,气氛也更加怪异,应夏只好别开脸看着窗外。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陆锦川视线在应夏身上扫了一眼,又看向红灯,他一手手肘支在车窗上,一手把着方向盘,食指无意识的在方向盘上敲击着。 然后,他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手机连着车内蓝牙,声音清晰的落入应夏耳中。 陆锦川说:“你联系一下,把我今天开的那辆车处理掉。” 应夏迅速转头看向陆锦川,他这是什么意思? 显然电话那头的助理周信也颇为惊讶,据他所知,那辆车到手不过两个月,也就见陆锦川开了两三次,这就要处理掉? 周信确认道:“陆总,是银灰色那辆柯尼赛格吗?” 陆锦川“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然后挂断了电话。 第18章 到底谁在跟谁较劲? 应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想了想道:“你不用这样。” 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 果然,陆锦川冷笑了一声:“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你这么横咋不上天呢? 都离婚了还在她面前这么横,应夏看见他就来气,直接道:“停车。” 陆锦川应声踩下刹车,转过头看着她,眉梢微挑着,后面顿时响起一连串喇叭声。 应夏回头看了一眼,大哥,停车好歹靠边停,停路中间做什么? 你行!应夏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拉车门,车门却“哒”一声上锁,陆锦川又一脚油门出去。 冷冷抛出一句:“把安全带系上。” 应夏半天没动作,陆锦川忽然打了下方向,车在路边停下,倾身捏住她的下巴掰过来。 陆锦川目光森然:“应夏,我再说一次,别跟我较劲,至少不要因为这样的小事。” 应夏看着他,他眸子里暗潮涌动,她认识他多年,知道这是发怒的前兆,他似乎已经在极力隐忍。 陆锦川放开手,视线落在她下巴上,眉心却忽然一拧,指腹在他刚才捏过的地方摩挲了一下。 还真是娇得不行,他也没使多大劲,这就捏红了。 他拉过安全带给她扣上,车子重新启动。 应夏只能看见他冷峻的侧颜,还有流畅的下颌线。 陆锦川带着她在一家私房菜用完晚饭,又送她回家,然而没开出多远应夏便发现根本不是回她家的路。 应夏连说两遍,陆锦川都没有要改道的迹象。 现在到底是谁在跟谁较劲? 她改变了思路:“就算要搬,我也要回家拿东西。” 陆锦川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妥协有任何变化,漫不经心道:“下午已经让人给你搬回去了。” 应夏:“……” 行!这处事风格,很“陆锦川”。 陆锦川送她回了以前住的御兰道的婚房,应夏没想到家里竟然还有人,一开门就看见孙阿姨正从厨房出来,她身上还系着围裙。 “回来啦。”孙阿姨笑道,又偏过头看了看应夏身后,“先生没一起回来呀?” 惊讶过后,应夏也笑了笑:“没有。” 其实她原本还担心陆锦川会一起上楼,然而他甚至连车都没下。 孙阿姨说:“我给你炖了燕窝,一会儿就好。” 她和陆锦川那顿饭吃得食不知味,是得再吃点儿。 “好,谢谢。”应夏又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以前这个时候孙阿姨早就走了。 应夏放下包往里走,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盛。” 孙阿姨有点局促不安,跟上去说:“太……额,夏小姐,家里大了,就你一个人也不让人放心,我以后就住家,晚上有什么事儿就叫我。” 应夏停下脚步,转过身诧异道:“是他安排的?” “欸,是。”孙阿姨有些尴尬,陆锦川让留,如果应夏让她走的话,她该听谁的? 应夏淡淡的“噢”了一声,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孙阿姨总算松了口气。 应夏回到卧室,床单被套平整,没有近期有人生活过的痕迹,陆锦川这个人,说了房子给她,应该就不会回来。 她搬走的东西不多,现在都被归回原位,衣帽间里他的大部分衣服都还在,整齐归类的各色衬衫、西服、常服。 她拉着他的一件衬衫的袖子摩挲,做工精细,质量上乘,看见就能想象到陆锦川穿上时英挺帅气的模样。 “哐”一下关上门,越看越难受,越看越心烦。 应夏这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工作,剧组也要等到年后才开机,所以理所当然的睡起了懒觉,一直睡到孙阿姨中午叫她起来吃饭。 她在床上滚了一会儿,无意间把手伸到枕头下,摸到一件她的睡衣,她也没在意,洗漱完顺便把睡衣拿给孙阿姨洗。 孙阿姨接过睡衣,以为自己工作失职,有些不好意思道:“昨天我换床单的时候看见放在枕头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洗,换完就又放了回去。” 应夏刚在餐桌旁坐下,听到这话怔了片刻,拿着筷子半天没动。 她记得很清楚,她走的时候,把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这件衣服不可能她放的。 是谁?陆锦川? 他为什么要把她的睡衣放在枕头下? 其实她是一个十分敏感的人,这么多年,她曾无数次觉得,陆锦川是喜欢她的,不说像对赵如一感情那么深,但也不能说全无感觉。 然而陆锦川一次又一次的用各种行动,各种各样的话来推翻她的想法。 让她知道,他对她,不过是怜惜她执着数年而已,说是可怜也不为过。 如今那种‘他或许有些喜欢我’的感觉又涌了上来,然而多年养成的习惯又让她不敢去想,只好强行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睡前她在群里说了一句:我搬回御兰道了。 程牧安没反应,倒是谭菲发了很长一段语音。 应夏一般看见超过十秒的语音就不想听,想起之前她给谭菲发语音时对方回她的话,立马复制了回敬过去。 「你为什么要发语音,你声音很好听吗?你是学播音的吗?你会说八国语言吗?会唱小猪佩奇主题曲吗?你说话跟个大喇叭似的,吵吵死,你发你妈的语音啊。」 刚发出去谭菲的电话就打进来,“你能耐了嘿,现学现卖啊?” 应夏笑道:“活到老学到老。” 谭菲迫不及待道:“我就想知道你怎么想通了搬回去,之前放着豪宅不住,非要住回那个小窝,你真要当圣母给那对狗男女腾地方啊?陆半城那么有钱,还用得着你腾?” 应夏翻了个身,嘟囔道:“我要是给他们腾地方,就在床上放一排钢针。” “切,你也就嘴皮子功夫厉害。”谭菲在笑,转而道:“搬回来也好,你那边实在是不安全,我还想着让你搬我这里来着。” 应夏想起陆锦川的话,怎么一个个都说那边不安全,便随口问了一句:“那边怎么了?” 谭菲惊讶道:“你竟然不知道?你都不看新闻的吗?群消息你也不看?我前天还在群里跟你说,你当劳资耳旁风啊。” 谭菲絮叨起来没完没了,估计从天黑说到天亮也说不到点子上,应夏急忙打断她。 “到底什么啊?” 谭菲声音真跟大喇叭似的,震得应夏耳膜生疼,“你那片儿出了人命,一个女的晚上下班回家被人先奸后杀,总之挺惨的,就前天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应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陆锦川就是因为这个才非要她搬回来? 直接说不就得了,非要说什么怕别人觉得他对她抠门,真别扭。 第19章 新年快乐 应夏在这边住了五天,那五天,陆锦川没有出现也没有联系她,去医院换药也是司机单独来接。 她买了去往濮江的票,回家陪陪妈妈和外婆过年。 应夏不是夏琼亲生的,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她不知道,也从不想知道。 自从七岁时被夏琼从孤儿院领养,夏琼给她起了新名字:应夏,她便一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来看待。 姓氏是随夏琼死去的丈夫姓应,夏琼收养应夏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去世了,夏琼对他的死讳莫如深,所以应夏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她看见过照片,那个男人长得很帅。 夏琼对那个人感情很深,正是因为他,应夏才有了一个家。 夏琼和他没有孩子,也不愿再婚,所以才领养了一个孩子,应夏很幸运,夏琼对她很好很好。 她在孤儿院时养成的敏感焦躁自卑,夏琼一步步把她治好,给了应夏她能力范围内所有的一切。 用陆锦川曾经的话说就是:“谢谢您把她教养得这么好。” 外婆原本一个人住在濮江,应夏大三那年外婆身体不太好,夏琼就干脆回来照顾。 这一次她回得早,离过年还有七八天,往年都是陆锦川陪她回来住两天,一路上她都想着到家妈妈问起来的话,要怎么解释陆锦川没跟他一起回来这件事。 外婆爱清静,家在离县城不远的乡下,两层小楼修得漂漂亮亮,房前屋后都种了花和果树,还是婚后陆锦川找人建的。 外婆和妈妈看起来气色不错,看见裹着白色羽绒服的应夏,笑开了花。 晚上做了她爱吃的辣子肥肠,她记起陆锦川是不爱吃动物内脏,每次闻到肥肠味都嫌弃得要死。 有一次她还在吃了肥肠后想去亲他,是逗的成分多一些还是真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结果不用猜,他连平常的时候都不愿吻她,更何况是在吃了他讨厌的食物后,对她简直避如蛇蝎。 “夏夏,这次回来呆几天啊?”夏琼问。 应夏回过神,往嘴里扒拉了一口饭,“初七再走。” 夏琼皱了皱眉:“这么久?不回去过年你婆婆会不会有意见?” 都离婚了,哪儿来的婆婆?她还能有什么意见? “不会,都已经说好了。” 外婆已经不大记事了,一个劲附和着好好好。 出乎预料,夏琼竟没问她陆锦川回不回来,她心里庆幸躲过一劫,又盘算着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得找个机会才好。 年三十晚上,祖孙三代坐着看电视,应夏一边抢红包一边发着新年祝福,夏琼的电话响了。 “锦川啊……” 应夏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得坐直,耳朵也跟着竖起来。 夏琼的声音喜滋滋的:“哎呀知道知道,你们大企业家,事情多……没关系没关系……别提了,回来几天都胖了……哈哈,好好,代我向亲家问好。” 挂断电话,妈妈还连夸陆锦川真懂事,说陆锦川在应夏回来之前就让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怪不得家里似乎多了很多东西,应夏还以为夏琼终于想通了舍得花钱了。 紧跟着应夏的电话又响起来,她看了一眼名字吓了一跳,没敢挂,按了静音盯着发呆。 夏琼转头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和锦川吵架啦?怎么不接电话?” 应夏连忙说不是,拿着电话往楼上走。 “应夏。”陆锦川的声音隔着电话传来,他温柔的时候,嗓音出奇的好听,特别是喊她名字的时候。 应夏“嗯”了一声,“我听见你给妈妈打的电话了,谢谢你。” “应该的。” 他的话太少,应夏一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 “什么时候回来?”陆锦川问,他那边很安静,她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应夏低着头,脚尖在椅子脚上踢了踢:“还不确定,先挂了。”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陆锦川的手机还在耳边放着,他轻轻吐出几个字:“新年快乐。” 声音轻得像是呓语。 应夏挂断电话,站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夏琼喊她下楼。 夏琼见两个人刚分开几天还要打那么久电话,觉得小两口真腻歪,心情也很好,她哪里知道如今两个人关系僵成这样。 应夏觉得奶奶那里还是应该拜个年,没敢打电话,怕让陆锦川父母知道了觉得膈应,只给奶奶发了条新年祝福。 守岁过十二点,应夏刚躺下,夏琼便推门进来。 “我今晚跟你睡。” 应夏往一侧挪了挪,给夏琼腾出位置,母女俩躺在床上,夏琼率先开口:“夏夏,我看得出来,你这次回来不大开心。” 应夏已经极力掩饰了,没想到还是被夏琼看出来,她不敢说实话,怕让她们担心。 只好勉强找了个借口:“我从他的公司辞职了,觉得不大适合我,但是暂时没想好以后要做什么?所以有些焦虑。” 夏琼松了口气:“你不是年后就要进剧组了吗?” “也就两三个月而已,写作也是业余,后面不知道要做什么。” 夏琼安慰道:“不急,慢慢想,想不到就先在家呆着休息休息,不过夏夏,妈妈还是希望你能出去工作,多接触人。” “嗯。”应夏答道,她知道夏琼是担心她。 或许是因为孤儿院那几年的影响对她太过于深刻,她很容易自我封闭,也不像别的开朗的女生那样很容易交到朋友,所以能交心的朋友并不多。 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大家都说她骄傲,其实相反,她骨子里隐藏的其实是自卑,所以见到陆锦川的时候,她觉得他像她从没见过的光,所以用了所有勇气一股脑的扑上去。 只是没想到如今撞得头破血流。 第20章 他说她很乖 “妈妈,”应夏忽然开口,她翻过身,在黑暗中看着夏琼。 “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一个人会孤单吗?”她觉得自己其实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但她需要一个答案,她仍旧对生活充满向往,也觉得世界依旧美好,只是偶尔心里也会空那么一瞬。 窗帘半开,缝隙里照入一点月光,夏琼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说:“还能怎么办,日子总要过,那就用过去,用回忆。” 这似乎对应夏来说并不是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夏琼又道:“虽然我也怨他那么早离开,但是想到以前他对我的好,心里又是感激,生活便没那么苦了。” 应夏内心有些触动,她怨陆锦川离开,怨他离开的方式太难堪,但是这些年,他真的对她是极好的。 能对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做到这些,他怕是也努力到了极致。 她刚开始喜欢他的时候,并非想要寻求一个结果,她觉得默默喜欢他也是好的,是他给她的回应让她变得贪心。 所以一直以来,似乎并不是她在追赶着他的步伐,而是她用她自以为是的爱,去拖住了他的脚步。 爱情里谁爱得深,谁就落了下乘,她心甘情愿把刀子递到他手里,她就不能怪他动手。 好像忽然便不恨他了,也不怨了,释怀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夏琼慢慢睡着了,应夏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点开陆锦川的微信编辑了一段话,犹豫很久还是点了发送。 陆锦川在外公江老司令那边的大院里过年,老人睡得早,他一个人在书房坐着处理文件,年后有个项目需要去澳洲一趟。 接连不断的拜年电话和短信,他觉得太吵,直接按了静音。 等他看到应夏的消息时,已是凌晨四点,幸好他设置了消息置顶,她的信息没有被挤下去。 这是他们离婚后应夏第一次给他发微信,他直觉不是什么好消息,拿着手机半天没看,直到屏幕变黑才重新点开。 应夏的信息只有寥寥几句。 「锦川,这些年,谢谢你也辛苦你了,往后愿你一切都好,另祝,新年快乐。」 她一直喜欢连名带姓的喊他,但是这次她叫他锦川,她这是在同她自己和解。 言语质朴简单,整条消息里没有一句抱怨,可陆锦川看见后,手却开始微微发颤。 他夹起一支烟放进嘴里,打火机摁了好几下也没点燃,把打火机往桌上一丢,咬着烟靠在椅背上。 天色渐亮,他拿起手机,拨通周信的电话。 …… 昨晚应夏睡得晚,醒来已经是十点多,她洗漱完毕下楼。 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整个人就跟中邪似的定在了那里。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个帅气的男人,一张脸巧夺天工,应夏闭上眼揉了揉眼睛,再睁开时那个人还在。 不是活的陆锦川又是谁? 陆锦川原本在和夏琼说话,似乎察觉到应夏的目光,他转过头来。 两个人一对视,各自眼里的东西真的太过精彩。 陆锦川脸上出现一个不合时宜的笑。 他没穿平日里的正装,而是休闲长裤加夹克,平日里的沉稳内敛都被收敛起来,只剩下恣意张扬,但他举止得体,把这种张扬控制在一个十分令人舒适的范围之内。 应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反观自己,这次回来带的衣服不多,身上正裹着夏琼的大花袄子,土到不能再土那种。 无怪乎陆锦川是那个表情。 她的形象真是毁于一旦了。 夏琼也回头看见她,冲她招手:“还不过来,高兴坏了吧,锦川就是想给你个惊喜。” 应夏在心里呵呵两声,就差鼓掌了,可真是“惊喜”啊! 形象已无法挽回,应夏破罐子破摔,两手往兜里一插,走过去刚准备坐下,却被夏琼一推。 “坐那边去。” 她手插在兜里没把握住平衡,直接往陆锦川的方向倒过去,被陆锦川接了个正着,顺势揽过她在身旁坐下。 身上衣服再厚,她仍旧觉得腰上的手跟烙铁似的,灼得发烫。 若不是夏琼在场,她肯定一下甩开。 陆锦川接着之前的话题:“也是正好抽出两天时间,早上刚决定,猜她在睡懒觉就没吵醒她。” 说着,看了应夏一眼。 夏琼笑得更开心,假装抱怨道:“她真是越学越懒,回来七八天了就没早起过,锦川呐,你可别太惯着她。” 陆锦川手还放在她腰上,也跟着笑了笑道:“她在家挺乖的。” 乖吗?以前挺乖,现在就差跟他掐架了,跟个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咪似的,还真是会挠人。 “妈,我饿了,中午吃什么?”不管是不是真的饿,应夏现在只想把夏琼支开。 夏琼看了看时间,“哎呀”一声。 “瞧我,还真忘了,夏夏你好好招呼锦川。” “知道了。”应夏应了声。 看着夏琼进了厨房,应夏连忙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气氛又开始转凉。 “你什么时候到的?” 陆锦川看着她:“十分钟前。” 应夏算了下时间,估计他就是坐最早一班飞机。 明明是在自己家,现在多出个他,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比他们刚认识的时候还要尴尬。 陆锦川看出她的局促,嘴角勾了勾,视线落在她的衣服上。 “衣服不错。” 不错个鬼不错,这是母爱之袍! 应夏白了他一眼:“你喜欢给你穿。” 陆锦川像是在认真思考,过了一会儿才道:“小了。” 说的像是如果尺寸够大,他还真准备穿似的,应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自觉地抿了抿嘴。 气氛像是有所缓和,应夏思索着要怎么开口才不会让双方太过尴尬,既然她决定释怀,就要尝试着把他当普通人相处。 陆锦川起身走向厨房,应夏拿出手机给谭菲发了条微信。 「陆锦川来了。」 谭菲秒回,接连回了好几个“卧操”,手机滴滴响个不停。 应夏急忙调了静音,回谭菲:「别操了,怎么办吧?」 谭菲:「陆半城千里寻妻,感人肺腑!」 应夏打字:「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把牛奶喝了。”耳边响起陆锦川的声音。 那句话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应夏急忙把手机往腿上一扣,顺手接了过来。 应该没被他看见吧…… 陆锦川坐到对面:“要不要听听我的看法?” “啊?”应夏张了张嘴,不明所以。 第21章 这辈子都得和我耗在一起 陆锦川不经意扫了一眼她腿上的手机,漫不经心道:“不知道怎么办?我有办法。” 应夏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不满道:“偷看是不道德的行为。” 陆锦川抬了抬眼:“无意扫了一眼,我能做的不道德的行为比你想象的要过分得多。” 应夏觉得陆锦川真是人模狗样啊,不道德的事信手拈来,还被他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再不喝就凉了。”陆锦川提醒她。 看着她把杯子凑到嘴边,随着杯子里牛奶的减少,她的头慢慢上仰,吞咽时喉咙轻轻滚动着,他别开脸,听见她把杯子放在桌上的声音才重新转回来。 应夏看他一派气定神闲,也不管什么气氛了,直接开门见山。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陆锦川反问:“你什么时候走?” 如果他准备等她一起走的话…… 应夏说:“我明天。” 陆锦川懒懒道:“我初七。” 应夏:“……” 看来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归期,也是,他随便找人一查就知道了。 应夏咬咬唇,刻意压低了声音:“你到底来做什么?” “陪你演戏,”陆锦川说:“岳母没你想的那么傻,我来陪你把戏做足。” 应夏想了想,或许夏琼真的有所察觉,所以昨晚才会破天荒的要跟她一起睡。 “那你演完明天就走。” 陆锦川挑眉:“过河拆桥?用完就赶人?” “什么赶人了,我又没让你来。”应夏不自觉提高了声音。 夏琼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夏夏,你吵吵什么呢?” “没什么,”应夏站起身:“算了,我换衣服去。” 换完衣服下来,饭菜刚好上桌。 陆锦川在长辈面前素来讨喜,一顿饭吃得很热闹,他还时不时替她夹菜,扮演好好先生的角色。 夏琼不可能让陆锦川做家务,待应夏洗完碗,客厅不见夏琼和外婆的身影,不知道去了哪儿,只看见陆锦川坐在沙发里,闭着眼,眼眶下显着淡淡的青黑。 她以为他睡着了,还没走近他就半睁开眼。 应夏指了指楼上:“要不要上去睡?” 陆锦川半开玩笑:“你陪我?” 应夏不理他,转身自己上了楼,听见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她随手指了指一个房间,“你睡客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随手关门,遇到一股不小的阻力,转头就看见陆锦川单手撑着门。 “你想好直接告诉岳母我们的事情了?” 应夏当然听得懂,言下之意就是如果不是,那就好好演戏,可以称得上威胁了。 想掐死他。 她侧身让他进门,准备把房间让给他自己出去转转。 陆锦川抓起她的手,掀开袖子看了看伤口,只剩下浅粉色的疤。 然后反手关上门,直接将她往门上一抵,微微歪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不善:“昨晚给我发的信息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 应夏两手抵在他胸口,试着隔开一点距离,然而成效甚微。 她不说话,陆锦川就抬起她的下巴。 “不想说?嗯?”尾音向上勾起,听起来有些磨人。 应夏又用力推了推:“你先放开我再说。” 她不喜欢这样身体上的压制,感觉连底气都会被他压掉不少。 陆锦川退开些许,两人离了半米距离。 应夏深吸了口气,仰头看着他:“意思就是过去就过去了,以前的事我不怪你,以后我们……” “应夏,”陆锦川打断她,脸上挂着冷笑:“你不会幼稚到还要跟我说什么各自安好的话吧?” 她只想说我们算了,做朋友也好,陌生人也罢,总之不该是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关系。 应夏咽了咽口水,别开脸说:“差不多就那个意思吧。” 语气很随意,随意得让陆锦川心口一窒,他一晚上没睡,这会儿再被她一气,脑仁儿都在发疼。 他表情渐冷,眼神也愈发深沉。 “哪个意思?说清楚!” 她越不说话,陆锦川怒气越重。 应夏的房间不大,门旁几步就是床,陆锦川一把拽住她,反手甩到床上,整个人也压了上去。 陆锦川的声音很低,带了些咬牙切齿:“十年,应夏,我他妈跟你耗了十年,这事儿算不了,你起的头,我没喊停,你这辈子都得跟我耗在一起。” “可是你已经喊停了,”她提醒他:“几个月前。” 压着她那具结实的身体顿时僵住,陆锦川看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熟悉的眼神。 可她的表情太淡定太陌生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觉得,似乎,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他宁愿她吵她闹,甚至骂他打他都行,而不是一句愿你一切都好。 那句话很真,却也太过残忍。 有什么正在从他的掌控中消失,这让他觉得恐惧。 对,是恐惧,不可一世的陆锦川,运筹帷幄的陆锦川,竟然也会心生恐惧。 “我们已经离婚了,陆锦川。” 她重复着,提醒他也提醒着自己。 她曾替他找了无数种理由,然而除了爱情,没一种理由能支撑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她又不是不会生,可是他从来不碰她,哪怕吻到意乱情迷,他也会适时停下,去浴室自己解决。 从她二十二到二十五,三年,这正常吗?不正常。 陆锦川的眸色很深,眼里清晰的倒映着她,乌发披散,嘴唇红艳,躺在床上的可怜模样让他喉咙发紧心口发酸。 他一手撑在她头的旁边,一手抚上她的脸,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看她的眼神温和又极具侵略性。 怎么办?她又有错觉了,他是不是真的有些喜欢她? 可这么多年,她已经在这种反复的猜测与否认中开始自我怀疑,一定是她又错了。 不论是姿势还是气氛都委实太过暧昧,像爱人之间的调情,实在是不大适合现在的他们。 “你先起来。”应夏推了推,上面的人纹丝不动,这就是体力上的压制。 “陆锦川!”声音里已经有点恼羞成怒的意味,“有什么你起来再谈。” 陆锦川终于动了动,从她身上翻下,坐在床上。 应夏爬起来,坐到窗台旁的单人沙发上,她转头望着窗外,轻声开口。 “锦川,这几个月我想了很多,我死皮赖脸的要跟着你,你说结婚,我同意,只要在你身边就好,这是我的选择,所以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我应得的。” “你或许已经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可是我每天看着冷冰冰的床,心也跟着冷了,你没有对不起我,这些年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可是……” “可是我是真的很累了。” “别再折磨我了行不行?” “你放过我吧。” 她连说了好几句,一字一句都颓丧到不行。 第22章 一起睡吗? 她不敢转头看他的表情,自己每说一句心口就疼一下,也不知道他听了是什么感受。 卧室里安静得不像话,她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许久,陆锦川才开口,声音淡淡的:“应夏,看着我。” 她转头与他对视。 他问她:“这些年,你很累?” “嗯。” 很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在青春年少的时候,在他身上付出了太多精力,等到他们结婚时,她已经是快被抽空的状态。 没了任何的勇气,仅靠着一腔爱意,维系了三年有名无实的婚姻,真的已经累到了极致。 不仅仅是她,他也累,她感觉得到。 陆锦川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眸色越来越深,最终,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好。” 她从没在陆锦川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无力的半是绝望的感觉。 一下午,应夏窝在卧室哪儿也没去,直到晚饭下楼才看陆锦川。 他没有一点异样,饭桌上其乐融融,大家都很正常,似乎唯一不正常的人只有她。 “再吃点。”陆锦川又替她夹了菜。 夏琼见了偷笑,应夏是真的没什么胃口,刚想说吃不下了,陆锦川的电话就响了。 他扫了一眼后挂断,电话又响起来,他皱了皱眉,直接调了静音把手机扣在桌面。 应夏三两下吃完,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电话就响了,上面是陆锦川母亲江西月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还在和夏琼说话的陆锦川,起身走到院子里接电话。 “伯母,您好。” 那边江西月的语气并不好。 “应小姐,我希望你能搞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你和锦川已经离婚了,并且他很快会和赵小姐结婚,你大过年还要求他陪你回家,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应夏沉默了片刻。 “抱歉伯母,您可能误会了,我并没有对他做出这样的要求。” 江西月怒斥:“我不管你有没有直接提这样的要求,总之,知道对方有对象还纠缠不清,你觉得这是什么行为?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你自己掂量。” 这还不叫难听? 她不想任人欺负,电话换了只手,语气认真:“伯母,我敬您是长辈才称您一声伯母,如果您不能对人做到最基本的尊重,那我想我就算拒接电话也没有什么问题,还有,纠缠的人也不是我。” 江西月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愈发尖利:“应夏,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这才离婚几个月啊就绷不住了?露出本来的面目了?人伦纲常礼义廉耻也不要了是吧?” 一只手伸出,握在她手上,手里的电话被人抽走,剩下的话已经听不清,只能呆呆地看着抢走电话的陆锦川。 陆锦川的目光定在应夏脸上,拿起电话凑到嘴边:“以后别再来烦她。” 说完也不管对面说什么,直接挂断,然后当着应夏的面把江西月的电话拉黑,又翻出他父亲和妹妹的电话一起拉黑。 他把电话递还给她:“以后不用搭理他们,如果他们用其他的方式联系你,直接告诉我,我会处理。” 应夏咬咬唇道:“嗯。” 陆锦川转身走进房子,站在窗前看着仍旧立在院子里的应夏。 她微微低着头,抬手捂住眼睛,半晌,她才放下手,垮着肩膀走了进来。 大家都不想破坏过年这样和谐的气氛,陆锦川还是得和她住一个房间。 陆锦川洗漱完出来,应夏还坐在沙发上,他直接走过去拉起她按在床上,“睡觉。” 他调暗灯光,自己坐到她刚在坐的沙发上把玩着手机。 手机光亮照在他脸上,衬得他黑眼圈愈发明显,他早班飞机过来,想必昨晚都没怎么睡。 两个人又不是没睡过,睡了三年都没发生什么,更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点啥。 她看了一会儿说:“你上来睡吧?” 陆锦川看也没看她:“你睡吧,我看点文件。” 都是瞎话,她了解他,如果真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文件,他会带上电脑,而不是用手机看完一个文件得翻页两百回。 “真的不睡吗?”她又问。 陆锦川终于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原本想说什么,却只是手机锁屏,走过去躺到床的另一侧。 他平躺着,侧脸线条完美,可见上帝在他身上下了许多功夫。 陆锦川很快睡着,没有看见应夏在黑暗中重新睁开了眼,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高中时期的陆锦川像一轮日蚀的太阳,有光,但是照不出来,满身都是一股子阴狠劲。 奈何他成绩好,年年第一,把好学生和坏学生的特质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男人,莫说在高中,就是放在社会上也太独特、太耀眼了。 自从她第一次见到他之后,便时不时的假装和他偶遇,在他们还没开始上课前往他抽屉里塞东西,哪怕那么远远看着,也很好。 像她这样远观陆锦川的女孩子很多。 校门口,操场,图书馆,总之只要有空,陆锦川在哪儿她就在哪儿。 她自以为藏得深沉,殊不知被人传得全校皆知,说她不要脸,说她倒贴,说她不清楚自己斤两,总之没一句好听的。 当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时,她第一个想到的竟是,我给他带来了很多困扰吧。 她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但是她在乎他的想法,于是她开始躲着他,其实也不用躲,初中高中本就交集甚少,她刻意避让后,还真的很久都没再见过他。 再见他时,已是初二下期的期末,他和他的几个朋友把几个人堵在学校背后的那条巷子里,脚底下踩着一个人的手,嘴里叼着支烟。 他吸了一口说:“是从你嘴里传出去的?” 底下那人面色痛苦:“不是,不是,是三班的张婉最先说的。” 应夏躲在巷子一角,探出半个头,没听懂他们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的少女是盲目的,只觉得他抽烟帅,打人也帅,怎么都帅。 陆锦川又道:“那句话总是你说的吧?” 那人抬起头:“哪句?” 陆锦川脚用力一碾,那人立马嗷嗷叫,“说她舔狗那句话不是我说的,真不是我。” 第23章 身份揭晓 应夏这才明白,原来说的是自己啊。 她好久没看见他了,有点舍不得走,看着他踹了踹那个人,让他滚。 “你们先走。”他对几个朋友说,然后斜靠在墙上抽烟。 一支烟抽完,他才说:“出来。” 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应夏没动,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自己,直到他碾熄了烟朝她躲藏的地方走来。 直接拽着她的衣领把她揪出来。 那时陆锦川高二,个子已经过了一八零,而她才将将一米五,在他面前跟个萝卜头似的。 应夏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不敢抬头。 陆锦川就半蹲着,低头去看她:“喜欢我?” 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他身上的味道都飘了过来,青木香夹着淡淡的烟草味,原来这么好闻,她一时失神。 “说话。”陆锦川抬高了点声音,她吓得一抖,小模样挺逗。 她瓮声瓮气地说:“嗯,喜欢。” 少年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怕我?” 他的手指好烫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一点也不难闻。 那时的陆锦川抽烟喝酒打架逃课,除了出类拔萃的成绩,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学生, 然而他听见少女笃定地说:“不怕。” 像是有什么敲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吱呀”一声,挠得人心口开始发慌。 陆锦川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小朋友不许早恋,知道吗?” 他转身离开,应夏半天才颓丧地回了个“哦”。 陆锦川走到巷子尽头,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冲她勾了勾手指,她两手抓着书包的背带跑过去。 陆锦川说:“明天记得带早餐。” “哈?”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 “她们送的不合胃口。” 他看见小姑娘顿时笑开了花,眼睛弯弯的,亮得跟星星似的。 她那时,是真的非常喜欢他。 然而如今,她说她好累,也是真的。 罢了。 初二那天早上应夏还没醒来陆锦川就走了,也不知道他怎么解释的,夏琼没什么异样。 应夏初七才回北城,二月中旬收拾东西进了《千城》剧组。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电视剧幕后,男主是两届影帝,拿奖拿到手软,女主也是准一线小花。 剧组里都忙碌着,很多人相互之间都不认识,见面也就是点个头。 剧组时不时有演员到位,助理、化妆师前呼后拥地围着演员进来。 她这人不追星,电视剧也很少看,沈修与这个名字倒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谭菲每次都跟花痴似的:“我老公真帅。” 谭菲口中的“老公”从大学开始不停的换,从中国的换到韩国换到英国,其中最坚挺的要属沈修与。 沈修与和谭菲的单方面“婚姻”已经持续了四年,比她和陆锦川的婚姻还长,可见这个沈修与的吸引力着实不一般。 门口实在是太吵了,应夏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着玩手机。 微信里是谭菲的狂轰滥炸。 谭菲:「我老公进你们组了是吧,我早上看见微博了。」 谭菲:「啊啊啊啊记得给我要签名。」 谭菲:「我还要来探班。」 还有的她看都不看也知道谭菲在说什么。 应夏回复:「如果沈修与和我你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谭菲:「这还用想吗。」 谭菲:「当然是沈修与。」 应夏抚额,这友情属实是若隐若现了。 眼前忽然一暗,应夏抬起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逆光处,正好挡住了她的光线。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 声音有些熟悉,应夏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了一番,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修与低头微笑:“我怎么不能来?” 他今天没戴帽子口罩,一张好看的脸大方摆在外头,是和陆锦川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帅,陆锦川是冷硬的冰山,沈修是柔和的春日。 见应夏还在愣神,沈修与坐到他身旁:“我是演员。” 应夏盯着他,脑子转了个弯,慢慢把微信里叫沈与的那个人和眼前的男人联系起来。 应夏终于缓过神来,试探着问:“你是沈修与?” “嗯。”沈修与明显看见在他答完后,应夏的嘴角微微扯了扯。 他无心刻意隐瞒,她若是稍微跟得上时代一点,应该早就能认出他,这一点发现让他有点颓丧,原来他还没有火到人尽皆知。 那边已经在准备开机仪式,沈修与的助理已站在不远处张望多时。 “走吧。”沈修与拉起应夏,她还没来得及挣脱,对方就先放开,倒显得她想得有点多。 最终她一个酱油编辑,硬是被拽着站到了男主身旁,镜头一转过来,她浑身都不自在。 开机仪式的合照立马上了官微,这部戏投资力度大,前期宣传炒作是必要的。 陆锦川看见照片,已经过了三天。 陆氏集团五十四楼,总裁办公室里。 童春战战兢兢地把手机放陆锦川面前的桌子上。 男人修长的食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只有寥寥几句,他硬是翻来覆去看了两三分钟。 陆锦川颔首:“好,你下去吧。” 童春原以为自己是做了什么错事,又觉得她就算把手头的工作搞得稀巴烂,也不至于到被大老板亲自召见的地步。 谁知陆锦川喊她上来之后,只是让她坐着用微信跟应夏聊会儿天。 童春一头雾水的退出去,立马抓着周秘书求救:“周秘书,你说陆总这是什么意思?让我问应夏剧组的情况,难道陆总也追星?” 周言笑得意味深长:“你和应小姐继续维持好关系就是,有什么消息就来报,陆总不会亏待你。” 剧组里的应夏拿着手机也愣了半晌,她从陆氏离职前和童春关系还比较好,但是今日童春着实太过热情了些,嘘寒问暖问她在剧组开不开心,和工作人员相处习不习惯,比她妈问得都多。 办公室里,魏庭西翘着二郎腿:“你这曲线救国都快绕地球一周了,还不如直接打电话问她。” 第24章 吃醋 关心则乱,北城大名鼎鼎的陆半城,竟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魏庭西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不停抖腿。 他也是来得凑巧,正碰上陆锦川“曲线救国”,也不知会不会被他灭口。 陆锦川默了半天才抬眼瞟了他一眼:“你打?” 魏庭西哪儿敢。 “要不联系联系,直接给导演制片打电话。” “她不喜欢特殊照顾。” 魏庭西又出馊主意:“那要不……偷偷派两个人过去照看着?” 陆锦川压根懒得回答他 ,伸手揉了揉眉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魏庭西也看不懂陆锦川,说他喜欢吧,结婚后晾了人家三年,说他不喜欢吧,这些年又娇养着、惯着,物质上从没短缺过,什么贵什么好都往人跟前送。 有病! “依我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魏庭西说。 陆锦川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过不去。” 这句话他也对方淮说过。 魏庭西又往前凑了凑:“我跟你说,娱乐圈可是个大染缸,虽然一部戏也就几个月,但是难保不被影响。” 陆锦川靠着沙发,眼皮都懒得抬:“我不知道她还有副业。” 要是早知道,他有可能不会让她亲自参与。 “哈哈哈哈哈,”魏庭西忍不住笑,被陆锦川淡漠的视线一扫,稍微收敛了一点,脸上的笑容还是藏不住。 “我说哥,你自己媳妇是干嘛的你都不知道,你不觉得你这个老公当得很不称职吗?” 这句话看似责备,但是也不知哪个词触碰到他什么点,魏庭西觉得陆锦川的常年冷脸可以算得上是柔和。 他不称职的又岂止这一点,多了去了。 离开时,魏庭西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你最近看心理医生没?” 陆锦川揉着眉心没接话,魏庭西摇摇头,得到了答案。 手机里是周秘书发来的那张照片,两根长指一拨把图片放大。 那是几天前剧组官微发的开机照片。 照片中,应夏站在男主身旁,男主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人都笑得很开心。 他一眼就认出照片里的人正是那次商场里那人,他还叫她什么? 宝贝?呵。 陆锦川忽然把手机往桌上一撂,眉心锁得更紧。 应夏工作量不大,其实大多数时候是在学习,然后和另外两位编剧讨论、调整一下剧情。 二月天,天气还很冷,演员穿着夏装面不改色的拍完,立马扑到助理展开的羽绒服里,还得裹一层毯子。 她端只能感叹当演员真是不易,偶尔也会顺道递上点热水。 有的人漂亮而不自知,应夏就是这样的人。 一双桃花眼微微向上勾起,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妖精似的,眼里偏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澈,又纯又欲,像三月开得最艳的那朵桃花,放娱乐圈里也不逊色半分。 她在剧组也不主动找人攀谈,剧组里的人一开始以为她骄傲,谁知相处下来发现她特别好说话,对谁都是和和气气,让人好感倍增。 当然,有喜欢她的自然也有讨厌她的。 到了三月初,天气开始转暖,演员也不拍完戏就往保姆车里钻了,拍完聚在一起对剧本或是闲聊。 “你看见她脖子上那根项链没?”化妆师挤眉弄眼:“又是限量版。” 女一号祝苒苒把小镜子稍稍转了个方向,镜子里映出应夏和沈修与交谈的身影,不知沈修与说了什么,应夏偏着头笑得开心。 祝苒苒把镜子一盖,面露不屑:“我没见过限量版还是怎么?就她有?” 作为一个准一线女明星,见过的限量版确实不少,但她心里清楚,像应夏那样,就因为女二宁幼夸了她一句项链很漂亮,直接撸下来送人,换她做不了这么干脆。 宁幼当然不好意思收,谁知她说:“没关系,就当见面礼。” 谁的脸这么大?要用七位数的见面礼。 快顶上女二一部戏的片酬,不过最终宁幼也没收。 应夏送得太随意了,随意得像是大街上挑白菜似的。 但是她这种随意流露出来的作派,很是能刺痛到某些人。 化妆师纳闷:“你说她到底是干嘛的?这么有钱,她的书没那么火,写小说可赚不了这么多。” 祝苒苒翻过手打量打量自己的指甲,“嗤”了一声:“还能干嘛,勾男人呗,你看她那张脸,看了沈修与笑得跟什么似的。” 语气里多多少少带了些记恨。 小助理替她扇着扇子,随意接了句:“说不定是哪家的豪门千金,我觉得她一看就是被娇养出来的。” “我可没听说过北城有姓应的豪门,暴发户里有没有我倒是不清楚,没接触过。”祝苒苒不屑。 她自问有颜有才,家世也算可以,如今半条腿迈进一线,大火就是指日可待的事。 然而进剧组后,她有心示好,沈修与却视若无睹,这些日子反而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编剧有说有笑。 这是对她自尊的一种无形践踏,她怎么能忍。 人性的恶毒一旦发芽,不需要浇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更何况应夏不但长得漂亮,作派把她碾压了下去,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小助理感觉她语气不大好,没敢再接下去,她倒是觉得应夏挺好的,对谁都很温和,有教养。 当然这些话她可不敢在祝苒苒面前说。 应夏今天穿了件针织毛衣配阔腿裤,毛衣领口有些宽松,漂亮的锁骨露出来。 沈修与扫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将视线转回去仔细看了看,锁骨下一颗痣看起来有些撩人。 应夏没有注意到,低头指着剧本:“这个地方其实是一个转折,男主对女主的感情从这里开始有了变化,你拍过那么多戏,怎么处理怎么表现肯定比我更专业。” 沈修与有些晃神,压根没听清楚她说什么,随意答道:“嗯,你说的对。” 应夏笑了笑,把剧本还给他:“那你琢磨吧。” 等应夏离开,沈修与问身边的小助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小助理憋笑:“说你比她专业。” “我怎么回答的?” “你说对。” 沈修与“啧”了一声,这也太不谦虚了,有损形象。 第25章 上热搜 中午吃饭的时候,祝苒苒故意叫上应夏一起,宁幼和应夏关系处得不错,也跟着一起,一扎堆就是十几个人。 大家从事业聊到家庭,气氛很是热闹。 “然后我爸爸就说,你要是闯不出什么名堂,就给我乖乖回家,”祝苒苒面露愁容:“我都进圈五年了,还没挤进一线,我怕我爸明年把我揪回去。” 小助理急忙恭维:“这多让人羡慕啊,一线就是临门一脚的事,退一万步说,再怎么样也有家里给你兜底。” 祝苒苒对这样的恭维很满意,脸上不免带了些得意的神色。 “诶,应编剧,”祝苒苒的化妆师转头问应夏:“你父母怎么样?他们舍得让你出来啊,跟剧组很累的。” 应夏原本在安静吃饭,听到被点名抬起头:“我妈妈很支持我。” 祝苒苒暗示:“那你母亲可真开明,她是做什么的?有这样的觉悟,肯定是大学教授或者豪门阔太之类的吧?” 两人一唱一喝,应夏压根没听出门道,笑了笑说:“都不是。” “那是?” 应夏毫不遮掩:“普通工薪阶层。”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异色,但心里各自都有了小九九,工薪阶层养得出她这样的?工薪阶层随手就是七位数的东西? “你长得这么漂亮,男朋友一定又帅又有钱。”祝苒苒又补了句。 应夏手里的筷子忽然顿住,盯着饭盒发呆。 男朋友这个词对她来说十分遥远,陆锦川从没承认过是她男朋友,他们关系的递进,直接就跳到了夫妻这一步。 谈恋爱是怎么样的,她还真不知道。 她这一顿顿得颇不合时宜,几个人看着她也没说话。 她回过神来,表情淡淡的:“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出身豪门,也没有有钱的男朋友,出手还这么豪横,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往某些方面想。 这一顿饭过后,好多人心里都有了些变化。 剧组就这么多人,传开来也用不了几天功夫。 “她们真这么说?”沈修与抬起头看着小助理。 小助理点头:“嗯,还说她是有钱人的小三,老男人都六十多了。” 连年龄都有,说得跟真的似的。 沈修与四下望了望,没看见应夏,他皱起眉:“她没听见吧?” 小助理说:“她们肯定不会当着她面说,但是背地里听没听到就不知道了。” 经纪人有事找他,前一天刚来刚来,大概听说了这个事情。 向明表情凝重:“我跟你说修与,她们有一点说的没错,长成她那样,偏偏涉世未深,一看就被保护得很好,那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来路肯定不简单,这种女人可不能乱招惹,当心捅到背后的人。” 沈修与往后一靠,冷着脸道:“背后什么人?金主?那些女人八卦你也跟着空穴来风?” “我这不是担心出什么事么。”向明解释。 沈修与白了他一眼:“能出什么事?” 沈修与看着温和,却不是个让向明省心的,说他有原则吧,前女友一堆,说他没原则吧,圈内人不碰。 向明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劝解:“她现在也跟着拍了部剧,算是半个圈内人了,你悠着点。” 沈修与脸上带笑,语气却不冷不热:“我这部拍完息影。” 向明一愣:“我知道啊。” 出来晃荡这么些年,沈家不可能一直放任他在外头玩,他上头虽然有个扛事的哥哥,但是总归是要回去接管一些事情的。 看沈修与脸上的笑容,向明有些心里没底,被他看得心慌慌,忍不住问:“不是,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沈修与不言,低头摆弄着手机,倒是小助理机灵得很,“意思就是等哥退出娱乐圈,那个原则就不作数,圈内圈外无所谓。” 向明简直头大,转念一想,那也是退圈之后的事,现在实在是用不着瞎操心。 但还是提醒道:“退圈之后随你,反正退圈前别再折腾我了。” 这位年轻的影帝不让人省心,公关都差点给他弄疯了。 混娱乐圈的人,有着天生的敏锐度,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摸索到前因后果,问题是沈修与为什么对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感兴趣,他实在是想不通。 说她漂亮吧,沈修与见过的漂亮女人还少了? 向明凑近,压低声音问:“你说说你怎么看上她了?以前见过?” 沈修与没抬头,“嗯”了一声。 这些年的沈修与的一举一动基本都在向明眼皮子底下,他倒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什么时候的事儿?” 沈修与把手机丢给小助理,两手环胸抱着想了想:“大概……十几年前吧。” 向明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喷出来:“还有这种事?没听你说过啊。” 沈修与手指在手臂上敲击,没接话,似乎是陷入了回忆。 自那日过后,剧组里的大部分人对应夏的态度都有所转变,更有甚者,旁敲侧击的问她金主是谁,虽然没说“金主”这个词,但是意思非常明显了。 应夏不是傻子,大致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没往心里去,反正也就相处三个月的时间,往后不会有什么交集,她不需要向他们解释什么。 原本这样的事,新鲜劲过了也就过了,问题就出在三月底,剧组被人偷拍了照片。 偏就拍到了沈修与坐在一个女人身旁,原本他手撑在对方身后的椅子上,偏着头在看剧本。 两个人头靠得很近,那动作就像半搂的状态。 沈修与侧脸英俊,面带笑意,但女人的脸被沈修与挡住,只能看见拿着剧本纤细的手和披散的长发,瞧着应该是某个女演员之类。 照片当天晚上一出就上了热搜,大大的标题《影帝沈修与突破原则,与圈内小花陷入热恋》,一时间,各个平台都炸了,但热搜没过半小时就被压了下来。 向明头都气大了,他刚从剧组离开就出了这事,立马打电话给沈修与。 偏沈修与还漫不经心地夸赞:“这次速度不错啊。” 不错个头不错。 电话那头的向明一脸严肃:“公司还没开始动作,已经被人删完了。” 沈修与惊讶,还有这事? 第26章 隔空表白 放眼娱乐圈,有这本事的不多,沈修与经纪公司算一个,对方偏偏还比他经纪公司还快,这实力就有点恐怖了。 对方肯定不是冲着沈修与来的,那么原因只有一个,照片里另一个人。 外界或许都以为是剧组某个女演员,但是剧组里的人都清楚,那是应夏,照片里手腕上那根红绳就是最好的证明。 对方很显然对应夏颇为熟悉,单凭一只手就能断定是她,并且快速的把事情压下来。 向明总觉得心里头没底,看着若有所思的沈修与,叮嘱道:“这女人真不能惹,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总之不简单,你还是和她保持距离。” 沈修与沉默了一阵,他想起了那个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向明见他不答话,心里更加着急,只能妥协:“其实也不是不行,但也得等你退圈再说啊。” 如果走寻常路,那他就不叫沈修与。 第二天一早,沈影帝微博更新了。 沈修与:「帮个忙,别吓着她。」 配图是他的手握着一只瓷白的手,女孩纤细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特别的红绳。 没澄清没否认,短短几字的意味不言而喻,更像是官宣。 他这是想把天捅破的劲儿。 微博直接炸了。 粉丝和媒体都在猜对方到底是谁,从女一到女配N号挨个分析了一遍。 当然也有人说他是为了新剧炒热度。 甚至还出了投票贴,祝苒苒的票数居高不下,但是又有粉丝在下面分析,祝苒苒的手没这么小,指甲也不如图片里圆润。 连谭菲都隔着太平洋给应夏打电话:“别以为我没看见昨晚热搜,我们粉丝群里发截图了,那根红绳别人不认识我还能不认识?刚进组一个月就和我老公搞上,你说这姐妹情算怎么回事吧?” 谭菲自己开了个公司,还没来得及来探班,一单生意就跑到了了美国。 应夏当时还笑她和沈修与的“夫妻”感情不过如此,还是比不上生意重要,现在就傻眼了。 头一天的热搜她没看见就被压了下去,今天一早剧组都闹开了花。 好几个好奇心浓烈的工作人员都来打听,应夏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解释,她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 化妆室里除了应夏和沈修与,一个人也没有。 应夏坐在椅子上苦着脸:“你也不用这么害我吧?光你粉丝的口水都能淹死我。” 这一个多月已经和沈修与混得很熟,两人平时说话比较也随意。 沈修与隐婚生子,她估计自己是被他当挡箭牌了。 沈修与懒懒靠着桌子,饶有兴致地翻着微博,这个热度他很满意:“我难道做得还不够明显?” 表个白竟被她认为是害她,这是哪个星球的脑回路? 应夏觉得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坐正了和他正色道:“你趁机拿我当挡箭牌我能理解,但是你太太那边提前知会过了吗?” 别整得家宅不宁才好。 沈修与一呆。 应夏看他的反应,“没有?” 沈修与:“没有。” 此没有非彼没有,他指没有太太,她理解为没有提前知会。 应夏觉得这人也太任性了:“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追你。” 她感觉沈修与完全不和她在一个频道上,怎么沟通起来那么难呢。 “沈修与!” 尾音微微向上勾起,像一把小勾子,他听得脖子有些麻痒。 沈修与觉得有趣,耐着性子有意逗她:“怎么了?难不成我配不上你?” 初见时应夏以为他温文尔雅,接触下来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天真,那都是沈修与对外营造出来的形象,现在才是他真正的性格,吊儿郎当,玩世不恭。 她忽然想起了陆锦川,从她认识他开始,好像就只有一面,有些冷酷到不近人情,连对她偶尔的温和,都带着几分冷意。 她知道他心理上有点问题,据说在陆锦川小时候,陆家发生了一件大事,自此以后,他就是这个样子,至于具体什么事,有陆家和江老司令在,这事捂得严实,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喂,”沈修与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这都能走神?” 应夏回神:“啊,我们说到了哪里?” 沈修与觉得她小模样有些可爱,忍不住逗她:“说到领证的日子,我算过了,明天不错。” 应夏当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忍俊不禁,知道和他说也说不出什么名堂,反正外界也不知道是谁,管他呢。 她摇了摇头。 沈修与吊儿郎当:“欸,说真的,我准备追你,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怎么样。”应夏瞪她一眼,他吊儿郎当惯了,她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直接拨开他往外走。 听着身后跟上的脚步,应夏开口:“沈修与,你再这样我就告诉你老婆。” 她说话的样子像是小学生要跟老师告状,莫名可爱。 “老婆?”沈修与忽然一笑。 他这一笑落在应夏眼里,多少看出点不屑。 应夏补充道:“还有你儿子。” 老婆?儿子?沈修与差点没笑出声。 应夏刚走出几步,手臂就被人抓住。 沈修与笑着问:“你就是因为这个拒绝我?那我离婚娶你行不?” 有板砖吗?她想拍死面前这个男人。 应夏盯着他:“离婚在你们男人眼里就这么轻松,说离就离?” 沈修与挠了挠头:“大概离了那么两三次吧。” 应夏转身就走,见她真的发火,沈修与急忙上前解释。 “我开玩笑的,那都是戏里的,上次那个男孩儿,我在上一部戏里,演他爸爸,他叫习惯了就一直这么喊。” 应夏愣了愣,怒气还没完全消退,沈修与那句离婚的话让她想到了陆锦川。 “所以你没有老婆也没有孩子?” “那当然,否则我怎么敢微博表白。” 应夏没接话。 沈修与跟在她身旁:“所以,误会解除你能答应我了?” “不能。” “为什么?” 应夏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沈修与:“沈修与,我认真的,我不想谈恋爱。” 沈修与笑着抢答:“你要想直接进入下一步也行。” 她都快无语了,怎么跟这个人沟通起来这么难呢,不论多么严肃,他都能给你整成吊儿郎当。 应夏直截了当:“我有喜欢的人。” 沈修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上次那个让你哭的男人?” 应夏点头:“嗯。” 沈修与“啧”了一声,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第27章 挖他墙角 与此同时,陆锦川在北城机场下了飞机。 昨天热搜的事情冒出来的时候,他刚到机场,安排完事情就上飞机睡觉。 一下飞机家也没回,直接去了公司,一场临时会议开完,天都快黑了。 周言有些忐忑,昨天的热搜是陆锦川让他处理的,然而今天的大料他也拿不准陆锦川到底知不知道。 陆锦川不提,他也不敢上赶子往枪口上撞,最终一合计,也没提。 北城最豪华的会所名为皇庭,名字是土了点,但气派和名字相符,是个销金窟,会员制,能进来的人非富即贵。 魏庭西和何辉先到,许容白一进门就看见两个人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怜悯占了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状态。 何辉先让服务员替许容白倒了杯酒。 “先喝吧,喝了壮胆。” 许容白往沙发里坐,全然不明白什么意思:“我需要壮什么胆?” 魏庭西笑笑不说话,他越是这样,许容白越觉得不对劲,“别卖关子,有事直说。” 何辉提醒:“你不是弄了个影视公司?” 许容白点头:“是啊,怎么想起来提这回事?” 他前两年为了捧一个小明星,闲着没事搞了个影视公司,小明星后来分了,公司倒是做得有声有色,他平时也管得不多。 何辉说:“你手底下有一部戏出了点事。” 许容白都快无语了,搞半天就这? 许容白不屑道:“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出事正常,赔了就赔了,你俩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做什么?没见过世面。” 魏庭西歪着头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道:“你手里《千城》那部戏,原著是应夏,她现在剧组里当编剧。” “我小嫂子这么厉害,”许容白瞪大了眼,一拍大腿:“大哥要来吧?那我一会儿找他邀功去。” 何辉本来搂着个小嫩模,闻言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笑得快岔了气。 现在的情况还敢去邀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许容白被他笑得一头雾水,魏庭西还比较仁慈,不想看他死得太惨,“那个影帝沈修与你知道吧,沈家老二。” 许容白:“昂,见过。” “他在挖锦川墙角。” 许容白酒杯刚凑到嘴边,手一顿,在脑子里把信息认真过了一遍。 刚准备说什么,服务员打开门,陆锦川走了进来。 “来了。”魏庭西打了个招呼。 陆锦川颔首,没说话,他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穿了件深灰色衬衫,一进门就开始松着领口的扣子,随意往沙发上一坐。 手指在沙发扶手上敲了敲,服务员立马屈膝半跪在地毯上,懂事的倒了杯酒双手递过去。 陆锦川喝了一口,表情很淡,淡得让人看不出异常,但是几个都是二十几年的兄弟,光看气场就知道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如果说之前容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这会儿也梳理清楚了。 他看了看陆锦川的脸色。 这下要怎么办?他这是帮陆锦川把应夏送到了另一个男人身边,据魏庭西说是在追而不是在一起,但是难保不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现在是灌两瓶赔罪好还是找把弹簧刀意思意思切个腹? 他这头还在想着,陆锦川倒是先开了口:“《千城》是你投资的?” 许容白张了张嘴,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说实在的,他现在还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他投资的。 “我打个电话问问。”许容白拨出电话问了几句,尴尬笑了笑:“哥,确实是我投资的,但是……” “撤了。”陆锦川语气平淡。 “啊!?” 包房里几个人都惊了,玩这么狠的? 平时时不时欺负一下,把小姑娘弄得眼泪汪汪,这回是要把人刚起步的事业给砍了。 许容白愣了愣:“真的假的?” 陆锦川端着酒杯晃了晃:“我投,赚了算你的。” 几人更是惊异,陆锦川从来不涉足影视行业,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容白更是感觉一下从地狱到了天堂,之前还担心点到了炸药,怎么一下天上反而掉了馅饼,不投资还有钱赚,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好的事。 魏庭西来了兴致:“你不是对影视不感兴趣吗?” 陆锦川淡淡扫了一眼:“现在感兴趣了。” 魏庭西忍不住笑,这哪里是对影视行业感兴趣,分明是对人感兴趣,见人家有人追,急了。 陆锦川坐了没一会儿就准备起身离开。 许容白心情正好,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么早就走,上哪儿去?” 陆锦川在门口停下,偏过头思忖了几秒说:“拳馆,一起。” 这个一起不是疑问,许容白呆了呆,想把自己舌头割下来,怎么就那么嘴贱要问呢? 许容白拒绝:“还是不了吧哥,我最近腰不好。” 陆锦川唇角牵起一个淡淡的弧度:“放心,不揍腰。” 揍脸。 许容白求救的看向魏庭西和何辉,那两人笑得不要太开心。 何辉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被揍出屎算你运气好。” 许容白小声嘀咕:“算什么运气好,只能算老子拉得干净。” 魏庭西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妈的,笑得腰子疼。” 何辉无语:“你他妈那是纵欲过度。” 许容白很不情愿地跟着陆锦川走了,包房里魏庭西和何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这两天应夏苦恼得不行,沈修与只要没戏就在她跟前晃,美其名曰培养感情,她压根儿没什么感情要跟他培养,只能和宁幼混在一起避开他。 于是剧组里形成了三个派别,沈修与自成一派,应夏和宁幼一派,剩下的全是观望派。 有时候想躲还偏偏躲不了,谁让他是男主她是编剧,只要他说一句讨论剧情,再不乐意也得跟过去。 这样的情况仅持续了两天,导演在剧组里通知,炒作不要用这样的噱头,注意剧组形象。 话说得委婉,明眼人都懂,前几天不管,偏偏这个时候管,也不知道是哪方在向导演施压。 然而压得住剧组里的闲言碎语,压不住沈修与的粉丝,在不知道照片里是谁的情况下,粉丝已经开始谩骂。 祝苒苒首当其冲,微博下骂声一片,这对她来说其实是无本生意,黑红也是红,况且如果后续澄清,对她的知名度简直是一个质的提升。 第28章 单身的快乐 剧组里闲话多,特别是用餐的时候,午饭后,应夏在树荫下休息躲清净。 可能是午后日光太盛,她微微眯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宁幼说话。 宁幼很喜欢应夏,她在娱乐圈混了几年,早就习惯了对人带着三分假笑,只有在应夏面前才觉得不用装,可以做回真实的自己。 宁幼见她蹙着眉,安慰道:“别担心,热度一过去,压根没人管你是谁。” 应夏慢悠悠地说:“我不担心,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等沈修与不闹了,自然就能说清楚了。” 宁幼觉得奇怪,“你怎么断定他是在闹而不是认真的?” 这些年沈修与绯闻女友不少,但是当众表白还是第一回。 应夏张了张嘴,“直觉吧。” 宁幼对这话不以为然,“他是公众人物,公众人物的形象多重要你知道吗?这样大张旗鼓的表白,我看不像假的。” 应夏没有回答,好似对这件事情并不在意,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腕间的红绳。 “你这红绳挺别致。”宁幼伸手。 应夏下意识伸手压在红绳上,仿佛是什么珍贵的宝贝。 七位数项链舍得,一根红绳摸都不让人摸。 宁幼缩回手,也不觉得尴尬,笑着问:“定情信物啊,这么宝贝。” 应夏抿了抿嘴:“算是吧。” “看着好旧了啊,很多年了吧?” “嗯,十几年。” “那你这早恋还真是有点太早了,十几年前你才几岁啊。” 应夏原本有两根红绳,一根放在她被丢在孤儿院门口时的襁褓里,一根是三岁那年一个叔叔来孤儿院看她时给的,两根红绳一模一样。 十九年前,应夏六岁,孤儿院来了好几个有钱的叔叔,他们给孤儿院捐了很多钱,并把孩子放在孤儿院三天,让他们体验生活。 她就是那时认识的陆锦川,他那会儿个子不高,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应夏小时候性格孤僻,不爱和小朋友一起玩,孤儿院的孩子经常欺负她,她受了委屈也不哭,他们就欺负得更狠。 孤儿院后有一条小水沟,孤儿院的大虎骗她去抓鱼,然后把她推了下去,那几天她刚好感冒,嗓子沙哑得不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小水沟里的水没过膝盖,她连蹲下都不可以,就在水沟里站了一下午。 天都快黑了,她多害怕啊,陆锦川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趴在上面朝她伸手。 “来,我拉你上来。” 那一刻,她在黑夜仿佛看见了太阳。 后来,她病得很重,躺在病床上挂水,看着窗外玩闹的小朋友,她第一次想要融入进去,因为那里有昨晚拉她上来的那个小哥哥。 陆锦川每过一两个小时就会进来看她,把好玩的东西分给她,还给她讲笑话。 他爸爸来接他离开的时候,应夏追了好远,最后把手腕上的红绳摘下一根送给他,他说明年再来看她。 然后他再也没来过。 她记了他好久好久,直到她的数学老师说七中有一个天才叫陆锦川,她二话不说缠着夏琼给她转了学校,虽然每天上学要多花四十分钟的时间,但是她不在意。 她在那里见到了陆锦川,她告诉他:“我记得你,我们以前见过。” 然而他只是淡淡回了她一个“哦”。 他小时候又温柔又爱笑,还会讲笑话,可他长大以后只会冷冷地看着她,连笑意都带着几分嘲讽。 …… 导演的告诫并没让沈修与有所收敛,早晨的鲜花,特定的午餐,餐后的水果…… 连他的生活助理小旭都忍不住说:“沈哥,我觉得现在你成了应编剧的生活助理。” 应夏受不了这样的气氛,碰巧场地出了点问题,拍摄任务暂停,她就回了一趟北城。 谭菲知道她要回来的事,老早在机场等着接她,接完家都没回,直接一句:“走,姐妹儿带你去见世面。”把她拉到了皇庭。 谭菲家庭条件不错,是个拆二代,自己开了个小公司,平日里有一些爱玩的小姐妹,听说她和“沈修与”单方面的婚姻结束了,都张罗着给她庆祝庆祝。 应夏没来过这样的销金窟,一进门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谭菲笑她没见过世面,生生浪费了好几年,根本不懂成年人的欢乐。 应夏不知道成年人的欢乐竟然是这样的,一字甩开一排少爷,说是少爷,其实又可以称为公关,牛郎。 各种类型应有尽有,长相秀气的运动装学生,西装革履的霸道总裁,一身腱子肉的健身达人…… 难道这就是单身的快乐?简直替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别急,让我家夏夏先选,”谭菲搂着她的肩膀,指着一排俊男说:“我失恋,让你先选,姐妹情够深吧?” 以前陆锦川管得紧,想把她带出来简直比蜀道还难,谭菲也不敢把她往这些地方带,现在两人离婚了,她还不得送小姐妹点福利。 应夏看着一排少爷还没缓过神来。 谭菲指了指其中一个霸道总裁型的说:“这类型你肯定看都看腻了,再霸道也霸道不过那个人,我帮你淘汰,其余的任你选。” “可以不选吗?”应夏看向谭菲,她感觉现在自己像皇帝准备翻牌子侍寝。 “赶紧的,都等着你呢。” 应夏是头一个挑的,也不好扫了大家兴致,胡乱一指。 对方是一个帅气斯文的小奶狗,见应夏挑中他,眉开眼笑地坐过来,刚才应夏一进门,一排少爷都看呆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别说有钱拿,倒追估计都追不到,到底是他赚了。 谭菲挑了个肌肉男,剩下的少爷挑中的就坐下,没挑中的就离开。 几个女人身边各自都坐了少爷,有的在喝酒,有的咬耳朵,还有的进度如同坐了火箭,都亲到了一起。 包房里有些吵,应夏和身旁的小奶狗略显尴尬。 “姐姐没来过?”小奶狗笑得温柔。 应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来过,但是没……” 小奶狗顿时明白她剩下没出口的话,又漂亮又可爱,他今儿可真是捡了个宝贝。 小奶狗想拍拍她的手让她放松,但看她样子又没敢动手,只道:“你觉得无聊我就陪你聊聊天。” 第29章 争风吃醋 混迹会所的少爷,多少都有点手段,不至于冷场,他挑了些有趣的人和事来讲。 应夏喜欢听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对她来说,了解人生百态就是写作素材,他们这一行,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随便拿一个出来讲都有趣,应夏听得极其认真,时不时问两句,听到好笑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月。 包房门被人踹开时,应夏和小奶狗离得很近,小奶狗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应夏嘴角带着笑意。 听见声响,应夏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了一个她不想见到的人。 陆锦川的妹妹,陆锦彤。她身后跟着经理还有几名服务员。 对方进门后不停扫视,最后把视线落在应夏身上,她应该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应夏,顿时愣在门口。 应夏没说话,倒是注意到身旁的小奶狗微微皱了皱眉。 谭菲率先发难:“这就是北城最好会所?什么人都能往里头闯?” 能来的都不是经理惹得起的人,连忙上前赔礼, 陆锦彤缓过神来,看了应夏,然后对她身旁的小奶狗道:“乔宇,跟我走。” 乔宇笑道:“不好意思陆小姐,今晚我已经有客人了。” 陆锦彤顿时嗤笑:“她算哪门子客人?她养得起你?” 谭菲是个火炮性子,因为应夏的关系本来对陆锦川就不爽,再听陆锦彤言语间对应夏不屑,这还得了,直接翘起二郎腿讽刺她。 “我养得起她就养得起,关你哪门子事?你闲得慌就回家织毛衣去,跑这里来撒什么野。” 陆锦彤被她气得不轻,耀武扬威道:“整个皇庭都知道乔宇是我的人,你问问谁敢碰?” “嘿,我这姐们儿还就非碰不可了。”谭菲根本不怕她,有应夏在,就算陆锦川来了也不能把她怎么着,她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锦彤指着谭菲:“你试试?” 应夏还比较冷静,走过去挡在谭菲身前,对陆锦彤道:“别用手指着我朋友,人你喜欢可以带走,如果他愿意的话。” 陆锦彤看向乔宇,乔宇坐着没动,又说了一遍:“陆小姐,今晚我有客人。” 陆锦彤顿时脸色憋成猪肝色,谭菲哪儿能错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从应夏身后探出头嘲讽道:“你看,你给再多钱他也不乐意,我姐们儿就算不给钱他照样愿意陪着你信不信,知道为啥么?因为脸。” 陆家人都生得好看,唯独一个陆锦彤长得平凡,整了好几次容还不满意,这简直就是踩到了她的痛处,冲上去就要扇谭菲。 谭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两人顿时撕扯起来,陆锦彤的朋友也立马加入,场面一时失去控制。 服务员不敢下狠手,当然拦不住,几个五大三粗的少爷哪方都不敢惹,自然是不会插手,经理急忙叫住其中一个服务员说了一句,服务员快速走了。 陆锦川正在六楼包房里抽烟,他最近除了工作就是混迹在这种声色场合,连许容白都说:“我陆哥变了,接地气了。” 颓废了还差不多。 陆锦川的保镖邢远敲门进来,在陆锦川身旁耳语了几句,陆锦川抬头看了他一眼,灭了烟起身。 许容白吸取教训,顶着额头上的包没敢开口。 倒是魏庭西开口:“刚坐下又走?一支烟还没抽完呢。” 陆锦川揉了揉眉心:“小彤在楼下闹事,我去看看。” 陆家那个小姐平日里爱闹事,他们都习惯了。 楼下包房乱作一团,陆锦川带了几个人过来,立刻把人分开,场面惨不忍睹,现场女人没一个完好的。 从陆锦川一进门,原本还算优质的少爷顿时被衬托得失了颜色。 他今天比较随意,衬衫上面几颗扣子没扣,清晰的喉结下露出小块胸膛,连谭菲看着都想打个口哨,这才是人间极品,如果陆半城来当少爷,还有这些人什么事儿。 人家偏偏又有钱长得又好,你说气不气。 陆锦彤见了陆锦川,哭着告状。 陆锦川看了她一眼,冷声问经理:“怎么回事?” 经理立马上前,点头哈腰地回答:“陆少,是这样的,谭小姐的朋友今天点了我们一位公关,碰巧这位公关陆小姐也相当熟悉,这……两边因为今晚服务谁产生点摩擦。” “就为了抢一个少爷?”陆锦川目光悠悠扫视了一眼,落在屋子里唯一一个气定神闲的人身上。 乔宇冲着陆锦川笑了笑:“让陆少见笑了。” “把手拿开我看看。” 听到这句话,原本准备离开的陆锦川立刻转身,看着背对着他的背影,“谭菲?” 应夏坐在沙发上,对谭菲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遮掩一下,这样的场合见面太难堪了。 谭菲转过身,正好遮挡住应夏。 谭菲道:“陆总,陆家家风有待整顿啊,陆小姐这样上来就抢人可不行。” 陆锦彤怒不可遏,原本想骂,因为陆锦川一个眼神憋回了肚子。 陆锦川的名号在北城有多大想必不用说,谭菲这话相当不客气,在太岁头上动土,大家都在猜测陆锦川会是什么反应,还有人拉了拉谭菲示意她服软。 谁知陆锦川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吩咐经理:“以后谭小姐来,记我账上。” 谭菲找少爷陆半城买单,这得多大的面子。 应夏只想陆锦川快点离开,扯了扯本想开口的谭菲。 陆锦川颔首,走到门口,余光瞧见谭菲下意识的一侧身,挡住因他的移动而渐渐露出来的人,他停下脚步,转头看过去。 谭菲尴尬地笑了笑:“陆总还有事?” 刚刚还只是怀疑,现下谭菲一句急于让他离开的话,让他几乎可以完全确定她身后人的是谁。 陆锦川脸都黑了,紧盯着谭菲的方向:“过来。” 包房里除了陆锦彤,其他人都惊了,包括谭菲的朋友。 刚才说谭菲的消费记他账上,现在让她过去,难不成陆半城在追她? 谭菲没动,身后的应夏也没动。 包房里的人都看着陆锦川瞬间变了的脸色,之前还道他好说话,如今的样子才是北城活阎王的真面目,大家大气都不敢喘。 陆锦川目光更冷:“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来请你?” 谭菲身边的朋友轻轻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过去,谭菲差点没翻白眼,这哪是在对她说话啊。 第30章 陆少亲自伺候你 应夏知道这样僵持下去没有用,既然他发现了,就应该知道没这么容易翻篇,她站起身,从谭菲身后挪出来。 陆锦川的眼神跟刀子似的,周身的森冷气息冻得整个包房仿若入了倒春寒。 应夏没有看他,微微偏开头侧脸对着他。 光听之前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是怒极的状态,她觉得自己不需要向他解释什么,却不由自主的心虚。 这该死的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陆锦川看着应夏,问的却是乔宇:“她就是你今晚的顾客?” 乔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是。” 陆锦川忽然往前跨了几步,抓住应夏的手一拽,应夏一下往前撞上他的胸口。 真他妈疼啊,应夏立马捂住鼻子,这一撞疼得她眼泪花花都要出来了。 这人胸膛怎么长的,硬得像铁,她想骂人。 陆锦川拉开她捂鼻子的手看了看,鼻尖有些发红。 他旁若无人地抬起她的下巴,微微偏头查看她的脸,脸颊上两处明显的抓痕,脖子上也有。 下一秒,刚刚缓和一点的神色顿时更加冷冽。 凌厉的视线扫过众人。 “谁打的?” 包房里顿时响起抽气声,谭菲不嫌事大,脸上挂起个讥诮的笑:“你问问陆家大小姐咯。” 应夏看了谭菲一眼,谭菲冲她挤眉弄眼。 陆锦彤反驳:“我没打她。” 在陆锦川的视线下,陆锦彤自己都开始变得不确定,忐忑道:“我就是想教训教训她朋友,谁知道她上来劝架,我……刚才太乱了,我也没注意碰没碰到她,我自己也受伤了,哥,你看。” 说着伸出手给陆锦川看她手臂上的伤痕。 陆锦川看也没看一眼,转头对经理道:“带她出去。” 经理瞪大眼,这个“她”如果她没理解错,指的是陆锦彤。 陆锦彤也是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跺脚:“哥,我是你妹妹。” “给我回家!” 陆锦彤狠狠瞪了应夏一眼,不情不愿的和几个朋友走出包厢。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应夏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手上挣了挣没挣脱,只好对陆锦川说:“你松一下手。” 话音刚落就是一个天旋地转,她直接被陆锦川扛了起来,之前喝了点小酒,顿时颠得她想吐,想喊都没功夫,趴在他肩膀上缓着那股劲。 包房里剩下的女人看着陆锦川扛着人离开,嘴巴都快能塞下鸡蛋。 一人冒着星星眼:“陆总这也太帅太霸气了吧?” 谭菲睨了她一眼:“把下巴合上,那我姐们儿的男人。” 陆锦川步子很大,很快上了电梯,出电梯走进一间房,直接把她丢在床上。 床很柔软,她在床上弹了两下,差点吐出来。 还没爬起来又被陆锦川压在床上,陆锦川两手撑在她身侧,落在她脸上的目光比刀子还锋利。 “长本事了,会打架了。” 应夏刚才没少薅他妹妹的头发,想起来就有点犯怂,小声道:“又不是我愿意打。” 陆锦川本想训斥,看见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一下就软了:“她们打架你不知道躲?不去叫人你去凑什么热闹!这次是动拳头,下次动刀子你也上去接?” 应夏梗着脖子反驳:“谭菲是为我才和你妹妹起冲突的。” 陆锦川忽然冷笑:“她替你抢人,你帮她打架,你倒是提醒我了,找牛郎?你当我死了是不是?” “那不叫牛郎,是少爷。”至少她是听谭菲这么说的。 陆锦川眉梢一挑:“喜欢少爷?那算哪门子的少爷,今儿就换少爷我亲自伺候你。” 这倒也是,他才是真真正正的豪门少爷,少爷这个词,没人比他更配了。 陆锦川直起身,一边解着袖扣,一边牢牢盯着她,灼热的眼神几乎要把她烫个透。 应夏大概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内心有些紧张,刚撑起身子,又被陆锦川伸手一推躺倒。 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便掐住她的腰把她翻过来趴在床上,两手握着领带一扯,抓住她两只手反绑在身后。 “你干什么?陆锦川!”应夏挣扎,然而只能像将死的鱼蠕动几下。 陆锦川压上去,伸手拨开头发露出她白皙的颈项,凑到她耳旁说:“不是缺男人吗?何必舍近求远。” 说完偏过头,狠狠一下咬在她脖颈上,这一下咬得极重,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意都撒在她身上。 应夏痛得轻哼了一声,死死咬住嘴唇,感觉脖子上的力道松了些,转而变成了舔舐,浑身都开始颤栗起来。 陆锦川是真想弄死身下这个女人,他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离开她的视线,她却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 从微博热搜开始积攒的怒意至今夜到达了顶峰。 牛郎?她怎么敢? 那么多年他都没碰她一下,他娇养出来的姑娘,一个牛郎也配?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配。 嘴唇从脖子游移到耳畔,他喘着粗气,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他碰没碰你?” 应夏把头埋在被单里不答话,陆锦川又问了一遍:“他碰你了吗?嗯?” 她明知以陆锦川的脾气,服软会取得最好的效果,可她总在他面前服软,她退让得心都累了,心里憋着的那股劲一下上来。 “碰了!” 紧贴着的身体顿时僵硬,她看不见陆锦川的表情,只感觉后腰一凉,他抓住她的衣服往上一扯,然后把她整个人翻过来。 衣服脱不下来,刚好搭上来遮住她的脸。 身上只剩下内衣,她从没在他面前这么暴露过,空气中的凉意让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两手垫在身后动弹不得,就呈现出挺着胸口往前送的姿态。 太美了,陆锦川紧盯着身下的躯体,他第一次知道,原来雪白的肌肤在昏暗的光线中竟然会发光。 原本只想教训她,吓一吓她,眼前的美景却让他顿时失了分寸,脑中的本意和理智被驱除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渴望。 她的身体像是他在沙漠中跋涉日久遇到的一汪泉水,再不做点什么,他就会被活活渴死。 于是他缓缓低头,灼热的气息喷吐在白皙的皮肤上,应夏的汗毛顿时竖了起来。 他在她心口印下一个吻,应夏身子一僵,他伸手抚上她的脖颈,轻声安抚:“别怕,别怕……” 然后,他吻上了那片绣花的蕾丝。 …… “喂,”沈修与拍了拍正在发呆的应夏:“你不对劲。” 自应夏从北城回到剧组,这两日时不时的就走神,常常抱着剧本半天没翻上一页。 沈修与蹲到她跟前:“在北城发生了什么?” 应夏眨了眨眼,这么明显吗? 第31章 他很不对劲 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那晚少儿不宜的画面,脸倏然就红了,急忙否认:“没有,什么也没发生。” 沈修与不信:“真没有?” 应夏肯定道:“没有。” 沈修与唇角一牵,伸手在她发红的耳朵尖拨弄了一下。 “那你耳朵红什么?见了我害羞?” 应夏忙伸手捂住耳朵,惹得沈修与大笑:“没用,脸上也红了,还真是害羞啊。” 应夏知道他在逗她,放下手瞪了他一眼:“害羞也不是因为你害羞。” 沈修与站起身,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难不成你这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不纯洁的画面?” 应夏耳朵更红。 应夏见远处李导在朝这边张望,忙把他支开:“李导找你。” 沈修与回头,正好看见导演朝他招手,走了两步又回来,弯腰在她耳旁道:“等我回来再告诉我你脑子里想的什么画面。” 沈修与刚一走,宁幼又坐了过来,指了指应夏:“三月份了你还穿个高领毛衣做什么?” 应夏下意识压了压领口:“倒春寒,我怕冷。” 宁幼嗤笑一声:“这两天很不对劲啊你。” 应夏惊讶地看着她:“很明显?” 宁幼点头:“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应夏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有些事情,说给带了主观意见的人听,对方只会把自身情绪带入进去,不能客观公正的评价事件和人。 比如谭菲,如果跟她说,得到的估计永远是一个评价:陆半城有病。 陆锦川确实有病。 应夏咽了口口水,想着怎么组织语言:“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她的前任吧……” “无中生友?你直接说是你自己得了。”宁幼很上道。 “好吧,”应夏无奈,如实点头:“我前任,我感觉他不大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宁幼掏出烟递给应夏,应夏摆手拒绝。 “我们分开后,他……他老管着我,在一起的时候管,分开还变本加厉。” 宁幼笑了:“这多简单,他还喜欢你呗。” 应夏两手捧着脸说:“但是他有个白月光,他喜欢他的白月光。” “他现在和白月光什么状态?” “白月光怀孕了,”应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八个月了应该。” 她终于从宁幼脸上看见了震惊的表情。 “那他还来招惹你,这他妈渣男啊。” 应夏端着小凳子朝她挪近了些:“你也这么觉得?” 宁幼视线落在应夏脸上,应夏正认真地看着她,勾人的眸子偏偏清澈见底,再像现在这样盯着人看,这他妈谁能顶得住? 宁幼慢条斯理道:“我忽然觉得吧,也不能全怪他。” “嗯?那怪谁?” 宁幼忍不住揪了一把她的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谁让你这么勾人。” 应夏顿时苦丧了脸,嘟囔道:“要是勾人就好了,勾了十年也没勾上。” “没勾上?”宁幼伸出两个大拇指对了对:“没这样?” 应夏点头:“没有,差一点。” 她伸出拇指掐在小指上的第一个关节,比了一个大概的限度。 宁幼笑出来:“遇到你这样的还能坐怀不乱,他怕是要成佛吧!你当心他舍利子嘣你一脸。” 应夏偏头想了想,好像也不完全是坐怀不乱,以前亲一亲他就乱得不行,但是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去洗手间这种清净之地“修炼”。 “可能他就是想对他的白月光保持心理和身体上的忠诚吧。”应夏下了结论。 宁幼说:“听你这么一讲,我倒是不知道该骂他渣男还是说他专一了,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男人少了,不过也不能抵消他继续管着你招惹你这个事实,所以……” 应夏看着宁幼那张红唇里冒出一句话:“所以他管着你可能不仅仅是想自己成佛,他还想普度众生,连你也一起渡化了。” 应夏:“……” 远在北城的陆锦川正在办公室。 财务总监提交了下季度的财务预算报表,本以为需要阐述一番,谁知陆锦川只是淡淡回了个“嗯”。 各部门都已经报告完,陆锦川没说散会,大家也不敢走,就这么干坐着。 这两天这个老板不大对劲,周信是看出来了,他冲大家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离开,起先还只有一个人试探着起身,大家看打头阵的都没事,也轻手轻脚走了。 诺大的办公室只剩陆锦川和周信两人。 陆锦川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往下看,诺大的北城,他呼风唤雨,可是怎么就偏偏对她束手无策呢。 宠也不行,惯也不行,稍稍凶一点还往壳里缩。 以前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在他身后辇,现在他要是不转身去抓她,估计她能跑到外太空去。 那晚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到底是没敢在怒意的驱使下真的碰她,不过该尝的一点儿没落下,否则也浇不灭他满腔的怒气。 然而心里的火浇灭了,这几日别处的火却烧得愈发旺盛。 “周秘书。” “您说。” 陆锦川蹙着眉,犹豫了半天才开口:“你谈过恋爱吗?” 周信极力控制表情才能避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震惊,他觉得陆锦川问他地球什么时候爆炸都比问他谈没谈过恋爱的几率高。 周信都三十几了,怎么可能没谈过,点点头道:“谈过三个,目前那位是我妻子。” 陆锦川挑眉看着他,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三个?” 周信忍了忍笑:“嗯,三个,陆总呢?” 他原本不想问这样的问题,但是既然聊到了,他也是真的好奇。 没想到陆锦川答得痛快:“一个。” 就一个?那可真是绝世情种了。 陆锦川这样身份的人,不谈个十个八个,他都觉得有些浪费资源。 周信琢磨着这一个指的到底是那位前任陆太太,还是肚子里怀着陆家长孙的大明星,但是这种问题他当然不敢直接问。 陆锦川走回办公桌坐下,拿了本文件随意翻了翻,又抬起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国际难题。 周信跟了他好几年,还第一次见到他这个表情。 “您如果不介意的话,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知无不言。” 陆锦川下意识颔首,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和你妻子感情好吗?” 这还是陆锦川第一次和他拉家常,周信道:“挺好的,偶尔有点小摩擦挺正常,但是好得也快。” 陆锦川若有所思,结婚那三年他们几乎没有摩擦,他回家再晚,甚至是不回家,她也不哭不闹,看来就是不正常了。 “如果你太太生气,你会怎么哄?” 第32章 生气怎么哄 “这个,得看是什么情况,”他大概知道陆锦川想了解的问题,但是看他问不到点子上,周信也着急。 周信干脆和盘托出:“女人嘛,天生比男人娇气些,要宠要哄,不能跟她来硬的,也不能讲道理。” 陆锦川有些惊讶:“连道理也不能讲?” 周信努力憋笑,他怎么觉得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陆总遇到感情问题,咋有点可爱呢? “嗯,火气上来的时候,不能讲。” 陆锦川问:“那事后再讲?” 周信终于忍不住,嘴角扯了扯:“事后也不能讲,她会说你翻旧账。” 闻言,陆锦川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那个欺软怕硬的性子,得凶几句才会乖一点,和女人沟通不得比十位数的生意还难谈? 但是宠这一点,他自问做得还不错,虽是故意冷落她,但是有什么好的都往她跟前送,珠宝首饰当季新款,还有豪车,只不过她一次也没开过。 他平时应酬多,知道她不喜欢那样的场合,所以都会带女性作陪,有时是秘书,有时是女明星。 作为回报,他会让周信送一些礼物,她们收到都会眉开眼笑,只有应夏,金山银山送到面前都只是淡淡一句“谢谢”,没有半分喜悦。 陆锦川很费解:“除了礼物转账,还有什么能是她喜欢的?” 周信试探性问道:“陆总是指的是应小姐吧,容我多说一句,其实,感情里并不是只有物质,陆总太忙了,对应小姐缺少陪伴。” 陆锦川听了这话,眉心拧得更深。 这位前任陆太太周信接触得不多,但是从近期陆锦川的行动和言语间来看,他对这位陆太太是非常在意的,但是为什么以前总不归家,还有赵如一又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也不敢问。 陆锦川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置顶的就是应夏,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话,打了又删打了又删,最后还是点了发送,然后面色一冷,直接把手机丢在桌上。 周信偷偷瞄了一眼,没看清楚发的内容,只是那个红色的感叹号非常显眼。 大名鼎鼎的陆锦川,竟然也会有被人拉黑的一天,知道这个消息的他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陆锦川敲着桌子,他原以为,等他处理好一切,再把她追回来就好,十年,他都没能逼自己放手,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觉得他可能等不下去了,等他把事情处理好,说不定人都跑了。 陆锦川对周信说:“你安排一下,明天和我去剧组。” 周信一惊,还是面不改色地问:“那本来安排好的行程……” “推了,”陆锦川有些心慌:“最近几天暂时不安排工作。” “是。”周信刚走出去没一会儿,又敲门进来。 “陆总,陆夫人说联系不上您,电话打到了秘书室,让我转告有要事请您回家一趟。” 陆锦川和他父母的关系素来不好,江西月找他什么事他不用猜都知道,但还是当晚回了一趟老宅。 江西月没想到陆锦川来得这么快,陆锦川到家时她还在外面购物。 她一进门就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坐在陆锦川对面:“如一那边你准备怎么办?再有两个月就是预产期。” 陆锦川淡定道:“生下来。” 江西月本想拍桌子,又忍了下来:“你不结婚让如一和孩子怎么办?” 陆锦川看也没看一眼,手里夹着烟,漫不经心道:“孩子陆家养得起。” 他压根没提赵如一,意思就是那个女人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外。 江西月气极,指着陆锦川道:“我不同意,我告诉你,这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这是你的责任!” 陆锦川终于抬眼看去,眼神近乎冷冽:“我的责任?” 他站起身朝江西月走过去,抬手指着一个方向:“那个房间关了多少年我就还了多少年债,早该还够了,所以,不要试图再用这件事来威胁我。” 到底是什么债,什么人,陆家人心里都清楚。 江西月愣住,指着他的手缓缓垂下,语气稍有缓和:“你已经答应了,和如一结婚就那么难?” “我后悔了。”陆锦川目不转睛看着她。 江西月还想劝说他:“可你都离婚了啊?对你来说也没影响。” 陆锦川冷笑。 没影响?对他的姑娘放手,差点要了他半条命,这叫没影响?那怎么样才能算是有影响? 江西月还想尝试劝说他,还没开口就听陆锦川道:“我知道赵家在向老头子施压,我会处理好,结婚的事不要再提。” 江西月连口水都没喝,原本一肚子气没地方泄,现下更憋闷了。 一场短暂的家庭纠纷谈话就此告终。 陆锦川闭眼靠在汽车座椅上,伸出车窗的手里夹了支烟,燃尽了都没吸上一口。 自从出了那件事,陆家就变成了他的地狱,他在地狱里独行数年,终于遇到了他想牢牢抓住的人。 自那晚过后他便知道,放不了,怎么能放得了? 光是想想如果她在别人身下是他看见的那副模样,那样的画面,哪怕从脑子里掠过一瞬,也很容易让他走火入魔。 春天早晚温差大,应夏早上醒来发烧烧得头昏脑胀,上午拍摄任务不重,就直接请假在酒店休息。 等她中午睡醒,习惯性看手机有没有未接电话或者短信,结果看着微信消息99+的符号,她人都懵了,不会是被人拉进什么传销群吧。 点开后光是宁幼的消息都有五十几条,其他的也基本都是剧组的人发的,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洗漱了往剧组去。 路上才有时间看看他们到底发的是什么,结果清一色的,说剧组来了个超级帅的帅哥,让她赶紧回来。 应夏失笑,好歹是混娱乐圈的,剧组里还有个顶流沈修与,他们跟没见过帅哥似的。 结果刚到剧组她就傻眼了,平日里休息时的小团体不见了,剧组里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好像所有人都爱死了现在这份工作。 祝苒苒坐在树荫下,拿了把小扇子边扇边吴侬软语地背着剧本,小助理想接她的扇子:“苒苒姐,我来吧。” 祝苒苒摇摇头:“没事,我自己来,你去休息吧。” 小助理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背脊都在发凉,也不知道该继续坚持还是真让祝苒苒自己扇,只好站在一旁。 谁知祝苒苒还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坐啊。” 应夏看了好几眼,一头雾水,怎么这人转变这么大? 第33章 大佬探班 宁幼刚好拍完一场戏走过来,祝苒苒抬头冲她一笑:“前辈辛苦了。” 宁幼差点没摔一趔趄,她拉着还在发呆的应夏拖到一边。 应夏还没缓过神来,指了指祝苒苒:“她中邪了?” 宁幼翻了个白眼:“你瞧今儿天气如何?” 应夏对她这不着边际的话一愣:“挺好的啊。” “春天是挺好,所有些人思春了。” “哦。”应夏后知后觉,估计是他们口中那个帅哥给惹的。 她放好东西就去编剧组和大家讨论调整了一下台词,刚一出来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穿着衬衫,袖子随意挽上来一截露出精壮的手腕,既禁欲又张扬。 她呆楞在原地。 男人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头望过来,冲她点了点头,又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 应夏一颗心跳得怦怦的,急忙找到宁幼,问:“你们说的帅哥就是他?” 宁幼点头。 应夏一脸不自然:“他……他来做什么?” 宁幼伸手勾住她的脖子,笑道:“资方老板啊,怎么,你也喜欢这类霸道总裁啊?” “胡扯。”应夏拍开她的手,转身往另一边走。 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平复情绪,他怎么会是资方老板?不过她对他生意上的事了解的也不多,不知道他有没有涉足这个产业。 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后,她就气得把他微信给拉黑了,这几天他也没打电话联系,难不成他来剧组是因为她吧? 她刚刚做了这样的猜想又很快否定,不会,陆锦川做事向来简单粗暴直接了当,这种迂回政策不是陆锦川的作风。 一下午,应夏下意识躲着陆锦川,结果到晚上才知道,资方老板下午就走了,她松了口气。 晚上有一场夜戏,刚一结束,大老板身边那个西装笔挺的周秘书亲自带人送来了宵夜。 周秘书站在桌旁,顺手递了几盒给工作人员,然后装作不经意拿了一盒递给应夏。 应夏接过,道了声谢,揭开盒子又急忙盖上,强作镇定地看了一眼大家,幸好没人注意到她。 她又慢慢揭开盒盖,盒子里分了几个格子,其中一个里放了一个药盒,里面分门别类的装着几种药,药盒上还写了每种的分别用量。 她手指轻颤了一下,快速拿起药盒塞进衣兜里,然后才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 药膳粥,配了两样爽口的小菜。 她心事重,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睡好,结果早上起来,感冒更严重了。 今天的拍摄任务重,她不好再休息,化了个淡妆遮了遮苍白的脸色。 一到剧组有工作人员夸她化了妆更漂亮,祝苒苒皮笑肉不笑地说:“看来我们剧组里还没有值得应编剧化妆的人呢。” 应夏头昏脑胀的,本来不想回应,但是如果默认了这话等同于得罪了全剧组。 “人不舒服,脸色不好,化个妆遮一下。” 祝苒苒难得没有跟她呛声,反而嘘寒问暖的问她要不要去她的保姆车上歇会儿。 应夏刚想拒绝,宁幼在她耳边说:“一会儿大老板还要来,她就是怕你抢了她风头,你顺水推舟多好,生病还硬撑什么。” 听说陆锦川要来,她就算没病都想找个地方躲了,便对祝苒苒说:“那就谢谢了。” 谁知沈修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非让应夏去他车里休息,应夏哪儿敢,外有狗仔虎视眈眈,内还在陆锦川眼皮子底下。 跟工作人员说有事叫她,便上了祝苒苒的车。 陆锦川来得早,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应夏的身影,周信一个头两个大,公司放着好多事陆锦川不管,在这儿磨时间。 周信溜达一圈回来,低声在陆锦川耳边说他打听来的情况。 陆锦川在休息区坐着看手机,时不时抬头看看那边正在拍戏的祝苒苒,他气息太过冷冽,加上陆锦川名号太大,没几个人敢往前凑。 祝苒苒本想好好表现,被陆锦川那样看着,连着NG了好几次,连导演都不耐烦了。 刚拍完下来就听小助理说:“刚刚陆总一直在看你。” 祝苒苒拐了小助理一下:“瞎说什么呢。”脸上却是藏不住的娇羞。 如果能攀上陆锦川这棵大树,以后什么资源不还是她随意挑选,若是能当上陆太太,那真是名利双收了。 祝苒苒走过去坐下,还故作矜持地在中间隔了个椅子没直接凑上去。 “拍戏辛苦吗?”陆锦川忽然问。 祝苒苒听着他低音炮般的声音,心脏都要跳出来,她转头笑了笑:“谈不上辛苦不辛苦,职业嘛,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陆锦川颔首,视线落在不远处一辆保姆车上。 “那是祝小姐的车?” 祝苒苒没明白他怎么忽然来这么一句,“啊,是,陆总叫我苒苒就好。” 周信在一边都差点笑了,老板切入主题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就不能再迂回一点多寒暄几句吗? 不知是不是祝苒苒的错觉,她觉得陆锦川看辆车的神色都比看她温柔。 陆锦川转过头:“我有点累,不知道能不能借祝小姐的车休息休息。” “当然可以。”祝苒苒眉开眼笑地回答。 陆锦川嘴角微微牵了牵:“那谢了。”起身接过周信手里的保温杯。 祝苒苒第一次看到陆锦川笑,虽然一闪而逝,但是荡得她春心都快漾出来。 眼看陆锦川越来越接近保姆车,她忽然想起来车上还有个应夏,急忙追上去。 “陆总。” 陆锦川脚步微顿:“有事?” 祝苒苒捏了捏自己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位工作人员不大舒服,我让她在我车上休息,您……” “没事,我不会吵醒她。” 说完拉开车门上了车。 看着车门缓缓关上,祝苒苒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嘴贱要叫应夏去她车上休息呢。 陆锦川关上车门,车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靠门一侧的第二个位子,座椅被放下,应夏侧着身子半蜷在椅子里,面色潮红,嘴唇也泛干。 陆锦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顿时皱眉。 第34章 牢记不能凶她 他抚开她脸颊散落的发丝,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生怕吵醒她又怕她醒不来的样子。 “夏夏。” 应夏睡得本就昏昏沉沉,感觉到一个凉爽的东西,抓着就压到脸下,凉爽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蹭了蹭。 陆锦川捧着她的脸,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他贪恋这样的时刻,又不得不叫醒她。 陆锦川连着喊了她好几声她才睁开眼,人还没清醒过来,呆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一只手还压在她脸下。 “你发烧了,”他低声道:“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应夏觉得她一定是烧糊涂了,她似乎没从陆锦川口中听过这种商量的语气,如果是陆锦川,他一定只会说:“去医院。” 一定是她眼花,把人看成了陆锦川的脸。 她放开他的手闭上眼,轻声问道:“你是谁啊?” 因为发烧感冒的原因,她说话带了点鼻音,声音奶得不行。 陆锦川刚开始试着放纵自己的感情,她这一下就让他溃不成军,觉得都要溺死在她的声音里。 他甚至以为,还是从前的克制好,能保命。 他咬咬牙:“我送你去医院。” 听声音好像真的是陆锦川,应夏重新睁眼,意识缓慢回笼。 “不想去医院,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陆锦川沉默了一下:“昨天的药是不是忘了吃?” “嗯。” 他就知道她不会乖乖吃药,以前生病都是逼着她吃,现在想起周信的话,凶也不敢凶了。 只好温声哄着:“不想去医院就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我不想吃。”她嘟囔着。 陆锦川看着她发红的脸颊,眸色愈发的沉,“那就去医院。” “可是我没带药。” 陆锦川从兜里掏出一个和昨晚一模一样的药盒,倒出几粒放到她手里,又把扶手上的保温杯打开递给她。 她到底知道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咬咬牙全倒进嘴里,接过水杯灌了几口。 陆锦川一句慢点儿都没来得及出口,她就开始咳嗽,连着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他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等她不咳嗽了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忍不住伸手在她鬓角毛茸茸的发丝上拨了拨。 “睡吧。” 应夏闭上眼,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睁开,狐疑道:“陆锦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这一句让陆锦川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稍微对她温柔一点,她竟觉得是他吃错药,可见从前他对她真的是很凶。 “嗯,是吃错药了,快睡。”他难得顺着她说话。 等她再次闭眼,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应夏长睫轻轻颤了颤,到底是没有睁眼。 原来顺从自己的心意,放任自己的感情竟然是这样的感受,酸涩又麻痒,只想把她往骨子里疼。 可他到底是不会疼人,没被爱过的人,又怎么能懂如何去爱。 后来是有了一个她,她爱他,可是晚了,他早在之前黑暗的岁月中走得太久,人性尚未磨灭已是万幸,又怎么知道人世间的情爱应该是什么样子。 可惜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太畸形了,她一人不能力挽狂澜,终究是把她的耐心给耗尽了。 只希望一切还不算太晚。 …… 应夏没能睡多久,祝苒苒就找了个调整台词的借口让人来把应夏叫走了,她没敢亲自来,怕陆锦川察觉她的意图。 过了十来分钟去保姆车看,哪里还有陆锦川的身影。 祝苒苒找到之前来叫应夏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工作人员想到刚才的情景还心有余悸,他去敲房车门,那位大老板拉开门脸色冷的可怕,这种送命的事儿以后他可不想干了。 大老板这几天来,剧组里别提多开心,早中晚三餐加宵夜,大老板包了。 应夏没把他微信从黑名单拉出来。 剧组里餐餐都是周信在张罗,每次都会适时把应夏那份递给她,餐盒里有药。 她吃了两天清淡的东西,嘴巴里都要淡出鸟来,盼着陆锦川赶紧离开。 陆锦川确实是不能久待,公司太多事等着他处理,远程遥控能解决一部分,可需要他签字的文件积压得太多。 下午忽然暴雨,耽误拍摄进度,导演干脆给剧组放了半天假,晚上陆锦川请剧组吃饭。 厚重的包房门隔开了内里的喧嚣,只有巴掌宽的缝隐约透出热闹。 应夏到得晚,包房里人很多,偏偏只有陆锦川身边有一个空位,椅背上搭着他的外套,估计也没人敢去坐。 陆锦川的位置正对着门,在她推门而入时淡淡扫了她一眼。 他在私底下好像很不喜欢扣上衬衫的扣子,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头微微偏着,露出线条分明的喉结,他懒散地靠着椅子,胸肌轮廓明显。 既禁欲又不羁,分明的一个妖孽。 陆锦川抬了抬下巴,“坐。” 短短几步路,她走得像要慷慨赴死,陆锦川忍不住轻轻扯了扯唇角。 饭桌又重新热闹起来。 除了应夏进门时的那一扫,他的视线再也没在她身上停留过。 李导和制片殷情地敬酒,陆锦川也不推辞,端了酒杯碰了碰,也只是意思意思。 祝苒苒时不时地甩过来些问题,陆锦川偶尔回答两句,声音低沉又好听。 膝盖上的拳头紧了又松,应夏半天才拿起筷子,她夹了点菜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李导端着酒杯站起来,说:“人都到齐了,来来来,大家敬陆总一杯。” 应夏也跟着起身,她刚一伸手,陆锦川就把左手搭在了桌上,正好隔开了红酒杯。 大家都举杯站起来,除了陆锦川。 一个坐着不动,一个站着没杯子,场面一度尴尬。 陆锦川摆了摆手,服务员立马过来,他偏着头低声说了什么,然后才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他端的是应夏的那杯。 应夏的手扣在桌沿,想着,端别人的杯子,让别人喝西北风去吧。 实在不行要不端个碗意思意思? 服务员很快回来,往桌子上放了一杯水。 陆锦川随意拨拨水杯,正好拨到了应夏面前,因为在场太过安静,一桌人都注意到了他这个动作。 一巡酒过后,大家又坐了下来。 应夏这才注意到饭桌上少了个人,偏过头轻声问了旁边的统筹一句:“沈修与呢?” 陆锦川眸光闪了闪。 第35章 画面太美不敢看 统筹说:“他之前的广告需要补个镜头,回北城去了。” 祝苒苒笑着说:“文芊前两天还跟我说,等这部戏拍完回北城,到时候叫上陆总一起叙叙旧。” 陆锦川神色很淡,垂眸盯着桌子没搭话。 祝苒苒有些尴尬,又说:“上次太匆忙了,没来得及……” “文芊?”陆锦川抬起头问。 打脸来得太快,祝苒苒面色顿时一僵。 周信低声解释:“前几天陪您出席活动那位女伴。” 视线不经意间从应夏身上带过,看她没什么表情,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认倒霉。 陆锦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记性不大好。” 桌子转了半圈,他一手压在上面停住,盛了大半碗汤,直接放在了应夏面前。 应夏盯着桌面没动,全当看不见,奈何陆锦川偏偏曲起食指,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像是提醒。 声音不大,只是他本就是焦点,这样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又多了几分耐人寻味。 服务员终于注意到整桌就应夏面前没酒,又给她倒了一杯。 陆锦川转头看了一眼服务员,又看了看那杯酒,鼻子里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哼笑。 在场的人也算是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很多年,潜规则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屡见不鲜,只是潜编剧的倒还是头一回。 桌上的人又开始敬酒,应夏下意识去端酒杯。 无独有偶,陆锦川又伸出了手,如果说第一次隔开酒杯是无意,这次就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只是这次酒杯在应夏的正前方,他手还没碰到,应夏已经捏住了杯子。 然后,他修长的手指顺势握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下一桌子人都看过来。 他的手握得松泛,可她的指尖却捏得微微发白。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玻璃,杯子应该已经被她捏碎。 原本聊天的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应夏缓了缓心神,硬着头皮转头对他一笑:“陆总,介不介意我敬个酒?” 陆锦川没搭理她,另一只手从她手里取走杯子,语气温和:“别喝了,感冒还没好全。” 这是什么节奏? 一桌人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结合之前陆锦川的行为,都从中品出点暧昧。 应夏耳根子都开始发热,再这么下去,估计所有人都会以为他们有一腿。 虽然确实是有过一腿,但是她不想让他们知道。 应夏干干笑了两声:“陆总对下属可真关心,周秘书,陆总平时在公司也是这样吧?” 陆锦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周信看了看陆锦川的表情,帮着打圆场:“啊是,陆总在公司向来体贴下属,上次我崴脚,还是陆总背我去的医院。” 在场众人又开始拍陆锦川马屁。 应夏一个没忍住笑出来,咬了咬下唇憋笑。 陆锦川背周信?画面太美她不敢看。 周信这才反应过来,这谎撒得有点过头了,不过能逗笑应夏,想必老板不会怪他。 应夏见陆锦川没反驳,目前是以和为贵,顺着杆子溜。 “那我还是喝水吧。” 陆锦川微微向她靠了靠,嘴里吐出两个字,声音轻不可闻,估计大家都没听见。 应夏手一抖,杯子“哐”一声掉桌上,水一下泼洒出来,正好浇在陆锦川的手机上,水流又顺着桌子往下流。 应夏急忙把手机挪到一边,扯了几张纸巾,按手机上吸水。 陆锦川动也不知道动一下,目光挂在她脸上,应夏又去掰开他的腿,让水从他两腿之间的空隙流下去。 她丝毫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问题,直到扯了好几张纸巾压在陆锦川腿上她才后知后觉。 僵硬着脖子看过去,全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 她急忙缩回手,递给陆锦川几张纸巾:“不好意思陆总,您……您自己来。” 桌上的手机还没干,她把外面的水吸掉,轻轻点了下屏幕,已经亮不起来。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陆锦川,捏着手机充电口朝下使劲甩水。 “哐” 这一声比之前那声还要响。 应夏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好半天才转头看了眼身后。 周信都呆了,先是泼水然后砸手机,很有泄愤的嫌疑。 周信起身过去捡起地上摔得屏幕稀碎的手机,放回桌上。 应夏嗫嚅道:“对不起,手滑,没拿稳。” 陆锦川看了一眼,拿起手机递给周信。 “没事。” 这一场闹下来,包厢的气氛比之前安静许多,都观望着这俩人的动静。 应夏起身:“我上个洗手间。” 宁幼也跟着起身:“一起。” 陆锦川不懂女人之间的友谊,上个洗手间总会一起,男人还能比大小,女人比什么? 刚一出包房宁幼就八卦地问:“什么情况?他想潜规则你?” 应夏摇头:“不是。” 宁幼狐疑:“感觉你们之间怪怪的,有一种默契,说不上来。” 应夏心里咯噔一下,她和陆锦川的默契大概只有心照不宣不提从前了。 “错觉。” 两人进了厕所隔间,宁幼忽然“啊”一声。 应夏还以为她掉厕所里了,“怎么了?” 宁幼说:“我知道默契在哪儿了,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说话的语气很像他,惜字如金。” 有吗?难不成两人相处太久潜移默化被影响? 应夏在洗手台洗完手,对宁幼说:“我在门口等你。” 宁幼“哦”一声,等她出来,在门口却没看见应夏的身影。 “咦,人呢,还说等我,自己就先走了。” 高跟鞋的声音渐行渐远。 安全通道里,应夏被陆锦川抵在栏杆上,她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被陆锦川拽到这里。 栏杆只到腰际,后背悬空,虽然知道他不会让自己摔下去,却还是下意识抓住他的衣服,寻求一份安全感。 通道里的声控灯很快熄灭,只剩下墙面上绿色标志的灯光。 陆锦川垂眸看着她,掌心是她绵软的腰,他都不敢用力,感觉细得一掐就断。 都这么久了,她一和他靠近,心脏还是不受控制的激越跳动。 第36章 不是我的孩子 “陆锦川,你干什么?”应夏拧着眉心,拍了拍他的胸口,硬得跟石头一样,平时也不见他天天健身,真不知道他这一身恰到好处的肌肉哪儿来的。 陆锦川揽着她离开栏杆处才放开她,随意靠上墙壁,头微微偏着看了她半晌,忽然道:“他没来,你很不开心?” 谁不开心了?是见到你才不开心的好吗? “我就是随口一问。” 陆锦川还是很不满:“你还让他牵你的手。” 不着边际的问题让应夏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说到微博那张图片的由来,其实是之前沈修与说想买根一样的红绳,二话不说抓着她的手就拍了张照,没想到后来用在了微博上。 应夏没说话更是加深了他的猜测,心里涌起一股烦躁,陆锦川掏出烟咬在嘴里,微微扬了扬打火机询问。 应夏点点头,她觉得陆锦川似乎变了许多,她素来知道他身上有痞气,但是不会像现在这样越来越张扬。 像是……像是长久压抑后的爆发。 她知道他没点头自己肯定走不了,淡定地看着他到底想做什么。 “啪”的一声,昏暗的光线中燃起一丛火光,又很快熄灭,只剩下香烟星星亮亮的一点。 陆锦川把防火门拉开一条缝,风顿时涌了进来,吹散了烟味。 陆锦川嗓音很低,却不是商量的语气,“在剧组闹出绯闻不好处理。” 于公的角度确实是这个道理。 应夏:“那是误会。” 陆锦川扯了扯唇角,她愿意解释就行,“我的也是误会。” “什么?” 陆锦川弹了弹烟灰:“赵如一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应夏花了好半天时间才消化完这句话,怪不得最近两次见他,他情绪都不是很好,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牛都没养就有了片青青草原,还喜当爹,换谁都不会高兴吧。 “那你……你没事吧?” 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放软了语气,门缝投进来的光让他看清她脸上甚至还带了点同情。 陆锦川一看就知道她又误会了,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瞎想什么?我没碰过她。” 应夏愣愣看着他:“可是你说过她肚子里是陆家长孙。” “是陆家长孙没错,但是不是我的,”他皱了皱眉,似乎不知道如何启口,抬手看了看时间道:“说来话长,我十点的飞机回北城,我得走了,下次再告诉你。” 陆锦川拉开防火门,回头见她还呆在原地,他顿了顿,反手又将门关上。 像是从之前那一支烟里获得了勇气,他一把拽过她,小姑娘直接扑进他怀里,整个人正好嵌在他微微敞开的两腿之间。 他靠得很近,陆锦川灼热的呼吸喷吐在她脸上,并且越来越近。 他没有吻她,只是把下巴抵在她头顶。 “对不起。”声音有些暗哑。 他为什么会跟她说对不起? 应夏下意识想抬头,陆锦川一手按上她的后颈,又把她压了回去,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胸口上,入鼻是淡淡的青木香味和烟草味。 “让我抱一会儿,”他停顿了片刻,继续道:“就一会儿。” 外面走廊偶尔有人走过,没人注意到黑暗楼道里的暧昧。 应夏使劲抬头,黑暗中只能看见陆锦川发亮的眸光。 陆锦川拧了拧眉心,刚想说话,忽然有人推开消防通道的门,灯一下亮起,陆锦川侧身挡住她,转头冷冷扫了一眼。 这一层好多个包厢都是他们剧组的人,应夏生怕碰见个认识的,于是埋着头躲他怀里。 那人手里夹着烟,见了陆锦川一愣,急忙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陆总,打扰了。” 那人关上门,陆锦川放开她,仰起头靠在墙上,脖颈拉起弧度,喉结微微滚了滚,性感到不行。 “等我几个月,最多三个月,到时候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她知道陆家有秘密,那个秘密影响了陆锦川,造就了他后面的性格,从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她大概猜到陆锦川或许还有一个兄弟,又或许,陆锦川根本不是陆家的孩子。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她叹了口气,说:“不管有没有赵如一,我们之间本身就有问题,再来一次也是一样,我不想重蹈覆辙。” 陆锦川笑了笑:“我只是给你个交代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应夏脸上闪过一丝赧然,没别的意思那你抱个屁。 他只是不想给她压力而已,陆锦川又看了她一会儿,直到手机响了好多遍他才离开。 应夏靠在墙上,身边似乎还萦绕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们的第一个拥抱是什么时候? 那是应夏初三下期,陆锦川高三。 应夏报名了春季运动会的一千五百米项目,她体育不好,一千五百米是其他同学挑剩了赶鸭子上架。 跑到最后一圈,她整个人已经是脱力的状态,两条腿仿佛有千金重,正准备放弃时,似乎看见陆锦川穿着T恤运动裤,两手插兜站在终点线看着她。 于是她一下又来了劲,冲过终点的一刹那,感觉自己扑进了一个人怀里,一双有力的臂膀揽着她,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在校医院醒来,一睁眼就是陆锦川,他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她绑头发的发圈。 见她睁眼,劈头盖脸就骂过来,什么不知道自己斤两,什么逞能,骂得小姑娘眼泪汪汪,强忍着没哭出来。 她甚至以为,她在终点线看见的人不是陆锦川,或许只是她的幻觉,如果是陆锦川,他怎么可能会抱她?没在她晕倒时嗤笑两声就是好的了。 后来她听班上同学说,陆锦川在她奔来时张开双臂搂住她,打横一个公主抱,边喊她的名字边往校医院跑,帅炸了。 应夏当时觉得太可惜了,第一个拥抱她竟然一点感受都没有。 努力回忆半天也只有陆锦川劈头盖脸骂她时的场景。 应夏回到包房,原本还担心被人看出什么端倪,但是满屋子人似乎对她和陆锦川一起消失没什么感觉。 吃完饭,应夏和宁幼步行回酒店。 宁幼用手肘拐了拐她:“你和大老板到底什么关系啊?” 应夏停住脚步,又怕动作太过欲盖弥彰,立马跟了上去,“没什么关系。” 第37章 别怕,我会处理好 宁幼笑了笑:“你说等我又不在,回包房发现大老板人也没了,我就知道有问题,跟他们说你吃坏肚子了,你要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就是好奇而已。” 两人一步步走在街上,应夏想了想说:“他是我前夫。” 这下换宁幼停下,她本以为是前任就够劲爆了,竟然还是前夫? 应夏挽住她的手臂:“离了有小半年了。” “我草,”宁幼说:“怪不得都说你像是富贵人家的,这可真是富贵,没得比这更富贵的了,我看他对你余情未了,你看他的眼神也不一般,怎么会离婚?” 应夏说:“原因挺多的。” 宁幼见她不愿细说,也不追问,转而道:“你这人还真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你就不怕我明天就去爆料,这可是大料。” 应夏笑了笑:“你去呗。” 然而不过两天之后,果真出了个大料,只不过爆料人不是宁幼。 爆料人放出了陆锦川和赵如一从医院出来的照片,赵如一大腹便便,已经快临产。 一线女星隐婚生子,孩子的父亲是拥有半座北城的陆锦川。 其实之前多多少少有过赵如一怀孕生子的报道,但是大家都没联想到陆锦川身上,况且赵如一没承认,这事也没激起什么水花。 一时间网友众说纷纭,有恭喜的,有说赵如一攀高枝的,还有人把两人比喻成嫖客和小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赵如一公关团队没有辟谣,似乎是坐实了这个事实,陆氏的官方也没有发布任何消息。 剧组里看应夏的表情都有些奇怪,那晚陆锦川在安全通道的消息早就被传开。 祝苒苒更是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还以为自己能坐上陆太太的位置,没想到吧?想人家只是玩玩而已。” 宁幼气得扯应夏袖子:“你直接怼她啊,陆太太这个位子你都坐腻了。” 应夏摇摇头说:“用不着跟泼妇一般见识。” 她不想把她和陆锦川的关系公诸于世,就像当初她不想公开结婚,因为她早料到了两人有分开的一天。 过了两天,又一家媒体发布了另一组图片。 陆锦川怀里抱着个喝醉酒的女人,他把女人送回家后第二天天亮才驱车离开。 拍摄时间是去年底,结合赵如一的肚子,事情发生在赵如一怀孕之后。 照片比较模糊没有拍清楚女人的相貌,但是配文含沙射影,暗指照片中的女人是某正在拍摄的电视剧的编剧。 又有人在微博证实,陆锦川来剧组探班一事,就差没把应夏的笔名贴上去。 赵如一看着热搜的消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年后她一面都没见过陆锦川,每次打电话都说忙。 那天晚上她收到一张照片,照片中陆锦川在酒桌上,身旁坐着应夏,祝苒苒本想和文芊吐槽,就把照片发给了文芊,文芊又转发给了赵如一。 事情越来越失去控制,她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她辛苦筹谋的计划就要泡汤,于是有了后来的两波热搜。 第一个爆出自己,算是给陆锦川施压,如果他不想把十九年前的秘密翻出来,那么他一定会娶他,她原本想让他心甘情愿,现在看来,哪怕借用舆论的力量,陆太太这个位置她也坐定了。 至于爆料出应夏,纯粹是为了私人恩怨,陆锦川不见她,却大老远飞过去找应夏那个贱人,她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网络上一时间骂声不断。 「小三,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写的剧本,三观肯定不正,抵制。」 「这样的女人就该去死。」 …… 消息出来没多久,李导就私下和应夏谈,估计要不了多久媒体就会涌到剧组来,劝她赶紧回去避避风头,顺便调整调整情绪。 应夏回到酒店,呆着没出门。 她第一次见识到舆论的可怕,见识到被舆论控制的吃瓜群众有多么歇斯底里。 他们隐藏在背后,把人性最恶毒的一面放到网络上,在这里,他们似乎觉得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看到热搜的第一时间,陆锦川就给应夏去了电话,她没接,这让陆锦川很不踏实,给她发了条信息。 「别怕,我会处理好。」 应夏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没有搭理,直到门外响起陆锦川的声音,她才瞬间清醒,走过去打开门。 “你怎么在这里?”应夏一脸诧异。 陆锦川上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什么异样,稍稍松了口气。 走廊里有服务员朝这个方向张望,她侧身让他进门。 陆锦川心里头那股慌乱还没缓过来劲,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应夏呆呆地看着他:“我在睡觉。” 陆锦川这才注意到厚重的窗帘被拉上,只有床头亮了一盏壁灯。 “从中午睡到现在?” 应夏点头:“现在几点了?” 陆锦川生硬道:“六点。” 应夏小声地自言自语:“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心慌过后,心里头又冒了一股无名的火,他一路上担惊受怕,怕她害怕,怕她情绪受影响,怕她一个人躲着哭,没想到她跟没事儿人一样有心思睡觉,还睡得那么香。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希望看见的状态么。 应夏拿了瓶矿泉水递给他:“喝水么?” 陆锦川接过,拧开瓶盖又递了回去,应夏刚伸手,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两声。 陆锦川挑眉:“没吃饭?” “没有。”她烦都烦死了,回来直接倒头就睡,要不是陆锦川来,她估计自己能睡到半夜。 陆锦川走到电话机旁,按了内线让酒店的餐厅送餐。 他坐到沙发上,抬手揉了揉眉心。 应夏靠着墙:“你到底来做什么?谈判?” 她没那么傻,知道他多半是因为热搜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他是来劝她息事宁人,还是来帮赵如一说情。 陆锦川声音很淡:“这么淡定,你一点都不担心?” 应夏摇摇头,坐在床尾:“有什么好担心的?我随时都能让矛头换个方向。” 陆锦川松了口气:“你还有这本事?” 应夏道:“多简单的事,离婚证拍照一发,我立马从小三变成人人同情的原配,你就是那个婚内出轨的狗男人。” 陆锦川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狗男人?你上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词?” 第38章 给她撑腰 “微博上都是这么骂你的。” 堂堂陆氏总裁,被人骂狗男人,也是真够带劲的。 陆锦川问:“他们对我只有这一个称呼?” 应夏噎了一噎,当然不止,网友在看见陆锦川照片后,纷纷折服,喊老公的人数比喊狗男人的多了去了。 “他们还叫我什么?” “老公。” “唔,”陆锦川嘴角噙着笑,满意地点头。 应夏这才发现被他套路了。 见她马上要发飙,陆锦川转移话题:“既然有照片,那你怎么没发?” 应夏果然被他带偏,忘了刚才被他占便宜一事,撇了撇嘴道:“离婚证没带身上,我明天就飞回去取。” “这件事你别管,”陆锦川忽然说:“我会处理。” 应夏别开脸,他到底还是向着赵如一,如果她发了离婚证,离婚证日期在赵如一怀孕之后,就坐实了陆锦川婚内出轨的事实,赵如一理所当然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所以她自始自终除了感叹舆论的力量,就没担心过事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她要喊停,随时都可以。 她也料到了陆锦川想要息事宁人,保护赵如一,只是心里仍旧觉得无比憋屈。 陆锦川看着她渐渐冷下来的脸色,估计她又想岔了,“不管你在想什么,我敢肯定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应夏转过脸:“是么,那你说我想的怎样?” 她自己恐怕都不清楚,她脾气上来的时候就像个小刺猬,浑身布满尖刺,就像现在,说话时恨不得把他扎几个窟窿。 陆锦川看着她,两人对视着,小刺猬的毛需要捋捋,他刚一伸手,门铃响了。 “你坐着。”陆锦川起身去开门。 服务员是名男性,推着餐车进来,把东西一一往桌上摆,眼睛时不时偷瞄向应夏这边。 陆锦川刚上热搜,那张脸让人过目难忘,此时不在北城,反而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酒店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看来热搜非虚。 服务员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应夏,她穿着棉质睡裙,质感垂坠,头发微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不久的懵懂,那双桃花眼像盛了一池春水。 这也太漂亮了,不怪陆锦川要出轨,这样的姿色,是个男人都很难抵挡。 陆锦川微微侧身,挡住服务员的目光,神色冷得服务员一颤,连忙收拾好东西出去了。 两人坐下吃饭,陆锦川忽然开口:“去披件外套。” “我不冷,房间里有空调。”应夏下意识说。 陆锦川把筷子一放,起身去拿起他之前脱下的外套,丢在应夏身上。 应夏愣了愣,垂眸看了自己一眼,睡裙质地垂坠,服帖地贴在身上,曲线毕露,她把他的衣服放回原处,披了件自己中长的开衫才重新回到座位。 “你让我不管,我不管就是,没必要劳你亲自跑一趟,打个电话就行。”她说完,查看陆锦川的脸色。 陆锦川手里的筷子顿了顿,想说出他来的真实目的,又怕太逼着她,她现在对他还有些排斥,只能徐徐而图之。 陆锦川陪她吃完饭,当晚的飞机又飞走了,他确实忙,之前积压的事情还没解决,又碰上这事。 光第一条热搜他还无所谓,但是第二条扯上应夏,他忍不了。 到北城已近十二点,他一点也没拖沓,下飞机直接去了赵如一住的别墅。 赵如一已经睡了,听闻陆锦川来,她好生整理了一番,望着镜中人高高耸起的肚子,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原来的筹码如今变成了累赘。 她本以为只要陆锦川结婚娶她,她再制造点意外让孩子流掉就好,没想到他只口未提离婚的事,这件事便一直拖了下来,然而如今她都快临产,他也只是一味拒绝,连她爷爷向陆家施压都没有用。 她扶肚子下楼,陆锦川正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 这栋别墅是陆锦川的产业,她原本提出要住南郊的别墅,被陆锦川拒绝。 她知道南郊的别墅原本是他准备的婚房,但是因为那个女人觉得离公司太远,才住到了御兰道的公寓。 哪怕他已经离婚,南郊的别墅她也住不进去,她不甘心。 陆锦川手里端着茶杯,神色有些疲惫,看了一眼入座的赵如一,神色淡,语气更淡。 “预产期什么时候?” 赵如一微笑着摸了摸肚子:“五月初。” 她是演员,母性的光辉演起来并不难,天知道她有多讨厌肚子里这个东西。 陆锦川颔首:“你准备怎么办?” 赵如一愣住:“什……什么怎么办?” “你该知道她的性格,只要不太过分的闷亏,她都可以吃,你认为这次算不算过分?”陆锦川垂眸,手指在杯子上摩挲。 饶是赵如一见过的大风大浪不少,却还是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强自镇定道:“这次确实是挺过分的,我也不知道媒体会这样写,算起来……” “你不知道?”陆锦川目光落在赵如一脸上:“如一,我们算是十几年的交情,你应该了解我,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 他说得淡定直白,仿佛已经抓到了确凿的证据。 赵如一的表情开始缓缓碎裂。 她当然了解他,甚至于比应夏更加了解,所以她开始恐惧,事情似乎朝着她预计的相反方向发展。 “我承认医院那条消息是我放出来的,为的是想跟你结婚给孩子一个家,孩子是无辜的。” 陆锦川声音忽然变得很冷:“他欠你的,我来还,一码归一码,但你不该把矛头指向应夏。” 她当然没有傻到找侦探跟踪陆锦川,他身边的保镖警觉性都很高,不容易跟,所以她找人跟踪应夏,结果陆锦川果然多次出现在私家侦探的镜头里,其中就有网络上的那组照片。 仅仅几句话,就让她心如死灰。 第39章 漂亮可以横行霸道 赵如一害怕了,她慌张地解释:“什么矛头指向她,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真的不是我做的,锦川你仔细想想,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些照片?” “周信。”陆锦川忽然喊了声。 赵如一这才注意到客厅的角落还坐了个人,因为他一直没吭声,所以没注意到他。 周信起身,将手里的几份文件放到赵如一面前的茶几上。 赵如一狐疑地看向陆锦川,陆锦川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 刚翻看了几页,她就一脸煞白,手里的东西散落在地上。 是她大意了,是她低估了陆锦川的能力。 文件里有她和那家媒体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有她雇佣私家侦探跟踪的证据,甚至于还有和她合作的媒体主编的“口供”。 陆锦川放下杯子,身体还是保持微微前倾的姿态,问她:“是你来澄清,还是我?” 赵如一忽然抬头看向他:“澄清什么?” 看见陆锦川的眼神,她一下明白了他指的什么,第一条消息放出来时,他没有任何动静,偏偏今天的消息出来不过十几个小时,他连证据都已经搜集齐全。 她不停地摇头:“不,我不会替她澄清,那家媒体不过是放了照片,并没有说什么,一切都是网友们的猜测,我有什么需要澄清的!” 她绝不可能向那个女人低头。 陆锦川仿佛料到了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站起身说:“好,我会处理。” 他刚一抬脚,赵如一朝着他扑过来,陆锦川急忙伸手接住她,任由她扑进他怀里。 赵如一笑着抬起头,脸上带着希冀:“锦川,你看,你是在意我的对不对?” 陆锦川冷着脸推开她,食指轻轻在她肚子上点了两下。 “你最好不要再用他来做任何试探,因为,你赌不起,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有任何意外,我让你赵家陪葬,信吗?” 他的目光让赵如一打了个寒颤,“锦川,你不会,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不是这样的人?” 陆锦川骤然一笑,伸手松了松脖颈间的扣子,动作随意潇洒得不行。 他说:“你要再敢动她,你就会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人。” 他神色太冷太陌生,赵如一第一次觉得,大家了解的陆锦川,不过是他想让大家了解的样子而已。 从他刚才的眼神中,她甚至看到了些许的杀意。 她后退两步坐回沙发,连眼泪流出来都丝毫没有察觉。 周信跟着陆锦川走到门口,回身劝说道:“赵小姐,恕我冒昧,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主意打到应小姐身上,所以您最好还是亲自澄清一下。” 他摇了摇头,没看赵如一的表情,赶紧跟上陆锦川。 周信上车,从后视镜看了看陆锦川的脸色。 陆锦川仰头靠着椅背,闭着眼,眉心有浅浅的川字。 汽车驶离别墅区,光怪陆离的灯光透过车窗照进来,陆锦川睁开眼看向窗外,汽车正好开过七中门口。 “停车。”陆锦川开口。 时间已过了凌晨,七中的校门早已关上,校内亮着零星的几盏灯。 他沿着围墙往前走,那是他从前回家的方向,只要他步行回家,总有个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听着身后细碎的脚步声,他莫名觉得心安。 从前他极爱踩着她的影子走,他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树影被路灯拉得老长,只有枝叶伸到了他脚下。 所以从他高三开始,他一次也没让司机来接过, 每晚他到家后,看着她坐上公交车离开,他知道自己又要独自步入无间地狱。 车到了陆锦川现在居住的天湖苑,周信正准备和司机离开,陆锦川叫住他:“你准备一下。” 周信问:“不等赵小姐了?” 他当时劝说了赵如一,相信她能想得通去澄清。 “不等了,”陆锦川看着远处,视线有些温柔:“我一直对她不好。” 周信点点头,陆锦川后面那无头无脑的一句,不用说也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他不清楚,不知道为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但是他很期待,期待所有真相公诸于众的一天。 谭菲担心应夏,下午就买了机票,她到的时候陆锦川刚走。 两人窝在沙发里,应夏说:“我这里还真是热闹,一个个都往这跑。” 谭菲问:“还有谁比我更快?真爱啊。” “陆锦川刚走。”应夏漫不经心地说。 谭菲翻了个白眼:“当我没说,陆锦川这个人,我永远不能和他站在同一面儿。” 应夏知道谭菲对陆锦川的意见多少是受她影响,谭菲看着她追陆锦川,看着他们结婚,婚后她渐渐生出许多抱怨,这些抱怨除了谭菲,无人可以诉说。 见应夏在发呆,谭菲搂住她的肩膀,“你真没事儿啊?按我说就直接打她脸,她怀孕在你离婚之前,咱在理你知道吧。” 应夏摇摇头:“陆锦川说他会处理。” 她不知道为什么陆锦川明知赵如一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还那么紧张,这里头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她暂时没有能力探究,所以她不想去揭开。 谭菲简直恨铁不成钢:“他能怎么处理?上一次处理就是离个婚,这次难不成结个婚?” 应夏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她有点心烦,起身道:“我去洗个澡。” …… 沈修与拍完今天的戏份,急不可耐地回了酒店,敲响应夏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陌生的年轻女人,二十四五的样子,见了他两眼放光。 沈修与抬头看了看门牌,再看手机里助理发来的房号,两个数字一模一样。 “抱歉,走错了。” “找夏夏是吧?那就没错。” 女人一伸手,抓住他拽了进来。 门“哐”一声关上,门外走廊上的两个客房服务对视一眼。 “下午那位姓陆的大佬刚走。” “就是赵如一孩子他爸?” 一人点头:“刚才沈修与又被拽进去了,别人都是朝秦暮楚,她这是一晚上两个,这姑娘身体素质够好的啊。” “身体好不好不知道,手段挺厉害,女人果然是漂亮就能横行霸道。” 第40章 怎么才能让她注意到我 房间内,谭菲敲了敲浴室门:“记得穿衣服出来,来客人了。” 沈修与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他本想玩玩游戏打发打发时间,然而对面那人的目光太可怕了,简直就要把他扒光。 谭菲捧着下巴盯着沈修与,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 应夏洗完澡看见两个人正大眼对小眼,她擦着头发走去谭菲身旁坐下,指了指谭菲,介绍道:“这是我闺蜜,谭菲。” 又指了指沈修与:“这位不用我介绍了吧?” 谭菲连说不用不用。 沈修与伸手:“你好。” 谭菲握着他的手都在发抖,当了她这么多年老公,终于摸上老公的小手了。 应夏看见谭菲的样子就想笑,不由感叹道:“夫妻多年,你们好歹见上一面了。” 沈修与一头雾水:“夫妻?什么夫妻?” “她喊了你四年老公。”应夏说。 沈修与笑了笑,见惯不怪,他不能在这久呆,把话题引到正事上:“你没事吧?” 这话应夏今天听了太多次,一个个都仿佛天塌下来似的,只有她这个当事人吃得好睡得香。 “真没事。” 刚一说完,门再次被敲响,应夏拉开门让人进来。 宁幼进门就愣了:“这么热闹。” 确实是够热闹的,平时八百年不来一个人,一来就组团来。 宁幼嘴巴还没张应夏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忙抬了抬手说:“我没事,吃好睡好唯独演技不好,绝对没装。” 应夏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劝走,头都大了,偏偏谭菲还一直留人,恨不得跟沈修与一起走。 沈修与和宁幼站在走廊等电梯,他们的房间在同一层,宁幼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沈修与。 “前辈,您对应夏是认真的吗?” 沈修与一怔,笑了笑道:“我做得还不够明显?” “挺明显的,”宁幼说:“但是她不相信,我虽然认识她不久,但是多少看出来一点,应夏这个人,很没有安全感,她总是认为没有人会喜欢她,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这样的感觉,她那样的人,喜欢她的人应该很多才是。” 沈修与静默片刻,刚好电梯来,两人一同进了电梯。 他在仔细思考宁幼的话,好像她说得没错,不管他做什么,应夏始终认为他是在闹着玩,哪怕他解释清楚那个叫他爸爸的孩子就是个误会,也没能改变她对他的态度。 她好像内心一直在抵触别人喜欢她这件事,难道是在上一段感情里受了伤,所以不再相信别人? 电梯到了他们的楼层,宁幼往左沈修与往右,宁幼刚准备开门,沈修与叫住她。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她相信?” “不知道,”宁幼拧开门锁,又伸出头:“不过肯定不能像前辈这样吊儿郎当。” 沈修与诧异:“我很吊儿郎当吗?” 宁幼点头表示肯定:“前辈在我们面前都很成熟,唯独在应夏面前吊儿郎当,也不怪她不相信。” 沈修与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需要好好讨论讨论,走过去靠在宁幼门口问她:“我不知道该怎么追人,能不能给我支点招?” “那以前那些绯闻女友呢?” “都是她们追我。” “好吧。”宁幼干脆把房门拉上,两个人靠着过道墙壁的两边。 沈修与想了想问:“你说,怎么样才能让她注意到我?” 宁幼上下打量了沈修与一番:“就前辈这样还不能让她眼前一亮的话,估计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沈修与来了精神。 宁幼丢下一句话就开门进去。 沈修与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宁幼的原话是:“要不前辈去学烧电焊吧,让她眼前一亮,闪瞎她。” 好像是个主意,不是那么靠谱就是了。 应夏白天睡得太多,加上谭菲呼噜声震天,在床上躺到很晚才睡着。 早上直接被一声尖叫吵醒。 她猛地睁开眼,床上少了个人,下一秒,谭菲从床下爬起来,披头散发的,脸上却是一脸震惊。 “你摔下床了?”应夏揉了揉眼睛,准备翻身继续睡。 谭菲爬上床,直接把手机往她脸上一凑,“这就是让我掉下床的罪魁祸首。” 应夏在剧组呆的这一个多月,已经数次成为舆论中心,早就见惯不怪了,她看也没看,直接撇开谭菲的手继续睡。 “真不看?不看算了。”谭菲躺回去,阴阳怪气地提醒:“你说这陆半城,好歹办了回实事哈,这波干得漂亮。” 昨晚还说不会和陆锦川站同一面的人睡一觉就开始自己打脸。 从陆半城三个字出口,应夏就睁眼了,“他做什么了?” 谭菲笑嘻嘻地刷着评论,“你不是不看么,睡你的觉去。” 她哪里还能睡得着,直接从床头柜拿起手机,抬头问谭菲:“在哪儿看?” 其实谭菲早就憋不住了,直接把自己手机拿过去,两人趴床上看着微博。 热搜里一个“爆”字,红得发黑,前面的消息是:陆氏总裁亲自澄清,赵如一惨遭打脸。 点进去一看,陆锦川万年不更新的微博竟然活了,而且更新内容还是短短的一句话。 「识于十七,至今唯她一人。」 配图是媒体放出来那张抱着她从饭店出来的照片。 下面网友的评论更精彩。 「天呐,这是什么神仙爱情,从高中时期就开始,这么帅还这么专情。」 「“只她一人”的意思是不是没有赵如一,那赵如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那赵如一之前不否认,是想把孩子赖在我老公身上?」 「楼上注意措辞,那是我老公。」 …… 应夏看着陆锦川更新的这条消息,心跳得厉害,他说的他来处理就是这样的方式? 她低下头,把脸埋进枕头里。 谭菲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感动得哭了?” 枕头很憋闷,应夏转过脸对着谭菲,问道:“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谭菲这才回过神来,见赵如一被打脸,刚才光顾着爽了,倒是忘了探究这条微博本身的含义。 “你说他是不是在向你隔空表白?” 第41章 偶遇 应夏也没有头绪,她还记得过年时他说一辈子都要和他绑在一起时的狠样,那不像是玩笑话。 应夏反问:“那你说他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喜欢我?” 谭菲呆了呆:“你确定你是写言情小说的作者?” 应夏点点头:“是啊。” “你他妈连感情都搞不清楚,你写屁的言情小说。” 应夏回忆了一下过往,她第一次觉得陆锦川喜欢她时,陆锦川很冷地说:“你懂什么是喜欢?” 她每次觉得陆锦川喜欢她的时候,他总会把那个人搬出来,她一直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直到她高中时,陆锦川带她认识了赵如一,她这才知道原来他心里的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 就连新婚当晚,他抱着她仍旧喊的是赵如一的名字。 如今再看见这条微博,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欸,不对,”应夏忽然皱着眉说:“明明在他九岁时我们就认识了啊。” 她还记得自己跟他说过,看来只有她把那段过往当回事,陆锦川压根没放在心上,怪不得后来他从来没去看过她。 谭菲:“在意这些细节做什么?他要是说从9岁开始,会有人信?” 应夏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如果放在从前,这条消息能让她高兴上一个月,然而现在她心里只剩下酸涩的感觉。 还喜欢吗? 当然。 只是喜欢里夹杂着太多其他的东西,她也不能永远都是奋不顾身的那个人。 大概就是撞上南墙知道疼了就会回头,而她回头的时候,南墙那头的人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 不过喜欢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 …… 事情闹到这么大,剧组门口天天有狗仔守着,应夏去工作也不现实,导演干脆给她放假,让她回北城避避风头,回北城后再放出消息把狗仔引走,给剧组一个安心拍戏的环境。 至于工作,线上沟通也一样。 应夏本来就很内疚,因为个人私事对剧组产生了影响,下午就订机票和谭菲一起回北城。 应夏刚到北城,剧组那边蹲守的狗仔也接到消息,又一窝蜂地往北城赶。 上次陆锦川送她回家的热搜导致她之前的房子暴露,所以还是住在御兰道的公寓比较安全。 照片只没暴露她的长相,所以现在她出门还是比较安全的。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饭,谭菲又被一群狐朋狗友叫走,应夏今天想静一静,不想去那么嘈杂的地方,索性散步消消食,再打车回家。 陆锦川刚应酬完,今天喝了不少,头昏脑胀地闭眼靠在座椅上,赵如一从早上开始打他电话,他一天没开手机,这会儿打开,除了疯狂涌入的信息,没有一条来自应夏。 周信在副驾驶回头,“陆总,赵小姐电话又打到我这里来了。” 陆锦川“唔”了一声,“那边安排的人联系了吗?” 周信小心翼翼地回话:“中午和晚上分别联系了一次,保姆说赵小姐情绪很激动,但是身体没有什么问题,下午赵小姐的母亲去过一趟,两人谈了一个小时左右,具体内容不清楚。” “人没事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周信连声答应,对陆锦川的敬畏又多了一分。 他跟了陆锦川这么多年都没能把这人看清楚,他从前一直以为赵如一是白月光,应夏是弃妇,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哪是弃妇啊,简直就是陆锦川的心肝儿。 又不免觉得这个老板有些可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不管是被他爱上,还是爱上他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商场上杀伐决断就罢了,对待感情上也这么狠戾。 周信忽然“咦”了一声,陆锦川睁开眼,“怎么了?” 周信偏着头从后视镜看:“我刚才好像看见应小姐了,不过应小姐应该在剧组,可能是我看错了。” 陆锦川当机立断,“掉头。” 汽车绕了一圈,应夏逐渐出现在视野里,她似乎是在等车,不停地看手机,然后往一个方向张望。 陆锦川下车站到她面前,她正在看手机,下垂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鞋。 她抬起头,陆锦川那张俊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什么时候回来的?” 应夏嘴角挂着淡笑,“下午刚到。” 她这个笑容让陆锦川心头一紧,她太过淡定了。 陆锦川问:“在等车?” 她把手背到身后,看着不远处停着的迈巴赫说:“没有,等人。” 话音刚落,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司机从里面探出头,“尾号0899是吧?” 陆锦川挑眉看她要怎么圆这个谎。 应夏尴尬点头,“对。” 她转头对陆锦川道,“我先走了,再见。” 刚一拉开后座车门,陆锦川一手撑在上面关上门,“我送你。” 应夏连忙拒绝,“不用了,车已经到了。” 陆锦川弯下腰,对驾驶座的司机说了句话,司机骂骂咧咧地走了。 “现在没车了。”他嘴角带着点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 两个人一个帅一个美,站在一起太过养眼,时不时有行人看过来,甚至还有人掏出了手机。 “那就麻烦了。” 之前在空旷的环境还不觉得,现在上了车,陆锦川身上的酒气就飘了出来。 她终究是忍不住问:“有应酬?” “嗯。”声音又沉又低。 她转头过头,他似乎很不舒服,仰着头,眉心微微拧起,胸口的起伏要比平时急促得多。 他只是胃不好,以前还有过胃出血的情况,想问周信为什么不劝着,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管那么多。 “以陆氏的财力,应该用不着你亲自应酬。” 陆锦川忽然笑了笑,眼睛仍旧没有睁开,“你说得对,是我自己想喝。” 她接不下去话,他自己想喝,确实是谁劝都没有用。 但是他为什么想喝,她再也问不出口,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他倾身过去按下应夏那边的车窗,手收回来时似有若无地擦过她放在腿上的双手,见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陆锦川眸色顿时暗了几分。 第42章 别走 夜风带走车内的酒气,她的长发被风吹向他,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 陆锦川眉头顿时舒展了些。 “看到消息了吗?” “什么?”应夏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看见了。” “有什么想法吗?”陆锦川问。 “谢谢你。” 陆锦川忽然有些生气,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答案,而他想要什么,恐怕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没见到她时,想见到她,见到她了想拥抱,拥抱后想吻她,想占有她。 他不知道真正得到她之后,他还能生出什么更可怕的想法来。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车库。 “谢谢你送我回来。”应夏拿起包,手放在门把手上停了片刻,“你的胃经不起这么折腾,还是多少注意一下吧。” 说完拉开门往电梯口走。 陆锦川看着她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忽然拉开门下车,大步追上去。 电梯门刚刚关上,他急忙按了另外一部电梯。 应夏进门,刚弯腰脱鞋子, 门铃忽然响了,她站起来朝猫眼处看了看,缓缓靠在鞋柜上。 门铃又响了几遍,她仍旧没开门,门外响起脚步声,她从猫眼处一看,陆锦川正往电梯走去。 他一手撑在墙上,背微微佝偻着,另一只手在身前,如果她没猜错,他捂着的那个位置是胃。 心里几番纠结,她打开门。 那人的身影一顿,站直了身体,手也从身上放下,没有回头,还是往电梯走去。 “陆锦川。”应夏呼吸一滞,开口叫他。 陆锦川按了电梯,转头道:“回去吧。” 他这会儿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她知道这是他胃病复发的表现。 楼道的灯光照得他额角细密的冷汗发亮,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还在硬撑。 应夏急忙跑过去扶着他的手臂,“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我没事。”他抬了抬手挣开她,“你进去吧。” 他有多喜欢硬撑她知道。 应夏再次挽住他的手臂,咬着唇看着他,一双眸子湿漉漉的。 陆锦川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明明没把她怎么着,却好像受了什么欺负一样,让他顿时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他刚才就不该追上来,谁知会在这个时候犯病。 他垂下眸子,眉头忽然一皱,入眼是一双白嫩的小脚,脚趾尖带着微微的粉色,她竟然连鞋都不穿就跑出来。 陆锦川沉声道:“地板凉,回去!” 他身体不舒服,没有太多的耐心,说话自然带了几分严厉,说完又开始后悔,周信说哄女人不能凶不能凶,他以前就是太凶太专制,把她逼得节节后退。 “不去医院那就吃药好吗?家里的药应该还没过期。” 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他不想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放到她面前,但是她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和他商量的语气。 加上“家里”那两个字,他一下溃不成军。 第一次觉得生病真好,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苦肉计。 应夏扶着他慢慢进屋,短短的路程,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可见他真的疼得厉害。 陆锦川一手撑在卧室的门框上,“我在沙发上休息下就行,或者客房。” 沙发是皮质的,睡起来不会很舒服,她很久没回来住,客房也没有铺床。 应夏没说话,固执地拽着他坐到床上,替他脱去外套,两个枕头叠在一起扶他靠着。 他靠在床上,一手搭在额头深深喘息,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看似在忍耐极强的痛苦,除了拧起的眉心,面色却一如往常。 她转过身,感觉衣摆边缘有一股重力,陆锦川的手抓在她的衣摆上,指关节都拽得发白,像是生怕她离开。 “我去给你拿药。” 衣服上的手终于松开,陆锦川双眼微眯着,她能一直感觉到那道落在后背上的目光。 客厅收纳柜里有很多常备药,其中有一整个抽屉都是陆锦川的胃药。 应夏翻看了一番,确实还有很多药没过期,她拿了胃药,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拿上了止痛药。 治标不治本,至少能暂时缓解他目前的痛苦。 陆锦川像座雕塑,从她出门到进门,连视线都没偏移过。 他吞下药,喝了口水,应夏抽走他身后的一个枕头让他躺下。 “你能不走吗?” 应夏从没看见过这样的陆锦川,他天之骄子,从来高高在上,如今语气和脸上都带了恳求。 她见不得他放下身段的样子,心一下就软了。 “好,我看会儿书。” 她取走床头柜上的书,坐到靠窗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关掉灯,留一盏小灯看书。 陆锦川偏过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柔和的灯光落在她身上,她微微垂着头,一侧的头发落在颊侧,眉眼温和。 黑暗中,只有她是亮的,像他做了无数次的梦,原来,他一直盼望的一切就近在咫尺。 他们分开的这几个月,他过得比过去的十年还要漫长。 原来,没有她的日子竟然这么难熬,他都快把自己熬成灰了。 他从前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让那个为了他不顾一切的姑娘缩回了壳里。 他为什么那么傻,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把她捆在身边却不好好爱她。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原本就没有错。 药开始起效,胃部的疼痛得到缓解,可心口却开始细细密密的疼。 “夏夏。” 应夏抬起头问:“怎么了?还疼吗?” 他说:“我错了。” 应夏的眸光闪了闪,她看不清暗处的他是什么表情,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淡淡地说:“快睡吧。” 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浅,应夏见他睡着,起身关门出了房间。 她拨通了周信的电话。 “你们先走吧,明天早上再来接他。”应夏说。 “好。”周信巴不得,不敢打陆锦川电话询问,所以现在还和司机等在楼下没敢离开。 “周秘书,他上一次复查是什么时候?”应夏问。 周信回忆了一下说:“应该是去年七月。” 应夏顿时不说话了,陆锦川的胃病比较严重,原本应该三个月复查一次,这都半年多了。 第43章 冲突 周信察觉出气氛,解释道:“您知道的,陆总谁的话也不听,以前还有您监督着,后来……哎,这半年,谁都不好过。” “你联系一下医生,预约明天上午的时间。” “估计陆总不会去。” 应夏默了默:“明天我带他去,你先把医生和他的行程空出来。” 周信笑了笑:“那就好,我现在就去安排。” 应夏拿了床被子在沙发上躺下,心里面记挂着事情,早上早早就醒了。 孙阿姨今天开始来上班,人还没到,她准备给自己煎两个鸡蛋。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和煎蛋有仇,鸡蛋一放下去又溅起了油,她低低一声痛呼,手背一痛,一只手快速抓过她的手放到凉水下冲洗,又用毛巾包上冰块冰敷了一阵。 还好处理得及时,没有像上次那样起泡,手背上还是有几个淡淡的红印子。 陆锦川下颌咬得死紧,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煎个蛋还能把手烫了,这点生活自理能力都没有还敢一个人出去住。” “又不关你的事。”她轻轻挣了挣。 陆锦川顺势放开她,两手撑在灶台上深吸了两口气,忍着没骂她,“去客厅等着。” 应夏没动,看着陆锦川挽起袖子,不一会儿就煎好了两个蛋。 他正准备往锅里丢第三个,应夏抓住他的衣袖,“我吃不了那么多。” 陆锦川说:“吃不下我吃。” “你不能吃。”她没有放手,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陆锦川疑惑了片刻,一下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拒绝:“不去。” 应夏皱眉:“你已经半年多没复查了,我陪你去。” 陆锦川顿了顿,关掉燃气,把煎好的鸡蛋连同牛奶一起端上桌。 这算是默许了她的提议。 应夏坐着吃早餐,陆锦川去洗漱。 她想起就在刚才,陆锦川还询问他能不能借用她的浴室,他好像是变了很多。 衣帽间里还有好多陆锦川的衣服,几乎都没搬走。 他随便挑了一套,洗漱完之后的他再没有昨晚的憔悴,看起来非常精神,又成了那个万事皆游刃有余的陆锦川。 陆锦川的身体一直是在方淮的医院检查。 方淮还纳闷,平时三催四请都不来看病的人,听说昨晚竟然主动预约了医生,今天看到应夏,他一下就明白了,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陆锦川做胃镜需要全麻,她就在走廊处等着,方淮还有事,打了个招呼便走了。 最近热搜闹得沸沸扬扬,医生护士路过时不时向她投来探究的眼神,猜测这位是不是那位陆总口中从十七岁喜欢到现在的人。 她不喜欢这样的打量,干脆拐进了楼梯间。 方淮的私立医院修得很高端,楼梯间建在大楼外侧,其实是个休息区,种了许多植物,还摆了休息的桌椅,若是再摆上茶点,都能直接喝下午茶。 应夏坐了一会儿,听见有人从下一层走上来,听声音是一位中年妇女。 “临产之前就是要多走动,方便顺产你知道吧,要是剖腹产留个疤,多难看啊,他在床上都不会喜欢,还是要趁年轻,好好抓住他的心。” 一个年轻女人回答:“妈,你瞎说什么呢。” 应夏听见这声音,顿时皱了皱眉,立刻起身想要离开。 中年女人还在说话:“你演艺事业已经算是毁了,全部筹码都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身上,我今天必须要找他要个说法。” 看来是来找陆锦川的,她如果现在回去等陆锦川,无疑是三人对峙的场面,况且还有个赵太太。 她和陆锦川已经离婚,这种事情,本也不该她参与。 于是她直接又往上走了一层楼错开二人,准备给陆锦川发个信息说她先走。 谁知手机刚一掏出来,直接从楼梯上滚落下去,落到了刚走上来的赵如一母女面前。 赵太太捡起手机,白色的手机壳,上面几个卡通的图案,屏幕已经碎了,她往上面看了看,“小姐,你手机掉了。” 应夏闭了闭眼,真是屋漏无逢连夜雨,只能硬着头皮下楼。 照面一打,双方都是一愣。 应夏站在台阶上伸手:“谢谢赵太太。” 赵太太瞪了她一眼,一下把手机用力拍在应夏手里:“怎么?知道锦川来医院,上赶着往上凑,我告诉你,你想复婚?不可能的事情。” 应夏声色冷淡,拿着手机准备上楼。 赵太太忽然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威胁道:“你少在这里跟我摆谱,你……” “妈!”赵如一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再说。 “你别管我,妈今天给你讨回公道。”赵太太根本不听,拽着应夏不放。 “你算个什么东西,啊?陆锦川见了我都还要叫一声伯母,在我面前甩脸子,你以为你还是陆太太呢,姓应的,山鸡就是山鸡,别以为在金窝里呆了几天混了几根毛插上,就以为自己变凤凰了,和前夫勾勾搭搭,q大就读那么多年书,你怎么就没学会素质两个字怎么写?” 赵太太越说越过分。 应夏挣脱不开,干脆对视着她反问道:“赵太太在这里跟我谈素质,我想请问您像泼妇一样骂街又是什么素质?” 赵太太被她这话一激,抬手就甩过去,还好应夏站得高,赵太太甩过来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往后一撤。 一巴掌没扇到实处,但是指甲在应夏脖子上轻轻划了一下。 脖子有些刺痛,应夏抬手摸了摸,还好没出血。 一击不中,赵太太顿时又想上来撕扯,应夏抓住她的手腕一推,赵太太立刻后退了两步。 大着肚子的赵如一扶了赵太太一把,她到底还是忌惮着陆锦川放出的那句话,不敢说什么,只抬头看了看应夏:“你先走吧。” 赵太太指着离开的应夏:“三年下不出个蛋,陆家留你几年算是大度,你还好意思缠着不放。” 三年,他们三年没有夫妻之实,哪儿来的蛋? 这话戳到了应夏的痛处,她一下转过身,冲口而出:“是么?那您怎么不问问您的女儿,她要生的蛋到底是不是陆锦川的?” 赵太太一下愣住,正准备说话,瞧见赵如一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44章 心疼 赵如一一把推开赵太太,走上台阶抓住应夏的手,神色狰狞道:“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谁告诉你的?陆锦川是不是?” 她颤抖着,手抓得很紧,指甲都要陷入应夏的手背。 应夏不敢用力甩开,对赵太太道:“您最好是把她带走。” 赵太太也被赵如一的骤然激动给吓了一跳,她没空去品味应夏的话和赵如一的几个问题。 上前扶住赵如一的手道:“如一啊,别激动,你还怀着孩子呢。” 赵如一尖叫:“你别管我!你还知道些什么?” 应夏没想到那句话会让赵如一反应那么大,也是有点被她狰狞的样子给吓到。 “我什么也不知道!”应夏说完,又往上跨了一步台阶想要挣脱赵如一。 也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赵如一想要拼力抓住她,应夏没料到赵如一忽然使了这么大劲。 应夏被她拽得往后一倒,后脚踩空,幸亏及时抓住了栏杆,却还是摔坐在台阶上。 然而赵如一重心失衡,也是整个人向后倒去,应夏伸手也没来得及抓住她,眼睁睁看着赵如一倒下台阶。 赵如一半躺在地板上,立刻神色痛苦地呻吟出来,身下一滩半透明的液体铺散开来。 楼梯间顿时响起赵太太的尖叫。 楼梯间的门被“砰”一声推开,陆锦川和几名医生护士冲了进来。 “是她推的!”赵太太忽然指着应夏。 陆锦川先是看了一眼呆坐在台阶上的应夏,皱了皱眉,又看向倒在地上的赵如一。 什么话也没说,将赵如一打横抱起,走到门口时对一护士道:“你在这看着她。” 陆锦川抱着赵如一离开,楼梯间只剩下应夏和护士两个人。 她刚刚清楚地看见赵如一的羊水破了,可孩子才八个多月。 “孩子能保下来吗?”应夏抬起头,颤声问护士。 护士看了一眼地上一大滩的羊水,安慰道:“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恐怕会早产。” 应夏咬着牙,手都在发抖。 当时太混乱了,现在她的头脑也开始不清楚,她是讨厌赵如一,但是她从没想过害她。 以前孤儿院有个被遗弃的小孩就是个早产儿,身体特别不好,如果因为她毁了一个孩子的一生,这个罪名太沉重了。 没过多久,门再次被推开,陆锦川进来,站在台阶下看着她。 面前的姑娘仰起头来,眼睛里有不安、害怕和惶恐。 陆锦川心口不自觉抽痛了一下,方才的担忧全部转变为心疼,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担心,已经在手术了。” 应夏的下唇微微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发抖:“我不该意气用事,我不该……刺激她。” 陆锦川眉心微微拧了拧,蹲下想要抱她,可是他现在身上太过狼狈,只好安慰道:“没事,不怪你,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 她的眼泪一下就冒了出来,收都收不住,她从前苦苦期盼的无条件信任,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 应夏坐着哭了一会儿,“我想去看看情况。” 陆锦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拉着她起身。 手术还在进行中,赵太太在门口哭天喊地,见了应夏就要动手,被周信挡在前面。 陆锦川之前抱过赵如一,身上一片狼藉,方淮让他去他办公室换一身衣服,陆锦川交代周信照看着应夏,跟着方淮去了。 电梯口人声嘈杂,一群人乌泱泱地涌进来。 陆锦川的父母还有赵如一的父亲都一起来了,还带了几名保镖。 赵太太立刻上前控诉。 江西月站到应夏面前,问道:“是你推的她?” 应夏摇头。 赵太太立马道:“不是你推的她怎么会摔下来?” 其实她当时在赵如一身后,那个角度她也看不清楚,只看见应夏往后仰了一下,紧接着赵如一就摔了下来。 周信往应夏跟前站了站,“赵太太,这事儿还有待考究,楼道有监控,已经让人去调了,您消消气。” 陆锦川的父亲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直神色严肃地看着应夏,等周信说完,他说:“你过来一下。” 他这句话是对应夏说的。 应夏走过去,轻声喊了声:“伯父。” 这是他们离婚后,应夏第一次见到陆平武,她知道陆锦川的父亲一直不喜欢自己,如今看她的眼神比从前更加凌厉。 “你和锦川离婚后有没有联系?” 应夏回答:“有。” 陆平武冷笑:“既然分开了,他也马上会有自己的家庭,保持距离这一点,你母亲有没有教过你?” 应夏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我母亲没有关系。” “那就和你父亲有关!”陆平武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重重地甩出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男人的力道有多大?哪怕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力道的也不容小觑。 应夏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直接被一耳光扇得偏过头,往旁边倒了两步靠上墙才勉强稳住。 耳畔开始嗡嗡作响,眼前也开始模糊,半张脸肿了起来,皮肤紧绷,嘴里也冒出了血腥味,除了被打的那一刹那,似乎已经没有了痛觉,只剩下麻木。 周信往前拦都没来得及,所有人都呆住,江西月抬手捂住嘴巴。 身边忽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揽住她的肩膀,伸手拨开她被发丝挡住的头发。 应夏偏头躲开。 陆锦川哑声道:“让我看看。” 那张脸露出来的瞬间,陆锦川呼吸都停了一瞬,面上和眼里都是痛色,心口像是被人拿刀扎了些细密的洞,全都往外流着血。 陆锦川转头看向陆平武,脸色阴沉可怖,眼里冒起血丝:“我说过,不要动她!” 紧握的拳头颤抖着,脖子上青筋冒起。 如果面前这个人不是他的父亲,他会活剐了他,然而他不能,所以现在他想活剐了自己。 陆平武从商多年,却还是被陆锦川的表情惊了一惊,陆锦川成长得太快,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没办法控制住他了。 陆平武道:“你记住了,她挨这一巴掌是因为你。” 第45章 他不敢 陆锦川把她打横抱起。 她不想,但她现在头晕得厉害,离开了墙她怕是迈不出三步就要倒下去。 陆平武在背后喝住他:“人还在手术室里,你去哪儿?给我拦住他。” 陆锦川没有半分犹豫,抱着应夏转身,拦路的保镖见了他的脸色,纷纷让开。 应夏靠在陆锦川怀里,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抓着他衣服的手也没有半点力气,松松地搭在他胸口。 刚走进电梯,方淮追进来,“去处理一下吧?” 胸口的手微微紧了紧,陆锦川明白她的意思,和她商量道:“擦点药用不了多少时间。” 应夏摇头,感觉头晕得更厉害:“家里有药,我想回家。” 她很久没这样依靠他了,乖乖地靠在他怀里,一声不吭。 “好,不去,我们回家。” 陆锦川送她到家,应夏下车后对陆锦川道:“你回医院吧,我自己上去。” 她的半张脸肿得厉害,连带着说话都不是很清楚。 “我送你上去,家里有药,上完药我就走。” 应夏不大舒服,没有和他僵持,慢慢往电梯口走。 陆锦川皱眉跟了上去。 应夏进门蹬掉鞋,走进卧室就往床上倒。 再累都要洗澡的人如今穿着沾了灰的衣服躺在那里,陆锦川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心口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 他去找药箱,进门看见床上没人,洗手间忽然传来呕吐的声音,他急忙进去,见她跪坐在地上,趴在马桶上干呕。 陆锦川顿觉不妙,一边替她顺气一边掏出手机给方淮打电话。 那边刚一接起,陆锦川就急忙道:“我们刚到家,有点呕吐,不是呕吐,干呕,怎么回事?” 方淮一听就吓了一跳,“赶紧把人送回来,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 陆锦川二话不说,抱起应夏就走。 一路上她脸色越来越白,浑身都开始冒起了冷汗,陆锦川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本想开口安抚他,可嗓子哽着说不出话来。 …… 应夏躺在病床上,很快睡着,病房里留了个护士守着。 陆锦川站在走廊里,方淮过来,刚想开口,陆锦川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然后两人走远了些。 方淮不满道:“你爸下手也太狠了,扇个耳光都能给人姑娘扇成脑震荡。” 陆锦川拧眉问:“怎么治?” 方淮说:“你也别太担心,不严重,卧床休息,别让人吵着她。” 陆锦川点头应道:“好。” 然后给邢远打电话。 邢远很快带了五六个人来,把病房守得跟铁桶一般,除了固定的医生护士,谁来也不让进。 方淮忙活完回到办公室,看见陆锦川坐在沙发上抽烟,整个房间里云雾缭绕。 早上刚清理完的烟灰缸里又积了小半缸。 方淮被熏得不行,打开门窗散气,靠在窗户旁边问陆锦川:“怎么没去病房里看看?” 陆锦川咬着烟深吸了一口,烟已燃尽,他把烟灭了,又伸手去拿烟。 烟盒已经空了,他一手捏成团丢掉,手肘支在腿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方淮见他状态很不对劲,走到他对面坐下:“没多大事,去看看吧。” “不敢去。”陆锦川忽然开口,抬起头看了一眼方淮,又垂下头去,只这一眼,方淮脸色顿时变了。 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没在陆锦川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锦川……”方淮开口,声调都有些不稳。 “有烟么?”陆锦川问。 方淮本想再劝,看他样子又住了口,掏出烟盒递过去。 陆锦川取了一支点燃,靠在沙发上抽了一口,夹着烟的手垂在沙发外,看起来颓丧到不行。 过了许久,陆锦川低声道:“你说,我是不是错了?一直在错。” 方淮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陆锦川接着说:“我硬把她娶回来,就这么把她磨成了这样。” 有生之年,他竟然能在陆锦川身上看到“怯懦”这个词。 不可一世的陆锦川,短短时间内竟连说了两个“不敢”,这世上能让他不敢的事情,恐怕只能和病房里躺着的应夏有关。 方淮道:“她喜欢你那么多年,嫁给你也算是得偿所愿。” 陆锦川闭了闭眼:“她心里真正的那个人未必是我。” 方淮素来知道陆锦川骄傲,可太过骄傲却也不是好事,在对待两人感情的这件事情上,一点点的疑虑就能要了他的命。 “怎么就不是你?小时候事情作什么数?那会儿她才几岁,知道个屁的喜欢,后来遇到你才是真正的喜欢你懂不懂?” 陆锦川眯着眼,半阖的眼眸遮住了情绪,他说:“她遇见我的时候告诉我,她记了我很多年,可她口中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我占用了锦程太多东西,就连应夏也是。” 方淮忍不住骂他:“本就是你应得的,女人是自己的,陆氏是你拼出来的,以前都以为他死了,结果呢,他在外面活得好好的,日子不比你过得潇洒?而你呢?受了他妈多少年的罪,就算你当初有错,早他妈还光了,现在还要替他收拾赵如一那个烂摊子。” “媳妇娶了就是你自己的,他和应夏几岁时相处了那几天,你和应夏可是纠缠了十年,我他妈真是恨铁不成钢,换我喜欢一个女人喜欢成这样,早他妈二胎都怀上了。” 陆锦川用手捏了捏眉心,“先把事情处理完吧。” “这都他妈什么破事儿!”他用力在茶几上一踹,茶几“嘎吱”一声,被他踹开半尺距离。 陆锦川沉默着,往事重新浮现。 陆锦川从小就不爱讲话,不爱叫人,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不讨江西月和陆平武喜欢。 他两岁那年,江西月生了二胎,二胎出生后,情况更为严重,两人甚至很少管他。 陆平武给第二个孩子起名陆锦程,意为锦绣前程。 父母对他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啊。 可那个叫他哥哥的男孩,在七岁那年被他弄丢了,回家的时候只剩他一个人。 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腐烂不堪,手腕上戴着那根红绳。 他的父母都恨他,说他黑心,为了独占家产害死了弟弟。 可那时陆锦川才九岁,他能知道什么? 江西月,他的母亲,甚至说:“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陆锦程死后,江西月患上了狂躁症,每天对陆锦川都是无尽的谩骂和殴打,身上找不出一块好皮。 第46章 后退 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他忍受着,一忍就是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一天都是地狱。 也就是那一年,彻底改变了他。 等江老司令发现时,已为时已晚,陆锦川已经养成那个阴狠,偏执的性格。 江老司令把他接回大院,来来回回十多个心理医生,不过只能让他隐藏住心中的暴戾,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罢了。 他初中时就开始打架喝酒赌博,做尽了坏孩子能做的事。 他生得好家庭好,从来不乏有女生喜欢他,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看不到别人,直到那个小姑娘站到他面前,那双眸子亮晶晶的,她开心的把手腕上的红绳给他看。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手腕上那根,来自于另外一个人。 他还记得那年陆锦程从孤儿院回来,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孤儿院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他很喜欢,明年他还去看她。 第二年陆锦城没能去,因为他死了。 他戴上了陆锦城的红绳,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背着怎样的债。 而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她也向他讨债来了…… 陆锦川无力地站起来:“我先走了。” “真不去看看?” 陆锦川摇头:“不去了,你替我看着点。” 他用一段婚姻把她捆在身边,磨掉了她眼里的光,他离婚后的纠缠,害她受了几次伤。 他错误的以为他的深情和坚持会得到上帝的怜悯,然而他错了,她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源自于他。 只要和他在一起,她能得到的只有伤害,他性格偏执霸道,不懂怎么去爱y一个人,只会欺负她让她哭。 可笑的是,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她远一点,不再纠缠她。 她长得那么漂亮,性格又好,努力上进还有才华,没有他在,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她。 比如那个沈修与,或许以后还会有周修与张修与王修与,她和他们任何一个人在一起,都会比和他在一起快乐。 可一想到这些,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 赵家人来过几次被门口的保镖赶走。 住院的第五天,谭菲来看应夏,一进门就开始骂骂咧咧。 “你说陆半城是不是有病?拦着几天都不让我进来,他知不知道生病的人需要陪伴,一点常识都没有,就门口那几尊门神,一个个跟复读机似的,老娘来了几次跟他们好说歹说,就他妈回我一句话,让我等你病情稳定再来,咋的,我来了你还能不稳定了?你我还有程牧安铁三角好吗,他读没读过书,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啊,简直不要太稳。” 应夏说:“他q大的你说读没读过?” 谭菲手一挥:“你别帮着他说话。” 护士在一旁笑道:“您还真别说,要是前几天来的话,估计还真稳定不了。” 谭菲奇怪:“这话怎么说?” 护士没好意思说直白,应夏忍不住笑:“你跟个大喇叭似的,吵得我头疼。” 谭菲立马压低了声音说:“哎呀,我忘了,你这是脑震荡,不是脑梗,等你老了脑梗的时候,我再给你乐呵乐呵。” 应夏白了她一眼:“你才脑梗,就你这张嘴,哪天腿被人打断了我还得给你推轮椅。” 护士觉得两人斗嘴挺好玩,好几天没见应夏笑过,笑着出去了。 护士一走,谭菲立马抱怨:“陆家一家人都有病,陆锦川就不说了,是个不举的,他那个妈,压根不像豪门阔太太,那个陆和什么来着?陆和平,一点都不和平,竟然打女人。” “人家叫陆平武。”应夏提醒。 谭菲翘着二郎腿说:“怪不得,我说他怎么杀气这么重呢,他妈的莽夫,就知道动武,我跟你说我算是看明白了,起名还真是门学问,以后我生儿子就给他起名叫全城,就得比他陆半城大一半。” 应夏当即道:“你干脆起名叫首富算了。” 谭菲琢磨了一下:“说的也是,万一陆半城以后继续发展比全城还大呢,这个主意好。” 来来回回都围绕着这个名字,谭菲注意到应夏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些,赶忙转移话题。 谭菲心照不宣转移话题:“话说你还要多久能出院啊?” 应夏手指在被子上面划着,漫不经心道:“原本已经可以出院了,医院不同意,那几尊门神也不让。” “你要不想在这呆,给陆半城打电话啊。” “打过了。”应夏转过头看向窗外,语气有些许的落寞。 原本三四天就可以出院,方淮不同意她出院,门口那几个保镖守着门不让她出去,一个个跟聋子似的,怎么说都没用,她只好给陆锦川打电话。 结果电话是周信接的,周信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陆锦川最近很忙。 她无意间听到护士说赵如一生了个儿子,他应该确实很忙,应夏便没再打过电话。 谭菲走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个事,“对了,程牧安本来想一起来的,他今天要开庭来不了。” 应夏点头:“嗯,他打电话说过了。” “行吧,那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谭菲离开,病房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这几天被严禁用脑,事情想多了也会头疼,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偶尔也会想到过去。 她觉得自己也有很多的不好,她不喜欢沟通,小时候在孤儿院,小朋友欺负她,她不告状,把所有都闷在心里,等到忍无可忍,她把大虎最喜欢的玩具扔到了臭水沟里。 和陆锦川在一起也一样,她对婚后生活不满,可是她从没尝试过和他沟通,如果陆锦川没有提出离婚,他们的婚姻再继续下去,得到的结果无非是感情耗尽,恨之入骨。 如今这样才算是步入了离婚后正轨。 应夏硬是住满了一周才出院。 这一周,陆锦川没来过,从那天送她到医院后,她再也没见过陆锦川。 第47章 对峙 出院的那天,程牧安来接她。 刚从医院出来就看见陆锦川靠着车门抽烟,他微微低着头,垂眸看盯着地板发呆。 应夏先看见他,脚下步子一顿。 “怎么了?”程牧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陆锦川,他皱了皱眉,拉着应夏往自己的车走去。 陆锦川刚好抬头,也看见了她,夹烟的手一抖,又漠然地转头看向别处。 应夏上了副驾驶,程牧安替她关上门,绕到驾驶座那边拉开门,顿了顿,重新关上,朝着陆锦川走去。 陆锦川听见脚步,刚一转头,程牧安一拳挥过来,他没挡没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拳。 头偏过去,嘴角沁出了血丝,他抬手擦擦,看着指尖的血迹,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 也不知是在嘲讽程牧安还是他自己。 程牧安一把揪起他的领口:“陆锦川,那天晚上你怎么跟我说的?我要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那天晚上根本不会让你进门,错了,我就算把她绑了,当初也不会让她跟你结婚。” 陆锦川没有反抗,仍旧是淡漠地看着他。 刚才应夏刚好接到谭菲电话,一时间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两人起了冲突,急忙开门下车。 陆锦川看见跑过来的应夏,顿时冲她吼道:“不准跑!还想再回去住几天!” 应夏蓦然停下脚步,站在四五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 她看见了他嘴角的血,刚才没细看,这会儿也看见了他消瘦的脸,喉咙微微哽了哽,对程牧安道:“我们走吧。” 程牧安喘了口气平复心情,松开陆锦川的衣领,对她说:“去车上等我,马上来。” 刚才的烟掉了,陆锦川重新拿了一支烟点燃。 程牧安看着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更气了,压低了声音道:“以后,你离她远点儿,像刚才那种脱口而出关心的话,让她听到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锦川淡漠的表情瞬间破碎。 是,他是控制不了,一遇到她,他所有的自控和理智都瞬间消退。 程牧安刚准备转身离开,陆锦川抓住他的领口一拉,他往应夏那边看了一眼,在程牧安耳边说出一句话。 程牧安脸色顿时一变,“你认真的?” “你觉得呢?”陆锦川反问,舌头在口腔内发疼的地方顶了顶。 程牧安狠狠盯了他半晌,如果不是碍于应夏在远处看着,他一定再给他一拳。 不,他想直接揍死面前这个男人。 程牧安整理了一下领子,带着应夏离开。 陆锦川坐回车里,扶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青筋鼓起。 过了一会儿,方淮下来,手里提着一袋药,敲了敲车窗。 “给,老太太的。” 陆锦川今天是正好路过来给老太太取药,其实到底是为了取药还是别的,只有他自己清楚,取药随便找个人来取就是了,根本不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方淮随口提了一句,“今天检查没什么事,我让她出院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个“她”指的是谁。 陆锦川淡淡地“嗯”了一声。 方淮见他神色不对劲,“该不会是碰见了吧?” 陆锦川没说话,方淮从他的神色得到了确认,忍不住说:“你要真舍不得,现在还来得及,我可是听说她剧组的那个男一号在追她,你就不怕她真跟人跑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陆锦川不想理他,直接升起车窗,油门一轰,开车离开医院。 网络的节奏要比现实生活快得多,热搜一天换一个,这两天有一位新晋小花和某导演的忘年恋爆出来。 之前舆论重心就已经转移到了赵如一身上,如今更是没人再记得她这回事,她就像个昙花一现的过气明星。 网友提起来最多就是,喔,一个编剧和富豪的十年爱情长跑是吧,确实挺感人的。 这长跑跑着跑着忽然就没了影儿。 风头过去,应夏回到剧组。 应夏和导演讨论完分镜头,坐在树荫下看信息。 沈修与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喂,我给你发了多少信息?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不待见我?” 宁幼给出的烧电焊的意见不可取,但是有一点他觉得宁幼说得没错,他平时对应夏是有些吊儿郎,看起来确实不大靠谱,但那纯粹是因为他觉得在她面前不需要去伪装自己。 应夏锁上屏幕,笑着说:“没有,前几天不大舒服,一看手机就头晕。” 沈修与哼笑了一下,全当她是在找借口,也没想要细问。 他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懒懒地在膝盖上敲了两下,忽然转头道:“我是认真的。” 应夏顿了顿,吸了口气,“沈修与,我不知道有些话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理解有问题,我……” 沈修与打断她:“你说清楚了,我理解能力也还不错,但是你现在不准备谈恋爱不表示以后不谈,我先取号行不?” 应夏蹙眉,“不开放放号。” 沈修与两手往后脑后一放,靠着椅子,“那也没事,我排队总行了吧?” 应夏坦白,“我还喜欢他,忘不了,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沈修与沉默下来,空气中有了片刻的寂静。 半晌,沈修与转头看着她,“你自己忘不了,我就可以吗?为什么就要逼我去忘?应夏,你这样对我不公平。” 应夏被他的逻辑逼得无言以对,似乎有那么些道理,但是似乎又有哪儿不对。 沈修与接着说:“你坚持你的,我坚持我的,我确实是挺喜欢你,我不敢说我一辈子就喜欢一个,但是至今为止,这么喜欢还是头一个。” 应夏抿着唇,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她不善于拒绝人,刚才那些话已经是她的极限,但是要让她骂他别来烦我,这种伤害人的做法她做不到,至少沈修与没有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 沈修与见她木讷的表情,稍微凑过去一点问:“看你这表情,没被人深情表白过?” 应夏的眸光微不可察地闪了闪,说来可能没人信,她还真是没被人表白过。 沈修与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你高中大学,应该很多人追才是,为什么没人表白?” 说到这里,刚才尴尬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应夏回忆了一下,大学的时候好像是有不少人找她要过电话,但是后面都没了下文。 赶紧他们比路边做推广的还要没劲,做推广的还知道后面打客户电话问问有没有意向,但是他们干脆直接没了下文。 第48章 说开 应夏猜想,“可能是觉得我性格不好?” 沈修与痞笑了一下,“你性格确实不大好。” 对谁都友善,其实很难亲近,总和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是吧。”应夏点头。 沈修与:“你要是对我好点儿,我就承认你性格好,怎么样?” 这是几岁孩子玩的把戏? 应夏剔了他一眼,起身。 沈修与抓住她的手,又在她反抗之前放开,总算止住了她的脚步。 应夏皱眉,“还有事吗?” 沈修与看了一眼时间,“中午一起吃饭。” 应夏一下没忍住笑,“都是工作餐,哪天不是一起吃啊?” 她指的是吃饭时间,大家都在剧组,也算是一起吃饭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应夏才知道沈修与说的是什么意思。 祝苒苒热情相邀,她们那个小团体,去了准没什么好事,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拒绝。 沈修与走过来说:“抱歉,她和我约好了。” 语气谦和,态度人模狗样。 应夏都不得不被他的演技给折服。 或许是怕她不自在,沈修与还叫上了助理和宁幼一起,吃的也不是剧组的工作餐,而是沈修与专门让助理准备的大餐。 对于在医院吃了一周病号餐,出院又来吃工作餐的应夏来说,淡出鸟的嘴总算得到了些安慰。 一顿饭吃下来,似乎氛围还挺和谐。 所以连着几日,几人都是在一起吃饭,应夏拒绝过几次,奈何被宁幼拖着,说:“你不知道剧组的饭都快给我吃吐了,你行行好,陪我吃点人吃的东西吧。” 确实,剧组的快餐,味道确实有点“感人肺腑”。 拍摄工作再有不到一个月就结束,应夏在网上投了几个简历。 她毕业后在陆氏呆了几年,又是q大毕业,文凭和工作经历都无可挑剔,没过几天就收到了两三个公司的回复。 其中一个她比较中意的公司,hr口气简直能用颐指气使来形容,说她填的资料真实性有待考究,竟提出让她多发几张照片过去的要求。 又不是找小秘,她也不是应聘前台或者礼仪这样的职位,外贸不是硬性条件,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对方这是打着hr的旗号行猥琐之事,应夏没再和他多说,直接拉黑。 有的公司急着招人,时间上达不成一致,双向选择之下,最后只剩下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双方达成一致,等应夏工作结束,参加一个面试意思一下就能正式入职。 剧组这段时间的戏拍得很赶,夜戏也多,全部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负责场景搭建的工作人员更是叫苦不迭。 事情发生的时候,应夏和祝苒苒在一起。 是祝苒苒主动叫住应夏,说有话想和她说,对方说得直白,应夏没好拒绝,两人找了个较为安静的地方。 祝苒苒抱着胳膊站在她对面,表情略显尴尬,“今天找你来是有事情想跟你说清楚。” 应夏点头,“嗯,你说。” 祝苒苒又纠结了半天才开口:“我之前确实对你有些不满,你可能自己没发觉,你身上的气质……很特别。” 这是一个她不太想承认的事实。 应夏挑了挑眉,“我确实没有发觉,也很有可能是你的错觉。” 真的不是她凡尔赛,但是谁会信呢。 祝苒苒嗤笑,“得了吧,你对所有东西都很淡,好像从不在意,但是正是因为你的这种淡然,无意间最容易伤人。” 应夏侧头看着祝苒苒,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如果说骄傲能刺痛人我信,但是我第一听说淡然还能伤人的。” 祝苒苒嘴角抽了抽,“是,这么说吧,你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别人追求半辈子也未必能追求得到。” 应夏了然,“那我可不可以换一种说法?那叫嫉妒。” 祝苒苒愣了愣,然后笑了:“你说对了,确实是。” 她叹了口气,上下打量一番应夏,撇了撇嘴继续说:“还真是让人嫉妒,长得漂亮,身材好,又有才华。” 应夏忍不笑了笑,出声问:“你今天叫我来该不会是专门为了夸我吧?如果是这样,那我不得不承认,你夸得我挺开心的。” 祝苒苒这才反应过来,她这个前奏有点太长了。 祝苒苒拿出烟盒,夹了一支,扬了扬手里的烟盒,“抽么?” 她本来只是随口一问,烟盒都要放进了包里,谁知应夏说:“抽。” 祝苒苒顿时睁大了眼,“你会?” 应夏摇头:“暂时不会,应该一会儿就会了,我学东西挺快的。” 语气里有淡淡的傲娇。 祝苒苒真不知道她学抽烟快有什么好傲娇的。 应夏接过烟,细长的女士烟被她夹在指间,凑到嘴边,脑子里学着陆锦川点烟。 吐出来的第一口烟,烟雾浓白。 祝苒苒说:“你这都没过肺,得深呼吸。” 应夏又用她的方法试着深吸了一口,顿时呛了几声,缓下来过后,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到底什么事,你说吧。” 祝苒苒点头,“聚餐那天,我发了张照片给文芊,她转发给了赵如一,我知道她俩关系好,但是我不知道你和赵如一还有陆总的关系,这件事情算是个导火索,是我做的我认,但我不是为了针对你,存粹是和人吐槽,所以还是跟你说清楚。” 应夏没想到她说得这么直白,笑道:“行,那我知道了,小事而已。” 一支烟抽了一半,应夏把烟掐灭。 祝苒苒看着她掐烟的手势,疑惑道:“你以前真不会抽烟?” 应夏不解。 祝苒苒又说:“你掐烟的姿势未免也太过熟练了。” 应夏垂眸,默了片刻,“跟别人学的。” 有些东西,不知不觉间就被传染,也不知要多久才能走出他的阴影。 “既然说完了就走吧。”应夏转身。 “应夏,”祝苒苒忽然叫住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我妈是再婚,我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爸就觉得亏欠她,所以对她更加宽容,我从小就知道,要什么都得自己争,你以为我想去讨好那些人,我讨好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应夏说这些,总觉得说出来心里会好过一些。 第49章 他是不是疯了 祝苒苒顿了顿,继续说:“你就不一样了,你看起来不争不抢,但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自觉向你涌来,这就算了,偏偏你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难让人不讨厌。” “不是所有。”应夏背对着她,忽然开口。 “什么?” 应夏道:“不是所有东西,有些我想要的,很多年都得不到,这样你平衡吗?” 声音有些许落寞。 都说她淡,看似对什么都无所谓,其实不然,有些人,割舍了这么多年,还是割舍不下,一碰就像把心都剜去了一块。 她回过头看祝苒苒,正想说什么,忽然变了脸色,抬脚就朝祝苒苒冲过去。 祝苒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应夏大力撞到一边,摔在地上。 “哐——” 刚搭建好巨大的背景墙倒下来,激起尘烟。 祝苒苒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过神,颤着嗓子喊了两声应夏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爬起来就往外奔,边跑边喊:“出事了!快来救人!” 沈修与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人,他早看到应夏和祝苒苒一起过去,也没太过在意,听见声响的第一时间就往这边跑。 现场一片狼藉,他抓住祝苒苒,厉声问:“人呢?” 祝苒苒已经吓哭了,伸手指了指垮塌的背景墙,“在下面。” 沈修与呼吸都轻了,愣了一瞬才开始搬动碎裂的墙体。 其他工作人员也很快赶来,三下五除二很快搬开,一个趴在地上没动的人逐渐露了出来。 沈修与冲上去正准备扶。 趴在地上的人忽然抬起左手,轻轻摆了摆。 沈修与把旁边的人一拦,“先别动她,有的受伤的人不能搬动。” 大家都围成一圈看着。 应夏趴在中间,心想今天还好穿的是裤子,要是裙子,四仰八叉趴这儿让人围观,她真丢不起这个人。 “哪儿疼?”沈修与蹲在她身旁,眉心拧得死紧。 过了好一会儿,应夏忽然撑着自己翻了个身,换成仰躺在地上,喘了口气,嘴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祝苒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冲应夏吼:“你是想吓死人么?没事我刚才叫你那么多声不答应!” 应夏伸手在身侧摸了摸,掏出一小块石头,抬手朝祝苒苒扔过去。 石头落在祝苒苒脚下。 应夏说:“运气不好,刚好硌到胸口,疼得我说不出话来。” “活该。”祝苒苒把石头一踹,扭着腰转身走了。 又恢复了傲娇准一线小花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和应夏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沈修与扶着应夏站起来,“真的没事?” “没事,背景墙不重。”应夏伸手揉了揉胸口。 沈修与松了口气,笑着说:“要不要我帮你揉?” “滚。” 应夏本来没啥事,可惜不知道哪位热心人之前打了120,救护车来了硬是被拉去医院溜达了一圈,全身上下检查了个遍。 最终得到一个结论,没啥事儿,就是有点儿贫血。 刚一回到剧组,所有人都愁眉苦脸。 应夏笑了笑,“大家都怎么了?我没事啊。” 制片人坐在躺椅上,眼神极不友善地剐了应夏一眼,“人是没事儿,拍摄工作被停了。” 应夏纳闷,看了看其他人,有的对她笑笑,有的刻意避开她的视线。 看来和自己有关了。 今天已经拍摄不成,沈修与刚卸完妆发走出来,同行的还有宁幼。 他冲应夏招了招手,“走,一起回去。” 应夏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宁幼刚想说什么,沈修与先一步开口:“安全事故,责令整顿。” 应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宁幼,“你刚才想说什么?” 宁幼笑了笑说:“和沈前辈说的一样。” 晚上应夏趴在床上和谭菲打电话。 谭菲说:“你怎么这么倒霉,今年也不是你本命年啊,进多少次医院了?” 应夏说:“本命年更倒霉。” “怎么说?” 应夏拿着遥控器换台,随口道:“本命年不是离了个婚么。” 谭菲“切”了一声,“那叫救赎,叫脱离苦海懂不?我算是明白了,你今年就是为了还去年的债来着,不过也是万幸,你那胸纯天然的,不然这么一硌,铁定得换假体,万幸万幸。” 谭菲忽然话锋一转,“最近陆半城联系你没?” 应夏摇头,想着电话那头的谭菲看不见,又说:“没有。” “喔……”谭菲把尾音拉得老长。 应夏知道她不会平白无故问这样的问题,“想说什么就说,支支吾吾干嘛。” 谭菲立马打开了话匣子,“我跟你说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你看我们姐妹这么多年,我肯定不会害你对不对,就算……” 应夏提醒,“铺垫太长。” 谭菲说:“我前天晚上去皇庭,碰见陆锦川了,他……怎么说呢,他状态不大对。” 应夏皱眉,从床上坐起来,“嗯,然后呢?” 谭菲的语气难得的严肃,“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把两个人按在大厅里揍,你不知道他那个样子,看起来太恐怖了,像要杀人,他那几个朋友也在,都没上去拦,等其中一个都失去意识了才把陆锦川拽开。” “你知道吗?”谭菲继续说:“这都不是最可怕的,以前我也听你说过陆锦川在高中的时候打架,这也不奇怪了,奇怪的是他后来看见我了,竟然还对我笑,他身上手上都是血,我他妈当场吓尿了好吗?你说陆锦川不是疯了吧?你要不要提醒一下他身边的朋友,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应夏握着手机没说话,眉心不由自主地蹙起。 谭菲“喂”了一声,应夏回过神,“嗯,我在听。” 谭菲说:“我虽然吧,对陆锦川是多有不满,但是也不得不承认,那几年他确实把你照顾得很好,你看看你,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谙世事的模样,都是他给惯出来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还是多少关心关心他,我觉得你说的话他应该会听。”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挂断电话。 第50章 生病 应夏电视都看了两集,还是没忍住拨通陆锦川的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一步迈出去第二步就没那么难了,于是她又打了一个。 第二个电话通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 应夏刚“喂”了一声,就听见电话那头吵得不行。 “欸欸欸扶一下,他妈的!” 应夏听出来是魏庭西的声音,看了看屏幕没打错,又贴到耳边。 魏庭西又说:“赶紧的啊,啰嗦什么!” “喂,夏夏啊。”魏庭西这次的声音清晰了些。 “嗯,”应夏问:“他在吗?” 魏庭西说:“在倒是在,不过估计是听不了你电话,他……” “谁他妈让你接我电话的?”怒意滔天的一句话,应夏听出了陆锦川的声音。 电话里有细碎的摩擦声,电话换了个人,陆锦川说:“喂。” “是我,应夏。”应夏刚说完,听见那边粗重的一声呼吸,然后电话嘟一声直接被挂断。 再打过去,关机。 耍脾气给谁看?应夏气得把电话往床头柜一丢,拉上被子睡觉。 翻来覆去想着谭菲的话。 她记得刚认识陆锦川的时候,他脾气也是阴晴不定,学校里都知道,这人惹不得,碰上人就往死里揍,奈何背景太过雄厚,自身条件又过好,老师拿这样成绩好的坏学生根本没办法。 后来慢慢的,她发现他偶尔也会笑,虽然只是嘴角轻轻一扯,到底还是有些愉悦的成分在里面。 他状态越来越好,只是在婚后,他慢慢又开始变得沉闷,应夏归结于他对这段婚姻生活感到不满,然而就算是不满,至少情绪也还没到失控的地步。 听谭菲的描述,他那天应该是失控了,又是什么事情让他失控? …… 原以为做了整改,拍摄工作过两天就能继续,谁知到了第三天,还没有接到通知,部分演员早在第一天就离开,去完成其他的工作,宁幼和沈修与都不在。 她回北城也没什么事,就在酒店等着。 到了晚上,导演通知聚餐,她不好驳了导演面子,准时参加,一进包房,发现只有李导和制片两个人。 应夏打完招呼,随便挑了张凳子坐下。 李导亲自倒了杯茶,放在转盘上转到应夏那边,应夏受宠若惊,捧茶道谢。 李导问:“身体没什么事吧?” 应夏说:“没什么,软组织挫伤而已,已经好了。” 李导点点头,等传菜的人上完菜,制片人拿着筷子指了指,“先吃东西。” 应夏疑惑:“不等他们了吗?” 李导说:“就咱们几个,先吃。” 这句话一出口,应夏就知道不是简单的聚餐,至少她清楚自己还没大牌到要导演和制片人专门请吃饭的地步。 怎么吃都感觉是鸿门宴,胃口都小了几分。 吃了一会儿,制片人开口,“小应啊。” “欸,”应夏放下筷子,连忙答应:“您说。” 李导笑了笑,“这么严肃做什么,边吃边说。” 见应夏重新拿起筷子,李导继续道:“是这样的,你知道我们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剧组里这么多工作人员付出了多少心力,你也看在眼里,剧组停工,既耗时又耗钱,咱耗不起啊。” 应夏点头,“嗯,确实是这样,我听宁幼说她后面还有一部戏,再往后拖的话,可能时间上会冲突,应该大部分演员都这样,时间排得比较紧。” 李导敲了敲桌子,“就知道你明事理,我们如果赶赶进度的话,后面大概十几天就能拍完,耽误不了他们的时间。” “那就好。”后面的应夏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啧,”制片人放下杯子,“算了,我来说吧,应编剧,我这人直,如果有什么说得不好听的地方,你见谅。” 应夏:“没事的,您有什么可以直说。” 制片人道:“那我就直说了,前几天那场事故,是个意外,况且剧组里也没有人员伤亡,但是投资方那边勒令停拍,我打听过了,是陆总直接下的指令,我具体不知道你和陆总是什么关系,但是这事应该多少跟你有点关系。” 应夏听完,心情有些沉重,她还以为是影视城这边下的整改通知。 应夏没说话,盯着桌子有些沉默。 李导朝制片人使了个眼色,制片人接着说:“剧组已经整改过,场景搭建的背景墙也已经整改了,完全没有安全问题,但是投资方那边吧,迟迟没有点头,我听人说,陆总住院了,没人敢自作主张。” 应夏忽然抬起头,“您说什么?他怎么了?” 李导和制片人都是一愣,李导诧异,“陆总住院了,你们不是挺熟吗?我听说上次你们在酒楼的楼梯间……啊不是,就网上那件事吧……” 李导词穷,不知道该怎么说,背后嚼舌根这种事摆到明面上来说,有些不大好看。 应夏默了默,“那是以前的事情,我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络了。” 她本来说的也是真话,但是落在李导和制片人耳中,听起来就像是在推脱,不想干涉这件事情。 制片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应夏没注意到,现在满脑子都是陆锦川住院了的事情。 该不会又是胃出血吧?她莫名心慌,犹自安慰自己,他有最好的医疗资源,肯定没事。 “小应,小应?” “啊,在。”应夏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 制片人想开口,李导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示意他稍安勿躁。 李导说:“我们剧组想派个代表去慰问一下陆总,想来想去还是你最为合适,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应夏默了默,“其实……我也不一定能见到他。” 他连她的电话都不想接,又怎么会愿意见她。 李导笑道:“你愿意帮我这个忙就行,既然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见不见得到都是我们剧组的一番心意。” 如果应夏都见不到,其他人恐怕更是不行。 应夏点头应下这事。 一顿饭吃完离开的时候,李导忽然喊住应夏,“如果见到陆总的话,麻烦你把我们剧组现在的情况和陆总反应一下,能尽快恢复拍摄最好。” 这才是这顿饭最重要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