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次一定 坐在小石上,看着水里小鱼在布满厚茧的脚边游过,这一幕似曾相似,这一幕依旧是让人这般羡慕。 把两只布满伤口的手,轻轻放入水中,感觉手上传来的微凉。 水衍闭上眼睛,静静的享受这一刻。 偷得半日闲,或许是这一刻,形容水衍内心最好的句子。 也就是在每一年中的这一天,会让他回想起曾经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从两千多年后,来到了这个时代。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一个婴儿。 而这一转眼。 他已经在这個时代,过了十四年! 日复一日,连他都快要渐渐遗忘,有时候怀疑‘前生’,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 只有当隐约听到其他人说起当今天下发生的大事之时,他才会想起,那并不是梦。 水衍,这便是他如今的名字,而给他取名的,并非是爹娘,也不是祖父祖母。 而是他的外祖母。 村子叫水村,而衍,则来自于外祖母的偶像屈原,其中【远游】中的一字。 想起外祖母,水衍那清瘦的脸颊上,不由得浮现一丝笑容。 如果说。 来到这个世界,让他猝不及防。 那外祖母的出现,便是在他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温暖。 小时候,他比起同龄人,显得格外瘦弱。 所以那些比较壮硕的小孩,格外喜欢欺负他。 而每当这个时候。 只要外祖母在,那第一个为他出头的,很可能不是父母、长兄,而是外祖母。 面对那些欺负自己外孙的小孩。 扫帚、木棍,便是年岁已高的外祖母,保护外孙最好的武器。 每当自己村里的大人,或者是在其他地方的村名,在暗地里说他的闲话。 不管在哪里,这些话若是被外祖母听到。 外祖母能从早上和那些人骂到晚上。 若是有时候对面人数众多,外祖母骂不过,也会倔强的还嘴一句。 “我外孙,定会比你们有出息!定会有明君贤王为我外孙,封卿拜将!” 在这齐国,讲究周礼,学子无数的地方。 很多时候,外祖母显得与他人有些格格不入, 而外祖母的话,在他人眼里,无疑显得格外可笑。 就是村民闲谈之时,都会引来旁人啼笑皆非。 故而,这句话也越传越远,附近的村子,几乎都有所耳闻。不少人背地里,除了说外祖母是泼辣老妇,更多的,便是用这句话,嘲笑外祖母。 “这天下,能有那个君王,会昏庸眼拙到给水衍封卿拜将!” 这句话,是他们嘲笑外祖母,也是嘲笑水衍最多的一句话。 但也正是外祖母的保护,让水衍一直长大。 每当想起外祖母时,都格外的暖心。 那逐渐变老的身躯,倔强的拿起扫帚保护他的模样。 这辈子。 水衍都不会忘记。 嘭~ 思绪间,突然传来石头入水的声响打断。 水衍还未回过神,便感觉到自己脸上被溪水溅到。 睁开眼睛,本能的看向身后,而入眼的,便是一个精致的八九岁小萝莉,气鼓鼓的瞪着他。 萝莉虽小,却已初露倾城之姿。 若是换到后世,都会引起无数惊叹,例如那句:又想骗我生女儿! 一大一小距离好几步,就这般在河边互相对视。 不过显然水衍眼神有些心虚。 “姑娘!” 对视几息后,还是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水衍,率先开口。 原因便是水衍看到远处几个老妇人,正在朝着这里走来。 “我的东西呢?” 田姓小萝莉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道,那娇小的双眼,满是威胁。 水衍清秀的面孔,露出一丝苦笑,望着小萝莉身后远处,那逐渐走近的那些下人,再看着眼前的萝莉。 “之前杂事匆忙,没来得及,下次一定!” 水衍有些无奈的讪讪一笑。 若非有把柄在这萝莉手中,水衍绝对不想和眼前这萝莉有半点交集。 在脚下这片齐国土地上,田姓,基本上都是非富即贵,而眼前这名叫田非烟的女子,水衍从她的着装与她乘坐的马车、仆人就能看得出。 她的家世。 恐怕很高,高到他难以想象。 其父亲,恐怕是齐国朝堂内,一个顶级权贵。 故而。 水衍明白自己的身份,一但稍微不留神,得罪了眼前的小萝莉,或者得罪了小萝莉身后的人。 那对于他,对于他的亲人来说。 绝对是灭顶之灾。 毕竟在这世道中,身处齐国,杀一些以下犯上的平民百姓,最正常不过了。 然而小萝莉还捏着他的把柄。 “下次?” 溪水旁,小萝莉听着眼前少年的话,那小小的拳头开始捏紧。 显然。 她不笨,自然听出了少年言外之意。 故而小萝莉双眼逐渐眯起来,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两卷!” 水衍似乎也不想把小萝莉给逼急了,只能加重价码。 而他的话显然也起到了一定的效果,小萝莉的眼神微微转动,闪烁间似乎也在考虑利弊得失。 “好!” 最终,小萝莉显然心动了,但想到什么,她看向少年:“下次再敢骗我,我就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说完才冷哼一声,目光突然注意到少年那脏兮兮的身体。 “好臭!” 方才因为着急而没注意到,如今或许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小萝莉顿时用小手捏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少年。 水衍见状,看了一眼自己的衣物,的确有些脏。 故而只能对着小萝莉歉意一笑,示意他也很无奈。 也就在这个时候,小萝莉的那些仆人也纷纷来到小萝莉的身边。 “小主,时辰不早了。” “是啊小主,再不回去,老爷就要责罚我等了!” 几名仆人开口说道。 看得出来,尽管小萝莉身份高贵,但心性定是十分善良,不然那些仆人也不会用这种方式劝小萝莉回去。 论身份,那些仆人地位比水衍高出一等,但在那小萝莉面前,那些仆人可说不上话。 “下次记得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过来!” 小萝莉捏着鼻子,故而嗓音有些奶声奶气,但却并不妨碍那小眼神中的警告。 然而小萝莉的话,却让几个仆人纷纷露出担忧的神情,而当目光看向少年的时候,其中的厌恶更是毫不掩饰。 “嗯!” 水衍点点头。 当小萝莉满意之后,带着仆人离开,水衍方才转身继续坐回方才的石块上。 方才那几双眼神水衍已经见怪不怪。 因为在他们来的地方,距离这里五六里的地方,便是齐国国都临淄。 而他如今谋求生计的活,也着实难以讨喜。 这个时代,府衙负责检查尸体状况的,叫做令史。 一但有被凶杀的尸体,令史便会带着麾下的隶臣,检验伤口,做出结论。 而之后的事情,便是他要做的事。 清理尸体! 就如同今天,他去清理的那具尸体,因为时间过于长久,全身肿胀,都已经看不清面貌。 最终令史只能不了了之。 毕竟那具尸体的装扮,一看就知道,并非什么达官富贵。 不过水衍却知道。 那尸体生前,名叫崈,一个普通的百姓,住在齐、魏两国边境的一个小村庄。 父母尚且安在,取了一个方圆十里,都算出彩的媳妇,并且育有二子。 而死因则是因为无意回家,却碰到自家媳妇与其他男子私情,最后被偷他媳妇的男子打死,尸体丢在了大河里。 顺着河流一直飘下来,最后才被他人发现。 而这些,都是崈。 亲口告诉水衍的! 第二章:长兄的嘱托 回到村子,已是傍晚。 换做以往,他很可能是不会回来这般快。 毕竟晚上,也不一定,没有活干。 只要在管道旁哪里等着,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会碰到晚上的活。 但由于今天因为与姓田的小萝莉有约,故而便回来早了些许,后面也没有再去。 “嗯?” 方才回家进屋,水衍便看到木座前,放置着晚饭。 说是晚饭。 但也只是一些野菜浆糊掺杂一些煮熟了的米粟。 水衍已经习惯。 齐国有着上等的肉类,但那些并不属于他。 从出生的时候,水衍就明白这个道理。 庆幸的是。 唯有外祖母偶尔过来的时候,心疼他这个外孙,每次都会给他偷偷带点好吃的。 “回来了?” 正在这时候,似乎方才听到声响,孇氏从房间内走出来。 孇氏方才说完话,便闻到一股恶臭的气味。 看着水衍,孇氏那年纪轻轻,却略显皱纹的脸颊上,露出一抹心疼。 毕竟是她亲生骨肉。 长子水寿虽然有些木讷憨厚,但也与常人无异,如今更是入伍,日后也有了生计。 唯有这个小儿子水衍,自小就因为瘦弱而被欺负,但从来都不哭不闹,甚至担心她伤心,很多时候在外边被欺负,回到家里都说是摔倒了。 可曾见过五六岁的小孩,摔得脸上还有脚印? 不知多少时候,知道水衍被欺负,没有哭的她,在亲眼见到水衍和她说摔倒了的那一刻。心中如同被揪住一般难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孇氏时常感叹,这般懂事的孩儿,可有几個? “娘!” 水衍嘴里满是晚饭,看着娘亲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爹呢?” 水衍问道。 一般这个时候,爹应该也在家里才是,怎么眼下只看到娘亲。 “你爹今日去临淄城,给家里添点衣物。” 孇氏裹着布衣,没有丝毫嫌弃水衍身上的臭味。 看着除了早上吃了早饭,白天干活根本没有吃过一点东西的水衍,孇氏脸上扬起一丝笑容。 “你兄长今日领了岁俸,托人带了回来,特地嘱咐说给你添置一些衣物。” 孇氏说道。看着水衍的目光中,满是笑意。 水寿虽然木讷,但对于水衍这个胞弟,可是格外的关心。 这兄弟二人的感情。 从小到大都让她十分安心,并没有如同水衍他爹与水衍的叔伯那般。 “娘,兄长还没媳妇呢!” 水衍听着娘亲的话,心暖之余,不禁说了一句。 长兄水寿比他大三岁,如今都已经十七了,若是放在权贵之家,媳妇估计都已经有了三四个。 好不容易入伍有点岁俸。 全拿来家补不算,仅剩的一些还给他买衣物。 那兄长他啥时候才能讨上一门媳妇。 在齐国,可没几个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啥都没有的男子。 “你这孩子!你兄长与你的婚事,我与伱爹都给你们二人存着呢!” 孇氏那笑意的目光中,满是责怪。 似乎在说水衍瞎操心,也似乎在说水衍不懂装懂。 毕竟在孇氏眼里,水衍才十四岁。 在这还不着急担心媳妇的年纪,却开始催促兄长讨媳妇。 也不想想,当初他爹娶她的时候,都已二十五。 “娘,方圆十里有没有那家女......” 水衍吃着东西,忍不住嘀咕着。 只是说还没说完,便看见娘亲那直勾勾的眼神,水衍连忙止声,装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不过这个时候的水衍并不知道。 这时候的孇氏,比起他兄长,孇氏更担心的是他。 毕竟水寿已经入伍,如今有了岁俸,日后讨一门媳妇不难。 但水衍却不同,他体格在同龄人眼里,本就稍显瘦弱,入伍显然无望。 而如今这工作,又让水衍身体常年都沾着浓浓的尸臭味。 水寿穷苦,尚有将来。 但又有那个女子,愿意跟着水衍,整天闻着尸臭味! 看着眼前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水衍,孇氏都忍不住在心中责怪自己的娘亲。 “娘啊!你当初,真不该说衍儿日后会封卿拜将。” 心中叹息一句,孇氏苦笑。 水衍的外祖母那好强的话,别说水村,就是其他地方的村民百姓,都在暗地里笑话水衍的外祖母。 但偏偏。 似乎眼前的这个傻小子,却是信了! 木屋内。 就在水衍吃完东西不久后。 衍父也风尘仆仆的回到家中,而身后的布袋,显然装着不少东西。 “爹!” 见状,与娘谈笑的水衍连忙上前帮衬。 而衍父显然也闻到了水衍身上传来很浓的尸臭味。 “今日可又是碰上腐尸?” 衍父问道。 小儿子尽管时常与尸为伍,但尸臭味并不是都如同这般熏人,只有碰上腐尸之时,才会沾上这种好几日才会消散的尸臭味。 “嗯!” 水衍点点头。 随后敏锐的水衍,还是再一次听到了父亲那不经意的叹息。 但水衍并没有说出来。 一开始他闻到腐尸的味道也会忍不住作呕,但如今,却也是习惯下来。 伴随着父子二人把东西放下,打开麻袋,除了家里需要的,一捆较为粗糙的卷布,映入眼帘。 别看布料很是粗糙,但其价格,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依旧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毕竟出去家里开支,普通人家可不剩多少钱财能够霍霍。 “怎么那么多东西?” 孇氏接过衍父递过来的布料之后,疑惑的问道。 看着地上的东西。 显然超出了预期,其中不少都是家里不该买的。 “明日是爹大寿之日,我们一家,需去贺寿!” 衍父说道这里,看向妻子孇氏的目光有些躲闪,有些心虚。 毕竟他可是知道,妻子对于父亲和两个兄长,心中有多大的怨气。 木屋内。 伴随着衍父的话音落下,静悄悄的。 无论是水衍,还是孇氏,此刻都一言不发。 母子二人都能听得出,衍父的话语里的无奈。 水衍看向娘,目光里有些担忧。 “好!” 在水衍的注视下,孇氏淡淡的说一句,便转身走回房间。 顷刻间。 便只有衍父与水衍在屋子内互相对视一眼。 父子二人心里都明白,自从五年前,尚未分家之时,大伯趁娘亲外出,偷了外祖父给娘亲的遗物去换钱。 娘亲发现后,却没想到祖父偏袒大伯,明明闻到大伯一声酒味,却睁眼说瞎话。 反过来指着娘亲不懂事。 大伯乃是稷下学子,与学子之间的喝酒乃是名士之谈,怎可责怪大伯花天酒地。 回想那件事情。 如今的水衍都还记得,那时候祖父、祖母与大伯一家,全都指责娘亲的场景。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一直任劳任怨的父亲决心分家。 而娘亲。 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原谅祖父那一家。 第三章:亡魂恩师 夜色笼罩,明月高升。 在小小的村子中的一间竹苑内,原本熟睡的水衍悄然睁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色。 片刻后。 水衍悄然起身,穿好衣物之后,便小心翼翼的离开房间。 整个过程无论是走路,亦或者开门,根本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显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半夜这般。 更说明,在村名眼里都十分瞧不起的水衍,并不是表面那般简单。 “好天气!” 离开竹苑,水衍看着天上的月色,笑着呢喃一句,随后便朝着村外走去。 ...... “剑术大成,不错不错!” “孺子可教也~!” 深夜中。 在一个乱密林里,一个少年手持一把剑,不断挥舞着。 伴随着剑刃破空发出的呼声,闪转子间,少年的身影在夜色下,如同一名刺客,又如同一名游侠,亦有一丝战士之风。 然而诡异的是。 少年周遭除了十几座坟土,并没有其他人影。 而方才那些话,显然不是出自少年之口。 伴随着喘气声,汗水早已布满脸颊,浸湿身上的衣物。直到最后一招剑术落下,水衍方才停下身影。 “我可算出师?” 水衍拿着剑柄,剑刃插入双脚之中的泥土中,气喘吁吁的问道。 而在他人眼中,只有十几座坟墓的地方。在水衍的目光中,却能看到七八個亡魂坐在那里,笑吟吟的看着他。 别看水衍不如他人魁梧壮硕,但或许是两世灵魂融合之后,他强大的灵魂能让他看到世人看不到的东西。 那便是亡者的亡魂。 但也不是每一具尸体都能出现亡魂,大多数都是一些身前强大,或者执念颇深的,才能有一定的几率会出现。 而眼前这些亡魂,身前皆是大佬。 这些亡魂之中,有身前是刺客,在刺杀成功后,却寡不敌众被杀死的。 也有游侠、商贾,在客死他乡后,只求入土为安,期望能告知家人一声。 也有一些因遭受他人嫉妒,故而被害,死不瞑目的士子。 但无一例外。 他们都死在了这片土地上。 而唯一能帮他们的,便只有水衍! 故而水衍与很多亡魂便达成了某种交易。 其中,一些还妄想报仇的亡魂,也想把这个希望,寄托于水衍的身上。 加上他们身前的毕生所学,也想有一个传人。 这也便是为何水衍会大半夜的,偷偷来到这里。 夜色下。 面对水衍的询问,那些亡魂纷纷点头。 “仲衍,记得日后若是有机会,仇报了,便带一壶酒来这里。” 一个年迈的亡魂,看着水衍,开口嘱咐道。 仲,乃是他们都知道,在水衍家中,他是二子,故而称为仲衍。 而这名年迈亡魂的话,也让其他亡魂纷纷点头,看向水衍。 三年苦修。 能交给水衍的,他们已经倾尽毕生所学,日后水衍若是还想更强,便只能靠磨炼或者机遇。 最好是碰到一个比他们更厉害的亡魂,水衍或许方可再上一层。 “水衍定不忘,瑾公之言!” 水衍对着年迈的亡魂,拱手行礼。 这瑾公,是最早教他识人权谋的亡魂,在三年前瑾公因被信任的人暗害,最终全家株连。 至此,瑾公别着心中的怨气,一直坚持了三年! 也一直陪伴他三年。 三年中,瑾公毫无保留的耐心教导他,就为了看他出师这一天。 如今看着亡魂逐渐黯淡的瑾公,水衍眼睛逐渐有些发红,心中的不舍或许只有他清楚。 “善!” 瑾公那黯淡的亡魂,在墓前看着少年的身影,当看到少年眼中逐渐变亮的月色,瑾公满意的笑了笑。 虽说教过喜怒不形于色,但真的看着少年那不舍的模样。 却也颇感惆怅! 若是生前识此子! 那该多好! 笑了笑,瑾公起身,先是对着其他亡魂叩首打礼。 待其他人都依次还礼之后。 瑾公随后看着水衍,目光中满是知足。 “尚无十层把握,便先容忍十层!” 这是瑾公对水衍,最后一句教导。 “水衍谨记!” 水衍拱手行礼,示意他定会谨记在心。 似乎明白接下来的事情,水衍有些难受。 但他也知道,他必须要接受。 夜色下。 瑾公看着水衍,拱手行师徒礼。 “出师!” 夜色下,在乱葬岗之中,瑾公那满意的笑声传入水衍耳中。 随之入耳的,便是接二连三满是笑意、洒脱的声音。 “出师!” “出师!” “出师!” 听着一个个声音,水衍不敢抬头。 每一声‘出师’背后,都是一个个曾经夜夜教导他的恩人。 或许从一开始,他们教他的时候,就等着他出师之日。 声音消失,片刻后,当水衍抬起头。 那伤感的目光看着四周。 再无亡魂身影! 有的,只有夜色下寥寥十余座墓土在这荒郊野外。 他们,真的走了! 水衍深吸一口气,叹息之余。 以前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这里说,如今他们这一走,日后很多事情,都没人给他出主意。 离开前。 水衍双腿跪地,再次对着眼前的这十余座坟墓磕头。 “水衍,谢诸位恩师!” 轻轻呢喃一句,声音只有自己听得见。 水衍清楚,若是日后他真的有一日能出人头地,离不开眼前这些亡人之恩。 起身后,水衍看了一眼这个来了三年的地方,缓缓拔起插在地上的剑,便转身走回家中。 日后若是功成之时,他自会带上美酒,回到这里。 第四章:死人会爬出来抓小孩的哦! 第二日一大早,一家子便早起,把该带上的东西,全部都带上。 在这个周礼至上,动不动就能拔剑自刎的世道中。 孝礼,有时候会压得人喘不上气。 房屋中,别说孇氏,就是水衍与衍父,此刻都心情沉闷。 看着平日里省吃俭以及用水寿岁俸买回来的东西,如今一件件的准备带走。 无论是水衍,亦或者衍父,心里都不好受。 但若是不这样。 一但传出去,水衍或许已经习惯了暗地里被嘲笑,但对于水寿来说,怕是会有所影响。 就是那家姑娘原本有意嫁给水寿,但来打听一番,到时候估计也会收起心思。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在这个世道格外真实。 “走吧!” 衍父装好东西之后,便看向妻子孇氏。 孇氏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衍父将东西扛着肩上,水衍也帮忙分担了半数物品,跟在娘亲身后。 “衍儿,若是累了便开口!” 就在思绪间,衍父的声音传来。 “好!” 水衍笑着回道。 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小意思。 别看他体格并不魁梧,但很多时候他清理尸体时,都不敢太过用力,生怕被人发现。 故而。 这也是为何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能出师。 水衍看着走在前面的爹娘。 自从分家之后,家里的状况不如曾经那般,但娘亲这些年明显比在祖父家里要开心。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老爹真的很努力的在照顾他们三人。 一直感觉对于母子三人十分亏欠的老爹,事事宠着他们母子三人,能给最好的,便给最好的。 这点水衍清楚,长兄水寿也明白,娘亲更是不用多说。 在分家五年的时间里,他们从一无所有,到如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离不开老爹的劳累。 所以别看眼下娘虽然十分抗拒祖父一家,却能因为老爹,一句怨言都没有说。 一个时辰之后。 一家子总算是从小道,一直来到了距离家很远的祖父所在的村子。 方才进村。 就看到不少村民百姓,都看向他们。 “没想到东西挺多的!” “可不是,说起来也怪,这一年年的,怎么看起来那一家过得越来越好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定是子淮、子台那二人,私下多有照顾。不然他们怎么可能过得这般好!” “也是!” 一路上,听着村民那若隐若现的闲言碎语。 孇氏脸色十分阴沉,就连衍父都一言不发。 就连水衍,心中都不好受。 人轻而言微。 在五年前,当所有村民,都在背地里说娘亲孇氏污蔑大伯的时候,他们一家就明白。 比起身为稷下学子的伯父与叔父。 没人会相信他们。 祖父家。 当水衍跟着爹娘,来到祖父家的大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欢声笑语。 而伴随着他们进入大门后,那小孩的欢声依在,但大人的笑语,却骤然消失。 “爹、娘!” 衍父面无表情,带着妻儿便来到一個白发老者与老夫面前。随后看向远处的兄长、胞弟。 “兄长、子台!” 衍父点点头,依次打招呼。 孇氏尽管不满,但依旧上前行礼。 然而面对衍父与孇氏的打礼,水衍清楚的看到祖父、祖母眼中的不喜,脸色一点笑容都没有。 “果然好臭啊!” “臭死我了!” “快跑啊!!!” 然而就在这时候,水衍的堂弟堂妹特地来到他身边,随后恶搞一般的逃跑,那欢笑声中清楚的看到目光中的兴奋。 显然方才的举动,似乎他们都在证明自己很有勇气。 孇氏见状,顿时红了眼眸,那眼里弥漫这泪水,满是怒意的看着院子里的几个妇人。 她哪里还看不出。 往日里显然她们是如何教导她们的儿女。 然而面对孇氏的目光,那几名妇女尽管心虚,却似乎都并未在意。 “小孩胡闹,弟妹莫要多怪!” 子台这时候上前笑吟吟的打圆场,而这般热情却瞒不住孇氏。 她甚至笃定。 日后定会有人上门问借钱财。 衍父这时候心中也是有着怒意,从小到大,这都多少年了,她们还在背后诋毁衍儿。 “你们知道吗?这些都是死人的气味!” 院子里,轻飘飘的传来一句话。 闻言。 无论是衍父、孇氏,亦或者其他叔伯、祖父等人,都看向水衍。 而这个时候的水衍,蹲在地上,笑吟吟的看向那些堂弟堂妹。 “听说,小孩闻到这些气味,半夜等小孩睡觉了,死人就会从坟土里爬出来,找到小孩!” 说话间,水衍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扬。 而那些堂弟堂妹,听着堂兄水衍的话,看着堂兄水衍那直勾勾的目光。 似乎想到那个画面。 顿时,方才胡闹的那些小孩眼中,已肉眼可见的害怕起来,瞬间弥漫着雾水。 “哇啊!!!” “呜呜呜,娘!!” 伴随着最先开始哭的小孩,随后其他小孩也纷纷开始哭了起来。 原本欢闹的院子内。 顿时哭声一片! “衍儿,不可胡闹!!!” 衍父这时候,开口说道。 孇氏也连忙开口,虽然话语听起来似乎是在责怪,但那微红的眼睛,笑意根本掩藏不住。 甚至对于孇氏来说,以往村里的小孩哭起来让人感觉很烦。 但不知为何。 这时候听起来,却宛如天籁之音。 “哦!” 水衍闻言,无奈的点点头,随后起身来到已经气得不能再气的祖父面前。 “祖父、祖母,伯父、叔伯!” 水衍依依拱手打礼。 不过配上满院子的哭声,不知为何,水衍那青秀的面孔看起来,格外的让几人感觉膈应。 “娘,我不要睡觉了,呜呜呜~!” “呜呜呜,我害怕!!” 几个妇人安慰这孩子,但没想到,小孩的哭声怎么都止不住。 这时候。 几名妇人纷纷都不满的看向水衍,目光里的怒意丝毫掩饰不住。 “孺子不可教也~!” 水衍的伯父子淮见状,本就不喜衍父一家,如今更是怒气冲冲的说道。 他哪里看不出来水衍的用意。 这是故意让他们晚上都不得安生! 第五章:何不让衍儿也过来看看? “孺子不可教?那大伯可曾想过要教我家衍儿?” 孇氏似笑非笑的问道。 而伴随着孇氏的这句话,却让大伯转过头,就连祖父、祖母等人,都纷纷止声。 见到这一幕。 孇氏心中冷笑连连,在她眼中,这院子里住着的,可有几人有良心。 别以为她不知道。 衍儿的祖父、祖母到底有多偏心。 大伯说要读书,衍父累死累活供着,当轮到衍父之时,拼什么读书的,确实叔台。 三子之中,比衍父大的,读了书,比衍父小的,也读了书,累的只有衍父一人。 结果读出来的,是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在孇氏眼里。 但凡这一家人有点良心,就不会忘记衍父的恩情。 衍父年岁已高,但衍父可是有水寿、水衍二子。 他们一家人可曾想过要报答一番衍父? 教一教衍父的二子识一识字。 “好了,今日乃我寿辰。” 就在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祖父,开口说道。 众人这才不再多言。 孇氏也只是看了一眼,闭上了嘴。 说到底,孇氏还要顾忌他男人的颜面。 而没过多久。 院子外很快再次回来了一名儒士装扮的少年,手持一卷竹简,进入院子内。 对于那名少年,水衍并不陌生。 堂兄子卢。 大伯的长子。 听说在这村子里,在同龄少年中也是一个挺出名的人物。 这个出名并不是指首年多厉害。 而是因为村子里少有士子,而祖父一家却有三名士子,故而方圆十里内的百姓,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一家的名字。 对于百姓来说。 虽然明白士子并非权贵官员,也不一定真的会出人头地。 但比起他们,士子的身份毫无疑问要高上许多。 就比如普通人出去,若是运气好,能够在一個府邸内谋求生计。 而一旦士子出去被他人赏识,那便直接会成为权贵的门客,此生便衣食无忧。 “仲衍!” 伴随子卢以此打招呼之后,随后看向水衍。 这一家子中。 也唯有子卢心性比较单纯,虽然没什么主见,全听父母的安排。 但好歹心地不坏。 “堂兄!” 水衍点点头,缓缓拱手。 不过水衍也看得出来,子卢看他的目光中的害怕。 对此水衍没说什么。 齐国如今的君王乃是齐王建,对比历代齐王而言,齐王建绝对算得上是贤君。 这也是齐国人在面对其他六国之时,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 毕竟纵观七国之中,其他诸国战火连天,攻城之战时有发生。 唯有齐国,在齐王建继位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三十年,国内安定。 加上这里与临淄只有半日路途,自然而然的。 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 面对他这样一个常年与死人接触的人,自然会让其他人心生抗拒。 甚至若是他无意间沾到的气味,一般人闻到,恐怕也会忍不住作呕。 院子内。 不过随着子卢回来的消息不知怎么,在村子里传开。 不多时。 便有不少人家带着女儿上门。 “来!快进来!” “子卢!!” 大伯子淮的正妻莺氏那发福的脸上,满是洋溢着笑容,看着接二连三进入家门的人家,嘴都合不拢。 而这一幕也的确让其他几名妇人一脸羡慕,看着身边还在不断抽泣的孩子,纷纷小声嘱咐什么。 莺氏看到这一幕,那满是得意的目光,更是不加掩饰,随后不着痕迹的看了孇氏一眼。 似乎在说。 看看她儿子,如今其他家的女儿都赶着踏上门,估计巴不得倒贴彩礼给她。 你家的那两小子。 别说那个大的,就是筹够彩礼讨来的媳妇,可有眼前这些好看? 至于那个小的,有那家女儿能看得上?又有那家人愿意把女儿下嫁? 衍父在忙,虽然见到他人带着女儿登门的一幕,但也只是叹息一声。 但孇氏可是女人,怎么会察觉不到莺氏的那个目光。 但因为今天要顾忌到衍父,她不想在这问莺氏,当初她是不是也如同这般,厚着脸皮踏上门。 孇氏忍着温怒,而看到在院子内,在那个角落,独自劈柴的小儿子,眼眸瞬间就红了,只能转过头继续去生火,盈盈泪水在眼中。 “子卢,你可记得,这是岑晴,在村头平伯家里的女儿。” “这是贾莲,比你小四岁,听说上次你们在村头见过!” 伴随着院子内的人越来越多,莺氏对着子卢笑着说道。 一旁的卢父子淮,也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 而眼前这些身穿布衣的女子,此刻也俏脸嫣红的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儒士服装的少年,芳心悄然悸动。 大人们彼此心里都明白,今日的目的是什么。 故而都彼此心照不宣的等待儒士少年。 今天主要走个过程。 若是子卢有意那个少女,自然会上去与其多有攀谈。 剩下的不必多言,大家心里都清楚。 而此刻的子卢,心中也是既紧张,又兴奋,呼吸急促至于,神情有些忐忑。 虽说在临淄城内,他见过不少身穿锦衣秀美的女子,但眼前的这些女子,也是颇有姿色。 想到他不久后就可以体会到男女之事,子卢时不时,用目光看向岑晴、贾莲二女。 二女自然也感觉到了子卢的目光,布袖内的双手都紧紧抓着衣服,脸色嫣红更甚。 祖父、祖母、莺氏等人见状,都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纷纷笑起来。 至于其他女子因为没有被看上,眼眸里都有些发红,低着头的目光中,满是失落。 “过两日,便商量一下子卢的婚事!” 祖父率先开口说道。 这无疑相当于把事情定了下来。 祖母这时候带着笑意,来到子卢面前,小声的说着什么。 “有劳!” 岑晴、贾莲的娘亲听到子卢祖父的话,连忙笑着应允。 正在这时候,莺氏想到什么,眼睛一转,随后看向正在生火的孇氏。 “衍儿他娘,趁着良日,何不让水衍也过来看看!” 莺氏满是善意的说道。 在外人眼里,这无疑是一番美意,都觉得莺氏时时刻刻都挂记着衍父一家,有好事都会顺带。 但孇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莺氏趁机羞辱她的衍儿。 除了寓意挑剩下的。 也是想让衍儿被当众拒绝而丢脸。 一瞬间孇氏几乎要被气晕了过去。 而没有出乎祖父母以及大伯、叔父的意料,伴随着莺氏的话音落下。 那些人看了一眼水衍,纷纷连忙摆手谢绝好意。 就是那些少女,原本因为没有被选上有些失望,但眼下纷纷都忘记了失落,目光看向那个少年的时候,都满是抗拒。 说实话。 在那些少女眼中,不提那砍柴少年一身缝补的布衣,格外寒碜。 就是模样清秀,让人舒心之时,一想到那少年常年与腐尸为伍,少女便心神抗拒。 “告辞!” “告辞!!” 那些带着女儿的人家,似乎担心莺氏再有开口,不好直言拒绝,故而纷纷起身,准备离开。 而莺氏已经达到目的,这时候自然不会多留。 看着那些人急忙离开的步伐,看着那些少女还时不时忌讳的看一眼,院子角落那劈柴的少年。 这一幕,让莺氏心里乐开了花。 第六章:我给你端屎端尿? 宴无好宴。 整个饭桌上,莺氏那笑起来的样子,就没有停止过。 而大伯似乎也想卖弄一番。 饭桌上,大伯有意询问子卢对当今天下的局势,有何见解。 “子卢以为,当今天下,当为楚强!” 面对一桌子难得一遇的好菜,子卢吃着吃着,便随意应付一句。 谁曾想。 大伯与叔父闻言却来了兴趣。 本以为子卢也就随意说说,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们心里,对于衍父那一家来说,也没人能听得懂。 谁曾想,子卢的这番语气,让人颇感意外。 “为何不是秦强、赵强?” 大伯满是笑意的问道。 眼下。 大伯并不清楚,这时候的子卢心里早已对他多有抱怨。 子卢可是知道父亲往日里,但凡有点钱财,都与别人去酒楼喝酒吃肉。 眼下好不容易碰上这一顿难得的美肉,父亲却在这时候考他。 但若是反驳或者表达不满,子卢还没那个胆子。 “秦人善战,却与赵国死战,赵有李牧,故而两败俱伤,赵国有损,秦国亦是被名将李牧伤及根本。然南下楚国,常年无战,甲士百万余,故而日后定是楚强!” 子卢目光看着食物,缓缓开口朗读道。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个楚强之论,眼下便默念出来。 然而水衍看着大伯和叔父二人,闭着眼睛仔细听着,最后睁开眼睛,缓缓点头。 这一幕,差点没让水衍被噎到。 “娘,吃菜!” 水衍稳住心神,好在没有出洋相。 孇氏看着碗里衍儿给她夹的饭菜,若是以往,孇氏绝对会笑吟吟的。 但眼下,孇氏哪里还有胃口。 原因便是看着莺氏那轻视的目光,孇氏哪里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大伯那番举动,明显是轻视衍儿。 “日后子卢想去楚国?” 伯父这個时候自然也看到了水衍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更是,随后开口看向自己的儿子,询问道。 既然儿子有这番言论。 那日后志向,定是楚国。 “爹,我想留在齐国!” 然而子卢下一句话,就让一脸成竹在胸的大伯,顿时僵住了脸。 “也好!当今齐王,乃天下明君,我大齐亦是强国。报效母国,不负毕生所学。” 大伯愣了一下,但好歹也是读书人,点点头,赞叹了一句。 水衍听着这父子二人的对话,心中忍不住吐槽,这不是说跟没说一样。 想到这里。 水衍便起身,再次去成一碗米粟。 莺氏等人见状,纷纷偷笑起来,就是祖父、祖母见状,看着水衍的目光中,如同看一块朽木。 看看子卢,都已经专研天下局势,并且有着自己的见解。 在看水衍,除了吃就是吃。 这辈子都活该没出息。 而这时候,大伯似乎有感而发,说了一句。 “楚、齐虽好,难有伯乐啊!” 说完,大伯叹息一声,面色认真的转过头:“爹,过两日,子淮想去秦国。” 这句话一出。 整个房屋内的人都愣住了。 叔父以及叔婶,都互相对视一眼。 就是衍父与孇氏都知道接下来大伯想要干嘛。 事实也没有出乎他们的意料,随后,大伯便开口提盘缠的事情。 “此地距离秦国,相距千里,恐需万钱,子淮悾难以......” 大伯面色为难的说道,剩下的话,他并没有说完。 “万钱?” “什么??” 伴随着大伯的话音落下,祖父祖母尚未开口,叔父几人便坐不住了,纷纷惊呼。 万钱,那足够买三个奴隶有余。 他们家中,哪有那么多钱财。 大伯这是想掏空这个家吗? 此刻就是子卢都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张着嘴都忘记了咀嚼,就这般呆呆的望着。 “淮儿啊!家里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祖母面色为难的说道。 祖父此刻也面色沉了下来,若想拿出这万钱,恐怕需要卖掉仅剩的田地才行。 然而若是卖了田地,日后一家之的人吃什么? “若是继续留在齐国,恐余生,怀才不遇啊。恰逢秦赵两国大战,秦国兵败,故去秦国,想要投奔当今秦国廷尉李斯。” 大伯说道。 随后似乎生怕祖父不舍,大伯解释道:“早年李斯尚在稷下学宫时,子淮曾与李斯有过数次交谈,李大人对子淮,也是心生敬仰。” 饭桌上,大伯再次搬出曾经说过无数次的陈年旧事。 至于李斯是否很看好大伯,这个谁也不清楚。 但李斯与大伯有过几面之缘,那倒是真的。 就是叔父子台这时候也沉默下来,在很早之前荀子还是学宫祭酒时,他随着大哥,倒是的确与李斯擦肩而过。 每次李斯都与大哥互相敬重的行礼。 如今李斯成名于秦,兄长也常把与李斯的交情挂在嘴边,就说了无数次。 想到这里,叔父子台也有点心动。 虽然明白大哥的性子,但不管大哥是否与李斯有交情,如今秦国方才在几年前战败,的确渴望得到人才。 若大哥真能投靠到李斯门下。 那时候他自然也能去秦国投奔李斯。 看着眼前难得一次的酒肉,却比不上朝堂权贵丢弃的饭菜,叔父子台显然也有些心动。 “就是卖掉家里良田,恐也差上些许。” 说道这里,叔父子台目光,随意的望了一眼自己的二哥,衍父。 这时候。 饭桌上的众人也是都与叔父、大伯一个心思。 见状,衍父尚未开口,孇氏却不愿意了,直接冷笑一声。 “我家可拿不出钱!” 对于这一家人的秉性,孇氏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而孇氏毫不留情的拒绝,别说大伯与叔父,就是祖父都皱着眉头。 或许明白孇氏的心性,祖父并未把矛头对着孇氏,而是不满的看了衍父一眼。 “衍他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怎么就见不得......” 作为大伯正妻的莺氏,忍不住开口说道,然而话才说道一半就被孇氏断了。 “我怎么就见不得了,若是想要我出力可以,把所有地契都给我,我可以给你们谈个好价钱,若是没有万钱,我孇氏给你们补上。” 孇氏起身,眼睛满是嘲讽的看着众人。 需要的时候,出钱出力,享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惦记一下衍父。 以前在这里受的委屈,她没有算。 说是分家,但分家之后,又给了什么给他们? 不是衍父累死累活养他们母子三人,母子三人早就被饿死。 如今都已经分家了,还让衍父出钱。 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 水衍听着娘亲的话,看着所有人都心虚的不敢与娘亲直视的模样,水衍心里直呼娘亲威武。 显然这一家人心里都清楚,若是真要卖田地,瘦死的骆驼依旧是骆驼,万钱恐怕不难。 至于为何说拿不出! 还不是祖父祖母舍不得,留一个心眼,拐着弯让父亲把为数不多的积蓄拿出来。 正当水衍以为面对娘亲话,大伯一家应当哑口无言之时。 谁曾想,下一句话就让衍父抬起头。 “若是日后我得到李斯赏识,我便会接水衍带去秦国,将其带在身边。” 大伯深吸一口气,看向一边淡淡的说道。 显然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妥协,也是他对于衍父一家的承诺。 说完之后,感觉到正妻莺氏拉着他的衣袖,大伯没有理会,无奈的叹口气,满是厌恶的看了一眼水衍。 而大伯的一番话。 也的确起到了作用。 孇氏与衍父对视一眼,呼吸急促。 显然对于夫妇二人来说,如今长子水寿已经有了着落,唯有水衍,是他们最放不下心的人。 “真的?” “当真?” 面对大伯的许诺,无论是孇氏还是衍父,都忍不住激动起来,甚至话音都有些颤抖。 虽说若是把所有家当全部变卖,夫妇二人都将一无所有。 但若是能让水衍日后有着落,他们夫妇二人就是饿着肚子,都心甘情愿。 在孇氏心里,虽说五年前的事情,她依旧不会原谅这一家子,但眼下事关水衍,她还是宁愿把成见放下。 毕竟在她眼中。 天大地大,不如她两个儿子大。 “哼~!” 莺氏冷哼一声,似乎因为大伯的许诺,颇为不满。 或许在她眼中,水衍根本就不配跟在他大伯身边。 正当祖父祖母、叔父叔婶等人,都心中冷笑,都知道泼辣的孇氏定会答应时。 所有人都没想到。 在孇氏和衍父说完之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真会教我?不是想让我给你端屎倒尿?” 第七章:他们根本没把衍儿当人看! “竖子!!” 落日余晖之下,在大伯那气得哆嗦的漫骂中。 水衍跟着爹娘离开了祖父家。 即使时隔老远,水衍都能听得到伸手祖父一家对他的指责声。 “死也不答应!” 这是水衍最后对大伯等人,给出的回答。 不过这后果。 即便是水衍,都很少看到孇氏动这般大的怒火,上一次孇氏这般生气,还是大伯偷了外祖父给娘亲的遗物去变卖,这才把孇氏气得差点没缓过来。 “娘!” 别看水衍两世为人,但对于娘亲,他内心之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害怕。 方才大伯的话,让孇氏如此激动,说话都微微打颤。 从那就看得出孇氏是到底多疼爱他。 “娘!” 没有得到娘亲的回应,水衍只能跟在后面,一边走着,一边讪讪讨好的再次喊了一声。 然而此刻的孇氏,眼中的泪水早已抑制不住,不断擦拭着眼中流出来的泪水。 任凭水衍如何呼喊,她都没有回应。 村之内劳作归来的村民见状,也纷纷疑惑的望着。 但孇氏早已无心理会那些人。 就是衍父,此刻憨厚的脸庞也是一脸阴郁,显然方才水衍的举动,也让他十分不满。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在走出村子后吗,伴随着身后再一次传来水衍的声音,听着那一声‘娘’。 孇氏再也忍不住,停下脚步,那满是泪水的脸庞,目光看着水衍。 “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孇氏抽泣着,但看着水衍的眼神中,满是怒火。 方才在水衍他祖父家中,她没有爆发。 在村子里,她也在忍着。 直到离开村子之后,她才控制不住。 “若是没有你大伯,你一辈子这能翻身?难道要做殓尸一辈子?” 孇氏头一次这般看着自己的儿子。 无论是那呜咽的语气,亦或者那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水衍的目光中,第一次出现了失望。 一旁的衍父也忍不住叹息一声,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二子水衍。 “娘,外祖母说过,孩儿日后定会封卿拜将!” 水衍看着娘亲如此伤心,讪讪的小声说道。 很多事情。 他没办法解释给娘亲听。 因为他了解娘的性格,以娘的嘴巴,指不定那一天,就显摆了出去。 祸从口出,在这个世道,比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封卿拜将?” 听着水衍的话,孇氏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喘了喘气,几乎就要崩溃。 就是衍父,这个四十岁的粗糙汉子,那被岁月以及日以继日劳作的脸庞上,此刻也满是无奈。 他们夫妇二人都没有想到。 以前水衍外祖母的那些话,水衍却当了真。 小时候水衍性格内向,不喜说话,却唯独特别亲他外祖母。 那时候他们夫妇二人都很庆幸,因为水衍有一个特备疼爱他的外祖母。 但眼下。 他们夫妇二人不知该如何说出实情。 在他们心里。 封卿拜将! 这世上能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步。 没有能力,没有世家作为依靠,又有几個人能当上将军成为朝廷上卿。 ‘封卿拜将’这句话,不过是大人用来哄骗小孩的而已。 “衍儿。” 最终还是孇氏,决定做了这个恶人:“你就没有想过,外祖母那些话,都是骗你的。” 若是可以,孇氏宁愿这个道理是水衍自己明白,到那时,或许水衍已经有了自己的妻儿。 这梦,自然就醒来,也明白百姓就是百姓。 永远都不可能会有那一天。 但今天的事情,让孇氏明白,就是因为这句哄骗小孩的话,却让水衍失去一次翻身的机会。 “回家吧!” 衍父这时候火气也消了不少,看向一旁。 “娘.....” 水衍正准备说话,却没想到爹娘已经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见状,水衍只能小声呢喃一句。 “反正打死我,我也不跟大伯。” 担心爹娘会偷偷的瞒着他,把家里掏空还钱给大伯,水衍冒着被打的风险,再次表明他的态度。 而一边走一边擦拭泪水的孇氏,突然听到身后水衍的嘀咕声,不知为何,心中苦笑一声。 娘啊! 伱误了衍儿啊! ...... 晚上回到家中。 孇氏的气显然还没有消,进入家门后,直接回房间。 身后跟着进家门的水衍,她看都没有看一眼。 倒是衍父,叹气一声,点上烛灯后,便去到一块草席上跪坐着,看向方才关上屋门的二子水衍。 见状,水衍也知道。 父亲有些话,要和他说。 故而也来到草席的另一边,跪坐下来。 简陋的木窗外,皓月当空,繁星点点,屋内那黯淡的烛光不断摇晃。 衍父看着水衍身上那补了又补的布衣,看着自己儿子那青秀脸庞满是倔强的模样。 “衍儿,今日祖父家中,为何对大伯出言不逊?” 衍父冷静下来,决定与二子好好谈谈心。 虽说生气不假,但这一路上气消大半,冷静下来后,他忍不住疑惑。 从小就格外懂事的二子,为何今日一反常态。 “爹,大伯心性,可与祖父有二?” 水衍撇撇嘴,脸颊上写满了不屑。 大伯的品性和祖父一个模样,今日若是真答应了大伯,把家中为数不多的家当变卖。 那日后的结果,定会与昔日父亲那般。 曾经祖父坑了父亲一把。 他可不愿傻傻的再被大伯坑一把。 “你!” 衍父闻言,差点没被二子的这句话给噎住。 看着水衍,衍父无奈。 长子性格随他,这二子完全和她娘一个样。 今日若是长子,定不会这般棘手。 木屋内,逐渐安静下来,而本就不擅长言语的衍父,本想与亲儿子好好唠叨一番。 却不想反而被亲儿子旧事从提,把他说得哑口无言。 故而眼下,衍父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衍儿,可有想过日后啊!” 半响后,衍父最终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话,但这句话却包含生为人父的担忧。 衍父内心何尝不明白。 衍儿大伯的话,很可能是一张空口。 但他与妻子之所以答应,无非也是抓住这一丝希望,想给水衍求得一个翻身的机会。 “爹,日后衍儿无论生死,无论贫富,皆不会与大伯为伍。若是大伯尚有良心,何至今日,还想利用衍儿。” 水衍没有与衍父谈论什么大理想,大志向。 毕竟那么多年过来,他早已习惯。 还不如言明大伯的无情无义。 昏暗的烛灯下。 衍父望着水衍认真的模样,知道二子这是打定主意,不会把希望放在大伯身上。 “唉~!” 衍父叹息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最终还是房间内的孇氏打开房门。 别看孇氏方才气得没有理会水衍,但在房间内,她却是一直听着。 随着没听再说什么。 孇氏自然知道衍父说不过衍儿,故而她才会忍不住走出来。 “小小年纪,你倒是有志气,日后你不准再去搬死尸!” 孇氏出来,恶狠狠的盯着水衍。 开口第一句话。 就直接让水衍不准再干这些年来,一直谋生的活。 显然。 孇氏是想用这种方法,让水衍明白,这个世道若想翻身,到底有多难。 她想要打磨水衍的傲气,让水衍明白,在这世道空有傲气,到头只会一事无成。 其实今日她是气水衍的不明事理。 但在孇氏心中,更在意的还是那些妇人以及少女,她们看水衍的眼神。 那一幕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她感觉揪心的疼。 他们那些人,根本没有把衍儿当人看! 第八章:两清之后的再次交易 接下来的几天。 因为孇氏的话,水衍虽说依旧早起,但却并没有如同往日那般,再去管道面等着。 “哟,水衍,今日又不去搬尸体了?” “这几日倒是有些古怪。” 路过衍父一家的村民,再次见到水衍,纷纷笑着调侃道。 他们望着水衍,心中觉得很是奇怪,在以往这时候,水衍早就离开村子,去官道旁蹲着。 怎么这几日,见到水衍都在家中。 “莫不是得罪了令史?” “不可能,若是得罪令史大人,这一家早就遭殃了。” 笑谈间,没有得到回答,几名村民也见怪不怪。 对于水衍,他们是从小看到大,都明白水衍不怎么喜好说话。 不过他们没走几步,刚好碰到几名妇人。 那几名妇人看了一眼竹苑内的水衍,小声的说道。 “你们不知道吗?听说几日前,隔壁村他堂兄子卢相亲,结果顺带水衍,结果没一家人看得上水衍的。” “这一看就知道是人家都嫌弃水衍浑身死人味,以孇氏的性格,多半是不让水衍再去殓尸!” “我还听说,他大伯曾经有位旧友在秦国做了大官。故而那日大伯家许诺衍父,只要衍父资助一点路上的盘缠,到时候定会接水衍!” 几名妇女对着村民叽叽喳喳的说道。 你一言我一语,但大致的内容其他几名村民都听懂了个大概。 起初他们听到水衍被嫌弃,还纷纷笑起来。 心想果然没有那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水衍。 但后面的话,却让他们纷纷一脸吃惊。 “什么?那这水衍日后不是定会飞黄腾达?” “嘶,这水衍倒是会投了一户好人家。” “这明明是人家有个好大伯,不计前嫌,到底是大伯家啊,这读书人,品性没的说!” 几名村民望向竹苑里的少年,吃惊之余,满是羡慕。 若是他们能有这样一个大伯。 怎会还是如今这般! 然而他们的话方才说完,就见到那些妇人纷纷笑出了声,连忙摆摆手。 “人家的确遇到了一個好大伯,但奈何......” 一名妇人笑着说道,指了指脑袋。 随后见到眼前这些人似乎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妇人看了一眼竹苑,随后小声的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 只见下一刻。 方才那几名村民纷纷惊呼出声。 “什么?” “他拒绝了?这脑子......” 伴随着一句句不可置信的话,村民纷纷看向竹苑里的少年,那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 竹苑内。 孇氏走出房屋,看到了那些村民,也感觉到了那些目光。 若是换做往常,她定会上前理论一番。 但这一次,她看着水衍,硬是忍了下来。 “娘,我出去一趟。” 水衍见到孇氏,小声的说了一句。 “快去快回,午时随我去一趟你外祖母家。” 孇氏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孇氏知道,前几日在大伯哪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开。 想必衍儿的外祖母也定然知晓。 以前孇氏从来没对娘亲埋怨过一句,但这一次她要亲眼让娘看看,衍儿如今被她曾经的‘笑谈’,都已分不清事理。 “知道了,娘!” 水衍点点头。 随后跑回屋内,似乎带着什么就急匆匆的跑出了竹苑。 一条小河边。 等水衍气喘吁吁的跑来时,一个小萝莉早已等待多时。 “你迟到了!” 田非烟望着喘气的水衍,带着一丝奶声奶气的鼻音,眼神之中,很是不满。 “姑娘若是能坐久一些,水衍便不会迟到!” 说话间,水衍喘着气、皱着眉,指了指大老远的那地方,停着的马车。 田非烟自然也听得出水衍是什么意思,小哼一声。 没有说话,田非烟只是伸出纤一只白的小手。 见状,水衍也无可奈何,随后从怀中掏出两卷竹简交给小萝莉。 “这是最后两卷!” 水衍说完,便来到小溪边,把双脚放入河水之中。 而接过竹简的小萝莉不知道有没有听水衍的话,但脸色明显开心不少。 打开竹简看起来。 看着看着,小萝莉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眼尖的水衍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问题少女!” 这是水衍心里对这个小萝莉的吐槽。 但也只是在心里吐槽,水衍可不想得罪这个小萝莉。 直到不久后。 终于等到小萝莉看完两卷竹简。 “这下我们两清了吧!” 水衍轻声说道。 然而话音方才落下,就见小萝莉那双小眼睛,满是笑意的盯着他。 这让水衍浑身不自在。 别看萝莉虽小,但却是一个问题少女。 水衍不知为何,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方才在等你的时候,听到这里的人似乎都在议论你。” 田非烟轻轻说了一句,那小脸的笑容,如同一个狡猾的小狐狸。 不过谁让老天给她一个逆天的颜值,故而很难让人对她生出反感。 “伱以后继续给我这个,我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差事。” 田非烟拿着方才看完的竹简,笑吟吟的说道。 少年曾经说过的话。 她一句都不信。 因为,这少年周遭的所有村民、亲戚,似乎都不知道。 这少年,可是识字的! 她让人打听过,虽说少年大伯家的确有几个读书人,但似乎都没有教过少年识字。 那问题是,他怎么识字的? 想到这里,田非烟那小眼珠子转了转。 既然不知道,那她也懒得去询问。 只要给她想要的,她就可以安静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差事?” 水衍想了想,没有拒绝。 此刻望着眼前的‘问题少女’,水衍也有些无奈。 虽说这年代的人,的确早熟。 但这小萝莉简直早熟得过分!!! 水衍有时候都不禁疑惑,难道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是从小就这般? 不过眼下水衍也清楚。 在孇氏不给他去搬尸体之后,他如今也的确需要一份差事。 “你先给我看看你的竹简,我才能决定给你安排什么差事!” 显然,水衍低估了小萝莉的狡猾程度。 田非烟说完,便对着远处的一个仆人招了招手。 很快那仆人就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锦布。 锦布打开,里面赫然是几串钱。 显然之前说的把柄,正是这几串钱。 看了那几串钱,田非烟抱着竹简起身,一脸嫌弃的后退几步。 “拿走拿走~!” 明明没有什么味道,小萝莉田非烟却捏着小鼻子。 那名仆人,此刻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水衍。 在仆人心里,这显然是水衍偷偷从死人身上取走的财物。 更让仆人不理解的是,为何小姐却要帮这少年保管这些‘死人财’。 “记得帮我保密!” 水衍倒是一点都没有嫌弃,伸手拿走锦布上面的几串钱。 至于是从哪里取来的,水衍并没有说。 失而复得的‘巨款’,此刻水衍心里也是有苦不能说。 天知道这小萝莉不知怎么脑子抽筋,哪天路过时,见到他这里,待他走后就偷偷坐着马车回来。 更离谱的是,还真被她发现,他私藏财物在这里。 回想哪天小萝莉坐在河边,而他树根处怎么找也找不到埋在树根下的巨款。 等猜到是小萝莉拿走时,看着小萝莉那得意洋洋的的模样。 水衍就知道。 这身份不一般的小萝莉,很闲很闲。 闲得让人无法理解的那种。 “告辞!” 看着小萝莉说了一句,水衍便转身准备离开,这钱他肯定不会拿回去。 一个不小心,被爹娘看到,到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故而只能时隔好十天半月,才能取一些回家。 理由无非是,要么告知爹娘是令史破案有功,欣喜之余的打赏。要么就是死者家属是有钱人家,给的辛苦钱。 眼下巨款失而复得,他要找一个地方,继续藏起来才行。 而就在水衍转身后,身后响起田非烟那奶里奶气的萝莉音。 “几天后,我在这里等你!” 第九章:晕倒的外祖母 外祖母的家,距离水衍哪里不算太远。 若是距离再远一些,估计眼下也没有水衍、水寿兄弟二人什么事。 几十人的村落。 比起水村都要小一些,但景色却远比水村要好没上不少。 “外祖母!外祖母!!” 方才来到竹苑外面,水衍便走在前面,迫不及待的打开围栏的竹门。 方才走进去,便看到一名手持扫帚的白发妇人从房门走出。 “衍儿怎么来了?” 目光见望着少年的到来,这两鬓斑白的妇人,那满是皱纹的脸颊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外祖母!” 水衍一脸笑意的来到外祖母身旁,嘿嘿一笑。 而水衍这副亲昵的模样,即便是跟在水衍身后的孇氏,都不由得叹口气,有些吃味。 毕竟从小到大。 唯有在她娘面前,衍儿才会有这如同小孩子的模样。 “娘!” 孇氏面无表情的来到娘亲面前,开口叫了一声。 见到孇氏的表情,显然老妇人也似乎想到这几日听闻的事情,看了一眼衍儿,随后看向孇氏。 “莫不是今日来责怪?若是便不用开口了,衍儿做得没错!” 说完,老妇人便不再理会孇氏,一脸慈爱的看着水衍。 “衍儿,走,快进屋陪外祖母坐坐,想吃什么,晚上外祖母给你做!” 老妇人说道,牵着水衍的手便往屋内走去。 而孇氏看到这一幕,怔在了原地,目光满是不解。 她今日带水衍前来,除了这怪娘亲之外,也是想让娘当面,亲口与衍儿说道一番。 毕竟娘的话,有时候比自己还管用。 但谁曾想。 这一见面,娘的一句话就直接摆明了立场。 “娘!” 孇氏满是委屈的说了一句,也就在这时候,看到长兄也从房门走了出来。 “长兄!” 孇氏故而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长兄身上。 因为孇氏从小就知道娘的脾气,明白娘一但开口,她根本说不动。 “大舅父!” 水衍这时候也看到了大舅父,连忙打招呼。 他没有想到,在临淄城内做小生意的大舅父,今日居然在家。 “衍儿!” 孇俣见到自己的外甥,也一脸笑意。 看着娘亲牵着外甥的手从身前经过,连忙让过身。 随后看到孇氏那委屈的眼神望着自己,似乎也明白孇氏的来意,孇俣摇了摇头,示意他也没办法。 昨日回来之后。 他也听闻了水衍大伯家的事情,也和娘亲说过一句。 谁曾想,他反而被娘亲骂了一顿。 娘亲还当着他的面,嘲笑那些背地里诋毁衍儿的人。 “进去吧!” 看着孇氏,孇俣安慰道。 爹去世之后,娘亲一人把他们三人抚养成人,故而别看他们三人都已成家,有了儿女。 但很多事情,他们兄妹三人都不敢忤逆娘亲的意愿。 房屋内。 外祖母一边生火,一边不断告知水衍,别把大伯哪里的事情放在心上。 日后那些人家以及他们的女儿。 定会后悔的! “知道了,外祖母!” 水衍把碎柴递给外祖母,不过看着眼前的碎柴,有些疑惑。 因为大舅在临淄,小舅父去了楚国,多年未归。 外祖母家中的木材,全都是他隔半个月,就过来拾回家中。 算算时间。 怎么这木材还有如此多? 水衍正想询问,这时候突然听到大舅的声音。 “娘,如今您身子一天不如一天,随我去临淄吧!” 一句话。 让水衍瞬间看向外祖母,随后转头看向大舅。 “外祖母怎么了?” 曾经那些恩师离开,水衍感到伤感,但眼下,听到外祖母似乎身体不好后,水衍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他上次来,外祖母都还笑呵呵的给他做好吃的。 怎么突然间,大舅说外祖母的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几日前,有村民恰好去去临淄,碰到我后,与我说你外祖母几日前晕倒在家中。也幸好碰到,否则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孇俣看着自己的娘亲,叹息一声,眼中多是无奈:“听村民说,你外祖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家中昏迷倒地!” 孇俣知道,若非碰巧他听说这件事。 娘亲定是谁也不会说。 这一次,他之所以回家,便是要接娘亲去临淄。 他都忘记是说了多少次,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不放心再把娘,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里。 刚好水衍在这里。 让水衍帮他好好劝一下。 因为在水衍来之前,他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但娘亲就是不去。 “娘?” 孇氏闻言,也红着眼,看着水衍的外祖母。 她听兄长的话,哪里不知道娘这是积劳成疾。 水衍,在听大舅说外祖母已经不是第一次晕倒在家中,眼睛瞬间就红了。 “外祖母?” 水衍望着眼前两鬓斑白的外祖母,鼻子一酸。 为何他时常过来,外祖母从来不与他说。 怪不得木柴还剩那么多。 此刻,水衍心里很难受。 从小他被欺负的时候,就是眼前的外祖母,拿着扫帚护着他,拿着石头仍那些欺负他,嘲笑他的人。 但眼下。 一直保护他的外祖母晕倒在家中,他都不知道。 看着还剩那么多木柴。 水衍一想到外祖母孤零零的倒在地上,没人管。 因为身体不适,无法生活,吃不了饭的场景。 水衍的双眼,开始溢出泪水。 这一刻水衍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现外祖母身体不好。 “没事,老了身体不利索,不想让外孙担心,所以才没说,过段时间自然就会好,。” 老妇人满是责怪的看着孇俣一眼,而当看到外孙水衍满是泪水的望着她。 老妇人解释道。 之所以不说,只是不想让水衍担心。 她一個老妇人,就像那落日一样,迟早都会离开。 不拖累儿女,看见外孙开开心心,她这个老妇人就心满意足了。 “不哭不哭!人老了,都这样。” 老妇人那慈祥的脸庞,满是笑意。 然而看着水衍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老妇人终究还是心疼,再次轻声呢喃。 “不哭啊!” 叹息一声,脸上没有笑容,目光却满是慈爱的看向少年。 老妇人如同小时候哄水衍一般,伸出满是褶皱的手,轻轻擦拭着少年脸颊上的泪水。 随后老妇人看向孇俣。 “在这里有衍儿给我种地,去临淄我这老妇人能做什么,只能平白添张嘴。” 话,还是那句话。 但每一次在孇俣听到,都让孇俣难受得心里发慌。 “娘,孩儿不介意!” 孇俣无奈的再次说道。 “娘!” 孇氏也红着眼,不满的看着自己的娘亲。 只有为人母,才知娘亲当初在父亲离世后,独自抚养他们兄妹三人是多不容易。 如今他们兄妹,怎会觉得娘亲是负担。 别说大哥,就是她在衍父与大伯分家后,也时常让娘亲随她一起过去住,每一次都被娘亲拒绝。 后面一想到衍儿时常过来,她也只能作罢。 如今说什么,她都不能让娘亲再继续一个人呆在这里。 “外祖母,去临淄吧!” 水衍这个时候擦拭脸上的泪水,轻声笑道,语气满是颤抖。 “等衍儿封卿拜将,还要给外祖母一个很大的府邸、让无数仆人伺候外祖母呢!” 水衍满是泪水的脸上,扬起笑容:“眼下外祖母自然也要把身体养好!” 第十章:笑吧笑吧,你们也笑不了几年了 “好!” 最终,看着水衍。 外祖母终于答应了下来。 水衍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临淄有大舅在,也方便找医师,寻药铺。 这时候。 孇俣与孇氏见到娘亲终于松口,这才松口气,互相对视一眼,都能看到彼此的眼睛发红。 娘亲答应就好! 果然,劝娘亲还是要衍儿才行。 不过孇氏松气之余,听到‘封卿拜将’一词,眼中满是无奈。 但眼下,她也无心计较。 娘亲眼下答应去临淄,那她与长兄,自然就要想办法筹钱给娘亲看病。 只是孇氏和孇俣还不知道。 此刻是水衍,已经有足够的钱财,让外祖母去看医师。 房屋内。 老妇人依旧在给外孙做好吃的。 每一样,老妇人都做得十分娴熟,而每一道菜,都是外孙特备喜欢的美食。 孇氏与孇俣,在房子外面似乎商量这什么。 水衍则在房间内,帮外祖母收拾家里的东西。 等会吃完东西,外祖母就要动身去临淄,家中该带走的,自然要带走。 临淄城内。 在一座巨大的府邸之中。 在凉亭内。 一个娇小的萝莉坐在凉亭内,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不过和以前不同的是,以前她都是呆呆的看着池水。 现在则是拿着十几卷看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竹简。 不过小萝莉还不知道的是,在府内的书房哪里。 一名下人匆匆来到一个房门前轻轻敲了一下,在得到房内之人应允之后,下人方才走了进去。 而在书房内。 一名年近四十的男子依偎着精致的木座,闭着眼睛享受着几名侍女轻轻给他揉肩捏背。 而另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则在另一处坐席前,读着竹简。 “一个殓尸的小子?” 听完下人的话,中年男子睁开眼睛,看得出有些温怒。 显然,有些事情,让他很不开心。 “找到他,让他自愿离开齐国。” 但或许有所顾忌,中年男子叹息一声,淡淡的说道一句。 下人拱手,随后便转身离去。 “父亲不怕烟儿知道会记恨?” 这时候,年轻男子放下竹简,看向中年男子,目光内满是笑意。 他可是知道烟儿若是真的生气。 那就有大麻烦了! “所以那人方才能活着。” 中年男子此刻也颇感头痛的叹口气。 若不是女儿。 一個普通百姓,根本轮不到他操心,杀一个普通百姓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句话而已。 但因为与女儿有关,他不得不考虑一番后果。 但头痛归头痛。 膝下三子,但只有一个女儿。故而每当提及女儿,中年男子那深邃的眼神,尽是温柔。 别看他在如今大齐之内,位极人臣,亦是王室宗亲。 然而在女儿面前,他的身份,可威风不起来。 他曾经亲口答应过已故亡妻,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烟儿受一点委屈。 日后女儿嫁人之时,也会为女儿寻一良人。 “这倒也是!” 年轻男子听到父亲的话,并没有反驳。 虽说那人接触烟儿,并非受人指使。但那人殓尸的身份,烟儿也的确不该多有接触。 看着父亲那头痛的模样,年轻男子笑着摇摇头。 虽说他也宠烟儿,但比起父亲,他都要叹息一句自愧不如。 娘亲去世之后,父亲倒是也立了两个妻妾。 然而那两女子以为自己姿色卓绝,以为进了府邸就万事无忧,殊不知就因为说了烟儿一句不是,转眼便被活生生的打死,被父亲丢到了野外。 至此之后,父亲便再也没有立妻妾的念头。 想起娘亲在世之时,那倾城的样子。 若是娘在,或许也会这般。 烟儿,或许也不会从小就这般孤独。 年轻男子目光有些伤感。 “皱家那小子,都安排好了吗?” 中年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开口问道。 “父亲放心,都已准备妥当。” ....... “东西都带上了吗?” 两鬓斑白的老妇人一脸不舍的望着眼前的木屋。 如今就要离开,心里还是十分不舍。 毕竟,她大半辈子都住在这里。 “娘,放心吧,都带着呢!” 孇俣点点头,安慰自己的娘亲。 闻言。 老妇人这才放下心来。 一行人走出竹苑,孇俣与水衍挑着担子,孇氏也提着两个包裹。 小村绿树林荫下,村里不少老人都闲来无事坐在路口。 故而也见到了这一幕。 “哟,水衍,你可是接你外祖母去过好日子?” “这是封了个什么大官啊?也说出来让我等听听不是!” 几个村里的老者见到水衍,纷纷笑道。 其实老者们心里都清楚,是水衍的外祖母,身体越来越不行了,眼下多半是去临淄寻医。 他们这般说,也只是故意打趣少年一番。 今日孇俣接他娘亲去临淄。 这日后,恐怕就少有机会,再能调侃这对外祖孙。 “笑吧笑吧!你们啊,要身子骨硬朗些!” 外祖母看着那些老人说道。 只是这一次,没有再如以往那般,去争执什么。 谁也不知道,这次老妇人这般一反常态。 只知道老妇人继续皱着,一边轻笑,一边呢喃:“我外孙儿,也不会再让你们笑个几年了!” 随着这句话。 提着布裹的孇氏,以及挑着东西的孇俣,闻言,忍不住摇摇头。 方才看着娘亲的模样。 孇氏以及孇俣本以为娘亲这次,不会再斗嘴。 谁曾想,娘亲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这般护着衍儿。 “你......” “呵呵 这老妇人,身体都不行了,嘴还那么硬!” 坐在树荫下的几名老者,听着水衍外祖母的话,愣了一下,随后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笑起来。 那老妇人,果真还是那般护犊子。 说她外孙一句话都不行! 而所有人中,唯有水衍,挑着东西,转过头,怔怔的看着外祖母。 只有水衍,明显的感觉到,外祖母话里的含义。 外祖母似乎也感觉到了水衍的目光,望了水衍一眼,眼神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 “衍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伱身上的变化,我比你娘,看得清。” 外祖母小声的说了一句,笑了笑,便没再继续说什么。 孇俣听着娘亲的话,十分疑惑的看了一眼水衍。 衍儿有变化? 孇氏此刻也看了水衍一眼,心中哭笑不得。 她的衍儿,哪里又有什么变化!! 第十一章:威胁,日后别再回齐国 在去到临淄的路上,在路过河口时,水衍找了一个尿尿的借口。 因为外祖母身体不好,故而水衍便让娘亲他们先走。 而后,水衍便独自来到藏钱的地方,取出他藏起来的巨款。 直到这一刻。 水衍心中方才安心一些。 他知道娘亲没什么多余的积蓄。 大舅家,恐怕也不会有多少。毕竟大舅还要养活舅娘与两个子女。 大舅孝顺外祖母,这个水衍清楚。 但若是外祖母哪里花的钱太多,大舅负担不起,到时候以大舅的性格,定会变卖家中能卖之物。 而若是那样。 舅娘即使再懂事理,恐怕也会心中委屈。 外祖母之所以不愿意去大舅哪里,多半也是想到这点,方才担心。 “嘿!” 看着手中的几串钱,扔了一扔,感觉手中的分量‘沉甸甸’,水衍脸上便扬起得意的笑容。 这是他多年以来的家当。 这也是水衍心里的底气所在。 虽说这個年头,治病所需要的钱财,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更别说还有药材。 基本上没有多少积蓄的百姓,一但生病,都选择硬抗过去。 但。如今,他也是一个有钱人! 似乎过足了手瘾,水衍方才把几串钱放入怀中。 挑着担子,回到了路上。 然而水衍尚未追到外祖母,便看到一辆马车,迎面走来。 本来水衍也未曾多想。 但直到马车靠近之后,水衍方才注意到,赶马的马夫旁边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似乎是一直跟在萝莉身边的几名仆人之一。 而那名仆人,显然也看到了水衍,转头对马车内之人说了一句。 很快。 马车就在水衍前方不远处,缓缓停了下来。 “嗯?” 挑着东西的水衍,本以为是田姓小萝莉无意间碰到他,故而和他打声招呼。 却不想下一刻,在仆人掀开车帘之后,一名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更让水衍眉宇微皱的是。 男子看他一眼。 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有麻烦了!” 水衍叹息一句,他可不觉得,这人与小萝莉一样,是来与他一起玩的。 男子下了马车,便在马车旁等着水衍。 水衍也很自觉的来到男子面前,放下担子。 有麻烦就要处理好,他可不想惹来更多的麻烦,毕竟小萝莉的家世,可远非寻常。 男子瞧见少年是个识趣之人,眉宇也没有方才那般紧皱。 不过眼尖的他,在打量少年时,注意到少年手上的老茧。眉宇再次皱了起来,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有一丝忌惮。 普通人自然看不出少年的古怪,但他却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了少年手上的老茧,与耕田百姓手里的老茧不同。 那是常年练武,才会有的老茧。 这是常年练武并且手上同样有着老茧的人,才会注意到的地方。 “这少年练过武!” 心中呢喃一句。 但很快,男子想起命人查少年户籍之时,除了方才入伍的长兄之外,其外曾祖尚未去世之时,也是一名老卒。 想到这里,男子的疑惑方才少上些许。 把少年手中的老茧,归根为少年娘亲那边的长兄教的。 烈日之下。 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官道之上,马夫与仆人站在马车旁,目光扫视四周。 男子看着水衍,没有拐弯抹角。 “我家大人,不喜你接近田氏,更不喜你靠近小主。” 男子说道。 闻言。 出乎意料,水衍很爽快的点点头。 “好,日后我不会再去见她!” 水衍说道,话语中没有丝毫犹豫。 在水衍心中,他与小萝莉之前的交易已经结束,若非小萝莉说给他一个差事,日后他不会再与小萝莉有什么关系。 眼下既然小萝莉的家长找上门来了,他自然不是那种不识趣的人。 比起小萝莉答应的差事,他更不愿意得罪小萝莉背后的人。 那样一点都划不来。 男子见到水衍如此爽快,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 但男子还是摇了摇头。 在水衍疑惑的目光中,男子说道。 “我家大人是希望你离开齐国。” 说完,没有让男子意外,水衍瞳孔一缩,表情瞬间凝固下来。 “离开齐国?” 水衍重复道,目光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男子,似乎怀疑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这可不是离家一段时间这般简单,也不是搬去附近的那个城邑。 水衍没有想到,小萝莉背后的人居然如此霸道。 一开口,便是要将他赶出齐国境内。 “若是我不离开呢?” 水衍目光望向眼前的男子,问了一句 尽管水衍无论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语气,看起来似乎都是平平淡淡。 但却让男子瞳孔一缩,身体一瞬间传来丝丝凉意,这是人体的本能,在某一瞬间突然脑海受到刺激,身体会发生的反应。 显然水衍说这句话时,男子脑海下意识,便浮现少年手中的老茧,以及少年常年与死尸为伍。 男子知道。 千万不要怀疑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有没有胆子杀人。 “你会答应的!你父母住在这里,长兄已经入伍,你还有一个外祖母。” 但男子并不惊慌。 尽管他清楚眼前的少年,并非看起来这般简单。 但男子更清楚若是眼前的少年不答应,最后的下场会是如何。 别说在脚下的临淄境内,就是在其他齐国境内任何一座城邑。 就没有几个人,能拒绝大人的话。 水衍那定定的站在原地,目光望着男子。 男子话里面的意思,水衍当然听得出来。 “好!我会离开齐国。” 水衍淡淡的说道。 他明白如今他的身份,没有任何抬价还价的余地。 更被说用家人的安危去冒险,去与对方讨价还价,在这个年代。 一个底层百姓对大人物的讨价还价,无益于找死。 更何况。 离开齐国,这是他迟早要走的路。 若是曾经还有些许犹豫,要不要在留在临淄。直到舅父说外祖母生病晕倒的那一刻。 他心中便已下定决心。 他不要等那么久,他要自己去走属于自己的道路。 眼下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被逼着提前离开,早一点离开齐国而已。 “可否容我过段时日?到时我会自己离开。” 水衍看着男子,问了一句。 他最不放心的,便是外祖母,只有见到外祖母看过医师之后,才能安心。 男子望着水衍的眼神,似乎也感觉到这似乎是少年的底线,并不想把少年逼急。 “可以。但还望伱能亲口告知小主。是你,想要离开齐国去投奔远亲。” 男子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快有特殊印记的通关木牌,交给水衍。 能在田氏府邸内,为大人办事。 男子自然清楚大人口中的‘自愿’,指的是给小姐清楚。 而这,也是决定眼前少年能否安然离开齐国。 “好!” 水衍同样也没有拒绝。 看着水衍接过牌子后,男子嘱咐一句。 “日后无论生死,不要再回齐国。” 说完,男子便转身离去,坐上了马车。 第十二章:外祖母,你忘带钱了! 水衍追上外祖母他们的时候,已经快要来到临淄。 方才的事情,水衍并没有娘亲等人说。 而离开齐国的事情,水衍也并不打算与娘亲他们说。 他会想出一个理由。 好在见到水衍追上来。似乎娘亲与大舅,也因为拿着东西,加上一路有些劳累,看起来不怎么想说话。 来到临淄城那高耸的城门处。 在一名名齐国门卒的检查过后,水衍顺利的与外祖母一起,进入了临淄城。 作为齐国都城的临淄,毫无疑问,无论是规模还是人口,甚至是建筑,都足以让人惊叹。 因为三十余年没有战火,这也导致齐国与其他诸侯国不同。 在这里,一眼便可以看到商贸的鼎盛繁荣。 而水衍入城没走两步,便瞧见另一边的城邑下,在人少的地方。大伯与子卢、祖父三人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而大伯背着一个包裹,样子似乎是想要出远门。 “哼!” 似乎大伯这时候也发现了水衍,表情顿时便冷了下来。 而祖父亦然也瞧见孇氏一行人,面色同样也好不到那里去,甚至比起大伯,祖父的目光中怒意更甚。 水衍见状,估摸着以祖父的品性,定是卖地心疼之余,便把怒火全部怪罪到衍父这一家。 “真舍得!” 水衍心中呢喃一句,但表情却没有丝毫异样。 他也有些意外,祖父这是真的宁愿砸锅卖地,无论如何也要把大伯送去秦国。 “李斯,可不是什么善人!” 感叹一句之后,水衍摇摇头。只有他自己清楚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到那日已经彻底闹僵,这时候水衍自然不愿上前打礼。 去了,也是自找无趣。 说不定祖父与大伯,误以为他后悔了,故而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装作没看到便好。 嗯! 反正娘亲也没看见。 “竖子!” 城墙下,祖父目光满是怒意的看着,那个挑着担子行走在人群里的少年。 他这一大把年纪,真的是要被活生生的气死。 方才他明明白白的瞧见,那少年已经看了这里一眼,却马上转头装作没看见。 简直是想要气死他! 老二那不成器的东西,怎么生出这么一個竖子! “爹,时辰不早了,孩儿要出发了。” 大伯这时候,对着祖父开口说道。 感受包裹里的几串钱,心中舒畅之余,倒是也没有把水衍那竖子放在心上。 在大伯眼里。 水衍这辈子,也就这点出息。 而他,可是即将要去远在数千里外的秦国,投奔李斯的能人才士。 待他日后功成名就之时。 到时候。 大伯脑海中,浮现水衍跪在地上央求他收留,而他一脸不屑的转过头,命人把水衍给赶出家门的场景。 想到这些,大伯嘴角缓缓上扬。 “子淮,这一路上记得要少花些钱。” 祖父闻言,忍下心中怒意,一脸关切的叮嘱大伯。 这转瞬即,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 在祖父眼里。 如今他们这一家子,可是把所有家当,都压在了大伯身上。 “爹,一路小心。” 子卢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有些担忧。 他生怕父亲这还没出到齐国,便在沿途的城邑内,把钱都花去了酒楼哪里。 去秦国真的需要万钱? 这是子卢心中的疑惑,但子卢也就心里嘀咕一句,他可不敢真说出来。 “嗯!” 大伯应道,随后叮嘱自己的儿子:“子卢,记得好好用功,日后莫要再与水衍那竖子有接触。” 话里的意思便是要清楚,自己日后前途定然一片大好,远非水衍可比。 “哦!” 子卢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反正点点头便是。 大伯见状,便转头离开。 毕竟这数千里路途对于他来说,可是没那般轻松。 ..... 临淄城内。 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 而街道两旁店铺内,到处都是进出的客人。一名名小贩在店铺大门旁的小摊位上,不断对着行人吆喝着。 这场景真的是好不热闹! 水衍挑着担子,在繁华的街道上,很快便跟着大舅来到一个小巷子。 进去后拐了两个弯。 终于是来到了大舅的居所。 一个不大的房子,推开大门后。 便看到一个小院子,院子很小很小,都堆积着杂物。 一名比孇氏年纪小那些的妇人,正满头大汗的在搬动院子里的物品,见到孇俣回来,脸上明显出现喜色,而看见老妇人一同前来,表情也是松了一口气。 “良人,回来了!” 舅娘上前,看了孇俣一眼,随后看向老妇人:“娘,你终于愿意来了。” 看着娘亲与外祖母,正在与舅娘寒暄。水衍挑着担子,跟着舅父进入屋内。 屋内的空间很是拥挤,除了两个房门之外,眼前的小空地上,几乎摆满了杂七八把的东西,为数不多的能做人的地方,还放置着一个老旧得有些腐坏的木床。 水衍知道,虽说表兄很少回来。 但回来的时候,那张床便是给表兄睡觉的地方。 放好东西后。 水衍便来到院子,准备带外祖母去看病。 “衍儿,你在这里便好!莫让你舅母一个人累着!” 水衍还未开口,却看到外祖母满是笑意的看着他。 水衍自然也听出外祖母的意思。 显然是外祖母不想已经满头大汗的舅母,让舅母又要劳累一番。 若是这样,以外祖母的性格,定然会心生丝许愧疚。 “娘,不.....” 舅娘还想说什么,却被外祖母打断。 “都满头大汗了,还说不累!” 外祖母看着自己的儿媳,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你外祖母可是我与你娘的娘亲,衍儿,放心吧!” 孇俣这时候,也拍了拍水衍的肩膀。 听着舅父的话,看着外祖母的眼神,加上舅母一脸汗水的模样。 水衍即使再是不放心,也不得不留下来。 “好!衍儿知道了!” 水衍点点头。 不过正当外孇氏带着外祖母,准备去找医师之时,水衍突然开口。 “外祖母,你忘了带钱了。” 说完,水衍突然跑进屋内,再出来时,手里便已经拿着几串钱。 水衍来到外祖母身边之后,便把几串钱,全都放在外祖母的手上。 而看着那一大串一大串的钱。 别说舅父、舅娘以及孇氏,就是外祖母目光中,都满是震惊。 嘶~! 这么多钱!!! 而孇俣与孇氏对视一眼,表情尽是错愕,目光满是意外的看向娘亲。显然他们都没有想到,他们的娘亲这些年,居然存有这般多的积蓄。 但看到这些钱,孇俣与孇氏心中,无疑都舒了一口气。 不过他们二人都没有注意到,方才水衍拿钱给他们娘亲时的那一刻,他们娘亲看水衍的眼神,是多么的心疼。 “看我这记性,伱这孩子不说,还真差点就忘了!” 外祖母看着眼前的水衍。 不由得心生感叹。 那个曾经瘦弱被人欺负的孩童,她的好外孙,如今真的长大了! “娘,走吧!” 孇氏回神后,便开口说道。随后看向水衍:“衍儿,好好帮舅母干活!” 第十三章:要离开的消息 “冒昧打扰,方才可是有一男一女,带着一名妇人来到这里看病?” 一间药铺内。一名少年来到柜台前,开口询问道。 少年正是水衍。 别看水衍留下来帮舅母收拾东西,但收拾好了之后,他便与舅母说一声要去找熟人,随后便离开大舅家。 水衍清楚外祖母的性格。 大病小病,到他耳中,一定都会是不痛不痒的小毛病。 故而他离开舅父家后,便逢人打听附近最近的药铺在哪里。 对于水衍来说,只有亲耳听到,他才相信。 “的确有!” 柜台前,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点点头。 “那老妇人是为何身体不适?” 水衍问道。 本想从口袋里拿点钱贿赂一番,却突然想起他已经把所有钱都给了外祖母。 “风寒,多吃点药便好。” 老者看了水衍一眼。瞧见少年那忐忑的模样,似乎知道少年心中所想,轻声说了一句之后便低下头,继续给一个等着的老者开药方。 而水衍听到老者的话,心中方才安定下来。 风寒他还是知道一些的,的确是吃点药就能好转。 “多谢!” 水衍轻声对着老者拱手道谢,转身离开药铺。 在城内闲逛,直到落日之时。 看着时间差不多,水衍方才回到舅父家。 果然一进家门。 舅母与孇氏,已经快要做好了饭菜。 而在吃晚饭的时候,水衍也趁机,告知娘亲与外祖母,过几日要离开临淄。 “什么?翼城?” 孇氏听到水衍跟一熟人去翼城之后,反应很大。 因为翼城距离这里,可是有一千五百多里。属于齐国边境,靠着赵国、魏国。 虽说齐国素来无战事,然而一但那日齐国与赵国、魏国发生战事之时,翼城定是第一个被战火波及的地方。 “衍儿,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 孇氏第一个开口拒绝。 然而话语方才落下,水衍便无奈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通关的木牌。 “娘,令史大人看衍儿机灵,故而调任前带衍儿一起,若是失去了这次机会......” 水衍吃着东西。 把今日男子给他的通关木牌拿了出来,不过理由确是说令史大人给的。 爹娘他们并未见过令史大人。 水衍也并不担心理由会被戳穿。 “可也太远了些!” 不得不说,当孇氏看到通关的木牌,看到上面特殊的印记,很是心动。 孇氏也明白,如今水衍得到令史大人的赏识,绝对是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水衍还那么年轻,若是跟着令史大人十年八载,日后定会比他爹、他长兄更有出息。 “舅父,若是你,你会去吗?” 水衍见娘亲有些犹豫后,目光看向舅父问道。 而水衍的舅父方才听水衍说的时候,表情都是感叹,如今面对水衍的询问,他笑了笑。 尽管没有开口。 但在做的人,都明白若是换做舅父,也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抓住这次机会。 “你才多大?” 孇氏看着水衍的模样,没好气的说道。 正在这时候。 外祖母突然看着孇氏。 “怎么?小瞧我外孙?” 外祖母不满的说道,而目光看向水衍时,眼中满是疼爱。 “去吧!我这老妇人,受点气无所谓。但衍儿总不能一直被人低看一眼不是!” 其实外祖母并没有相信自己外孙的话。 但这并不代表外祖母不相信水衍。 恰恰相反。 无论如何,她永远都相信着他的外孙,一如既往,从未变过。 “衍儿,离开那日,记得来这里。外祖母给你装吃的,别把自己饿着。” 外祖母叮嘱道。 “嗯!知道了,外祖母!” 水衍听到外祖母的话,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相比娘亲,他更喜欢外祖母给他准备一路上需要的食物,因为外祖母给他准备的,一定都是最好的。 “唉~!” 孇氏最终叹息一声,瞥了一眼水衍那笑呵呵的模样,尽管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拦水衍。 自己娘亲都开口了,她还能说什么。 其实孇氏也清楚,能得到令史大人的赏识,对于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是多么的难得。 就是回去后,跟村里的人说一说。 估计村子里的人,都没有人再敢瞧不起衍儿。 晚饭后。 因为舅父家能睡的地方并不多,水衍与孇氏自然不可能留下来。 故而趁着天色还亮,便决定先回去。 离开前。 外祖母千叮万嘱,让水衍离开前,一定要来临淄看看她。 水衍点点头,向外祖母保证。 在回去的路上。 黄昏渐暗。 “你这孩子,记得到了翼城,切莫做出忤逆令史大人的事情。” 孇氏不断嘱咐水衍不要因为得到赏识,便忘记自己的身份。 “知道了,娘!” 水衍答应着,娘亲的絮絮叨叨,他并没有感觉烦。 儿行千里母担忧。 更何况水衍知道,这一去,怕是不知何时,才能在见到眼前的娘亲。 “寿儿长大了,衍儿你也长大。其他的话,为娘也不多说,如今得到令史大人的赏识。” 孇氏喃喃细语:“离开临淄,也好!” 望着眼前逐渐变黑的天色,孇氏余光看了水衍一眼,有些伤感。 “娘,放心,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水衍自然注意到了娘亲的模样,故作轻笑的打趣道。 闻言。 孇氏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多言。 ....... 田氏府邸。 田非烟整日都在府邸内,掰着小指头,算算时辰,还有几个时辰,天才会黑。 随后又掰小指头,算算又过了几日。 在田非烟的闺房内。 木架上摆放着十多卷竹简。 每一卷里面的内容,田非烟已经看过数十遍。 虽说每一次重复看着竹简,即使看过,她还是会被里面的故事吸引住。 但在田非烟的内心之中,还是更期待那个少年下次,会给她什么样的故事。 每当想起那个少年时。 田非烟的嘴角都会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扬。 父亲和长兄整天忙于政事,另两个长兄,一个在沂山大营,镇守穆陵关,一个在任命驻使在楚国。 从小到大,她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打发时间。 直到遇到那个少年,她才第一次明白,这世间,什么是期待。 第二天一大早。 在田非烟期待之中,终于到了与少年约定好的日子。 见到父亲与长兄已经去上朝之后。 田非烟便叫上仆人,备好马车,随她出城一趟。 第十四章:告知,玉佩。 “爹,娘,不用送了!” 水村村口。 水衍看着爹娘,开口说道。 此刻的孇氏红着眼,眼中含雾,满是不舍的看着水衍。 “衍儿,若是日后不想呆在翼城,便回家!” 千言万语,最终孇氏说出一句饱含心酸的话。 其意无外乎是想让水衍明白,天大地大,无论怎样,始终有爹娘在,这里始终是水衍的家。 “孩儿明白!” 水衍看着自己的娘亲,目光亦是有些不舍。 这一去。 连他都不知道,下一次回来是何年何月。 “爹,照顾好娘。” 水衍望向衍父,开口说道。 衍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点点头嘱咐路上小心。 在得知水衍要离开临淄之时,衍父没有阻拦。 因为衍父也年轻过。 曾想过如长子水寿那般,入伍为卒。 亦或者如二子水衍,去远地找份差事,也算磨炼。 但种种原因,最终留在了家中耕地。 而这些年少时想过的事情,随着岁月,如今衍父,早已没了念头。 眼下,看着二子水衍离家。 他作为一个过来人,又怎会阻拦。 正如同他娘说的那般,若是不顺利,平安归来就好! 家。 一直都在这里。 “衍儿,此去千里,记得去看你外祖母!” 水衍离开前,孇氏红着眼,对着水衍叮嘱一句。 “孩儿会的,爹,娘,孩儿走了!” 水衍点点头,诸多不舍,终有告别,说完便转身离开。 或许多一次回头,就会让娘亲,更是伤感一分。 原本想给爹娘磕个头再走。 但终究是怕娘起疑。 只能等下次回来之时,再给娘亲磕头,感激娘亲从小到大的养育之恩。 ...... “小主,到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 伴随着马车停下,田非烟下了马车之后,望着远处河水旁,那渺小的身影。 田非烟让仆人在附近等候,独自一人,迈着裙下的小腿,在绿草之上踏过。 望着远处的人影,想着等会的场景。田非烟嘴角满是笑意,似乎已经看到等会少年惊呆了的模样。 因为之前她所说的差事,便是进入田氏府邸,待在她身边! 这份差事,相信少年定不会拒绝。 这点田非烟很信心。毕竟这份美差,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从小就知道,许多人无时无刻不想着,能接触到父亲,还有三个兄长。 而她等会便告诉少年,跟在她身边,只要给她写故事就行,其他的都不需要理会。 岁俸翻倍!! 若是能她开心,也并不介意日后助他多多接触父亲。 田非烟越想越开心! 然而当她逐渐靠近之后,小脸的笑容,却悄然消失。 她呆呆的望着远处的人影。 河畔少年依旧是河畔少年,但如今却绑起了长发,腰间挂着一块布,更是背着一把剑在身后。 这副装扮,让田非烟想到了一個念头。 他,要出远门!! 河边旁。 水衍这时候也是看到了田非烟。 因为出远门,故而这一次一大清早,孇氏便在不舍的目光下,帮他梳理长发,并且绑了起来。 身上穿着的衣物如今也是新的的。之前长兄水寿,用为数不多的岁俸给他买的布料,娘亲也给他做了出来。 虽然打扮过后,他还远远没有达到,齐国昔日著名的美男徐公的那种,人见人夸的地步。 但比起以往,那浑身有些脏乱还带着一丝味道的样子。 这也是有很大的差别。 至少。 在离家时,那些村民见到他,都会‘侧目’不是。 “姑娘!” 待小萝莉慢慢悠悠的走到面前,水衍鞠躬打礼。 “是不是我父亲?” 田非烟那小巧的脸上,带着恍惚,询问道。 “姑娘为何有此一问?水衍要去投奔远亲!” 水衍故作疑惑。 对于眼前的小萝莉,他说不上埋怨。 毕竟就算没有小萝莉,在听到外祖母晕倒在家中之时,他也会下定决心离开齐国。 小萝莉的出现。 不过是机缘巧合,让他提前离开。 而做戏要做足,他可不想这时候,再有什么意外。 “是不是我父亲?” 田非烟再次开口询问。 其实不管问不问,不管眼前的少年说些什么,田非烟心的心中,或多或少,已经有了答案。 “怪不得今日说来见你,有一个仆人与往常相比,一句话都没有劝我。方才还有些奇怪。” 田非烟眼中尽是不满,如同被人出卖一般,喃喃道:“原来是他。” 水衍此刻哪里还不明白,小萝莉似乎已经看出来了,并且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水衍也些犯难,看着眼前的小萝莉。 显然,无论是男子,亦或者是他,都低估了小萝莉的心智。 听起来‘投奔远亲’靠谱。 但没想到,小萝莉对身边的人,观察如此细微,下人的变化根本瞒不过她的眼睛。 故而他这一开口,根本瞒不过小萝莉。 但知道归知道。 水衍却不能让小萝莉真的对她父亲不满,这事关自己家人的安危。 “是水衍想要离开齐国!” 片刻后,水衍还是开口说道。 不过这一次。 他没有再提什么投奔远亲。 小萝莉抬头看了水衍一眼,没有说话。 没办法,水衍看着心智早熟得有点过分的小萝莉。 “姑娘可知道,水衍有一外祖母?” 水衍转过头,看向从眼前缓缓流过的河水,自顾自的呢喃道:“小时候衍体弱,总会被村里的小孩欺负,就是村里的大人,都嘲笑衍。” “每一次,都是外祖母拿着扫帚、石块,把衍保护在身后。” 水衍徐徐诉说曾经的过往。 小萝莉没有开口打扰,也没有觉得厌烦,而是耐心的听着少年倾诉。 听着听着,小萝莉已经感觉到。 无论是少年的语气,亦或者神情,都没有丝毫作假。 想到这里,田非烟的目光有些羡慕,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少年的外祖母是何等的疼爱少年。 而在少年心中,外祖母又是多么的重要。 而当听到少年外祖母晕倒在家中之时,小萝莉再望向少年时。 或许这一刻。 她的确是相信了,少年是真的自愿离开齐国。 似乎这少年,真的想要向这个天下,要一个‘封卿拜将’! “你要去那?” 小萝莉目光有些失落,却也浮现一抹释然。 她明白,她的父亲,不过是让少年提前离开齐国而已。 无论有没有她父亲。 少年终究会离开齐国。 其实在第一次读到少年竹简之时,她就好奇,为何少年明明有才,却没有丝毫名气。 而后更是听说,少年在村子一直就被嘲笑着。 那时候她很疑惑,为何少年被嘲笑没有出息之时,少年没有说他会写字。 眼下。 她看着少年背后背着的那柄剑,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与长兄说过的话。 这世上,不要去得罪那种沉稳、内敛,从容之人。那种人从来都不显山露水,也不会与他人争锋。 能洞悉他人的伪装,却又能做到视而不见。只有当有足够的把握之时,才会让对手警醒。 而一切,为时已晚。 故而。 田非烟很想问父亲,他口中所说之人,眼前的少年算不算一个? “秦国!” 水衍笑着说道。 当今天下,若是还有那个地方,能给他一个机会。那毫无疑问,便是秦国。 秦国,也是他唯一的选择。 水衍心中清楚的知道,日后秦国定会并灭六国,天下一统。 他没有什么大志向,去做什么逆天改命的事。 只求当天下一统后,当他归家之时,能带着穿甲带爵,能在这世道,照顾好自己家人。 “还会回来吗?” 听到少年要去秦国,小萝莉轻声问道。 以往看起来古灵精怪的小萝莉,如今显然有些失魂落魄。 特别是瞧见那红彤彤的小眼睛,让人格外心疼。 或许若是开始,便一直孤独着,从来没有过期待,便不会这般。 而以往总是在心里吐槽小萝莉是‘问题少女’的水衍。 此刻不知为何,第一次感觉到,小萝莉是真的很在意他。 “功成名就之时!” 水衍故作轻笑的说道。 虽说是被小萝莉的父亲威胁,但水衍对于小萝莉,还真的生不起什么反感。 抛开身份的差距,不论她父亲。 扪心自问,除了家人之外,这个小萝莉应该是世上第一个没有嫌弃他的人。 虽说小萝莉每次都会一脸嫌弃他。 但那种厌恶一个人的眼神,水衍看了十年。 他不会看错。 小萝莉看自己的时候,从来没有那种眼神。 正在水衍出神之时,小萝莉看了水衍一眼,随后再转过身子,警告似的看了水衍一眼,似乎让他不准偷看。 在水衍疑惑的目光中,小萝莉再次转过头,蹲下身子捣鼓了一番。 “喏。” 当小萝莉再次起身,面向水衍时,手中已经多出一块挂着细绳的玉佩。 “能不能日后继续给我刻写竹简。” 小萝莉第一次在水衍面前,眼神有些心虚,怯生生的说道。 水衍接过玉佩,上面还有一些余温,疑惑的看着小萝莉。 他去秦国,就是有竹简,又怎么送回齐国? “吕氏之人,多在秦齐两国有店铺,日后你拿着玉佩去告知要送田氏田非烟,他们自会送竹简来给我。” 说完,田非烟看着水衍摸着玉佩,不知为何,小脸越来越红。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提要求。” 第十五章:剑?衍儿怎么带着一把剑? 来到舅父家中,水衍便看到外祖母为他准备好了两大袋东西。 “外祖母,怎么那么多?” 水衍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大包裹。 这背在身上,就是赶路估计都要慢上不少。 “不多不多。” 外祖母没有理会水衍的话。 而舅母在一旁,也满是同情的看着水衍,她也曾经劝过娘,毕竟衍儿没有马车,这东西太多,不宜赶路。 奈何娘根本不听她的。 “外祖母,衍儿来拿就好!” 瞧见外祖母吃力的提起包裹,水衍连忙上前接过,背在身上。 “老了老了,衍儿,外祖母送你!” 外祖母叹息一声。 水衍没有拒绝,而是乖巧的与外祖母一起走向城外。 一路上。 外祖母都如同小时候那般,不断叮嘱着水衍日后要照顾好自己。 出门在外,不同在家。 舅母跟在后面,听着娘一字一句,不胜其烦的嘱咐水衍,心中忍不住苦笑。 即使已经习惯,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吃味,娘对于衍儿这个外孙,怕是亲孙子都要远远不及。 一行人,方才走出小巷子。 舅母与外祖母便瞧见一个年纪很小的可人儿,正在马车前看着他们。 别说那少女身上不俗的服饰,单是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就是外祖母,都知道对方来历当然不凡。 而住在临淄的舅母,目光突然瞧见马车上的一個角落,除了刻画有精致的图案外,还有一个‘田’字。 顷刻间,舅母的目光中,出现一抹恐惧。 田氏! 在齐国,拥有这等精致奢靡的马车,还刻有田氏。 这意味着什么,舅母怎么可能不知道。 更让舅母惊恐的是,水衍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径直走向那个少女。 “衍儿?” 舅母生怕得罪少女,连忙招呼水衍一声。 舅母可是清楚,莫说是她这样的平民百姓,就是在临淄城内,也没有几个人敢得罪能坐那辆马车的人。 水衍闻声,转头疑惑的看向舅母。 外祖母似乎知道舅母心中所想,也明白,衍儿得罪不起对方。 “衍儿!” 外祖母给了水衍一个眼神。 比起舅母,她这个老妇人活了大半辈子,更清楚得罪权贵之人的下场会是什么。 故而没有直接开口,只是隐晦的给了水衍一个目光。 但让外祖母和舅母意外的是,当水衍反应过来后,突然对着她们笑了起来。 “外祖母、舅母,等一等。” 说话间,水衍快步上前,在外祖母与舅母错愕的目光中,来到田非烟面前。 “这便是我外祖母,舅母!” 水衍的一句话。 无论是舅母,还是外祖母,都傻在了原地,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水衍,随后目光望向那个可人儿的少女。 她们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疑惑。 莫非。 那少女在这里,便是等衍儿? 但衍儿,又是怎么能与那少女说话,而且看起来,关系似乎还挺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论身份,这两人,一个天,一个地。天壤之别。 论模样,水衍就是今日打扮过后,也只能说清秀,远不及俊美。而那少女虽小,却不难看出日后定是倾城美人。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有交集? “小女田非烟,见过两位长者!” 在水衍的介绍下,田非烟怯生生的对着水衍的外祖母行礼。 而此刻舅母与外祖母,早已被呆在原地,一脸不知所措,都忘了还礼。 最先还是外祖母回过神。 看了自己外孙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这个外孙,能和这么一个身份高贵的少女说话。 但却不妨碍此刻外祖母感觉到什么,特别是看着少女无意间看向衍儿一眼的目光,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这时候,外祖母看向少女的眼神,悄然出现改变。 “好,好,好!” 似乎想到什么之后,外祖母脸上震惊之色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甚至不经意间,还打量少女一番。 “非烟,非烟。当真是好名字!” 外祖母重复说了几遍,眼中笑意更甚。 而原本听到娘开口的舅母,也恰好看到娘的目光。疑惑之时,突然想到娘那目光是什么意思。 这一刻。 舅母感觉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身为一个妇人的舅母,此刻想哭的心都有了,心里无比忐忑。 娘啊! 人家可是田氏女子,而且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一般,你怎可用看外孙媳的目光打量对方。 少女还小,或许不懂。但若是被少女仆人看到。 是要没命的! 真以为你外孙已经封卿拜将? 越想越心虚。 舅母看了附近一眼,当看到少女的仆人似乎都被赶到不远处的时候,方才不自然的松了一口气。 “外祖母,日后若有需要,便去田氏哪里找非烟。” 看着外祖母没有抗拒小萝莉的身份,水衍也是松口气。 比起唤作一个正常的平民百姓来说,面对一个权贵士族的子女,恐怕心生戒备,生怕得罪对方。 在临淄城外,他答应了小萝莉。 但同样的,小萝莉也答应了他,在出嫁之前,若是他外祖母需要帮助之时,她能施以援手。 在水衍看来,小萝莉并不吃亏,要知道比起他许诺一月五卷,而小萝莉甚至可能在他回来前,都不需要伸手帮忙。 巷子口。 原本在水衍说完之后,田非烟也该开口说道,证明水衍所言不假。 但此刻田非烟小脸红彤彤的,不知为何,她面对眼前老妇人的目光时,总是不自然的感觉脸颊莫名烫起来。 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无法形容。 说喜欢吧,可是感觉怪怪的。说不喜欢吧,她感觉得到,老妇人似乎很喜欢她。 故而田非烟在水衍说完之后,便乖巧的点点头,示意水衍说得没错。 “好。” 外祖母见状,也开口答应。 此刻不知为何,她再看向水衍的眼光中,满是赞许、笑意,也有一丝丝安心。 而也正是这个目光,让方才一直没多想的水衍,见到外祖母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什么。 别看水衍年纪小,但他可是能看懂外祖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水衍终于明白,为何舅母会是那般表情。 此刻别说是舅母,就是水衍都被外祖母的眼神,给吓得头皮麻烦。 忍不住心中苦笑一句:外祖母,她才多大啊! “外祖母,时候不早了,衍儿要赶路了!” 水衍讪讪一笑。他知道不管自己解不解释,外祖母认定的事情都很难改。 况且他眼下也不敢开口说出来。 别看小萝莉心智早熟,但若是真知道外祖母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后,估计小萝莉日后都不敢再见外祖母。 “嗯!” 外祖母点点头。 而接下来去往城门的一路上,别说舅母,就是水衍都感觉自己老脸像是要熟了一样。 听着外祖母在田非烟面前不断说自己小时候如何如何。 这还能更明显一点吗? 水衍都忘记,自己是怎么熬到的城门。 城门外。 水衍转过头,看着外祖母。 “外祖母,要保重身体,等衍儿归来。” 或许是即将要离别,明白下一次再见外祖母,定时很久很久。故而眼下水衍看向外祖母的目光,写满了不舍。 “出息,也不怕烟儿笑话。” 然而瞧见外孙那眼中满是不舍的模样,这一次外祖母没有如往常那般劝慰,反而略带一丝责怪的意思。 正如同话里的意思。 烟儿在这里,大男子怎可有这副模样。 但就在外祖母话音落下。 水衍一句话都没说,却在城门所有行人的注视下,两腿跪地,对着外祖母,磕了一个头。 从小到大,都是外祖母一直在保护他,心疼他,每次都给他做好吃的。 想起曾经外祖母拿扫帚护在他面前的模样。 再想到几日前,外祖母生病来临淄之时,他却眼睁睁的看着外祖母挤在舅父家。 那种愧疚、自责。一直压在心中,直到这一刻,才忍不住。 “你啊!” 此刻,外祖母瞧见自己外孙跪在自己面前,想训斥,也无法开口。双眼也在这一刻,浮现泪水。 得孙如此。 她这老妇人,这辈子,值了! “外孙走了!” 水衍跪在地上,轻生说道。 见到这一幕而感动的田非烟,看到水衍起身后望向她。 似乎明白水衍心中所想,田非烟点点头。 见状,水衍终是放心。 来到马车前,背起两个包裹之后,也把方才放在马车上的剑,横佩在腰间。看了一眼外祖母、舅母、田非烟,随后转身朝着西方走去。 望着水衍离去的背影。 田非烟、外祖母显然没有一点惊讶。唯有舅母,脸上有些错愕。 剑! 衍儿怎么带着一把剑? 从未在村子里听说过衍儿何时练过剑,就连衍儿的舅父,也未曾说过,衍儿会剑术啊! 第十六章:喂喂喂,你给我站住。 “快快!!” “驾~!” 官道之上,十几名身穿齐国甲衣的骑兵吆喝着,不断用腿提着胯下的马肚子。 沿途来往的百姓,甚至是一些马车的马夫见状,都纷纷连忙朝着官道两旁必开。 水衍赫然亦在其中。 因为第一次出远门,不识路途,故而官道便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比起其他道路不同,官道不仅比普通道路,多出一辆马车以上的宽度,更重要的是,大多官道都是直接连着下个城邑,少有出现岔路。 故而在初次远门之时,走官道,也减少迷路的风险。 更重要的是。 在官道之上,一般不会出现什么劫匪之类的亡命之徒。 毕竟没有人傻到会去在官道上乱来。 抢劫百姓和折损一国威严,这性质都不一样。 前者虽说也会被通缉,但后者可是直接逼着,事发之地所属的官员,直接不死不休。 毕竟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光明正大的打人家官员的脸,为了保住饭碗不被迁怒,不得要你人头一用? 所以官道,无疑是所有道路之中,最快最安全的道路。 故而沿途之中,水衍瞧见商贾、士族的马车,数不胜数。 “快!!” 咕噜咕噜~! 伴随着一声叫喊,密集的马蹄声响起,十几名齐国骑兵在水衍面前瞬间闪过。 而这时候。 方才躲避的马车以及赶路的百姓,纷纷再次回到官道之中,面色疑惑的望了那远去的骑兵。 看那些骑兵如此着急,似乎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但议论过后。 大家伙该赶路的继续赶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让开让开!” “让开!” 骑兵方才离开没多久,官道上的马车伴随着轱辘的转动,便开始吆喝起来。 百姓见状,也连忙避让。 “贱避贵,少避长,轻避重,去避来。” 这个在官道上行走的规则,在这一刻显现的淋漓尽致。 水衍早已不是什么初生牛犊,也早已习惯这个时代权贵的‘特权’,故而并没有觉得奇怪。 这一幕。 不过是这個时代的产物之一而已。 比起其他,这根本不算什么。 一个时辰之后。背着包裹,后背腰间还横佩着一把剑的水衍,正在赶着路,却突然看到远处官道之上,一些带着武器的齐国士卒,正在盘查百姓。 而就在盘查附近的一个地方,十几具尸体赫然出现在道路中间。 男女老少皆有。 而一辆溅有不少鲜血的马车,静静的停靠在一旁。 “怎么死了那么多人!” “嘶,敢在官道上杀人,这是怕不是找死!” 水衍听着身旁赶路的百姓小声议论,目光也很是好奇。 按道路。 在官道上杀人,的确如同找死一般。 还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般不要命。这得是多大的仇! 官道上。 两名齐国士卒佩着剑,不断检查着来往百姓。 “姓氏!住哪?” 每当检查之后,确认身份,两名齐国士卒方才会放人。 别小看这种查人的方式。 方才那些骑兵已经把这件事情通报给附近的城邑,想必过不了多久。 莫说官道。 就是乡间小路,都会有齐国士卒盘查。 凶手若是想要离开,可就没那么简单! 水衍排着队,等着检查自己。 而这时候他目光也看到了在那辆马车之处,一个与他一般年纪的亡魂,正呆呆的坐在那里。 显然那个少年的亡魂,已经明白他已被人杀死。 只是心中执念放不下,故而亡魂段时间还未消散。 而就在水衍望着他时,那个亡魂显然也发现了和他一样大小的水衍。 正当亡魂少年看着水衍和他一样年纪,而自己却已经死了,有些伤感之际。 却突然发现。 那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似乎并不是看向马车。 那眼神。 是在看他!!! 这一发现顿时让亡魂少年有些错愕,满是不可置信,看了看自己,难道自己没死? 但下一刻。 亡魂少年望向马车之时,却再次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顿时,原本方才激动的情绪,再次萎靡起来。 果然。 他还是死了! 不对不对,那自己死了,那名少年怎么又能看到他? 突然抓住重点的亡魂少年,抬头一脸疑惑。 “你。看得到我?” 似乎想验证一番,亡魂少年对着水衍开口说道。 带着生前贵族的语气,但配上那疑惑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可笑。 亡魂少年没有得到回答,但他却清楚的看到那名少年在听到他的话之后,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你真的看得到我?” 水衍的表情,显然把亡魂少年给吓一大跳,伸着手,满是不可置信的指着水衍。 然而这时候水衍可没有心里理会那个亡魂少年。 “姓氏!住哪?” 齐国士卒看着水衍,开口盘问。 而其他附近的齐国士卒,这时候也纷纷望向水衍。 方才他们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少年。 或者说,看到少年背后,腰间横佩着一把剑! 故而眼下盘问之时,他们纷纷打起精神。若是这名佩剑少年有丝毫古怪,他们顷刻间便会抓住少年,带回去拷问。 “水衍,家住临淄城外,水村。” 说话间,水衍从怀中,掏出男子给他的通关木牌。 看到水衍有通关木牌,别说盘问的齐国士卒,就是其他的齐国士卒,纷纷面色一松。 只要木牌不是假的。 那名少年,便没有问题。 “嘶~!” 那名盘问的齐国士卒,接过水衍手中的木牌后,当目光看到那特殊印记刻有‘田’字,下意识便细口凉气。 在齐国为卒,他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个‘田’身后代表着什么。 故而,眼下再看向眼前佩剑的少年时。这名齐国士卒收起了因为少年衣着,眼中出现的轻视。 “什么?田氏!你是田大人的人!!!” 然而在盘问的齐国士卒身旁,亡魂少年看着木牌后,反应无比激烈。 “过去吧!” 然而负责盘问的齐国士卒可听不到,也看不到在他身旁的亡魂少年。 把通关木牌交给水衍之后,便示意水衍可以继续赶路。 “多谢!” 水衍接过木牌,放入怀中。对着齐国士卒道谢一声后便继续赶路。 而被无视的亡魂少年见状,连忙跟着水衍。 “喂喂喂,我乃皱氏之子,家父与你家田大人乃是同僚,喂喂喂,有没有听到我的话。站住,快站住!” 第十七章:我死不瞑目啊!你快发誓! “给我站住!” “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你就不怕田大人知晓,到时候.....” 亡魂少年不管如何阻拦,水衍根本就么有理会他一句。 甚至亡魂少年挡在他面前,水衍也直接从他身体穿过,根本丝毫不在意,就如同没有看见一般。 而亡魂少年骂着骂着,突然焉了,明显想到他自己已经是个死人。 看着那名叫水衍的少年无视他。 亡魂少年知道,他以往的身份、地位、背景,全都化为泡影。 而眼下,是他有求于那少年。 或许是想到自己的深仇大恨,亡魂少年狠下心,在水衍错愕的目光下,跑到水衍面前直接跪下。 “我知道你叫水衍,是田大人的人。还请帮帮我!我死不瞑目啊!” 这时候的亡魂少年,没有了方才的高傲,而是一脸祈求的看着水衍。 水衍止住脚步,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从刚才的对话中,他便得知眼前这和他一般年纪的少年,邹姓。并且与田氏有不少的渊源。 故而好奇。 当今在齐国,当真有人敢毫不在意田氏与齐国,敢在官道上伏杀邹氏。 方才路过身后之时,他仔细看了一眼。 凭借他多年清理尸体的经验,他敢断定,对方一定是一伙规模不小的势力,并且训练有素,绝非是一般的谋杀。 “说!” 见到少年下跪,没有了方才的傲气,水衍这才决定听一听。 方才他只是想让亡魂少年明白一个道理。 生前你是贵族不假,但死后还敢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看我理伱吗? 尽管水衍的声音很小,但亡魂少年依旧听到水衍已经愿意听他诉说,心中终于是松口气。 “伏杀我的人,定是田献、田奉二人......” 伴随着亡魂少年缓缓叙说。 这还要牵扯到齐国百年前,当时齐国名相邹忌与齐国大将田忌,这二人的恩怨。 一问一答之间。 水衍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大概。 “所以我邹兴敢断言。定是他们二人,担心我去秦国之后,再次振兴邹氏,故而在此伏杀与我。” 说道这里之时,身为亡魂的邹兴,目光中满是怨恨。 那种怨恨,也或许正是导致亡魂得以短暂停留在世间的原因。 “原来如此!” 水衍点点头,没想到,这一出谋杀,竟然牵扯到百年前的世家恩怨。 怪不得敢在官道上面杀人,原来是对方来头这般大。 而对于邹兴的话,他不置可否。 对于百年前,邹忌与田忌二人的事情,水衍似乎也有一点印象。 当时身为齐国相国的邹忌,因为担心田忌在军中的威望逐渐高涨,影响到他的地位,故而在齐王面前诋毁田忌。 而齐王同样也担心田忌军中威望太高,与邹忌一拍即合。 就这样,大将军田忌被迫逃亡离开齐国。 而邹忌没有想到,在田忌离开齐国之后,对于齐王最有威胁的人,便成了他。 当邹忌明白过来,已为时已晚。田忌不在,他若想活命,只能装疯苟活。 这也导致邹氏与田忌后人的田氏,结下了百年世仇。 也不怪邹兴如此确定,杀他之人,定是田忌的后人田献、田奉。 “还请劳烦将这件事情告知田大人,为邹兴做主。” 邹兴这时候,开口请求道。 然而正当邹兴以为,水衍定会答应之时。 水衍突然反问一句。 “为何第一个告知的,不是你邹氏?” 水衍笑着看向邹兴,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既然仇家追杀。 那按常理来说,第一個应当通知的,乃是自己族人才对。 “我邹氏......” 邹兴都没想到水衍如此细心,本想解释,但看着水衍那笑意的目光,目光闪躲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我是邹氏一族,最后一脉。” 说道这里之时,邹兴眼中满是失落,随之而来的,便是滔天的怨恨。 在他之后,祖上邹忌,再无后人。 邹兴正想开口请求水衍,然而话还没有开口,就看到水衍饶有兴趣的望着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呆滞在了原地。 “既然如此,为何你会觉得,你口中的田大人,会帮你报仇?为一个没有背景的死人而大动干戈?” 水衍很是疑惑,说道这里的时候,水衍看向邹兴的目光之中,满是嘲讽。 “你口中的田大人,的确是答应帮你除掉田献、田奉,但的前提是,你去到秦国成为对他有用的细作。如今你连这齐国都没走出去就死了。报仇?你梦游呢,少年!” 水衍吐槽道。 身为权贵子弟,居然连这点都想不通,居然还想着振兴氏族! 不过水衍似乎也能理解。 比起百姓之子,邹兴属于那种士族之子,从小衣食无忧。比起其他士族子弟,没落的邹氏却又给不了邹兴良好的教育。 一个温室成长的人,却又没有得到长辈的教导。 最终的结果,便是像邹兴这样! 看着一脸呆滞的邹兴,水衍没有再理会,从亡魂穿过,继续朝着前方赶路。 原本附近不管是赶路的行人,亦或者是那些齐国士卒,原本都一脸疑惑的看着水衍。 他们纷纷对视一眼,感觉很奇怪。 方才检查之后,他们就见到那少年站在官道上,一动不动。 如今见到一直站着不动的水衍往前走,这才少了一丝疑惑,谁曾想。 突然,他们却又见那少年停了下来。 “他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 几名齐国士卒互相对视一眼,小声议论道。 或许是带着好奇,两名齐国士卒看着水衍,来到方才盘问水衍的齐国士卒面前。 “方才盘查之时,可觉得那人古怪?” 一名齐国士卒轻声询问道。 而其他的齐国士卒,也纷纷好奇的听着。 毕竟那少年的举止,着实有点奇怪了些。 被询问的齐国士卒看了一眼水衍,随后轻声把水衍手持田大人的通关木牌的事情说了出来。 而此刻。 在所有人眼中格外怪异的水衍。 正在对着一个亡魂说话。 “你觉得我能帮你?” 水衍望着邹兴,一脸古怪,似乎怀疑着家伙亡魂不全,脑子少了许多。 “我实话告诉你,我便是被你口中的‘田大人’,给赶出齐国的!” 水衍叹息,方才他只是好奇为何这里会出现命案,是谁那么大的胆子。 如今已经知晓,他也懒得继续‘骗鬼’了,开口说出他便是被邹兴口中的田大人,赶出齐国。 邹兴听着水衍的话,显然很意外。 邹兴没有想到,眼前的水衍,居然是被田大人赶出齐国。 怪不得方才说起田大人之时,水衍目光之中,没有丝毫敬畏。 但瞧见水衍似乎想要离开,邹兴连忙再次出声。 “且慢!” 虽然不明白水衍为何能看到他,但不管怎样,眼下看着自己已经暗淡不少的亡魂,邹兴明白,若想复仇,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水衍身上。 见到水衍疑惑的目光。 “我有办法,也能给予你一个天大的好处作为酬劳。但你先要发个毒誓!” 邹兴说道。 他确信水衍能为他报仇。而他也有好处,可以给水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邹兴要水衍发誓愿意帮他,他才会说。 邹兴的那信誓旦旦的眼神,让水衍有些疑惑。似乎也来了一点点兴趣。 思索一番后,水衍看着邹兴。 “好,若是你真能给我满意的好处,我便为你报仇,若我食言,我大伯不得好死!” 说话间,水衍的语气,没有丝毫作假。 那认真的模样,让邹兴一脸疑惑。 “为何要用你大伯立誓?莫非你大伯对你很重要?” 邹兴问道。 一般毒誓要么用自己,要么用血亲之人。虽说他大伯也是血亲,但比他爹娘还要重要? “授学之恩,此生难忘。” 说话间。水衍眼中,尽是真诚,与邹兴对视的目光中,没有一丝躲闪。 事实也的确是这般,大伯用他本人的行为,让水衍明白了一个人到底能有多无耻。 况且水衍也不在乎邹兴是否怀疑。在他心底,邹兴爱说不说。他也只不过好奇,一个没落的氏族之子,如今被仇家杀死后,还能给他什么‘天大’的好处。 邹兴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显然是相信了水衍的话。 “好!那我告诉你!” 第十八章:平阳白氏 “知道为何我邹氏,已经没落,却仍受田大人的重视?” 邹兴开口说道,轻笑一声:“甚至允喏,只要前往秦国成为细作,便为我除掉田献、田奉二人。” 或许是方才水衍的话,让邹兴警醒,看清了‘田大人’所谓的允喏。 他必须要有价值!! 而眼下他已经被伏杀,对于田大人来说,自然没有任何一丝价值,又怎会有‘承诺’一说。 水衍看着邹兴,听这么一说,他的确也很好奇。 邹氏已经没落,为何田非烟的父亲,还是如此看重眼前的邹兴,甚至不惜答应帮其除掉‘田献、田奉’。 水衍虽然不认识这二人。 但他身后官道上十几具尸体都在告诉他,田献、田奉二人,在齐国的地位,绝对不一般。 邹兴当真这般重要? 在水衍疑惑的注视下,邹兴突然冷笑一声。 “你可知道我去秦国,可是去哪?投靠何人?” 邹兴对着水衍说道,目光之中,满是不甘。 只要离开齐国,去到秦国!! 似乎见到水衍的目光逐渐不耐,邹兴不在绕圈子。 “平阳白氏!” 邹兴说出这句话,嘴角缓缓上扬,似乎等待着水衍震惊。 然而听着他的话,水衍还是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继续说下去。 水衍的表情,让邹兴微微张嘴。 “你知不知道,平阳白氏?” 邹兴小声的问了一句。 因为时不时都有路过的行人,听着邹兴的话,水衍只能微微摇头,动作很小很小。 此刻。 邹兴脸上的表情彻底拉了下来,怪不得在他提及平阳白氏之时,水衍一点反应都没有。 感情眼前的水衍,并不知道平阳白氏代表着什么。 想想也是,眼前的水衍一看就不是什么士族之人,怎么可能对士族有所了解。 更别说还是秦国的氏族。 “白起你该听说过吧?” 邹兴叹息的问道,一脸无奈。 他就不相信,当今天下,还有人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三十多年前就是秦将白起这尊杀神,让六国武将不敢迎战。 水衍就是再无知,也应该知道吧! “他不是被秦昭襄王赐死了吗?” 水衍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白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不是被秦昭襄王赐死了吗? 邹兴口中要去投奔的平阳白氏,与白起有关? “白起有子嗣!其后人所居之处,便在平阳。” 看着水衍不懂的模样,邹兴忍不住有些自豪,这时候脸上的表情,一脸自傲的模样。 “这样啊!但你邹氏,怎会与白起后人有联系?” 水衍点点头,看向邹兴的目光,忍不住有了变化。不过也有些怀疑,这邹氏这个没落氏族,怎么与白氏有关系? “这个等会我自会告知与你,眼下你还要做一件事情。” 邹兴似乎有些心虚,连忙岔开话题,随后当着水衍的面,指着马车。 “我身上有一块玉佩,伱要想办法取下玉佩,那是白氏的信物。” 邹兴说道,然而话音未落,便看到水衍打住了他的话。 水衍看得出来,眼前这個邹兴,似乎还真有可能与平阳白氏有渊源。怪不得小萝莉的父亲,为何如此重视邹兴。 但同样的,水衍哪里还不知道邹兴打的是什么注意。 “你想让我冒充你?让田大人以为你还活着!” 水衍问道。 邹兴此刻也不藏着掖着,点了点头。 瞧见水衍似乎不放心。 “你大可不必担心,白氏只识玉佩,从未有人见过我。至于田大人哪里,你更是不必担心。” 邹兴说道这里的时候,目光有些伤感。 “方才我听那些士卒说过。确认身份之后,若是尸体没人认领,他们便会把我尸体,随便找个地方埋掉。” 邹兴说道这里,他相信水衍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邹氏已经没落,只有他这最后一脉,又怎会有人前来认领。 而对于田大人来说,他只是一枚棋子。 眼下,他已死。 以田大人的地位,他的死,不过是失去一枚棋子而已,微不足道。 甚至可能在听到他被伏杀之后,对于田大人来说,也不过是叹息之余,觉得有些可惜。仅此而已。 “眼下,你只需想办法拿到玉佩,我便告知你事情的来龙去脉!日后你在书信之中,只要告知田大人,我是提前收到消息,马车内的死尸乃是替身。” 邹兴说道,比起这个,他更有些担忧水衍,能不能从马车上取下玉佩。 “一但你能拿到玉佩,日后潜伏在秦国,起初田大人或许怀疑,但若是你能给一个有用的消息,田大人定会相信,到时候自会为我报仇。” 邹兴看着水衍。 眼下就要看水衍怎么从马车上取下玉佩。 他相信水衍不会拒绝,毕竟他看着水衍的身份就知道,这对于水衍这样的人来说。 眼下的机会,或许会有性命危险。 但却能让水衍瞬间脱离平民身份,并且日后站在他身后的氏族,更是平阳白氏。、 “齐国士卒过来了,小心。” 说话间,邹兴看到远处两名齐国士卒朝着水衍走来。 邹兴知道,定是水衍在这里呆了太久,让那些齐国士卒起疑。 水衍闻言不动声色。 直到感觉肩膀被拍了拍,转过头便看到是两名齐国士卒站在他身后。 “为何在此停留?” 齐国士卒打量水衍一眼,好奇的问道。 见状,水衍也连忙转过身,面色带些少许犹豫。 “水衍乃是田大人府中门客,今日受大人之命,前往翼城。” 水衍后退一步,对着齐国士卒拱手打礼,缓缓说道。 “那辆马车之人,觉得眼熟而已,似乎在田府之中见过。” 起身后,水衍看了远处那辆马车一眼,带着犹豫的神情向两名齐国士卒说道。 邹兴不知水衍打什么算盘,疑惑的在一旁看着,想要看看水衍用什么方法从他身上取下玉佩。 “门客?” 两名齐国士卒听到水衍的话,互相对视一眼,即使疑惑,也是心惊。 疑惑的是,眼前这人是否真的是田大人府中门客。 心惊的是,若是这少年真是田大人的门客,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士卒来说,可是得罪不起。 更别说,听着少年的话,若真的是田府门客,这辆马车内死了的人,很可能与田大人有关!! 想到这里。 两名齐国士卒连忙收起轻视,正想说什么,却见少年再次开口。 “不知可否让衍去马车,确认一番,二位可一起陪同,若真是与田大人相识之人,衍也好将事情,告知田大人。” 水衍看着眼前的两名齐国士卒,面色凝重的说道。 “水衍,你别乱来。” 邹兴在一旁,慌乱的看向水衍。 他生怕水衍一个不好,到时候弄巧成拙。 然而此刻,水衍根本看都没有看亡魂邹兴一眼,也没有理会邹兴 第十九章:表演,皱兴的目瞪口呆 “好!” 或许是想到方才水衍手中的通关木牌,或许是看着水衍背后横佩的剑。 最终两名齐国士卒答应了水衍。 在两名齐国士卒眼里,反正有他们陪同在水衍身边。 就是看一眼而已。 在两名齐国士卒的带领下,水衍等了一会。 两名士卒在与一名看似将领之人说了几句之后,那将领点点头,随后走向马车。 很快,两名齐国士卒再次来到水衍这里,带着水衍,来到了溅有鲜血的马车旁。 邹兴在一旁跟着。 “请看!” 或许是那块田氏的通关木牌,将领此刻尽管有些疑惑少年的年纪,却也不敢轻视,反而很客气的给水衍拉开车帘。 别看身为一个小将领,看起来有几分威风,但这名将领清楚的知道,在田氏面前,他不过蝼蚁。 故而对任何一个与田氏有关系之人,将领都会收起以往傲慢的态度。 毕竟看一眼而已! “嘶,邹氏!” 然而将领方才掀开车帘,水衍看到马车内,浑身是血的尸体之后,瞳孔睁大,一脸错愕,呢喃一句。 “邹氏?” “你认识?” 听着水衍的话,看着水衍的模样,无论是将领,还是其他齐国士卒似乎都有些意外,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 莫非这马车上的人,真的与田府有关? 怀揣忐忑不安的神情,所有人都看向水衍。 “水衍,你为何要说我姓名?” 邹兴则有些不明白水衍到底想要干嘛,十分忐忑。 水衍这时候看向那名将领。 “此人我在田氏府中见过,乃是邹氏之子邹兴,因与我年纪相仿,故而有过几面攀谈之缘,我想想邹氏府邸是在?” 水衍眉头一皱,看向一边,似乎有点记不清。 至少在将领与其他齐国士卒眼中是这样。 邹兴却不然,他看着水衍皱着眉头看着他,尽管没有开口,但那微微有些动的嘴唇,明显是在问他。 想起日后能不能报仇,都要靠水衍。故而邹兴即使不明白水衍有什么打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配合水衍。 “夫于!” 邹兴说道。 “夫于,若是衍没有记错,邹氏府邸,便在夫于!并且邹氏家中,尚且只有一人。” 水衍突然想了起来,对着将领说道,随后看着马车内的尸体,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衍想想,上次邹氏是什么时候见田大人,在府邸之中.......” 水衍再次面露思索,努力回忆。 “是十日前,在田大人的书房,当时田大人的长子田琮大人也在,并且还谈论了秦国一些人,当是邹兴碰巧还衍同坐一座!” 水衍说着说着,面色有些伤感。 似乎有点感叹世事无常,想到这里,水衍突然眉头一皱,看向将领:“敢问大人,可有凶手的消息?” “水衍,你这不是做实我被刺杀的消息吗?你到底在干嘛?” 一旁的邹兴此刻感觉头皮发麻,一脸惊恐的看着水衍。他不明白为何水衍要说这些,还说得如此详细。 若是这些话传到田大人耳中,这不是做实了死的人就是他! 然而邹兴无论如何询问。 水衍依旧没有理会他。 另一边。 方才一直听着的众人,这时方才回神。 “我等收到消息之时,凶手早已逃之夭夭。” 将领摇了摇头,看着水衍,没有隐瞒。 闻言。 水衍眉头更加紧锁,一脸为难的看向将领。 “大人,邹兴被刺杀,衍需要亲自向田大人禀报,然今日衍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留,可否容我上前观察伤口,日后我回田府,也好向田大人禀报。” 水衍看了马车一眼后,似乎想到什么,再次看向将领。 “另外,若是田大人派人前来询问,还请大人将衍的身份以及方才之言,只字不漏,告知于他,让其告知田大人!” 水衍说道。 此刻别说是将领,就是其他齐国士卒,都已全部相信水衍是田府的门客。 毕竟水衍先是有田氏的通关木牌,而后又认识马车上之人,最重要是方才所言,一查便知真假。 更别说最后水衍还请求他,若是田大人派人前来,一定要只字不漏的告知对方。 这怎么可能还会有假。 眼前的少年,的确是田府的门客。 故而面对水衍的请求,将领没有丝毫犹豫。 “好!有劳!” 将领点点头,在他眼中,这谋杀既然与田大人有关,那对于他来说,并非好事。 眼下由田大人的门客,亲口告知田大人,自然是最好不过。 “请!” 不知道是不是将希望水衍与田大人禀报之时,能替他多多美言几句,别因为这起命案而让他被降责。 故而眼下对水衍,将领更为客气了一些。 此刻。 站在一旁的亡魂邹兴,早已目瞪口呆。 整个过程他都是在看着水衍的表演,从起初的疑惑水衍为何要着实他被刺杀的消息,如今,在听到水衍最后嘱咐将领的时候,他终于恍然大悟。 明白水衍为何要说得如此详细! 是啊!说得越详细越好,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只有他与田大人知晓。 看着水衍甚至在那名将领的注视下,放下了行礼,走上马车,靠近他的尸体。 邹兴惊呆了! 也看呆了! 他很好奇,水衍怎么能在答应他之后,在瞬间便能想到这等好主意。 此刻对于水衍,邹兴即使感叹,亦是羡慕。 他不得不承认,水衍的确比他聪明。 而想到日后若是水衍顶替他的身份,而去秦国。 邹兴敢肯定,水衍定会成为一名比他更有能力的细作。 “水衍,你要不要让他直接去一趟临淄,告知方才你说的话!到时候田大人就会知晓死去的人是伱,而不是我!” 回过神的邹兴,连忙一脸笑意的上前,对着水衍开口建议道。 然而此刻的水衍没有理会邹兴。 蹲下身子,水衍伸手仔细的触碰邹兴尸体上的伤口,特别是衣物上的伤口。 随后在伤口处,用两根手指轻轻比划一番。 在脱下邹兴尸体的衣物时,水衍甚至都没有询问将领一声。 但此刻将领看着水衍那熟练的动作,早已对水衍刮目相看。 这名常年领兵驻守的将领,对水衍的手势可并不陌生。 而别说是这名将领,就连马车外,几名好奇观望的齐国士卒,看到水衍的摆弄之后,都看出一二。 “怪不得能在田府做门客,你看到他的手势没有。” “看到了,唧唧唧,这般年轻却如此熟练!这怕是从小就接触尸体吧!” 两名士卒小声的议论道。 附近其他的齐国士卒,没有看见马车内,只能听着这两名士卒的话,脑海里浮想联翩。 一個小孩,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尸体旁摆弄。 想到这里的齐国士卒,纷纷打了一个冷颤。 心想怪不得能成为田府的门客! 邹兴似乎也听到了议论声,也十分意外的看向水衍。 正当邹兴也满是好奇的想要问水衍怎么会这个的时候,突然再次听到外面传来一个老卒的声音。 “这算啥,你们看看他的手!!全是老茧。那是常年练剑才有的老茧。” 话音落下,几息之后,全是吸口凉气的声音。 就连邹兴与那名将领,这时候也才注意到水衍的手,还真如那老卒所说,全是练剑才有的老茧!! 见状。 将领再次望向水衍之时,眼中浮现一抹心惊。 因为这少年手中的老茧,居然比他的都还要厚!! 第二十章:啥?还有未婚妻!那我? 摸到了! 伴随着手中触碰到一块玉佩,水衍连忙故作转换位置,在挡住他人视野的一瞬间,将玉佩拿在手中。 除了邹兴,无论是齐国将领亦或者士卒,都没有发现。 随后走出马车。 “可有发现?” 将领看着水衍,忍不住问了一句。 水衍看了马车一眼,目光有些不安,没有着急开口。 而一直观望水衍的将领与其他齐国士卒见状,不由自主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那些伤口,凶手绝非是匪徒。” 水衍说了一句。 正当眼前的齐国士卒一脸疑惑,不是匪徒? 那又是谁敢在官道上,杀了数量如此多的人。 然而当想起马车内的人,与田大人有交集之时,一个念头缓缓浮现。 这个念头让齐国士卒纷纷面色有点不安。 “今日我所言之事,尔等若是不想有杀身之祸,切莫告知他人。” 水衍看着眼前众人,嘱咐道:“田大人若是遣人到来,若是询问,就依方才之言,告知对方死者身份即可,切莫多言。过几日,衍会亲自告知田大人。” 这时候水衍也顾不得方才一番口舌。在听到这些人注意到他手中的老茧之时,他的心中就已经咯噔一下。 邹兴,手中可没有老茧。 故而眼下水衍为了避免麻烦,方才开口特地叮嘱一番。 这些人明显已经相信了他的田府的门客,只要警告一番,相信他们便不会乱说。 况且眼下杀邹兴的那些人,也的确不是眼前这些人能招惹的。 “放心,我等自会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将领听到水衍的话,看了尸体一眼后,点了点头,并没有怀疑水衍的话。 况且眼前名叫水衍的少年,把死者身份说得如此详细,少年身份绝不可能作假。 至于那些伤口,等会自有令史大人带人前来,到时候便知真假。 想到这里。 将领其实心中已经相信水衍的话。 或许眼前这些人,真的不是死在劫匪手下。 那这件事情便有些耐人寻味,即使水衍不说,他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被灭口。 水衍既然开口,他也好趁机把这个麻烦交给水衍。 反正过几日,眼前的水衍,自会将事情禀报给田大人。 “衍有要是在身,不宜久留,告辞!” 水衍再次眉头紧锁的看了附近的尸体一眼后,看向将领,拱手告辞。 将领连忙还礼。 邹兴看着整個过程,忍不住有些可惜,若是方才水衍没有暴露手中的老茧,那日后便不需什么麻烦,想必只要书信给田大人,田大人就会相信他还活着。 看了一眼马车内自己的尸体,邹兴最终叹息一声,转身跟着水衍离开。 他的亡魂已经越来越淡,剩下的事情他要自己消失之前,全部交代给水衍。 他可不想水衍去到白氏,最后被白氏识破。 水衍一死,可没人给他以及邹氏复仇。 官道上。 水衍沿着道路,一边走着,一边直视前方的道路。 “现在可以说了吧!” 水衍轻声问道。 他不惜冒险取下玉佩,为的就是邹氏口中所谓的平阳白氏。 否则,他才不会冒着危险,去拿这一块玉佩。 甚至他都不确定,方才无意间被看到的手茧,会不会将他暴露。 故而在远离那些齐国士卒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事情还要从我父亲哪里说起。” 邹兴见到水衍拿到玉佩,自然也不再有所隐瞒,将整个过程全部告知给水衍。 原来在十五年前。 白仲之子白岩,来到齐国行商。却在临淄城内,与一名士族子弟为一女子而发生争吵,甚至为了那名女子而动起了手。 虽说白岩乃乃是一名商人,可出生白氏,即使没有入伍却也有从小练武的习惯。 故而没收住力道,一不小心便把那士族子弟打得头破血流,手骨都被打断。 而临淄,不是在秦国,而是在齐国。 若是白岩在秦国动手,或许白氏还能通过人脉压下去。但在齐国,那名被打的士族子弟,怎会忍气吞声,当晚便带人将白岩送入牢房之中。 那时候邹兴的父亲尚未被陷害,在齐国朝堂中是一名官员,故而用了一点手段,救出白岩。 “这块玉佩,便是那时候白岩送给你父亲!” 听完来龙去脉之后,水衍也明白了过程。 那按照这样说,自己手中的玉佩既然是信物,那定然是白岩交予邹兴的父亲。 “没错,是白岩与那女子,亲手赠予我父亲,并且允喏,日后我父亲若是诞下男婴,而他们二人诞下一女,便与我父亲邹氏联姻。若是诞下的是男婴,便结为‘管鲍之交’!!!” 说到这里,邹兴看向水衍一眼,或许是提起父亲,目光有些伤感:“这些都是我父亲入狱前,告知于我。” 闻言。 水衍一愣,一脸错愕,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邹兴。 “那白岩与那女子,诞下的是?” 说不意外是假的,此刻水衍有些反应不过来,若按照这样来说,对方生下男婴还好,万一是女婴。 想到这里。 水衍不由得看向邹兴,仿佛看到邹兴头上绿油油的,也有一些尴尬。 若是白岩生出一个女儿,那自己去白氏,岂不是要冒充邹兴,娶他未婚妻? 这,怎么好意思啊! “女婴!此次你冒充我去投奔白氏,便是要迎娶白岩之女。” 邹兴似乎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很快便平复下来。 其实与水衍不同,在邹兴眼中,女子并不是特别重要,若想成大事,怎可拘泥于小节。 “这下你可明白我为何说,对你有好处!” 邹兴说道这里,目光忍不住打量一眼水衍,随后眼中忍不住浮现一丝轻视。一脸便宜你的表情。 显然在邹兴眼里,若不是他,以水衍的身份,恐怕这辈子都不可能娶到一名,如同白氏那般背景深厚的氏族女子。 水衍自然也瞧见了邹兴的眼神,似乎知道邹兴在想什么。 但水衍此刻或许是想到什么,一反往常。不仅没有计较邹兴看他的眼神,反而表情有些疑惑、古怪的看向邹兴。 “你邹氏已经没落,伱确定......白氏不会反悔食言?” 水衍问道。 此刻水衍突然感觉邹兴怎么那么不靠谱。 他还以为邹氏没有没落之前,与平阳白氏有更牢不可分的关系呢。感情就只有这一段联姻的允喏? 常言道门当户对,你邹氏都已经没落到仅剩你一个人,确定白氏还会认账? 而原本还轻视水衍的邹兴,听到水衍的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怎么可能!” 邹兴回过神后,连忙笑了笑。 然而看到水衍那直勾勾的目光,渐渐的,邹兴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不知为何也有些心虚起来。 “应当是不会。” 这一刻。 水衍差点气都没有喘上来,感情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就得到了这? 想到这里,水衍呼吸急促。 水衍保证,若是他能打鬼,眼下他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亲手送邹兴离开人世,送他最后一程。 摸着手里的玉佩,水衍突然有预感。 日后他真到秦国平阳,去到那白氏,他很可能会面临被悔婚、退婚的窘境。 “应当是不会的,水衍!” “水衍,你发过毒誓,千万别要食言!” “水衍,眼下我把邹氏的情况告知与你!” ...... 官道上。 在水衍离开两个时辰之后。 十来名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来到了方才邹兴被杀的地方。 方才与水衍说话的那名将领见状,待马车停下之后,便站在马车旁等待。 片刻后,马车上下来一名官员。 “令史大人!” 将领拱手打礼。 “嗯。” 见到将领,令史点点头,正当想开口询问什么。 也就在这时候,令史麾下的一名隶臣在远处的尸体旁,检查一番之后,似乎发现什么,连忙跑到令史身边,小声的说些什么。 “什么?” 听到隶臣的话,令史脸色一变,顾不得眼前的将领,连忙去到溅有血迹的马车旁,随后伸手拉开车帘。 这一幕,别说这名将领,就是方才在这里看守的齐国士卒,纷纷意识到,似乎这期凶杀案并不简单,就是令史大人都脸色一边。 想到这里,他们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方才那少年对他们说过的话。 “今日我所言之事,尔等若是不想有杀身之祸,切莫告知他人!!” 原本或许还有一丝丝疑虑,眼下看到令史大人的模样,他们哪里还不知道。 少年并未欺骗他们。 “可有何发现?” 马车旁,令史转头看向将领。 “大人,属下带领部下赶来之时,凶杀之人已经离开!” 或许是想到方才眼前令史大人的表情,以及那名少年口中的警告。将领鬼使神差的没有提及水衍的事情,甚至连邹氏都没有说出来。 毕竟他也已经意识到事情远非想象中的这般简单。 反正那少年是田府门客,日后会亲自告知田大人,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嗯,既然如此,接下来的事情,你们也无需多管!” 令史点点头,在听到方才隶臣的话,他也没有期望这名将领知道些什么。 甚至毫不夸张的说,若是这名将领真知道什么。 眼下,怕也已是一具尸体。 这凶杀案显然并不简单,很可能涉及一些朝中势力。 他要带马车内的尸体回去,待核实身份之后,再往上禀报。 第二十一章:赶不走的老头。 “邹兴死了?” 田氏府邸,田非烟的长兄田琮听到下人的禀报,看着手中的竹简,那二十出头的脸庞,有些意外。 “回大人,一行十余人,无一活口!” 下人点点头。 此刻一身齐国官服的田琮,收起竹简后,宽大的袖口之下,一只手以悄然握拳。 邹兴乃是父亲准备安置在秦国的一枚棋子,如今邹兴被杀,毫无疑问已经打乱父亲此前的谋划。 到底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官道上杀人。 “你先下去!” 田琮开口说道。 下人闻言,打礼之后便转身退去。 书房内,田琮面色逐渐变得阴沉,有些疑惑。 到底是谁有那么大但,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误事。 想到父亲此前为邹兴谋划许久,万般没想到,居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候,邹兴被杀。 田琮转头,看向窗外,叹息一声,随后离开书房。 片刻后。 田府的凉内处,田府的下人侍女见到田琮,连忙让路。 “大人!” “大人!!” 下人与侍女此刻,纷纷低下了头。 田琮从下人眼前,缓缓走过。 而凉亭内,田非烟与田父,正在里面乘凉。 “父亲!” 田琮看了一眼烟儿,那阴沉的目光中,浮现一抹笑意,随后对着父亲拱手打礼。 “何事?” 田父拿着一卷朝中的竹简,望着长子,显然感觉到长子是有事找他。 田琮没有着急回答,看了一眼烟儿,犹豫片刻。 “父亲,邹兴在半路被人杀了!” 田琮开口说道,随后将手中的竹简,交给父亲。 身为兄长的他本不想让小妹听到这些,毕竟小妹年纪尚小。但想到小妹前两日还说的那一番话,最终他还是决定让小妹也尝试知道一些事情。 所以眼下,他没有隐瞒,直接将邹兴被杀的事情,说了出来。 田父听到田琮的话,也忍不住微微皱眉,接过竹简后,缓缓打开。 “父亲,要不要去孩儿命人去调查一番。” 田琮说道,他深知如今邹兴一死,昔日父亲的种种谋划,尽数作废。 他也想知道,到底是谁会在这时候动手杀邹兴。 “不必了。” 田父看着竹简,没有抬头,语气淡淡的说道。 此刻田父心中,已经大概猜到是何人动的手。若是让长子追查下去,狗急了还有可能会跳墙。 虽是可惜,但邹兴已死。没必要为一个死人大动干戈,弄得齐国朝堂人心惶惶。 更重要的是齐王一直都不是很赞同他此前的谋划,担心得罪秦国。 “将竹简送至田献府邸。” 田父将竹简交给身旁的下人,开口吩咐道。 “是!” 下人闻言,拿着竹简,转身离开凉亭。 “田献?” 田琮呢喃一句,看着父亲。 他知道,父亲这句话必定有深意,很可能父亲已经知道动手之人,便是田献。 想到这里,田琮也终于明白,为何父亲让他不再追查下去。 这件事情本就见不得光,若是真是田献,那父亲还真不能因为邹兴之死,而对田献动手。 毕竟田献身后,还有丞相后胜。 “小主!” 这时候,一名下人来到小萝莉身边。 见状,小萝莉点点头,随后起身。 “父亲,长兄,烟儿先走了!” 小萝莉对着田父和田琮说道,随后一溜烟的朝着凉亭外跑去。 望着田非烟的背影,看着这一幕,田父与田琮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父亲,怎么烟儿这段时日突然想学医书,前段时间还请许多名医来到府内,要不要询问烟儿身边的下人?” 田琮笑着对田父说道。 这段时间小妹烟儿就如同着了魔一般,别说府内原有的医术,就是学宫那边藏有的医术,全被烟儿带回府中。 这着实有些古怪。 “不必了,为父可不想再让烟儿记恨!况且学医不是什么坏事,烟儿喜欢就好。” 田父没好气的看了田琮一眼。虽很好奇,但想到此前烟儿带着一名下人,到他面前质问他,为何水衍会突然离开,去投奔远亲,是不是与他有关。 那时候田父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小看了烟儿的聪明。 毕竟那下人背着烟儿,将烟儿之事告知他们,只有他与田琮知道。 显然是烟儿心细,在那人离开之后,察觉到下人的异样,故而联想到他。 眼下好不容易烟儿气消了一些,若是如今学医,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要背着偷偷去查,那烟儿怕是真的会记恨他这個父亲。 ...... “木簪!快过来看看精致的木簪!” “虫皮,仅有两张!上好的虫皮!!” 在一座城池内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来往络绎不绝。伴随着街道两旁一个个小贩在卖力的吆喝,不少行人路过之时,都会止步观望一番。 而在人群之中。 一个背着包裹的少年,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 而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我马上要乘船渡过浊河!别跟着了!” 说话的,便是沿途赶路,要去秦国的水衍。 看着眼前的糟老头子,水衍一脸无奈。 那日在交代完事情之后,邹兴的亡魂在第三日的时候便消散。 本以为能安心赶路,却不想没过多久,又碰到一个怪老头。 “听老夫一句劝,秦国如虎,功名利禄,不过云烟,秦国绝非安生之所,不去也罢!” 老头一袭破旧布衣,跟在水衍身后,不断劝说。 老头的话,让街道上听到的行人,忍不住望了过来。 感觉到四周那疑惑的目光望向这边,老头一脸无所谓,然而水衍此刻却已经有些崩溃,看着满头白发,看起来年纪都超过六十岁的老头。 “你走吧!求求你了!” 水衍看着老头。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整整五天,这老头就一直跟着他,在他身旁絮絮叨叨让他别去秦国。 他很好奇,这到底是那家出来的老头,有没有人领走! “我错了,当初不该给你捡酒壶。放过我吧!” 水衍哭丧着脸,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此刻水衍看着如同狗皮膏药,赶都赶不走的老头,心中无比后悔。 那日在赶路之时,见老头在路边,而老头的酒壶落入水中。水衍见老头年事已高,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出于好心,便帮老头下水去捡。 不曾想,却捡来一个麻烦! 这老头如今跟着他,赶都赶不走,还神神叨叨说要收他作为弟子,还说毕生所学都藏于曲阳,希望能随他去曲阳。 讲真。 若非如今是战国时期。 水衍很怀疑眼前这个看起来年过六十的老头,是一个人贩。 “赋敛重数,刑罚无极,民相残贼;是谓亡国。当真莫要去秦啊!” 老头依旧神神叨叨的对着水衍说道。 还别说。 老头的一番话,的确颇有道理。 甚至让生无可恋的水衍,也忍不住看了老头一眼,显然没想到老头居然能说出这样几句,颇有‘高人的风范’的话。 然而,再有天大的道理,再高的高人,在水衍心里,也大不过他要去秦国。 看着老头似乎没有丝毫回去的意思,水衍无奈,转身便朝着浊河方向走去。 老头看着水衍,那满是皱纹的脸色,也是摇摇头,悄然跟上。 片刻后。 水衍来到浊河之时,询问船夫何时渡河,知道还需要一个时辰之后,便转身找了一个地方取下包裹。 “尚无车马,何苦来哉!” 老头看着水衍取下包裹,拿出食物,再次开口问道。 他就弄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少年,怎么非要去秦国! 秦、赵两国,常有战事,这兵荒马乱的,老老实实给他做弟子不好吗? 况且水衍没有马车,单凭一双脚。不走上三五个月,根本到达不了秦国,何苦受这罪! 水衍还是不想理会老头,一句话都不说。把包裹内,外祖母给他准备赶路的食物,掰下一点泡入碗水之中,待其变软一些后,再取下包裹里裹着的布卷,用剑割下一小块放入碗中。 做好这一切之后,水衍最终还是叹息一声,最终还是拿着泡好的食物,拿给老头。 “吃完别再跟着我!” 水衍没好气的看了老头一眼。 虽说很烦很烦眼前这老头。但看着老头那有些凌乱的白发,还是做不到他一边在吃东西,一边看着老头在挨饿。 “好好吃,别跟我说话!我耳聋,我不听!” 看着老头接过之后,似乎又想唠叨起来,水衍连忙抢先说道。 将老头老实下来后,这才转过头,给自己也准备一份吃的。 老头看着手中的食物,再看着弄着包裹的少年,嘴角上扬,轻轻笑了笑。 “食之五日,仍不觉乏味,若是老夫没有猜错,碗中之物,泡制过程,定是极其繁琐。” 老头喝了一口之后,赞叹一句,随后摇了摇手中的简陋食物,再次大口吃起来。 而很烦老头的水衍,这一次破天荒的没有给老头白眼,脸上有一抹得意。 这是他外祖母做的。 当然好吃! “你这小子,在写什么,可否让老夫瞧瞧!” 吃完东西之后,老头看到水衍又在拿着刻刀,在竹简上刻字,忍不住有些好奇。 然而水衍看到老头靠近,没有说话,而是抬起手,在老头面前亮了亮手中的刻刀,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见状。 老头无奈,只能后退。 但看着少年手中的竹简,老头心中真是痒痒,很想瞧一瞧,他相中的少年,天天在刻写什么。 天下局势?还是兵书感悟?亦或者去到秦国后的谏言策? 老头是越想心越痒,但这五日无论如何靠近,少年就是不给他看竹简之中的内容。 就是半夜,少年也是用包裹垫着头,都不给他偷的机会。 不管他如何询问,少年一句话都不与他说。 “冒昧打扰,请问此城可有吕氏商铺?” 正当老头一脸不甘之时,水衍突然看到一名商贩偶然路过,便起身询问一番。 第二十二章:圯上老人 “小子,你与吕氏有何关系?” 吕氏商铺之内,老头吸了一口凉气,疑惑的看向水衍。 看着水衍脸上的衣物都是粗布,身上两个包裹一把剑,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贵族子弟,更像一个平民之子。 但那块玉佩又是从哪里得来,又不像是偷,况且若是偷来的,又怎敢来吕氏商铺当面拿出来。 看不懂,看不懂! 此刻老头看着眼前的少年,越看越好奇。 “你问这個干嘛?” 水衍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头,似乎在说‘你别打玉佩的主意’。 老头虽然不知道水衍心里在想什么,但看着水衍那一脸警惕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 “你这小子!唉~” 老头憋出这一句话,便懒得再理会水衍。 而这个时候,商铺的掌柜急匆匆的来到了柜台这里。 “敢问此物是何人所持?” 掌柜目光看着眼前这一老一少,拿着玉佩询问道。 “他!” 老头这时候,冷哼一声。 显然他倒是要看看,水衍突然拿出一块精美的玉佩找吕氏商铺,到底为何。 “所谓何事?” 掌柜的把玉佩还给水衍,毕恭毕敬的问道,没有因为眼前少年寒碜的模样,而有一丝轻视。 掌柜的表情,显然也把老头给看得一愣一愣的,方才还很生气的模样,此刻满是好奇的看向水衍。 “劳烦掌柜,将此物交给田非烟!” 水衍说道,随后从自己的包裹内,取出十来卷竹简。 这些都是他利用晚上闲暇之余,在火推旁篆刻出来的。 如今刚好找到吕氏商铺,便按照小萝莉的吩咐,让他们帮忙转交给小萝莉。 其一是履行自己的诺言,其二也是想告知小萝莉,他已经到了浊河。 “好!” 掌柜的看着眼前十来卷竹简,没有询问其他,点头后便小心翼翼的拿起竹简。 也就在这时候,一旁似乎在思索什么的老头,呢喃一句。 “田鼎之女,田非烟!” 老头咂咂嘴,脸色与往常相比,显得有些严肃。 而收好玉佩之后,准备离开的水衍听到老头的话,也是一脸疑惑的看向老头。 这老头认识小萝莉? 似乎感觉道水衍的目光,老头白了水衍一眼,转头看向掌柜。 “掌柜,这小子要去秦国,可否给他一匹马。” 老头一脸淡然的询问道。 此话一出,水衍有些目瞪口呆。 正当他一脸尴尬,准备和掌柜的说老头脑子有问题之时。 “我这便命人去准备,还请稍等!” 掌柜看了水衍一眼后,点头说道。说完后便离开去命下人找一匹上等的好马。 见到这一幕,水衍一脸错愕。 当他看到老头之时,目光已经截然不同,即使再愚钝,他也知道眼前这老头显然不一般。 “若是老夫没有记错的话,田鼎正妻,可是一位绝色佳人,当年田鼎为那女子可是杀了诸多权贵子弟。” 老头抚着长须,目光一脸得意。 “虽说后面老夫没有再去田府,但算算时间。若是老夫预料没错,田鼎之女也不比你小多少!而且田鼎与那绝色佳人所生之女,日后定然也不比其生母差。” 说到这里之时,老头嘴角缓缓上扬,余光看向水衍。 “你小子要不要再考虑一番,留下来做老夫的弟子!” 说话间,老头的语气十分自得:“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田府的女婿。” 虽然不清楚水衍是如何得到那块玉佩,但老头笃定,水衍定是已经见过田鼎之女。 故而眼下他才开口,让水衍好好考虑一下,只要成为他的弟子,去什么秦国,等水衍学成之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田氏田鼎的女婿。 正当老头一脸得意洋洋之时,正当老头眼中满是笃定之时。 “不了。” 水衍毫不犹豫的开口拒绝。他已经看得出来,眼前这老头子或许还真不是一般人。 水衍的回答,也彻底把老头给弄得满脸懵。 “伱这小子这般辛苦,不惜一直走路也要走去秦国,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你可知道田鼎是何人?若是成为他的女婿!” 老头一脸疑惑的询问道,剩下的话老头没说,他希望水衍自己想象一下那幅画面。 眼前少年看似身份低微,然而几日观察下来。少年此去秦国,也是为了闯荡一番。 既是闯荡,为的无非是功、名、利。 自古天下有才德之人,毕生无非都是奔着这三个字而去。 眼下他都保证少年只要跟着他,不出十年,自得‘名’字。而若是想有‘功、利’,有了名,大可放手取功、利。 为何少年还是要去秦国? 做他徒弟不好吗?田鼎之女不美吗?田氏女婿的身份不高吗? 怎么那么执着赴秦?秦国有什么好的? 然而正当老头以为少年露出思索之时,却突然看到少年笑了笑。 “小子不仅知道田大人,也是被田大人下令,赶出齐国!” 水衍一脸无奈的对老头说道。 还田大人女婿呢,他就是被田大人给赶出齐国! 水衍的话音落下,老头早已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水衍。 这时候老头才明白,怪不得眼前这个面冷心热,品行绝佳的少年,在谈及去留之时,没有一丝余地。 老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掌柜却已经走过来。 “马儿已经备好,请!” 掌柜说道,示意水衍跟他前去。 “多谢!” 水衍满是感激的对掌柜拱手打礼,心中清楚,他无意间欠了小萝莉一个人情。 ....... 浊河旁。 水衍牵着自己的马儿,看向老头。 老头这时候也心知留不住水衍,也没再开口挽留。 只是可惜之余,他更多的还是好奇。 “既然你不愿意提及昔日往事,老夫也不再多言,但你小子可否告知老夫,为何不辞辛劳而入秦,也不愿随老夫蒙学。天下之大,并非齐、秦。” 老头沉思片刻,开口询问道。 这也是他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在少年身旁五日,一直存在的疑惑。 方才因为掌柜在,故而没有继续询问,眼下就要离别,老头很想少年能亲口告知,为何如此执着入秦。 虽然不明白田鼎为何将眼前的少年赶出齐国。 但少年大可随他蒙学,日后自可在魏、韩、赵、燕、楚。甚至想回齐国,也未尝不可。 水衍看了老头一眼。 或许是想到老头不会再跟着他,日后他们也不会再相见。又或者是想到自己日后命运不定,死活不知。 念在方才老头帮他开口,他才得到一匹马。 “功名利禄,我入秦,求个‘功’!” 水衍说道。 他不求名利,只求一个‘功’字。 而天下七国,六国之‘功’,无非世袭罔替,权贵之物。 “非秦功不能?” 老头听完,抚摸长须,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有些不甘心。 水衍对着老头摇了摇头。 随后水衍目光看向眼前这条浊河,曾经在他记忆中也叫黄河的河流。 “在衍心中,当今天下,唯有秦功!” 水衍说到这里,转头看向老头,笑着说道:“我赌秦,胜六国!” “原来如此!入秦求功。” 老头点点头,呢喃一句,眼中浮现一抹释然。 若是谈起名利,他或许还能开口劝解少年,但少年此去秦国,求个‘功’字。却让他有些无奈。 老头明白,少年口中的功,是六国皆不能给! 更何况,少年都直言秦国胜于六国!他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 这时候,船也就要启程,水衍见状,牵着马就要走。不过突然想到,他告知老头他去秦国的理由。但老头却还没有告诉他,老头叫什么。 “如今你是不是也应该告知我,你叫什么?” 水衍皱着眉头,目光有些好奇的问道。 此前老头一直神秘兮兮,非要成为弟子之后,老头才会告诉他叫什么。 本以为是个忽悠人的坏老头,但如今显然老头身份不一般。故而也有些好奇起来。 老头听着水衍那如同交易的语气,哭笑不得。 “你已决心入秦,知道我的姓氏对你而言,很可能是祸事!不过他人都称我圯上老人!” 老头笑道。 水衍嘴里呢喃‘圯上老人’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耳熟,似乎听过,却又像没有听过。 “告辞,后会无期!” 想不通的水衍,也决意不再多想,对着老头说了一句之后,潇洒的转身。 老头听着‘后会无期’,苍老的脸颊上,再次无奈的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 不过老头看着水衍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笑意。 他有预感,或许日后,他还会与这少年相见。 半个时辰后。 望着少年上船之后,伴随着船的滑动,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 老头惆怅的叹息一声,想起这几日与少年的交谈,想起那年纪轻轻的外表下,成熟内敛的性格。还有那个手中的老茧。 老头轻声呢喃道。 “田鼎啊田鼎,你毕生为齐国呕心沥血,视秦如虎。却为何要将这少年赶出齐国!” 第二十三章:白氏!!! 在告别怪老头之后,水衍都没有再碰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对于那被称为‘圯上老人’的怪老头,水衍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只是碰巧路过,他与老头不过仅仅只有一面之缘。 抛开那老头非要收他为弟子,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其他什么关系。 而在渡过浊河之后。 水衍骑着马离开齐国后,并未选择去赵国,而是由魏入韩,再从韩国进入秦国。 秦、赵之间,时有摩擦。从魏、韩赴秦,无疑更加安全一些。这也是眼下秦、齐两国之间的商贾,都会选择的一条路线。 不过缺点也很明显,那便是耗时更久。 即便水衍有一匹马,都花费了将近两个多月的时间,才进入秦国边境。 等水衍到达平阳之时,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头发有些凌乱不说,衣物尽是尘土,还破了好几个洞。 离开齐国时的两個包裹,如今早已只剩一个,而且几乎没什么重量。 水衍看着眼前的平阳城。 若非有一匹马,他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走到这里。 怪不得古人都不喜出行。 这哪里是出行,这分明是要人命! 虽说在齐、魏、韩三地,有称为遽、置的驿站,而在秦国,也有称为‘邮’‘驿’的驿站。 但前者要钱财。后者根本不给进。 没有钱财的他,一路上都只能睡在路边,下雨之时,便蹭蹭别人家的屋檐将就一晚。 “希望别白跑一趟!” 呢喃一句后,水衍便跨步走向平阳城门。 平阳城。隶属秦国腹地的一个小城,在雍城与咸阳之间。 咸阳是秦国都城,也是秦国最繁华的地方,富甲、权贵、氏族数不胜数。 而雍城,乃是秦国王氏宗庙所在,扶持秦庄襄王继位的华阳太后,便是住在雍城蕲年宫。 故而在这两者之间的平阳城,则显得格外的不起眼,甚至少有士族权贵。 平阳之所以出名,无非是因为平阳城内,有一个白氏。 水衍牵着一路上跟着他吃苦的马儿,走在平阳城内的街道。 好在平阳城并不算大,打听一番,很快便来到白氏府邸的大门前。 望着眼前的府邸,想到邹氏已经没落,外加上自己一身寒碜的模样。 苦笑之余,水衍也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 他不会被赶出来吧! 但既然都来到平阳白氏这里,自然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再返回。 “站住!” 看到水衍上前,一直看守在府邸门口的两名下人上前,眼神不断打量着水衍。 若非看见少年虽然模样寒酸,却牵着一匹马。 这两名看门的下人,估计问都懒得开口询问,直接将水衍赶走。 也正是那匹马,让他们方才疑惑的上前阻拦,并不敢直接赶人离开。 而就在两名下人的注视下,水衍从怀中掏出邹兴的那枚玉佩。 片刻后。 白氏府邸。 “什么?这!” 一个略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此刻看着手中的玉佩,瞪大了眼睛。随后仔细的打量玉佩。 但在上下打量一番过后,中年男子已经确定,这块玉佩的确是他的。 中年男子便是白岩。 此刻看着玉佩,别说是白岩,就是一旁身材婀娜的妇人,都十分意外。 “这可如何是好?父亲怕是又要训斥一番!” 白岩捂着额头,一脸头大。 十五年前,被齐国邹大人从牢房中救出来。劫后余生,外加上美人在怀,故而一时兴起便提出联姻。 之后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毕竟不过联姻而已。 而且邹氏对他有救命之恩。 然而眼下事情却与他想象中的,略微有些偏差。 父亲白仲,早已打算让白氏与蒙氏、陇西李氏联姻。 这下弄得他要么失信于人,要么被父亲大骂一番。 这可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先将人请入府中,你即刻讲此事告知父亲,我去通知君竹、映雪。先见一面,再做决定。” 妇人看着自己的男人,轻声说道。 “昔日是你我二人欠下的人情,如今若是连面都不见,怕是传出去,你我二人或许不惧,但白氏的名声,恐会毁于一旦。” 妇人说完,便吩咐下人,好生把人请到府内。 “只能如此。” 白岩叹息一声。 片刻后。 没有让白岩意外,年过半百,面色苍老的白仲,听到白岩的话,气得差点说不出话。 “你,你,你!!!” 白仲眼下是气得话都说不完整。 别看白岩已是中年,富甲一方,但在父亲白仲面前,他还是低头不敢吭声。送着脸任凭责骂。 而另一边白府的庭院中,两名少女同样也一脸诧异的看着娘亲。 “什么,父亲曾为长姐,定过婚事?如今那人就在府外?” 年纪稍小一点的少女,美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娘亲,小嘴尽是错愕。 随后少女转头看向自己的长姐,目光满是担忧。 少女可是,不提长姐不仅模样动人,就是其才学方面,比起雍城、咸阳那些士族女子,都高出一筹。 追求长姐的士族男子数不胜数。 就连祖父都曾经隐晦的提过,想让长姐许配给蒙氏、李氏。 怎么如今突然冒出一个从齐国来的‘未婚夫’。 “这件事情日后再说。君竹,伱先随娘去见那人再说,毕竟事关你父亲,更会影响白氏的名望。” 妇人没有理会小女儿,而是看向虽然眼中也很不安,俏脸却没有表露出来的长女。 “嗯。” 年纪稍大的少女,听着娘亲的话,呼吸尽管看得出有些急促,却也轻轻点了点头。 在水衍跟随下人进入府邸之时。 整个府邸内的白氏之人,都听到了消息,去到了大堂。 而当水衍走过几个长廊、庭院,最终来到大堂时。 白氏大堂内,在平阳城内的白氏族人,早已聚集在了一起。 为首跪坐着的,乃是白仲与一名两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 依次下来便是白岩以及两名中年男子。 其余白氏年少的八九名后辈,男男女女,全部都跟着自己的娘亲,在两旁站着。 等水衍进入大堂之时。 “嘶~!” “这!!” 此刻那些与水衍差不多大小的白氏后辈,见到水衍的一眼,眼睛都看直了,一脸疑惑的看着跪坐着的叔伯白岩。 似乎疑惑。 白君竹的未婚夫,就是这人? 不是娘亲他们都说,祖父是打算将君竹许配给蒙氏、或者陇西李氏吗? 若是嫁给这人,岂不是...... 此刻不怪这些白氏后辈有些嘈杂之声,就是白仲,以及白岩等人,望着走入大堂的少年,都傻眼在原地。 看着少年身穿破烂的布衣,头发不整。若非是那块玉佩,他们打死都不敢相信,眼前之人,居然是邹氏后人。 白岩身为白君竹的父亲,此刻看着少年,想到若是真的把女儿许配给这少年,也差点一口气没缓上。 其实就算没有看到妻子那担忧的目光,白岩就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 不行! 打死也不能将女儿许配给这少年。 必须要想办法,相出一个堵住少年口舌,又不让白氏名望受损的办法。 “长姐!” 白映雪此刻看着那个少年,随后美眸红彤彤的看着自己的长姐,满是担忧。 “父亲在,别急。” 白君竹轻声对着小妹说道,但那微微紧锁的俏眉,以及满是担忧的美眸,已经将她不安的内心,暴露了出来。 第二十四章:他问要笔墨? 白氏大堂内。 “你叫衍?” 白岩看向水衍,面带疑惑。 “邹姓,名兴,如今改为衍!” 水衍回答道。 随后将自己在半路上被仇家追杀的事情,缓缓说了出来。而为了能活到秦国,眼下他已经改名为衍。 大堂内。 白氏族人听着水衍的话,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人,如此落魄。 接下来便是询问。 白岩按照记忆之中,询问邹氏的事情,以及十五年前的一些事。 整个过程水衍只有偶尔出露思索之色,其他的都对答如流,甚至白岩故意说了一些没有的事情,都被水衍识破。 见此。 白岩看向白仲,示意水衍的身份,没有问题。 在白岩旁边,同样跪坐着的两名中年男子,此刻也对视一眼,眉宇微皱。 显然少年的身份得到确定,对于他们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堂之上。 白仲看到白岩的目光,也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毕竟这件事情,白岩居然一直都没有告诉他。 但此时白仲也明白,眼前并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 “邹大人如今?” 望着少年,白仲想了想,开口询问道。 尽管他十分不满这桩婚事,毕竟他早已决定将孙女白君竹许配给秦国名门望族。 但不满归不满,该有的礼仪,身为长者的他,自然还是有的。 “被仇家诬陷入狱,已故!” 水衍看着老头开口询问,回答道。 其实在进入大堂之时,别说他不是邹兴,就怕邹兴本人在这里,也能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些白氏之人,并不是很欢迎他的到来。 不过想想也是。 虽然他不知道白岩之女是谁,但方才无意间望了一眼,发现白氏女子,多是出落得楚楚动人,其中两名少女,更是绝色。怕是放在齐国临淄,都是少有。 加上白氏的身份。 想必一般的士族,都根本入不了白氏的眼,更被说邹氏在邹忌之后,已没落百年,在齐国都不算什么名门。 余光看向那些女子。 这是水衍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士族。 因为身份高贵,男子便可娶美人入怀,最不齐也可立妾。故而其子嗣多是男俊女美。 另外士族之人,本身权贵,不需要风吹雨晒,故而士族的女子比百姓家,都要白上许多。这是天生的优势,普通百姓家的女子,少有能比的。 怪不得天下男子,都想娶一名士族女子为妻。 但他这一次。 他可不是来娶妻的,他不管白氏女子到底多美,都与他无关。 “如此说来,邹氏不是已经没落?” “显然不止,既是被追杀,显然齐国邹氏,怕是已经......” 伴随着水衍的话音落下,那些看热闹的白氏族人,纷纷喧嚷起来。丝毫没有顾及大堂内的水衍。 就是方才询问的白仲,此刻听到水衍的话,也是一脸诧异。 另一边,白岩身旁的两名男子,此刻看向水衍,也是一脸不满。 按照这么说。 你邹氏就只剩你一个人了? 就这样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有背景,你还想娶我白氏女子? “倒是老夫多嘴!” 白仲摇了摇头,叹息一句。 然而白仲发现,少年并没有露出一副可怜模样,依旧是不卑不亢。 这让白仲很是好奇,若是换做其他人,估计这时候已经开始卖惨痛哭才是。 这少年倒是让他有点意外。 “这一路走车劳顿,不如且先下去休息?府上已经为你备好房间。” 白仲想了想,对着水衍说道。 伴随白仲的话。 不说白仲身旁的两名老妇人,就是白岩兄弟三人,都屏住呼吸,有些不安的看向水衍。 因为他们生怕下一刻,那少年开口便提及婚约之事。 “多谢!” 水衍拱手说道。 直到这一刻,方才担心的那些白氏之人,都在心中松口气。 毕竟少年出现太突然,他们都没时间想好应对之策。 大堂内。 看着少年随下人离开。 一直在堂兄妹之间的白君竹,此刻美眸望向父亲、娘亲。 白岩与妇人瞧见这一幕,眼中有些愧疚。却又示意让其安心。 白岩尚未说话。 大堂内便响起他人的声音。 “父亲,此子配不上我白氏,也配不上君竹!” “父亲,我白氏或可,以千金相送,让其离开秦国!” 说话的,正是此前跪坐在白岩身旁的两名男子,白伯、白季。 他们二人都是白岩同父异母的胞兄弟。 此刻听着大哥、四弟的话,白岩后悔之余,也看向父亲白仲。 “父亲,眼下如何是好?” 白岩开口询问道,也做好被训斥的准备。在他心里,宁愿被父亲训斥一番,也不愿真的让长女君竹,嫁给方才的少年。 然而预料之中的暴怒、训斥却并没有到来。白岩看着父亲一脸疑惑之色,似乎在想什么。 白君竹与妹妹白映雪,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娘亲薛氏身旁,也看向祖父白仲。 “你们就没看出来,那少年此行,怕并非是为了婚事而来!” 白仲尚未开口,白仲身旁的老妇人,就对着白岩等人开口说道。 白仲听到妻子的话,也忍不住转过头。 白仲这时候才发现,不仅是他察觉到了,就是他的两个妻子,都已经察觉到少年来到白氏的目的,恐怕并不是为了婚事。 若是真的为了婚事而来,方才怕是早已动怒,或者开口提出婚事。 “那他是为何而来?” “不是婚约之事?” 白氏那些后辈纷纷窃窃私语道。 就连白岩夫妇、白君竹、白映雪都有些疑惑的看向祖母。 “白氏太久没有来客,我去看看下人,收拾房间如何!”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老妇人并未开口解释什么,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不过在起身之时,老妇人却看向白岩、以及白岩的妻子薛氏,还有白君竹、白映雪。 “伱们也随我一同前去!” ...... 客房内。 下人已经准备好水桶。 水衍也没有客气,洗了一個澡,换上白氏给他准备好的衣物。 随后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意洗干净,晾晒在房间内。 虽然衣服很破,但却是远在齐国的兄长,用岁俸给他买的。 如今在秦国,不知下次再见兄长之时是何年何月,故而衣物再破再旧,水衍也不想这般丢弃。 晾好衣物之后。 水衍问下人要了一块布料以及笔墨。 以前在小时候,水衍一直以为笔墨是后代的产物。 长大之后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工艺、锻造,文化,远超他的想象。 就如毛笔,其实春秋时期便已经存在。起初称为‘繁多’,后来传入燕国叫‘弗’,传入楚国叫‘幸’。 而在秦国,则叫‘笔’。 “他问要笔墨?” 长廊内,说话的的人正是白岩。 听到下人的话,别说白岩,就是薛氏与白君竹都一脸疑惑。 那少年洗了一个澡之后,便开口询问要笔墨? 白竹君身旁的老妇人,此刻也是微微皱眉。 “先去看看再说。” 虽然也不明白,但老妇人也没有过多询问,继续向客房走去。 白岩三人见状,也连忙跟在身后。 第二十五章:你要白姓? 水衍正在客房休息,突然见有人前来,连忙起身。 看着方才在大堂见过的老夫人。 “她便是你白伯父的长女,君竹!” 客房内,伴随着老夫人亲口一一介绍。 水衍很快便知道了眼前几人的身份。 老夫人是白仲的正妻,纪氏。 白岩便是她的儿子,而另外一名妇人,便是老夫人的儿媳薛氏。 那模样绝色的少女,便是白岩与薛氏的长女,白君竹。 换个说法,那个绝色的少女,便是此前白岩许诺要嫁给邹兴的女子。 也就是邹兴原来的未婚妻。 可惜邹兴死的早,不然见到自己的未婚妻如此动人,不知还舍不舍得,让人冒充他。 而另一个看起来有点小的少女,便是白岩的次女,白映雪。 水衍依次给眼前之人,缓缓行礼。 “这般年纪,生来却如此坎坷。来秦国的路上,想必定是吃了不少苦。” 看着水衍依次打礼完后,老妇人示意水衍坐下,随后拉着水衍的手,缓缓说道。 “多谢关心,一切安好!” 水衍点点头,话语之中,依旧是不卑不亢。 “哎,想当年......” 白岩这时候也面露感慨之色,缓缓开口给水衍说起,当初他与邹大人在齐国临淄的事情。 整個过程水衍一直听着,并没有说一句话。 白岩或许是真的在回忆,至少那略微发福的脸颊上,那真情流露的表情,以及感激的眼神,看起来的确并非作假。 水衍一直看着白岩,不知在想什么。 精致的客房内。 只有老妇人与白岩、水衍三人跪坐在茶桌前。 薛氏以及白君竹、白映雪则站在老妇人身后,静静的听着。 不过与娘亲薛氏以及长姐白君竹不同,白映雪美眸里的目光,从未离开过水衍的脸颊。 或许是觉得少年配不上她长姐,故而那美眸之中,能看出丝许不喜。 白岩回忆过后,目光便满是亲近的看向水衍。 “衍贤侄今后有何打算?” 原本白岩还想称其为邹兴,但考虑许久,想到如今邹大人的儿子躲避仇人追杀,已经改名为衍。那他自然也遵从其意愿。 毕竟隐姓埋名,也是一件好事! “想入伍!” 水衍面对白岩的询问,没有隐瞒。 其实因为从小到大的环境,都与常人不同,故而水衍很明白什么是‘人心’,什么是‘人性’。 就如同那些村民一样,因为他年少体弱,故而明面暗地,总是嘲讽。但见到身份比他们高的人时,他们连抬头观望的勇气都没有。 人性多是如此。 方才在老夫人与白岩一行人来到这里,水衍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无非是想在私下打探清楚他来秦国所谓何事。 是投靠!还是为了婚约之事! 只有知道他打算,白氏才好想出一个应对之策。 “入伍?” 白岩那发福的脸上,眼神满是诧异的看向水衍。 显然白岩也没有想到,少年居然打算入伍! 白岩猜测,是眼前的少年,定时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报仇。 正当白岩想说什么的时候。 水衍从怀中掏出一块布,交给白岩。 白岩疑惑之余,伸手接过布,当看向里面的内容,面色一变。 别说是白岩,就是老夫人在一旁看过之后,都满是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水衍。 而瞧见白岩与老妇人的反应之后,薛氏以及白君竹、白映雪都忍不住在老妇人身后侧头偷看。 紧接着。无论是薛氏,还是白映雪,都愣住了,似乎怀疑自己的眼睛。 “贤侄,你这是?” 白岩看着手中的布,随后看向少年询问道。 此刻他都觉得有些恍惚。 因为他手中拿着的布,里面的内容乃是解除邹氏与他此前的约定。 也就是说,少年要解除与他长女的在十五年前,定下的婚事! 想起方才还为这件事而头痛,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当转眼间,解除约定的字证便在自己的手中。 这巨大的反转,让常年经商的白岩,都不敢相信,故而有些恍惚。 昔日的约定,就这般解除了?如此简单? 但那少年,为何愿意解除婚约?白岩很疑惑。 按道理,换做正常人。家世没落,被仇人追杀,尚未成年就独自千里赴秦,好不容易来到白氏…… 正当白岩疑惑之际。 “不强人所难!” 水衍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说了一句。 而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客房内所有人脸色大变。 水衍却并不在意。 在水衍眼里,这桩婚事本来就不是他的。 他也承认,白君竹是很美,有着绝色之姿,气质更是上佳。 用脚指头也能想到,追求白君竹的男子,定是数不胜数,其中不乏豪门世族,俊杰才子。 而日后追求白君竹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但那又怎样,白君竹再美,再动人,也都与他无关。 他不是一个用下半身思考的人。 方才白氏族人的眼神,他已经亲眼见过。 白仲,以及白岩等人的模样,让他已心里清楚。 而眼前这些人来这里的目的,以及方才白岩问他的有什么打算,他又怎么可能不会明白。 不管他解不解除。 白氏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他愿意解除。 既然如此,反正不管如何最终都要解除婚约。那何不让爽快点。 昔日在齐国,他为不给家人添麻烦,他选择隐忍。 如今千里迢迢来到秦国。想日后回去之时,能给外祖母出口气。 可不是来到这里,继续受气! 这句不强人所难,便是他送给白岩的,他想让眼前这些人,以及其他白氏的人知道。 白氏希望看到什么,他心知肚明。 “希望伯父能看在昔日情分,让衍在秦国入伍!” 水衍拱手说道,话很直白。 在齐国之时,知道邹氏家族没落之后,水衍便清楚,所谓的‘订婚’根本就不靠谱。 所以对于邹兴口中的婚事,他根本就没有抱有希望。 而他之所以来白氏,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想通过白氏入伍。 毕竟白氏的关系,他便没有爵位的局限。 否则直接入伍的话,就是立功。若碰不到他人提携,很难破‘不更’的局限。 昔日在临淄时,他的恩师之一就曾经告诉过他。 秦律之中,杀敌一人便能升爵。 虽然这‘一人’,指的是敌军一名小将领。但对于武艺高强之人,并非很难。 但‘不更’之上,再想往上升爵,就很难。 无论你有多么高强的武艺,但很可能你不仅没有功,可能还有过。 秦律看似公平,但实际还是需要人脉关系,虽说人脉关系不能让你直接升爵,却能让你拥有超过伱爵位的话语权。 这也是为何普通人,破‘不更’难如登天,而士族出来的人,却是不然。 眼下。白氏想要他放弃曾经白岩夫妇答应过邹氏的婚事。 可以! 但作为交换的条件,白氏的名头,也要借给他用一用。 客房内。 此刻白岩即使从商多年,脸皮再厚,眼下也是青一片白一片。 他虽然心中的确不愿将长女嫁给衍,却也万般没想到少年如此直白。 从少年进入白氏府邸,再到写下解除婚约的布书。 半个时辰都不到。 白岩清楚,这若是传出去,别说外面的人,就是族内的仆人婢女,都会知道,是他白氏容不下少年。 而那句不强人所难,让白岩感觉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是说他忘恩负义,还是说长女君竹,亦或者暗指整个白氏。 白岩想到方才他还在少年面前,谈及昔日在齐国临淄之时若非邹父救他,别说与薛氏在一起,就是他都性命难保,更别说还育有白君竹、白映雪二女。 眼下少年一句话,便直接让他下不来台。 其实不仅仅是白岩,就是老夫人以及薛氏等人,都被少年话语之中的直接,给弄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毕竟说到底,他们心中都清楚,理亏的是白氏。 白氏的确不愿意把白君竹嫁给眼前的少年。 客房内。 十分安静,直到片刻之后,才再次被打破。 “你要用白姓?” 白岩面色铁青的看着水衍。 “是!” 水衍对着白岩的眼神,没有一丝胆怯。 眼下白氏希望他早日离开,他也想尽快离开白氏。他何必遮遮掩掩。 第二十六章: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夜色之下,白氏府邸内。 水衍坐在客房内的窗子旁,目光怔怔的看向漫天繁星,听着耳边的虫鸣之声,两月有余的赶路,只有这一刻,他才能静静的坐下来,休息一会。 “爹,娘,你们可曾吃了晚膳?” “外祖母,你的风寒可曾好了一些?衍儿安好!” 感受着夜风从窗前吹来,拂过脸庞。水衍想起他在从小到大住着的家。想起小时候,爹娘劳作耕农,兄长在帮忙,而他总是帮不上什么。 如今自己不在,爹娘应当是准备给长兄攒一些钱财,准备介绍一门婚事。 那未来的长嫂!可是那户人家? 外祖母的风寒可是好了一些,不在老家,可曾住得习惯。 等‘封卿拜将’。回去之时,定要给外祖母在村子里威风威风。让那些笑外祖母的老头,都笑不出来。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衍儿如今在秦国这里看到的月色,你们在齐国临淄,定然也能看得到! “过段时日,衍儿便要去战场夺功名!” 水衍望着满天繁星,对着月色轻轻呢喃。 在这陌生的地方,水衍只能用这种方法,告知在遥远家乡哪里的爹娘,外祖母。一切安好! 他不会呆在白氏多久。 眼下只等白氏哪里安排好,他便可以在秦国入伍。 入伍行兵家之道固然危险。 但却是最适合他的一条路。 他与生俱来的灵魂,让他能看到亡魂,故而没有比战场更合适他发挥的地方。 况且眼下早已不同往昔,未来秦国与六国的攻伐杀戮,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也是他最好的机会! 他要在秦国攻灭六国的过程中,用自己的手,封卿拜将! 他不会再让外祖母的话,成为他人的笑谈! ...... 白氏府邸的书房内。 在十余盏烛灯之下,莹莹灯火照亮整个书房。 原本白仲只是叫白岩等人议事,但奈何族内的后辈,似乎都睡不着。 白仲见状。 便懒得驱赶,毕竟日后这些白氏子孙,终有一天,也会长大。 白氏也会交到他们手中。 “什么,他居然主动取消婚约?” “他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不要婚约,要我白氏之姓。莫非他想成为我们白氏族人?” “你脑子才有问题。若他想成为我们白氏之人,何必取消婚约!” 书房内。白氏的少年少女,纷纷议论起来。 在他们眼里,那叫做衍的少年,怕不是一个糊涂蛋。 虽说他们白氏的确不愿意将君竹嫁给少年,但若是少年执意婚事,他们白氏眼下根本无可奈何。 谁曾想,他们白氏还没开口,那少年居然自己主动取消婚约。 而为的不是千金万两,不是要求白氏给他功名利禄。 只要白氏给他一个白姓,安排他入伍。 这是为何? 白姓有那么重要吗?怎么他们感觉不出来。 而在白氏后辈之中,白映雪也满是疑惑,看着长姐一言不发,美眸怔怔出神的样子,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怪! 很怪!! 这是白映雪的第一感觉。 她不愿意看到长姐嫁给那人,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甚至有一瞬间闪过一丝疑问。 那人没有丝毫犹豫便放弃与长姐的婚约,甚至都没有像其他士族子弟那般,看着长姐都出了神。 莫非...... 长姐入不了他的眼? 这個念头浮现的瞬间,便被白映雪给否决掉。这绝不可能,她长姐可是楚楚动人的绝色美人,就那人的模样与地位,一百个一千个都配不上自己的长姐。 “父亲,此子倒是与他人不同!” 白伯看向父亲白仲,此刻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是真的头一次见到世间还有这种‘明白’人。太过直接了些。 虽然他们白氏也很乐于见得少年这般爽快,但听起来也的确过于让人不适。 “嗯!” 白仲应了一句,随后淡淡的看向白岩一眼。 此刻白岩跪坐在茶桌前,一言不发,脸色尽是铁青。 显然少年那句不强人所难,让白岩直至眼下都无法释怀。 “仲岩,你对他有何看法?” 白仲看向白岩,开口询问道。 在四个儿子之中,官职最高的是老三,如今在军中任职。 但四个儿子中,论心智,行商的老二白岩,乃四子之首。 因为多年行商,见过的人数不胜数,经历的事情也是最多,故而在思考事情之时,胜与其他三子。 还是。这件事情本就因白岩而起。 眼下。 他想问问白岩对那少年,有什么看法。 “自视清高,自以为是,哼。” 白岩带着怨气,低估一句,声音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 显然此刻白岩心中,还是难以平静。 这种被恩人的子嗣,当面说不强人所难。着实让人不好受。 看着父亲的目光,白岩叹了一口气,这才回答。 “此人心智的确超乎同龄人,心性内敛。方才我也瞧见他的双手,尽是老茧,想必曾经苦修过武艺。还有......他识秦字!” 白岩脑海里浮现在客房内的场景,不断叙说着。 说着说着,白岩的眉头悄然紧锁,显然他知道那少年并非普通的士族子弟。 至少本事和努力方面,远远超乎意料。 书房内。 听着白岩的话。 白伯、白季二人,也忍不住皱眉。这一件件事情看似不起眼,不足为怪。但若是全加起来,放在一个都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白伯、白季二人心中都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这......” “什么?” 书房内,那些与水衍差不多大小的白氏小辈,此刻都互相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伱,眼中皆是错愕。 若是换做其他人这般说,他们还会怀疑。但若是仲父亲口所说,他们都清楚,这定然不会有假。 此刻他们也没想到,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没落氏族少年,居然会那么多。 他们之中,有从小就比较聪明的,有练武的,也有研学他国才学的(白君竹)。但唯独没有一个人,是全都会的。 白映雪此刻瞪大美眸看向父亲。而在一旁白君竹也是十分意外。 白君竹想起在客房内,那少年毫不犹豫退婚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是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 长大之后,追求她的人越来越多,无数士族上门提亲。 方才那少年,是第一个毫不在意她的人。 也是第一个,在他人都想得娶她之时,毫不犹豫与她退婚之人。 她不想嫁给那少年,但她同样也没想到,那少年如此果断的与她解除婚约。 “父亲,这婚约我白氏定是要退,少年想要以我白氏之名入伍,我白氏便给他。对于君竹来说,蒙氏、李氏才是良配。” 白季这个时候,开口说道。 白季的话,让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清楚,蒙氏的蒙恬、蒙毅,以及陇西李氏的李信,对于君竹来说,的确是良配。 或者说对白氏而言,蒙氏、李氏才是白氏的上上之选。 片刻后。 “父亲,如子季所言,如今是他自己提出来,非我白氏逼迫。我白氏予以弥补便是。” 白伯也对着父亲白仲,开口说道。 不管那少年如何。 于公于私,白君竹成年之后,许配给蒙氏或者是李氏,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这少年。 弥补一番便是! 白仲听着长子、四子的话,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嗯!明日老夫亲自见他。” 第二十七章:世人,不及她 夜色下。 白映雪轻轻打开房门,随后伸着小脑袋往门内看了看。 当看到长姐君竹坐在茶桌前,看着古简之时,白映雪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长姐,你还在看古籍?” 白映雪轻声说道,随后便走进长姐的闺房。 “嗯。” 白君竹看了小妹一眼,纤手轻轻掀动侧颜的长发,她不知道小妹这时候怎么会来找她。 不过白君竹也不着急开口,她了解小妹的性子。 若是真的有事。 即便她不问,小妹也自然会说出来。 “长姐!” 白映雪来到茶桌前,在白君竹对面跪坐,用小手撑着精致的下颚,俏脸笑吟吟的看着长姐君竹。 烛灯下。 两姐妹就这般谁也没有说话。 白君竹认真的看着竹简,而白映雪则安静的在茶桌对面看着她。 许久之后。 没有出乎白君竹的预料,白映雪还是耐不住性子。 “长姐,如今和那人退婚,长姐定然也很开心吧!” 白映雪俏脸满是微笑,轻声说道。 在她眼里,那人根本配不上长姐。一开始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还担心半天,特别是在知道邹氏只剩那人之后,她就在心里决定。 说什么也不能让长姐真的嫁给那人! 在白映雪眼里,不提长姐是白氏的女子,就是长姐模样,也是美得不像话,更精通七国文字,连各国历代律例都所涉及。 那人,根本配不上。 还好最后那人识趣,不然她说什么也要将其赶出白氏。 “怎么又提起这事!” 看着竹简的白君竹,听着小妹的话,俏脸微微抬起,美眸看向白映雪。 此刻白君竹心里也很无奈。她之所以这时候看竹简,就是想静一静。 结果小妹倒好!又来到眼前提起被退婚的事情。 这下又不能安静了! “长姐,在映雪心中,长姐只有蒙氏、李氏的男子,才能配得上长姐。” 白映雪一脸笑意的说道,并没有意识到因为她,白君竹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 “长姐,你之前听说了吗?蒙氏之子蒙恬,也准备入伍。方才想起那人,就忍不住想笑。那人还需借我白氏之名,而蒙氏之子蒙恬尚未入伍,便已爵至公乘。” 白映雪看向白君竹。 虽说这里是平阳,比不得雍城、咸阳。 但对于蒙氏两兄弟,别说平阳这里,就是整个秦国乃至他国,都有所耳闻。 昔日秦国上将军蒙骜虽然已故,但蒙骜效力过秦国四代君王,就是当今的王上在尚未执政之时,蒙骜便坚定不移的为王上效力。 故而蒙骜去世之后,其子蒙武深受王上信任。甚至听说王上都时常询问过蒙恬、蒙毅兄弟二人。 这毫无疑问。 王上日后定会重用蒙氏兄弟二人。 “那人当真以为练过一些武艺,就能上战场!他才多大,李氏的李信将军,都没有在这般年纪入伍。说不定日后就会哭着要回来。长姐你说是不是?” 闺房内。 在谈及水衍时,白映雪多是看不起。而提及蒙氏两兄弟、李氏李信之时,白映雪的美眸中则异彩连连。 因为在白映雪心中,他们三人皆是年纪轻轻便深受王上宠信。而李信更是位列朝臣,乃是秦国少壮派的有名人物。 白映雪想起父亲、祖父他们曾说过的,蒙氏兄弟、李氏李信这三人,日后不可估量。 眼下,白映雪看着长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她知道长姐不喜背后说他人闲话。 故而白映雪连忙说其他的。 “长姐,蒙恬兄弟与李信大人,这三人中,你可有中意之人?” 白映雪看向长姐,美眸既是好奇,也有一丝憧憬。 她日后也要嫁也要嫁给像蒙恬、蒙毅、李信那般的男子。 只有那样的男子,才配得上她们姐妹二人。 “你也不知羞!” 白君竹听着小妹的话,叹息一声,轻声训斥道。 这已经不是小妹第一次提及蒙氏兄弟、以及李氏李信。换作以往,她或许会再次告诫小妹,有些话不能乱说,一但传出去,平白遭到其他士族女子的议论。 但眼下,不知为何,白君竹在小妹提及三人时,脑海里总会浮现客房之中那个少年的身影。 虽说不管是她,还是白氏,都不愿意真的履行父亲的诺言,而那少年也愿意与她取消婚约。 但无论如何,一想到那少年曾与她有过婚约,也差点成了她要嫁的男子。 哪怕取消婚约,她也很难无动于衷。 “长姐,我不是好奇嘛~!如果你日后嫁给蒙恬,那我.......” 白映雪撒娇道,而说到后面之时,俏脸尽是嫣红。就是再大大咧咧,后面的话,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白映雪知道长姐定能听出她的意思。 “伱是越来越不知羞了!快回你房间睡觉!” 白君竹俏脸故作板脸,清冷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温怒。 白映雪瞧见这一幕,撇了撇嘴,知道长姐真的生气了,故而一脸委屈巴巴的起身,两步一回头的离开房间。 “又不说!” 在关门前,白映雪看着房间内,那个模样清冷,却又长得人间绝色的长姐,撇了撇嘴。 此刻白映雪心中满是委屈,她不过是想,嫁人之后也不许与长姐分开。 闺房内。 白君竹看着小妹关门离开之后,俏脸方才不复方才那般生气模样。 只是被白映雪这么一闹,白君竹再也静不下心去看手中的竹简。 蒙恬、蒙毅、李信! 想起这三個人,白君竹也知晓,这三人对于女子来说,到底有多大的吸引。 哪个女子不思春!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更何况比起其他士族的女子,她的身份是白氏。她自然也想日后嫁给的男子,不仅有身份,更有能力,拥有远超常人的名望。 所以以往小妹提及蒙氏兄弟,亦或者李信时,她也曾考虑过。 但眼下不知为何。 方才小妹提及这三人之时,她脑海里第一反应并不是这三人,而是那叫做‘衍’的少年。 “不强人所难!” 闺房内,白君竹想起那少年面色平淡,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 白君竹闭上双眸,让自己平静下来。 “眼下婚约已经取消。他,不过是个过路之人,日后她出嫁,自然不会相见。即使碰见,他与自己,也再无一丝关系。” 白君竹自言自语道。 她不想再为过去的事情而分心。 ....... 天亮之时。 水衍躺在床上睁开眼睛,当看到窗外已经天亮,连忙起身。 “怎么突然睡得那么死!” 水衍叹口气。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这两个多月的风餐露宿、千里奔波,还是床实在太舒服。以往天未亮,他就会醒来,而眼下,天都亮了,他才睁眼。 告诫自己日后可不能再睡那么死。 下床后,水衍来到桌子旁,将桌上的竹简收好。 在昨日白岩等人离开后,他除了偶尔休息吃东西,其他时间基本都用来撰写竹简。 因为过几日就要离开白氏,而在离开白氏之前,他想要尽可能的多写一些竹简去交给吕氏商铺。不然日后入伍,他也不知道短时间内,还能不能有时间撰写竹简。 “一二三.....十七。十七卷!” 水衍数着包裹内的竹简,随后才满意的笑了笑。 别看来秦国的路上,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甚至外祖母给的食物吃完之后,他都没再吃过一顿好的。但对于买竹简这件事情,水衍可从来没有抠门过。 他答应过小萝莉,就一定会全力去做。更何况外祖母她们,还需要家世显贵的小萝莉多多照顾。 这些竹简,可是水衍唯一能贿赂给小萝莉的‘好处’费。自然要上心一些。 想起小萝莉,水衍的眼中浮现丝许笑意。 在临淄时。 小萝莉尽管调皮,有时候还让人无奈,活脱脱的一个问题少女。但水衍知道,小萝莉心底,比所有人都善良。 那时候满身臭味的他,就是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都是一脸嫌弃。 而小萝莉,却从来没有过村民的那种眼神。 这也是为何小萝莉的父亲将他赶出齐国,但他,却从来没有怪过小萝莉。 想起在临淄与小萝莉从相遇之后,小萝莉总是在和他‘交易’完了之后,才记得捏鼻子。水衍嘴角微微上扬,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怀念。 如今来到秦国之后,见到白氏的族人。他才明白,小萝莉到底有多好。 要知道,同是士族,小萝莉的父亲,如今在齐国位极权臣。而白氏在白起之后,早已不复昔日兴旺。他又是用着邹兴的身份。 但就是那样,那些人的眼神,都尽是抗拒、不满。 水衍不敢想象,若是没有邹兴的身份,而是他用自己的身份,出现在白氏族人眼中。 他在白氏族人的眼中,会不会连一条狗都不如。 “下次若有机会再见,若你未嫁,若你还喜欢这些故事,我便亲口给你说!” 水衍轻声说道。 但不知为何,在提及小萝莉日后长大嫁人之时,水衍的目光却出现一丝伤感。 与白君竹取消婚约,他可以毫无波澜。 但他却有些羡慕,日后能娶到小萝莉的男子。 因为接触的人越多,见过更多的权贵时,他才真的能体会到。 小萝莉,到底有多好! 第二十八章:行窃少女 吃过东西,正准备出去一趟的水衍,突然看到下人来到他面前,说是白仲要见他。 水衍没有拒绝。虽说他已经向白氏摊牌,但在获得他想要的之前,白氏老爷子开口,他还是要给白氏颜面。 毕竟不管怎么说,日后还要用白姓。 “祖父这是要见他?” “也不知祖父会与他说写什么!” “日后他离开白府,便于我们没有丝毫关系,管那么多干嘛!” 庭院之内,三名年轻的白氏族人准备出去玩,却无意见到水衍跟着下人,去往凉亭那边的方向,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昨日他们已经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听到邹父已死。 故而话语中,对水衍那不屑的语气,根本不需要掩饰。 在他们眼里,那少年如今与平民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也不怕少年听见,毕竟不是昔日邹父有恩于白氏,那少年连白氏的府门,都不配跨一步。 眼下之所以祖父会见他,也多是看在往日的份上。那少年就是听到他们的话,又能如何。 凉亭内。 水衍跟着下人,很快便见到白仲。 不过让水衍没想到的是,白岩居然也在。 下人对着白仲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留下水衍与白仲、白岩在凉亭之内。 “衍,见过白老,见过伯父!” 水衍对着白仲、白岩二人,拱手行礼。 见状。 白仲拱手还礼,而面色依旧不好的白岩,也抬起宽大的袖口,两手给水衍还礼。 虽然周氏之后,礼崩乐坏,但那只是指战场上不再讲礼仪。 而在交际之中,礼仪依旧十分重要。 失礼之事,越是有身份的人,越不会去做。毕竟有身份的人,都讲究一个名声。 这便是为何白岩即使对水衍有成见,却也依旧还礼的原因。 “不知白老找衍,所谓何事?” 水衍看着白仲,轻声问道。 话已经说清楚,昨天已经说得够直接。眼下白仲找他,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可否亲口告知老夫,为何年不过十五,却非要入伍?” 凉亭内,白仲没有绕弯,直接问道。 “若是想获得功名利禄,老夫保证,你在白氏蒙学,待成年之后,老夫便帮你在秦国入仕。” 白仲说完,看着水衍,他希望水衍能够考虑一番。 毕竟入伍的话,水衍的年纪,实在是太小。 “多谢白老好意。衍入伍之心已定,不会再改。” 水衍对着白仲拱手说道。 一旁的白岩看着眼前的水衍,听着水衍的话。那发福的脸上,满是不耐。 他就知道。 父亲是不过白费口舌,这小子已经铁了心要入伍。 轻轻冷哼一声,白岩便再次看向凉亭外其他地方,懒得再看这小子。 在白岩心里,不是他不愿看在邹父的恩情上,弥补这小子。 但奈何这小子一心入伍。 所以日后这小子,真死在战场。 那也怪不得他。 凉亭内。 传来一声叹息。 “你邹氏之祖邹忌,百年前是何等风光,为何你不愿走你祖上邹忌的路,辅佐明君,名扬天下?” 白仲轻声劝道。 百年前,当时齐国之所以雄踞函谷关外,诸国皆不敢惹。离不开邹忌的功劳。 若非之后排挤田忌。恐怕如今邹忌之名,不下历代名相能臣。 眼前少年若是真想光大门楣,复兴邹氏。 入仕,方才是上上之选! “先祖是先祖,先祖走过的路,若是百年后衍再走一遍,那多无趣。” 水衍微笑着回答白仲。 水衍看着白仲,心里清楚,若是邹兴在这里,怕是巴不得答应下来。 但他可不愿以入仕。 入仕对于他来说,除了他的能力大打折扣,无法发挥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入仕的升迁路,很难很难,都是用数年,数十年一直熬着。 别看此前甘罗十二岁便在秦国封卿拜相。 但想想抛开能力之外,他背后的氏族以及祖父是何人。 况且,那时候秦国朝堂内部,风起云涌。强大的楚系,吕不韦,赵姬嫪毐,这三股势力都在暗地交锋,更别说还有秦王嬴政。 甘罗最先是在吕不韦麾下,最后又死在嬴政手中。 其死因,最为流传的便是甘罗有一次面见秦王嬴政之时,却捏王妃的脚,王妃怪罪,嬴政惜才不想杀,但甘罗直言就是故意为之。 最终嬴政方才下令杀了甘罗! 这个是世人口中,甘罗的死因。 但水衍一直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般简单。 甘罗之所以能封为上卿,还能拜相。无非是为秦国去赵国讨要五座城池,说服赵王给秦国献五城。最终赵王被甘罗说服。 秦国不费一兵一卒,便得到赵国五城! 看起来这没有问题,却也是最大的问题。 因为,这与甘罗的死因有冲突。 一个智谋远超常人,对于人心了如指掌的甘罗,为何在赵王面前,能轻松的分析利弊,更有口舌之才。 这样的人,怎么会当着嬴政的面,捏王妃的脚? 要知道,周礼之下,很多小孩懂事起,长辈都会告知,女子的脚可看不可摸,更别说捏。 这是娘亲从小就告诫他的事情。 他这個平民之子都知道。甘罗乃是名相之后,名门望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点。 更让人不解的是,在嬴政开口之后,甘罗还直接承认是故意为之。这心智,根本与传言靠不上边。 水衍曾经听恩师提及过这件事,那时候水衍便猜测,甘罗不过是一枚棋子,被包装好的棋子。而包装甘罗之人,很可能是吕不韦。 水衍可是知道,这个时期的人,若想有名,便会包装自己的名声,甚至还会包装他人的名声。 其中,吕不韦是佼佼者。 虽说甘罗说服赵王献上五城,这件事情定然不会有假。但谁能保证,甘罗的‘谋略’不是出自吕不韦? 其原因,很可能是与秦国草堂内的楚系、嫪毐、秦王嬴政这三个势力有关。 吕不韦心里清楚,这三个势力,都想至他于死地。而他已经位极人臣,权利地位已经升无可升。 面对三个方面势力,他能自保的方法,除了不犯错之外,还要提防任何一方变得强大。 比如说秦国丞相的位置! 这也恰恰触动了嬴政的逆鳞,加冠亲政在即,嬴政不可能让吕不韦得逞。毕竟嬴政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亲政后,最有能力帮助他的丞相之位,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是一枚架空丞相之位的棋子。 这也能解释得通,为何甘罗立功之后很快便拜为上卿。因为吕不韦! 而在拜相没多久,却被杀死。因为嬴政无法容忍! 这是水衍个人的猜测,可能是他多虑,但不管对错与否,水衍都不会去走入仕的道路。 因为哪怕没有甘罗,水衍也看清了这个时代。 一个普通人,没有士族背景、与名门联姻,想要入仕掌权,很难很难。当今秦国太尉蔚缭(尉缭)身份虽然不高,但这是熬到多少岁才得以出头。 白仲尽管已经开口,但水衍却清楚,白起之后,白氏早已走向没落。 只有昔日的名头,在军中或许尚可一用。但在秦国朝堂那种权利机构面前,已经没落的白氏,根本不值一提。 否则昨日他来到白府之时,为何白氏之人的反应会那么大,甚至都说得上‘焦急’。 无非是担心他的出现,会阻拦白氏与其他氏族联姻。 ....... 凉亭内的水衍并不知道。 在他离开之后,他住着的房间外,一个少女鬼鬼祟祟的打开他的房门,看了四周一眼,随后走了进去。 少女正是白映雪。 之所以去水衍的房间,无非是担忧水衍后悔,故而偷走玉佩。 在白映雪的想法之中,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玉佩偷走才好。若是水衍真的哪天突然后悔,那找不到玉佩,也是他弄丢的,怪不得白氏。 至少白映雪是这么想的。 房间内。 白映雪迈着轻轻的脚步,来到水衍的包裹前,打开包裹,当看到里面还放着的破旧布衣,俏眉一皱,美眸之中尽是嫌弃。 都这么破烂的衣物,居然还不舍得丢。 就这样的人,一万个都配不上我长姐! 白映雪一脸嫌弃,用纤手细指,捏着衣物的一角轻轻掀开。 “嗯?怎么那么多竹简?” 白映雪突然看到包裹里一堆竹简,有些意外,好奇之余拿起一卷竹简看了一眼,发现全都是她不认识的字。 “长姐在就好了!长姐一定知道这写的是什么。” 白映雪呢喃一句,面带可惜之色,这里面写的她根本看不懂。 而这一次白映雪的目的是拿走玉佩,竹简既然看不懂,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便继续在包裹内寻找玉佩。 第二十九章:长姐,帮帮我 “无趣?” 白岩听着水衍的话,故作嘲讽的问道:“入伍可与在家不同,那可是要上战场的。想要升爵,只有立功!” 显然这个发福的中年男子,哪怕知道水衍学过武,但依旧不看好水衍。 毕竟和在家中舞剑不同,战场可是要杀人的! 杀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伯父且宽心,衍自然知晓。” 水衍听着白岩的话,不卑不亢的说道。 凉亭内。 白仲与白岩看着眼前的少年,该劝的都已经劝了,少年既然还要决意入伍,他们也不再说些什么。 “要我白姓之外,可还有何需求,老夫定会做到。” 白仲问道。 在白仲心里,白氏尽管不比往日,但无论钱财还是在军中的人脉,都还足矣满足少年。父亲白起虽然已故,但昔日父亲的部下,都会给他白氏一份薄面。更何况三子白叔,也在军中。 白氏虽然不想将君竹许配给少年,但同样的,白氏也不想日后落人口舌。 该弥补的,自会弥补。 “若是可以,给我两副甲衣便好。” 水衍没有客气,也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只要求要两個秦甲。 毕竟若是没有秦甲,他入伍之后,一但进入沙场,很可能会只有一身布衣去面对敌人的剑、戟。 “这个自然。可还有其他要求?” 白仲显然没想到少年的要求这般简单,有些意外,面色带着一点笑意。 “没有,若是白老没什么事情,衍便告退。” 水衍摇头说道。 白仲听着少年的话,心中叹息,显然看出少年并不是很乐意与他接触交谈。 “白老、伯父。衍,先行告退!” 水衍看到白仲摇头之后,便拱手告辞。 水衍已经看出来,白仲之所以叫他过来,无非只是想弥补他一番。 然而水衍方才转身离开,还未走两步,便听到白岩的声音。 “小子,若是他日不愿去赵国交战,可托书信告知白氏,白氏自会安排。” 一句话,让水衍转过头,目光望着白岩。 水衍清楚白岩是告诉他,最好不要随军去赵国,而白氏,有能力让他不用去赵国。 显然白岩这一番话的确是为他好,去赵国就代表秦国与赵国交战,而对手,就会是赵国李牧。 那个六年前杀了秦大将桓齮,并且让秦国大军伤亡二十余万的人。 “多谢伯父!衍会的。” 水衍对着白岩拱手感谢,看了白岩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凉亭。 凉亭内。 白仲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你方才不该说那些话!我已备好书信给白裕,裕儿自会安排。” 白仲轻声说道。话语里,是在这怪白岩方才不该那般冲动。要知道那些话一但传出去,对白氏而言,可就是埋下祸根。 “父亲且宽心,那小子心智成熟,不会说出去的。” 白岩并没有如同白仲那般担心。 六年前秦大将桓齮,死在李牧手中之后,家族子弟入伍不入赵,已经成为所有士族暗地中默认的话。 虽说在秦大将桓齮之后,秦国朝堂少壮派最具名望的李氏李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确敢请兵伐赵。但结果,没有丝毫意外。 最后若不是李牧手下留情,李信都回不来秦国。 那件事情之后,入赵交战,便成入伍士族子弟的禁忌。只要知道去赵国,便会通过家族的人脉,得到其他命令。 “那小子没来过秦国,并不知晓内幕,别等一会其他士族子弟都有命令离开大军,那小子却稀里糊涂的跑去赵国,丢了性命。” 白岩望着远处水衍的背影,发福的脸颊上,隐约有丝许愧疚。 虽然他与妻子都不想君竹日后受苦,故而对少年不满意。更别说连同父亲、母亲在内的整个白氏,都不会答应这件婚事。 但婚约归婚约,邹父救过他一命亦是事实。没有邹父,十五年前,他便已是凶多吉少。 出于补偿也好,出于报恩也罢。少年既然已经取消婚事,一心入伍,那他自会竭尽所能,让少年活着。 这也算给救过他一命的邹父,还了恩情。 一命换一命。邹父救他,他也会救那少年一命。 ...... 白君竹的闺房内,白君竹看着手中的玉佩,美眸满是震惊的看着小妹。 她没想到小妹居然这般大胆,私自去将少年的玉佩给偷出来。 “小妹你也太过放肆了些!” 白君竹美眸盯着白映雪,本就白皙清冷的俏脸上,此刻似乎更白了一分,不过这一分,却是惨白。 “长姐~!我就是怕,那人反悔,所以,才去拿的~!” 白映雪哄着美眸,一脸委屈,泪水也顺着脸颊滑落。她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姐如此动怒,而且还是对她发怒。 白映雪低头抽泣着,心中满是委屈。 她只是希望长姐好! 闺房内。 看着白映雪低着头,尽管没有出声,但那颤抖抽泣的模样,也让白君竹心软下来。 “若是那人真的后悔,当初便不会说出那句话。你可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一但传了出去,不管我们白氏说什么,在天下人的嘴里,白氏都不会再有什么好名声!” 白君竹最终还是柔声说道,没有再训斥小妹。而是告诉小妹后果真的很严重。 “长姐~,那怎么办?” 白映雪抬起满是泪痕的俏脸,美眸看着白君竹。 此刻,白映雪显然也明白过来,因为她擅自去偷玉佩,一但真的如长姐说的那样传了出去,那后果定然不可估量。 若真让白氏的名誉受损,祖父和父亲定会被气死。 “眼下只能趁他还未回去,将玉佩物归原位。” 白君竹说道,她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白映雪闻言,抽泣着点点头。 “别哭了,胆子大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哭!” 白君竹没好气的轻声说道,随后带着白映雪离开房间。 只是她们姐妹二人想法是好。 但真的等白君竹带着白映雪准备去还回玉佩之时,却发现远处那少年已经回到客房门前。 见到这一幕,别说白君竹慌了,就是白映雪,俏脸也是瞬间一白。 “长姐,怎么办?” 偷到的时候有多开心,此刻就有多害怕,这句话说的就是白映雪此刻的模样。 “玉佩所放之处,是否显眼?” 白君竹也很慌乱,眼下只能寄托那少年等会没有发现。 “是在他包裹内的竹简下找到的!” 白映雪说完,似乎想到什么:“长姐,我去叫他出来,你帮我放回去!” 尽管是在包裹内,但白映雪还是担心这件事情,被那少年发现。 同样她也清楚,长姐从未做过这种事情,但眼下她已经没有其他办法,只有长姐才能帮她。 “我?” 白君竹失神的看着小妹,帮忙观望已经让她于心不安,十分忐忑。 怎么眼下小妹又让她亲自偷偷潜入那少年的房间? “长姐~!帮帮我!” 白映雪纤手拉着长姐的衣袖,美眸有些愧疚,但更多的还是祈求。 第三十章:他好像一直在留手 咚咚咚~ 水衍方才回到房间,准备继续撰写竹简,谁曾想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房门有人敲了敲,显然是有人找他。 但方才从白仲哪里回来,眼下找他的人,又会是谁? 带着疑惑,水衍起身走去房门。而打开房门之后,映入眼帘之人,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白映雪? 她为何来到这里? “有事?” 水衍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白映雪,开口询问道。 白映雪此刻俏脸一片通红,或许是心虚,并不敢直视少年。 白映雪点点头。 或许是白映雪也感觉自己的模样十分不妥,害怕少年看出,白映雪故作理直气壮一般,轻灵的声音大了一分。 “母亲担心你武艺不精,特地让我过来与你比试一番。” 白映雪望了少年一眼,随后看向别处。 此刻白映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居然能想出这般完美的借口。 然而白映雪不知道的是,在她说出这番话这是,少年就已经知道,她在说谎。 “多谢好意,衍便不劳烦姑娘!” 水衍说道。 说完,水衍正准备关门。然而白映雪扑了上来,不顾摔倒,纤手拦住房门,俏脸微微有丝丝煞白,美眸瞪着他。 “你必须去!” 白映雪呼吸急促,或许是害怕少年不跟着她离开,以至于因为着急,而没有注意到这样说,意图更加明显。 房门处,看着方面被白映雪抵着。 水衍微微低头看了一眼白映雪,发现他与白映雪的姿势过于暧昧。随后,水衍往后退了两步。 然而就是这个举动,别看动作很小,步数很少,但伤害却是很大! 白映雪美眸尽是错愕,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少年,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个念头。 他这是何意?他在嫌弃我?? 伴随这个念头浮现在心中,白映雪再也无法淡定。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只有她嫌弃别人的份。 眼下,这人,居然敢嫌弃她!!! “好,映雪姑娘,走吧!” 水衍看着白映雪。,目光闪过一丝无奈,随后便从白映雪身旁走过,离开房间。 虽然不知道这少女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水衍清楚,若是他不去,少女定是不会罢休。而如今的他,终究还是寄人篱下。 白映雪怔怔的站在原地,如同失神一般瞪大眼睛。那急促的鼻息和纤手握拳的动作,无疑暴露她的内心。 远处一直观望的白君竹。 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少年与小妹一同离开客房。 看着手中的玉佩,白君竹那绝世动人的俏脸上,尽是惶恐不安。 白君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不敢想象若是被人发现,日后她还有何颜面见人。 然而一想到若是不能物归原位的后果。 最终白君竹还是忍着心中的慌乱,朝着客房走去。 来到房门前,白君竹满心忐忑的看了一眼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方才进入客房。 房间内。 白君竹走进去后,关上房门,很快便在木架上发现包裹。她记得小妹说过,是在竹简下面找到的。 白君竹怯生生的来到包裹旁,打开包裹。 下一刻,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堆竹简。其数量让白君竹都为之一愣。 小妹映雪说过玉佩是在包裹下找到的,她自然知晓包裹内会有竹简。但她从来没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竹简。 美眸看着竹简,白君竹很疑惑。 他不是被仇人追杀,历经磨难才来到秦国的吗?怎么会带有如此多的竹简? “莫非是邹氏传下来的兵书?” “不对,娘亲说过邹氏,从未说过邹氏出过名将!” 白君竹看着包裹里的那件衣物,都有好几個破洞,轻声呢喃道。 这些竹简定然是很重要,否则那少年怎会一直带在身边,甚至都舍得用竹简去换一些其他的。 从小都喜阅读古籍的白君竹,看着眼前数量如此多的竹简,说不好奇是假。但最终白君竹还是忍住心中的好奇,轻轻掀开衣物,将玉佩再次放入竹简下面。 不过正当白君竹松口气,准备离开之时,美眸无意间看到桌子上放置着竹简与刻刀。 ....... 庭院内。 “我要杀了你!” 用最轻灵的声音,说着最狠的话,打着最没有胜算的架。 或许是方才白映雪心灵收到前所未有的伤害,此刻纤手拿着木剑,不断对着水衍劈、刺。仿佛要将心中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然而无论白映雪怎么努力,把‘毕生’所学,全部拿出来。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伤到水衍丝毫。 许久后。 咄~! 水衍手持木剑,格挡白映雪的挥刺之后,木剑一挑,一个快步迎身上前。 下一刻,水衍手中的木剑,便再次架在了白映雪那白嫩的脖颈处。 水衍叹口气,收回木剑。 方才一来到这里,白映雪就如同发了疯一样,拿着木剑朝他劈刺。虽然白映雪练过武,但显然教白映雪的人,真不怎么样。 水衍都不记得是第几次,还是十来次,将木剑架在白映雪的脖子上。 从刚开始带着一分认真,到后面不如说他是在陪练。 水衍清楚,他与白映雪之间,在取消婚约后,就没有什么仇怨。白映雪找他比试,多是有别有目的。 但光脚不怕穿鞋的,眼下他的身份都是假的,他可不怕白映雪能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你~你!” 白映雪两只纤手撑着木剑,气喘吁吁的说道,美眸看着水衍,目光中带着一丝震惊。 从一开始的不服,直到如今,白映雪哪里还不清楚,她一直都低估了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武艺,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白映雪感觉,教她剑术的恩师,在面对她时,都没有少年这般从容。 “再来!” 尽管白映雪知道自己打不过眼前的少年,但在长姐叫她之前,她说什么都不能让少年离开。 白映雪咬着薄唇,拿起木剑就在此刺向水衍。 哒~! 水衍眼中有些无奈,不得不拿起剑档开少女的进攻。 他还是第一次感觉舞剑是这般无趣。 昔日在齐国之时,因为恩师都是亡魂,水衍从未担心剑会伤及恩师,故能全力发挥。眼下虽然是木剑,但这里是白氏,所以在挥剑之时,时刻都要收回力道。 哒~哒~哒....... 庭院内,尽是木剑与木剑的撞击声。 而没过多久,听到声音的仆人,也相继出现在院子中,看起了热闹。 恰巧这时候,两名白氏少女,也刚好路过。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对视一眼。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轻松的与堂姐交手。” “伱看,他好像一直都在留手!” 两名白氏少女望着院子内用木剑交手的两人,轻声说道。 在她们两人眼里,堂姐映雪的剑术,可是很厉害。 没想到那少年与堂姐映雪交手之时,居然如此从容,甚至处处留手。 而之后,看着看着,她们怎么感觉,那少年比族内的堂兄,都要厉害得多。 “不打了!” 看着一直防守的少年,白映雪喘着气,俏脸满是不满,美眸尽是委屈。 本想报仇泄愤,不曾想别说报仇,就是比试之时少年都在让着她。 越想越越委屈。看着附近的人逐渐多起来,两个堂妹也在看着,白映雪可不想在堂妹哪里,继续丢人下去。 “长姐应该回去了吧!” 白映雪满是汗水的俏脸上,因为汗水,不少长发都贴在那动人的小脸上。美眸瞥了一眼四周,发现还是没有看到长姐的踪影,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算算时间过了那么久,长姐应该早已把玉佩放好。 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所以没有来通知她。 想到这里,白映雪美眸瞥了少年一眼,随后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 水衍见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转身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回去。 而白映雪做梦的不会想到,她在水衍房间内,看过的那些竹简。她虽然看不懂,但她长姐,可是认识齐国文字。 第三十一章:长姐?她不是在母亲那里吗? 水衍回到客房之后,关上房门,便再次来到桌子旁。 正当准备坐下来,继续撰写竹简之时,突然发现桌子上的竹简,和方才他离开时,位置不一样。 “有人来过!” 水衍眉头一皱。这时候他突然明白,为何白映雪会找他。 原来是想让他离开房间。 “但目的是什么?” 水衍还是有些疑惑。若是白氏的主意,那大可在他去见白仲之时,便命人进入房间。 况且眼前的竹简一看就知道位置不对,如果是白仲想要查他东西,绝对不会让这种‘毫无经验’的人前来。 来房间的人,很可能白仲并不知道! 水衍起身来到包裹初,果然看到衣物和竹简都被动过。检查了一番,发现什么都没有丢失。就连那块他不想带着的玉佩,都在里面。 “按照白氏的能力,明天便能把身份弄好!明天,便离开白氏。” 水衍心中说道。 眼下只等身份弄好之后,他便立刻离开白氏。这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有时候真的很不好受。 他不管做什么,都要顾及白氏,但白氏之人,却肆无忌惮。 看着什么东西都没有丢失。 水衍回到桌子旁,跪坐下来,拿起竹简和刻刀,再次刻写。 等明日身份弄好,他就会离开白氏,故而眼下必须要抓紧时间,把这一卷写出来。到时连同其他竹简,一同让吕氏商铺的人,带去齐国。 水衍心中也有一丝庆幸。 还好因为他没有什么能拖小萝莉帮他转交给外祖母,故而也没有写什么家书之类的。否则方才很可能就被进屋之人发现。 客房内。 水衍跪坐在桌前,拿着刻刀,静静的撰写着故事。 而在一个角落,在一块有着精致图案的布帘后面,白君竹此刻一脸煞白,美眸之中尽是惶恐不安,甚至喘气都害怕被发现。 方才她放好玉佩之后,便准备离开。 却无意间看到桌子上的竹简,心中不禁疑惑,邹氏只有少年一支血脉,如今邹父已故,少年有初来秦国平阳,怎么突然撰写竹简。 带着疑惑,她便上前观看一眼。 而也就是这一眼,便让她沉迷其中。 寥寥几十个字,虽然不多,但却让她明白。少年似乎在写一个‘故事’,一個让人忍不住想看完的故事。 她从小熟读古籍,对于流传千古的名士,她都有看过。但少年在竹简内撰写的故事,似乎她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过。 她疑惑少年到底在撰写那个名士,当她看向包裹,她有预感,答案很可能在包裹内的那些竹简里面。 想到还有少年不会回来那么快,最终她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想弄清楚少年到底在撰写那个名士,为何她从未知晓。 之后的事情也没有出乎她的预料。那些竹简里面的内容,不是她以往看过的兵书,古典。全都是记载着一个故事。 虽然找不到前部分,但就是后面的内容,都让她看着看着,一时无法自拔。 从小到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世间还有这般故事,虽然没有丝毫授人之道,甚至没办半分深奥,识字既懂。 但就是这样朴实无华,却让她本意就看一眼,结果看着看着,便入了迷。 当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她回过神之后,才蓦然惊醒,她忘了她还在少年房间之中。 想走,却发现为时已晚!! 客房内,随着房间内一直很安静,一直紧绷的白君竹,才悄然松口气。那少年似乎并没有想到有人还在屋内。 布帘后。 白君竹抬起头,此刻美眸之中,尽是绝望。 在白氏之中,从小到大不管是在长辈眼里,亦或者在堂兄堂妹眼里,她都是知书达理,才貌双全,不仅美名在外,学识更是被赞许有佳。 想要娶她为妻的士族之人,数不胜数。 眼下。 她不敢想象,若是被少年发现,那她该如何解释她为何在这里! 若是被长辈知道,她又如何与长辈解释? 哪怕她是帮小妹物归原主,但这个方式,也与小妹‘行窃’无异。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她这辈子都没脸见人。 布帘后。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白君竹感觉小脚都有些麻。 听着外面一直都没有动静,最终白君竹还是抬起纤手,小心翼翼的把布帘掀开一个小小缝隙,那清冷绝色的俏脸上,美眸偷偷望向外面一眼。 看着安静空旷的屋内,透过木架,白君竹很快便看到木架后的少年,正背对着她,跪坐在桌子哪里,专心刻写竹简。 随后白君竹又偷偷看向另一边,当看到房门紧闭之时,清冷的美眸中,再次浮现一抹绝望。 ....... 白氏府邸内。 “长姐长姐!” 白映雪一路小跑,来到长姐的闺房,进去之后,却发现并没有长姐的踪影。 看着长姐的房间内,并没有人,白映雪俏眉微皱,似乎疑惑长姐到底去了哪里。方才她带着少年离开那么久,长姐早就放好玉佩才是。 甚至按照预期之中,可能她都还没与那人比试,长姐就已经离开客房。 “莫非是母亲有事找长姐?” 白映雪轻声呢喃一句,方才长姐并没有去通知她,如今又不在房间。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父亲母亲,或者祖父有事叫长姐离开。 想想也是,昨日长姐与那人取消婚约,很可能经过这件事情。祖父和父亲母亲不想再耽搁,也和她一样怕那人后悔。故而叫长姐过去,问问长姐在蒙家、李家之间。长姐更中意那一家。 早日与让长姐与蒙家、李家订婚,省得夜长梦多。 “应是这样!” 白映雪点点头,觉得长姐应该在祖父哪里。故而便没有多想,关上房门,转身朝着自己的闺房走去。 在白映雪的闺房之中。 伴随着几名侍女将水倒入宽大的木盘内,在帘子外,白映雪也悄然退去身上的衣物。 伴随衣物掉落在地上,一双纤长白皙的双腿,一步步在地面上的木板走着。 微微一阵水声。 很快,白映雪躺在木盆内,那动人的俏脸上,尽是一脸安逸。 白映雪想到方才的比试,从水中伸出细手,看着手掌中红彤彤的,顿时俏脸就有些委屈。 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父亲花了那么多金子,给她请来的剑师,怎么她在那少年面前,她居然如此不堪。 还有...... “敢嫌弃我!” 白映雪脑海里,想起在客房时,因为她着急,故而差点贴在那人腹部。她还没有开口,那人居然后退了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那模样,似乎生怕与她靠得太近! 脑海里一想到那少年的模样,白映雪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如像外人说的那般动人,与长姐一样是那般美。 看着水中许久,白映雪确认自己没有变化之后。 “哼,我倒要看看,日后你能娶到什么样女子。” 带着一丝怨气,白映雪呢喃道,似乎只有这样想着,才能心里好受一些。 正当白映雪洗浴之时,突然一直守在外面的侍女,小步走了进来。 “薛夫人让奴婢前来询问,白君竹去了哪里?” 侍女来到木盘旁的帘子外,轻声对着白映雪说道。 “长姐?长姐不是在母亲哪里吗?” 白映雪闻言,眨了眨眼,美眸满是疑惑。 第三十二章:今日之事,当作不知 “坏了坏了!” 正在洗浴的白映雪,匆匆穿好衣物便离开房门。 长姐不在房间,又不在母亲哪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长姐还在那人房间! 一想到这里,白映雪内心就无比焦急。 “小主!” “小主!!” 路过庭院,长廊,一名名下人见到白映雪,纷纷一脸疑惑,看着白映雪从身边急匆匆的跑过,那心急火燎的模样让她们很是不解。 小姐这是有什么急事? 客房处。 水衍正在撰写竹简,突然耳边听到外面似乎有急匆匆的脚步,还未等他抬头,就看到房门瞬间便被推开。 而推门之人,居然是方才找他比试的白映雪。 “你~,随我~出来一下。” 白映雪气喘吁吁的看着房间内,在桌前撰写竹简的少年,内心着急之余,余光不着痕迹的扫视房间一眼。 此刻她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长姐不会真的还在这房间内吧! 但除了眼前的房间,白映雪实在想不出,长姐还会在哪里。 水衍看着白映雪,因为曾经的在村子里的人,都在背地里嘲笑他,所以一直以来,他对人的眼神很敏感。 白映雪尽管隐藏得很好,但却瞒不过他。 当看到白映雪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视房间,那着急的模样。水衍已经确定。 这房间里,除了他。 还有人! 想到这里,水衍目光望着白映雪,有些犹豫,要不要在这里直接将那人抓出来。 安静的房间内。 伴随着少年的沉默,白映雪呼吸急促,瞧见少年看着她一言不语的模样,白映雪不由得心里发虚。 而在另一边。 躲在布帘后面白君竹,紧张得屏住气息。 “好!” 伴随着房间内,响起少年的声音,白君竹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听着少年离开的脚步。 正当白君竹松口气之时,突然再次传来一句话。 “带着你的人离开,今日之事,衍,当做不知!” 听到这句话,此刻白君竹瞳孔一缩,脑海一片空白。 因为这句话就代表着,少年已经知道屋内有人! 房门处。 白映雪也是震惊的抬起头,看着少年的美眸中,满是不安。 “你,在说什么?” 白映雪想要冷静,但眼中尽是慌乱,那闪躲的美眸根本不敢直视少年。 白映雪此刻真的慌了,她不敢想象,长姐万一真在房间内,若是少年真的去抓出长姐。到时候长姐的声誉怕是要毁于一旦。 好在水衍看着白映雪,没有再说什么,从白映雪身边走过,独自走出客房。 虽然不想再有麻烦,但同样的,水衍也想提醒白映雪。这次他装作不知道,别希望别再有下一次。 眼神骗不了人。起初水衍知道有人之时,也有些疑惑。之前他被白映雪带出去许久,那躲藏在房间内的人有足够的时间离开。为何直到他回来的时候,那人都还在房间内。 随后很快水衍便想到那些被动过的竹简。 水衍猜测,那躲在房间内的人,很可能看得懂齐国文字! 而由于来白府只有一日,水衍并不清楚白氏府邸,有几人能看得懂齐国文字。 但不管是谁,水衍都没有想追究下去。 反正竹简之内,全是他编写给小萝莉的故事,就算看得懂,也不会对他有什么不利。 相反,倘若眼下他真的抓住那人,别看他抓到人,看似有理。 这可是在白氏府邸!! 一但真的闹大,白氏担心名誉,定会让他息事宁人,当做没发生。若是他不答应,很可能他还会被反咬一口,到时候他很可能还会背负一个‘诬陷’之名。 恩师瑾公,就曾说过一個名士被诬蔑窃玉的典故。 名士未曾窃玉,遭受诬陷,等家主寻得美玉之时,窃玉之人仍是名士。 为何? 那时候瑾公就告诉过他,在涉及到士族声誉、名望之时。公道就如同一个笑话,根本不值一提! 这便是为何明知道房内有人,但水衍还是给白氏留有颜面,没有当面抓人出来,而是让白映雪带人离开。 在凉亭时。 水衍已经看出来,白岩虽然不愿意将女儿许配给他,但对他并无恶意。甚至愿意告知他一些不为人知、也不能传出去的士族内幕。 所以在知道白岩是真的想保他性命之后,水衍就不担心白映雪,会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如今还有一日,就能离开白氏府邸。 水衍不想因为白映雪,再与白岩再发生矛盾。 房门处。 白映雪看着远处,背对着她的少年。这时候白映雪再傻,也已经明白少年已经发现,她若是再不识趣,那难堪的就会是她。 事关长姐的名誉,白映雪当然不敢再任性。 而在客房中,听着少年离开之后,布帘后的白君竹,也敢走了出来。 白映雪看到长姐真的在房间里面时,顿时美眸满是错愕、惊慌。 不过当来到白君竹面前时,看到白君竹的目光,白映雪如同一个犯错的孩子。 “长姐,你怎么那么久都没出来?我......以为你早已回去。” 白映雪说话的声音,很小很小,而说道后面,一脸委屈,似乎担心被责骂。 其实白映雪也很疑惑,为什么她带水衍离开那么久,长姐却还在客房内。 闻言。 原本有些温怒的白君竹,顿时俏脸微红,那清冷的美眸中,有些不自然,目光有些闪躲。 她总不可能告诉小妹,是因为她后面去偷看竹简。 白映雪见长姐没有说话,还以为长姐还在生气,便怂着脸。 白君竹方才听着小妹说话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故而美眸疑惑。 “他在外面?” 白君竹也轻声问道。 白映雪点点头,指了指门外。 当白君竹来到门外时,果然看到不远处,少年正背对着她们。 白映雪指着远处,示意长姐跟她走。 白君竹点点头,不过离开前,她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美眸之中,目光已经有了一丝改变。 方才他都已经知道房间内有人,却没有发难,反而十分大度,没有让小妹难堪,让她的颜面得以保存。 不知为何,白君竹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他心性内敛,心智远超常人。 ........ 水衍听着身后那轻微的脚步声,等到声音消失片刻之后,水衍方才回头。见到白映雪已经离开。便再次回到客房内,继续写竹简。 之后的时间内,水衍便没有离开过房间。 傍晚。 两名白府的下人,带着两套秦甲、一份竹简,以及一块打磨过的木牌,来到客房。 当水衍看到桌上的东西时,目光忍不住有些惊讶。 显然之前,他低估了白氏的办事速度。本以为明日才能弄好,没想到今日白氏就已经把东西给他。 “明日,便可以离开白氏。” 看着两套秦甲,水衍伸手拿起他日后在秦国的‘身份’。 用手指,轻轻抚摸手中这块被工匠打磨好的木牌,看着上面盖有平阳城令的印章。 木牌上,那个看不出像他的雕刻画像旁,刻有十来个秦字,其中两个大字最为醒目。 “白衍!” 水衍目光满是复杂,这便是他日后的名字。 他清楚。有了这块小东西,日后在秦国内,他便可以入住小舍。而无论去哪里,他也有了一个秦人的身份。 他终于可以入伍。 第三十三章:离开 第二日,一大清早。 “他走了?” 伴随着下人前来禀报,白仲愣在原地。 “怕是我们白氏,终究失了礼。” 白仲的正妻纪氏,也忍不住摇摇头。 白仲想到这两日之事,没说什么,只是让下人把那少年留下来的玉佩,拿给白岩。 一间宽敞的房间内。 “什么?” “他天未亮,就离开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岩与薛氏互相对视一眼。 下人将一块玉佩放在桌子上,随后便告退。 “走了也好,毕竟取消婚约之后,他与我们白氏,便再无瓜葛。” 薛氏说道。 在薛氏眼里,那少年之所以来这里,起因便是十五年前的往事,如今已经处理妥当,白氏也已经弥补少年。那日后,少年便与白氏没什么关。 如今那少年一走,她也刚好想想,君竹的婚事。 还有一年,君竹便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纪,提前考虑清楚,还是好的。 是与蒙氏联姻,还是与李氏联姻。 “那小子,倒是硬气!” 白岩点点头,没说什么,不过看着玉佩的时候,眼中还是闪过一抹复杂。 常年行商的白岩,怎么可能不清楚少年留下玉佩的用意。 白君竹的闺房内。 白映雪急急忙忙的来到房间,看到白君竹之后,俏脸满是喜色。 “长姐!” 白映雪看着长姐又在窗旁看古简,忍不住上前,一脸笑嘻嘻的坐在长姐对面。 白君竹看了白映雪一眼,便不再理会。 “长姐,他走了!” 然而小妹白映雪的一句话,却让看着竹简的白君竹,美眸一动,随后恢复如初。 “听说天还未亮,他一声招呼都不打,便不辞而别。还把玉佩给丢在房内的桌上,没有带走。” 白映雪开口说道。 她也没想到,昨日那个背对着她们少年,今日一早,天还未亮,便不辞而别。 见到长姐还是不像理她,显然气还未消,白映雪说了一会,便只能委屈巴巴的离开长姐的闺房,不打扰长姐看竹简。 不过白映雪不知道的是。 在她离开之后。 白君竹放下了手中的竹简,看向窗外。 与往日不一样,或许白天的经历太过惊险,或许是听到少年的离开。 此刻白君竹的脑海里,不断浮今日在客房时的画面,有些无法静心。 每当想起那少年,跪坐在桌子前,撰写竹简的画面。 想起那个让她沉迷的故事。 想起昨日他明明知道有人常在房间,却没有让小妹难堪。 想到少年明明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心有这般心智,不仅练过武,还识得秦字。 白君竹清淡的美眸,满是疑惑。 若是练武、苦学,她还可以理解是为了夺得功名利禄,振兴邹氏。 但昨日。她又亲眼见到,那少年用刻刀在竹简内,撰写着一個故事。 他都已决心入伍,为何要费时费力,将故事刻写在竹简内? 况且,为何故事只有一部分,前半部分的竹简,又在哪里? 不知为何,白君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好奇。 ...... 官道之上。一个少年牵着马,带着一把剑,走在官道之中。 正在这时候,十余名秦国骑兵,刚好路过,见到少年,连忙勒住战马。 “你是何人?” 为首的秦国将领拦住了少年去路,开口询问道,随后目光满是疑惑的看着少年身上的‘秦甲’。 说是秦甲。但这名秦国将领发誓,他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甲胄。虽然依旧能看得出是秦甲,但很多地方明显都经过再次串联。原本手臂和小腿没有的地方,如今都绑有甲片。 少年似乎见到这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从怀中掏出验证身份的木牌,交给眼前的秦国将领。 “他这一身,怕是超过两千钱了吧!” “差不多!” “估计是那个士族子弟,或者是商贾之子。” 十几名骑兵骑着马,打量这少年,纷纷互相开口议论道。 眼前少年的‘秦甲’实在太怪异了些。 这个怪异指的不是丑,恰恰相反,少年的‘秦甲’格外好看,比正常的秦甲好看许多。更重要的是,防护一看就知道远超普通的秦甲。 就是他们也忍不住有些眼红。 不过他们心中也清楚,单看着上面多出诸多的甲片,没有千钱左右,根本弄不了。考虑到自己的岁俸。 还是算了! “平阳城!白姓,名衍......” 秦国将领骑着马,一手握着马绳,一手接过木牌,看了看上面的画像,随后又看了看少年。 “平阳白氏?” 秦国将领开口问道。随后把木牌还给少年, 少年点点头。 曾经他是水衍,但如今,他已经是白衍。 其实这个名字,一开始他也有点不怎么习惯。 好在不断在心中默念白衍、白衍、白衍..... 叫着叫着,也就慢慢习惯。 对于眼前的秦军将领知道他叫白衍后,便说‘平阳白氏’,他并没有什么反感。甚至可以说,若是不是为这个,那当初他就不会去与平阳,借白氏之姓。 “你去何处?” 按道理,证实白衍的身份后,秦国将领便不会再询问什么。 但将领却很好奇,眼前平阳白氏的子弟穿着一身,准备要去哪里。 “回大人,白衍此番,便是要入伍!” 白衍听着将领的询问,笑着说道。 然而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别说将领,就是其余十几名骑兵士卒,也纷纷为之一愣。 “他要入伍?” “白氏又有人要入伍?” 在知道那少年是白氏之人后,那十几名骑兵士卒本就十分意外。毕竟只要是秦人,都曾经知道平阳白氏,祖上可是何人。 如今听到这白氏之人,居然要入伍。他们如何能不惊讶。 “入伍?” 将领一脸诧异,目光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这名叫白衍的少年。 他也没有想到,平阳白氏,居然又有人入伍! 白氏这三十年中,少有人入伍,在似乎听说只有白仲三子白裕一人。 如今。白氏又有一人,要去入伍。 “将军可是去蓝田?可否顺带一程。” 白衍想到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将领,便从怀中取出一份竹简,递给将领。 这份竹简也是白仲命人给他的,用于入伍。 将领接过竹简,看完之后点点头,并没有拒绝白衍随他一路同行去蓝田,把竹简还给白衍。 “随我走吧!” 第三十四章:都是精锐!!男人之间的‘浪漫’ “白衍,你既是白氏之人,又无爵位,为何要入伍啊?” “对啊,白衍,白氏不是都多是行商吗?如今你没有爵位继承,去蓝田可是要做无爵之士。一但去了战场,随时都会丢了性命!” 溪水河边,或许是一路上见到白衍丝毫没有士族架子,骑兵士卒故而也与白衍熟络起来,趁着给马休息的空档,与白衍闲聊。 方才他们都已经知晓,白衍入伍可是没有父辈的爵位继承。也就意味着,去到蓝田,白衍只能做一名普通的士卒。 骑兵士卒全都想不通,身为堂堂白氏子弟,为何白衍还要入伍。而且还是没有爵位。 要知道,这可是危险的很,很容易丢了性命。 为何不在白氏之中,好好享受荣华富贵。 “想入伍。虽没有爵位,去立功就是。若是因为爵位而入伍,却无立功之心,岂不是误人误国。” 白衍一边牵着马,给马儿喝水,轻声笑道。 “白衍,你这话听得舒服!” 一名骑兵士卒听着白衍的话,笑了起来。 其他骑兵士卒纷纷听着白衍的话,也忍不住在心中赞许,这话说到他们心坎里。 他们平常与他国交战之时,最害怕的往往不是敌军。而是遇上那些胆小,但爵位又比他们高的士族子弟。 那些士族子弟因为父辈的关系,入伍便比他们的爵位要高很多,若是他们运气不好,跟着那些士族子弟去到战场上,他们很可能轻则丢爵,重则丢命。 “你们可曾获得爵位?” 白衍好奇的看向这些骑兵士卒。熟络之后,明白眼前这些人皆是豪爽之人,故而他才会开口询问。 毕竟实在很好奇,在秦国能成骑兵,一般是训练过的士卒,还是立过功的人。 “我的爵位是上造!” 一名骑兵士卒对着白衍开口说道,眼中露出一丝自豪。 白衍眼中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眼前这名骑兵士卒居然是上造。 毕竟公士,就意味着,曾经杀过敌军的一名小将领。更别说上造! 白衍看向其他人。 “我也是上造!” 另一名骑兵士卒看到白衍望过来的目光,开口笑道。 或许是都很喜欢白衍没有架子,或者是方才白衍的那句话,深得他们的赞同,故而见到白衍的目光,都没有隐瞒。 每当白衍的视线看向一名骑兵士卒,就会听到,一名骑兵士卒那含着笑意的回答。 “嘿嘿,我也是上造!” “上造!!” 而随着一声声回答,白衍的从最初的吃惊,直到后面,已经微微张着嘴,神情都有点麻木,一脸错愕。 怎么眼前这些人......全是上造? 他知道骑兵难得,一匹战马无比宝贵。 但成为一名铁骑,爵位要是上造? 这绝不可能!! 若是这样,按照秦国铁骑的数量,每一个铁骑士卒是都上造的话,那秦国早就灭了赵国。 白衍知道眼前这些人,之所以都是上造,便只有一个解释。 这些人。 全都是铁骑中的精锐!! 想到这里,白衍眨了眨眼,苦笑不得之余,没想到自己想顺个路,想跟着识路的骑兵,早一点去到蓝田。 谁曾想,他跟的居然都是铁骑精锐! 十几名骑兵士卒看到白衍的表情,显然似乎已经猜到什么,顿时笑起来,表情满是调侃。 似乎在说,小子,怎么样,意不意外! 白衍一脸苦笑,没有在意士卒们的笑声,他是真的没有想到。 这时候,白衍不由得把目光看向远处,之前那名询问他的将领。 “将军是?” 白衍询问道,既然眼前这些人都是上造,那将领的爵位? “费将军,之前爵位不更,如今是簪袅。” 一名骑兵士卒说道。不过说起这里的时候,原本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这是为何?” 白衍想了想,询问一句。 看着白衍目光满是疑惑,想到白衍是白氏之人。这名骑兵士卒想了想,便给白衍解释原因。 “两年前,王上下令兵分两路伐赵。一路由李信将军率领从太原东进,攻番吾后,由北向邯郸进迫。另一路则由辛胜将军邺地北上,渡漳水向邯郸进迫。” 说起这件事情时,骑兵士卒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其他的骑兵士卒脸上也没了笑容,面色有些难堪。 显然哪怕时过两年,那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依旧难以忘怀。 白衍点点头,他也听过那一战。李牧在那一战,同时击溃秦国大军的两路包夹,再次名扬天下。 不过白衍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些人,居然都参与过两年前的那一战。 “我等随辛胜将军,从邺地渡过漳水。原本正在‘赵长城’与赵将司马尚率领的赵军鏖战。却不想李牧突然率军杀来,导致全军溃败。” 骑兵士卒说道,回忆起那时候,入眼之处,满地皆是死尸,身后赵国大军犹如洪水一般用来的画面。 时至今日。这名骑兵士卒都还记得,那时候,若是再有三五日,他们定能拿下‘赵长城’。 “费将军那一战虽然杀了不少敌军士卒,但我等死伤无数,根本无法弥补。” 骑兵士卒一脸无奈,虽然他们侥幸从那一战活了下来。但费将军,却被贬爵。 其原因便是杀敌人数,抵消不了他们这些铁骑的伤亡人数。 若非他们都是辛胜将军的亲信,保护辛胜将军有功,战死几百人,足以让费将军掉到公士,甚至可能无爵。 “原来是这样!” 白衍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费将军。 白衍清楚,换作任何一個人,面对那个情况也很无奈。 与其他爵位不同,不更的升爵,已经从个人的‘勇猛’,变成‘责任’。 想要升爵,不仅仅考验一个人的领兵能力,更重要的是,还需要大军主帅没有判断错误。 像费将军的那种情况,基本就是很难有解。 辛胜将军并没有什么犯错的地方,但奈何李信被李牧率军击溃。 本就在与赵将司马尚鏖战的秦军,突然见到李牧率领赵国大军增援,士气已经溃败,不可能再给费将军时间去杀敌。 远处。 似乎也感觉到白衍的目光,费将军看着战马已经喝足了水,便骑上战马,朝着白衍这里走来。 看着白衍,费将军倒是很有好感,因为这是他少有见到,想白衍这般一点架子都没有的士族子弟。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蓝田,白衍,你这马未曾受过训练。你等会路过蓝田城可以变卖,也可以交给我,我也会补偿与伱。” 费将军对白衍有好感,故而提醒道,也给出建议。 马儿宝贵,却有赛马之风。故而也有一些买卖交易。 看着白衍身旁的马。在平常,普通子弟入伍之时,根本不会有马。而士族子弟入伍之时,个别之人倒也会自带着战马入伍。不过那些子弟也都是有爵位在身。 眼下好巧不巧,白衍就在两者之间,既有马儿,又无爵位。 偏偏马还是未受过训练,并非战马。 费将军一想到白衍若是真的牵马进入蓝田,定会引起骚乱。毕竟白衍并没有爵位,也不是骑兵。 “有劳费将军!” 白衍听到费将军的话后,伸手抚摸身前的马,选择等会把马交给费将军。 虽说他也不知道,日后能不能再见到这匹马。 但他眼下若是不交给费将军,等他独自去蓝田城,一但蓝田城没有吕氏商铺,到时候就会很麻烦。 不过想到费将军口中的补偿,白衍摇摇头。 “白衍不需钱财,日后若是白衍立功,会去寻将军要回的!” 白衍看向费将军,轻声说道。看着这匹马,跟着他从齐国一路来到秦国。 “哈哈哈!好,我等着!” 费将军大笑起来,点头答应。眼前这白氏少年,着实让他有些喜欢。 就冲方才那句话。 他等着!! 若是日后少年能从战场上活下来,还立了功。马儿他会亲自还给少年。 小河旁。 骑着战马的十几名骑兵士卒,也纷纷看向那个少年,脸上满是笑意。 白衍! 他们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三十五章:报到 “可有姓氏?” 蓝田大营。在一个营帐之内,一名身穿皮甲,三十岁左右的秦国士卒,询问少年。 “白姓,名衍。” 白衍开口说道。 随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身份木牌,交给眼前负责登记的秦国士卒。 方才来到蓝田大营后,他便与费将军等人分别,独自一人来到蓝田大营正门,跟着一名站岗的士卒,来到这里登记报到。 “白姓?平阳?” 听到眼前少年的话,这名三十岁左右的秦国士卒,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意外。 他可是知道,秦国除了平阳有一个白姓之外,便再无其他白姓士族。 想到这里,这名士卒两手接过木牌,当看到上面盖着的印章是‘平阳城令’后,又仔细的看了里面的内容。 果然是平阳白氏! 确认无误之后,负责等级的士卒男子,便拿起刻刀,在竹简内进行名字登记。 “除了甲胄,可还有其他贵重之物?” 士卒男子看了一眼少年身上穿着的甲胄,随后看向白衍问道。 “有一块玉佩!” 白衍点点头,从怀中掏出小萝莉的玉佩。 之前担心麻烦,白衍便听从费将军的劝告,将剑藏起来,反正入伍之后,会分发秦剑给他。 故而眼下白衍只带着小萝莉的玉佩。 士卒男子看了一眼玉佩,没说什么,把‘玉佩’二字登记在竹简里面。 写完这些之后,登记的士卒男子又从一旁的桌子上放着的小木桶里,抽出一块木牌。看了一眼后,将那块木牌上的文字,登记在竹简内白衍名字的下方。 等一切弄好,登记的士卒便将木牌与白衍的木牌,一起交给白衍。 “你带着木牌前去此处即可。” 士卒男子说道。 “多谢!” 白衍道谢一声,看了木牌一眼,随后转身离开营帐。 因为登记的营帐是在一个角落,眼下走出营帐的白衍,不得不再次朝着大营正门走去。 看着眼前一根根高耸巨木拼接在一起的营栏。一路上,白衍也注意到,时不时有一些身穿秦国皮甲的士卒,在他身边经过,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白衍自然知道为何。 但知道归知道,白衍可不会丢掉自己这一身甲胄,这是保命的东西,丢不得。 等去到自己的营帐后,放在营帐内即刻。 “让开!!让开!!” 蓝田大营内,白衍从大营正门往里面走去,看着不断来回奔波的传令兵。 伴随着继续朝着蓝田大营内部走去,便看到一個个营帐后,一个个身穿甲胄的秦国将领,正在领着麾下的秦国士卒练兵。 “杀!” “杀!” 看着望不到头的营帐,听着来往的马蹄声、脚步声,以及士卒练兵发出的喊杀声。白衍第一次感受到,蓝田军营规模是真的大。 许久后。 白衍来到木牌上所标记的营帐。 朝着营帐刚刚走了几步,白衍便看见营帐后面的一小块空地上,一名五十多岁,有着不少白发的老卒,正在操练士卒。 空地上,是五六十名模样大概比他要大上一些的少年。 正在练兵的老卒,以及那些少年,也都看到了白衍。 看着少年身上的甲胄,那五十多岁的老卒有些疑惑,但当看到少年手中拿着‘熟悉’的木牌时,老卒方才知晓,少年原来是新入伍的士卒! 老卒停下了练兵,缓缓走向少年。 “入伍新卒?” 老卒来到少年跟前,说话之间,眼睛不断打量面前的少年。 “回将军,新卒白衍。” 白衍点点头,随后把自己的身份木牌,连同那等级之人给他的木牌,交给眼前这名五十多岁的老卒。 老卒正准备伸手接过木牌,突然听到少年的名字,眼中闪过一抹意外,而当注意到少年手中的老茧时,不动声色的看了少年一遇。 “你看他那一身,没入伍就准备甲胄,这是要多怕死啊!” “看到了!” “我听别人说,一套甲胄一千三百多钱,他那一身,一看就不是家中穷苦之人。” 原本正在练兵的五六十名少年,此刻拿着长戈站在原地,看着那穿着甲胄的少年,纷纷议论起来。 方才在知道那名少年也是新卒之时,这些少年眼中满是轻视。 在他们眼里,若不是怕死,那少年怎会尚未入伍,便穿好甲胄,甚至还在原有的甲胄上,再次添加甲片。 “白氏?” 老卒看着木牌上的名字,又看了看眼前的白衍,轻声问道。 白衍再次点头。 老卒将手中的木牌还给白衍,没说什么。 但那的眼神,却在不断的打量白衍,似乎看到什么‘稀奇’的宝物一样。 白衍看着眼前的老卒,感受到老卒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 这与白衍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白衍的预想之中,他进入蓝田,应该会在一名杀敌有功,爵位已经升到不更的将军麾下。 在白衍想象中,那将军模样,应该是魁梧有力,年纪不大。还因为屡立战功,气势特别强。 但如今。 看着眼前这名,日后自己要跟着的‘将军’,白衍敢保证,这将军的年纪,绝对超过五十。从那灰白发丝,以及脸上还有着不少皱纹就能看出来。 而且在知道他是白姓之后,更是目光满是‘稀奇’的打量自己。 他不会认识白起吧!! 伴随着这个念头浮现,下一刻就被白衍否决。 若是眼前的‘老将军’真的认识白氏白起,眼下就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更不会出现在这里。 就在白衍疑惑之时,老卒终于收起了好奇的眼神。 “小子,老夫余姓,爵位不更。” 余老卒笑了笑,对着白衍说道,算是告诉了白衍如何称呼他。 “珪(gui)小子,你带这小子去营帐。” 余老卒让远处的一个少年,招了招手。随后看向白衍。 “马上就快申时,今日便不操练,明日记得午时到这里操练。” 余老卒嘱咐道。 “白衍知晓。” 白衍点点头,看着老卒转身离去,这才松口气。 这时候一名少年也来到白衍身旁,轻轻的拍了拍白衍的肩膀。 “随我走!” 少年对着白衍说道。 白衍点点头,随后便跟着少年离开。 ...... “我们只知道他姓余,其他的我们也不知道。不过其他将军都叫他余不更。” 营帐内,少年对着白衍说道。 少年名叫珪,比白衍大一些,并没有什么姓氏,老家在雍城附近的一个山村里。也是今年方才入伍,不过比白衍早来两个月。 “你这甲胄真美!” 珪走到白衍脱下的甲胄旁,看着眼前这套甲胄,眼神之中满是羡慕。 白衍听到珪的话,并没有觉得奇怪,在世人眼中,只要好看,就是男人,都可以称为‘美’。 他做的甲胄,的确很‘美’! “那余将军,为何午时才操练?” 白衍好奇的问道。 要知道,午时操练,申时结束,整个操练过程都只有两个时辰。这般松散,那余将军不怕日后若是真的去了战场。一个不好,死伤无数。 到时候余将军恐怕也不会好受。 “我也不知道。反正比起他人,跟着余将军,一点都不累。” 珪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第三十六章:没人相信梁朗 入夜。 伴随着夜幕降临,整个蓝田大营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只有在大营内的主道与大营正门处,才能看到一些火光。 一个营帐内。 白衍躺在自己睡的位置,在思索着以后要如何撰写竹简。 眼下,在蓝田大营内,若是撰写齐国文字被他人发现,这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但他可是答应过小萝莉。 “喂,白衍,你在想什么?” 珪和白衍在一个帐篷,就睡在白衍旁边。 “没什么!” 白衍说道,他自然不会告诉珪。 “白衍,你觉得是专诸厉害,还是聂政更厉害一点?” 珪小声的问道。 方才他听着帐篷内其他人谈及专诸与聂政时,他感觉热血沸腾。 特别是听到专诸的故事中,吴王僚虽答应公子姬光,但恐姬光有阴谋,故赴宴时戒备森严,从王室到姬光家厅堂内外布满甲士,操长戟,带利刀。吴王僚更是身穿三重盔甲,亲信更是不离左右。 听到这里的时候,珪都替专诸担忧。 而听到专诸刺杀成功之后,珪更是由心叹服。一把匕首刺穿三重盔甲,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后面听到聂政的故事,他更是忍不住激动起来。一想到聂政一人一剑,杀入仇人府邸,杀死数十人。他恨不得自己就是聂政。 但珪兴奋过后,却发现白衍似乎无动于衷。难道白衍对那些游侠义士,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不知道!” 白衍笑道,专诸和聂政那個厉害,他又没见过本人习武,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在这时候。 营帐内。方才提及专诸与聂政的魁梧的少年,便再次开口。 “你们只知道专诸力大、聂政勇猛,却不知道其实我秦国,在数年前也曾有过一名侠客。曾经一人一剑,杀过数十甲士,最后还全身而退。” 魁梧少年语气看似十分随意的说道。 而他的话,顿时也迎来其他少年的好奇。 “嘶~!我秦国也有这般厉害人物?” “这岂不是比聂政还要厉害?你莫不是在骗人?” 营帐内一名名少年,在黑暗中,纷纷开口说道。 就是白衍身旁的珪,都瞪大了眼睛。方才以为聂政已经十分厉害,没想到梁朗却说,秦国也有人比聂政更厉害。 一剑斩杀数十甲,除了聂政,居然还有人也能这般! 珪忍不住吸口凉气。 “骗你们做甚,我父亲那年跟着一个大人,便是差点死在那人剑下。即使已经过了数年,父亲每次私下与他人提及之时,脸色都是一脸苍白,豪无血色。” 魁梧少年冷哼一声,似乎听到有人质疑他,很是不满。 昔日当他听到父亲说出那人的事迹之后,那人便是他最崇拜之人。 如今听到自己崇拜之人被质疑,魁梧少年感觉十分不舒服,甚至如同他被羞辱一般。 “那人叫什么名字?” 一名少年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然而魁梧少年却并不着急说,反而安静了下来。 “梁朗!你快说呀!” “就是,伱快将那侠客的名字告知我等。” 在一声声不满与着急声中,魁梧少年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 最后在其他少年的央求之下,魁梧少年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他最崇拜之人的名字。 “殷碑!” 再次念出这个名字时,魁梧少年在黑暗中,眼睛满是灼热。 “殷碑?” “没听说过!” 营帐内,一个个少年纷纷窃窃私语起来,但毫无疑问,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珪也忍不住,在黑暗的营帐中,不断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你们又怎会知晓!你们只需明白,若是你们碰见他,就是你们穿戴再多再厚的甲胄~!也会被殷碑一剑斩杀。” 魁梧少年笑了笑,满是嘲讽的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话虽嘲讽。 但其他少年听到后,却并不生气,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那魁梧少年这句话,是借机嘲讽谁。 黑暗中,珪一脸担忧,他也听出来梁朗话里到底针对谁。 珪生怕白衍被激怒。毕竟他可是知道,那梁朗不仅魁梧有力,更是从小练武。白衍若是真的与梁朗打起来,白衍多半要被揍。 况且秦律有言,互殴者,先动手之人,重罪! 此刻珪也在心中,对白衍有一丝愧疚,方才若不是他,白衍便不会得罪梁朗。 另一边。 魁梧少年见今日才来的那名少年,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嘴角满是冷笑。 不过魁梧少年也不想再嘲讽那少年,毕竟在他眼里,那少年不过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尚未入伍,便将身上要害处,裹得严严实实。 这种人,何必在意! 营帐内, 安静一会后,一名少年最终忍不住好奇。 “那他现在人在哪?” 这也是其他少年最想问出的问题,方才不过碍于气氛,不好开口。 眼下有人开口之后,他们纷纷屏住呼吸,凝神听着。 “听说三年前去了齐国临淄,随后便没了消息。有传言说他已经隐姓埋名,也有传言说他在临淄呆了不到一年,便被信任的人出卖,最后被杀。” 魁梧少年叹口气,他也不知道,令他父亲闻之色变的殷碑,如今是死是活。 “什么?” “没了消息?” 听着魁梧少年的话,营帐内,一名名少年忍不住发出疑惑的声音。 就连原本还在愧疚的珪,听到魁梧少年的话,也愣住了。 去了齐国临淄,如今没了消息? “梁朗,你怕不是在骗人!” “就是啊!我怎么也有些不信!!” 几名少年突然开口说道,他们怎么有点不相信呢,若是真有那般厉害的人物,为何他们从未听过,如今又说没了消息。 “都说是真的,你们怎滴不信?” 若是一个人不相信自己,魁梧少年或许会生气。 但所有人似乎都不相信他。 魁梧少年见状,便着急起来! ....... 第二日。 一大早,天方才亮的时候,白衍便起身,穿好衣物之后,离开营帐。 看着附近来来往往的秦国士卒,白衍也跟着那些士卒身后,一边走,一边好好的观察一下蓝田大营。 白衍没走多远,刚好碰到余老卒。 “余将军!” 白衍对着余老卒拱手打礼。 在这里碰见余将军,白衍并没有意外,他昨天就听到珪说过,因为负责操练他们,余将军的营帐,就在他们营帐不远的地方。 “你小子能受得了营帐的味道?” 余老卒看到白衍,其实也有一些意外。当看到白衍脸上没有丝毫疲惫之色,唧唧称奇。 余老卒入伍大半辈子,十分清楚方才入伍的新卒,在几日内,都会一脸疲惫,其大部分原因,便是突然离家后,还无法适应营帐的味道。 更别说,眼前的白衍,可是白氏之人。士族子弟。 “回余将军,还好!” 白衍不卑不亢的对着余老卒说道。 “有意思!” 余老卒看着白衍,笑了笑。 此时的余老卒并不知道,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比起营帐,更恶心百倍不止的腐尸味,少年都能忍受。 “杀!” “杀!!” 突然听到操练的吼叫声,白衍与余老卒本能的往声音方向看去,随后便看到密集的营帐后,已经有将领开始带着士卒操练。 余老卒率先回过神,瞧见白衍还在观望,似乎很好奇。 “别看了,你小子可不需要操练。” 余老卒没好气的说道。 昨日他可是看到少年手中的老茧,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练剑之人,外加上少年是白氏之人。 午时操练? 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你小子若是太闲,便随老夫出去一趟。” 说完,余老卒便朝着蓝田外走去。 白衍回过神,一脸疑惑的看着余将军。即是好奇又是哭笑不得。 什么叫做他不需要操练? 白衍突然感觉自己的运气是不是太差了些,居然碰到一个年纪又大,又不靠谱的将领。 说是将领,但白衍感觉,余将军更像一个普通的老头那般。 第三十七章:识破 蓝田城。 白衍进入城内,看着眼前的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的场景,有些意外。 秦国一直重农抑商,白衍虽然知道抑商是指普通百姓。秦国行商者无数。 但之前白衍一直以为,富商多在蜀地与咸阳。 没想到在蓝田,居然也能看到一片繁华闹市之景。 白衍一边走,一边看着前面的余老卒。 因为因为街道上的人太多,还时不时路过一辆马车,一路上,白衍也走得很慢。 白衍走着走着,在观察是否有吕氏商铺之时,他发现蓝田城内的酒楼,十分的多。甚至让他感觉有点像是在齐国临淄。 要知道,齐国临淄乃是齐国都城。商业极度繁荣,在君王后辅佐齐王建的时期里,民间以斗鸡为乐,士族权贵更是沉迷赛马、酒楼女色。 从君王后执政的时期,一直到如今。不止临淄,整个齐国境内所有城邑,上千座酒楼都掌控在齐国王室手中。 但与临淄不同,这蓝田城,不过是一个在大营附近的城邑。 论地位,在秦国,别说咸阳、雍城,就是泾阳、栎阳、蜀地等等大城,都碾压蓝田。 但蓝田这里却有如此多的酒楼。 “你小子在外边等着!” 余老卒来到一个商铺前,对着白衍说道,随后就转身走近商铺。 白衍抬起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商铺上面的两個很大的秦字:酒铺。 “余不更又来买酒了!” “他的年俸,怕是全给了这酒铺。” “不给喝酒又能如何,这余不更也是一个可怜人。” 两名男子路过时,见到这一幕,小声的议论道。 白衍转过头,目光看向那两名男子,显然那两名男子都认识余将军,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见余将军来到这里买酒。 想到这里,白衍既忍不住好奇。恩师曾经告诉过他,秦国因为邦交伐战,很看重粮食。秦律更是规定,普通百姓的粮食,不能用于酿酒。 这酒铺,显然背景不一般! 听方才那两名男子曾经说过,余将军是个可怜人? 为何他们会这般说? “走吧!小子。” 等白衍回过神,余老卒已经从酒铺走了出来,腰间吊着一个鼓鼓的东西。 白衍知道,里面应该是酒壶。 “嗯!” 白衍没说什么,看着余将军走在前面,十分疑惑。 这光天化日之下,余将军就敢来这里酒铺买酒,似乎还准备带回蓝田大营。 余将军不怕被责罚? 在回去的路上。 余老卒看了一眼那些酒楼。 “你小子若是不缺钱财,便可在申时操练之后,带其他人去酒楼消遣,不必担心处罚。” 余老卒一边走,一边说道。 闻言。 走在后面的白衍,确实有些弄不明白,为何余老卒要说这个。 甚至让他主动在落日后,带着其他人来蓝田城,去这些酒楼饮酒,别担心处罚。 不知道余将军是什么意思,白衍便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听着。 白衍正在疑惑之时,突然又听到走在前面的余将军,开口说道。 “那梁朗虽然性子急,却是一个没有心机之人。你日后若是要做先登,他必是你一大助力。” 一句话,让白衍愣在原地,看着余将军的背影。 余老卒看着从身旁走过的行人,从自己肩膀错过自己身后,有点疑惑。 余老卒转过身,随后便看到那白衍傻傻的看着他。 见状。 余老卒那略微苍老的脸上,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 “小子,快走。” 说完,余老卒便转过身,继续朝着城门方向走去。 余老卒走着走着,不一会,便听到身后少年的声音。 “将军是如何知晓?” 听着身后少年的询问,余老卒眼中浮现一抹笑意。 他大半辈子都在大营里渡过,带过的新卒数不胜数。 起初在见到少年穿着甲胄,少年还是白姓。或有疑惑,若是贪生,为何明知无爵,却要入伍。 但随后少年给他木牌时,他看到少年手里的老茧,他便立刻知晓少年为何穿上甲胄。 他断定,与其他士卒之人不一样,这白姓小子是来玩命的! 不然单凭那一手老茧,少年根本无需甲胄。 一般对于习武之人,武艺越好,越不喜欢被束缚。 这白姓小子,不仅穿着甲胄,甚至还在手脚处也添加防护,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可不一样,他知道这般准备,定是图谋什么。 交战? 非也,两国交战,乃有千军万马,得势则胜,若是失势,那甲胄越厚,便越容易成为累赘。 那剩下的无非攻城。 而能值得少年花如此功夫,做万足准备的,便只有攻城首功,先登。 白衍一直在等着余老卒的回答,不曾想,走到城门都没见余老卒出声,故而忍不住撇撇嘴。 余老卒也没有再搭理白衍,自顾自的走着。 片刻后,城门外。 一老一少,朝着蓝田大营走去。 ...... 蓝田大营内。 “白衍,你去哪了?” 珪看着白衍,一脸疑惑,怎么从早上开始,就没有看见白衍。 “随余将军去了一趟蓝田城。” 白衍笑着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珪瞪大眼睛。 “余将军让你随他去蓝田城?” 珪满是好奇,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将军外出时,居然会带着人。 白衍摇摇头,他也不懂。 不过白衍猜测,可能是余将军看出他的目的,故而好心提醒他。 是不是因为白氏而提醒,白衍也不清楚。 珪看着白衍也不懂,也没再多问。 “白衍,这是伱剑,以及皮甲。” 珪跟着白衍来到营帐后,指着叠放好的皮甲,以及放在皮甲上的秦剑,对白衍说道。 方才送来剑、甲。白衍不在,他便提白衍放在营帐内。 “多谢!” 白眼满是感激的对着珪说道,珪是这里,少有没有用‘眼光’看着他的人。 “你的运气不差,是双手剑。” 珪对着白衍说道,虽说大部分人也都是双手剑。 但听说有一些人,还是拿到单手剑,只能一只手握住剑柄。 锵~! 白衍拿起秦剑,随后一拔,伴随着剑刃出鞘的声音。 白衍仔仔细细的打量手中秦剑的剑刃平整光亮,看着上面还刻有打造这把秦剑的铸造者的名字。 “好剑!” 白衍呢喃一句。 此前他在齐国,便一直听说秦剑与‘六齐’相似,却又不同‘六齐’。 秦剑的锻造技术,在当今天下,远超他国,锻造的材料比重,都有不为人知的讲究。 秦剑上面的名字,便秦律中的“物勒人名,以考其诚”! 珪感觉白衍拿着剑时,看着剑的眼神,好像与平常有点不一样。 或许是错觉,珪并没有多想。 白衍收起秦剑,随后没有穿上皮甲,而是穿上甲胄。 “你怎么不穿皮甲,传甲胄操练可是会累上不少!” 珪一脸诧异的看着白衍,不明白放着好好的皮甲不穿,白衍怎么穿上了更重一些的甲胄。 第三十八章:两年了! “攻防转换,背及背,剑至前,不可环视四周而分心。” 操练场上,伴随着余老卒的声音,一名名少年连忙转换,三五人互相贴背,目光直视前方。 白衍认真做着动作,他看出余将军是在磨炼他们的配合。 在蓝田城,听到余将军知道他想要夺‘先登’之后。白衍便清楚,余将军绝对不简单,远没有之前想象中的那般普通。 操练半个时辰的配合、半个时辰的秦剑挥砍、半个时辰的长戈。 最后就到了弓弩。 听起来弓弩最不费劲,不需操练配合时要不断走动,不需要用力拿着秦剑、长戈挥舞。但事实是,弓弩是最吃力,也是最累人的活。 弓与弩有着本质的相同,却又有很大的不同。张弓搭箭,射得多远需要看手臂持续爆发的力量,而弩则简单得多,只需要瞬间发力能够把弓弦拉到弩机(牙)上即可。 但白衍真的用力搬动弓弦的时候,才知道为何世人皆说,秦弩与韩弓射程最远。 “好重啊!” “嘶!” 操练场上,一名名少年吃力的拉动弓弦。 虽说用脚轻轻踩在弓弩上,已经简单许多。但想拉动弓弦到弩机处,还是让他们颇为吃力。 更别说眼下不是战场,而是在操练场,故而少年可不敢损坏手中这宝贵的弓弩。 白衍也费了很大的力气,方才将弓弦搭在弩机上。随后抬起弓弩,用上面的‘望山’,瞄准远处。 若是之前把箭矢放在弓弩之上,眼下白衍便可轻轻扣动手中的‘匣’,箭矢便会飞射出去。 虽然没有箭矢,但白衍却知道,秦国箭矢不管大小还是倒刺,都一般大小,偏差肉眼根本看不到。这也是为何他国之人提及秦弩,皆是谈之色变。 “可还记得我交予尔等的话,百五十步!” 余老卒看着所有人都抬起了弓弩,开口说道。 白衍看向手中的弓弩,上面的‘望山’果然有一道道小小的划痕。 白衍转头看去,发现其他少年似乎都把手中的弓弩抬到一定的距离,余将军一边走,一边看着一名名少年拿着弓弩的手臂,若是抬低,便会让其抬高一点。 “原来是这样!” 白衍终于明白,新入伍的士卒是怎么训练弓弩的,有如何在日后战场上,熟练的运用弓弩,并且都不会出错。 原来都是需要看领将的经验。 这种方法的确有用。一名方才入伍的士卒,只要跟着一個有经验的将领,就像如此这般训练士卒使用弓弩,半年之后,定会远超他国的新卒。 看着手中的弓弩。 白衍感觉有些可惜的是,不能给他十几根箭矢射个十天半个月,或许他有更好的办法,稍微改进一下弓弩。 不过就算真的可行,白衍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若是被他人知道一个新卒有这般本事,白衍想想就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他可不想被抓去做一名监工,拿着少许年俸,一做就是一辈子。 “抬高一点!” 余老卒来到白衍面前。 闻言,白衍的手臂再次稍稍抬高一分,余老卒点点头。 “记住,这便是一百五十步!” 余老卒对着白衍说道,让白衍记住现在的姿势,以及抬起弓弩的高度。 至于会不会偏,余老卒并不担心,他相信这白姓小子没有眼瞎到看不见‘望山’。 白衍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余老卒的经验之谈。 接下来,便是扣动悬刀。让白衍没想到的是,扣动匣需要的力气,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很多很多,甚至当扣动匣之后,弓弩早已摇晃了几下。 这种情况不止是白衍,其他少年也是这般,有些更是不堪。 “再来!” 余老卒看到这一幕,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整整半个时辰。 一直都是在拉弓扣匣之中度过。 等操练结束,一个个少年都揉了揉自己的手指。 但好在虽然弓弩很累,却是对于少年来说,却是他们最喜欢的武器。 一想到日后若是在战场上,能拿着一把弓弩在百步外放箭,射杀敌军。 一名名少年想想便忍不住激动起来,两眼放光的看着手中的弓弩。 但再喜欢,也有归还之时。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射几箭!” “可不是!好像去试试。” 操练场上,看着又把弓弩还回去,一名名少年眼中满是不舍,又要等十天之后,才有机会摸弓弩。 “衍,你是不是也喜欢弓弩!” 珪把弓弩放回木拖车上,恋恋不舍的三步一回头,最后才来到白衍旁边。 “挺喜欢的!” 白衍笑着说道。 几乎大部分男子都无法拒绝弓或者弓弩,他自然也不例外。 正在这时候,突然传出争论声,珪闻声望过去,看到远处梁朗又在与其他人争论。 “衍,你说梁朗说的话,是真的吗?世上真有殷碑?那个与聂政一样强的剑客。” 珪看向白衍,小声的问道。 昨晚珪就很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强的剑客。 但眼下看着梁朗一有空闲,就不知疲倦与他人争论,说昨晚没有半句假话的模样。珪又有一点点怀疑是不是真的。 “殷碑?” 方才脱下甲胄的白衍闻言,也看了过去。 随后便看见远处那叫梁朗的魁梧少年,正在红着脸喘着粗气与他人争论,似乎别人不相信他,他就誓不罢休。 见到这一幕,白衍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转瞬即逝。 “我也不知道。” 白衍对珪说道:“先回去再说!” 白衍拿起地上自己的秦剑,准备回自己的营帐。 “哦,好!” 珪点点头。 正在这时候。 突然远处传来轰鸣不绝的铁蹄声。 轰轰轰~!!! 白衍与珪听着那漫天的铁蹄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纷纷闻声望去。 “我父亲曾......” 还在与其他人争论的梁朗,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铁骑大军的声音。 这一刻,梁朗与其他少年都停下了交谈,站在原地,望向大营正门的方向。 此刻他们他们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念头。 这是。 铁骑大军!! 营帐内,余老卒方才拿出美酒,还没来得及品尝,突然听到熟悉的轰鸣声。 余老卒惆怅的叹息一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复杂。 “两年了!” 第三十九章:夜色下的两人 “铁骑,走走走,快去看看!!” “走走走!!” 一名名方才入伍的新卒,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动静,第一次听到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铁蹄声,故而心中十分激动。 毕竟入伍的新卒,大多都是平民子弟,平常就是去县城,也只能看到一些秦吏骑着马来回奔波。 这铁骑大军,他们可从未见过。 “衍,我们也去看看!” “走走走!” “反正我等无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一起去看一眼。” 几名少年看向白衍,纷纷开口说道。 他们都知道白衍性格,似乎有些孤僻, 之前他们都不怎么喜欢白衍,因为他们感觉白衍是个胆小之辈,但今日操练之时,他们看到白衍穿着一身甲胄操练,那满头大汗的模样。 不管白衍是不是真的怕死,但今日白衍硬着穿着一套加重的甲胄跟他们操练,此举确让他们另眼相看。 “走!” 珪也拖着白衍,一起跟着那些少年,朝着大营正门走去。 白衍苦笑之余,便也没在说些什么,威名天下的秦国铁骑,他倒是见过,而且还是精锐。但铁骑大军,他也没有见过。 不过一路上,与珪还有其他几个少年兴奋激动不同,白衍发现,蓝田大营内的其他年长士卒,脸色都隐约有些担忧。 见到这一幕,白衍皱了皱眉。 这里可是蓝田大营!他们那般表情。定是知道铁骑大军赶来,就代表着什么。 “莫非就要发生战事?” 白衍疑惑。 就算是真的有战事,秦人喜功,秦人好战,怎会...... 是赵国!! 不,应当说,是在害怕赵国李牧。 白衍想到数年前,秦国数次皆败于赵国,就连两年前,连同费将军等人,也是在那一战被赵国击败。 尽管那时候那些铁骑精锐并没有告知那一战死伤多少,但却不难想象,能让那些铁骑精锐的脸色如此难堪,就是费将军麾下的精锐,恐怕也是死伤大半。 白衍知道,或许这便是那些士卒担忧的原因。 赵国李牧。 一个让秦人谈之色变、思则生恐的名字。 “快看,看啊!” “你们看,全是铁骑!” 蓝田正门外,一名名新卒看着大营外的铁骑大军,纷纷露出一脸震撼的神情。 从小到大,这是他们第一次亲眼见到铁骑大军。 望着成千上万的战马,一名名少年眼神燥热,面露向往。 “好像成为他们中的一人。” 一名少年不由自主的说道。 而这句话,也说道出所有新卒的心声。 若是他们也能成为铁骑,那该多好。虽然危险,但回去之时,那定然威风无比,估计十里八村的女子,都会高看一眼。 夜幕落下。 白衍躺在营帐内,自己睡觉的地方,不过与以往不同,今晚的营帐固然热闹,但有一人却很安静。 这是白衍第一次见到,一向比较活泼、开朗的珪,从申时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说。 白衍也不清楚,为何珪自从瞧见铁骑大军之后,便一直沉默到现在。 营帐内,其他少年都在谈论今日见的铁骑大军,话语内尽是兴奋。 “怎么了?” 白衍推了推旁边的珪,小声的问道。 这是除了长兄氺寿之外,白衍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毕竟从小在村子里,白衍并没有什么好友。 来到蓝田军营,珪是第一個,愿意和他说话。他不在营帐时,珪也是帮他领剑、甲的人。 眼下发现珪的异常,白衍便问了一句。 “随我出去!” 黑暗中,传来珪很小很小的声音,随后白衍便见到一个黑影起身。 白衍见状,也跟着起身。 营帐内的其他人,见到有人走出营帐也并没有在意,以为白衍与珪只是去解急。 夜色笼罩整个蓝田大营。 白衍跟着珪,两人来到操练的空地上,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 四周很安静。 珪抬头仰望天上的繁星。 “我想做铁骑!” 珪轻声说道,月色之下,脸上满是向往。 白衍笑了笑。他还以为珪怎么了,感情归是和其他人一样,也想做铁骑士卒。 白衍对于珪的想法,并没有觉得奇怪。毕竟今日营帐内其他人看到铁骑之后,不一不是心生向往。 珪也想做铁骑将士,这并不让人意外。 “衍,你为何要入伍?” 珪问道,白衍明明是一个世家子弟,为何还要入伍。 “我?我想带着功名回去。” 白衍看了一眼珪,随后看向天上漫天的繁星。 “我有一个亲人,在等我。” 白衍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珪听到白衍的话,转头看向白衍,看着白衍提及那个亲人时,眼中满是温柔。 珪知道,白衍方才说的‘亲人’,一定是在白衍心中,最重要的人。 “真好!” 珪有些羡慕,随后抬头看着繁星皓月。 “我父母就我一子,所以想我在蓝田做操练一年,再服一年戍卒之后,便回家做耕种。” 珪喃喃说道,似乎回忆起,数月前他爹娘在他离开村之前,对他嘱咐的话。 白衍听着珪的话,点点头。 白衍知道珪的父母是希望‘珪’卒役两年后,便去做一名更卒。往后每一年,只需去某个城邑兵役一月即可,其他时间都可在家耕种,只有秦国需要大量征兵之时,更卒才会被征召。 秦国服役要到五十六岁,无爵者更是六十,但商鞅在制定秦律之时,便将耕种放在第一位。 毕竟两国伐战,大军所需要的粮草,也是天价之数。 这些都是恩师曾经提过的,时间太久,白衍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毕竟他以前在齐国临淄,齐国可不兴说这些。 “你该听你父母的。” 白衍说道。 若是一开始,白衍还想着,人生在世,总要拼搏一番,立个功还是很好的。 但如今知道珪的家境后,白衍才清楚,方才珪说想做骑兵,意味着什么。 珪听到白衍的话后,看向白衍。 “我父母给我说了一门亲事。” 珪说道,眼神有些躲闪,有些害羞。 “那个村的?多大?人美否?” 白衍也笑起来,忍不住调侃起来,谁能想到,在营帐内所有人都还闲聊见过的女子时,珪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 这怕不是让梁朗等人知道,定会大吃一惊。 毕竟营帐内的人都知道,珪的家境,不是特别好,故而根本没想到珪的父母,居然给珪忽悠到了一门亲事。 “嘿嘿~!我也没见过。” 珪咧着嘴笑起来。 “衍,我不想日后去娶那女子之时,让那女子受委屈。” 珪深吸一口气,看了白衍一眼。把为何想做铁骑的原因说了出来。 今天看到那些铁骑,珪便想着,日后若是能成为铁骑,回家娶那女子,那该多好。 白衍闻言,看向珪,或许这一刻,白衍能理解,为何珪那么想做一名铁骑将士。 珪看着夜色上的繁星,轻声说道。 “衍,你说待我回家时,是一名铁骑将士,那该有多威风。” 第四十章:白裕 第二日。 在余老卒手下操练的白衍等人,是真的很清闲,蓝田大营内其他士卒都已经开始操练,唯独余老卒不慌不忙,不到午时根本不操练。 白衍一直很疑惑,为何爵位更高的将领,时常会在营帐内监练,唯独看到余老卒这里时,却一言不发,显然是习以为常。 “你们说,那铁骑大军的主帅,到底是谁?” “谁知道啊!反正我现在都忘不掉那场景,昨晚做梦都是成千上万的铁骑将士。” 午时。 白衍带着秦剑,方才与珪等人来到操练场,便听着其他人的谈论。 “你们昨日都去瞧了?” 与白衍一起的尤庄、俞睢等人,见到其他人也议论昨天的事情,顿时来了兴趣。 白衍并没有过去参与,虽然白衍也很好奇那些铁骑大军为何而来,不过白衍却清楚,身为一名士卒,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 “余将军!” 白衍拿着秦剑,看到余老卒过来后,连忙拱手。 这时候还在讨论的尤庄、俞睢等人,见到余将军也连忙止住讨论之身。 余老卒点点头,领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将领来到白衍面前。 “这小子便是白衍!” 余老卒指着白衍,对着将领说道。 “小子,跟他走吧!” 余老卒对着白衍吩咐道。 珪与梁朗,以及操练场上的其他少年,见到这一幕,纷纷疑惑的对视一眼。 余将军怎么带着一个将领找白衍,还让白衍跟着那名将领离开,莫不是白衍犯了什么事? 白衍此刻也很好奇,他似乎不认识眼前这名年纪将领。 “白衍?” 将领看着白衍,瞧见白衍身上的甲胄,开口问道。 白衍点点头。 “随我走!” 将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白衍跟着他走。 白衍尽管疑惑,却也没有说什么,余将军与这名不认识的将领,身份都高出他不知多少,他一个小卒怎么可能有资格拒绝。 “白衍莫不是犯了什么事?” “不清楚,按道理不可能啊,若是犯事,也不可能只有将领一人前来。” 操练场上,一名名少年看着将领带着白衍离开,忍不住小声议论到。 珪也目光担忧的看着白衍离开的背影。 倒是余老卒似乎根本不担心,开口说让少年们操练。 蓝田大营内。 一路上白衍看着身前的年轻将领,不明白对方要带他去哪里。 但随着走着走着,来到蓝田大营更里面的地方。 白衍感觉到,沿路的秦国士卒,似乎都在好奇的打量他。 “看他的年纪,应当是新卒吧!” “多半是将军要找他,我之前听说蓝田这里,有一個将军的族人,莫非便是他。” 一名名秦国士卒见到白衍远去之后,方才小声的议论起来。 白衍并没有听到这些。 走了许久。 白衍终于跟着将领,来到一个宽大的营帐,营帐规模比白衍在蓝田见过的所有营帐都要大。 进去后。 白衍便看到三名身穿秦甲,佩着秦剑的中年男子,正在营帐内看着地图。 不过与平常将领不同的是,这些将领都带着鶡冠,一看就是身份地位都不同寻常,很可能是将。 “将军,人带来了!” 听到亲信将领的声音后,其中一名中年男子率先转过头,看向亲信身旁站着的少年。 在中年男子的示意下,带白衍来的将领便拱手告退。 其他两名中年男子,此刻也对视一眼,满是好奇的看向少年。 “白衍,拜见诸位将军!” 白衍看着营帐内铺满木板,还有桌子、布图,随后对着眼前这些将军拱手打礼。 不过让白衍没有想到的是。在他话音说完之后,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在听到他的话后,嘴角上扬,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见到这一幕。 白衍很是不解,他似乎并不认识眼前这名将军。 “白裕将军,这白衍,是你的族人?” 一名中年将军满是笑意的看着白衍,目光打量白衍身上的甲胄,随后笑着看向白裕。 顷刻间。 听到这句话的白衍本能的抬起头,看向方才满是笑意的望着的中年男子,心中满是震惊。 他叫白裕! 听着那名将军的话,白衍哪里还不知道眼前这中年男子,居然是白氏之人。 想到这里。 白衍心中有些无奈,他之前在白氏没,也只是路过,并没停留多少时日,所以并不知晓,白氏还有族人在军中。 眼下,他与白氏已经没有关系,这名叫白裕的将军,为何要找他? “是我族人!” 白裕笑着看向白衍,似乎看出少年眼中的不安。没有想要揭穿白衍的意思,反而给白衍介绍身旁的两位将军。 “白衍,这两位是司马兴将军,胡进将军。” 白裕开口说道, 白衍余光看向白裕一眼,见到白裕对他没什么恶意。 “白衍,见过司马兴将军,见过胡进将军。” 白衍对着另外两名将军拱手打礼道。 “来蓝田时,为何不来找我,我司马家与你白氏,乃是世交,何需客气!” 司马兴来到白衍旁边,拍了拍白衍身上的甲胄,笑道:“你伯父司马昌如今在咸阳,乃是主铁官,有机会去拜访一番。” “这小子过于纨绔,父亲担心白衍胡闹,故而没有告知这小子,让他历练历练。” 白裕解释道,说话间,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笑意。 “纨绔?” 司马兴与胡进听到白裕说少年生性纨绔,满是意外的看着白衍。 特别是司马兴,这时候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少年来到蓝田,居然没有找他。 “白衍,别辜负你的姓氏,以及伱祖上的名声。” 司马兴开口说道,随后想了想。似乎不放心。 白衍闻言,无奈的点点头。 “你如今是在何人麾下操练?” 司马兴问道,似乎准备安排一个勇猛的将领给白衍,好好磨炼白衍一番。 白裕与胡进也明白司马兴的用意,并未开口。 “是余将军!” 白衍拱手说道。 然而白衍说完之后,便看见无论是司马兴还是白裕,就连胡进将军,都忍不住点点头。 似乎他们都认识余将军。 “日后好好跟着余将军操练,余将军喜酒,你日后便多跑一些蓝田城,若是缺钱便来找我。” 司马兴看着白衍,开口说道。 白衍看着司马兴将军,目光十分诧异。 白衍之前一直以为余老卒是偷偷饮酒,但眼下司马兴将军的话,以及白裕与胡进将军的表情,显然他们都知道这件事。 想到这里,白衍忍不住好奇,为余将军明明只是‘不更’,但眼前三人却都认识,更是直言让他去给余将军买酒,好好跟着余将军。 “可否告知白衍,余将军是何人?为何......” 白衍没有忍住出声问道。 司马兴看着白衍疑惑的模样,便知道白衍并不知晓余将军的事情。 “你可知晓,余将军昔日,乃是左庶长!” 司马尚说道。 一句话,让白衍面露错愕,余将军以前是左庶长? 第四十一章:酒 “用我白氏之姓,可还习惯?” 白裕一边走,一边笑着问道。 闻言。 白衍并没有说什么。他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白君竹的叔父,白裕。 两人走到大河旁。 白裕牵着马,看着这条在蓝田大营附近的大河。 “你虽与君竹退婚。但既要我白氏之姓,日后莫要辱我白氏的名声。” 白裕看着白衍。 白姓曾经跟着秦国最强盛的时期,一同强盛。如今白氏已经没落。但白氏的名声,绝不能有损,更不能在战场上被辱。 少年既然已经白姓,那日后在世人眼里,少年便是白氏之人。 “白裕将军且宽心。” 白衍开口说道。 想了想,白衍看着白裕。 “将军为何帮我?” 白衍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方才的事情,白衍明白,眼前这白裕,是在帮他。 “你父亲救我长兄一命,如今你与君竹退婚,我白氏自然要补偿与你。” 白裕看着眼前的少年,特别是看着少年身上的甲胄,他知道若非白氏有负,按道理,少年应当是白氏女婿。 这少年,何需去战场,以命搏功名。 终究是白氏有负于这少年。 他白裕,不想亏欠他人。 即便如今白氏已经有负,但他白裕,也会尽力弥补。 “白氏不欠我什么,无需弥补。” 白衍看着白裕,开口说道。 在白衍心里,白氏还真的不欠他什么,要欠也是欠邹兴。 之前他之所以去白氏,只不过是拿回属于他的报酬。 “眼下称我将军。日后在他人眼前,记得要叫我一声‘叔父’。” 白裕听到白衍的话,看了白衍一眼。 一口一个将军。 白裕觉得,少年定是因为白氏不想将君竹许配给他,故而对白氏不满。 想起君竹那丫头。 白裕也清楚,只怪君竹那丫头太过优秀,无论是模样还是才德,都不是眼前这小子能配得上的。 这门亲事,不管是两个长兄,还是父亲,都不会同意。 河畔旁。 白裕牵着马,看着默不作声的少年,没有意外。 毕竟白裕也不指望这少年,真的会在私下叫他叔父。 “日后若有需要,去找司马兴将军即刻,若有大事,司马兴会告知于我。司马兴将军的祖父司马斩,乃是祖父副将,无需担心。” 白裕将司马兴将军与白氏的关系,告知给白衍。 昔日祖父白起被赐死之时,司马斩将军不久后,也被赐死。 司马家与白氏,一直都是世交。 “替我给余将军买几壶酒。” 白裕从怀中,掏出一块金饼,拿给白衍。 虽与眼前的少年,相处时间不久。 白裕却看得出,少年心性,远比他人固执。 从取消婚约,以一身甲胄而入伍这件事,就能看得出。手中金饼说是赠与,少年怕定是不拿。 况且,他也想给余将军,买几壶酒。 此刻,白裕看向一旁,眼中有丝许无奈、伤感。 白衍看着金饼,看向白裕。 “好。” 犹豫片刻,白衍还是接过金饼。 白衍已经知道白裕为何这般,而自己也想给余将军买几壶酒,加上身上已经没什么钱财。 白裕瞧见少年没有拒绝,眼中的目光很是满意。 但下一刻,少年的话,却让白裕愣在原地。 “可否告知白衍,为何领兵南下?是不是准备要灭韩?” 白衍将金饼放入怀中之后,看向白裕,眼中满是好奇。 他想借机问一下白裕,距离发兵伐韩还有多久。 “你怎么知道?” 白裕转头看向白衍,眉头紧皱,面色尽是严肃,与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白裕清楚,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 “你突然领兵南下,还有方才在营帐内的布图,猜的。” 白衍看着白裕。 之前他便猜测可能要有战事,但无法确定。 方才白裕亲口说此前一直领兵在上郡,如今突然率领如此数量的铁骑大军南下,定是受了王命。 而司马兴与胡进两位将军,又与白裕的关系非同寻常,故而营帐里面的地图,便是他们之前的谈话内容。 白衍笃定,若是记忆之中他没有记错的话,秦国第一个灭的,就是韩! 这一切,加在一起。 白衍便敢断定,秦国已经准备开书灭韩。 不过眼下应该还在准备攻城器械。 河畔旁,白裕眉宇舒展开来,不过再看向少年的目光,有些古怪。 身为士卒的少年,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去帅帐,居然还能如此心细。 这可不像一個普通少年。 “两月!” 白裕说道。 “伱想去?” 白裕看着少年点头的模样,显然已经感觉到少年心中所想。 白裕方才没有隐瞒白衍,白衍自然也没有隐瞒白裕,听着白裕的询问,白衍点点头。 白裕没有说话,看着眼前的少年。 ....... 蓝田大营。 等白衍回到蓝田时,天色已经渐黑。 白衍并没有着急回自己的营帐,而是拿着一个黑色的小布袋,来到余将军的营帐。 “余将军,白衍求见。” 白衍站在营帐外,开口说道。 片刻之后。 营帐内传出余将军的声音。 “进来!” 白衍这才走进营帐。 余将军的营帐与白衍住着的营帐一样大,唯一的区别,便是余将军是一个人住在营帐内, 一进去,白衍便看到余将军坐在一个小桌前,桌子上放置着一壶美酒。 “你小子怎么想到给我买酒?” 余老卒此刻脸色有些发红,那浑浊的目光看到白衍手中的黑色小布袋,哪里认不出,那是他常去的酒铺,才会有的布袋。 “白裕将军让我给将军买的!” 白衍对着余老卒说道,随后把酒从小布袋里面取出,放在余将军的小桌上。 在司马兴将军哪里,白衍已经得知。 余将军膝下曾有四子一孙。 十一年前,五国伐秦,余将军的长子、次子、三子,皆战死函谷关。 四年前,秦大将桓齮领兵攻赵,仅剩的儿子与孙子,皆战死于肥下。 也就是说,除了五十多的余老将军,余老将军膝下儿郎,全部战死。 “白裕?原来是他。” 余老卒有些微醉,想了许久,方才笑了笑,想起是何人。 “你小子既然知道了,便陪老夫坐坐!” 余老卒看着白衍,开口说道。 白衍没有拒绝。 对于这个四年前,拿剑跪在王家门口的老人,心中满是敬佩。 第四十二章:余老卒的告诫 营帐内。 余老卒拿着一个看起来做工不怎么样的小木杯,在白衍的倒酒下,喝了一杯又一杯。 白衍跪坐在余老卒面前,感觉下次应该给余将军带点吃的,毕竟就这么光喝酒,也不是一个事。 白衍也不知道,为何在听到余将军的事情后,想对余将军好一些。 或许是想到余将军膝下子嗣,皆是忠烈。 或许是想到余将军一大把年纪,五十多岁还拿着剑跪在王家门前,单纯觉得可怜。 想到自己的外祖母也是一大把年纪,在临淄城内与舅父挤在一个不大的屋子,而自己,已经身在秦国。 时隔数千里,自己很想念外祖母。 余将军,却是与家人天人永隔。 余老将军该多想啊! 白衍清楚,这世上或许已经没有人,再会给余将军倒酒。 跪坐在小木桌旁,看着余将军喝完酒,白衍再一次,给空了的小木杯,倒上美酒。 余将军手中的小木杯,白衍大致猜测得出,应该是余老卒那唯一的孙子,在小时候做给他的,余将军常年都带在身边。 “小子,日后别去赵国。” 余老卒突然开口说道,打破了营帐内的安静。 白衍没想到余将军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抬起头看向余将军,有些意外。 白衍听得出余将军是在担心他去赵国,会遇到赵国李牧。 李牧在秦人心中,代表着什么,白衍已经见过。 “余将军,日后秦国定会灭了六国。” 白衍说道,他知晓日后,秦国定会一统,故而想让余将军宽心。 营帐内。 随着白衍的话音落下之后,余老卒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此刻在余老卒眼中,白衍方才的话,不过是在安慰他而已。 “你小子既是白氏,老夫问你,当今秦国所有将军之中,有何人能比得上王翦将军?” 余老卒眼中尽是醉意,望着眼前的少年。 余老将军的目光,即便是白衍,都能看到一丝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奈、绝望。 听着余将军的话,白衍没有做声,摇摇头。 白衍也清楚,日后灭掉六国之人,正是秦国大将王翦,也是被后世称为战国四大将之一。 当今秦国朝堂之中,的确无人能及。 对于白衍的摇头,余老卒并没有意外。 “你可知晓,那日我跪在王家门口,王翦将军不曾让我入府。” 余老卒一脸醉意,看着白衍问道:“为何~?” “你可知晓,为何王贲将军,劝我离开?” 余老卒说道这里,那醉意的老眼逐渐泛红,最后已经能看到隐隐闪烁。 余老卒笑了一声,虽是笑,却不难让人看出其绝望。 没再看向白衍,余老卒如同醉翁一般,摇了摇头,拿起酒桌上的木杯,喝完杯中之酒,便看着木杯怔怔出神。 直到一声酒嗝,方才放下。 “连王翦将军,都没把握与李牧一战。” 余老卒呢喃道:“如今这世上,怕是已经没人能胜李牧!” 余老卒一想到王翦将军不让他入府,他哪里不知道,王翦将军,显然已经告知了他。 王翦将军,没有把握胜李牧! 白衍一直听着,没说什么。毕竟总不能说,过不了两三年,王翦便会灭掉赵国。 “可惜啊~可惜。” 余老卒突然看向白衍,笑了笑。 “若是你白家祖上白起,依旧在世,秦国或可不惧李牧。” 余老卒望着眼前的白姓少年,心生感慨,若是白起依旧在世,他何愁赵国不灭,李牧不死。 但白起自刎都已经过去二十七年,在白起之后,白氏之人便少有入伍。 他见过的人中,除了白裕,便只有眼前这名小子。 白裕。他也曾寄予厚望,但后面才明白,世上只有一個白起。而眼前这白姓小子,居然都身穿甲胄去做先登。 他不难想象,白氏已经没落到何等地步。 “余将军见过?” 白衍有些好奇,随后给余将军倒上酒。 “三十年前,有幸在长平,远远见过武安君一眼。” 余老卒笑道,面露回忆之色。 “一转眼,就过了三十年!” 余老卒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一句。 看着眼前年纪轻轻的少年,余老卒不由得回忆起,在他比白衍稍大一点的时候,也是这般进入蓝田,成为了一名新卒。 那时候。六国无一不惧白起。 不过那时他终究是个新卒,可没机会见到武安君。 之后有幸,在长平之战时,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影。 尽管隔着老远,甚至有些朦胧不清,但他却清楚的知道。那无数铁骑之中,为首那名骑着马,身穿黑甲的人,正是武安君白起! 但时至今日,他还是清楚的记得那一幕。 如今转眼便过了三十年。 “将军可否与衍,说说长平一战。” 白衍问道,对于长平那一战,他也十分好奇。 余老卒听着白衍的话,没有拒绝,而是面露回忆,给白衍说出了长平之战时,他的经历。 “三十年前,老夫奉命领麾下士卒,随军从蓝田赶去上党,那时候的大将是王乾将军。老夫未曾想到,所有人也未曾想到,那一战。会持续三年!” “三年的时间内,老夫亲眼看着麾下一同前去长平的士卒,一个个战死,死了之后又会来新卒,再战死!” 余老卒喝了一口酒。 “那时候军中,所有人,就是老夫,都感觉无法无法胜赵,就是胜,恐怕也没有几人,能活着回秦国。” “直到有一天。” 营帐内。 白衍静静听着,脑海里却能想象到那一幕,也能感觉到那一战到底有多惨烈。 余将军的话,能听得出是最先抵达长平的士卒,死伤大半,后面的新卒补上,再死。 白衍看着余将军,听着余将军后面徐徐道来长平之事。 慢慢的,听到后面,白衍也体会到,白起到底多厉害,有多恐怖。 从秦、赵两军相互交战,秦军伤亡甚至一度超过赵国士卒的死伤人数。白起的出现,却让两者的天平一边倒。 赵军主帅赵括,是不是真的后世那般所言,只是‘纸上谈兵’,没有丝毫领兵经验,白衍不知道。 但白衍却能清楚的感觉到,白起在那时候,统兵到底有多恐怖。 “若是你祖上白起还在,何惧赵国!” 余老卒说完后,满是醉意、惋惜的看向白衍。 白衍听着余将军的话,也不知道是否真是如此。 白起一生生大小70余战,打过魏武卒,虽然魏武卒已经没落,但其他五国精锐也没少打,白起一生没有一场败绩。 但赵国李牧。亦是四大名将之一。 让匈奴十年不敢南下,让秦国死伤无数。 两人若是交战,谁也不好说。白起善于统兵伐战,但赵国,亦是李牧的地盘。 “伱小子,记住今日老夫的话,千万不要去赵国!别以为你小子练过武,就成了祖上白起!” 余老卒看着白衍。 话虽有伤人,但他还是希望眼前这小子好好活着,别去赵国丢了性命。 只要勇武,先登或许还可活。 但去赵国,余老卒心知,怕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蓝田大半辈子,见过太多士族子弟,怎么可能不清楚士族那些门门道道。 他知道眼前这白姓小子是来玩命的。所以比起其他士族子弟,他更希望这小子活着。更何况,一想起这小子想做先登,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三子与儿孙,那时候他们也是跟这小子一样,一心想着去做先登。 余老卒看着眼前少年,惆怅的叹息一声,面色确实很严肃。 因为他清楚,只要这小子这不一根筋,白氏再怎么没落,也足够保住这小子的性命,调任这小子离开。 “白衍谨记!” 白衍点点头。 这些话,白衍听过,因为白岩也曾这般叮嘱他。 但,对于白衍来说,李牧并非无敌。 若是真有一天,他能领兵,还在赵国遇上李牧。一但打不过的话,他还可以找一个人。 第四十三章:带上我/我也去! 操练之后,白衍与珪等人,来到河边冲洗。因为不仅身体一身汗水,就是甲胄,都满是臭汗味。 “白衍!” 白衍正在洗漱时,听到有人叫他。 白衍转过头,居然看到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人。 “梁朗!” 珪、尤庄、俞睢几人看到来者之后,互相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意外。 他们可清楚,梁朗一直瞧不起白衍。虽然同在一个营帐,但梁朗与白衍,基本都从未说过一句话。 直到在知晓白衍乃是平阳白氏之后,梁朗方才对白衍的感官稍微好一点。 但不管是碍于面子还是什么,也依旧与白衍没有往来。 眼下梁朗怎么会突然来找白衍? “有事?” 白衍也好奇的看向梁朗,不明白梁朗为何突然来找他。 河岸上。 梁朗眼光有些躲闪,望向水中的白衍,似乎在犹豫。 “明日带上我!” 梁朗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对着白衍开口说道。 明日? 听到这句话,让尤庄、俞睢等人,皆是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看着梁朗,看着白衍。几人脑海里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白衍,要去南郡! 一個半月前,起初还不知道铁骑大军为何而来,但就在前些时日,咸阳传来王命,令蓝田左庶长司马兴将军,发兵前往南郡。方才他们听余将军说提过,大军便是明日动身。 眼下梁朗的话。 显然就是在说,白衍明日要随军去南郡。 白衍站在水中,拿着尚未洗好的甲胄,看着梁朗。自从那日余将军故意在操练时,透露出他是平阳白氏的族人。 从那之后,白衍就感觉到,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已经有了变化。 珪也不例外! 曾经珪与他基本都是无话不谈,如今虽然也是无话不谈,但他却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珪与其他人一样,在与他说话间,仿佛地位低了一等。让他很不习惯。 有时候在夜里之时,他都忍不住心想,这不是正是他去白氏之前,一直想要的吗? 为何,如今却不习惯。 “不后悔?” 白衍看着梁朗,开口问道。 让梁朗随同一起前去南郡,其实不并不难,甚至梁朗其实都不需要找他,与余将军说即可。毕竟士卒主动要求上战场,天底下没有那个将军会拒绝。 梁朗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找他,白衍清楚,明显是余将军在有意帮他。 那日余将军就曾经在蓝田城与他说过。 他日若是真要做先登攻城,梁朗定是一大助力。 “既是我开口,定然不会。” 梁朗说道。 白衍闻言,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梁朗既然不怕,那他又说什么。 “衍,你真要去南郡?” “怎么都从未听你提及?” 几名少年见状,忍不住好奇的看着白衍。而尤庄、俞睢两人突然发现,珪方才有点安静,不对劲,突然想到什么。 “珪,你莫不是也去?” 尤庄、俞睢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珪。 其他几名少年这时候也纷纷看了过来,这时候才发现方才珪的确不对劲。 珪瞧见尤庄几人的模样,咧个嘴,笑起来。 “嘿嘿,我随衍一同前去,立个功,立个功就回来!” 珪说道,面部的表情有些洋洋得意。 “什么?” “珪也去?” 听着珪的话,几个少年都一脸震惊。 他们可是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珪的父母是希望珪服完‘戎卒’之后,便回家。 怎么眼下珪突然说到也要去南郡。 珪就不怕出事?他杀过......好像都没杀过人! “我想立功,做铁骑,回家之时,父母见我定会合不拢嘴。” 珪似乎也感觉有些尴尬,毕竟他以前还说等服完‘戎卒’就会回去。 “你不怕?” 俞睢开口问道。 “怕啥,衍是白氏,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想立功,不跟着衍,还跟着谁?我与衍关系好,日后衍也不会亏待我!你们看过兵书吗?衍就看过,兵书知不知道。李牧便是看着兵书......” 白衍在洗刷着甲胄,明日就要出发,等会.......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白衍抬起头,一脸错愕的看着珪在哪里吹嘘他。 “珪,别胡言。” 白衍不得不打断珪的话,珪突然说这些话,让他猝不及防。 怎么听着,像是要给他拉人一样。 白衍看着尤庄、俞睢几人,此刻也一言不发,那眼神明显都心动起来。此刻白衍感觉眼皮有些跳。 有些不好的预感。 白衍知道俞睢几人在想什么。 但白衍亲眼见过白裕提及余将军时,那一脸愧疚的模样,甚至白裕都不见余将军。 战场无情人有情! 珪想做铁骑,很想很想,白衍清楚。 故而才答应珪,毕竟珪若想立功,当今天下,唯有韩弱,也是立功最为稳妥之举。 但若是尤庄几人都一同前去,谁都不敢保证,会不会真的有人出事。 白衍心中清楚人多固然是好,但不想如同白裕那般。一直愧疚不安。 “我没看过兵书!” 白衍对着尤庄几人解释道。让几人别听珪胡扯。 但此刻。 尤庄、俞睢几人听着白衍的话,看着白衍的眼神,似乎根本就不相信。 毕竟在尤庄、俞睢几人眼里。白衍是平阳白氏,昔日秦国武安君白起的后人。 没看过兵书? 傻子才信! “嘿嘿!” 珪看着白衍那没好气的眼神,笑了笑。随后给了尤庄等人一个眼神,示意‘考虑一下’。 白衍看着尤庄几人的目光,没好气的蹲下身子,在水中拾起一块石头。 珪瞧见这一幕,连忙朝着岸上跑去。虽然知道白衍不会砸他,但珪还是有点慌。 尤庄几人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多月的相处,他们早已明白白衍的性格。比起士族子弟不同,白衍是真的把他们当同伴,从未看不起他们是百姓之子。 梁朗站在岸边,眼神满是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等会请伱喝酒!” 白衍看着梁朗准备离开,想了想,开口挽留到。既然决定要一起去,那今晚就一起喝个酒。 梁朗一脸意外的转过头,看着白衍。显然也没想到白衍会请他喝酒。 “好!” 梁朗点点头,并没有拒绝。 河水中。 尤庄几人都在思索,想要不要随白衍去南郡。 说不害怕是假,但说不心动,更假。 少年血性依在,那个少年不想持剑骑马,立个功名,带着爵位回家。 况且白衍,是昔日他们秦国,白起的氏族! “衍,我也想去!” 尤庄是第一个率先开口。 说话间,尤庄的呼吸急促,甚至感觉口干舌燥,耳边嗡嗡响。但眼中却没有丝毫胆怯。 尤庄也想立功! 尤庄深知,若是这次不去,怕是这辈子,都碰不到第二个武安君的后人。 更别说会像白衍这般,不在意他身份的人。 他没读过兵书,不动什么谋略。 珪说得没错,比起日后再去战场,不如眼下跟着白衍。 “衍,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俞睢也看向白衍。 “那我也去!反正听其他士卒说,日后‘戎卒’也要上战场。” “我也去!” 几名少年中,只有两人没有做声,剩余之人全都看向白衍。 第四十四章:立,不世之功! “你小子,快滚!” 一个营帐外,余老卒没好气的看着白衍。 “余将军,那我们就先走了!” 白衍回头,笑呵呵对余老卒说道。随后转过头,便跟珪等人,一起朝着蓝田大营正门方向走去。 一个人的心性如何,与身边的环境与他人有关。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假。 在蓝田大营一个多月的生活,让白衍开朗了不少。毕竟白衍跟着一群少年,日日夜夜在一起,潜移默化间,自然也受到丝许影响。 虽然依旧内敛,但也愿意亲近人。 “小子!” 余老卒看着白衍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他看到白衍身上终于有一丝少年心性的模样。为白衍感到开心之时,但也有一丝担忧。 毕竟日后,他们要去的地方,可是战场! 终归会死人! “这一次,老夫便不拦着了~!” 余老卒看着落日余晖下,那几個少年的背影,想起曾经他的儿子、孙子,带着一些皱纹的脸上,满是惆怅、伤感,眼中更有一丝后悔。 或许曾经,他也应该这般,不阻拦。 蓝田城。 伴随着夜幕逐渐落下。 少年们一脸激动,神情兴奋的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 城邑他们都去过,但这蓝田城,可是第一次来。 白衍没有理会身旁的七人,毕竟他来过蓝田城几十次。 白衍看向一家家酒楼,想要找出余将军介绍的那一家。 方才他便是去找余将军,询问那家酒楼人.....酒好! 毕竟蓝田城那么多酒楼,他们可从未去过,没有熟人介绍,花同样的钱,没有品尝道最好的酒,那不是可惜。 “这就是将军府?” “嘶!这就是屠睢将军的府邸?” “这住在里面,该多惬意啊!” 路过一个府邸之时,珪、尤庄几人,看着眼前的府邸,一脸震撼。 好大! 还有下人在门口。 这就是屠睢将军的府邸吗?听说屠睢将军一个人住在里面,还有下人侍女伺候着。 一旁的梁朗,此刻看着眼前的府邸,眼中都怔怔出神。 “别说那么大声。” 白衍看着俞睢等人,听着他们的感叹,提醒一句,随后走近一条小巷子。 珪与俞睢几人跟在白衍身旁,互相都能看到彼此脸色满是感叹。 他们之前知道大将军屠睢不住在蓝田大营,而是在蓝田城。 但他们从未想过,大将军的府邸,这般大。 “找到了!” 走出巷子,白衍看到对面的一个酒楼,终于松口气,若非余将军介绍,他们根本找不到这里。 白衍正准备过去,然而方才走了没几步,突然周围没动静。 转过头,白衍便看到那七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搡之余,都不好意思先走。 这一幕看得白衍有些疑惑。 为何不走? 这时候白衍转头看向酒楼哪里,有两名姿色上佳的女子。 这时候白衍才明白,他们为何那般。毕竟一般见到的女子,都身穿衣着,脖子都不曾漏多一点。 眼下那些女子,不仅比寻常女子更漂亮,就连肩膀都露出来。珪等人当然不好意思。 “梁朗,你不是说你什么都不怕。你先去!” “我可未曾说过酒楼!!” 片刻后。 推搡许久,一行少年,方才有些拘谨的走进酒楼。 少年看着酒楼内,与想象中的酒楼不一样。随后便被一名女子,带到第二层的一个房间‘雅间’ 雅间内。 珪、尤庄等人,就是梁朗都跪坐在一个小桌前,显然很是不适应,脸色竟是拘谨、不安。 看着白衍娴熟的询问价格,掏钱。 珪等人看向白衍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古怪。 莫非在白氏的时候,白衍就经常去酒楼? 不怪他们这般想,毕竟在他们眼里,白衍性子内敛,眼下这般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 白衍此刻还并不知道珪、梁朗等人心中所想。若是知道,定会哭笑不得。 伴随着女子下去之后,不一会,便看到八名女子端着酒进来。 这八名女子有大有小,但无一例外,要么都是被牵连,有么就是此前敌国将领府内的丫鬟、侍女。 毕竟一般有身份的女子,都已经被赐给有功的将军。 雅间内。 起初,珪等人还不是很适应,但随着两杯酒下肚,也逐渐放松下来,甚至都能做到直起腰背。 “衍,我等都知道伱心中顾虑,生死有天,我秦家儿郎,不怕死。” 俞睢与他人一样,第一次喝酒,没喝多少就感觉头有点不适,但这种感觉却很舒服,让人放松。 怪不得提起酒时,其他人都那么喜欢。 日后有机会。 攒够一些钱,也请衍他们再来喝一顿。 “不跟着你一起。我等日后也会上战场。” 尤庄脸色发红,看向白衍。 落日前,在河畔时,白衍一直没有回答他们。 眼下,尤庄不希望喝完这酒,明日就眼睁睁的看着白衍、珪、梁朗三人离开。 “衍,我秦家儿郎的先祖,历经国难,誓要东出。如今我看我秦国疆域,可知老秦人何时畏死?祖上以秦剑,以血拼来秦人之名。我等亦是想如祖上那般,当为秦国开疆拓土,为夺一个功名!” 尤庄酒量最差,不是酒很厉害,而是第一次喝酒,喝不了多少就感觉心中豪迈起来。 白衍看着尤庄那红着脸的模样,感觉此刻给尤庄一把剑,尤庄敢独自一人,杀去赵国。 “衍,我等随无梁朗那般本领,却也有一身力气,不会拖累与你。” 其他几个少年,也纷纷开口。 珪都去了,他们为何不去!都是少年,莫非他们不如珪? 伴随着一言一句。 酒桌上。 白衍看着眼前这一个多月以来,一起同吃同睡,一起操练的人。 扪心自问,怪不怪‘珪’。定是会怪! 若是珪不说,便没有这回事,明日离开即可。 但眼下。 话已说满,若是他拒绝,便是真的会让伤及他们颜面,误以为他看不起。 都是少年,都有血性,白衍怎么能不懂。 白衍拿起倒满的瓷碗,虽然没有‘爵’(战国时期的酒杯)。 “明日一同前去南郡,赴战场,生死与共!” 白衍微微举起手中瓷碗,看向眼前的这些少年,轻声道:“我等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 一个多月的时刻陪伴,白衍也有些迷茫,想眼前这些少年,去拿功名,却又不想让他们去以性命冒险。 眼下,既然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 那便不再拒绝。 既然日后秦国兵伐六国,他们迟早也会上战场,那不如随他,去争一个功名利禄。 酒桌上。 看着白衍举起的酒杯,听着白衍口中的话,一名名少年眼色为之一亮,眼中尽是异彩,就是梁朗都为之一震。 “珪,愿,生死与共!” “尤庄,愿,生死与共!” “喜,愿,生死与共!” “俞睢,愿,生死与共!” “庄景,愿,生死与共!” “贡泽,愿,生死与共!” 一个个少年,拿起手中盛满美酒的瓷碗,举在一起。 当梁朗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这一刻梁朗张嘴,瞬间眼睛有些泛红,心中的情绪,难以言喻。 “梁朗~,愿,生死与共!” 梁朗虽是红着眼,但脸色竟是笑意。或许这也是他第一次这般。 伴随着梁朗举起手中盛着美酒的瓷碗,与其他少年触碰在一起。 这一刻。 伴随着一个个瓷碗的触碰。 所有少年脸上都扬起这喜色,心中都有着一股情绪弥漫在内心。 白衍也忍不住笑了笑,他第一次在这世道之中,体会到除了长兄氺寿之外。另一种感情。 ...... 酒,不知道喝了多少壶。 少年豪迈的声音,在雅间内响起,谈笑之余,有人高歌,有人醉酒,有人喃喃细语那句‘立,不世之功’! 雅间内。 一名名女子拿着酒壶,给桌子上的瓷碗倒酒,美眸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这八名笑意少年。 她们即便是女子,都能感觉道,这些少年与蓝田其他士卒不一样。 听方才这些少年说,他们明日就要离开蓝田! 第四十五章:出发! 伴随着一抹光亮划过天际,照亮清晨那浓浓的白雾。 蓝田大营。 “起来,等会就要出发去南郡!” 不知道是谁先睡醒,伴随着声音,营帐内的一个个少年,纷纷从睡梦中醒来。 一个個少年,都开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不过是简单的两件粗布衣。 或许是因为想到,等会离开蓝田去南郡,日后要面对的,可不是操练,而是真正的战场。一个他们全都没有经历过的陌生环境。 营帐内很安静。 白衍拿着自己的甲胄,穿在身上,并且把手臂和大腿,全部都覆盖住。 想到就要去战场,白衍心中也有些紧张。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不难想象在战场上,那充满杀戮与血腥的场面。 从小到大经历的嘲讽,外祖母拿着扫帚护在他身前的身影。白衍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锵~! 白衍听到拔剑声,转头看去,看着梁朗穿好皮甲,拔出少许秦剑,看着剑刃,随后用力把秦剑再次全部插回剑鞘。 白衍看得出,梁朗也很紧张。 “喜,你日后跟着我,我保护你!” 珪看着喜,上去拍了拍喜身上的披甲,笑着说道。 其他人也都纷纷笑起来。在他们之中,喜,最为老实。 昨日他们也十分意外,没想原本打算日后归乡的喜,居然要跟着一起去。 “行。” 喜点点头,没有拒绝珪的好意,毕竟营帐内,就他与白衍最弱。 伴随着一个个少年,全部都穿戴衣甲,拿着秦剑。 营帐内,另外两名少年躺在床上,眼神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表情复杂,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着往日都在一起的珪、梁朗、庄景等人。或许这两名少年,也曾想过,要一起去南郡。但最终因为种种原因,让这两名少年,都选择留下来。 白衍弯腰拿起秦剑,看着所有人都在等着他。 “走!” 白衍轻声道,从睡觉的地方,提起两个小布袋。 珪、贡泽、梁朗等人都点点头。 不过众人离开营帐之后,并未着急去集结,而是来到余将军的营帐。 白衍将手里的两个小布袋,交给余将军。 “余将军,日后等我们回来,再给你带酒!” 白衍手持秦剑,对着余将军拱手打礼,轻声道。 这酒,是昨夜他们给余将军带回来的。 在白衍身后,梁朗、珪、俞睢等人,也纷纷对着余老卒,拱手打礼。在他们心中,十分感激余将军对他们这数月的操练。 余老卒看着眼前的白衍,看着白衍身后的七个少年,千言万语,最终说出的,只有两个字。 “去吧!” 余老卒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眼中有少许惆怅。 少年终要成长。 日后的战场,才是眼前这些少年,扬名的地方。 白衍等人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开。 余老卒站在营帐前,看着少年们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 片刻后。 余老卒抬起头,看向东边天际,日出的方向。 “秦国儿郎,今日东出!” 余老卒呢喃道。 或许此刻,只有老秦人才懂余老卒这句话的意思。 ...... 蓝田大营。 这一日格外热闹,无数新卒纷纷跑到蓝田大营外,看着巨大狂阔的平野,此刻站着一眼无际的人影,数不清的士卒拿着秦剑、长戈。 “你们看,那些新卒好像也跟着去南郡!” 大营高大的围栏旁,数不尽的新卒看到白衍等人,朝着大军哪里走去,忍不住议论起来。 白衍带着俞睢等人,在数不尽的新卒注视下,来到大军之中。 按照余将军的交代,白衍很快便找到了随行的将领。 “岑舟将军!” 白衍来到将领面前,拱手打礼。 岑舟正在集结士卒,听到白衍的声音,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八名少年,目光看向白衍等人,岑舟点点头。 对于眼前这些敢在操练之际,便提前去战场的少年,岑舟自然喜欢。 他们无疑都是好儿郎。 岑舟目光看着白衍,注意到白衍身上的加工过的甲胄。 “你是白衍?” 岑舟开口问道。 他记得余将军曾经提过,有一个来自平阳白氏,名叫白衍的少年,要做先登之卒。 而看着眼前少年一身甲胄,他若是没有猜错,这少年便是白衍。 “是!” 白衍点点头。 “好!” 岑舟看着白衍的目光满是欣赏。 士族子弟,敢做先登者,寥寥无几。白衍是他见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不愧是昔日武安君白起的族人。 “带他们去!” 岑舟转头对着身旁的士卒说道。 “多谢将军!” 白衍对着岑舟拱手,随后与珪等人,跟着那名士卒,一起朝着大军行列之内走去。 白衍拿着秦剑,跟随士卒走在前面。周围数不尽的士卒,年纪都比他大一些。那些士卒全部都穿着秦甲,有些带着秦剑,有些带着长戈。 珪、梁朗等人也跟在白衍身后在大军中穿行,望着周围数不尽的‘秦’字黑旗,看着密密麻麻的长戈竖立在大军之中,他们握着秦剑,心里有些紧张。 好在不需要多久,白衍便跟着那名士卒,来到属于他们的行列。 “等会你们便随着大军出发!” 领路的士卒,对着白衍开口说道。 他方才听到岑舟将军称呼这少年为白衍,虽然不知道这白衍是平阳白氏,还是那个白氏。但他却清楚,岑舟将军很少用那般语气说话。 “有劳!” 白衍感激一声,随后便与尤庄、喜等人,站在其他将士身旁。 “衍,伱看!” 白衍突然听到珪的话,顺着珪指着的目光看过去。 随后便瞧见,在他所站的方阵外边,另一个方阵,全是一个个身穿秦甲,佩着秦剑,手中拿着一把弓弩的士卒。 “什么时候我们也有一把!” “可不是。” 珪与俞睢等人,忍不住感叹一句。 就是看起来很老实的喜,在看向那些士卒手中的弓弩,都两眼放光。 不多时。 伴随着红日初升之际,一望无边的秦国大军,便全部准备好。 司马兴站在木架上,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蓝田士卒,不过当看到很远的地方,其中一片区域的士卒时,司马兴有些疑惑。 方才相隔甚远,他总感觉有一个人影,有些熟悉。 似乎是白衍! 莫非白衍也随军去南阳? 司马兴摇摇头,心想可能是错觉,若是白衍要去南郡,怎么会不与他说一声,毕竟他可是这次领兵的主将。 听到屠睢将军已经说完话,司马兴连忙回神,眼下并非分心之时。 “出发!” 司马兴上前,对着木架下的传令兵,大声的说道。 片刻后。 伴随着一名名传令兵,在一个个方阵之间,一边骑马,一边手持令旗不断喊道:“出发!” 蓝田大营正门处,在无数新卒的注视下,旷野上远处那一望无际的大军,化作一条长长的队卒,开始朝着东方走去。 第四十六章:白衍?未曾见他寻我。 几日后。 从蓝田出发,途径灞水、举山。沿着熊耳山旁的丹水,一直到达商於之地。路过武关之后,最后方才来到南郡。 但意外的是,大军并未在南郡停留,而是直接开拔至南阳。 当进入南阳。 白衍等人便看到早已有数万人马的秦国大军,搭建起了营帐。 见到这一幕,梁朗等人不由得疑惑。 不是说在南郡吗?为何眼下看向那些大军,仿佛已经在南阳安营许久。 带着疑惑。 梁朗等人随着大军进入营地。 “你们看,好多轒辒(fén wēn)!” 方才进入营地,庄景便指着远处营帐后面说道。 白衍此刻也都看到了那数百辆的巨大的机械伴。不过他并不意外,在一个月之前见到白裕时,他就明白秦国大军在准备攻城所需的轒辒、云梯。 孙武在兵书上提过,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 这些都是恩师瑾公亲口告诉他。 瑾公之所以说这些,无非是因为他没去过战场,之前一直以为,攻城就是拿梯子往上爬,那时候瑾公哭笑不得的骂他,那般攻城,不管那个君王都要砍他的头。 随后进攻告诉他。 修橹轒辒,具器械,指的是那些木制的攻城器械。 轒辒有点类似于小木房的推车,有四个轱辘,攻城时用于撞击城门。上面的盖子便是防止箭矢之类的伤及轒辒内的士卒。 除了轒辒,云梯也是攻城时,最常使用的攻城工具。 那一根根木头,眼下虽然不能攻城,但搬运道战场上之后,便可快速组成攻城所需的云梯。 对于云梯,白衍也听到过一些,有传言说云梯出自于墨家。 白衍也不知道这是否是真的,但听瑾公跟他说过,墨翟去世后,当今墨家已经分为三派:秦墨,齐墨,楚墨。 秦墨善于木器械的专研,齐墨在齐国游说讲学,楚墨多是游侠义士。 “怎么数量如此之多!” “的确!” 俞睢、尤庄、珪等人,突然听到附近的老卒,看到那些轒辒之后很是疑惑。 日后攻城,不是越多越好吗? 但因为不熟悉,他们也不敢过去询问。 伴随着黄昏来临,岑舟将军带着白衍等人,来到一处早已经准备好的营帐。 “你们今日便在这里安顿。” 岑舟将军对着珪等人说道。 闻言。 梁朗、俞睢等人连忙点点头。 岑舟将军看向白衍。 “衍,你等会来找我!” 岑舟将军对着白衍说道,明日就要进入韩国疆域,随时可能会攻城。白衍要做先登,今晚就要去登记。 “好!” 白衍点点头,随后看着岑舟将军离开,他自然知道岑舟将军为何会叫他过去。 而珪、梁朗、贡泽等人见到这一幕,并没有多想。 毕竟在他们眼里,可能岑舟将军只是有事情交代白衍。 营帐内。 因为一個营帐睡十名士卒,很快又有两名士卒被安排到了白衍等人的营帐。 “我告诉你,不归楼的女子,那才叫绝,那穿着,唧唧唧。” “真的假的,你当真去过酒楼?” “那还有假?不信你问问他们,我是不是去过。” 俞睢与一名年长的秦国士卒聊得十分起劲。 一旁的梁朗等人见到这一幕,都忍不住笑起来。谁能想到,俞睢居然碰到来自隔壁村子的人。 不过尤庄看着俞睢谈及酒楼女子,那一脸激动的模样,他也忍不住想起酒楼之时,喝过的酒,见过的女子。 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去。 “伱们方才有没有听到那些老卒的话,老卒都说那些轒辒数量,比以往多很多。” 庄景卸下秦甲,对着梁朗等人说道。 听着庄景的话,与俞睢交谈的那名‘老乡’点点头。 “他们说的没错,这次数量的确很多,一般攻城,轒辒不过十,云梯不过三十。” 那名‘老乡’知道眼前这些少年不了解攻城的事情,故而解释道。 梁朗、珪等人听到俞睢‘老乡’的话,面露沉思。 按照这般说,那方才见到的轒辒与云梯,的确是多了些。 “至于为何这次数量那般多,我也不知!” 那名‘老乡’说完,也很疑惑。 “衍?” 珪看着白衍卸下甲胄之后,开口问道。 梁朗等人,也纷纷看向白衍。 在他们眼里,白衍来自白氏,熟读过兵书,指不定会在兵书里见过这类情形,能猜到一些。 白衍感觉道珪等人那疑惑的目光。 “应当是要灭韩!” 白衍轻声说道。随后给珪等人解释原因, 一般轒辒,云梯,都是在围城之时,才开始动手制作,但在南阳这里,一次弄了那么多轒辒、云梯。如此耗时费力之举,绝不是只为几座城邑。他猜测应该是担心韩国去他国求援,徒生变故。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说是去南郡,结果来到的地方,却是靠近韩国的边境,南阳。 庄景、梁朗等人,听着白衍的分析,起初有些震惊,但突然感觉白衍说得很有道理,莫非此次...... 真要灭韩? 想到这里,一名名少年互相对视一眼。 而方才与俞睢交谈的那名士卒,此刻都忍不住转头,表情诧异的看向白衍。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身穿甲胄的少年,本以为这少年是那户富贵之子。 但眼下听到这些话,他却隐约有些感觉,这少年来头定然不一般。 毕竟单是看着那些方才轒辒,能联想到灭韩,还能道出其中的缘由,这可不像一般的人能说出来的。 “我先去找岑舟将军。” 白衍放好甲胄,便对着珪、贡泽等人开口说道。 看着珪等人点点头,白衍随后便拿起秦剑,离开营帐。 “俞睢,方才那人是谁啊?” 俞睢的‘老乡’见白衍离开,便来到俞睢旁边故作收拾东西,用很小的声音询问道。 方才听着那少年的一番言论,着实让他有些好奇,那人是那家的子弟。 “白衍!” 俞睢听着‘老乡’的话,一脸得意的笑了笑。看着‘老乡’那疑惑的表情。俞睢提醒道:“平阳白氏!” “什么?他是平阳白氏子弟?” 伴随着俞睢的话音落下,这名‘老乡’瞪大眼睛,眼中满是错愕。 怪不得。原来方才那少年,是平阳白氏子弟! 这名‘老乡’想起之前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蓝田大营,一直都有传言,说白起之后,平阳白氏便再无族人入伍。 没想到,眼下他居然在这里,亲眼见到白氏之人。 而想到白氏白起。 “若是白起在世,那该多好。” 俞睢的‘老乡’叹息一句,脸色满是惋惜。 听着这句话。 梁朗等人不是第一天入伍,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的确。 若是白衍的曾祖父白起在世,他们秦国,何惧李牧。他国之人又怎会说‘李牧在,秦国败’。 ...... 在白衍前去找岑舟将军的时候。 在营地内的帅帐外,司马兴也刚好碰上一同前来的白裕。 两人相识多年,没有过多的客套。 白裕看着司马兴身旁居然没有白衍,还是忍不住疑惑。 “那小子没有一同前来?” 白裕问道。 白裕记得,在他离开蓝田之时,白衍那小子曾经亲口说道会随军前来。 “白衍?未曾见他寻我!” 司马兴摇摇头,不过想到之前在蓝田时,似乎有一道人影很像,但也不确定,可能是眼花。 “也罢,先不理会那小子,战事要紧。” 白裕说道,虽然与白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却能感觉到白衍的性子。 在白裕眼里,要么是白衍那小子突然决定不随军而来,要么就是来了却有意不告知司马兴将军。 白裕心中更倾向后者。 毕竟他一看就知道,白衍那小子,对于白氏不将君竹许配给他,一直耿耿于怀。 想到如今是兵伐韩国,以如今的兵力,只要那小子不乱来,大概率不会有性命之忧,白裕叹口气。 也罢。 趁着这个机会,让那小子独自见见世面也好!让那小子好好体会一番,在战场上立功到底有多难。 那小子只要不傻,若是有危险自会想办法保命。 更何况,那小子还有可能,根本就没来。 第四十七章:将领对白裕的崇敬 白衍拿着秦剑,来到岑舟将军的营帐,一进去就看到营帐内,除了岑舟将军,还有四名魁梧的士卒。 “将军!” 白衍拱手打礼。 那四名魁梧的士卒纷纷看向白衍。 看着白衍那年纪轻轻,并不魁梧的模样,四名士卒都十分意外。 但他们四人也并未开口说什么,既然能来这里,这份胆气,就能让他们无话可说。 岑舟看到白衍,点点头。 片刻后,陆陆续续又来两人。岑舟便带着七人,离开营帐。 白衍跟着岑舟,在大军营地内走许久,才来到一个站着千余人的空地上。 白衍知道,这千余人都是与他一样,都想攻城时,得到‘先登’首功之人。 这些人多是没有什么顾虑,有一身力气,又一心想着立功。 比起在战场上杀敌立功,这些人更愿意冒险攻打城楼。 毕竟战场上杀一名敌军将领,抛开两军的胜负不说,还需要一些运气。在战场上敌军若是败退,数不尽的秦军将士就会如同饿狼一般,不要命的往前扑,到时候不一定能抢夺到, 而他们,也不可能因为抢功劳,而杀死身边的秦国士卒。 故而这些人,不怕死,又想立功,最好的选择便是先登。虽说更为危险,但无需顾忌太多,争取第一个上去,要么杀到城破,要么战死。 若是一但能杀到破城,得到的赏赐可远比杀敌军将领高得多。 这时候。 伴随着所有人都已经来到,远处几名正在交谈的将领见状,便朝着这里走来。 其中一名将领,打开竹简。 “奉王命.......。” 将领拿着竹简,朗读里面的内容,最后,对着千名士卒开口说道:“先登者,赏爵位簪袅,赐十金。先登之人,赐一爵” 伴随着将领的话音落下,场地上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白衍也很意外,虽说韩非子就曾有过一言:有能先登者,仕之国大夫,赐之上田宅。 但那是韩国,韩国攻伐他国,对先登的赏赐自然是重中之重,但眼下秦国居然也给那么高的赏赐。 簪袅,田三顷、三宅,而金饼。 昔日白裕给他的一块金饼,直至如今,都还没有用到半数。 金饼在这世道有多贵重,从商鞅、张仪都曾有过七百金贿赂赵国大将,五千金策反大国之相就看得出。 白衍此前的预期,‘先登’的赏赐是上造。 没想到,居然是簪袅! 还有十金。 看来这次,秦王嬴政是真的准备一举杀到新郑,灭了韩国。 “登记!” 伴随着远处传来将领的声音。 白衍回过神,与其他士卒,一起排队登记。 好在登记的将领很多,白衍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轮到了他。 “白衍。” 白衍拿着秦剑,来到负责登基的将领面前,开口说道。 闻言。 负责登记的将领抬头看了白衍一眼,其他几名负责登记的将领,也十分疑惑的看向这边。 因为他们跟随的是胡进将军,故而自然知晓白裕将军。 眼前这少年居然也姓白。 之前听胡进将军曾经说过,秦国只有一個白氏。 “是白裕将军让我攻城。曾言道,白氏,亦是秦人!” 白衍似乎知道为何这些将领会如此表情,故而开口解释道。 几名将领听到这句话之后,方才点点头,互相对视一眼,皆是心中感叹,不愧是白氏,白裕将军当真是大公无私。 “白衍,平阳,白府。” 将领给白衍登记在竹简之内。 既然白裕将军亲自开口,那他们自然也不可能会说什么。 “已登记好了,那百钱日后会有人送至平阳白府。” 登记好白衍的姓名之后,将领抬头对着白衍说道。 竹简内登记之卒,都是自愿攻城之人,。与那些受命攻城的士卒相比,这些士卒更不畏死。 故而将军下令,都要登记,予以犒劳,让其没有后顾之忧,安心攻城。 “好!” 白衍点点头。 如今他的身份是白氏族人,没有其他地方。 故而白衍此刻也很无奈,只能祈求白府的人别多想,他知道白府很有钱。故而这百钱,并没有别的意思,并不是羞辱,千万别要多想。 ....... “衍,你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白衍方才回到营帐,便看到珪关心的询问他。 “没事。” 白衍没有把要去夺先登的事情说出来。 那日白衍都没有想到,俞睢等人在得知他随军出发,居然也跟着来。 眼下白衍真担心若是自己说出来,俞睢等人,特别是梁朗,会不会脑子一热,也要跟着去攻城。 战场和攻城可不一样。 因为连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上到城楼。就是上去后,也不知道会面对多少个韩卒,会有多少把剑、戈朝他砍来。 虽然余将军说过,梁朗是一大助力。但他却过不了心里那关。 他既然为秦‘功’而来,就早已做好会死的打算。不想利用梁朗。 “方才岑舟将军说进入韩地之后,我暂且需要去其他方阵。这两日,便不随你们在一起。” 白衍对着梁朗、珪、喜等人解释道。 梁朗等人听着白衍的话,点点头,并没有多想,毕竟这是岑舟将军的命令,反正也就两日左右。 然而与梁朗等人不同的是。 在听到白衍的话,俞睢的‘老乡’以及另一名士卒,都诧异的看向白衍。 他们身为老卒,一眼就能听出白衍话语之中的漏洞。 若真是其他大军方阵需要人,早在蓝田之时,便会安排。怎么可能直到这里,方才独自让白衍一人去其他大军方阵。 但疑惑归疑惑。 他们二人与白衍并不熟悉,也不好开口当面反驳。 入夜。 伴随着夜色笼罩秦国大军的营地。 一个营帐内。 白裕、司马兴、胡进三人,正在谈笑。 这时候。 一名将领带着两名士卒,进入营帐内。 “将军,攻城之人,已尽数登记。人数一千一百三十六。” 将领对着胡进拱手说道,而在其身旁的两名士卒,手中抱有十来卷竹简。 胡进听到士卒数量之后,点了点头。一千一百多人,这数量也差不多足够拿下一座大城,若是拿不下,一但死伤超过两千,到时候也无法继续攻城,必须要给大军休整,稳定士气。 将领让士卒放好竹简之后,便拱手告退。不过在离开前,目光看了白裕将军一眼,眼神之中满是钦佩、敬重。 胡进看着部下将领离开营帐后,忍不住看向白裕。 “虽是我部下,但看起来越来越很崇敬于你。” 胡进调侃道。 “那眼神,我也看到了。” 司马兴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白裕那中年的脸颊上,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更多是因为他的姓氏。 第四十八章:抵达 第二日。 天还未亮,白衍等人便纷纷起身,穿戴好秦甲,带上秦剑。 等走出营帐之后,方才发现,营地内数不清的士卒都已经准备前去吃东西。 白衍在与珪等人告别之后,便拿着秦剑,按照昨日的交代,来到集合地。 而此刻。 早已有数百名先登士卒在哪里聚集。 “看他的一身。” “怪不得,若我有那一身甲胄,定是杀敌更勇。” 一名名先登士卒,看着白衍,忍不住议论起来。 昨日白衍只是一身布衣,拿着一把秦剑去登记,故而他们并不知道白衍还有这一身甲胄,而且还是添加过甲片的。 此刻他们看着白衍身上那一身防护十足的甲胄,眼中满是羡慕。 毕竟若是给他们,那该多好! 然而伴随他们的话语方才落下。 “若是给你们那一身,你们还有胆气去攻城?看他,才多大。” 一名先登士卒不置可否的说道,眼中带着一丝质疑。 他是一名普通士卒,除了长得魁梧,力气大之外,再无其他。之所以想做先登,无非是想翻身,得功劳,军中扬名,享受更多的岁俸。 看着那个少年,扪心自问,若是他与那少年一样,家中能拿出如此数量的钱财,在做一身甲胄。 那他还会在这里吗?他还敢不敢这般不怕死? 他不知道。 但他却清楚的知道,那少年不仅敢,而且年纪更比他小很多。 故而方才听到其他人在说那少年时,他忍不住说一句。 伴随着反驳的话音落下。方才议论的魁梧士卒,纷纷沉默不语,没有再说什么给自己那一身甲胄,定会如何如何。 正在这时候,另一名士卒走了过来,方才他隐约听到这些人在议论那少年的话。 “那少年,叫白衍,平阳白氏,祖上白起!” 这名士卒寥寥几句话,顷刻间让方才议论的先登士卒,全都面色错愕。 再看向那少年之时,每一个人的目光,再也不复方才,却而代之的,是由心的震撼。 白氏! 伴随着心里浮现出这个的姓氏,他们纷纷对视一眼。 他们不是怕死之人,因为他们一无所有。 但那少年不同,他的祖上是白起,背后是声名赫赫的白氏。 但眼下,那少年居然没有享受白氏一族的荣华富贵,享受着美人相伴。而是来到这里与他们一起去攻城。 想到这里。 他们很少服人。但眼下,他们敬佩那名叫做白衍的白氏子弟。 其原因不是因为那少年的祖上,是白起。而是那少年本人,让他们钦佩。 毕竟他们从未听说过,那個士族子弟有这般血性,这白氏子弟是第一个。 唤作他们是那少年。 他们都不一定敢说,还会来这里。 远处。 白衍拿着秦剑,并没有注意到方才有人谈论他。在为首的领将清点人数之后,他便跟着一起去吃东西。 或许是因为先登攻城的缘故。 白衍还是第一次,在大军中吃到不错的膳食。 没多久。 大军集合! 在传令兵的传来之下,所有人秦国大军的士卒,如同一条长长的黑色人海,朝着韩国方向走去。 不过在前往边境的路上。白衍逐渐感觉到,那些先登士卒看向自己时的目光,很奇怪。 起初白衍还以为是自己的一身甲胄,毕竟不少人第一次看见,都会用‘怪异’的目光看着他。 但随后白衍感觉。 似乎他们都是看着自己,而不是身上的甲胄。 白衍微微皱眉。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感受周围一个个身穿甲胄的魁梧男子,时不时用‘欣赏’的眼神望过来,那种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好在南阳是一年前韩国献(割让)给秦国的土地,故而从南阳入韩,并不需要多久。 半日后。 秦国大军,来到韩国的第一个大城,阳城! 大军没有驻扎,而是直接集结在旷野上,形成一个个方阵。 这一次,白衍没有站在大军后面,而是拿着秦剑,跟着所有先登士卒,来到大军最前方。 而在他们前面,数百名‘更卒’正拿着一根根巨木、还有木板,在拼装云梯。 不管是白衍也好,还是其余的先登士卒,望着远处那高耸的城墙。目光看到那城墙上,数不清的人影来来往往的奔走。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想要得到的功名利禄,都在那城墙上。等会他们便要用命,去爬上那座城楼。 这一去。 要么是他们被杀死。 要么,他们杀死那些人。 “没杀过人?” 白衍听到声音,转过头,便看着将领看着他,眼中带着丝许笑意。 白衍点点头,死尸他埋过许多,腐尸他也弄过。 但人,他还没有杀过。 “不用担心,等会若是你能活上去,到时候你就会麻木,只知道杀人!” 将领笑着说道。 周围的先登士卒,听到这句话,也纷纷笑起来,他们第一次也是这般过来的。 杀人,或许会害怕。 但在战场上,当亲手杀了第一个人,看着周遭的敌卒,根本没有害怕的机会。 想要活命,就要一直杀下去,到时候,就会麻木。 “嗯!” 白衍点点头。想到杀人,他确有些紧张。目光望向东边。 此刻,一流思绪浮现心头。回想小时候的一幕幕,想起爹娘,想起时刻都要护着他的外祖母。 白衍目光再次看向城楼时,已不复方才的紧张,拿着秦剑的手,悄然握紧。 杀人,他敢!! .......... 阳城。 城墙上。一名名韩国士卒抱着一捆捆箭矢,在城道上来回走动。与那些手持弯弓的韩国士卒一样,只要一看看着远处如同铺天盖日一般的秦国大军,看着那数不尽的‘秦’之黑旗。一名名韩国士卒眼中,都浮现一抹恐惧之色。 特别是瞧见秦国大军,已经在搬动巨木,不断造出一辆辆用于攻城的云梯,一名名韩国士卒的心中,更是有些不安。 就连守城的将军韩陵,此刻看着那如人海一般的秦国大军方才到来,便准备攻城,脸色也有些惊慌。 “让将士们坚守住。” 韩陵转头对着身旁的副将说道。 韩陵清楚,秦军之所以要强攻,显然是担心韩国去赵国、楚国求援。 眼下只要就能守住阳城,他们就有机会。 副将拱手接令,随后便转身去鼓舞士气。 很快。 伴随着一名名韩国士卒来回搬运箭矢,在城道之中的韩国士卒脚下,便放满了箭矢。 不少箭矢上面都包裹着粗布,上面涂满用动物脂肪或者树脂弄出的黑油。 第四十九章:攻城 秦国大军之中。 珪、俞睢等人站在方阵之内,周围全都是一名名秦国士卒。 “你们说,衍会在那个方阵?” 庄景转头看着梁朗等人问道。 “不知道。” 俞睢踮起脚,看周围一眼,发现除了前方数不尽的长戈、秦旗,他根本看不到其他的。 “应当在我们附近的方阵。” 梁朗开口说道。 话音方才落下,看到远处的方阵将领看了过来,梁朗连忙闭嘴。 俞睢、庄景几人,也连忙站直身体。 咚咚咚~!!! 伴随着擂鼓声响起。 俞睢几人纷纷听着战鼓之声,感觉心都快跳出来。看着远处那座城邑,他们几人都知道擂鼓声的含义。 这是要准备攻城了! 想到这里,第一次参与战事的俞睢几人,纷纷屏住呼吸,感觉控制不住的紧张。 大军前方。 白衍此刻也听到战鼓响起。 白衍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看了一眼身后浩瀚的秦国大军,随后前方一名名征集而来的‘更卒’,已经把一辆辆攻城用的云梯弄好。 白衍数了一下,一共三十辆。 见到如此数量的云梯,白衍也松口气,看向远处那座巨大的城邑。 攻城梯越多,越安全。 一名将领带着数百名更卒,快速提着一桶桶泥水,跑到云梯旁。 “快,快!!” 在将领的催促下,一名名‘更卒’把手中一桶桶泥水,全都泼洒在云梯与轒辒的木架上。 白衍看到这一幕,知道那些泥水便是用于防止云梯、轒辒还未靠近城墙,就被敌军用火烧毁。 片刻后。 白衍很快就听到身后秦国大军之中,战鼓声愈发急促起来,鼓声愈发嘹亮。 显然又有数个战鼓敲响。 咚咚咚咚~!!!! 白衍听着耳边越来越急促的擂鼓声,呼吸也有些急促,看着远处的城楼,感觉心跳很快。 他知道。这擂鼓声越来越多,就表示已经可以攻城。 想起余将军之前的嘱咐,白衍与其他先登士卒拉开距离,保证等会不被挤到。 一名将领,此时站在白衍等人前方,听着擂鼓声,抬头看向秦国大军,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远处一名手持令旗的传令兵骑着马,飞速往这里赶来。 “将军有令。攻城!” 伴随着那名传令兵的话。 白衍看着远处的城墙,听着那名传令兵的话,忍不住心神一禀,握紧手中的秦剑。 “出发!!” 将领转过头,对着白衍等人大喊道。 白衍听着将领的命令,看着远处高耸的城楼,率先朝着云梯哪里跑去。 咚咚咚咚!! 耳边尽是擂鼓之声。白衍拿着秦剑,在上千名先登士卒中,快速跑到中间的一辆云梯后面。 云梯旁。 一名将领拔出秦剑,大喊一声。 “推!!” 随着将领的话。 瞬间,站在云梯旁数不尽的秦国士卒,便开始推着云梯朝着城楼前去。 白衍也跟着一起推动云梯。 而在白衍身后,在秦国大军之中,弓弩方阵,步卒方阵,也逐步朝着城墙方向走去。 阳城外的旷野上。 白衍一边在后面推着云梯,一边透过云梯缝隙,眼神看着远处的城墙一点点的靠近。 十步,五十步,百步...... 伴随着距离城墙越来越近,伴随着城墙上的人影越来越清晰。 在距离四百步之时。 突然间,白衍看到城墙上无数黑影一闪而过,想起余将军的话,连忙把身体贴在云梯的木板上。 下一刻。 白衍就看到,数以千计的箭矢,几乎在顷刻间,如雨一般落在四周。 “啊!” “啊~救我!” 一声声惨叫不断传来,数不清的士卒,纷纷在箭雨中中箭倒地。 白衍一边推着云梯继续走,一边看着那些倒在不断哀嚎的士卒,看着那些士卒脸色苍白,眼中尽是绝望,身体上都插着一根或者两根箭矢。 白衍知道在战场中箭倒地意味着什么。 但眼下,谁也不敢在敌人的箭雨中,去救他们。 伴随着云梯越来越靠近城楼,城楼上射来的箭矢络绎不绝,一根根箭矢在白衍四周不断飞过,随后插在地面。 白衍前身前的云梯,都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 一些带着火的箭矢,也纷纷在这时候开始出现。当那些带火的箭矢插在云梯上,首先燃烧起来的,并非云梯,而是那些插在云梯上的箭矢。 在白衍身后不远的地方,数以千计的秦国士卒,在将领的指令下,也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对着城楼上的韩国士卒反击。 咻咻咻~! 顷刻间,数以千计的箭矢,纷纷对着城楼上射去。 若是城楼上的韩卒的目标,是摧毁云梯与轒辒,那么秦国士卒除了射杀城楼上的韩卒之外,更重要的便是掩护云梯靠近城楼。 而手持弓弩的秦军士卒,虽然全都停下放箭。但步卒依旧跟着白衍等人,朝着城楼走去。 那些数以千计的步卒,在等会若是冲上城楼之后,他们也要跟着。而如果最先那些抢夺‘先登首功’的士卒都战死,只要退兵的鼓声没有响起,他们也要攻城。 不过比起那些争夺‘先登首功’的士卒来说,这些步卒的危险性无疑要小很多。 毕竟他们并不是敌军的主要目标,而且就算后面爬城的时候,要么先登士卒已经在上面厮杀,要么先登士卒都已经死完,城楼上的敌军都远没有当初那般生猛。 无论是哪一种,都对他们很有利。 况且若是后者的话,他们说不定也可以捡个便宜,万一能捡到一個‘先登首功’。 许久。 带着火焰的云梯,终于箭雨之下,贴靠在城楼。 白衍松口气,不过却也明白。 攻城难度最大,最危险的,并非是箭雨,而是在攀爬云梯之时面对的危险,以及登上城楼之后要迎战数不尽的敌卒。 “攻城!” 将领下令道。 白衍拿着秦剑,来到云梯旁。 因为先登首功,只有一个。其他的都是次功。 故而在白衍之前,早已有无数士卒,顺着云梯往上爬。都想要成为第一个冲上城楼的人。 砰~! 伴随着巨大的响声,白衍很快便看到一块满是剑刃的木板,从上面掉下来。 随之一起的,还有之前爬上去的士卒,此刻也满是痛苦的躺在云梯旁,浑身是血。 “啊!” 白衍正在看着那名士卒,突然听到惨绝人寰的叫声,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感觉什么细小的东西掉落在脖子。 白衍便感觉到脖子上阵阵刺痛,咬着牙,没有哼出声,也不敢抬头。 这些都是经过火烧的细沙,一但这些细沙掉落眼中,别说日后如何,就是眼前在这战场上,失明几乎等同于丢了性命。 听着爬上云梯的士卒发出惨叫,随后白衍便看到,那名士卒直接重重的掉落到云梯上。 白衍有些庆幸他没有让梁朗等人来,这攻城简直是在玩命,九死一生的那种。 此刻。 伴随着越来越久,看着前面还有人。 白衍隐约有些担心,甚至是有些着急。 先登首功只有一个人,而这二十多辆云梯贴在一起,迟早会有人冲了上去。 “上!”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将领让他上去。 白衍听到将领的话,拔出手中的秦剑,便朝着云梯攀爬而上。 第五十章:登城,杀! 咚咚咚! 听着身后秦国大军的战鼓声。 在城墙上,白衍一手拿着秦剑,一手不断抓着云梯,朝上爬去。 白衍周围二十多辆云梯上,全都有士卒在朝上攀爬。 “嘶~!” 伴随着滚滚浓烟,白衍不仅被熏,而且还如同被火烤一般。 白衍也不知道,能不能挣得先登首功,此刻他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往上爬,用尽全力往上爬。 否则就是死! 在白衍前面,一名名士卒在云梯上不断的往下掉,有时候还伴随着巨石、巨木往下掉。 士卒的身体与那些巨石、巨木,砸在云梯上时,使得云梯都有些抖动。 但在浓烟与火烤之中,白衍也不敢往下看。 伴随着不断攀爬,在逐渐靠近城墙之后,白衍终于看到,在城墙上数不清的长戈正对着云梯上的士卒捅刺,时不时还有伸出弯弓往下射箭。 白衍是第一次上战场,而且还是攻城,看着这一幕,说不紧张是假。 感觉到体内急促的心跳声,白衍脑海里浮现恩师曾经教导过他的话:犹豫,就会丢了性命。 白衍稳住心神,看到前面那个士卒,正在扛着长戈的捅刺,不断尝试攀登上城楼。 白衍悄悄的上前,贴着那名士卒的大腿,抓着云梯,蹲着身子,准备发力。 那名士卒也是十分魁梧,硬是被长戈捅刺好几下,都咬着牙没有掉落下去,不过最终伴随着箭矢射中臂膀,那名士卒最终还是吃痛,一时重心不稳,往后倒。 看到那名士卒掉落的瞬间,白衍两脚发力,连忙侧过身,没有让那名士卒砸到自己,快速的往上一跃,抓住一把正在缩回去的长戈。 城楼上。 一名韩国士卒靠着城墙,两手拿着长戈往下捅刺,伴随着不断的挥刺,手臂也感觉有些酸楚,正准备拉回长戈,却突然感觉到手中的长戈很重,他本能的用力轻轻一拉,却发现拉不动。 怎么那么重? 带着疑惑,他再次靠前一些,下一刻,这名士卒瞬间瞳孔放大。 一把秦剑,直接刺入他的脸颊。 几乎是瞬间,这名士卒的脸颊上,鲜血就顺着剑刃源源不断往下流。 “快守住!” 一旁的士卒见状,连忙拿着方才搭好的弯弓,正准备对着下面放箭。 然而一个身影,瞬间出现他的视野之中。 其他拿着长戈的士卒见状来不及挥刺,那人影便扑上城墙。 见状,韩国士卒只能纷纷后退。他们都清楚长戈不能与剑贴脸,否则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城道上。 “杀!!” “杀!” 一直拿着剑在守着的韩国士卒,见到有秦国士卒登上城楼,纷纷拿着剑,朝着那個人影扑来。 白衍一手拿着秦剑,在登上城楼的那一刻,眼睛望着这些人,满是杀意。 无路可退时,那绝境让白衍前所未有的冷静,心中只有一股信念。 活下去! 杀死这些人! “杀!” 伴随着嘴里一句呢喃,白衍如同饿狼一般,率先扑向那些拿着长戈的韩国士卒。 “快杀了他!” 一名名手持长戈、弯弓的士卒没想到,那秦军士卒居然率先朝他们杀来,更恐怖的是扑过来的速度几乎就在眨眼之间。 咻~! 伴随着剑刃划过脖颈,一道鲜血飞溅。 白衍脸上也溅有不少血迹,然而士卒方才倒下,白衍便感觉道身后的脚步声靠近,白衍头也不回,手中的秦剑一转,反手持剑便往后靠,直到感觉撞到什么,才用力后刺。 听着耳边传来的闷哼声,白衍转头拔出秦剑,看着数道剑刃劈来,连忙侧身,反手抓住这名士卒的身体,挡在身前,随后用力一推。 两名韩卒身体挡住了那名韩卒的身体,其余的韩卒再次挥剑砍向白衍。 白衍师承顶尖剑客殷碑,无论是反应力还是灵敏,都远超常人。 在练剑之时,殷碑是亡魂,故而在教导的时候,白衍从来都是全力而战,故而剑术进步之快,连殷碑都曾不止一次惊叹。 “杀了他!快,又有秦卒上来了!” “快,守住!” 一名名士卒看着防守的缺口被打开,又惊又惧。 白衍拿着秦剑,听着身后传来的惊呼声,眼前韩国士卒都看了他身后一眼,白衍不用看就知道,已经有源源不断的秦国士卒爬上来。 “杀!!” “啊!” 那些韩国士卒拿着剑,朝着白衍杀来。 对于韩国士卒来说,他们若想活着,必须杀了眼前这人,再次守住那个缺口。否者秦军士卒上来的人,会越来越多,最终他们在也守不住城墙。 白衍那带着血迹的脸颊上,眼神之中,没有一丝惧色。 昔日聂政一人一剑,便敢杀入他人府中,斩杀数十甲士,最终力歇而死。 他师承殷碑。 若是眼下他连这这些韩卒都杀不死。 那岂不是,辜负恩师殷碑的名头! “杀!” 白衍轻声呢喃一句,再次杀向韩国士卒。 没有后顾之忧的白衍,此刻拿着秦剑,在面对韩国士卒时,更加勇猛。手中拿着秦剑,侧身、劈刺,挺近。 若是珪等人在这里,看到白衍,定会惊讶,此刻的白衍,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内敛少年。 若是梁朗再次,挺会发现,白衍的身影,以及用的招式,与他父亲提过的殷碑,很像很像。 一个剑客,会让人忌惮! 一个剑术大成的剑客,会让人害怕! 眼下城道上的韩国士卒,面对的是一个不仅剑术大成,还不畏死的人。 一个韩卒倒下,两个韩卒倒下...... “杀!” 好不容易一名韩国士卒手中的剑刃,劈砍到白衍身上。 但那名士卒还未来得及高兴。 咻~! 白衍固然吃痛发,但下一刻便双手持剑,反手一剑劈开那韩国士卒的脸颊。 这名韩国士卒瞬间仰着头,倒在城道上。那睁着眼睛的脸颊上,一道巨大的切口不断喷涌出鲜血,随后顺着脸颊源源不断的流到地上。 这一幕。 让周围的韩国士卒本能的后退两步,一脸惊恐的看着那名一身甲胄,满脸是血,手中拿着的秦剑,不断滴着鲜血的秦国士卒。 这时候他们哪里还不知道,那秦国士卒,定是常年习武,并且武艺高强之人。 就在这时候。 从白衍登城时便注意到这边的韩国将领,也已经赶来。 韩国将领看着那名一身血的秦国士卒,发现四周韩国士卒都已隐约有些胆寒,他明白不能仍由那名秦国士卒再杀下去,否则士气不保。 韩国将领拔出腰剑,冲向白衍。 白衍也看到了那名韩过将领,发现那韩国将领朝着他杀来。 白衍两手握着秦剑,也冲了上去。 两人遇见的一瞬间,两把剑便赫然撞击到一起,伴随着两把剑刃的撞击声。 韩国将领面色狰狞,提剑准备再次挥砍,但下一刻,他的双眼之中,就看到那双手反手抓这剑柄,下一刻,脖子上就传来冰凉的感觉。 好快! 伴随着这个念头。 韩国将领瞳孔一缩,感觉到脖子越发冰冷、刺痛,以及传来的力量,使得他不断倒退。 白衍反手持着秦剑,一步步推着韩国将领,直到六七步,手中发力。 咻~! 一道鲜血,顷刻间便溅射到城墙上。 韩国将领捂着自己的不断喷涌鲜血的脖子,手中的剑早已掉落在地上。 伴随着倒地声响起,这名韩国将领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一动不动的躺在城道之中,一摊血水缓缓在城道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