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街道卫生院 甬城。 陆轩垂头丧气的从区中医院出来,驻足在距离医院大门不到三十米的公交车站前。 当一辆公交车缓缓驶进公交车站,陆轩下意识的往医院大门看了眼,心里的一丝期待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有人来送自己。 毕业来到区中医院的时候,他就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这里的中流砥柱,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中医师。 陆轩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半年,离开的时候会是这种场景。 没有人在意自己的离开,就连平时聊的比较开的几个护士,都没出来远远的看上一眼。 说起来,陆轩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被科主任惦记上了,不到半年时间,稀里糊涂的就被扫地出门。 陆轩从不觉得自己哪里有得罪过科主任,甚至平时都是恭敬有加,然而现实还是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原本以他的学历,哪怕科主任再怎么看他不顺眼,也不至于能将他赶出区中医院。 可只是来了不到半年的陆轩,还处于实习期阶段,并未转正,一个实习中医师,只要科主任开口,他就没有留下来的可能。 想破脑袋,陆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刘荣。 吱~ 略显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陆轩回过神来,顺着人群踏上666路公交车。 临上公交车前,陆轩不甘心的给平时比较熟悉的护士发了一通语音。 “小陈姐,我想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刘荣主任,为什么要将我赶出医院?” 上了公交车,坐下没多久,小陈姐终于回了文字信息。 “还记得两个月前的全院大会上,你提出的那個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建议吗?咱们科刘主任心里一直有个痛处,他这个主任不是靠能力得来的,所以你很少看到他出诊,哪怕出诊,其实挂他号的病人也不多。” 文字信息只发过来了不到半分钟,陆轩刚看完就显示信息被撤回。 陆轩楞了一下,随后苦笑,显然这位小陈姐也担心这番话被传出去。 不过陆轩却是能够理解,他一个实习医生,刘荣尚且可以将他扫地出门,更何况一个小护士。 “不聊了,我先去忙了。” 小陈姐又发来一则消息。 陆轩心下恍然,忍不住低骂一声,刘荣的事情他又不知道,当时院里让每个人都得提一个意见,他顺带就写了那么一句,根本就没有针对刘荣的意思。 谁能想到,那么十几个字,就让自己丢了区中医药的工作,被区卫生局人事处通知去街道卫生院工作。 从前途似锦的区中医院到街道卫生院,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压的陆轩有些难以呼吸。 这就是权力。 他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期医生,人家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他还没处去说理。 换作一个有能力的…… 陆轩就亲眼看到过,刘荣对科内几个老中医身段放的很低。 没办法,人家虽然只是副主任中医师,可实力放在那里,刘荣根本不敢得罪。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租的公寓,陆轩没有闲下来,而是认真地准备起了周一去街道卫生院报到的资料。 被赶出了区中医院,可生活还得继续,不去街道卫生院,他下次的租金恐怕都拿不出来。 卫生院的工资待遇虽然不如区中医院,可也不会太差,一个月下来,去掉五险一金,到手五千还是有的,够他在甬城生活的了。 至于日后,他现在只能着手眼前。 …… 裘市街道卫生院。 四楼。 “胡院长,您好,我是新来的医生陆轩。” 周一上午,胡美荞刚走进办公室坐下没多久,敞开的大门突然间被人敲响,同时传来一道年轻的嗓音。 胡美荞下意识的抬起头,见一名陌生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可听到陆轩的话后顿时恍然大悟。 “是小陆啊,上周区卫生局人事科给我打过电话,你进来吧。” “小陆,你先坐会,我把手头的事情忙完,桌子上有水,自己倒一下,来了就当自己家,不要太拘束。” 胡美荞指了指不远处摆放的单人沙发。 “胡院长您先忙,我不着急。” 陆轩并未落座,而是背着包来到一旁站着,不过目光却是落在了正在电脑面前忙活的胡美荞身上。 身为裘市街道卫生院的院长,胡美荞看起来大概四十多接近五十的年纪,穿着很干练,一副女强人的态势。 不过可能因为本身就是医生的缘故,平时都有保养,脸上并未显现老态,实际只能看得出不到四十。 胡美荞认真地忙碌着,并未注意到陆轩正在观察自己。 过了不到十分钟,胡美荞这才将手从鼠标上移开,见陆轩还站着那里,忍不住道:“小陆,你怎么还站着呢。” “胡院长,没事,平时坐的多,站站健康。”陆轩客气的回应着。 胡美荞先是愣了下,随后一脸认同地道:“这倒也是,作为医生,平时难得有时间能站起来走动走动。” 陆轩点点头,的确如此。 白天坐诊看病,除了必要的时候起身去洗手间,很少有时间起身走动,这已经成了医生这个职业的通病了。 普通的医生还好,病人不多,没人看病的时候可以起身走动走动,可一些名气大的医生,就难得有起身走动的机会了,忙的时候,病人一多,可能连去洗手间的功夫都没有。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医生毕竟只是少数,特别是名医更少,狼多肉少的情况下,自然得牺牲多余的时间,专心一致的坐诊看病。 “小陆,入职资料都带了吧?” “带了带了。” 陆轩连忙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入职资料递到胡美荞跟前。 接过入职资料,胡美荞认真地看了起来,过了一会,她突然间笑着道:“之前人事科那边说给我们调一名高材生,我当时还以为他们跟我开玩笑呢,没想到是真的。” 胡美荞脸上带着惊喜。 作为医疗系统里的基层医疗机构,卫生院是三级医疗网点的重要环节,担负着医疗防疫,保健的重要任务,是直接解决看病难看病贵的重要一关。 可就是这样一个重要基层医疗机构,面临的问题却是极多。 比如基础设施和装备不够完善。 特别是人员方面,卫生院人员虽然不少,可人才却是不多,特别是有能力看病治病的医生极少。 这也就导致原本作为医疗机构的卫生院,最后成了老人小孩体检放苗的场所,很少会有人跑到卫生院来看病。 提及卫生院的医生,大多数人第一念头就是不靠谱,毕竟厉害的医生早就被大医院给要去了,怎么可能会留在卫生院这种地方。 如今来了一位医学专业的硕士研究生,胡美荞自然很高兴。 只不过,当看到陆轩的专业时,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小陆,你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 陆轩点点头道:“嗯,本科学的中医临床基础,硕士读的中医学。” “小陆,伱来我们卫生院我是很高兴的,卫生院的情况你也知道一些,人不少,可上面给的人才很少,真正有本事看病的人却是极少。” “只不过……” 胡美荞迟疑一声,语气委婉:“卫生院虽然开设了中医科,不过你也知道,中医并不被重视,上面还好一点,有专门的中医院,看中医的人不算少,可卫生院的中医科基本上无人问津,这些年中医科都处于停转状态,坐诊的中医师基本上待不了几个月就找关系调走了……” 话说到这,陆轩哪还不知道胡院长什么意思,连忙说道:“院长,您放心好了,我会留下来的。” 提到这个,陆轩心中也是一阵黯然。 来街道卫生院,他别无选择。 此事胡美荞应该不知道,不然不会跟他说这些。 当然,胡美荞应该知道他是从区中医院调任过来的,至于具体原因嘛,知道的可能性不大,陆轩也没打算旧事重提。 胡美荞笑着摇了摇头:“小陆,你恐怕理解错了,从卫生院的角度来说,我是希望你能留下来的,中医科那边也的确需要人,但从个人的情感来讲,我还是希望你能去中医院任职,比在卫生院干前途要大的多。” 这话,胡美荞倒是真没开玩笑。 卫生院里的医生,没有特殊情况,基本上这辈子就这样了,想要调任大医院基本上不可能。 而且,不只是前途问题,工资待遇方面,卫生院也跟大医院没得比。 当然,极少数名气大的卫生院,也能走出不少医界大拿,不过那毕竟是少数,起码跟她这小庙没有半点关系。 胡美荞笑着起身给陆轩倒了一杯水,:“有机会的话,我跟人事科那边讲讲,看看你能不能调到大医院去,不过你刚来,短期内我不方便提,等过段时间再说。” 陆轩一脸动容,想到之前在区中医院受到的那些刁难,他有些感动,一个刚见面不到几分钟的人,竟然愿意帮他。 哪怕只是嘴上说说,也足以证明胡美荞不简单了。 当然,从胡美荞坦诚的样子来看,应该不像是嘴上说说,这更让陆轩有些难以置信。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去大医院,而不是龟缩在卫生院。 胡美荞作为卫生院的院长,跟区卫生局的领导肯定都是熟悉的,她如果愿意从中斡旋,陆轩还真有机会调任大医院任职。 不是说卫生院不好,而是在中医院接触到的中医师比较多,可以学到很多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 在区中医院待过半年的他,对此深有感触。 中医不像西医,临床经验太重要了,不是靠自学就可以的。 不说其他的,光是一个望闻问切中的切,就不是靠自学能够融会贯通的,需要大量的有经验的老中医耳提面命。 而这些,只有去大的中医院才行。 至于街道卫生院这边,刚刚胡美荞也说了,就他一个人,自学的话,除非天赋异禀。 陆轩面露感动,连忙致谢:“谢谢院长。” 胡美荞笑笑:“多余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今天周一,正好一会要开一个碰头会,你也参加吧,也让其他人都认识认识你。” 对于胡美荞的安排,陆轩自然欣然同意,他也想着借此机会跟未来的同事们好好打好关系。 这次从区中医院调任街道卫生院,固然有医院方面的霸道,可他特立独行,没有跟其他同事搞好关系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不然,哪怕对方是主任医师,地位极高,看想要轻易将他踢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总有人会给他打抱不平。 正是因为在区中医院的半年时间里,陆轩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才导致他被踢出区中医院的时候,几乎没人替他说话,一个个冷眼旁观。 来到新的环境,陆轩首先想到的就是最好能跟其他同事都认识认识,哪怕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第二章 卫生院中医科负责人 周一,大家来的都比较早。 大例会是周一早上永恒不变的主题,布置一周的任务,宣布上面新的政策法规。 陆轩也算是赶上了趟,周一来报道,不然想要一下子跟卫生院所有人混个脸熟,恐怕得等上一周才行。 说是大例会,其实就是在一间小的会议室,身为院长的胡美荞总结一下上周的工作,再根据上面的任务和上周的情况布置这周的任务。 会议室。 众人还在有说有笑的聊着周末的趣闻,见胡美荞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名年轻人时,都是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年轻人身上。 “大家都到齐了吧,正好,我们卫生院这个大家庭又来了一位新成员,给大家介绍一下。” 胡美荞坐下,扫了眼众人,随后向大家介绍起来:“这位是咱们新来的陆轩医生,别看小陆年轻,他可是咱们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之前在区中医院工作过一段时间,他刚来卫生院,很多东西还不熟悉,大家平时要多帮帮。” 在区中医院工作过,怎么来街道卫生院了? 众人心中泛起疑惑,但没人会去问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甭管因为什么,现在陆轩都是卫生院的人了。 以后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情,不去深究反而更好。 卫生院也没大医院关系复杂,大家很少有利益冲突,相处的自然要和睦许多。 “上周就听说咱们卫生院有新人要来了,没想到还是一个大帅哥。”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打趣着道。 胡美荞连忙介绍道:“这是咱们卫生院儿保科的负责人程高雯。” “程医生好。”陆轩连忙跟对方打了声招呼。 程高雯大大咧咧的笑道:“喊程医生可就见外了,我比你年长一些,喊程姐就行。” “程姐。”陆轩也是顺杆往上爬。 “这是妇科的负责人……” 接下来,胡美荞又介绍了卫生院的几個科室的负责人。 因为是基础医疗机构,卫生院科室不多,算上儿保科、妇科和体检科,总工也就七八个科室,跟大医院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一些大医院,光是一个内科的分支科室,都比卫生院所有科室加起来都要多。 在卫生院的话,基本上一个全科解决所有问题。 大家相互认识了一番后,胡美荞也不耽误时间,开始每周的例行会议。 会上,大家都讲了一些。 陆轩因为刚来,对卫生院这边的情况都不了解,基本上都是在一边旁听,不时将胡美荞提到的重点记下来,以防忘记。 陆轩做笔记的一幕胡美荞看在眼里,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底里却是暗暗点头。 总结和工作布置完毕,胡美荞看了眼陆轩,随后说道:“还有一件事,关于小陆的,大家一会举手表决一下,有意见的现场提出来。” “咱们卫生院中医科什么情况,在座的应该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小陆是咱们卫生院唯一的一名中医师,我打算让他负责中医科,也就是中医科负责人,同意的请举手。” 众人愣了一下,随后纷纷将手举了起来。 全票通过。 看到这一幕,陆轩一脸诧异。 听到胡美荞要他担任中医科负责人的时候,他就在想,可能性不大,肯定会有人反对的,毕竟他一个刚毕业不久的新人,哪有资格成为中医科负责人。 卫生院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医院,但也是五脏俱全,各科的负责人,能力和资历缺一不可,根本不是一个新人能够染指的。 可他没想到,胡美荞的提议竟然全票通过。 胡美荞也是微微有些诧异,要知道,之前确定各科负责人的时候,大家可都是该争的都尽全力去争的,说是头破血流都不为过。 卫生院就那么几个科室,位置就那么多,再加上卫生院的医生很难走出去,负责人的位置大家自然要尽力争取。 没想到这次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行,既然没人反对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 胡美荞直接拍板。 看了看时间,胡美荞再次道:“上班的时间也快到了,大家都回到工作岗位上去吧,小陆留一下。” 程高雯等人一走,胡美荞就对着陆轩说道:“小陆,来卫生院看中医科的人也不多,助手什么的我就不给你配了,中药房那边一个人应该忙的过来。” “够了够了,有个抓药的就行。”刚来就给了负责人的位置,陆轩哪敢奢求太多。 而且胡美荞说的也不错,来卫生院看中医科的人很少,一周都很难碰到一个,给他安排一个人抓药绰绰有余,甚至陆轩自己都觉得有些浪费人力。 考虑到可能一周真的一个病人都没有,陆轩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院长,要不抓药的都别安排好了,我一个人就行,别因为我耽误了院里的其他工作。” “真不用?” 胡美荞反问道。 “真不用,我还能跟您客气不成,您也说了,现在看中医的人本就不多,来卫生院看中医的就更少了,我都怀疑自己一周能不能有一个病人。”陆轩笑着道,只是心中也有些无奈。 科班出身的西医可能还没什么,会看检验报告会开药就行,可中医不同,没有一定的经验,根本没办法开方治病。 看不准,根本不敢乱开药。 中药虽然一般吃不死人,可药不对症,甚至还起反作用的话,那也是要命的事。 陆轩虽然是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可说到开方治病,他比普通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就算比普通人对中医了解的多一点。 这时候,在大医院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通过给名中医打下手,不仅可以接触到很多病人,还能在名中医的耳提面命下积累经验,这些对一名年轻的中医师来说,是最宝贵的。 胡美荞暗暗点头,笑着道:“行,那我就不安排了,不过你要是需要人的话直接来找我。” “行。” “走,我带你去中医科看看。” “好。” 在胡美荞的带领下,两人乘坐电梯到了二楼。 二楼有三个科室,体检和检验科,剩下的就是位于最里面的中医科了。 体检科接待的基本上都是街道退了休的老人,社会上的人很少会来这边体检。 检验科的话,平时也就是验血验尿一类基础的检查,类似于B超、CT这类的大型检查,卫生院没有任何配备,从这点也可以看出卫生院处于什么样的一个地位了。 “这就是中医科诊室,旁边是中药房,通过诊室的小门可以直接进去。”胡美荞指着诊室右侧的一道直通中药房的小门介绍着。 陆轩点点头。 “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 “嗯,谢谢院长关心。”陆轩连忙致谢。 胡美荞笑了笑,沉吟一声道:“对了,小陆,你是今天开始坐诊还是等到明天?” “今天吧,反正人都来了。”陆轩直接应道。 “行,我一会跟挂号窗口的人说一下。” 胡美荞没有在中医科这边多待,嘱咐了两句后就离开了中医科。 看着眼前十来个平方的诊室,陆轩没有闲着,将背包放下,直接收拾起来。 半个小时后,看着有些大变样的诊室,陆轩脸上一笑,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他坐诊的地方了。 也许比不上中医药那边,可一来就能担任中医科负责人,陆轩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运气好,卫生院这边中医科基本处于停摆状态,中医师只有他一个人,负责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总不能让一个不懂中医的人来担任中医科的负责人吧? 苦笑一声,陆轩将脑海中的烦恼甩去,又从包里取出一个摆件放在了坐诊的桌子上。 这是毕业的时候,导师送给他的中药标本摆件,里面有着十来种常见的中药,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可陆轩却十分喜欢。 放好摆件,陆轩倒了一杯白开水,就坐在诊室等着病人上门。 第三章 我一定是幻听了 期待有多高,就会有多失望。 陆轩满怀期待的等着有人上中医科看病,谁知道等到下班了也没见一个人影。 别说病人了,就是卫生院内部工作人员,都没几个往中医科这边跑的,可想而知,中医科在卫生院这边有多不受待见了。 “小陆医生,下班了。” 直到门口检验科的一名五十多岁的大叔,扯着大嗓子往中医科这边吼了一嗓子,陆轩这才反应过来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 “这跟坐冷板凳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陆轩无奈一笑。 虽然卫生院的人都挺好的,没有大医院那么多弯弯绕绕,关系不算复杂,竞争也没有大医院那么残酷,会为了一个位置会争的头破血流。 可比起现在的情况,陆轩倒是更希望留在区中医院,也许会被科主任难看,可总有机会接触到病人,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天连一位挂中医科的病人都没有。 而且,区中医院那边,也有一两位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人也和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请教一下,哪里像现在,只能坐在诊室里发呆。 陆轩终于知道院长为何让他尽早调走了,真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他这辈子恐怕也就这样了。 “小陆医生!” 大叔的一嗓子不是盖的,直接将陆轩拉回了现实,他摇摇头苦笑一声,拿上包,锁好门就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刚出来,陆轩就看到不远处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朝自己招手。 王友庆,检验科的负责人,在卫生院待了几十年的老人了。 “王医生。” 陆轩刚说出口,就被对方打断了,“喊什么王医生,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大叔就行。” 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样子,陆轩也不做作,“大叔。” “这就对了。” 王友庆一拍大腿,长声笑了起来。 看得出来,王友庆也是一個热心肠的人,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不过也不意外,王友庆毕竟年纪大了,想法自然少了很多,不像陆轩这些年轻人,多少还是抱着能够从卫生院走出去的想法。 “对了,晚上用不用陪女朋友?不用的话我们到附近的饭店喝两杯。”王友庆朝着陆轩眨了眨眼。 陆轩哭笑不得,“大叔,我没女朋友。” 王友庆却是不信,诧异道:“小陆,你可别骗大叔,像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长得又帅,不可能没女孩子喜欢吧?” 陆轩沉默了一下,讪笑一声:“有是有吧,不过大学的时候就想着多学点本事,出来不误人误己,根本没想那些事情。” 这话王友庆一脸认同:“的确,在学校就得好好学习,特别是医学生,没学到真本事,真毕业进了医院,那就是害人害己。” 他说完,抬手就搂上了陆轩的肩膀:“既然没女朋友,那你可没理由拒绝了。” 陆轩无奈,原本没想着在外面吃饭的他,眼见大叔这么热情,也不忍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行,我听大叔安排。” “这就对了,这附近有一家徽菜很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王友庆笑着在前面带路,两人很快来到一家叫做老李家的小菜园饭店门口。 距离卫生院不远,就在马路对面走上不到两百米。 还没走进去,陆轩就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人,显然生意不错。 王友庆一走进去,老板似乎跟王友庆熟悉,看到王友庆就打起了招呼:“老王,哟,这是带新人来了?” 王友庆笑了笑:“对,咱卫生院新来的医生,之江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这不他晚上有空,带他来尝尝你家的菜。” “行,那还是按之前的上?” “你看着办吧。” “得了。” 王友庆说完,还不等陆轩反应过来,就已经把账给结了,那速度让陆轩也是一阵苦笑,刚刚他还在想着一会找个理由去洗手间,顺带把饭钱给结了,没想到大叔这么雷厉风行,饭还没吃,饭钱就已经结了。 老板似乎看出了陆轩的想法,笑着说道:“小伙子,伱就别跟老王抢了,这家伙每次带人来吃饭都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钱给付了。” 陆轩尴尬一笑,随后跟王友庆来到一处空桌子落座。 没多久,四个菜就已经端上了桌。 吃着可口的饭菜,王友庆浅尝了一口店里自产自销的高粱酒,“小陆,第一天坐诊感觉如何?” 陆轩放下筷子,“还行,卫生院的人都挺好的,就是中医科有点闲,一整天都没个看病的人。” 这番情况,王友庆丝毫不意外,安慰道:“正常,卫生院中医科本来就处于停摆状态,基本上无人问津,而且你也知道,别说中医科了,就是其他科室,除了儿保科外,情况都差不多,没什么人。 再加上我们距离市九院不远,没有特殊情况,人家也都是优先去九院,不会跑咱们卫生院来的。 我在卫生院干了有二十年了,早就习惯这种状态了,现在还好点,打疫苗和小孩体检都放在卫生院,不然来卫生院的人更少。” “有些事情,以我对院长的了解,她可能已经跟你提过了,有机会还是要从卫生院走出去的,你还年轻,一直待在卫生院不是什么好事。” “像我这样,在卫生院待了二十年,人都废了,早就没有了斗志,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可以退休,过点自己想要的生活。” 王友庆这话,陆轩虽然没接,可心里也知道,对年轻人来说,卫生院的确不是久留之地,时间长了,习惯了这种生活,当初的斗志恐怕都会被消磨殆尽,最后活成大叔的样子。 当然,并不是说这种生活不好。 其实也挺好的,每天朝九晚五,做好手头的事情,没什么烦恼,这种生活是最惬意的,很多人做梦都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 可陆轩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在这个世界将中医发扬光大。 很显然,这个梦想留在卫生院根本完成不了。 入夜。 跟王友庆吃完饭,带着些许的酒气回到家,洗完澡,躺在床上,陆轩想了很多。 从王友庆的话里行间,他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找机会去医院,哪怕只是小的中医院都行,一直留在卫生院不会有任何发展。 这一夜,陆轩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在若干年后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成了一代名医,将中医发展壮大,还出了一本关于中医的书籍,成了各大中医药大学的必学科目。 清晨,当陆轩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已经从窗户中直射进来。 陆轩愣了一下,连忙从床上起身,看了眼时间,见还没到八点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未接电话,却是让他心中一紧。 昨晚九点打过来的,那个时候,因为跟大叔喝了点酒,他早早的就睡下了。 陆轩回拨了过去。 没过一会,电话就接通了。 “妈。” “昨晚我跟同事出去吃饭喝了点酒,早早的就睡下了,您有事吗?” 陆轩尽可能的将声音放低。 “没事,妈就是想问一下你在区中医院工作还习惯不?” 陆轩顿时陷入沉默,纠结了很久还是没将自己已经被扫地出门的事情告诉老妈,“习惯,同事们都很好,国庆放假的话我回去看您。”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回不回来没关系,只要你过的好妈就开心,在那边上班勤快点,早上去早点,没事帮大家把水打好,办公室卫生也搞好,没人不喜欢手上有活的人。” “我知道,一直都按您说的做呢。” “记得就行,我听说医院跟你差不多的女孩子多,也别光顾着工作,趁早给找个女朋友。” 这一通催婚,让原本还想跟老妈多说会话的陆轩只能含糊其辞的糊弄一番,然后在老妈千叮咛万嘱咐下挂断了电话。 刷牙洗漱,八点在楼下买了包子豆浆,陆轩径直赶往卫生院。 在卫生院,儿保科和防疫科上班时间比较早,基本上七点半就要到岗,不过下班的时间也相对早一些,下午基本上没事。 其他科室的话,除了周一需要来早一些,其他时候八点半之前到岗就行。 刚到卫生院,就看到挂号大厅已经不少人在排队,基本上都是给小孩子体检的。 乘坐电梯上了二楼,看到陆轩到了,王友庆在远处朝他招了招手:“小陆,我还以为你喝多了呢。” “我昨天喝的不多,倒是大叔你喝了半斤,今天根本看不出来是喝了酒的人。”陆轩一脸佩服。 半斤高粱酒下去,换做是他,今天早上虽说不至于请假,可头痛肯定少不了的,可做不到像王友庆这版跟个没事人一样。 “大叔,我先去诊室准备一下,中午一起吃饭。” “去吧去吧!” 王友庆甩甩手。 来到中医科诊室,陆轩倒了一杯白开水,随后认真地在电脑前坐下,随时准备接诊。 上午十点,中医科依旧无人问津,倒是检验科那边因为来体检的小孩子比较多,忙的热火朝天。 听着检验科忙碌的声音,再看看自己这边,陆轩就忍不住自嘲一笑。 看这情况,别说一天了,一个月能接诊一位病人都算是奇迹了。 他现在算是知道之前来中医科的医生为什么要找关系调走了,留在这里,别说进步了,没退步都是万幸。 “看样子今天又是悠闲的一天。”陆轩苦中作乐,离开卫生院的想法更坚定了。 【什么情况啊,一个病人都没有,难不成我们日后都毫无用武之地了吗?】 “嗯?” 什么声音? 突然出现在耳边的声音,让陆轩眼中露出一丝迷茫。 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昨天喝了点酒,出现幻听了吗? 【这个陆医生太年轻了,也难怪没人来找他看病,换我也不会找他看病。】 艹! 什么情况? 那声音又在耳边出现了。 陆轩茫然四顾,谁在我耳边说话? 难道门口有人? 陆轩下意识的起身走到门口,中医科连个人影都没有,倒是检验科那边等检验结果的人不少。 “没人啊!” 陆轩嘀咕一声,转身回到诊室坐下,一脸郁闷,自己应该是喝多了,耳朵出现了幻听。 来到诊室后面的休息室,陆轩洗了把脸,再次回到诊室坐下。 只是他刚坐下,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算了,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这家伙太年轻了,能有什么本事?】 【之前还能看到几个病人,现在倒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咱这天下第一方,放在这恐怕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天下第一方? 本来还在惊疑不定的陆轩,听到最后这句话,目光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导师送给自己的中药标本,这里面中药标本十几种,其中就有被称之为天下第一方桂枝汤的几味药材。 桂枝、芍药、炙甘草、大枣、生姜。 是它们吗? 疯了,我一定是疯了。 陆轩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中药怎么可能会说话,简直是天方夜谭。 摇摇头,陆轩不再多想。 自己就是幻听罢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 当陆轩准备将目光从中药标本上移开的时候,岂料之前的声音又再次从耳边传来。 语气,极其的鄙视。 【这家伙看着我们干嘛?】 【有这时间看我们,还不如好好拿本中医书籍出来看看,伤寒、神农本草经什么的都可以啊,任何一本书都够他学一辈子的了。】 陆轩刚准备收回去的目光顿时死死的盯住了它们。 他决定听劝,顺手从右手边的小书架上取出一本伤寒杂病论,翻开研读。 伤寒杂病论全书不过八万字,可想要将其中的知识通汇贯通,加以致用,的确需要一辈子,甚至没有这方面天赋的,沉浸在这本医术中,可能也无法领略其中的要点。 不过,书虽然拿出来了,陆轩的注意力却没放在这本书的内容上,他想知道,自己耳边出现的那些声音,到底是不是来自这些中药标本。 此时此刻,陆轩很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疯了,才会做这样的猜测。 【哟,真拿伤寒杂病论啊,还挺听劝的。】 陆轩瞬间直了。 是真的。 第四章 第一个病人 中午。 卫生院这边是有员工食堂的,不大,几十个位置,毕竟卫生院人不算多。 “小陆医生来吃饭了?”跟陆轩打招呼的是挂号大厅的工作人员。 “嗯。” “大叔,咱们的小陆医生可就交给你了。” “小陆,大叔昨天带你去下馆子了吧?” “是的是的。” “可别跟大叔拼酒哈,这家伙就是一个酒桶,千杯不醉的。” “会的会的!” 不少人都跟陆轩打着招呼。 虽然很多人都只是混了个脸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可陆轩还是一個个的回应着。 打好饭菜落座,陆轩自顾自的埋头吃饭。 “怎么了,从喊你吃饭的时候就一副魂不守舍的?” 王友庆不敢说自己识人的本事有多高,可经过昨天晚上的一顿饭,多少对陆轩的性子是有点了解的,不至于吃饭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刚刚其他人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一些问题了。 虽说陆轩都是很热情地回应大家,可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他就知道这小子心里藏着事。 陆轩抬起头,想了想,认真地问道:“大叔,你说人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幻听?” “幻听?” “嗯。” 陆轩点头道:“就是很清晰地那种。” 王友庆眉头一皱:“怎么,你出现幻听了?” “可以这么说吧。” 陆轩无奈一笑,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并未提及他听到了中药之间的对话,虽然即便是说了人家也不会信,但却有可能把他当作疯子。 王友庆的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小陆,你要是没跟大叔我开玩笑的话,我建议伱还是去大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幻听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可有些事情也很难说的清楚,做个检查总要放心一些。” 陆轩也想过去医院检查一下,“我下午再看看,检查明天再说。” “行,那你别耽误,有时候病就是耽误出来的。” 陆轩点点头,没说什么。 倒不是觉得大叔说的不对,相反他还很认同。 很多病刚出现症状的时候,如果重视起来去检查,很容易就治愈,一旦拖的时间长了,轻症变重症,再想治愈就没那么简单了,有时候甚至危及性命。 陆轩也是医生,自然清楚这些。 不过晚一天倒是问题不大,除非急诊,不然再严重的病,也不会晚去医院一天就会变得非常严重。 吃完午饭,陆轩在卫生院四处转悠,熟悉熟悉这里的环境。 昨天来报到之后,他一直都在二楼待着,对卫生院其他楼层的情况都不了解,不过这个时候大家基本上都在午休,转悠结束都没遇到几个人。 等回到中医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陆轩来到休息室用冷水洗了把脸,穿上白大褂后就开始坐在诊室里看起了伤寒杂病论。 【年轻是年轻了些,好在还是比较好学的,如果有经验丰富的老中医带着,以后医术不会差的,可惜这里好像就他一个中医。】 【中医靠自学可以,但只能懂点皮毛,想要将所学融会贯通,单靠自己太难了,除非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话说,下午会不会有病人来啊!】 …… 艹。 又来了。 能不能消停一点? 陆轩端起书本还没一会,耳边就再次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虽然觉得这可能就是幻听,但一想到自己出了这扇门幻听就没再出现过,陆轩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耳边的声音就是来自这些中药标本。 就是它们。 而且这些声音似乎不是出现在耳边的,是直接出现在他脑海中,可以说,他似乎能够听到眼前这些中药标本的心声。 我能听到中药心声? 陆轩有些傻眼,可此刻,更多地却是好奇。 自己脑海中怎么会出现中药的心声呢? 这又不是什么仙侠世界,药草可以成精。 【好想离开这里啊!跟着这家伙,我们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啊!】 【这哪里是发挥不了作用,是根本没机会发挥作用,今天要是再没有一个病人,我都要疯了。】 陆轩本来还在思考原因,脑海中却是已经响起了来自中药标本们的各种吐槽。 陆轩嘴角有些颤抖。 好家伙! 他竟然被一群中药鄙视了。 自己好歹也是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竟然沦落到被中药吐槽的地步,我不要面子吗? 信不信我把你们一把火烧了?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跟这些中药标本有什么好置气的,那不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想到这里,陆轩也懒得理会这些家伙了,于是收回目光,一脸认真地回归学习之中。 【刚刚这家伙好像瞪了我一眼,是我出现幻觉了还是真的?】 【没本事就算了,没想到脾气还不好,中医最忌性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不会以为中医看看医书就能开方治病救人吧!】 …… 陆轩:“……” 这群厮,实在可恶! 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中药们的心声,让陆轩大为观止的同时,也是被气的不轻。 关键他还不好发作,毕竟总不能因为这些就跟这群中药标本吵起来吧? 这要是传出去,滑天下之大稽不说,整个卫生院的人恐怕都得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方面有问题,转头联系精神病院都有可能。 所以,面对它们的吐槽,陆轩虽然生气,可也只能咬咬牙,当作没听见。 你大爷的,我忍了!!! …… 陆轩在跟一群大爷斗智斗勇的时候,卫生院门口,一辆出租车停靠在了路边。 车上,一名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怀中正抱着一名哇哇大哭的婴儿,匆匆下车。 另一边车门也迅速打开,出来一位男子和一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 中年女子刚下车,看到抱着孙子的儿媳妇就忍不住道:“敏君,不是妈说你,市里大医院都看不了的病,你带着孩子来卫生院有什么用?” 中年女子刚说完,孩子他爸也是接话道:“敏君,妈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卫生院基本上就是给小孩体检和打疫苗的地方,真要有什么厉害的医生,也早就被大医院给挖去了。 要我说,与其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跑,还不如听市妇儿医院的意见,我们去省妇儿看看,兴许省妇儿医院有办法也说不定。” “敏君,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孩子,不过这事你真得听齐玮的,早去省妇儿,孩子也少受点罪。”中年女子语重心长的劝说着,面对比较强势的儿媳妇,她选择了掠其锋芒。 大家都是为了孩子,没必要为此互相埋怨。 她也是从儿媳妇这个身份走过来的人,自然知道婆媳关系需要用心经营,不然最后难受的还是处于中间的儿子, 婆婆话软下来了,周敏君脸色也好了很多,面对丈夫和婆婆两个人的劝说,她也选择了妥协:“妈,就来卫生院看一次,妮妮刚出生的时候,就生过一次大病,当时市妇儿没看好,最后还是卫生院的医生用土方法给治好的,我想听听这边的意见,实在没办法,我肯定去省妇儿,您看成吗?” 儿媳妇话都说到这了,做婆婆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见儿子还要说话,她甚至还拉扯了一下儿子的衣服,用眼神示意儿子不要再劝说了。 “听你的,我们让卫生院的医生看看。” 婆婆点头答应了下来,但接下来话锋一转:“不过,敏君,要是卫生院的医生看了也不行,你可得听我们的去省妇儿,而且一会就动身。” “好。” 三人商量好,迅速地抱着哇哇大哭的小孩跑进了卫生院的挂号大厅。 “你好,挂个号。” “看什么?” 挂号窗口的工作人员接过周敏君递过来的社保卡,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周敏君连忙告知对方情况:“孩子不小心吞了一颗螺丝,市妇儿那边看了,因为孩子太小不敢动手术,让我们去省妇儿,我寻思着来卫生院这边看看,实在没办法再去省里。” “啊?” 工作人员连社保卡都忘了往读卡机器中插了,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依旧在哇哇大哭的孩子,愣了一会,但马上反应过来,将社保卡连忙还给了周敏君。 “女士,您这种情况,我建议还是听市妇儿那边的建议,直接去省里吧,不要耽误了孩子的病情。” 周敏君没想到对方连号都没给挂,就让她去省里,顿时就有些激动:“你就给挂个号也浪费不了几个时间,我要是想去省里,也不至于跑到卫生院来了。” “女士,你别激动,我也是宝妈,特别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您孩子这种情况,卫生院真的看不了。”面对激动异常的周敏君,工作人员依旧心平气和的说道。 她也是宝妈,自然能理解对方此刻的心情。 孩子,就是母亲的一切。 孩子哪怕只是得了一个小感冒,母亲都会紧张的不行,更何况吞了一颗螺丝这么大的事情。 可看到孩子哭的那么厉害,她知道这不是卫生院可以治疗的,而且市妇儿都没有把握,卫生院设备都不齐全,更加不行了。 不过,看到眼睛通红和一圈的黑眼圈,工作人员还是心软了,重新拿回了孩子的社保卡,准备给孩子母亲一个根本不是希望的希望。 只是,她刚准备挂儿保科的时候,眼睛却是鬼使神差的落在了中医科那三个大字上。 想到中医自古以来的神奇,吕蕙兰下意识抬头看了周敏君一眼:“女士,您孩子吞了螺丝,咱们卫生院儿保科这边肯定是没办法的,毕竟卫生院连检查的仪器都没有。 不过您也别着急,卫生院中医科昨天开始就重启了,要不您这边带着孩子看看中医?兴许中医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 “中医?” 周敏君眉头一皱,她更希望去看儿保科,就是之前用土方法的那个医生,不过吕蕙兰都这么说了,她想了想,死马当作活马医,最差的结果就是一会直接动身去省里。 “行,那就挂中医科吧!” 吕蕙兰也没废话,用最快的速度挂好号,“二楼最里面。” 同一时间。 中医科诊室,快要被中药气炸了的陆轩,原本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实在是受不了,再留在诊室一会,他恐怕要被这群家伙给气死,而且还是英年早逝的那种。 只是他刚准备起身,眼前的电脑屏幕突然间亮了起来,一则挂号信息出现在视线中。 这是…… 我的第一位病人来了? 陆轩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丑媳妇终于熬成婆,太不容易了。 第五章 上来就是天崩开局? 周敏君急匆匆的往二楼赶。 这家子人刚进电梯,一旁年长一些的袁娜忍不住眉头紧皱,责怪道:“蕙兰,你应该直接拒绝的,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是我们卫生院能看好的,一旦耽误了孩子的病情,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担待不起。 你给人家挂号也就算了,还给挂的是中医科,这不纯粹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孩子吞了一颗螺丝下去,这不做手术肯定不行的,你让人家去看中医有什么用? 你好好想想,一会人家下来怎么解释吧,人家本来就心急如焚,这个时候可别激化了矛盾,到时候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袁娜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别看卫生院里关系不复杂,大家都挺和气的,院长人也不错,可真要出了大事,她们不说直接被辞退吧,院长那一关肯定过不了,少不了一顿骂。 这还是孩子没有因为她们耽误病情,一旦耽误病情,小孩有点什么事情,那可真的就是天塌地陷了。 吕蕙兰并未反驳,她知道自己这次做的不对,不应该义气用事,可看到周敏君怀里哇哇大哭的孩子,她还是心软了,鬼使神差的就给对方挂了号,而且还是中医科陆轩医生的号。 吞了一颗螺丝,这种情况肯定得做外科手术才行,中医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就算中医里那些名老中医来了,也会束手无策,更何况陆轩这个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没有什么临床经验的新人。 “希望小陆医生能劝这家人尽快去省妇儿吧。” 吕慧兰心里想着,隐隐有些担心。 小陆医生不会为了想要证明自己,自作主张给孩子开药治病吧? 想到这里,吕蕙兰愈发的后怕。 有经验的老中医,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可年轻人就不同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 吕蕙兰此刻愈发的后悔,不应该给那孩子挂中医科的。 “不行,我得上去给小陆医生提个醒。” 吕蕙兰越想越担心,转头对着袁娜说了一句:“袁老师,我上去跟小陆医生打個招呼。” “去吧去吧!” 吕蕙兰不甘耽误,直接从一边的楼梯往二楼跑去。 …… 另一头。 周敏君一家子几乎是跑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迎面就遇到了刚从洗手间走出来的王友庆,“医生,请问中医科怎么走?” 王友庆倒是没有想太多,下意识的就指了指走廊的尽头:“那边。” “谢谢,谢谢!” 周敏君连忙道谢,抱着小孩就朝中医科跑去。 看着这一家子往中医科跑,王友庆倒是替陆轩感到高兴,自言自语的道:“小陆倒是运气好,第二天就有来挂中医科的。” 至于哭的哇哇大叫的小孩,他没去注意,小孩子哭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家那孙子几个月的时候,能把天都给哭破了。 王友庆笑着正要走,就看到吕蕙兰一脸焦急地从楼梯跑了上来。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王老师。” 吕蕙兰跟王友庆招呼了一声,虽然着急,可还是跟对方简单地说了一下那孩子的情况。 王友庆一听孩子吞了一颗螺丝,顿时脸色大变,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蕙兰,这种情况,你怎么能让人家挂小陆的号?”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了,就觉得人家可能不想带着孩子去省里做手术,兴许可以找中医看看,就给对方挂了小陆医生的号了。”吕蕙兰也是一脸后悔。 “中医可以试试,毕竟是咱们国家的瑰宝,哪怕现在有些落寞了,可这种情况,非手术不能解决了,那么小的孩子,螺丝又大,拉肯定是拉不出来的,除了做手术别无他法。” 王友庆也是医生,自然知道这种情况只能进行外科手术。 “伱就算让人家去看中医,也应该建议去区中医院甚至市中医院的,不是我不相信小陆,只是小陆刚毕业,小孩的情况又这么紧急,他……” “唉,你就先别进去了,小陆也不是那种张狂自大的人,这种情况他应该会推荐人家去省妇儿那边的。” “可是……” 王友庆拦住了要往中医科冲去的吕蕙兰道:“人家都已经进诊室了,你现在冲过去说,一会人家还不得跟你吵起来?” “别着急,我们要相信小陆,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的。” 吕蕙兰依旧一脸急切:“我是担心小陆医生……” “你觉得这种情况,中医有可能吗?”还不等吕蕙兰说完,王友庆就抬手打断了对方。 吕蕙兰张了张嘴,有可能吗? 那些名气极大的老中医,面对这种情况恐怕都束手无策,更何况陆轩这个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新人。 陆轩这边。 一脸期待的等待着病人上门。 虽然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接诊病人,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可知道卫生院情况的陆轩,更多地却是欣喜。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加油,陆先生。” 看到周敏君三人抱着孩子进来,陆轩在心中给自己加油打气。 只是,周敏君三人走进来,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坐在诊室中的时候,都是愣了一下。 这么年轻? 身后的婆婆和齐玮见坐诊的中医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顿时就有些迟疑,毕竟在他们印象中,有本事的中医那都是白发苍苍,越老越厉害的,这么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本事? 不过,周敏君却是顾不了那么多,直接抱着孩子就来到陆轩跟前,来都来了,总不能看都不看转头就走吧? 听到哇哇大哭,似乎有些痛苦的孩子,陆轩起身连忙问道:“孩子怎么了?” “小孩前几天不小心吞了一颗螺丝,去市妇儿看过了,住了三天院,那边因为孩子太小,才十个月大不敢进行外科手术,没想到拖了两天后孩子惊厥了,紧急让我们转到省妇儿医院去看……” 周敏君尽力用最少的时间将孩子的情况讲述清楚,对于一个无助的母亲来说,陆轩虽然年轻,可现在却是她所能抓到的最近的一根稻草。 她满怀期待的看着陆轩,希望能从这位年轻的中医师口中得到一个好消息。 不用长途跋涉两百多公里,去省妇儿医院。 只是这一刻,陆轩也有些懵了。 啥? 十个月大的孩子,吞了一颗带六角的螺丝? 还惊厥了好几次? 市妇儿医院都不敢进行外科手术,让去省妇儿? 卧槽! 这是什么天崩开局? 这一刻,陆轩人都傻了。 原本想着自己来卫生院两天了,好不容易等到一位病人挂他的号,他想着自己很幸运,可以大展一番身手,万万没想到,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难题。 换作是大人吞食了螺丝,他还能给点意见,毕竟误吞金属的事情也不算少见,大多数情况下是可以不需要手术,通过排便排出来的,最多就是开点通便的药,加速这个排出来的过程。 可面对一个只有十个月大的婴儿,别说开方治病了,陆轩听都没听说过。 这么丁点的婴儿,靠自己排出来的可能性太小了,不然也不会在市妇儿医院发生惊厥了。 至于进行外科手术取出来,市妇儿的建议同样给了答案。 一般的医院,恐怕不敢做这种手术。 孩子太小了,手术风险太高。 陆轩甚至怀疑,省妇儿医院怕是也不敢做这种手术,去京城倒是可以。 至于他,别提了,刚刚泛起的一丝野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个靠他那副牙可啃不下来,强行啃不止会伤了自己,还会害了孩子。 想到这里,陆轩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建议对方带着孩子直接去京城,也别去什么省妇儿医院了。 京城,汇聚了全国最好的医疗,如果那里都不行的话,省妇儿更不行。 【这倒霉孩子怎么还吞了一颗螺丝呢?大人还好治疗,她太小了。】 【你们是没看到这个陆医生刚刚脸变得有多快,恐怕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大展身手吧,没想到直接遭遇了这事,天崩开局。】 【换作真正有本事的老中医,面对这种情况,多少还有点把握,可这个陆先生太年轻了,毫无经验,怕是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啊!】 【我刚还高兴着呢,终于有病人来了,听你们这么一说,岂不是又没咱们什么事了?】 【太年轻了,跟着他咱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就在陆轩准备建议周敏君直接带着孩子去京城的时候,脑海中,突然间响起的一阵阵吐槽声,让他面部抽搐的同时,也是收回了到了嘴边的话。 他用余光看向这些中药标本,自己是经验不足,但眼前不是有一群嘴炮王者吗? 说不定它们能给出治疗方案呢? 虽然他觉得可能性不大,可终归有点希望,陆轩觉得试试,反正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想到这,陆轩则是一边注意这群嘴炮们,一边问起了孩子的情况:“孩子发生惊厥,应该是螺丝到肠内,由于孩子还太小,再加上螺丝又不规则,肠内空间不足以让螺丝顺利排出导致的。” “对对对,市妇儿医院的医生就是这么说的。” 周敏君就像是落水了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忙将孩子做的各种检查拿了出来:“这是在那边坐的CT和B超,医生您看看。” 如何看西医方面的检查单,陆轩在中医药大学也学过一些,不过这两项检查倒不难,没学过医的都能看得懂。 接过周敏君递过来的检查单,陆轩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刚刚没有说错。 一颗带有六角的螺丝,想要从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体内排出来,难度太大了。 反正他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为了能够从它们嘴里知道更多地东西,陆轩也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衣服弄起来,我看看。” 周敏君连忙撩起孩子的衣服,露出婴儿娇嫩的肌肤。 陆轩上手轻轻砰了砰,没一会就触摸到了一颗硬物,应该就是小孩误吞的那颗螺丝。 找到了螺丝的位置,陆轩又将手搭在了小孩的脉搏处,静静地感受着孩子脉搏有力的跳动。 周敏君一家子在一旁焦急地等待着,见陆轩陷入沉思,也不敢打搅,生怕自己影响了陆轩的思考。 果不其然,在陆轩这一番操作下,耳边就跟炸了窝似的。 【竟然还在诊脉,这家伙不会真有点本事吧!】 不知道是来自哪位大佬的怀疑。 陆轩也不在意,没想跟一群中药置气。 他又没病。 只是,被人质疑也就算了,被一群中药鄙视,心里多少有点气。 【人不可貌相,兴许人家真有本事吧。】 【甘草那家伙不是你那个调和百药吗?它见多识广,应该知道这种情况该如何治疗吧。】 来了。 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陆轩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余光不时从甘草标本上扫过。 的确,要说什么药出现在药方里最多,无疑就是有着“国老”之称的甘草。 也许,这种情况,甘草真的能有解决之法。 【有倒是有,不过我知道也没用啊!这位陆医生怕是从未接触过这种病症,更别说如何治疗了。】 脑海中,甘草的心声传来。 再一次被鄙视,陆轩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可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周敏君一家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嚯,你还真知道呢。】 【怎么做?】 【快跟我们说说。】 陆轩也是心急如焚,你倒是快说啊! 他也怕耽误了孩子最佳的治疗时间,特别是听到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作为医生,他的心也是狠狠地揪在了一起。 甘草似乎在回忆,过来一会才缓缓道出: 【其实也不算什么药方一类的,就是一碗稀饭、一小杯骨炭粉、骨炭粉和稀饭搅和在一起,给小孩喂下去,然后再喂一汤匙的蓖麻油,过一会孩子不哭的话,大概率就能顺利将螺丝排出来。】 【还有这种事?】 【什么原理啊?】 【原理其实很简单,相当于给螺丝电镀了一层骨炭粉,光滑了,小肠才能慢慢推动螺丝排出来。】 【不愧有调和百药之能,这种偏方都知道,不过听了你这话,这位年轻的陆医生恐怕真的无能为力了。】 谁能想到可以利用电镀原理让小孩将螺丝排出来呢? 它们之中,也就有着调和百药之能的甘草知道这个办法,更何况一位年轻的中医师。 【原本还想着看咱们中医会有希望,现在看来,跟没希望一样,这孩子最终还是要进行外科手术才行了。】 【孩子太小,才十个月大,外科手术风险太大了。】 【风险大也没办法啊,一直排不出来也有生命危险,除非能遇到知道这个办法的老中医。】 【中华大地有能力的中医不在少数,但想要找到那个对的,太难了,孩子可等不了那么久。】 【可惜了!】 一阵哀叹声此起彼伏,没有谁觉得陆轩能知道这个办法。 这个可怜的孩子,终究还是逃不掉外科手术,在娇嫩的肚皮上划拉一刀。 然而,在它们眼中根本不行的陆轩,此刻却是眼睛猛跳,无比狂喜。 成了。 第六章 高深莫测陆医生 看不起我? 呵呵! 小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搞到了治疗的办法,陆轩决定不跟那群嘴炮大爷们一般见识。 宰相肚里能撑船。 当然,陆轩倒是想怒怼这群在门缝里看他的嘴炮大爷,奈何想到以后还用得着它们,只能忍下了这口气。 大丈夫能屈能伸,忍常人不能忍。 不就是忍吗? 我忍了。 不为别的,为了药方……不,为了眼前这个孩子不用在娇嫩的肚皮上划拉一到,他也得忍着。 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陆轩身上的周敏君,突然间看到思索许久的陆轩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内心不禁泛起了希望,忙问道:“陆医生,怎么样?您有什么办法吗?我实在不想妮妮这么小就去动手术,手术太伤元气了,她才十个月。” 陆轩叹了口气道:“办法是有,不过我也说一句,你们做父母的还是要注意一点,螺丝那种东西怎么能放在小孩子能触碰到的地方,孩子天生就喜欢把拿到的所有东西往嘴里塞,这个无法避免,可作为父母,你们这点显然做的有些不够。” “是是是,陆医生您说的对。” 听到陆轩有办法,周敏君也是丝毫不在意陆轩这位年轻医生的一番责备,满脸期待的看着陆轩。 陆轩想了想,看向齐玮:“孩子他爸,你去卫生院对面的粥铺买一碗稀饭。” 稀饭? 齐玮一头雾水,问出了让陆轩有些无语的话:“陆医生您饿了?” 陆轩就差拍脑门了,好在周敏君反应比较快,想到可能是给妮妮买的,连忙催促道:“让你去买你就去买,问那么多干嘛?” 齐玮挠了挠后脑勺,一脸尴尬,想要解释两句,可在周敏君催促的眼神下,到了嘴边的话也是硬生生咽了回去。 “好好,我现在就去。” 齐玮转身离开中医科。 “伱们在这等一会,我取点药。” 陆轩起身来到隔壁的中药房,打开里面的电灯。 中药房他昨天中午就进来熟悉过,很快就找到了放置骨炭粉和蓖麻油的地方,用包皮纸取了一份骨炭粉,又用一次性杯子倒了点蓖麻油。 拿到诊室,看着还一脸焦急的周敏君两人,他指了指一边的椅子说道:“先坐会吧,孩子她爸买稀饭应该还要一会。” 卫生院对面有個粥铺,不过因为生意太好,去的时候基本上都要排队,没个十来分钟怕是不可能。 不过,陆轩话刚说完不久,就看到齐玮拎着一碗粥急匆匆的跑进了诊室。 “这么快就买到了?” 陆轩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看来孩子她爸运气不错,今天没排队。” 齐玮微微有些脸红道:“我跟前面的人说是孩子治病用的,大家都让我插队了。” 陆轩恍然,特意看了眼对方。 大智若愚啊! “你这次倒是做了件让我顺心的事。”一直没给齐玮好脸色的周敏君,此刻也忍不住称赞了一番自己的老公,惹的这个快三十岁的男人也是一阵脸红。 “稀饭给我。” “嗯嗯。” 齐玮将打包好的稀饭放在了桌上,陆轩拿过稀饭,打开包装,用纸杯倒出一大半的稀饭,只剩下一小半,随后将骨炭粉倒入其中搅和至两者完全溶于一体。 “喂孩子吃下去。” 陆轩将混合好的稀饭直接递给了周敏君。 看着眼前一碗不知道加了什么粉末的稀饭,周敏君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有些迟疑的看向陆轩。 “陆医生,这个……” 给孩子吃的东西,她不敢不重视。 陆轩也知道对方的担心,换作是自己的孩子,恐怕也会迟疑。 “这药对孩子没副作用的,你们既然来看中医科了,就要无条件相信我说的。” 陆轩语重心长的说道:“当然,不信也没关系,你们可以带着小孩去省妇儿或者京城看看,不过动手术的可能性比较大,这点你得有心理准备。” “这……” 听到这话,周敏君咬咬牙,接过陆轩递过来的稀饭。 身后,婆婆用手戳了戳周敏君的后背。 周敏君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眼,正好对上了婆婆迟疑的目光。 婆婆摇了摇头,看了眼正在那边陷入沉思的陆轩,示意儿媳妇出去一趟。 周敏君哪能不知道婆婆的想法,她朝着婆婆摇了摇头,低声道:“妈,陆医生说的对,既然我们都来了,那就要相信他。” 闻言,婆婆也是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两个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女人都已经做了决定,齐玮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周敏君安抚着怀中哇哇大哭的妮妮,过了一会,妮妮才渐渐平静下来,周敏君用勺子小心翼翼的喂着稀饭。 小半碗稀饭,足足用了十几分钟才见底。 “陆医生,稀饭吃完了。” 周敏君连忙提醒道。 陆轩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空荡荡的打包盒,又将装了一汤勺的蓖麻油递给了周敏君:“喂小孩喝下,待一会,如果孩子不哭的话,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稀饭都吃了,也不差这一点点蓖麻油了。 吃了稀饭,喝了蓖麻油,孩子果然比之前要安静许多,过了一会,不用安抚都不哇哇大哭了,似乎看到了希望,周敏君连忙起身,朝着陆轩连忙致谢:“谢谢陆医生,孩子已经不哭了。” “不哭了就行。” 陆轩也是松了口气,别看他刚刚一脸平静,可实际上比周敏君这一家子还要紧张,毕竟这办法任何医书上都没有,他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有效。 好在骨炭粉和蓖麻油都没什么副作用,不然他也不敢用在眼前这个只有十个月大的婴儿身上,鬼知道会不会吃出问题。 而现在,小孩子很明显不哭了,这就是一个信号。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骨炭粉和蓖麻油在孩子体内起了作用,螺丝正在慢慢从小肠排出来,肠道通了自然就不会痛。 陆轩一脸轻松,“回去吧,大概十二个小时左右螺丝应该就能排出来,排出来后,你们要是担心,可以再来复查一下。” “单子已经给你们开好了,下去付下药钱就行。” “谢谢陆医生!” “太谢谢您了!” 周敏君一家子一阵感谢,搞得陆轩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还是第一次被病人家属拉着感谢,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陆轩礼貌的回应着三人的感谢,花了有点时间才送一家四口出了诊室。 周敏君等人一走,陆轩彻底地松了口气。 第一次在卫生院独自接诊,就跟做山车一样刺激。 天崩开局。 好在有一群超神队友,不然期待了许久的第一次恐怕就得无疾而终了。 陆轩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整个人进入到身心放松的状态。 这一次看病,他感触良多。 陆轩这边倒是轻松了,可此刻,随着周敏君一家人从诊室里走出来,整个卫生院都是紧张地不行。 陆轩接诊了一位误吞螺丝的十个月婴儿的事情,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卫生院。 卫生院说是鸡飞狗跳可能严重了些,可每一个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却是真的。 看到周敏君一家子终于出来了,王友庆恨不得立刻放下手里的活,直接去找陆轩问下情况,他现在也有点担心,周敏君一家带着还在在诊室里待的时间太长了。 陆轩真要劝他们带着孩子去省妇儿的话,这一家子早就应该出来了。 “小陆不会是给人家诊治了吧?” 王友庆一脸担心,有些心不在焉。 他倒是不担心诊,可就怕治啊! 连市妇儿医院都不敢碰的病,他根本不相信陆轩有那个本事可以治好。 说句不好听的,陆轩真要有那个本事,也不会来街道卫生院了,早就被大医院给抢去了,哪还轮得到卫生院。 “希望他有点数吧!” 王友庆叹了口气,看着还在排队抽血的队伍,只能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现将眼前的事情干好。 周敏君一家从二楼乘坐电梯下来,齐玮拿着社保卡就来到收费窗口:“您好,我支付一下诊疗的费用。” 吕蕙兰抬头,见是周敏君的丈夫,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带着一丝紧张,吕蕙兰接过社保卡,查看起了费用。 “您好,一共8元,除掉社保报销的,您还需要支付1.6元。” 1.6元? 齐玮整个人都愣了一下,“医生,您没算错吧,只需要支付1.6元?” 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动手术取出螺丝的话,加上后期的住院费用,起码要五位数。 这差距,一万倍了。 齐玮赶忙将费用支付完毕,临走前,还不忘回头感谢了吕蕙兰一番。 “谢谢!” 这一声致谢,真诚,不带半点弄虚作假。 齐玮很清楚,如果不是吕蕙兰的建议,他们恐怕就挂了儿保科,到那时候结果不言而喻,最后肯定要去省妇儿,手术也在所难免。 可现在,不只是不用进行外科手术,还能剩下一大笔费用。 当然,钱是次要,最主要还是孩子不用受苦。 吕蕙兰却是有点被这声谢谢搞懵了,她什么都没做啊! 甚至于,之前建议这家子人去看中医科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人家骂人的准备了。 可此刻的情况有些出乎意料,人家不仅没骂人,反倒是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 吕蕙兰想追问一句,只是等她回过神来时,周敏君一家人已经抱着孩子离开了。 吕蕙兰回过头,“袁姐,这到底怎么回事?” 袁娜也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跟吕蕙兰一样,早就已经做好周敏君一家人下来闹腾的准备了,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情况,她比吕蕙兰还要懵。 可当袁娜的目光落在就诊费用上时,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咽了咽口水,艰难地说出了一句让整个卫生院都如临大敌的话:“小陆医生不会给人家诊治了吧?不然按照情况,不应该会产生费用的。” “不会吧!”吕蕙兰狠狠地吞咽着唾沫,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她觉得陆轩这么一个高材生,不至于脑子那么不清醒,这种情况都敢诊治。 治的好倒是没问题,可一旦出了事情,别说陆轩会被追责,整个卫生院都得跟着倒霉。 “难说。” 袁娜摇摇头,她也不是很确定,可产生了费用是做不了假的。 “这事恐怕只能问小陆医生了。” “要不,趁着没人我上去问问什么情况?” 吕蕙兰想了想道。 袁娜点点头,“可以,下午也没什么人挂号,就算有我一个人也来得及,你上去问问,不然我这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太吓人了。” 两人正说着,门口胡美荞快步走了进来。 “袁娜,那个孩子呢?” “现在什么情况?” 胡美荞一整天都在外面开会,知道这边的事情后,立刻就请了假往卫生院赶,这件事可大可小,弄得不好,是会出人命的,而且还是一个十个月大的婴儿,她哪里敢怠慢。 袁娜两人一见胡美荞回来了,顿时有了主心骨,起身说道:“刚离开不久。” 听到那一家子已经离开了,胡美荞顿时松了口气。 “离开了就好,我在区卫生局那里开会,听到消息就跑回来了,还好没什么事。”胡美荞拍了拍胸口,有些后怕。 十个月大的婴儿误吞了一颗螺丝,还是带六个角的那种,市妇儿都不敢动手术,只能建议对方去省妇儿,卫生院能干嘛? 卫生院什么都干不了。 只是,胡美荞脸上的庆幸刚刚浮现出来,袁娜的一句话便是让她如临雷击,呆滞当场。 “院长,我觉得您别高兴地太早,有个情况我还得跟您说一下,据我所知,这家人去了小陆医生那后,待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离开,离开前还支付了费用。” 支付了费用! 仅仅只有五个字,却是让胡美荞身体发颤,她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 小陆,给人家治疗了,甚至还可能开了药。 胡美荞脸色一变,也顾不得那么多,说着就直奔电梯。 不行,这件事必须得问清楚。 只是她刚转身,袁娜嘴里又传来一句话:“只是奇怪的是,那家人离开前还特意感谢了蕙兰。” 哪知,听到这句话,胡美荞不仅没有一丝喜色,脸色反而变得更加难看了。 这下,她更加确定了。 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陆轩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又用了些什么药。 抱着这样的担忧,胡美荞上来二楼,一路上也顾不上跟卫生院其他人打招呼,直奔中医科。 第七章 汰!我们被这家伙骗了 胡美荞刚上二楼,就碰到了闲下来的王友庆。 王友庆一看今天应该在区里开会的院长都来了,特别是略显慌张的神色,让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王友庆有些担心。 虽然他觉得陆轩不至于会做没把握的事情,可毕竟是年轻人,有时候脑子一热,干出一些事情来不足为奇。 想到这,王友庆也不敢耽搁,胡美荞前脚刚进中医科,他跟着也走了进去。 胡美荞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若无其事的问了句:“小陆,我袁娜说那个孩子从卫生院离开的时候支付了费用,你给那孩子治疗了?” 陆轩倒是没想太多,直接承认下来:“嗯,开了点药,不出意外的话,那孩子肚子里的螺丝应该能从小肠顺利排出来。” 在这句话从陆轩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站在胡美荞身份的王友庆,都能够感受到院长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都有些停滞下来。 不只是胡美荞,他也一样。 一脸惊骇。 胡美荞气息都有些紊乱了,可还是耐着性子说道:“能跟我们说说开的什么药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又不是不能外传的方子。” 陆轩显然还没意识到问题,以为院长就是来关心一下自己第一次接诊病人的情况,回答起来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是开了点骨炭粉和蓖麻油,骨炭粉和稀饭喂孩子吃下,吃完之后再喂食一汤勺蓖麻油。” 骨炭粉和蓖麻油? 蓖麻油胡美荞是知道的,可骨炭粉还真是第一次听,她是西医出生,对中药了解的有限,只能询问道:“骨炭粉是什么?” “就是动物骨头烧制后磨成的粉剂。” “你确定?” “嗯。” “好吧!” 胡美荞提着的那颗心终于是放了下来,只是骨炭粉和蓖麻油的话,问题不大,这两样跟食物没什么区别,吃下去就算没好处,也不会有什么副作用,至于稀饭,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至于陆轩面对那种紧急情况,未经请示擅自开药,胡美荞并未责怪,她不想打击陆轩的积极性,不过还是换了一种方式提醒: “小陆,遇到那种紧急情况,你能从容面对,做的很好。” 称赞一番过后,胡美荞话锋一转:“不过,我觉得,有时候还要听听院里其他人的意见,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兴许能够找到更好地解决办法,这样也能够更好地保护我们自己。” 陆轩显然并未明白胡美荞的意思,反而一脸认同:“院长说的对,下次我一定注意。” 胡美荞扶着额头,感觉跟陆轩说话有点头疼,到底是刚走出社会的年轻人,说的太隐晦根本听不懂,可说的太直白,她有怕打击了陆轩的积极性,导致到了嘴边的话,又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特别是看到陆轩一脸的无辜,胡美荞更没脾气了。 身后,王友庆早就听出院长的意思了,见院长不好开口,他想着也许自己开口会合适一点。 自己开口,哪怕直白一点,顶多就是长辈对晚辈的一种建议,可这话要是从院长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可就不同了。 只是,王友庆刚准备开口,就被胡美荞打断了。 “你能这么想那我就放心了。” “老王,走走,别在这待着打扰小陆工作了。” 说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王友庆从中医科拉走。 “院长,你怎么……” 检验科,王友庆一脸不解:“这种情况,可不能开了先河,这次小陆运气好,没乱来,下次呢?咱们毕竟只是卫生院,看看什么感冒一类的病症倒没什么,可需要进行外科手术的病症,根本不是咱们卫生院能够染指的。” 胡美荞看着他,有些诧异。 王友庆在卫生院可是出了名的会包容新人,怎么今天…… 见院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王友庆无奈解释道:“院长,有些事情可以包容,可有些事情必须严格,这次咱们是运气好,小陆只是开了点没有什么副作用的骨炭粉和蓖麻油,但下次呢? 有些事情,必须直接摁死在萌芽中,不给他冒头的机会。” 说完,王友庆一脸严肃。 胡美荞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明白王友庆的想法。 卫生院这些年一直都很平静,大家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实在不想给自己找什么麻烦。 不知道王友庆,其他人也都是这么想的,就想着平平静静的在卫生院退休,也没想着哪一天去什么大医院。 真要有机会去,也不见得有谁愿意。 习惯了卫生院的慢节奏,大医院的快节奏恐怕没几個人能够适应的了。 陆轩不一样,他还年轻,又是刚来卫生院,自然想着要尽力表现自己,好争取去大医院的机会。 可一想到自己今天去开会得知的一些事情,面对陆轩这次山做主张诊治误吞螺丝的孩子这事,她只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打算追究责任。 胡美荞看着窗外:“老王,你在卫生院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换作是在以往,今天哪怕小陆是刚来第二天,我多少也会训斥几句,不会像今天这般,只是变着法的提醒。 伱说的对,有些事情,就不能开这个先河。 但想到今天在区里得到的消息,那些训斥人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怎么了?” 胡美荞面带严肃:“小陆他,好像是得罪了区中医院刘荣主任,才在实习了半年不到就来了我们卫生院。” 王友庆愣住了,第一次听说陆轩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怀疑。 按照道理来说,像陆轩这种从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一般不会被安排到卫生院的,最少也是区里的大医院。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得罪了位高权重的中医内科主任,结果不言而喻。 区中医院的刘荣,他听说过,在医术上没什么本事,可这人善于钻营,跟区中医院一位副院长好像还是亲戚关系,他能顺利晋升为主任医师,在大家意料之外,可同时也在意料之中。 再加上刘荣本人心眼不大,得罪了这位,陆轩没被直接赶出甬城医疗系统已经是幸运的了。 这下子,王友庆也终于明白院长为什么只是提醒,而没有训斥陆轩了。 陆轩那孩子,的确有些可怜。 说句不好听的,就陆轩现在的情况,就算有机会离开卫生院,那也是去区中医院,可如今看来,区中医院那条路明显被堵死了。 至于其他区中医院,这种跨区的调动,难度太大。 而市中医院,想都别想。 除非陆轩在中医上的造诣极高,可以无视刘荣的存在,不然这辈子恐怕都只能留在卫生院了。 但那可能吗? 想要在中医上有一番作为,单靠陆轩自己,难如登天。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胡美荞会不知道?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胡美荞哪里舍得训斥这样一个可怜的年轻人。 王友庆不再说话了。 胡美荞也没再提,而是面露严肃道:“小陆的事情暂且不提,不过孩子家属那边,我们还是要通知一下,让他们尽快去省妇儿医院,以免耽误病情。” “这件事我去安排吧!” 王友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马上就给孩子父母打电话,讲明厉害之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件事交给你去做我放心。” 胡美荞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中医科,想了想,沉声道:“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 “院长是说小陆吧。” “嗯。” 胡美荞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小陆的遭遇我能理解,也替他感到憋屈,不过这件事显然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他有他的难处,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卫生院很小,它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我知道了,有时间我会找小陆好好聊聊的。” “那行,这两件事我就交给你了。” 胡美荞没在二楼多待,安排好了善后工作后,又急匆匆的赶往区里开会。 胡美荞一走,王友庆也没闲着,通过后台找到了孩子父母的电话后就打了过去,千叮咛万嘱咐了周敏君一定要带着小孩去省妇儿医院看看后,这才挂断电话。 “去省妇儿吗?” 周敏君回头看了眼正在呼呼大睡的小家伙,陷入了迟疑。 她知道,王友庆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一颗带有六角的螺丝,显然不是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能够排出来的,外科手术是最好的选择。 可孩子误吞螺丝之后的这几天,今天是最安静的。 特别是吃了那碗伴有骨炭粉的粥,又喝了一汤勺的蓖麻油之后,尤为乖巧,没有再出现哇哇大哭,更没有出现在市妇儿医院的惊厥,这祥和的一幕,让周敏君下意识的想到了陆轩最后的那句话。 “怎么了?” 丈夫齐玮见妻子接了一通电话后,突然间陷入沉默,以为出了什么事的他不由有些紧张起来,担忧的看着周敏君。 周敏君这才回过神来,将情况简略的讲述了一遍。 “老公,你怎么想的?”周敏君突然间问道。 齐玮愣了一下,在他的印象中,妻子很少会在孩子的事情上征询自己的意见,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想了想道:“王医生说的其实也没错,陆医生毕竟年轻,这种情况外科手术是最好的选择,我知道你觉得孩子还小,外科手术风险太大,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轮不到我们去做选择。 但同样的,妮妮吃了陆医生的药之后,情况的确好了很多,兴许那颗螺丝能够从小肠排出来也不一定,我觉得可以等一个晚上。 陆医生不是说十二个小时左右应该就可以排出来吗?等一个晚上,明天还没排出来的话,早上我们直接送孩子去省妇儿医院。” “那就再等一天看看。” 看着熟睡中的小家伙,周敏君温柔的脸上闪过一抹坚决。 而此时此刻的中医科,陆轩一脸放松,特别是听到耳边的喋喋不休时,脸色颇为得意。 【汰!这家伙竟然也知道这种偏方?】 【这,这……不可能啊!这种偏方,我们之中也就甘草因为有调和百药之能,才能知晓一二,他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知晓。】 一众中药大佬心神震动。 骨炭粉,蓖麻油,稀饭混之服下。 毫不客气的说,这种偏方,即便是一些沉浸中医数十年的老中医知道的概率都是极低极低,一个年轻的中医师怎么可能知道? 此时此刻,别说其他中药了,即便是提出骨炭粉偏方的甘草本尊,此刻也是惊骇不已。 【难道这家伙家里有传承?】 【没道理啊!咱们跟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没听说他家里有人学医啊!】 【奇了怪了!】 直到其中一味中药提出的猜测,立即就引起了众多中药的共鸣。 【兴许是从什么偏方书籍上看到过吧!】 【没想到他还研究过偏方,这次倒是失算了。】 耳边的议论纷纷,让陆轩忍不住有些想笑。 现在知道我的本事了? 本着下次还要继续薅羊毛的想法,陆轩没再去关注这群家伙,而是抽出那本翻看了无数次的伤寒杂病论继续看了起来。 薅羊毛很难保证每次都能薅成功,当前最关键的还是提升自己的能力。 有句话说的好,书读百遍其义自见。 没有人指导,那就多看几遍书好了。 而且…… 陆轩抬头看了眼摆在桌上的中药标本,这不就是一群最懂中医学的家伙吗? 想到这,陆轩微微一笑,特意将书朝着这群中药大佬靠近一些,也许这群家伙闲来无事,会给他指点一番迷津也说不定。 不过,直到下班的时候,陆轩才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这群家伙对看病是名副其实的话痨,可让它们讲解医书上的知识,跟哑巴没什么区别,让陆轩大感可惜。 如果这群家伙能够指点他的话,无异于有数十个老中医手把手的教导,他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成为中医大拿不是问题。 “不过,现在也不差了。” 陆轩露出满足一笑,起身,关门。 入职卫生院的第二天,完美结束。 可对于陆轩来说,它不是结束,只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第八章 锦旗 陆轩从未想过幸福会来的这么早。 了解到卫生院的情况,他基本上已经做好了一个月都没有人挂中医科的准备了,没想到只是上班第二天,竟然就开张了。 关键不只是开张了,能够听到中药心声这个大的发现,才是目前来最大的收获。 回到出租屋,陆轩洗完澡并未休息,而是来到书桌前,拿起伤寒杂病论继续研究起来。 这本不过八九万字的医书,足够陆轩专研一辈子。 陆轩也很清楚,哪怕他现在可以通过中药心声治病救人,可谁能保证一辈子都可以靠这个? 兴许今天还能听到,明天就不行了也尚未可知。 自己掌握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陆轩其实也想过,如果这群家伙能够担任自己在中医学上的老师,他有信心,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成长为一名独当一面的中医师。 只是可惜,他怎么在那群家伙面前研读,都丝毫无法引起它们的注意。 似乎,它们只对看病有兴趣。 甩了甩头,陆轩不再去烦心这些,继续研读起来,一直到近深夜十一点,才打了打哈欠,倒头睡下。 另一边。 深夜。 周敏君一晚上都睡的不踏实,注意力基本上都放在身边的妮妮身上。 白天妮妮的情况虽然让她心安,可毕竟是吞了一颗螺丝下去,作为母亲,哪里真敢粗心大意,所以一晚上基本上都时刻关注着孩子的情况。 一旦出现发烧惊厥一类的,可以及时发现。 凌晨三点钟,周敏君转过身,下意识的摸了摸妮妮,发现体温很正常,她微微松了口气,因为接连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她打了打哈欠,转身准备回去继续休息,突然间一股异样的气味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是……” 周敏君下意识的闻了闻,然后拍了拍身边睡的鼾声如雷的齐玮:“齐玮,起来给你姑娘换尿不湿,她好像拉粑粑了。” 十個月的集训,早就让齐玮练就了一番本领,瞬间清醒过来,都不用问,起身就打开小台灯,打来热水后开始给妮妮换尿不湿。 一次性隔尿垫铺好,周敏君将熟睡中的妮妮放在上面,齐玮熟练的撕开纸尿裤的两边,果然是拉粑粑了。 齐玮没有多想,准备将纸尿裤包好放到一边,只是包起来的时候他突然间发现了不对劲,感觉很硬,他下意识的打开看了一眼,发现纸尿裤的中间,一颗硬物被粑粑包裹着。 齐玮定睛一看,愣住了。 但很快又满脸惊喜的看着一脸疲惫的周敏君:“敏君,你看。” “看什么?” “快点换好,我得睡了。” 接连几天都没睡好,周敏君哪里有闲工夫跟齐玮在这里闲扯。 “螺丝,是那颗螺丝。” “什么?” 齐玮激动地说道:“是妮妮吞下去的那颗螺丝,排出来的,真的排出来了。” 周敏君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满脸惊愕顺着齐玮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颗跟螺丝差不多的硬物比粑粑完全包裹着。 “真的是螺丝?” 周敏君一脸的惊喜,可还是有些不信:“快,清洗一下看看。” 齐玮也不嫌脏,伸手就取出螺丝拿到外面清洗干净,然后兴冲冲的就跑进了房间:“敏君,是的,是的,就是那颗螺丝。” 在齐玮去清洗螺丝的时候,周敏君这边也给妮妮换好了纸尿裤,听到丈夫激动地低吼,她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丈夫手中正拿着那颗几天前妮妮误吞腹中的螺丝。 “真的是,真的排出来了!” 周敏君一脸难以置信的接过那颗螺丝,回头看着熟睡中的妮妮,再也忍不住的泪流满面。 从妮妮误吞了螺丝的那一刻,她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特别是在市妇儿医院那边,亲眼看到妮妮惊厥送去抢救,她的心就一直揪着,从未敢放松片刻。 周敏君太清楚这么小的孩子,一旦要用外科手术取出螺丝风险有多大,不然市妇儿医院也不会让她带着孩子去省妇儿了。 如今看到妮妮顺利将那颗卡在小肠里三四天的螺丝排了出来,周敏君喜极而泣。 “敏君,你怎么了?” 妻子的突然落泪,让齐玮瞬间就有些慌了,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看到周敏君哭。 “没事,没事,我就是高兴的。” 见丈夫一脸担忧,周敏君连忙擦干眼泪:“这次真的得好好感谢陆医生才行。” “是啊!” 齐玮一脸感慨:“真的太感谢陆医生了,我真的没想到他那么年轻,竟然还有这等本事,好在你当时坚持,不然我跟妈恐怕当时就抱着孩子走了。” 说到此处,齐玮隐隐也是有些后怕。 当时如果再强硬一点,非得带着妮妮去省妇儿医院,也许妮妮将要面对的就是在娇嫩的肚皮上划拉一刀,将误吞入小肠内的螺丝取出来。 可他也很清楚,外科手术有风险,而且风险不低,就算不至于要了妮妮的命,可手术过后的后遗症,根本不是只有十个月大的妮妮能够承受的。 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碰到陆轩,妮妮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周敏君庆幸的拍了怕胸口,“幸好幸好!” 庆幸的同时,周敏君脑海中便是闪过了陆轩那张不过二十五六十的脸,她很难想象到,一个人到底要优秀到何等程度,才能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本事。 虽然之前并未听说过陆轩的名字,甚至知道真要是厉害的医生,也不至于会跑到卫生院来。 可此刻,救了妮妮一条命的陆轩,在周敏君心里,那就是一位医术精湛的白衣天使。 想到这,周敏君心中做了一个决定,她抬头看向丈夫齐玮:“老公,明天一大早就去做一面锦旗,咱们给陆医生送去。” “好好,我明天一大早就去。” 齐玮连连点头,那位陆医生值得。 …… 翌日。 陆轩起的很早。 有了昨天的开门红,陆轩激情四射,如今的他,倒也不担心会有什么疑难杂症上门求诊了,自己不会的,有人会。 而且,他还可以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吸收学习,化为己用。 有了底气,陆轩脸上也自信了许多。 刚走进卫生院,陆轩逢人就打着招呼。 “娜姐,你有没有觉得今天小陆医生有些不一样?”吕蕙兰看着已经走进电梯的陆轩,忍不住转头看向同样一脸诧异的袁娜。 “是有点不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感觉小陆医生比前两天要更有朝气,更加地自信。” 袁娜轻轻皱着眉头,下意识的说道。 吕蕙兰一脸认同:“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 “希望是好事吧!”袁娜叹了口气。 吕蕙兰倒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听娜姐这意思,这难道不是好事? 年轻人有朝气一些不好吗? 她一脸疑惑的看向袁娜。 袁娜解释道:“你想想,小陆医生怎么刚来的时候没这么有朝气,没这么自信?” “刚来,大家还不熟……” 只是吕蕙兰还没说完,就被袁娜给打断了。 “说起来小陆医生也才刚来第三天,伱觉得大家就熟悉了?”袁娜反问道。 “这个……” 吕蕙兰摇摇头。 见吕蕙兰还没想明白,袁娜无奈道:“昨天小陆医生接诊患者了,对于一位在卫生院坐诊的中医师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想你也知道。” 吕蕙兰点点头,她自然知道。 卫生院这边,就是全科都没什么人挂号,基本上看病的人都会往大医院跑,怎么也不会来卫生院这边的。 更别说中医科了,几个月无人问津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上次启用中医科的时候,还是在半年前,可想而知,中医科在卫生院这边有多不受欢迎了。 “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袁娜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昨天那种情况,说实话,小陆医生不应该接诊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建议患者直接去省妇儿医院,而不是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情况下用药,好在用的药没什么副作用,不然咱们卫生院怕是要惹上大麻烦了。” 吕蕙兰顿时恍然大悟,心有后怕。 昨天那孩子真要出点什么事,陆轩首当其冲,她也跑不了。 陆轩要是一名老中医倒也没什么,可问题就出在他太年轻了,而且刚从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不久,真要治出问题了,这就足够人家诟病的了,人家到时候就抓着这一点,也够卫生院喝一壶的。 “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吕蕙兰呼了口气:“院长还是冷静啊,知道让大叔跟那家人联系一下,这样一来,真要有什么事,咱们卫生院责任也小了不少。” 袁娜不置可否。 不过,两人同时都是一阵叹息。 倒不是卫生院想要推脱责任,而是妮妮的病,根本就不是卫生院能解决的,总不能硬塞给卫生院吧? 说句不好听的,市妇儿都推出去的患者,卫生院能有什么办法? 倒不是她们自己瞧不起自己,只是卫生院就这条件,人和设备都远远不如大医院,面对妮妮那种紧急情况,什么都做不了。 …… 上了二楼,陆轩直奔中医科,路上跟王友庆打了声招呼。 看到陆轩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王友庆既高兴又担忧。 “看来中午真的要跟小陆好好聊聊才行了。” 他心下便是有了决定。 时间来到七点半。 随着上班时间到了,卫生院也是开始忙碌起来。 儿保科,热火朝天。 检验科这边,也是开始排起了长队。 卫生院这边验血什么的,倒是比大医院要方便不少。 毕竟人不多,不需要等太长时间。 至于中医科,依旧处于无人问津状态。 陆轩也习惯了这种孤家寡人的生活。 至于昨天,那都是意外。 人家那属于病急乱投医,不然也没他什么事。 坐在诊室,陆轩还是忍不住时常会抬头看上一眼电脑屏幕,希望上面会弹出一位患者的挂号信息。 不过很显然,这些都是奢望。 患者只是意外,而一群大佬的鄙视才是常态。 【欸!一夜回到解放前,果然昨天就是个意外。】 【跟着这位陆医生不行啊!明珠蒙尘!明珠蒙尘啊!】 【太年轻了,换成一个老中医,哪怕这边条件不行,也不至于无人问津。】 【我反正是放弃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陆轩眼皮子都有些哆嗦。 一个个多少有些过分了啊! 昨天说说也就算了,今天还来? 你大爷的。 要不是担心自己能够听到心声的事情被知道后,这群家伙闭嘴不言,陆轩怎么也要让它们知道祖安的喷子有多可怕。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上午10点左右,距离上班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整个卫生院,恐怕已经找不出比中医科还空闲的科室了。 就连卫生院厨房都已经烟火缭绕,可中医科这边,冷清的吓人。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卫生院门口,周敏君一家人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准备直奔电梯。 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袁娜,见到有人进入挂号大厅,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看到周敏君一家人直奔电梯,愣了愣,下一刻脸色大变。 不……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袁娜咽了咽口水,特别是看到电梯门闭合那瞬间,看到周敏君脸上的急切,更是吓的亡魂大冒。 出大事了。 袁娜脑袋嗡嗡作响,连忙拨通了院长的电话。 没一会,电话那头就传来了胡美荞的嗓音:“袁娜,有事吗?” “院长,不好了,周敏君一家来了,直接往二楼冲去了。”袁娜心急如焚的朝着话筒喊道。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昨天老王不是跟周敏君女士联系过吗?” 胡美荞已经来不及多想,连忙说道:“快,先去拦住他们,我马上赶到二楼。” “好好,我马上从楼梯上去。” 袁娜挂断电话,顾不得太多,直接朝着楼梯冲去。 这时候,一边的吕蕙兰这才反应过来,猛地起身,脸色苍白。 好在卫生院因为考虑到都是父母带着小孩子过来,电梯运行速度很慢,等袁娜跑上来的时候,周敏君一家子才从电梯出来没多久。 袁娜连忙追了上去,拦住两大一小,气喘吁吁的道:“周女士,能一会再去中医科吗?我们院长说想亲自见一下你们。” 周敏君倒是没多想,她只是来给陆医生送锦旗的,早点晚点都没关系,于是点头答应下来。 袁娜顿时松了口气,这家人还是比较冷静地。 “周女士,先来这边的办公室坐一会吧。” “好。” 一家三口随着袁娜来到二楼一间空的办公室坐下,袁娜给两人到了茶水,随后在门口等待。 没多久,胡美荞匆匆赶来。 “院长,这里。” 看到院长从楼梯口出现,袁娜马上招着手喊道。 胡美荞连忙朝着袁娜走来,低声问道:“还没去找过小陆医生吧?” “没。”袁娜摇摇头。 胡美荞顿时松了口,这种情况,就怕利害的双方直接对面,很容易把一件小事闹成大事。 “做的不错,我先进去跟周女士聊聊,你去通知一下小陆医生,也让他做好准备,特别是要提醒一下小陆医生,一会不要跟周女士等人发生冲突,哪怕是言语上的都不行。” 胡美荞祝福两句,便是面色严肃的走进办公室,看到周敏君时,姿态放到最低,连声歉意:“周女士,昨天的事,我们卫生院有一定的责任,这点我们不会推脱,小孩子出了那种事情,作为父母的你们不愿意看到,我们也不愿意看到。 不过,你也知道,咱们卫生院就这条件,市妇儿都不敢做的手术,我们卫生院也无能为力,小陆医生自作主张给孩子开药,作为院长,我会严厉批评他,同时,卫生院这边也会给予周女士一些补偿……” 听到这里,周敏君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原本听袁娜说胡美荞院长想见见她,是已经知道她孩子的事情了,现在看来,非但不是,反而以为她这一家子是来卫生院闹事的,是来找陆医生麻烦的。 周敏君苦笑一声:“胡院长,您理解错了,我们今天不是来闹事的。” “是来给陆医生送锦旗的。” 说着,指了指丈夫齐玮手中的锦旗。 胡美荞怔住了,什么意思? 不是来闹事的? 她下意识的顺着周敏君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齐玮手上正拿着一面卷好的锦旗。 这下子,胡美荞人都懵了。 周敏君不应该是来闹事的吗? 不应该是来找小陆麻烦的吗? 这不对劲啊! 第九章 给姐看看大姨妈 周敏君一家子来了二楼,王友庆是看到了的。 只不过因为手上还有活要干,没办法提前出来阻止,好在袁娜的到来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心中的紧张却是并未减少半分。 按照他的理解,这个时候周敏君一家三口应该早就在省妇儿医院了,孩子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各项检查,准备进行外科手术,取出那颗误吞的螺丝,可这一家三口却是出现在了卫生院,这本身就不正常。 王友庆心中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好在胡美荞的出现,让他稍稍缓了口气。 院长来了,出现冲突的概率不大。 不过,王友庆忙活完手里的活后,还是马上赶到了接待周敏君一家三口的办公室。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几句话却是让他呆立当场。 情况……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王友庆站在门口,没有直接冲进去,打算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周女士,你们确定?” 胡美荞一脸不信,那种情况根本除了进行外科手术,没有任何办法。 她一脸严肃:“这种事情可开不得半点玩笑。” 周敏君耐心解释道:“胡院长,这么大的事情我还能骗你不成?我知道您以为我们是来闹事的,可事实上真的不是,我跟齐玮来,真的是为了感谢陆医生的,要不是他,我家妮妮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 说完,她抬手抚摸着怀里的妮妮,一脸的溺爱。 胡美荞问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问题:“孩子好了?” “嗯。” “这怎么可能?” 说到这个,周敏君脸上依旧充满着不可思议之色:“胡院长不信很正常,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妮妮将那颗螺丝排出来,我也有些难以置信。 甚至不敢相信,在西医那边也许要花上好几万才能治好,而且还有极大风险的病,竟然被陆医生用一碗稀饭和一汤勺蓖麻油给治好了。” “胡院长,呐,这就是妮妮误吞的那颗螺丝,昨天晚上我们夫妻俩看到的时候,比您还要震惊。” 齐玮亮出已经洗干净的螺丝,一脸的惊叹:“陆医生太厉害了,他说十二個小时左右就能排出来,我当时还不信,没想到真的只用了十二个小时,妮妮就将螺丝给排出来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只用了一块六就治好了妮妮的病。 所以咱们夫妻俩昨晚就决定好了,今天必须要来好好感谢一下陆医生。” 说完,扬了扬手中的锦旗。 这一扬,动作很轻,可却是让得在办公室内的胡美荞,以及站在门口的王友庆两人身体都是一震。 在两人认知中,十个月大孩误吞螺丝这种情况,除了外科手术之外,不存在任何办法。 可陆轩,却用中医的方法解决了,让孩子顺利排出了那颗根本不是十个月大孩子能够排出来的螺丝。 胡美荞似乎感应到了站在门口的王友庆,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心中震撼。 小陆不会是从小就开始接触中医吧? 胡美荞心中想道。 一定是的,除了从小就开始接触中医外,她已经想不到任何可能性了。 可下一刻,胡美荞又秀眉轻蹙。 如果陆轩家里真的也有人是中医的话,没道理会让刘荣赶出区中医院啊! 家里有传承的那种,在中医界的能量有多大胡美荞不知道,可也不是一个刘荣能够招惹的。 一时间,胡美荞也糊涂了。 “胡院长,您看这……” 直到周敏君一句话在耳边响起,胡美荞才回过神来,微笑道:“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小陆那边。” 人家不仅不是来闹事的,还是来送锦旗的,胡美荞脸上顿时就洋溢起了笑容,她担任卫生院院长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医生收到患者送来的锦旗,说不激动那是假的。 在胡美荞的带领下,周敏君一家人来到了中医科。 正在中医科诊室研究医书的陆轩,听见门口有动静传来,还以为是有患者上门,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医书,正要说话,就看到院长带着周敏君一家人走了进来。 “院长,这是……” 陆轩迟疑一声,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他有些担心。 特别是看到周敏君一家人,他的心顿时七上八下,紧张不已。 那个办法能不能行,他也不敢保证,多少有些心虚。 好在胡美荞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为了答谢你,周女士一家子给你送锦旗来了。” “啊!” 陆轩愣了愣,随后看向周敏君怀中的孩子:“排出来了?” “嗯嗯,排出来了。” 周敏君激动地说道:“陆医生,您可太神了,就那么三样东西,其中还有一样是稀饭,竟然就让咱们家妮妮把螺丝顺利排出来了,您比市妇儿医院的医生还要厉害。” 这话陆轩可不敢接,不然传出去,他可就得罪了市妇儿医院了。 他现在本来就不好过,这要是再得罪市妇儿医院,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陆轩连忙谦虚道:“中医与西医各有优劣,也各有擅长,周女士万不可在外面这么说。” 周敏君也是玲珑人,知道陆轩在担心什么,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陆医生放心,我们夫妻都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在外面乱说的,不过这次真的特别谢谢您,要不是您,我跟孩子她爸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陆轩不敢居功:“作为医生,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过你们平时也得注意一点,带小孩子不能大意。” “经过这次教训,我们哪还敢不重视。”周敏君连连点头。 …… 周敏君一家子没在卫生院久留。 三人一走,胡美荞就用异样的眼神看着陆轩。 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陆轩是怎么做到的。 之前周敏君一家人在,她不好问,现在哪里还忍得住心中的惊奇,连忙问道:“小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为你那天就是给人家开点药,安慰那一家子的,没想到伱开的骨炭粉和蓖麻油真的起了奇效。” 说话的同时,胡美荞也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当然,如果不方便说也没关系。”胡美荞补了一句,生怕自己问及了什么秘密配方。 陆轩云淡风轻,笑着应道:“其实没什么不方便说的,这件事也没院长你想的那么复杂,孩子之所以能将螺丝顺利排出来,跟化学中的电镀差不多,骨炭粉附着在螺丝上,就相当于给螺丝电镀了一层润滑剂,这样一来,孩子才能顺利将螺丝排出来。” “就这么简单?” 陆轩摊摊手:“就这么简单。” 胡美荞还是不肯信:“小陆应该是家里有人也是中医,从小就开始接触中医吧?” 陆轩哭笑不得:“不是,院长你就别瞎猜了,我真是从上大学才开始接触中医的,家里长辈也没人是中医,甚至医生都没有,这次我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好罢了。” 不是从小接触中医? 运气好? 谁信啊! 这下子,胡美荞更加确定,陆轩这小子就是扮猪吃老虎,有大背景却深藏不露,哪怕被赶出了区中医院,也没想着找家里解决。 胡美荞也不点破,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相反,陆轩的到来,也许会给卫生院带来极大的变化。 两人没在中医科多待,胡美荞临走前又拍了拍陆轩的肩膀,意义良多。 知道被人误会,陆轩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也不想解释了。 人家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也给他减少了很多麻烦事。 刚从中医科离开的胡美荞,将王友庆拉到一边,“老王,你怎么看?” “小陆的话,十有八九是从小就接触中医的,不然小小年纪,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王友庆一脸认同、 不是家里有一位老中医的话,会知道用那种方法? 反正他不觉得刚从中医学院毕业不到半年的学生有这等本事。 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老王的认同,胡美荞自是高兴无比:“看来我倒是不用担心小陆以后的前途了,只不过,经过这件事,我倒是希望他能在卫生院多留一些时间。” “他不属于这里。”王友庆的话给了她雷霆一击。 胡美荞苦笑:“是啊!他这样的人,哪怕现在还藉藉无名,可迟早会名满天下,卫生院这等小地方,养不了一条真龙。” 王友庆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他替陆轩感到高兴。 周敏君一家子离开不到十来分钟,陆轩收到锦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卫生院。 “连市妇儿医院都表示只能进行外科手术,还必须要前往省妇儿医院才行的病,小陆医生用几块钱的药就给治好了?” “中医这么神奇吗?” 坐在挂号窗口的两人,此刻面面相觑。 原本袁娜和吕蕙兰两人还以为周敏君是来找陆轩麻烦的,是来卫生院闹事的,现在才知道,人家是来给陆轩送锦旗的啊! “准确地来说,小陆医生让人家只花了一块六就治好了大医院可能要花好几万的病,而且还没什么风险和后遗症。” 费用是吕蕙兰收取的,她一清二楚。 一共八块钱,医保报销大部分后,需要自费的就只剩下一块六了。 一块六,到几万块,差距几千倍甚至上万倍。 而且还不只是钱的问题,任何一个父母,都不会在孩子身上算这种账。 外科手术治疗,对于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来说,不仅仅是手术风险,还有就是术后的后遗症,也能让一个孩子吃不少苦。 可用了陆轩的办法,一个晚上,孩子竟然靠着自己将螺丝排出来了。 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段? 虽然陆轩用的方法在卫生院已经传开了,可两人依旧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只是袁娜两人,此时此刻,整个卫生院都聊翻天了。 特别是之前在二楼体检的老爷子老太太们,听到中医科新来的陆医生,竟然只用了几块钱的药,就治好了几万块钱的病,一个个就跟传声筒似的,将这个消息传的人尽皆知。 三楼儿保科。 一上午的忙碌,临近中午的时候,儿保科才慢慢清闲下来。 消息一传到楼上,几个女医生都是惊的不行。 没人能想到,从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还不到半年的陆轩,竟然在中医学上有这么高的造诣。 一个十个月大的孩童,吞下的可不是小东西,而是一颗带六角的螺丝,市妇儿那边都不敢动手术,建议患者家属去省妇儿看看。 让西医束手无策的情况,到了陆轩手上就跟治个小感冒一样举重若轻。 这种本事,真的是一个刚毕业的学生能有的? 对此,大家猜测不一。 一群女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停,不知道的还以为三楼儿保科唱起了大戏。 大家正有说有笑着,程高雯突然间脸色有些难看,双手按着小腹,用力的咬着牙齿,或许是因为有些剧痛,额头满是细汗。 坐在程高雯旁边的周丽婷,看到这一幕后,似乎知道原因,一脸关心:”程姐,又痛了?“ 程高雯吸了口气,“嗯。” 周丽婷关心道:“程姐,要不你再去看看吧,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啊!” 程高雯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她看过多少次自己都数不清楚了,可结果无一例外,于是摇摇头道:“算了,我这也是老毛病了,看不好,只是今年比往年要严重一些。” 说完,苦笑一声:“我现在都想着早点闭经好了,这东西只要不来,我也不用受这份苦。” 闭经? 哪有那么容易啊! 程高雯又不是四五十岁了,四十不到,距离闭经还有好多年呢。 周丽婷心中想道,可也有些无可奈何。 她跟程高雯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又是同事,对程高雯的情况知道的比较清楚。 痛了近十年了,今年情况最为严重,为了这个病,去了不知道多少次医院,看了数都数不过来的医生,可结果每次都是以失望告终。 近两年,程高雯都放弃了。 突然,周丽婷好像想到了什么,看向程高雯道:“程姐,要不你去找小陆医生看看?” “小陆?” “嗯。” 程高雯摇摇头:“算了吧!我现在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去试试呗,反正小陆就在二楼,又不需要你到处跑。”周丽婷劝说着。 “是啊!丽婷说的不错,去试试呗。” 其他人也劝说起来。 最后,程高雯实在拗不过众人劝说,被人推着坐上了前往二楼的电梯,临电梯门关闭前,周丽婷对着程高雯喊了一句:“程姐,我们就不陪你过去了。” 电梯里,程高雯眼睛瞪大,说好的大家陪她一起去的呢? 电梯门紧闭之后,有人笑着说了一句: “希望咱们的小陆医生能给程姐看好这个病。” 只是,周丽婷却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中医,程高雯不是没看过。 相反,还看过不少,可结果呢? 不是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药吃了,吃了几个月,效果有,可也仅仅只有点效果。 其实,痛倒是其次,最主要的还是……不孕。 …… 程高雯直奔二楼中医科,在陆轩一脸错愕下将医保卡拍在了他的面前。 “姐,你这是……?” 他有些没搞明白程高雯这一套操作。 “没其他事,就是听说你的英雄事迹后,寻思着找你给姐看看大姨妈。” 程高雯豪爽的往椅子上一坐,手直接放上了脉忱,丝毫没有面对男孩子提及隐私方面的羞涩。 她自己就是医生,知道作为病人,最忌讳疾忌医。 第十章 肝脾气滞,气血两虚 看大姨妈? 如果他猜的不错,此大姨妈非彼大姨妈。 陆轩虽然只是刚毕业,看好歹也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中医基础的望闻问切多少都掌握了一些,只不过临床经验不足,难以融会贯通罢了。 程高雯额头的细汗,还有微微发白的脸色,即便眼睛没问题,多少都能看得出来。 而且,从程高雯难看的脸色来看,此时此刻,对方应该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痛经?”陆轩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程高雯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用几块钱的要就治好了西医几万块钱的病,名不虚传。” 陆轩苦笑道:“程姐,你可别,你这副样子,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开个玩笑,不过你能用骨炭粉和蓖麻油就治好了那小孩,要说没点本事姐可不信。” 陆轩没解释,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随后一脸认真地看向程高雯:“程姐,看之前你先说一下自己的情况吧。 不过您也别抱太大希望哈!我毕竟就是一刚毕业的学生,您要是把希望都放我身上,那我压力可就太大了。” 陆轩打着哈哈,没有大包大揽的想法,像他这样刚毕业的中医师,虽然说有坐诊的资格,可却没几个人会真的坐诊,绝大多数人都会跟在一名老中医身后打下手,积累经验的同时,也能得到对方的耳提命面。 等真正有能力可以独自接诊的时候,医院才会分配独立的诊室,而这个过程,西医可能不需要太久,但中医少说也得三五年,长的七八年都有。 刚毕业的学生就能用骨炭粉和蓖麻油治好误吞螺丝的小孩? 陆轩这话,程高雯多少是有些不信的,只觉得陆玄实在谦虚。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的病自己清楚,程高雯这些年也看过不少中医,至今都没好转,再听到陆轩这番话,心中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也是消散的无影无踪。 “没事,就是让你试试,看不好也没关系。”程高雯洒脱无比,随后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陆轩也收起了其他心思,静静地听着,对程高雯的情况终于也有些一些了解。 14岁初潮,婚后开始渐有痛经,至今已有七八年,今年痛势剧增。后去妇科检查得知后穹窿左侧有三颗黄豆大小的结节,触痛明显,诊断为子宫内膜异位症。 近两個月腹痛量多,经后腰酸肢麻,神疲嗜睡,纳呆便溏。 知晓这些后,陆轩哪怕不想问,也是咬咬牙道:“程姐还没……没小孩?” 身体的痛,程高雯还能忍受。 可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法怀孕,一直都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没有。”她摇摇头,眼睛微红。 果然…… 陆轩心中摇头,他没想到,看起来极为开朗的程高雯竟然因为子宫内膜异位症无法怀孕。 见陆轩不说话,程高雯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抹紧张,嘴唇轻颤:“能治吗?” 陆轩没说,而是认真看着她:“先别说话,平常心,等我先看看再说。” 程高雯怔住了,但还是配合着陆轩的诊治。 “手。” 程高雯将手放在脉枕上。 陆轩将手搭了上去。 程高雯的脉象跟明显跟常人不同,正常人脉象,又称平脉,常脉。常脉不浮不沉,不大不小,节律均匀,从容和缓,流利有力,尺脉沉取不绝。 而程高雯的脉象很小,软弱无力,在指下如同丝线。 不过尽管细小,却始终都能明显的能够感觉到细微的跳动,不像微脉那般模糊不清,极难感知。 脉弦细者,常有气血两虚之症。 不过,陆轩不敢确认。 程高雯的脉象不一定就是脉弦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脉弦涩! 这两种脉象情况类似,经验不足者很难分辨,而此刻的陆轩就陷入了两难的选择。 脉象判断正确与否,干系甚大,所开药方有所不同。 最关键的是,脉象判断错了,开的药不对症,只会让患者平添痛苦。 庸医与名医,往往就在对着细微之处的判断。 对诊脉没有什么临床经验的陆轩,很难作出判断。 “舌头。” 陆轩打算另辟蹊径,也许从舌头上的表现可以帮助他对脉象作出准确的判断。 诊脉、看舌,这是中医的必经流程,程高雯心中熟知,熟练地伸出舌头。 “舌体淡红,边有齿痕,苔薄黄腻。”陆轩心中默念。 舌头表征,基本上只要学过中医的都能看的出来,但通过表征判断病症,看透本质却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陆轩心中苦笑,自己这六年的中医算是白学了。 不过他也很清楚,这就是中医的博大精深之处,易学难精。 常人自学一点,基本上都能给身边人看看小病,可要说学通学精,没有人耳提面命般的指导,很难做到精通。 脉诊了,舌头看了,也知道程高雯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病症,可没办法判断虚实的情况下,陆轩却不知道如何用药。 子宫内膜异位,痛经,可以用到的药有很多。 但开药得在对脉象和舌征判断正确的前提下才能去做。 这触及了陆轩的盲区。 头痛,陆轩下意识的瞟了眼中药标本,心中多少有些无语。 平时话多的不行,真需要它们的时候,一个个变成哑巴了。 陆轩有些想要骂娘。 好在,这群平时对陆轩极其鄙视的大佬们,似乎听到了陆轩的呼唤,终于有了动静。 【我都要哭了,不容易啊!终于等到第二名患者了。】 【白术兄,你来讲讲什么情况吧!】 【那我来讲讲。】 【症状我就不说了,刚刚这位女士也说了,大家都听到了,我就讲讲脉象和舌征。】 听着耳边的嘈杂,陆轩非但没有烦恼,反而松了口气,他现在差的就是对这两个方面的精准判断。 “怎么样?” “是不是……看不好?” 程高雯咬着银牙问道。 陆轩按了按手,安慰道:“程姐别着急,等我判断完再说。” 程高雯虽然觉得希望不大,可还是努力地配合着陆轩。 而这个时候,陆轩耳边再次响起一道声音: 【判断此脉象其实不难,只要能够区分脉弦细和脉弦涩,基本上就能入药开方了,更何况还有舌征作为辅助。 这两种脉象其实无论是跳动幅度还是症状上都很像,两者的特点都是脉冲窄,波动小。但涩脉不止脉形细小,而且会出现往来不畅的情况,这位女士的情况很明显就是涩脉,而非细脉。 涩脉在人体中主气滞血瘀,伤精血少,常由体内血瘀问题引起。 而且从舌征也可以看出来,肝脾气滞,气血两虚,治疗当以理气化瘀,健脾益气,养血调经为主。‘ 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体不存淤,气走四肢,肝疏脾健,肾气强盛,病自消,自然也就不影响生孕。 至于药方,当以生蒲黄、五灵脂、刘寄奴等活血消淤,止心腹诸痛;白术、黄芪、党参、焦山楂健脾益气……】 洋洋洒洒一番论述下来,引得其他中药纷纷惊叹不已。 其中,也包括正在偷听的陆轩。 很难想象,白术竟然将程高雯的病症分析的如此详细。 震撼的同时,陆轩更多地是狂喜。 拿到药方还是其次,关键在于,白术这番话,不亚于一位国手在用耳提面命的方式教导自己如何判断脉象和舌征,如何用药,这比什么都要珍贵。 好在陆轩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然一下子接收这么多的信息,想要完全记住根本就不可能。 见陆轩已经陷入很长时间的沉默,程高雯实在有些忍不住的抽回了手,平静地问道:“怎么样?” “有办法吗?” 程高雯的询问将陆轩从叽叽喳喳中拉回拉现实,经历了妮妮的事情,陆玄对白术的判断前所未有的信心十足: “有。” “我开一副药,伱先吃一周,有什么情况可以直接跟我联系。” 他说完,将程高雯的病历本翻到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写画画起来:“生蒲黄15g,五灵脂12g,白术9g,焦山楂9g,刘寄奴12g、血竭6g、麦麸枳壳6g、益母草12g、仙鹤草18g、党参9g、黄芪9g。” 写完,落笔,陆轩将病历本放到一边,起身走进中药房抓药。 闲来无事,陆轩就在中药房转悠,对各类中药的位置熟记于心,不到十分钟,就拿着七贴药走了出来。 “这是一周的量,程姐你回去喝着试试看,只要后续没什么问题,你这个病治愈的可能性很大。” 哪怕只是白术这位大佬开的药方,陆轩也不敢说就一定可以。 “真的能够治愈?” 程高雯捂着嘴,这些年来,还从未有医生跟她说过如此肯定的话。 陆轩点点头,“调理两三个月,治愈的希望很大,就怕程姐失去了信心。” “不说假话,我的确不抱什么希望了。” 程高雯倒也没有撒谎,但下一刻,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小陆你这么说,姐还真就信你一回,吃上几个月的药。” “一定能好的。” 陆轩不加思考的点点头。 程高雯满脸笑容,“那姐就借你吉言了。” 拿上药,程高雯直奔一楼支付费用。 程高雯本身就是医生,卫生院这边医保缴纳的比较多,医保报销比例很高,七帖药算下来,需要自费的部分很少,四十不到的样子。 “程医生,你这是……?” 看到递医保卡的竟然是儿保科的负责人程高雯,袁娜一脸诧异。 程高雯倒也没隐瞒的打算,坦白道:“老毛病,找小陆医生看看。” 袁娜接过医保卡,插入机器结算,一边操作一边跟程高雯聊了起来:“听说小陆医生从小就背药名,识药材,背伤寒论,而且又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没准真的可以。” 袁娜也是卫生院的老人了,从入职以来,就一直在卫生院挂号窗口工作,对程高雯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她年纪跟程高雯差不多,可孩子都已经上小学了,再想想对方,到现在都还没有孩子,她就有些心疼对方。 多年的失望,让程高雯已经放弃了治疗的想法,如今因为陆轩的出现,让程高雯重拾信心,袁娜也是打从心底里替对方感到高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小陆可一直都不承认呢,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袁娜笑了笑,不承认难道就不是了? 真要只是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能有那种本事? 不说妮妮那孩子了,就是程高雯,一般的中医师听了别说开药了,怕光是听到病情都能打退堂鼓。 可陆轩就敢开药,而且从程高雯的情绪来看,显然陆轩给了她不小的信心。 这是刚毕业的学生能做到的? 陆轩就算不是天赋异禀,家里肯定也有老中医,从小对他耳提面命般的指导。 这一点,袁娜深信不疑。 不只是她,卫生院其他人大多都有这样的想法。 …… 二楼。 中医科。 陆轩笑的龇牙咧嘴。 对一名中医师来说,什么最重要? 不是将那些医书倒背如流,更不是记住各类药方,也不是将每一种中药的药性牢记心中。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只要是学过中医的人,不懒的话都能做到。 可有一样,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中医临床经验的积累。 陆轩为何一直想去中医院? 原因就在于此,再差的中医院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两名经验老到的中医师,或者在哪个领域有着常人难以相信的丰富经验。 而这些,都是陆轩所需要的。 只有跟着这些人,才能接触到更多地病人,积累更多地经验,将自己在中医药大学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 来到卫生院的陆轩,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人能够在一旁指导。 可现在有了。 这样一群大佬,无疑可以丰富他在中医方面的临床经验。 而且,最关键的是,不是一个人在耳提面命般的指导他,而是一群。 这意味着,哪怕待在卫生院,他的医术一样能够快速成长。 当然,有前提。 有足够的病人来挂他的号。 第十一章 虫积 周五。 这是陆轩来到卫生院的第五天。 卫生院周边的小区,都知道卫生院中医科重启了,来了一位年轻却有本事的小伙子,治好了市妇儿医院不敢治的病,听说卫生院很多医生都专门找中医科的陆医生诊治,能力可见一斑。 再加上退休的大爷大妈们,一个个口耳相传,一传十,十传百,知道陆轩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名声是有了,但真正会来卫生院中医科看病的却是不多。 大家的思维还是比较僵硬的,总觉得一个年轻人能有什么本事? 就算是治好了误吞螺丝的孩子,很多人都觉得是瞎猫碰到了死老鼠。 “你们传的这么神,真的假的啊?” “中医药大学毕业还没半年时间,能有什么本事啊!” 有人对陆轩的能力还是充满了质疑。 换作是西医,倒是没人会说什么。 西医虽然培养时间也不少,可学过一些,看一些小病基本上还是没问题的。 可中医不同,一般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别说是硕士生了,即便是博士生也没几個人敢信的。 不过,很快也有人对此有了反驳:“什么大学毕业啊!人家陆医生可不只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从小就接触中医,家学渊博,本事大着呢。” “世代中医?那兴许还真有点本事。” “必须的啊!人家陆医生从小就开始接触中医,跟着家人接触的病人比你认识的人还多,真要没本事,哪能治好误吞螺丝的小孩啊!” 不少人被说服了,可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最主要的,还是陆轩接触的病人太少,只有妮妮一个小孩的事迹,很难让大家信服。 大爷大妈们的争论,陆轩是不知道的。 此时此刻,他有些无语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哭笑不得的道:“你们咋都来找我看妇科啊!前两天是程姐,现在周医生你也来了。” “我不能来啊?”周丽婷没好气的白了陆轩一眼。 “能能能!” 陆轩连连点头,可心里多少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是要被逼着往妇科专科的方向发展吗? 可以是可以,可这并不是陆轩想要走的路。 现在很多中医,基本上都会选择一两个领域深入研究,妇科就是很多中医会选择的方向,毕竟女性那么多,有妇科病的人不少,自己学到的本事不至于无用武之地。 然而,陆轩想的更多。 为什么以前的老中医基本上什么都会治? 到了现在,却成了你研究这个领域,我研究那个领域? 陆轩很喜欢他导师的一句话,西医治的是人生的病,中医治的是生病的人。 人是一个整体,中医治病,考虑的也是这个人整体的一个状态,而不是生的什么病就治什么病,如果只是专研一个领域,那跟西医治病有什么区别? “对了,周医生,我这两天也没碰到程姐,她现在怎么样?”陆轩问了一下程高雯的情况。 吃了两天药,应该有点效果吧? 陆轩微微有些忐忑。 哪知,提及程高雯,周丽婷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小陆医生,你不知道?” 陆轩无语,我应该知道吗? 虽然自己是医生,可程高雯找他看的毕竟是妇科病,他总不能专门找程高雯问一句,程姐,伱还痛经不? 说实话,对于母胎单身二十多年的陆轩来说,这种话他是万万问不出口的。 除非程高雯主动来找他说明情况,不然他哪怕好奇也只能在心里憋着。 “不知道,程姐没跟我提过。”陆轩摇摇头。 周丽婷瞪大着眼睛:“程姐还真是心大,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你这个主治医生说一声。” “怎么了?”陆轩有些心慌,周丽婷这语气把他吓住了,不会是他开的药有问题吧? 见陆轩一脸紧张,周丽婷捂嘴直笑:“别紧张,没出什么事,就是程姐吃了你的药后,痛经好了很多,我听她说,昨天连睡眠都正常了不少,你在程姐那里都快封神了,也就是听了程姐的,我才好奇来看看,正好我最近大姨妈也不太正常,上个月猛来,这个月都延期快半个月了也没动静。” 合着你真是来找我看大姨妈的? 陆轩一阵无奈,不过听说程高雯好了不少,他也松了口气,随后目光落在了周丽婷脸上。 周丽婷脸色不是太好,面黄少华,还有些许色素沉着,最关键的是能在脸上看到……虫斑? 陆轩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虫斑这种情况,以前条件不好的时候,脸上很容易出现虫斑,但是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卫生也都不错,这种情况,若是发生在小孩身上倒是没什么,毕竟孩子天性使然,很容易就将一些脏东西吃进肚子里。 可虫斑出现在周丽婷这位医生,多少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他虽然怀疑,可耳边传来的心声却是告诉陆轩,他的判断并没有错。 “怎么样?” 见陆轩脸色有些奇怪,周丽婷忍不住追问起来。 陆轩如实告知:“虫积伴随月经不调。” “虫积?” “就是西医中常说的肠道寄生虫,而且数量不少。” “嗯。” “不会吧,小陆医生,你确定没看错?” 月经不调,这个周丽婷承认,她自己也知道情况,不过她的情况不算严重,所以平时也懒得去管,可陆轩说她有蛔虫,多少有些不信。 她自己就是医生,一直都很讲卫生,怎么可能会得肠道寄生虫。 “周医生,你我都是医生,在这件事上我没必要骗你,不信的话,有空去验下大便,显微镜下,应该能看到虫卵。” 陆轩用真诚地眼神看着她:“要开药吗?” 见陆轩不像是在开玩笑,周丽婷只得点头道:“开吧!” “看看舌头。” 周丽婷伸出舌头。 “手。” 周丽婷把手往脉枕上一搭,陆轩将手伸了上去,闭眼诊脉。 过了一会,陆轩睁开眼睛,通过看相,舌征以及脉象,对周丽婷的情况基本上也了解了。 “周医生平时情绪是不是也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 周丽婷瞪大眼睛:“我平时总感觉人很闷,情绪一直不高,这都能看出来?” “基本上是能看出来的。”陆轩颔首。 周丽婷惊为天人:“以前我就听人说中医厉害,比西医一些先进的仪器还要神奇,我还不信,现在真信了,中医也太神奇了,难怪程姐对你那么推崇,说你从小就能对伤寒论倒背如流,本事大的很。” “周医生说笑了,哪里有程姐说的那么玄乎。” 周丽婷撇撇嘴,也不说话,可心里却是对程高雯之前说的那番话表示认同,小陆医生太谦虚了,甚至有些谦虚过头了。 不是从小接触中医的话,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反正她是不信陆轩的鬼话,谁信谁傻。 第十二章 和养调经,健脾驱虫 “小陆医生,我该吃什么药?” “脾虚不足,胃亦违和,生化之源既乖,营卫有以交虚,冲任失调,虫积堪虞。” “什么意思?” 周丽婷满脸疑惑,前面两句话她尚且还能明白,后面就有点为难她这个纯西医出身的人了。 陆轩沉吟一声,笑着解释道:“意思就是周医生你太瘦了,气血又有所亏损,不能直接攻伐病症,只能先和养调经数日,再看情况予以健脾驱虫。” “行吧。” “反正我也听不懂,你给我开药就是了。” 周丽婷一脸的无所谓,想不明白她也懒得多想了。 陆轩一脸的哭笑不得,又要问,说了又不懂,您老问这个的理由是什么? “病历本。” “啊!还要病历本?” 周丽婷张了张嘴道:“西医现在都不用这东西了。” 陆轩却是解释道:“中医与西医不同,需要将这次的症状和药方记录下来,方便下次判断,而且中医里,老中医数量很多,不是每个人都会用电脑的,很多老中医都习惯用病历本记录,方便自己了解病人的病情。” 周丽婷只好去下面挂号窗口拿了一本新的病历本。 拿到病历本,陆轩认真地回忆着刚刚药方,将它们一一用心记录下来。 炒当归9g,炒白术9g,川穹4.5g,白芍9g,丹参9g,广郁金9g,制香附9g,合欢皮9g,淮牛膝9g,玫瑰花0.9g。 四剂。 “小陆医生,你这硬笔字写的可真不错,又工整又漂亮,看起来就很舒服,现在能写一笔好字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周丽婷伸着脑袋看着,顿时惊为天人。 “跟你的字一比,我写的跟螃蟹一样。” 陆轩抬头笑了笑:“一般学中医的,基本上都有写字方面的考核。” 周丽婷指着陆轩开的药方,询问道:“中医我虽然没学过,但在网上也看过不少这方面的新闻,都说中医有很多药方,小陆医生给我开的药方叫什么?” 陆轩失笑,听得出来,周丽婷对中医是有过一些了解的,不过很显然了解的并不多。 想了想,他解释道:“中医是有很多药方,学中医的都会将这些药方牢记于心,不过真正地中医师,一般不会去套用这些药方,这一点与西医有所不同。” “什么意思?” 周丽婷眉头一挑。 “西药的话,基本上对同一种病症都有作用。” 陆轩举例道:“就比如感冒,氨酚黄那敏颗粒几乎适用于所有症状的感冒,可中药不同,百人百病,千人千症,也许生的病一样,可在不同身上所表现的体征会有所不同,这個时候,自然需要根据情况不同调整用药。 有些药需要去掉,有些药需要减少,有些药需要加量,才能保证药效,而不是单靠一个药方就可以治疗百病。 我给你说一个方子,桂枝汤。” “桂枝汤?” “嗯。” “桂枝汤在中医里被很多人都称之为天下第一方,为何?” 周丽婷翻了翻白眼,我哪里知道。 陆轩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桂枝汤为解表剂,具有辛温解表,解肌发表,调和营卫之功效。 临床常用于治疗感冒、流行性感冒、原因不明的低热、产后或病后低热、妊娠呕吐、多形红斑、冻疮、荨麻疹等属于营卫不和者。 而通过加减化裁,桂枝汤可以适用于更多地病症,恶风寒较甚者,加防风、荆芥、淡豆豉疏散风寒;体质素虚者,又可加黄芪益气,以扶正祛邪;兼见咳喘者,宜加杏仁、苏子、桔梗宣肺止咳平喘。 所以,哪怕桂枝汤被称为天下第一方,可也没有几个中医会单独使用,而是会根据病人体征不同,对其加减,让药效发挥到最大的同时,也能更适用于病人的身体情况。” 周丽婷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她却是听明白了。 抬头,笑意盈盈:“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中医才会这么用药,而那种学艺不精的,才会照方开药?” 陆轩倒也没多想,点了点头:“差不多吧!” “那伱还说自己只是一个毕业没多久的学生?” “就你这本事,家里多少跟中医也沾点关系了,不然谁信啊!” 周丽婷表情中带着一副得逞的模样。 陆轩则是有些哭笑不得,这跟自己家里有什么关系? 周丽婷好歹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哪能不知道陆轩这副表情背后的想法,于是笑着道:“你就说,你是不是没有照方开药?” “没……没有。” 周丽婷摊了摊手:“那不就得了,真正厉害的中医,都有自己对病症的判断,开药也会对症下药,而不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大姨妈有问题,上来就是四物汤。” “我爸我妈,我爷爷奶奶都不是中医,家里学医的,真就我一个。” 陆轩一脸无奈。 周丽婷拍了拍陆轩的肩膀,朝他眨了眨眼睛:“我懂,放心好了,姐不会说出去的。” 好嘛! 被误会大了。 关键他还不好解释。 总不能说他开的药,都是出自这些中药标本吧? 说了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一时间,陆轩有些郁闷。 不过,一个从没看过中医的人,竟然知道四物汤,倒是让陆轩有些好奇起来,于是多问了一句。 “周医生也知道四物汤?” 周丽婷撇撇嘴道:“我哪里知道,程姐那毛病,以前不是经常去看中医吗?换了不少中医,嘿,你猜怎么着,几乎每次都是四物汤,你说我能不知道吗?” “不过现在听你这么一解释,我倒是知道为什么四物汤没作用了,照方开药,又没有辨证,能有用才怪呢。” 说完,脸上还有些嫌弃,显然对那些开四物汤的中医有些鄙视。 陆轩没有多说,换作是他,如果不能听到中药心声的情况下,给程高雯和周丽婷开药的话,恐怕也是四物汤吧。 犹豫不决四物汤,肯定没错就是了。 就算治不好病,但起码也吃不死人。 不过,导致病症严重的情况倒也不是没有,只不过,碰到这种情况后,也就不会再开什么四物汤一类的了。 药抓好,周丽婷没有在二楼逗留,不过临走之前却是朝陆轩竖着大拇指:“小陆医生,加油,我们这些老女人的大姨妈以后都交给你了。” 搞得陆轩是哭也不好,笑也不好,尴尬的不行。 姐姐们,我还小……年轻啊! 第十三章 急诊患者你也往这里送? 周丽婷一走,陆轩也没闲着。 他静下心来,将今天的诊治情况在电脑上做了详细记录,从诊断到辨证,再到治病开方,哪怕一个小小的点都没打算放过。 中医临床经验,对他一个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没多久的中医师来说,堪比价值连城的宝藏,值得不断深入钻研。 【嚯!陆医生不错啊!就连虫积都能一眼识别,看来我们之前有些小瞧他了。】 【陆医生这几次的表现的确有些惊人,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现在看来,这位陆医生是有真本事的。】 【虎落平阳!以他的本事,离开这里,去大医院坐诊是迟早的事。】 …… 耳边传来的惊叹声,陆轩并未在意,几天时间,早就让他适应了这一幕。 学中医之道,心要静。 要做到宠辱不惊,方能成就大道。 这几天陆轩深有感触。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外面来中医科找他看病的人倒是不多,但整个卫生院,差不多找他看了個遍。 不过,这也让陆轩的名气在附近有了一定扩散,为他吸引了不少患者。 毕竟,大家得知这种事情的第一反应,都是觉得,连卫生院的医护人员都找陆轩看病,这位陆医生怕是真在中医一道上有不小的造诣。 “小陆,周末大家约着一起出去走走,你要不要去?” “有年轻女孩子哦!” 临近周五下班的时候,周丽婷突然来到中医科门口,朝着陆轩用力的眨了眨眼。 大家一起出去玩? 陆轩有所意动,不过想了想,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拒绝。 这次出去,鬼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找他看看身体的,没有眼前这群大佬的帮助,他就是个刚毕业,没什么临床经验的学生,到时候总不能乱说一通吧? “算了,我周末有事就不去了。”陆轩委婉的拒绝了周丽婷的邀请。 周丽婷一脸失望:“哎呀,那太可惜了,这次可是有好几个九院的女护士一起呢,特别是那个谁,长得可漂亮了,大家都想着给你撮合撮合的。” “有缘分的话下次也能撮合。” 对于找女朋友,陆轩倒是不着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好好利用能听到中药心声提升自己的能力,女人只会影响他学习。 “那行吧。” 周丽婷一脸郁闷,转头又道:“小陆,正好姐也来了,顺带问你一句,药我吃了两天,有点感觉,但大姨妈还没来是怎么回事?” “正常。” 陆轩笑着道:“之前开的药是和养调经的,下周再给你开几副药驱虫健脾,虫驱经自来。” “算了算了,你就别跟我说这些了,我反正也听不懂,只要你说没事,那姐就放心了。” 周丽婷没有了后顾之忧,跟陆轩道别之后就离开了中医科。 周丽婷前脚刚走,王友庆就站在了门口:“明天晚上小菜园搓一顿,喝点小酒?” “下次吧,下次我请大叔,周末我打算在家将这周的出诊情况好好整理复习一下。” 陆轩解释道:“大叔伱也知道,我刚毕业,最欠缺的就是临床经验,我怕时间长了就忘了。” 复习计划是陆轩早就决定下来的,并非临时决定。 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欠缺什么。 想要成为中医翘楚,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东西。 比如吃喝玩乐。 将这些时间用来学习。 知道陆轩的打算,王友庆也是十分支持:“行,那就下次。” 说完,正要走,又回头感慨了一句:“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能在中医上有如此高的造诣了,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有你这么努力,也不至于一辈子就窝在卫生院了。” 周末。 陆轩除了在家复习接诊的情况之外,抽空去了趟小商品市场,买了一个几十块钱的吊坠回来。 开着灯光,公寓里。 陆轩神情专注,小心翼翼的将长方形的吊坠打开,里面掏空。 成了。 陆轩看着手中经过自己打磨的吊坠,平静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各取一丝,打成粉灌进来应该可以吧? 陆轩不知道,但不影响他尝试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看病开方的地方就不受限制了。 中药标本太大了,不方便携带。 可吊坠就不同了,挂在身上,方便携带。 周日的下午,陆轩乘坐公交车回了一趟卫生院。 二楼中医科。 陆轩将中药标本打开,将里面的中药都各取了一些,又跑进中药房,拿了不少中药,用机器打成了粉末。 陆轩将粉末尽数灌入吊坠,封口。 走出中医科,随意翻开顺手带出来的伤寒杂病论,眼神严肃。 但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太久,没过一会,陆轩脸上的肃然气息眨眼间消失,一抹笑容缓缓浮现。 真的可以。 耳边传来的嘈杂声,无疑都在说明一件事,他成功了。 “看来从中药房取的那些中药也有同样的作用。” 耳边,欢迎新人加入大家庭的热闹气息让陆轩也是忍不住捏着拳头,脸上满是喜色。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利好消息。 …… 周一。 正常上班。 陆轩刚坐下没多久,程高雯就进来了。 “吃过药感觉怎么样?” 说话的同时,陆轩顺带将手搭在了程高雯的脉搏处,一边诊脉,一边观察着程高雯的脸色。 程高雯如实告知自己的身体感知情况:“大姨妈将近,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但隐隐还有一些腹痛。” “舌头。” 程高雯将舌头伸了出来,陆轩看了一眼,“可以了。” 话落,收回目光,摊开病历本的同时也是陷入沉思。 “脉象跟上次有所区别,但依旧不好判断,舌征暗淡,舌苔薄腻……” 【脉细软,舌征暗淡,舌苔薄腻,肝肾不足的表现,同时兼有血瘀气滞,以养血化瘀调经为主。】 陆轩还在思考的时候,标准答案就送来了。 原来如此。 陆轩恍然,随后抬头说道:“比上周好了许多,我再给你开副药,周五再看情况。” “行。” 程高雯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是知道的,以往大姨妈快来的时候,她几乎痛不欲生,如今只是隐隐作痛,足以证明陆轩开的药起了作用,只不过重要起效慢,想要完全治愈,不是吃两天药就可以的。 中药治本,她的这个病,没有一两个月恐怕很难治愈。 【上方生蒲黄12g,仙鹤草12g,去白术、焦山楂、刘寄奴、党参、黄芪,增当归9g、赤白芍6g、延胡索6g。】 开了药,程高雯没有久留,对陆轩的医术,程高雯身有体会,自然不会怀疑。 程高雯离开没有多久,周丽婷就来了。 周丽婷的情况跟上次描述的差不多,不过吃了几天药后,脉象和舌苔比上周好了不少。 这次,当以健脾杀虫为主。 陆轩埋下头,药方跃然纸上。 【炒当归9g、炒白术9g、茯苓12g、花槟榔9g、炒枳实4.5g、使君肉9g、雷丸4.5g、贯仲9g、胡黄连4.5g、木香4.5g、乌梅3g。】 陆轩将病历本还给周丽婷,起身说道:“吃三天,应该就能起效。” 说完,起身进入药房抓药。 拿到药,周丽婷也走了。 陆轩这才抬头看了眼电脑,发现没人中医科的号,略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打起了精神,将程高雯和周丽婷复诊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 “这还是没什么患者挂号,不然我忙死怕是都整理不过来。” 整理医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一点陆轩心里早有准备,不过还是有些头痛,好在过目不忘给了他记录的资本,不然别说记录病情了,就是记录药方都够他喝一壶的。 陆轩还在有条不紊的整理医案,楼下挂号室的吕蕙兰突然跑了上来,满脸焦急冲进了诊室。 见吕蕙兰脸色不对,陆轩连忙问道:“怎么了?” 这时候,检验科的王友庆也发现了这边不对劲,跟了过来,随后就听到吕蕙兰将下面的情况说了一遍,王友庆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简直就是胡闹!” 吕蕙兰也好似越说越气,嗓音也大了不少:“就是啊,小陆医生,你说这不是难为我们吗?突发性的心衰,市一院那边全力抢救了5天都没救过来,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都让出院准备后事了,现在把人往我们这边送,这不是搞笑吗?” 吕蕙兰从来都没这么愤怒过,哪怕那天周敏君把误吞了螺丝的妮妮带过来,她也只是略微劝了一下,还给对方挂了中医科的号。 可这次的情况不同,对方完全就是在为难她们卫生院。 王友庆少有的红了脸:“简直就是乱来。” “可不是吗?” 吕蕙兰接话道:“这不就是欺负人吗?市一院都让回家准备后事了,他们把人往我们卫生院送,简直就是乱来,说的好听就是想让我们再试试,可这是试试的事情吗? 说句不好听的,市一院不敢担的责任,我们卫生院能担的了?” “这种情况已经属于急救了。” 王友庆在一边说了一句公道话。 吕蕙兰摊摊手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大叔,你猜这家人怎么说? 他们竟然说,从小区一位老大爷那里听说咱们卫生院来了一位很厉害的中医,就想着来试试,看看能不能挽救一下,哪怕再多活一年半载也是好的。 可现在谁不知道,急救那是西医的活,再说了,市一院的出院报告和小结我都看了,患者心、肝、肾都有了实质性的损伤,心衰III度,胸腔积液,大动脉还发生了病变,Nec赘生物伴脱垂,这些病症,光是一个我们卫生院都没办法,更何况放在一起,这不就是为难我们卫生院?为难咱们小陆医生吗? 说得好听是想做最后的尝试,可要是在咱们卫生院出了事,最后谁承担这个责任?” 王友庆眉头一皱。 陆轩也是叹了口气。 吕蕙兰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甚至可以说很难听,但说的也是事实。 卫生院本来就只是承担基础医疗,一些感冒什么的无可厚非,可这种涉及急救的情况,非大医院不可。 而且,虽然患者已经被市一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甚至通知家属带回家准备后事,但真要是在卫生院里出了事,那时候可就不好说来。 家属明理还没什么,一旦遇到难缠的家属,卫生院这要是把人收下诊治,那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医生,救死扶伤没错,但最重要的还是保护好自己,不然遇到医闹什么的,糟心不说,还影响前程,甚至最后不得不离开这个行业的都大有人在。 “蕙兰,你先别生气。” “院长呢,她怎么说?” 等吕蕙兰说完,王友庆想了想问道。 吕蕙兰深吸了一口气,“院长还在一楼跟那家人解释,可看着阵仗,小陆医生要是不下去一趟,对方怕是不会离开的。” “如果只是家属倒没什么,可这家人把患者也带来了,院长担心出事,就上来让我找小陆医生,让小陆医生下去一趟,劝说患者和家属回去,就算要救治,最好去大医院。” 王友庆看向陆轩:“小陆,既然这样,你下去一趟吧,不然人要是……要是死在我们卫生院,那事情就大了。” 陆轩也知道情况紧急,连忙道:“好,我现在下去。” 他现在都已经顾不得去听耳边传来的嘈杂声了。 吕蕙兰提到的任何一项病征,都能要命,更何况汇聚在一起,那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远远大于二。 说句不好听的,患者随时都有可能心脏停勃,进入脑死亡。 会要人命的事,都不是小事。 陆轩看了眼还在四楼的电梯,随后直奔楼梯。 王友庆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他有些怕陆轩冲动。 院长肯定要跟对方谈判,到时候恐怕没机会提醒陆轩,那时候自己的作用就显现出来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等到了一口挂号大厅的时候,果然发现院长被围在中间,还有一名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男子,正坐在轮椅上,奄奄一息。 第十四章 脉见雀啄 “院长!” 两人赶到跟胡美荞打了声招呼。 听到唤声的胡美荞转过身,看到陆轩和王友庆都赶来了,稍稍松了口气。 而这个时候,患者的家属也注意到了陆轩,纷纷迎了上来。 “您就是陆医生吧?” 患者的妻子上前拉住陆轩的手臂,哀求道:“陆医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吧。” 说着,作势就要跪下。 “有事好商量。” 陆轩被吓了一跳,连忙将对方扶了起来。 胡美荞也是被女子的行为吓了一跳,忙上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吴女士,我很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相信,换作是其他人也会做同样的事情,不过您也知道,你丈夫现在的情况,已经属于急救性质了,我们卫生院真的无能为力。 对,小陆医生上次的确救治了一位误吞螺丝的十个月大婴儿,但毕竟是中医,对急救根本不擅长啊!” 胡美荞尽量不把话说的太难听,患者家属现在本身就处于崩溃当中,一旦她说的太过,很容易就激怒吴女士等人。 这个度很难把握。 一個人面对一群人,胡美荞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劝说吴女士的同时,胡美荞也是给了陆轩一个眼神。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事想要完美解决,还得陆轩站出来才行。 她说的再多,恐怕都没陆轩一句话有用。 兴许陆轩摇个头,都比她说一大堆要有用的多。 此时此刻,胡美荞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陆轩身上了。 而一旁,生怕陆轩没明白院长示意的王友庆,故意用手臂碰了一下陆轩,压低声音道:“小陆,恐怕现在还得你出马才行,不然这群人不会走的。” 陆轩自然知道现在的情况,不过他的注意力倒是没有放在吴女士等人身上,而是对耳边的心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卫生院的院长说话有点过分了,什么急救是西医的专属,咱们中医的急救水平可是有点都不比西医差,甚至领先了不知道几百年了。】 【就是!】 【我要是陆医生,这个时候肯定要站出来反驳她的。】 【不过这个人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心脏衰竭,这可是要命的病。】 【附子大佬呢,它中医急救方面的专家,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 陆轩能够在脑海中想到一个画面,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的那种。 大家一脸期盼。 陆轩也同样如此。 好在,大家口中的附子并未沉默太久: 【西医方面的东西我不太懂,不过观患者端坐呼吸,频咳暴喘,喉间痰鸣漉漉,呕吐涎沫,面色灰暗,神情萎靡,唇显暗紫,全身水肿清晰可见,想救怕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不然西医也不会抢救了数日最后选择放弃了。】 【这个我们知道,不过附子大佬,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中医毕竟是传承了数千年的瑰宝,西医救不了的人,不代表中医做不到,我们见识浅薄,你是急救方面的专家,能跟我们说说这种情况该怎么治疗吗?】 也不知道是谁问的,陆轩觉得对方问到了自己的心坎上了。 这个世界的人,对中医偏见很多,一直觉得中医不擅长急救,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陆轩却是知道中医的博大精深。 急救,的确也是中医的拿手本事。 陆轩竖起耳朵,等待附子的回应。 【现在还不好说,等陆医生脉诊再说吧,不过这种急诊,陆医生不一定敢接。】 脉诊? 陆轩眼睛转了转,从能听到中药心声开始,他这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中药所知晓的脉诊结果,需要自己进行了脉诊才行。 “所以,我能听到中药心声,其实是有联系的?” 陆轩心中想着,随后径直来到患者面前,伸手搭在了患者的手腕处。 “小陆……” 陆轩的动作,让胡美荞心中一惊,上周孩子误吞螺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虽然最后结果是完美的,陆轩也用他的能力证明了自己。 但眼前的患者可不是误吞了螺丝。 妮妮的情况,市妇儿那边只是不敢动手术,可这名患者,那是被市一院下了死亡通知单的人,胡美荞哪敢让陆轩出手诊治。 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也无关陆轩的能力。 从上次妮妮误吞螺丝,到院里程高雯这些医生对陆轩的极度推崇,胡美荞知道,这个被区中医院内科主任刘荣赶出来的实习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实习生能治的好婴儿误吞螺丝? 能让卫生院程高雯那群医生提到陆轩时眼睛都是亮的? 反正胡美荞是不信的。 哪怕知道小陆可能从小就浸润中医,在中医领域的造诣不低,可胡美荞还是用眼神不断地示意。 王友庆看着陆轩,眯着眼睛的同时,也是摇头提醒。 陆轩岂能不知道两人的意思,可现在的情况,他不出手,患者家属不会走的,不管治不治,该做的他得先做了,实在救不了,他也只能放弃,建议患者去其他地方试试,于是硬着头皮迎上胡美荞严肃的目光: “院长,不管怎么样,我先看看,您看如何?” 胡美荞以为陆轩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再看看围着自己一圈的患者家属,没有多想就同意下来:“行,那小陆你试试。” “不过……” 胡美荞看向患者的妻子吴女士:“吴女士,我能理解伱的难处,您来找小陆医生,对我们卫生院和小陆医生来说,都是莫大的荣幸,但有一点我也必须跟你说清楚,卫生院本身就没有治疗您丈夫这个病的能力,如果小陆医生没把握的话,我们还是希望您可以去其他医院看看。” 吴女士虽然来自农村,但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没有多想便是点头应下:“胡院长您放心好了,我丈夫的情况我知道,市一院都通知我们准备后事了,只是我实在不想就这么放弃,哪怕多活上一两年也是好的。 小陆医生真要没把握,我也不会为难您和小陆医生。” 听完,胡美荞松了口气。 对方还算理性,不像有些家属,家里人有点事就跟天要塌了似的,在这里闹个没完,就好像治不好完全就是医生和医院的责任。 当然,现实中不乏没有职业道德的医生,但这毕竟只是少数。 就像眼前的情况,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卫生院的能力范围,收治的话,只会害人害己。 “谢谢理解。” 话落,直接看向陆轩:“小陆,那你看看吧!” 不用胡美荞提醒,陆轩早就进入到了脉诊状态。 他在将自己认为的脉诊结果与中药附子说的进行对比,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学习机会,陆轩岂会放过? 【这是……脉见雀啄?】 【雀啄之脉?】 两声疑问,陆轩甚至都能感受到耳边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就是十怪脉之一的脉见雀啄?” 陆轩心中一惊,作为中医学硕士,诊脉的时候他也许无法准确判断出脉见雀啄,可对这种脉象了解的却是不少,这也是每一个中医所必须了解,甚至要做到倒背如流的脉象。 来而数急,曰雀啄,是心绝死脉也。 主脾经谷气已绝,胃气无所荣养,其脉来指下。连连指数急,殊无息数,但有进而无退,顿绝自去,良久准前又来,宛如鸡践食之貌。 但数日之寿也。 雀啄之脉,亦可称之为中医的七死之脉。 什么意思? 雀啄脉,十怪脉之一,常是解索脉(房颤脉)的先兆。 脉在筋肉间,连连急数,三五不调,止而复作,如雀啄食之状,主脾气已绝。 换成西医的解释,跟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相合。 元代著名医学界危亦林就曾言:“脾之谷气已绝于内,醒者十一日死,困者六七日死”。 当然,以雀啄之脉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期限或许有些太过,不过有一点却是能肯定的,那就是这种脉象无论发生于什么样的情况,都可以说明心脏有严重的器质性病变。 雀啄之脉,再加上一院的判断,足以说明患者现在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陆轩眉头紧皱,十怪脉他只是在学校里听讲课的老师听过,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奇的同时脸色也是有些凝重。 不说患者其他病征,光是一个雀啄之脉都能让他头皮发麻。 “舌头伸出来看看。” 陆轩示意患者将舌头伸出来。 患者这时候意识还在,使出吃奶的劲将舌头伸出。 陆轩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名患者不是自己能救的,就算是一些极有名气的老中医遇到,恐怕也只能暗自摇头叹息,不敢开方。 舌紫暗,满布紫黑色淤斑,在联想到雀啄之脉,几乎已经是必死的征兆了。 这还能治吗? 别说保数年,陆轩都怀疑,能保上十天半个月都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脉象和舌征都知道了,陆轩抬头看向了吴女士:“能跟我说说患者发病之前和发病之后这几天的情况吗?” 吴女士哪敢迟疑,事无巨细,一一道出。 陆轩静静地听着,一直到吴女士说完,他脸上才露出复杂的情绪。 很难想象,这么严重的病症,竟然会源于一次感冒。 “这次,恐怕难了。” “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轩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附子身上。 【雀啄之脉,这是必死之相啊!】 【怎么样,能治吗?】 大家都在等着附子的回答。 陆轩也是。 过了一会,陆轩耳边才想起了一声叹息: 【难!】 【但不是没有希望,患者正气尚存,又正值壮年,还有一线生机。】 【从脉象推断,应是初病失表,致外邪深入五脏,正虚无力驱邪外出,伏于血分,渐致阴竭阳亡。】 【而且刚刚患者妻子也提到了一点,此次患病皆有感冒而起突发心衰,这感冒便是生死关键,凡病皆由表入里,表既是邪之入路,亦是邪之出路。】 听到这里,陆轩眉头一下子皱的更深了,他虽然对中医学有过系统性的学习,可对附子提到的这些,却是知之甚少,或者说无法理解其中的病理。 不过,此刻并不是思考的时候,他只能将这些话牢记心中,等有空了再去深入研究。 而这时,耳边附子的心声再次响起: 【今病半月,仍憎寒无汗,乃表气闭塞,外邪欲出无路,这也是患者气化冰结,全身水肿之主因。】 【少阴与少阳同病,可使麻黄附子细辛汤,温里寒,开表气,门开邪自去,这时候就有了转机。】 【转机一旦出现,后面的事相对就容易了不少,不过依旧危险。】 【如果转机没出现呢?或者说短时间内没出现呢?】 【必死!】 简单地两个字,却是让陆轩心中一寒,作为医生,最怕也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死字。 “陆医生,怎么样?” “还……还有希望吗?” 眼见陆轩已经陷入思考长达十余分钟,吴女士实在有些忍不住了。 “小陆,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胡美荞在一旁催促着,原本他想说不行你就直接告诉患者家属好了,也省得浪费大家的时间,不过看到患者那张哪怕没有任何血色,依旧年轻地脸庞,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陆轩此刻才回过神来,看着十几道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心情愈发的复杂。 行吗? 有希望的。 不过,也仅仅只是有希望而已。 患者的情况实在太过严重,就算转机出现了,后续的治疗依旧有很大的压力,就连这方面的顶级专家附子都不敢打包票,他哪里有勇气说行。 不过,让陆轩放弃他又觉得太可惜了。 替患者可惜,毕竟实在太年轻了,不到三十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两个家庭恐怕都会因为患者的逝去而支离破碎。 陆轩不忍看到这一幕。 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这是成为一名医生时的誓言,陆轩至今牢记心中,不敢忘记。 同样的,这样一例病症,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哪怕治病开方的不是他,而是一群中药,可陆轩很清楚,能够参与到这样的救治过程中,对任何一名中医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机会。 如果能够参与到全过程中,甚至救治好眼前的患者,对他的眼界、医术以及对中医的深入理解,都会有一个难以想象的提升。 一边,是天职。 一边,是提升自我。 除了存在一些风险之外,陆轩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拒绝,或者说放弃的理由。 心中顿时有了决定。 所以…… 陆轩抬起头,看向众人,声音中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我想试试。” 第十五章 陆医生的志向 挂号大厅,突然间陷入死寂。 胡美荞的心直接凉了半截。 你想试试? 我要的不是这句话啊! 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拒绝的吗? 不应该敬而远之吗? 一心觉得陆轩会帮她劝说吴女士等人离开的胡美荞,此刻整个人都傻了。 她没想到,陆轩不仅没有劝说吴女士带着她的丈夫去其他地方,甚至还想试试,这种事情,是能试试的吗? 她想不明白。 这跟她预料中的结果差距太大,一时间,胡美荞有些无法接受。 一位被市一院下达了“死亡通知书”的患者,她不认为卫生院有这个能力医治,或者说,不觉得陆轩可以用中医的办法将这个可能只有几天时间好活的患者,硬生生从阎王的手上拉回来。 中医,对这种情况本就不擅长。 再说了,胡美荞想的不只是这些。 说句残酷一点的话,一名患者,可以死在西医的抢救室里,但绝对不能倒在中医手上。 陆轩现在的行为,也许是出于一名医生救死扶伤的天职,可却并未想过,他这样的做法,无疑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麻烦。 患者没事倒没关系,一旦出了事,到那时候,可没有几個患者家属会讲道理,他们只会认为,人是在你手上死的,你就得负责任。 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别看吴女士现在还很讲道理,没闹没叫,一直都是在祈求。 可她丈夫真要是在陆轩的手上死了,她还能保持现在的理智吗? 到时候可就不好说了。 胡美荞也是从大医院走出来的医生,对这些事情看的太多了。 人心,是不能去试探的。 试探的结果,往往会跟想象背道而驰。 胡美荞不得不慎重。 她走上前,在其他诧异的目光下,直接拉着陆轩走到一旁,低声说道:“小陆,你怎么回事?” “这种情况,你也敢治?” “你这就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说到这话,胡美荞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陆轩是年轻人,刚从学校里出来,没有接触过太多的人情世故,也不懂这些,他不懂可以,但胡美荞不能装不懂。 这事,不仅关乎陆轩自身,对卫生院的影响也太大了。 真要出了点事,到时候,可就不只是患者家属要找麻烦,就连区卫生局那一关也过不了。 她被批评甚至被降职处理没关系,可她不得不考虑卫生院其他人。 “我知道。” “伱知道你还敢接?” 胡美荞眼睛瞪的比刚才还大:“你知不知道接下这名患者的风险有多大?” “我知道你想救人,但救人的前提是,你有把握治好,而且不会出现意外才行。” “我不是中医出身,对中医也不了解,但有句话我还是听说过的。” 说到这,胡美荞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话:“西医死人事不大,中医死人就事大了。” 果然是这句话。 陆轩神色复杂,这话他听过。 他还在之江中医药大学读本科的时候,他的老师就说过这句话。 当时,他的老师就告诉他一个道理。 遇到没什么把握的病,特别是那种要命的,能不接就不要接,不然后患无穷。 回想起当时在课堂上的一幕,陆轩回过神来,认真地道:“院长,这句话,从我踏入之江的第一堂课就听说过,治疗这名患者的风险的确很大,不过我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真没把握的事情我也不干,我又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 “我看你就是傻子。” 胡美荞没好气的道:“这种情况,别人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甘之若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陆轩只能尴尬一笑。 “不过,我也跟你说句交心的话。” 胡美荞话锋一转:“哪怕你说有把握,这件事我也不能让你胡来,接下了这名患者,影响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整个卫生院。 没出事万事大吉,可一旦出了事,你跑不了,整个卫生院都得跟着倒霉,小陆,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身为院长,我需要考虑的是整个卫生院的利益。” 陆轩头痛。 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面对这种情况,身为院长的胡美荞不会不阻止的。 不过,陆轩也有自己必须要接下这名患者的理由:“院长,您知道为什么中医发展到了今天,非但没有进步,反而一直在退步吗?” 胡美荞翻了翻白眼,她又不是中医出身,哪里知道的那么详细。 陆轩解释道:“除了中医以往的敝帚自珍,秘而不传之外,更重要的就是,面对诸如此类的情况,已经很少有中医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学了就要用,没有冒险精神,如何将中医发扬光大?” “也许在您看来,我这是犯傻,但如果这第一口螃蟹没人吃的话,我愿意当第一个吃这只螃蟹的人。” 说完,一脸坚定地看着胡美荞。 似乎,要用这样的态度来告诉胡美荞他的决心。 胡美荞一脸动容,陆轩的志向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宏伟。 许久,胡美荞叹了口气:“你决定了?” “要知道,这条路上充满着荆棘和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决定了!” 陆轩郑重地点了点头。 胡美荞脸上露出严肃:“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陆轩愣了一下,但很快连连道谢:“谢谢院长。” “但是,有前提条件的。” 陆轩一脸乐呵,真要没前提条件,他都要怀疑胡美荞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了。 有条件,那就证明有机会。 “您说。”陆轩恭敬道。 胡美荞看了眼正朝这边投来目光的吴女士等人,转头压低嗓音:“一会我去跟患者家属交涉,全程你不能反驳,不然我不会答应你接诊这名患者的。” 虽然不知道胡美荞一会要说什么,不过,不想放过机会的陆轩显然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两人聊完,胡美荞直接来到吴女士跟前:“吴女士,你丈夫的情况,我跟小陆医生做了一下简单的沟通,他愿意尝试一下,有些话他不说,但身为院长,同时也算是他的长辈,有句话我不得不说。” “胡院长请说,只要还有希望,我们都不愿放弃。”吴女士哪敢迟疑,现在陆轩就是她丈夫最后的希望了。 王友庆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 现在的情况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是院长说服了陆轩,可现在看来,是陆轩说服院长了啊! 这两人,疯了吧! 这种情况都敢接? 陆轩想试试,他倒是能理解,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胡美荞也跟着起哄,这是他没想到的。 王友庆面露急色,想提醒一下院长,又不好开口,不然人家患者家属怕是能跟他拼命。 想了想,只能安心等待。 “先听听院长怎么说吧!” 他心中想着,目光随即落在了胡美荞身上。 第十六章 干柴烈火 胡美荞倒是没注意王友庆这边。 不过,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 毕竟,她之前跟王友庆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吴女士一家人给劝走,再不济也不能接下这名超出了卫生院救治范围的患者。 可没想到,她变卦了。 王友庆会感觉到意外实属正常。 不提这些,吴女士应下这番话,在胡美荞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 胡美荞顿了顿,继续说道:“吴女士,您丈夫的情况,我想你比我们更清楚,我也不说什么客气话,让小陆医生试试可以,但你作为患者家属,得跟我们签署一份协议才行,或者说免责协议书。” “签什么都行,只要能保住我丈夫的命。”吴女士也顾不得那么多。 “我丈夫的情况我都知道,现在就是死马当作活马,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只能说这是他的命,怪不得陆医生。” 胡美荞松了口气:“吴女士能理解就行。” 她是真怕自己说要签署协议会引起吴女士等人的不适,甚至失控。 好在,吴女士还算比较冷静。 转过头,胡美荞对着王友庆道:“老王,免责协议书内容就交给你了。” 事已至此,王友庆知道阻止是阻止不了了,只能无奈地应了下来:“我马上去搞。” 王友庆匆匆离开。 胡美荞又看向了陆轩:“小陆,那人我就交给你了。” 陆轩朝胡美荞投来了感激的目光,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胡美荞的苦心,如果是他,恐怕是想不到签署协议的。 最多就是口头上说一下,可口头上的,可做不了数。 而且,这事由胡美荞提出来,这个恶人无疑就是胡美荞做了。 治好了,名声是他陆轩的。 没治好,陆轩会有麻烦,可最麻烦的还是身为院长的胡美荞。 陆轩没说什么,而是静静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吴女士:“先到楼上去吧。” “好好!” 一行七八人来到二楼中医科诊室。 根据之前的判断,陆轩又仔细了解了一下患者的病情,随后接过吴女士递来的病历本,将从附子口中得知的药方记录下来: 附子,干姜,炙甘草…… 因为涉及到的中药太多,只能一边回忆一边写。 吴女士有些紧张,嘴唇药的发白:“陆医生,我……我老公还有机会吗?” 陆轩停下笔,一脸平静:“不好说,能不能保住,得看接下来两天的情况,邪气若是能出,自然就有转机,可若是邪气依旧在体内聚集,我也无能为力。” 他刚说完,脸色突然间有些难看。 “陆医生,怎么了?”陆轩突然间的神色变化,吓得吴女士顿时神色煞白,紧张得不行。 “没事没事。” 陆轩摆摆手,示意对方不用紧张,只是低下头记录药方,如果吴女士埋下头的话,兴许就能看到陆轩的脸到底有多黑了。 “这群家伙,还真是没完没了。” 陆轩心中无奈。他又被一群中药给diss了。 【陆医生连雀啄之脉都有把握?】 【真的假的?】 【不过他开的药跟附子大佬提到的药方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药量都一样,他不会真的有把握吧?】 【难道我们之前都小看他了?其实陆医生是真的有能力?】 一群中药大佬,皆是惊叹无比。 【这小小的卫生院,或许要出一条真龙咯!中医界,需要像陆医生这样的中医师站出来为中医正名。】 这话是附子说的,也引起了其他中药的共鸣。 中医出现至今上千年,医治了无数病患,到了如今西医大行其道,中医反倒是越发的没落了。 当然,倒不是贬低西医。 西医有西医的长处,中医有中医的优势。 不过,中医正在没落却是无法忽视的事实。 陆轩脸上也是浮现出少见的笑容,他写完药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跟刚刚记下的没有任何区别,这才拿着病历本起身走进中药房。 没一会,陆轩就拿着一个塑料袋走了出来。 将一袋药放到吴女士跟前,陆轩嘱咐道:“就一副药,回去加冷水2500毫升,文火慢熬剩五分之一的药液即可。 其中高丽参另外炖,药液中再掺入高丽参炖的汤水,3个小时喝一次,两日内分9次喝完,喝完之后若是出了汗,小便大增的话,那问题就不大了,后续再来调理即可。 这样,你有微信吧,你加一下我好友,有什么情况的话,直接跟我说。” 吴女士连忙拿出手机,与陆轩互相加了好友之后,又不断地道着谢:“谢谢,谢谢陆医生,太谢谢您了。” “没事,身为医生,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陆轩看了眼气息奄奄的患者,催促道:“伱们拿了药,马上回去熬。” 看着出气少进气多的丈夫,吴女士也不敢耽搁,千恩万谢之后,拿着药转身除了中医科诊室。 王友庆在中医科外已经站了有一会了,等吴女士出来后,双方很快就签署了协议书。 王友庆将协议书送到了胡美荞手上后,两人一起来到中医科,见陆轩正埋头写着什么,胡美荞敲了敲门:“小陆,没打扰到你吧。” “不打扰,不打扰。” 见胡美荞和王友庆来了,陆轩连忙起身招呼。 两人落座之后,相视一眼,胡美荞便是开口道:“小陆,刚刚在挂号大厅我也不好多问,你给我透透底,吴女士她丈夫的情况,你到底有多大把握?” 陆轩沉吟一声道:“多大把握不敢说,患者这病皆由感冒而起,邪气入里而不得出,若是这两日邪气能有出路,还可有救,若是吃了两天药仍然不见好转,恐怕也只能安排后事了。” “一個小感冒能要得了命?”胡美荞对中医不了解,听到对方竟然是因为患了感冒引起的,也是有些好奇。 “对啊,小陆,我虽然不是中医,可这么重的病,不至于是因为一场小感冒引起的吧?”王友庆也是一脸疑惑。 陆轩解释道:“患者本身就已经感染了布鲁氏杆菌,全身脏器都有实质性的损伤,只不过没有发出来罢了,这就像是一堆干柴,感冒就如同烈火,干柴遇到烈火,直接将患者所有的病症都引发了,只有灭了火,剩下的干柴才好处理。” 两人听完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对于西医出身的两人来说,陆轩所说的这些中医理念,显然已经超出了二人的理解范围。 不过,有一点两人倒是听出来了。 对于吴女士丈夫的情况,陆轩把握不小。 想到这种可能,两人都是忍不住相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一抹惊诧。 连要死的人都能救回来? 这可是市一院都下了“死亡通知单”的人啊! 第十七章 转机出现 临走前,胡美荞拍了拍陆轩的肩膀,露出鼓励的眼神: “张松的病你有把握就行,其他的你不用担心,即便是出了事,对方也签了协议,跟你没什么关系。” 陆轩一脸感激:“院长,谢谢。” 如果胡美荞不答应他接诊的话,他哪怕再不甘都没用。 可胡美荞不仅同意了,还替他把后续的麻烦给解决了。 之前,来到卫生院陆轩心里是极其不愿意的,可现在,他有些庆幸自己来了卫生院。 不是在卫生院的话,他就算能够听到中药心声,恐怕也没有独自接诊的机会。 哪怕能独自接诊患者,可像张松这种情况,区中医院那边大概率不会同意他开方救治的。 而卫生院这边,他就要自由很多,再加上有一位善解人意的院长,陆轩觉得自己留在卫生院,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胡美荞笑了笑:“小陆,你这么说可就太见外了啊!我毕竟是院长,肯定得为你们考虑,其他人就算了,年纪都大了,也没想着从卫生院走出去,你不同,伱还年轻,还有机会进入大医院,得到更大的发展。 凭你的本事,我知道在卫生院这边也呆不久,去大医院是迟早的事情。” “借您吉言。” 陆轩没说什么表忠心的话,而是顺着胡美荞的话应了一句,他还年轻,不可能一直留在卫生院。 “不过,能不能去大医院也不是我说了算。” 胡美荞却是不认同这话,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愿承认自己的医术传承于家里长辈我也不去多问,也许你没想靠家里,只是打算靠自己的能力去做好。 至于得罪了区中医院的刘荣主任,你其实完全不需要担心,张松的情况你也知道,今天上午挂号大厅人不少,他真要在你手上续了命,你的未来那就不是刘荣能决定的了。 区中医院那边,因为刘荣主任的关系,你想去可能会有点困难,可市中医院那边,你想去的话,我不觉得有任何难度。” “市中医院?” 陆轩咽了咽口水,他连区中医院都不敢多想。 胡美荞微微一笑:“怎么,不信?” 陆轩点点头,进市中医院,哪有那么容易。 胡美荞解释道:“小陆,你太小看自己了,你要是真的用中医的理念治好了张松,市中医院那边恐怕得求着你去。” “不信的话,到时候走着瞧好了。” 胡美荞对自己说的话信心十足,市一院下达了“死亡通知书”的人都能救回来,这等本事,别说市中医院,就连省里都得眼热。 到时候,就不是区中医院要不要的问题了,而是有没有资格邀请陆轩坐诊。 胡美荞笃信陆轩能去市中医院,陆轩也不好接这话,只能笑了笑。 “对了,小陆,给你配个助手吧。”胡美荞突然间说道。 “不用,我一个人忙的过来。”陆轩连忙摇头。 胡美荞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还是配一個吧,不然我怕你忙不过来。” 见胡美荞不像是在开玩笑,陆轩虽然没搞明白,可也只能点头应下:“我听您安排。” 聊了一会,胡美荞就和王友庆离开了。 出了中医科,胡美荞突然回头对王友庆道:“张松若是好了,咱们卫生院中医科恐怕真的要忙碌起来了。” 听到这话,王友庆赞同的点点头:“是啊!” 如果陆轩连张松都能救回来,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到时候会有多少人抢着挂中医科的号? 王友庆不敢想象。 今天上午,挂号厅的人可不少,一传十,十传百,陆轩的名声传开只是迟早的事情。 之前治好误吞螺丝的小孩,如果只是运气好的话,那为张松续命,那可就是不容置疑的真本事了。 “就怕到时候小陆一走,可就没人接的了中医科了。” 王友庆叹了口气。 胡美荞也是神色复杂,不只是接不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中医师能接手。 陆轩一走,卫生院中医科恐怕还会回到以前无人问津的状态。 中医科。 胡美荞和王友庆走后,陆轩想到了胡美荞提到的市中医院,有些向往。 “去中医院是好事,不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一定就是好事。” 陆轩很清楚,不管他有没有本事,他是刚毕业不过半年的学生这事是没法改变的,真去了市中医院,也不一定就能有独自坐诊的机会。 不能坐诊的话,他还不如留在卫生院积累临床经验,练就一身真本事再说。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能靠着外挂开方治病。 甚至连脉诊和舌诊都看不太明白。 作为一名中医师,陆轩知道自己欠缺的不是一点半点。 真要去市中医院,也得等到他有一定能力了才行。 总不能什么情况都得依靠心声外挂吧? …… 张松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卫生院周边小区。 一群大爷大妈们,闲来无事,张松就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此刻的树荫下,一群大爷大妈们摇着蒲扇,正聊着今天的所见所闻。 “欸!你们听说了吗?市一院都让回来安排后事的人,今天竟然跑到咱们裘市卫生院来了。”一位今天就在挂号大厅的大妈突然间挑起了话题。 没听过的连连摇头,听过的马上接话道:“听说了陆医生的事迹,慕名而来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希望不DL市一院都让回来准备后事了,陆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那个患者我看过,太严重了,听说一院那边抢救了五天都没什么作用,中医本来就不擅长这方面,不过陆医生真要能给那人救回来,那可就太厉害了。” “真要能救回来,我也去找陆医生看看这身上的老毛病。” “你这老毛病还没好?” “没呢,好几十年了。” “去看看也好,不过真要治好了,到时候想挂陆医生的号可就难了。” “我现在就去网上预约一下大后天的号。” 大爷匆匆拿起手机,不敢耽搁。 去不去,挂了号再说,就算不去,到时候取消就行了。 一天时间很快过去。 晚上。 还在记录张松病例的陆轩,突然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打开一看,是张松的妻子吴女士发过来的语音。 陆轩打开外音听了起来: “陆医生,按照您说的方法,已经喝了两次药,我老公现在全身大汗淋漓,小便也增加了很多,身上的水肿都去了不少,情况看起来有所好转。” 刚听完,一张图片就发了过来,是张松本人。 除了吴女士所说的情况外,张松的脸色也好了不少,上午还是一片灰暗,现在隐隐能看到一些红润。 看到这里,陆轩激动地攥紧拳头。 转机出现了。 当然,现在还没完全脱险,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问题不大。 于是,他拿起手机,想了想说道:“的确有所好转,不过还未脱险,继续按照上午说的喝药,喝完之后马上过来复诊。” 松手,发送。 没一会,吴女士就有了回应,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谢陆医生!太谢谢您了。” 听得出来,吴女士很激动。 陆轩也是松了口气。 给张松开的药中,附子的量其实已经远远超出了规定,张松真要是出了点事,家属又找上门来,哪怕签了责任书,他也逃不了干系。 只能说,这一步陆轩走的很险,跟高空跟钢丝绳差不多了,一个不好也许就坠落万丈深渊。 只是,让他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也是心有不甘。 对一名中医来说,全程急救这样一位患者,恐怕是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当然,也有人视为猛虎,不敢触及。 毕竟,出了事情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只能说,有了心声这个神奇能力的陆轩,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果决和胆量。 更多的是,作为医生的责任。 救死扶伤。 现在,很多医生已经忘却了初衷。 甚至,已经没有了作为一名医生应该有的医德。 陆轩不想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 唯此,才能不辜负患者的信任。 即便前方就是深渊,他也要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没有人踏,他来。 张松,对陆轩来说,不只是一名垂危将死的患者,更是让陆轩对中医有了新的理解。 以前,他只知道急诊同样也是中医的专属,可并没有接触过。 而现在不同,亲眼看着一名病入膏肓,甚至被一院下达了准备后事的“死亡通知书”的患者在自己手上渐渐脱险,这份感触,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 也许,多年后,他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怕。 可今天,他引以为豪。 哪怕前路艰险,也敢悍然出手。 这才是一名真正地医生。 不忘初衷。 第十八章 姐这一世英名可全靠你了 翌日。 清晨,窗外的光穿过半拉的帘子,轻洒床头。 楼下,是早餐铺子的吆喝声。 陆轩猛然睁开眼,捏了捏鼻翼,随手拿起手机,这才知道自己比平时早起了半个小时。 看来不能熬夜,太影响生物钟了。 按照道理来说,熬夜了应该会醒的更晚,可到了陆轩这里,反倒是醒的比较早。 不过醒都醒了,陆轩也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 起身洗漱一番,陆轩就来到楼下的早餐店吃饭。 “老板,一碗豆浆,一根油条,两个包子。” 找了一个没人的位置坐下,没一会,就听到里面传来老板的吆喝声:“好咧,稍等一会,马上就到。” 没过一会,老板就端着东西出来了。 一份很简单的早餐,陆轩吃的津津有味。 这家店在这边开了有十几年了,老味道,附近的居民大多喜欢来这边。 不得不说,味道的确好。 而且,最关键的是干净,陆轩觉得这点尤为难得。 要知道,很多开了十几年的老店,到后面基本上都没人了。 为何? 味道没变,可卫生环境却是越来越差,来的人自然就少了。 客人一少,老板就更懒得去在意这些。 恶性循环之下,倒闭只是迟早的事。 而这家甬味早餐,开店十几年,期间重新装修了四次,再加上老板也是爱干净的人,所以生意一直很好。 简单吃完,付了钱,陆轩这次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陆轩居住的公寓距离卫生院不远,四站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来到卫生院的时候,挂号厅的袁娜和吕蕙兰已经就位,窗口前也排起了长队。 陆轩抬手跟两人打了招呼,随后直奔二楼中医科。 “大叔,早。” “早啊,小陆。” 检验科的王友庆也早早的就到了,各种检验仪器也亮起了灯光,随时准备工作。 “对了,小陆,你昨天不是加了吴女士好友吗?张松情况怎么样?”想到昨天的患者张松,王友庆好奇的问道。 “还行。” 陆轩没敢说太满,一切还得等张松过来复诊之后才行。 还行? 那是行还是不行? 王友庆也不好做判断,只好作罢。 来到中医科,陆轩按照惯例开启电脑,穿上白大褂,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开水。 坐下没多久,周丽婷就来了。 “小陆,你前两天给我开的药效果惊人,你姐我下虫上百条,好家伙,当时把我吓的呀,都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了,好在听你提前说过,不然我都要疯了,趁着还没上班,小陆你再给我看看?” 说完,将手就放到了脉枕上。 见是周丽婷,陆轩第一时间看了眼对方的脸色,依旧存在虫斑。 陆轩将这個情况记下,随后开始脉诊。 “脉细软,跟上周略有差别,不过差别不大。” 有了上次的经验,陆轩对周丽婷的脉象判断还是有信心的。 “舌头。” 周丽婷伸出舌头,陆轩看了一眼,比起上周,舌苔明显没那么黄腻了,不过齿印还在。 舌苔黄厚腻,常为脾胃受损,脾主运化水湿,健运功能受损,则水湿内停,日久湿邪化热,困扰中焦。 而脉细软、舌有齿印,也有脾气亏虚之意。 再加上脸上的好隐隐浮现的虫斑,陆轩心中很快就有了判断,上次开的药起了作用,但还有余虫未尽,还得继续健脾杀虫。 不过,陆轩却没着急开药,等耳边的心声渐渐散去,这才在病历本上落笔: 炒当归9g,炒白术9g,茯苓12g,炒淮山药9g,花槟榔9g,使君肉9g,贯仲9g,胡黄连4.5g,木香4.5g,乌梅3g。 抓好药,陆轩嘱咐道:“上次开的药吃完后,再吃这次开的药,巩固一下,以防反复。” 周丽婷隐隐色变:“不会还有虫子吧?” “不出意外,应该还有。”陆轩一脸认真。 “不过,再调理两次应该就能彻底治愈了。” “姐这一世英名……” 周丽婷长啸一声,随后看向陆轩:“小陆,我的事情你可别跟院里其他人说,不然伱姐我这老脸恐怕都没地方放了。” 别看她现在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再加上又有了孩子,已经过了害羞的年龄,可要是让人知道她下虫上百条,恐怕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放心,不会说的。” “再说了,姐,你不老。” 陆轩立马保证,周丽婷这才拿着药放心离开。 …… 江姚花园。 “胜玉,你妈她好点没有?” 王胜玉搀扶着母亲李芹雪正要上车,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问候。 “林阿姨。” 王胜玉跟对方打了声招呼,提起母亲的病,她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叹了口气道:“上次做完直肠癌手术后,到现在一直都在闭尿,去医院导尿也不成功,医生让我回家等两天,可我妈是在痛的受不了,我想着去医院再看看,实在不行,只能去带我妈去京城了。” “都半个月了还没尿过?” 林阿姨嘴巴微涨,颇为诧异。 她跟李芹雪住在同一栋楼,再加上年纪又差不多,平时两人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出入菜市场买菜,对李芹雪的情况,林阿姨知道的不少。 一听李芹雪做完手术半个月都没小便过了,林阿姨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担心:“胜玉,你这真得注意,那么长时间没有小便,对肾脏负担肯定不小。”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实在等不了,想着去医院看看,还是不行的话,我打算今天下午就去京城。” 说完,王胜玉哀叹一声。 去哪看都无所谓,只要能看好,关键是她妈现在这样,实在是经不起奔波。 “去京城好,京城医疗条件比咱们这好。”林阿姨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突然,林阿姨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胜玉,我听说卫生院中医科来了一位特别厉害的中医,你要不带你妈去看看?” “我听说过了,不过我妈这种情况,中医能行吗?”王胜玉有些迟疑。 卫生院陆医生,这几天小区不少大爷大妈聊的很多,她自然也听说过。 林阿姨想了想道:“医院那边导尿都失败了,还不如试试中医,反正就在附近,走过去也没几分钟。” 王胜玉想了想,看向了母亲李芹雪:“妈,你觉得呢?” 半个月都没小便,身上的痛苦让李芹雪脸色极为难看,听到女儿的询问,又想到医院那边去了几次都没能导尿成功,想了想便点了点头。 “好,那就去看看。” 王胜玉点了点头,将收好的轮椅取出,搀扶着李芹雪坐上轮椅。 “林阿姨,我先带我妈去卫生院看看。” “去吧去吧,有结果了告诉我一声。” “嗯。” 跟林阿姨打完招呼,王胜玉便推着李芹雪朝着卫生院走去。 只是,脸上的愁容却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 中医……能行吗? 她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十九章 癃闭 周丽婷一走,中医科又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陆轩看了眼电脑,发现没有人挂中医科的号,倒也没有像上周那么急。 伸手拿过桌子上的茶杯,陆轩起身来到诊室的后面。 透过窗户,眺望远处。 卫生院后面是裘市街道有名的夜宵一条街,白天的时候基本上处于无人状态,只有偶尔会有几个行人从街头经过。 不过,陆轩听大叔提到过,这边晚上很热闹,有时候深夜两三点还灯火通明,划拳喝酒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轩看的正出神,身后突然传来王友庆的声音:“小陆,晚上有没有空?” “怎么了?” 陆轩回过头看着他。 王友庆嘿嘿一笑:“找你吃夜宵呗,咱们卫生院后面夜宵一条街的夜宵可是一绝,现在又是吃龙虾的季节,有没有空?” “大叔,熬夜可不好。” “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想一点尘埃都不沾惹太难了。”王友庆倒是想的比较开。 他自己就是医生,难道不知道熬夜对身体不好? 知道归知道,该熬夜还得熬夜。 夜宵这东西,夏天总得吃那么一回。 “儿保科的小程和小周都去,特意说了,你必须去,你不去的话,她们也不去了。” 话都说到这了,陆轩已经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而且程高雯和周丽婷都去,只能答应下来:“行,晚上我就先不回家了,在这边随便吃点。” “对了,喝酒吗?” “吃夜宵怎么能不喝酒。” 王友庆没好气的道。 “行,那我知道了。” 王友庆眼神怪异的看了陆轩一眼,这家伙突然问喝不喝酒干嘛? 没想通,王友庆只能带着疑惑离开。 王友庆一走,陆轩闲来没事,直接钻入中药房取了一副药出来。 柴胡、黄芩、人参、半夏、炙甘草、生姜、大枣。 学中医的人看到这副药,脑海中恐怕很快就能想到一个药方。 小柴胡汤。 伤寒少阳病证,邪在半表半里,症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口苦,咽干,目眩,舌苔薄白,脉弦者,都可用小柴胡汤。 不过,陆轩还知道小柴胡汤的另外一个作用。 解酒。 喝酒伤肝,这是常识,陆轩学的中医,自然也知道。 拿了药,陆轩没有要占便宜的打算,拿着医保卡就准备去交钱。 不过,他刚起身,耳边的声音却是让他收住了脚步: 【小柴胡汤的确能够解酒,不过若是再加上苍术、泽泻就更好了。】 【柴胡老哥第一次发声啊!】 【看来这陆医生学的还是不够精通啊!】 后面的吐槽,陆轩充耳不闻,转头又钻进了中药房,取了苍术和泽泻放入小柴胡汤中。 【干姜老弟,你刚刚那话说的有些早了,人家陆医生学的还是不差的,毕竟连附子大佬都承认了。】 干姜:…… 【那也是后面才想起来的,还是学艺不精,真要精通的话,刚刚药方就一起开了。】 陆轩不是一個记仇的人,但这一次,他记住干姜了,不愧是助火的药材,这脾气不是一般的火爆。 解酒的药方开好,陆轩在外面的机器上交了钱,这才转身回到诊室。 人还没坐下,门口就传来一道陌生的询问:“请问这里是中医科吗?” “我想找一下中医科的陆医生。” 陆轩回过头楞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我就是。” “你就是陆医生?” 王胜玉语气中带着一丝讶异,之前虽然听说陆医生很年轻,可真亲眼看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被惊到了。 太年轻了。 不知道为何,看到陆轩那张年轻的脸,王胜玉原本就觉得没什么希望,此刻更绝望了。 这么年轻的中医,真的能行吗? 王胜玉心中满是怀疑,都打算转头就走了,可一想到这样好像有些太伤人了,而且来都来了,看看也不影响,大不了一会直接订前往京城的机票。 她已经没打算去附近的九院看了,去了几次都是老样子。 而且她妈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 “嗯,我就是陆医生。” 陆轩点点头,目光看向坐在轮椅上的李芹雪:“阿姨是哪里不舒服吗?” 陆轩礼貌性的关心,征得了王胜玉不小的好感。 “年轻是年轻了些,不过比医院很多医生要礼貌的多。” 王胜玉心中想着,将母亲李芹雪推进了诊室,嘴上则是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 癃闭。 听完,陆轩脑海中泛起一个词。 西医称之为尿闭,又称小便不通。 癃闭有虚实之分,实证多因湿热、气结、瘀血阻碍气化运行;虚证多因中气,肾阳亏虚而气化不行。 现代医学基本上都是以手术治疗为主,不过这是西医的办法。 “陆医生,我妈这种情况中医能治吗?” “九院那边我们去了好几次了,就连市一院也去过,可手术后这么长时间,也没见有任何好转,反倒是越来越严重了。”王胜玉脸上充满着担忧。 陆轩并未说话,而是等王胜玉说完后才安抚道:“现在还没办法判断,我先看看脉象。” 王胜玉将母亲李芹雪的手臂拿到脉枕上,陆轩将手指按在手腕处。 李芹雪的脉象很微弱,甚至已经跟张松的情况差不多了。 虽然没有张松那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半个月都没小便,别说一个做了手术的病人了,就是一个正常人也得半死不活。 “舌头。” 这个倒是不用王胜玉帮忙,李芹雪自己可以。 她伸出舌头,陆轩仔细看了一眼,舌苔白滑,存在裂纹。 舌苔白滑,患者基本上存在有脾胃虚寒、寒湿内盛等的疾病情况。 可能是由于气血亏虚或是阳气不足等的原因造成的脾胃虚寒;至于寒湿内盛,又分两种情况,一是可能外感风寒,不过李芹雪显然不是,那就是第二种,内伤疾病,病邪尚在卫表。 考虑到李芹雪舌苔有裂纹的情况,再加上年事已高,则可以考虑重病损伤,治疗方案无非就是补中益气、升阳举陷。 陆轩脑海中,已经有了治疗方案。 不过,他还在等。 过了一会,陆轩露出了来到卫生院以来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的判断,跟那些家伙的讲述几乎一模一样。 症属高年重病损伤,肺气虚不能通调水道,当以扶正为先,用的就是补中益气汤。 不过,有所不同的是,补中益气汤中的生黄芪量足足多了四倍,而且在这个药方的基础上又增加了白蔹。 一开始,陆轩还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直到听了黄芪的讲解之后,这才恍然大悟。 黄芪益气,白蔹化腐生肌,二者可以加速创口愈合。 不过,光是吃补中益气汤可能还不够,但还得看吃了药后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陆轩将药开好,嘱咐道:“回去之后立马煎熬,喝了药后,如果有想要吃饭喝水,而且还有尿意,却依旧没有小便的话,下午再来。” “啊?” 王胜玉拿着药,有些不知所措:“下午还来?” 陆轩点点头:“嗯,也有可能不用来,但还得看情况,不出意外的话,你妈的癃闭证应该就能治好。” “真的?” “真的。” “谢……谢谢陆医生!” 王胜玉一脸感激,连声道谢后才拿着药,推着李芹雪离开中医科诊室。 “虽然还有那些家伙的帮助,不过进步很大。” 陆轩捏着拳头,豪情万丈。 万里长征,他总算是走出了第一步。 第二十章 不难治,其实很容易,就是有些麻烦 今天挂中医科号的人比往常要多,陆轩上午看了五六号人。 除了李芹雪的癃闭之证比较麻烦外,其他人倒都是一些常见的小病。 诸如感冒咳嗽一类的。 中医治疗这些病症,天生就没有什么优势,时效太慢,而且吃中药花的钱相对西药来说也要多的多。 就比如感冒,西药可能十几块钱就能搞定的事,中医往往一副药开出来,少说近百,多则两百都有可能。 不过相对来说,西药副作用大,往往治标不治本, 中药不同,虽然见效没西药那么快,但在治病的同时,也在固本,这是西药无法比拟的。 做完上午的病例回顾和记录,陆轩伸了伸懒腰,这才发现时间已经来到了十一点半,正是吃午饭的时候。 陆轩喝了口白开水,正打算起身,就看到王友庆在门口招手道:“小陆,走,吃饭去。” “好的。” 陆轩连忙起身,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挂好,随即带上门跟王友庆下了楼。 食堂就在卫生院大楼的后面。 很快,两人就来到食堂。 卫生院食堂饭菜比不了区中医院,种类上差了不少,不过因为人少,基本上都是小锅饭菜,吃起来比区中医院的大锅菜味道要好不少。 一荤,半荤,再加上三个素菜,陆轩还跑去打了一碗番茄蛋汤。 宁可食无肉,不可食无汤。 两人打好饭菜,正找着位置,不远处,周丽婷举手招呼二人:“大叔,小陆,这边。” “走,过去。” 王友庆也看到了程高雯和周丽婷两人,见两人朝他们招手,于是努了努嘴。 陆轩在哪吃都行,于是点头跟了上去。 “两位,你们交待的任务我可是完成了,晚上的夜宵能不能把小陆放倒,我可就交给你们了。” 刚坐下,王友庆就哈哈笑道。 周丽婷看着他道:“这种事情不应该是大叔你来做吗?” 王友庆翻了翻白眼:“得得得,就知道你会说这话,行,那交给我了。” “嘿嘿!” 周丽婷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陆轩:“小陆,今天中医科忙不忙?” “一上午来了五六波人了,我看小陆这个月奖金恐怕不少,毕竟中医科就他一个人。” 陆轩还没接话,王友庆就笑着打趣道。 “五六波人?” 周丽婷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惊讶道:“小陆你火了啊!咱们卫生院中医科最巅峰的时候,一天也就五六個人挂号。” “厉害!” 周丽婷朝陆轩竖起大拇指。 “周姐,你们就别那我开涮了。” “今天就是运气好,明天保不住一个人都没有。” “小陆,伱这可就小看自己了,从小孩误吞螺丝开始,你在附近的名声就已经打出去了,不说每天会有多少人挂你的号,看要说一天一个都没有,那我是不信的。” 王友庆在一旁也是认同的点点头:“小周说的不错,现在虽然一天最多也就不到十个人,可一旦张松的情况有所好转,你等着中医科的号被挂爆吧!” “昨天院长找你提到助手的事,也是考虑到这种可能。” “真要一天十几二十个人挂你的号,那抓药的事情就得交给其他人去做了。” 陆轩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院长说要给他配个助手,是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 “小陆,院长说要给你配个助手?”一直没说话的程高雯,听到这里突然间抬头问道。 陆轩虽然诧异,但还是点点头道:“昨天院长的确提过。” “人员确定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一旁,王友庆插话道:“我听院长的意思,助手可能从外部招聘,咱们卫生院人虽然不少,可懂中药的一个都没有。” “那岂不是来不及了?” 王友庆虽然好奇程高雯怎么对陆轩配助手这事如此上心,可也没多问,只是点头解释道:“嗯,找上面调配吧,中医院的恐怕也瞧不上咱们卫生院这小门小庙的,而且工资待遇也没中医院好,重新招聘需要的时间不短。” 说到这,王友庆转头看向陆轩:“到时候小陆你可能要自己先顶一段时间才行。” “我没关系。” 程高雯却是听到这话后陷入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吃完饭,四人直奔各自的诊室休息。 现在是六月底,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几人吃完饭倒是想出去散散步,只是刚出去没一会就被烤的掉头就回了卫生院。 陆轩回到诊室,坐了一会,将窗帘拉好,直接来到诊室旁边的休息室睡下。 下午一点二十分钟,烦人的闹钟在耳边响起刺耳的铃声。 陆轩没有什么起床气,可听到闹钟后,还是有些睁不开眼睛。 春困秋乏夏打盹。 在小床上躺了一会,用冷水洗了把脸,陆轩才回到工作岗位上。 一直等到下午近三点,也没有看到电脑弹出挂号信息。 陆轩没有在意,下午本身挂号的就少,这个无论是在卫生院还是大医院,情况都一样。 几乎所有的病人,都集中在上午。 这都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原因嘛,有不少,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西医方面,很多检查都得在空腹下进行,而且只有上午能做,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养成了上午跑到医院看病的习惯。 卫生院下午没人,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又过了一会,陆轩的电脑页面上,突然间弹出的挂号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患者,李芹雪。 “是上午那位癃闭证患者……” 挂号信息弹出没多久,王胜玉就推着李芹雪走了进来。 “阿姨情况怎么样?” 陆轩起身问道。 王胜玉忙回道:“陆医生,跟您说的一样,我妈从下午开始就一直想要上洗手间,可就是出不来。” “水蓄下焦,膀胱化气不行。”陆轩说了一句。 王胜玉听不懂,只能问道:“那该怎么办?” “你稍等。” 陆轩示意王胜玉不用着急,自己则来到了中药房抓药。 湿热渍于胞门,脾气不得施化而溺窍闭塞,故小便涩痛,宜用通淋散。 不过此通淋散属于古方,一般适用于妊娠湿热,显然不适合做了直肠癌手术的李芹雪。 李芹雪的情况,更适合在原本的通淋散药方基础上进行增减,以桂枝、白术、茯苓、猪苓、泽泻、川牛膝、乳香组成新的药方。 通淋散配好,陆轩直接拿到煎药房进行熬煮。 随后又取了川连和肉桂,将其打成粉。 原本应该制成交泰丸,不过卫生院没有相关的设备,只能选择了粉剂,但效果一样,倒也不影响治疗。 不过,紧靠通淋散和交泰粉依旧不足以解决李芹雪癃闭问题。 通淋散气化有权,而胞门清肃,小便快利,交泰粉蒸动膀胱气化。 胞门清空,气动起来了,可没有出口也不行,这个时候,就得用止痉散配合麝香,以通下窍。 补中益气这一步,陆轩是能想到的,但下午的药方和治疗方案,他就没这份本事了,几乎都是来自心声。 全蝎、蜈蚣、麝香研成粉末后,陆轩又取了一瓶黄酒。 半个小时后,陆轩从中药房拿出煎好的通淋散和其他药让李芹雪服下。 服下过了半个小时,陆轩指着旁边的小床说道:“王女士,让阿姨躺上来。” 王胜玉虽然不知道陆轩想要做什么,可这个时候,也只能按照陆轩说的做。 李芹雪躺下后,陆轩拿来了艾条,按照它们说的温灸气海、关元近一个半小时。 温灸属于古老的疗法之一,属于针灸的一种,最适宜在夏天进行。不仅有利于养生,在中医理念中,更是作为“冬病夏治”的方法之一。 在这里,就是利用艾条放置体表的烧灼、温熨,借灸火的温和热力及药物作用,通过经络的传导,以达到温通经脉、调和气血、扶正祛邪,达到治疗疾病的功效。 《灵枢·官能》说“针所不为,灸之所宜”,《医学入门》亦说:“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 足可见温灸的作用有多大,也弥补了针灸不足的地方。 针灸,在中医临床和中医学中,都是必须科目。 不过以前陆轩并未实操过,这还是第一次。 当然,来到卫生院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经历了很多第一次。 做完这些,陆轩也是有些焦头烂额。 按照一群大佬说的,李芹雪这病倒是不难治,也不用像其他病症一样需要调理好几个月甚至更久,可却是很麻烦。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麻烦。 从上午的补中益气汤到下午三副药剂,再到刚刚结束的温灸,换成一些气力不足的老中医,这一套流程下来,恐怕也得累的气喘吁吁。 “陆医生,我妈她好了吗?”王胜玉有些紧张地问道。 陆轩想了想道:“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先行回去,四个小时后应该就能见知分晓。” “四个小时?”王胜玉将这个时间牢牢记住。 千恩万谢下才带着一丝疑惑离开了中医科。 王胜玉推着李芹雪刚走不久,王友庆就出现在了门口:“那老太太什么情况?我看她上午来了一次,下午又来了,看你满头大汗的,很难治吗?” “癃闭。” 王友庆:“......” “说点我能听懂的。” 陆轩笑着解释道:“就是小便不畅,直肠癌手术后半个月都没小便了,市一院和九院都去过,也做过导尿,没弄好。” “半个月没小便,这么严重?” 王友庆面露凝重:“想治好应该不容易吧,你要是没把握的话,最好不要乱来。” “不难治,其实很容易,就是有些麻烦。” 王友庆眼睛都听大了。 不难治? 很容易? 有些麻烦? 你是怎么做到可以用这几个词来形容同一个病的? 而且,半个月没小便,小命都快要了,这叫不难? 那什么才叫难? 王友庆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审视一下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第二十一章 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你都救回来了? 王友庆看着陆轩,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怎么了?” “大叔,用这个眼神看着我,我有点瘆得慌。” 陆轩身体僵硬。 王友庆盯着陆轩看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小陆,大家这段时间对你的猜测越来越多了,都说家学渊源,不止我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说的,就连院长也是这么想的,你真的不打算承认了?” “大叔,我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爸妈在家里开着一个小超市,爷爷奶奶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要怎么说你才信啊!”陆轩摊了摊手,表情愈发的无奈。 王友庆撇撇嘴,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我知道,像你这种有家学渊源出来的中医,家风肯定严格,不允许表露身份很正常。 不过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有能力没错。但这個社会,并不是说有能力前途就能更好。 有时候,往往也需要身份的加持。 你的能力我不怀疑,这段时间大家都看在眼里,像伱这么有本事的中医,不应该待在卫生院,你应该站在更广阔的舞台上去展现自己,这样你的所学才能给更多地患者带去福音。 卫生院对我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在这里一直到退休挺好的,但它不适合你。 你有能力,有关系,大可找一找家里人,去市里,甚至省里。 我听院长说了你的志向,很动容,也很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有这么远大的志向,可你想过没有,想要达成你的志向,不是在卫生院就能完成的,你需要的不仅仅是能力,还得有身份地位的加持。 不然想要改变中医现有的地位,将中医发扬光大就是一句空话。” 陆轩原本还在想着,到底要怎么跟对方解释,自己真不是家学渊源这事,可听了王友庆这番发自肺腑的言论之后,他沉默了。 他知道,现实往往比王友庆说的更加残酷。 中医的现状令人堪忧,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这些年来,上至国家,下到平民百姓,都有想要振兴中医的打算。 可往往事与愿违,想法是好的,最后却得不到很好的贯彻,导致中医如今的处境愈发的尴尬。 中医日益西医化,日益异化,日益不姓“中”。 特别是如今中医在培养模式的选择上,更是走上了岔路,西医式的培养模式,使得中医教育日益衰退。 倒不是说西医的培养模式不好,只是很显然,这些年的事实证明,它并不适合中医。 想要改变这些,谈何容易。 个人,很难抗逆主流。 胳膊,也拧不过大腿。 除非,有朝一日,他的地位能够影响主流,甚至改变主流。 可以吗? 换作是半个月前,陆轩觉得没有任何可能,可如今,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陆轩抬手,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胸口的吊坠。 这是,希望。 “大叔,你说的对,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陆轩抬头,咧嘴一笑:“不过,这事也不能急,我毕竟才刚来卫生院这边,就算想走,也得做出了成绩再说。” “小陆,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作为过来人,我还是希望你好好想想,不要在卫生院这边浪费太长时间。” 王友庆叹了口气,突然间看到陆轩的动作,好奇的问道:“你这吊坠什么时候买的,上周还没看到你带,哪里买的,挺好看的啊!” “高中毕业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上次看到了就拿出来挂上了。”吊坠的作用陆轩不好解释太多。 听到这话,王友庆脸上露出回忆:“说起高中同学,毕业后,各奔东西,当年玩的特别好的几个,好像都好几年都没联系过了。” 感慨一声,王友庆拍了拍陆轩的肩膀:“走吧,先去附近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转几圈,小程她们还得先回家一趟,等她们来了,我们再过去。” “行。” 陆轩诊室的门带上,两人一起下了二楼。 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就听到挂号大厅传来了吵闹声。 “吴女士,我们真下班了,你看,我这电脑都已经关了,要不您明天再过来,您看行不行?”袁娜将电脑屏幕扳向了对方,脸上露出无奈。 “这要是刚下班,您要挂号我也不会说什么,看这都下班好一会了,人家小陆医生可能都已经回家了,总不能让人家又跑回来一趟吧?” “医生,要不您给陆医生打个电话,我之前给他发了信息,他可能没看到,如果是小毛病我明明来也没什么,可你看……” 吴女士满脸哀求。 袁娜心中叹息,换作是其他人,她可能都懒得理会,这都下班快半个小时了,她还待在这里,主要也是因为晚上约了一起吃夜宵,不然也早就走了,没想到碰到了这事。 看着吴女士发红的眼圈,袁娜最终还是硬不下心来,“行,我帮你问问,不过小陆医生有没有空过来,我就不确定了。” “谢谢!” “谢谢您!” 吴女士一脸感激。 袁娜无奈坐下,正打算翻一下陆轩的联系电话,就听到电梯那边传来了询问声:“怎么了?” “小陆医生,您还没回去呢?” 袁娜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吴女士带着她丈夫,想让小陆医生您再给看看,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所以打算让她明天再过来,既然在的话,那我开机给她挂个号。” “医保卡。” “挂号就算了,不用浪费那个钱了,我把个脉就行,如果要开药再挂号也不迟。” 陆轩连忙说道,大步流星的就走到张松面前,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吴女士,然后目光移动到了张松身上。 张松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原本灰暗的脸色已经变得红润,表示对方已经脱离的危险。 不过,陆轩并未说话,而是又将手搭在了张松的脉搏上,静静地感受着。 看着陆轩正在把脉,大家都是大气都不敢出,挂号大厅,再加上大家都下班了没什么人,这个时候安静的吓人。 “脉呢?” 手指刚搭上去没多久,陆轩就怔住了,张松的脉象竟然直接感受不到了。 之前还有的,陆轩吸了口气,手指稍微用力,重重的落下。 这次,陆轩终于感受到张松的脉象了,心中松了口气。 不过,即便是感受到了脉象,可依旧很弱,细小无比。 脉沉弱,沉脉与弱脉的结合,这种脉象,轻轻地去摸,较难摸到,需重按才能感受得到。 出现这种脉象,代表着体内气血两虚、诸虚劳损、气血不足、湿证、里证,诸多问题并存的情况。 张松本就多脏器受损,再加上又抢救了数日,几乎无法进食,气血虚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不是短时间就能恢复的,需要慢慢调养。 不过,这些并不是陆轩所关注的重点。 让陆轩欣喜的是,张松的雀啄脉象已经消失,这证明对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陆轩拿开手,面带微笑的看向吴女士:“已经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就是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陆医生,您是说……我老公他好了?”吴女士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陆轩点头:“嗯,现在只是因为大病初愈,所以看起来还有点虚弱,回去好好静养就行,有问题的话你可以直接跟我联系。” 得到了陆轩的肯定,吴女士激动地声泪俱下,千恩万谢之后才推着张松离开了卫生院。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王友庆这才回过神来,迷茫的眼神中带着震撼,被市一院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你都救回来了? “张松……他真没事了?” 王友庆咽了咽唾沫,看向陆轩的眼神略微有些诡异起来。 这真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能做到的? 哪怕,他家里真有长辈从医,而且医术不凡,也不可能吧! 起码,在遇到陆轩之前,他从未遇到过,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第二十二章 喝酒我是认真(开挂)的 “嗯,没事了。” 陆轩随口应了一句,话锋一转:“不过……” 听到还有不过,王友庆反倒是松了口气,那么严重的病,甚至市一院那边都让回来准备后事了,你治好了也就算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办得到嘛。 有点事,正常。 “不过久病初愈,恐怕还得好好修养半年时间,这半年时间怕是连简单地重活都没办法干了。”说完,陆轩叹了口气。 对于来自农村的张松来说,一年半载只能在家躺着,没办法干活,没有任何收入来源,心里恐怕会很着急吧。 “呃……” 可王友庆听到这番话,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要修养一年半载这也叫事? 这叫事? 一个前两天已经被通知要准备后事的人,在你手上活过来了,而代价就是要修养生息,比起死亡,这根本不叫事了好吗? 还在挂号窗口的袁娜,脸上的表情也是僵在那里,眼神呆滞,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一个快要死的人,家里人都已经在准备后事的人,就这么活过来了,而且还是被她所在的卫生院救活的。 虽然跟她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可与有荣焉。 身为卫生院的一员,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至于陆轩提到的,她跟王友庆的想法一样,比起死亡,修养真的不算事了。 看着两人脸上那一副见了鬼的神情,陆轩似乎猜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对于有工作的人来说,自然没什么,可对于一個农民而言,一年半载不能干活,没有收入来源,只能坐在家里干着急,可能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这种事情,城里人可能感受不深,甚至没什么感受,但不可否认,这就是现实。 看不到,却真实存在。” 王友庆不说话了,袁娜也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王友庆才拍了拍陆轩的肩膀:“不管如何,最起码这个家庭因为你的存在没有从此破碎,不是吗?” “对。” 陆轩郑重点头,突然间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些。 但同时,也对医字有了更深的理解。 医,仁术也。 仁人君子,必笃于情。 “我给院长打个电话,这事得让她知道一下,她这两天也一直在为张松的事情担心。” 王友庆说了声,随后走到一边拨通了胡美荞的电话。 “老王,有事吗?” 胡美荞可能在地铁上,附近的声音有些嘈杂,不过并不影响王友庆汇报。 王友庆组织好语言,将张松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 “院长,吴女士刚刚带着她老公来卫生院了……” 还没等王友庆说完,胡美荞的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出事了?” “没出事。” 王友庆连忙解释道:“小陆刚给张松摸了脉,情况已经好转,没有危险了,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就行。” 说完这话,王友庆能够感觉到胡美荞那边的呼吸一滞。 过了一会,才传来胡美荞颤抖的嗓音:“真的?” “真的。” 王友庆的性子胡美荞知道,两人搭档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七八年的交情,她清楚王友庆不会在这种事情在开玩笑。 “好,好,这次小陆立大功了。” 胡美荞激动地连连说好。 虽然那天她一直劝说对方去大医院看,可作为医生,她也希望对方的病得到救治,不要放弃任何希望。 现在张松真的好了,她也替对方高兴。 同时对陆轩的本事,有了更加清晰地认识。 这绝对不是一个刚毕业,只到区中医药实习了半年的年轻医生有的本事。 “区中医药那边,这次恐怕要后悔了。” “还有刘荣……怕是区中医院的院长杀了他的心都有。” 陆轩这种人,到哪都是宝贝疙瘩。 这一刻,胡美荞想了很多。 “行,老王,这件事我知道了,明天到单位再细说。” 挂断电话,王友庆走了回来:“小陆,袁娜,走吧,一起先去随便吃点。” “好,我把门关一下。” 袁娜说完,背着单肩包从挂号室走了出来,然后朝着陆轩竖起大拇指:“小陆医生,牛逼。” “还行。”陆轩哈哈一笑。 “这样才对嘛,过分的谦虚那就是虚伪了。”王友庆在一旁接话道。 陆轩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对了,蕙兰姐呢?” “她啊,晚上小孩有培训课,老公要加班,走不开。”袁娜解释道。 三人说说笑笑的从卫生院离开,来到对面的面馆,一人点了一份面条先垫个肚子,不然等程高雯几人过来,三人恐怕得饿趴下。 吃完饭,三人在附近的公园散步,找了一处凉亭坐下,聊着家长里短。 “小陆医生,我听大叔说你还没女朋友?” “没呢。” 陆轩摇摇头。 “姐给你介绍一个?” 袁娜笑着道:“九院的一个实习医生,今年二十四,跟你差不多年纪,长得很漂亮,家里条件也不差,伱要是有想法的话,姐把照片发给你,你看看,到时候我把她微信推给你。” “不用不用。” 陆轩吓的连忙摆手,“看缘分吧,谢谢袁娜姐。” “可惜了,我们小陆医生这么有本事,只能说我那侄女没有福气啊!”袁娜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你情我愿的,强来不得。 陆轩却是大汗,一开始他还以为袁娜说的是什么朋友的女儿,没想到是她侄女。 一旁,王友庆突然间说道:“我刚还打算把我朋友女儿介绍给小陆呢,没想到被袁娜你抢了先,不过……” 说到这里,王友庆看向陆轩:“小陆,你真不打算看看?” “袁娜那侄女我见过,长得水灵,人性子也挺好的,又是医生,跟你职业差不多,以后在一起也有话题。” “是啊!是啊!” 两人逮着陆轩就是一顿推销。 不过陆轩也是两世为人,这种情况见过不少,经验丰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纷纷拿下。 好在两人见陆轩真没这方面的想法,没再提及,让陆轩多少松了口气。 没多久,王友庆就接到了程高雯的电话,她跟周丽婷正在来的路上,大概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让三人提前去占位置。 裘市街道夜宵一条街生意很好,特别是夏天,晚上火爆的不行,去的晚了可能连位置都没有。 三人起身前往夜宵一条街,经过卫生院门口的时候,陆轩停下对两人说道:“大叔,袁娜姐,你们先过去,我上去拿个东西。” “行,一会我们到了把位置发你。”王友庆点点头,没有多想。 陆轩笑了一声:“就这对面,真找不到,喊一嗓子都能听到。” “那倒也是。” 看着王友庆和袁娜离开,陆轩没有耽误,直奔二楼中医科,将下午熬好的喝酒神器一股脑往嘴里灌,今晚能不能行,就看这杯加了苍术和泽泻的小柴胡汤了。 喝完,陆轩就收到了王友庆发来的位置。 一家龙虾馆。 陆轩在二楼都能看到这家龙虾馆的招牌,没有多想,他迅速离开卫生院,赶到了一家龙虾馆。 二楼。 见陆轩来了,王友庆直接拿了一瓶大梁山往陆轩面前一放:“小陆,上次没让你喝多,这次你可跑不掉。” “行。” 陆轩豪气干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 喝酒,我是认真地。 酒量,陆轩不得不承认,他跟王友庆没得比。 可,他会开挂啊! 第二十三章 酒仙陆轩子 王友庆一惊。 小陆,你飘了啊! 他还记得上次跟陆轩出去吃饭,那是一杯白酒下肚,脸都红了,今天倒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仅没有拒绝,反而是摆出了一副舍命陪君子的豪迈。 这能忍? 王友庆决定今天不再像上次那样惯着小陆医生了,得让他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比喝酒,他能甩对方最起码五条街。 说句毫不夸张的,对于陆轩的酒量,他觉得上次已经搞得很清楚了。 白的二两左右,换算成啤酒的话,可能也就两三瓶这样子,就这酒量,王友庆忍不住盯着陆轩看了眼,你哪来的勇气要舍命陪君子啊! 他想不通。 不过,不影响他的决定:“袁娜,你可听到了啊!这可不是我欺负他,是他自己说的。” 袁娜在一旁笑了笑,两个大男人在斗酒,她也不想搭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了。 同时,在心里想着,要不要让自己那侄女主动加小陆医生好友? 男追女,隔层山。 女追男,隔层纱。 而且她侄女长得那么水灵水灵的,主动出击的话,拿下小陆医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吧? 袁娜心里想着,决定回头问问她侄女的想法。 这件事,她只能说是一个中间人。 这两人能不能走到一起,她的想法不重要。 “就是小陆医生看样子不太想谈恋爱,有点难搞。” 袁娜秀眉轻蹙。 正想着,包间的门被推开了,传来一声嬉笑:“大叔,我和丽婷在楼下都能听到你的狮子吼,你可别欺负我们小陆医生啊!” “是啊!” 一旁的周丽婷也笑看着他道:“比喝酒,咱卫生院哪有人是你的对手啊!就九院那几个主任在伱面前,那也得竖起大拇指,只有投降的命,让咱们小陆跟你拼酒,这不是欺负人吗?” “咱跟程姐现在可是小陆医生手上的患者,肯定坚定不移的站在小陆这边的。” 王友庆急了,“小程,小周,我可没欺负小陆,是他自己说了要舍命陪君子的,不信的话你们问袁娜好了。” 说完,他看向袁娜。 程高雯和周丽婷两人笑着坐下,问道:“袁娜姐,大叔没骗我们吧?” “没。”袁娜摇摇头。 程高雯和周丽婷两人都被惊到了,小陆还真这么说过啊? 这…… 程高雯忍不住看向陆轩,一脸诧异:“小陆,你不会不知道大叔的酒量吧?白酒起码一斤半,发挥好的时候两斤都能炫下肚的人。” “知道。” 陆轩点点头道:“上次大叔请我吃饭的时候就知道他的酒量了,不过今天不也是高兴吗?不过说归说,我心里有数,真喝不下了我就停下来,程姐放心好了。” 程高雯这才松了口气:“你心里有数就好。” 说完,转头看向王友庆:“大叔,一会你可不兴劝酒哈!跟九院那些老皮条们劝酒就算了,小陆现在可是咱们卫生院的宝贝疙瘩,别把他喝的不省人事,明天还得上班,现在每天挂中医科的人可不少。” 她也是怕两人一会喝上了,就没顾忌了。 这要是明天休息,放肆一些倒没问题,可明天还得上班,王友庆还好一点,检验科人不少,少他一個人没关系。 可中医科不行,现在中医科就陆轩一个人顶着,没他中医科都转不起来。 而且,从陆轩开始展现他惊人地医术后,这段时间挂中医科号的人越来越多,真喝多了,哪怕过了一晚上,明天头痛是肯定的,但时候还怎么给人看病? 状态不好,那是对病人的不负责任。 所以,她有些事情得提前给两人打个预防针。 王友庆虽然喜欢喝酒,但好在心里有数,他点点头:“行,一会我跟小陆点到为止。” 话落,又对着陆轩说道:“小陆,一会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别喝多,大叔我刚刚就是开个玩笑。” “好的。” 陆轩点头应了一句。 程高雯和周丽婷两人到了,王友庆也开始招呼服务员上菜。 人不多,可菜却不少。 光是龙虾都有四种。 清蒸的,椒盐的、蒜蓉的,还有就是五香的。 然后就算炒螺蛳、泡椒牛蛙、话梅花生、拍黄瓜、皮蛋豆腐。 剩下的就是一些烤串。 从中医的角度来看,说实话,这些东西吃了大多对身体都没什么好处,不过生活就是这样,没办法事事顺心。 有些事情,哪怕知道不好,可想要一点都不接触,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陆轩,身为中医,他难道不知道出来吃夜宵的坏处? 知道。 但他还是来了。 而且,他也知道,这种事情以后怕是不会少。 现在为什么怪病多? 十有八九都是吃出来的。 病从口入,不是没有道理的。 “来,小陆,走一个。” 王友庆端起酒杯,在玻璃桌上敲了敲。 陆轩来甬城也有半年时间了,自然知道这是甬城这边的习俗,也是学着王友庆用酒杯轻轻敲着桌面,随后一饮而尽。 “爽快!” 见陆轩这么豪爽,一杯酒直接入肚,王友庆也是高兴地大笑不止:“小陆,喝慢点,你那酒量我上次就看出来了,一两瓶啤酒问题不大,不过别喝的太急了,太急容易醉。” “听大叔的。”程高雯在一边笑着道。 “小陆,来,姐敬你一杯。” 周丽婷也跑上来凑热闹:“我也来一杯。” 说着就要倒酒,陆轩压了压手,阻止道:“程姐,你跟周姐就别喝酒了,特别是程姐,这几个月都不要碰酒精了。” “不能喝酒?” “不能。” “这样啊,那就算了。” 程高雯脸上露出无奈。 周丽婷在一旁碰了碰程高雯的手臂:“程姐,你就听小陆的,这家伙本事大着呢,我现在对他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他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酒咱是不敢砰了,喝了小陆开的药,前天……” 周丽婷差点说漏嘴,好在及时止住,朝着陆轩眨了眨眼:“算了,那事就不说了,不过你绝对得听小陆的,他说你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我当然晓得。” “不过,丽婷,你刚刚说前天怎么了?” 程高雯一脸好奇。 周丽婷嘴巴闭的很严,完全不为所动:“没什么,这是我跟小陆之间的秘密。” 说完,看向陆轩:“小陆,你可是答应过姐的,不能跟其他人说。” 陆轩苦笑不得:“周姐,你就放心好了,我不会说的。” 程高雯发出怪笑:“丽婷,小陆,你们两个……” “程姐,你可别乱想,就算周姐身体上的一些事情。”陆轩连忙解释道。 说到身体,程高雯倒是没再说什么,而是突然间将手臂朝陆轩伸了过去:“小陆,正好,给姐把把脉。” 陆轩顺手将手指搭了上去,过了一会,笑着道:“程姐,保持好,再过一两个月也许能收获一份惊喜。” “惊喜?” 程高雯追问道:“什么惊喜?” 陆轩却是没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小陆,你把姐都给撩拨起来了,现在却不说了?”程高雯一副要追问到底的模样。 一旁,王友庆插嘴道:“都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小程,你就别追问了,来来来,小陆,我们喝酒。” 陆轩连忙抬起酒杯,跟王友庆开始了又一轮的推杯换盏。 由于程高雯和周丽婷不能喝,袁娜也随大流,三个女人开始聊起了家常。 两瓶啤酒很快见底,陆轩起身去了躺洗手间,回来后,对王友庆的邀酒,那是来者不拒,两人没一会就各自喝了五六瓶下肚。 王友庆虽然脸有些微微红,但精神依旧亢奋,没有一点喝多的样子,酒量不是一般的高。 换作常人,五六瓶大梁山下肚,早就倒扣酒杯终止战斗了。 三个女人本来还没注意,可看到桌子上的空酒瓶越来越多,细数之下,顿时吓了一跳,连忙看向二人:“大叔,小陆你们别喝了,这都十几瓶没了,再喝下去,明天还怎么工作啊!” “特别是大叔,都跟你说了,小陆不比你,你还一直邀酒,你看看,小陆这都喝了多少了?” 经过程高雯这一提醒,王友庆看了眼空酒瓶,也是一下子清醒过来,转头就看向陆轩,见陆轩没有喝醉,反倒是比他状态还要好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不是,小陆,你喝了多少?” 陆轩扫了眼自己这边的空酒瓶:“这是第八瓶了。” “大叔,等等,我先去个洗手间,一会回来继续喝。” 陆轩脸色一变,直接起身,朝着洗手间快速走去。 这家店来的顾客不少,洗手间基本上就没空过,陆轩进来的时候,还能闻到极其刺鼻的酸臭味,看这样子,喝吐的人不少。 走到小便池,陆轩开始掏出东西放水。 陆轩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来洗手间了,同时又不得不感叹中医的强大。 他也没想到,小柴胡汤加上苍术和泽泻,解酒的效果竟然这么好。 喝了就跟没喝一样,几乎全部通过小便排的干干净净。 小柴胡汤中,柴胡本身就是进入三焦淋巴系统,柴胡也能够清热去寒,所以柴胡属于半表半里的药。 半夏能去水止呕,因为是有水隔在中间,滤过性病毒跑到中膈的水裹面,靠半夏把它赶出去,所以用半夏的时候,小便会增加。 这样酒不会入肝,因为小柴胡汤是少阳的主证,少阳和厥阴是表里,这一下去把肝固得很好,而且还不会出现喝多了呕吐的情况。 人参、甘草,大枣专门固脾胃固中焦,不让少阳病再传阳明,同时增强免疫系统,同时加强胃的五谷的能力,让中焦强起来,中焦强了,就加强了这剂药的沥水效果。 而且陆轩还听的劝,又在小柴胡汤的基础上增加了解酒的苍术、泽泻,酒精不会上头,自然就不会出现头痛的症状。 “兄弟,厉害啊!” “你这是牛尿啊!” 旁边的兄弟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临走的时候,突然间朝陆轩竖起了大拇指,他进来的时候,前面还有人,等了一会,没想到他都尿完了,陆轩还在那放水呢。 陆轩也是被这位社牛大哥雷的不行,略显尴尬道:“喝的多喝得多。” “牛!” “这喝了不少啊! 陆轩一时间哭笑不得,等他提裤子的时候,王友庆突然间走了进来,见陆轩只是来小便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小陆,你没事吧?” 王友庆的神态有些诡异,不过陆轩倒也没去在意,只是摇摇头道:“没事,我好的很。” “大叔,我先回去了,咱们一会继续喝?” “还……还喝?” 王友庆也有些慌了,八瓶啤酒下肚,他其实也差不多了,再喝下去,一会真要躺着回去了。 当然,对他来说,倒不算特别多,只是头痛的得回去睡觉才行。 “啊?” “没事没事,你先过去吧!” 陆轩没有多问,直接朝着包厢走去。 刚坐下没多久,王友庆也进来了。 陆轩将酒瓶里剩下的一点倒入酒杯,轻轻敲桌:“大叔,咱也不喝多,最后一杯喝完就算了。” 王友庆头皮有些麻烦,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想不明白,下意识的跟陆轩碰杯,结束了这场推杯换盏。 “小陆,你真的没事吧?” 程高雯在一旁关心的问道。 “没事。” 周丽婷看了眼八个空酒瓶,也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你都喝了八瓶了,怎么可能没事,大叔脸都红了。” “我真没事。” 陆轩略显无奈。 “真没事?” “真没事。” “小陆,你这是扮猪吃虎啊!” 王友庆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看着陆轩惊人地战绩,还一副没有喝任何酒的模样,也不得不佩服的竖起大拇指:“甘拜下风!” 周丽婷竖起大拇指:“牛逼,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把大叔都喝服了的人。” 陆轩有些尴尬,笑着回应道:“姐,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酒量跟大叔比起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小陆,你就别谦虚了。” 王友庆叹息道:“我自己的酒量我自己清楚,喝还能喝,但再喝就要多了,可你不一样,这样子八瓶酒下肚,跟没喝一样我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在喝酒上,我王友庆这辈子没佩服过任何人,你陆轩是第一个。” “牛!” “你刚去那么多次洗手间,我还以为你喝多了在吐,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王友庆眼中的佩服之色溢于言表。 眼看着四人都快把自己当成酒仙了,陆轩苦笑一声,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 “其实,我在喝酒前已经吃过解酒的药了,不然别说八瓶了,三瓶我恐怕就得头痛的受不了。” 四人瞬间愣住了。 程高雯眨了眨眼睛。 周丽婷满脸问号。 袁娜则是张大了嘴巴。 王友庆愣了很长一会,呆滞的同时却又是一阵狂喜:“小陆,你……” “药给我点,下次老子把九院那群家伙喝的服服帖帖的。” 第二十四章 两面锦旗 “小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大哥。” 酒足饭饱,陆轩付完钱从龙虾店走出来,身后王友庆已经不要脸皮了。 “大叔,你比小陆都快大两轮的人了,喊人家大哥,你也真是……”跟着身后的周丽婷听到这话,翻了翻白眼。 袁娜和程高雯两人也是忍不住捂嘴直笑。 王友庆撇撇嘴,丝毫不在意三个女人的嘲笑。 求人嘛,不寒碜。 他是能喝没错,可想要把九院那几个老家伙放的服服帖帖的,那是一次都没有,基本上每次九院那几个家伙喝的差不多了,他酒劲也就上来了,大家半斤八两,谁都别想把谁喝服气。 如今发现陆轩这里有如此神奇的药方,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不得求一手? 至于认大哥,多大点事。 男人嘛,不以年龄论大小。 陆轩被王友庆纠缠的实在没有办法,回头道:“大叔,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偶尔喝喝就算了,你要是为了备着解酒的,药方我给了也就给了,可你这……” 王友庆酒量本来就不小,再给他解酒的方子,他真怕哪一天对方把自己给喝没了。 陆轩不想看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事情发生,果断就拒绝了王友庆要药方的请求。 “大叔,你这事我真不能答应。” 王友庆愣了一下,没再提药方的事:“就一次,咱就把那群家伙喝服一次就行,到时候伱给我开一副药,药方我也不要了,就一副药。” “一副药?” “就一副药。” 王友庆一脸认真:“你放心,我保证不去外面找中医看你给我开了些什么药,这种行了吧?” 陆轩想了想,答应下来:“行,那明天我给你抓一帖药。” “哥……” 王友庆大喜。 陆轩顿时无语,大叔平时挺正经一人,怎么提到喝酒就这么不着调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個王友庆吗? “得,你可别喊我哥,不然传出去还以为我多老似的。”陆轩摆摆手。 王友庆笑了一声:“别说喊你哥了,叫义父都行。” “大叔,你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了,这些话,我可是录下来了,回头发给嫂子让她听听。”周丽婷摇晃着手机。 王友庆一下子脸都白了,赶紧求饶:“小周,我的姑奶奶,你可放过我吧,这视频要是放给你嫂子,我就完蛋了。” “那可不行。”周丽婷严词拒绝。 下一刻,话锋一转:“不过,那得看大叔的表现了,要是没背着小陆去配药,这个视频绝对不会传到嫂子那里去的。” 王友庆举手发誓:“放心,我保证不会跑去私自配药,如有违背,天打五雷轰。” 轰! 月明星稀的夏夜,天空突然传来一声雷声。 王友庆:“这可跟我没关系啊!” “哈哈……” 众人大笑。 …… 翌日。 清晨。 江姚花园。 电梯门打开,江胜玉下意识的走进电梯,迎面突然传来‘咦’的一声:“咦,胜玉,这一大早上的去哪?” 江胜玉抬起头,发现站在电梯里的正是住在11楼的林阿姨。 “去定制一面锦旗。” “定制锦旗干嘛?”林阿姨一脸不解地问道。 “说起锦旗,我还忘了要谢谢林阿姨您呢,要不是昨天您让带我妈去卫生院找陆医生看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阿姨愣了一下,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那个陆医生能治?” 王胜玉连连点头:“能治,不仅能治,而且我妈已经好了,昨天陆医生告诉我,晚上九点左右我妈就会有小便,我还不信,您猜怎么着,九点刚过没多久,我妈真尿了,昨晚到现在都上了好几次洗手间了,她人现在脸色都好了很多。 您说的那个陆医生可太厉害了,就是吃了几副药,然后用那个什么温灸的办法给我妈灸了半个小时,就治好了那些大医院都治不好的病。 这不,我妈昨天晚上就让我去定制一面锦旗,说什么今天也要亲自给陆医生送去呢。” 昨晚我给店里打了个电话,人家都已经关门了,说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我妈听了后,唉,一大早就被我从床上拉起来了。 说什么去晚了,是对陆医生的不尊敬,说陆医生救了她一条命,要不是我这年纪比陆医生大了些,我妈都恨不得卖女还恩了。 我多说了一句,差点就喊我不孝女了。” 王胜玉吐槽着老妈清晨就把她喊起来的“恶行”,不过听的出来,话语中没有一丝的抱怨,反而满是欣喜。 年轻地陆医生,真的给了她太多的惊喜。 原本,她都已经打算带老妈去京城的。 关键是,京城的医院也不一定就能行。 而且长途周转,她妈身体状态已经很差了,谁也无法保证是不是能够顺利的抵达京城,又是不是能够熬到就医的那天。 甚至于,当时林阿姨给她推荐卫生院中医科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就是不信。 就连西医导尿都失败了,中医能有什么办法? 可万万没想到,还真治好了。 最关键的是,所有的情况都好像在陆医生的掌控之中,说晚上九点左右能见效,晚上九点就真的见效了。 那份震撼,不是她本人的话,几乎无法体会到。 林阿姨脸上的神色也是凝固下来:“真好了?” 当时她也是挺其他人说卫生院中医科的陆医生有多厉害,没想到,真把李芹雪的病治好了。 这段时间,王胜玉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甚至有时候一天要跑好几趟。 即便如此,也没见好转,李芹雪整个人的身体状况,也是每况愈下,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近几天看到李芹雪,她都以为自己这位老友快要走了。 没想到,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李芹雪真的去卫生院看好了病,而且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 “那个陆医生,真的那么厉害?” 好片刻时间,林阿姨才从讶异中回过神来,忍不住追问起来。 王胜玉竖起大拇指:“很年轻,可能也就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却是我见过所有医生中的这个。” 她说完,电梯已经到了一楼。 王胜玉因为有事,没跟林阿姨多聊:“林阿姨,我先去定制锦旗,回来聊。” “好好好!” “你去吧!” “回头我去找你妈聊聊。” 看着王胜玉离开的背影,林阿姨喃喃道:“神了!” …… 定制锦旗的店面距离江姚小区不远,走了不到十分钟,王胜玉就看到了大开的店门。 因为还比较早,周围除了早餐店开了门之外,其他店基本上都大门紧闭。 王胜玉直接走了进去,愣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是第一个到的,没想到还不是。 “是定制锦旗还是什么?” 一大早就来了两位客人,老板也是喜上眉梢,热情地打着招呼。 王胜玉点头:“老板,我昨天给您打过电话的。” “您贵姓?” “我姓王。” 老板恍然大悟:“是王女士啊,我记起来了,您好像是要定制一面锦旗送给医生的吧?内容有想好吗?没有的话,我这里有本专门定制医生锦旗的书,您看一下,喜欢哪句话就记在一边的便签上就行。” 王胜玉接过老板递过来的书籍,翻看看了起来。 见王胜玉在挑选感谢用语,老板则是回头服务起了第一位客人:“吴女士,您这边是要送给哪位医生?名字您写一下,现在人不多,大概十几分钟锦旗就能做好。” “裘市街道卫生院中医科陆轩医生,患者张松敬送,时间什么的就填今天好了,我拿到锦旗就送过去。” 正在挑选感谢语的王胜玉,听到陆轩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来,诧异道:“您……也是定制锦旗送给陆轩医生?” 吴女士回过头:“嗯,怎么了?” 王胜玉微微一笑:“我也是来定制锦旗送给陆轩医生的。” 两个女人一台戏,再加上又都是来给陆轩定制锦旗的,两人一下子就拉近了不少距离,在一起聊了起来。 老板见王胜玉也是来定制锦旗送给卫生院中医科陆轩医生的,也是忍不住嘀咕道:“这个陆轩医生很厉害吗?前几天就有人来定制锦旗送给他。” “比老板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两女几乎同时回头。 见两人对陆轩如此推崇备至,老板也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是心里却是有些质疑,一个卫生院的医生而已,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 他开这个店也不是一两年了,来这里定制锦旗感谢医生的大有人在,不过基本上所感谢的对象基本上都是一些大医院的,像卫生院,前几天接的还是第一单。 “这年头,连卫生院的医生都那么厉害了?” “不是说,卫生院即便是有厉害的医生,也会被大医院给挖走吗?” “奇了怪了。” 老板眉头皱的深如沟壑,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 半个小时后,王胜玉和吴女士两人拿着锦旗离开,并约定好了一会一起去给陆医生送锦旗,这才各自往家的方向奔去。 早上。 七点半。 卫生院。 王友庆总是来的很早,每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个抵达检验科,见陆轩从电梯里走了出来,眼睛一亮,狠狠地搓了搓双手就从检验科走了出来,露出比以往更热情地笑容:“小陆,早啊。” “早。大叔。” 不等王友庆说话,陆轩就笑着道:“等会,我先打个水,把电脑打开,一会就把药抓好给你。” “打水的活我来干就行,你忙你的。”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拿着热水瓶就往开水间的方向走去,热情的让陆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轩哭笑不得,摇摇头,把电脑打开之后,直接往中药房走去。 不到三分钟,陆轩就拿着黄纸包好的一帖药走了出来。 这时候,王友庆也打好了开水,看到陆轩放在桌子上的一包中药,连忙将热水瓶放好,笑着道:“小陆,弄好了吧?” “弄好了。” “行,谢谢的话我就不说了,下次我请你吃饭,我现在去付钱。” 王友庆也是个讲究人,在卫生院这么多年,几乎没拿过卫生院的一针一线,这次也不例外,付了钱后,他拿着药就来到了检验科,掏出手机,找到一个取名为“喝酒的那些中老年人”的群聊,直接@全部人: “周末有没有空?出来咱们喝两杯。” @王友庆:“怎么,酒瘾又犯了?” 王友庆:“来不来?我感觉最近状态很好,这次一定把你们这群老家伙喝的服服帖帖的。” @王友庆:“嚯,大话谁不会说啊!你王友庆这种话都说过多少次了,有哪一次做到过?” 说话的是九院一个科室的主任,对方也是一个老酒鬼,酒量比起王友庆不差多少,每次喝酒两人基本上都在暗地里较劲,谁也不服谁的那种。 王友庆看了眼陆轩给他拿的药,再想到昨晚陆轩大发神威的那一幕,也是嚣张了起来:“就一句话,来不来?当然,怕输的话就算了,我是无所谓,大不了下次再约。” @王友庆:“来就来呗,我怕你啊!” “我也去!” “老王,这次得让你看看九院没有一个孬种。” 其他人也纷纷应声。 王友庆一看,顿时笑容满脸。 检验科的小李,忍不住在一边道:“大叔,你笑的好贱啊!” “滚,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玩去。” 小李郁闷的不行,我……小屁孩? 我哪里小了? 他真想掏出来让对方长长眼界,你可以说我年轻,但绝对不能说我小,这是赤裸裸的污蔑。 …… 卫生院门口。 胡美荞今天来的比较晚,刚走进卫生院的大门,就看到吴女士和她丈夫张松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后,快步就走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吴女士,你这是……” “胡院长,您好。” 见是胡美荞,吴女士忙应道:“我在门口等个人。” 等人? 等谁? 这一刻,胡美荞想了很多,如果不是看张松的脸色比之前看起来要好了很多,再加上王友庆昨天下午给她打过电话,说明了情况,她都要怀疑一会是不是有一场医闹将会在卫生院出现。 不过,出于职业敏感,胡美荞还是不动声色的随口问了一句:“吴女士这是等……” 吴女士没有要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就是陆医生手下的一名患者,我们商量好了一会去找陆医生。” “找小陆医生,看病?” “没有,给陆医生送锦旗。” 说完,吴女士扬了扬手中的锦旗:“今天早上去附近定制锦旗的时候,遇到了昨天在陆医生患者的女儿,她说她也是定制锦旗送给陆医生的,我们就想着一起好了,好事成双嘛!” 吴女士一脸随意的说着,却是不知道,胡美荞的脸不经意间狠狠地抽动了几下。 这么说来,小陆又要收到两面锦旗了? 好家伙,来了不到两周,三面锦旗? 别说卫生院没发生过,就是甬城那些大医院也没见过啊! 不过,胡美荞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怀疑,这位吴女士是不是在忽悠她。 当然,吴女士本人是来送锦旗的,这一点她不怀疑,可要说跟其他人结伴,多少有点夸张了。 一天两锦旗,她长这么大还没听过。 关键还是卫生院的医生,这就有些离谱了。 她正想着,就看到吴女士朝着不远处招手:“胜玉姐,这边。” 胡美荞眼睛猛的收缩了一下,真等人一起送锦旗? 第二十五章 声名鹊起 “吴霞,你来这么早?” 王胜玉搀扶着李芹雪来到近前。 吴霞笑道:“住的近,再加上我老公想自己走过来,所以我们来的也比较早。” “难怪。” 王胜玉笑着看向李芹雪:“妈,这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吴霞,她老公也在陆医生这看的病,您是不知道,吴霞老公情况比您还要严重的多呢。” “真的?”虽然听女儿说约了人一起给陆轩送锦旗,可吴霞老公的情况她还是现在才听说,一时间也是有些惊讶。 她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再治不好,能要人命的,而且她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天不日一天,这样下去,哪怕后面治好了,肾脏也会出现器质性变化,肯定不如以前。 她都这样了,没想到对方情况比她还严重。 “阿姨,您是不知道,我们是前两天出院的,市一院那边抢救了五天都没好转,直接通知我们回去准备后事……” 说到这里,吴霞也是眼睛泛红:“要不是听说卫生院这边来了一个特别厉害的陆医生,我老公他……” “孩子,现在好了。” 李芹雪上前轻轻拥抱着吴霞,两个女人,此刻感同身受,哭的跟着泪人似的。 胡美荞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虽然没说什么,但神色却是有些复杂。 特别是看向吴霞的时候,心中有些愧疚。 当时,若非陆轩的坚持,吴霞的老公别说被治愈了,能不能活到今天都很难说。 至于李芹雪,她倒是不清楚,不过能让人第二天就跑来送锦旗的,显然也不是什么简单地病症。 两个女人,一老一小,抱在一起哭了一会,这才在王胜玉的安慰下分开:“妈,吴霞,要不咱们一会回家抱着哭?这里毕竟是卫生院,人来人往的,影响多不好。” 李芹雪瞪了女儿一眼。 两人分开,将眼中的泪水擦拭干净。 吴霞看向胡美荞,介绍道:“胜玉姐,这是卫生院的胡院长。” “胡院长,您好。” 这個时候,王胜玉才注意到一旁的胡美荞,一开始她还以为对方是吴霞的什么长辈,没想到竟然是卫生院的院长。 “你好。” 胡美荞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 “胡院长,我们先去找陆医生了。” 吴霞转头跟胡美荞道,一行四人正要去二楼中医科。 这个时候,胡美荞笑着道:“我跟你们一起吧。” 几人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李芹雪致谢道:“那就麻烦胡院长了。” “嗐,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再说了,你们给小陆送锦旗,也是咱们卫生院的荣誉。” 话落,几人直奔二楼。 人还未到,胡美荞爽朗的笑声就传到了陆轩耳中:“小陆,王女士和吴女士一起来给你送锦旗了。” 声音不算大,可却一下子引起了二楼所有人的注意。 特别是检验科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等待验血,听到胡美荞这话,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检验科。 跟其他人一样,听到是院长胡美荞的嗓音,王友庆下意识地往从电梯出来的胡美荞一行人看去。 “陆医生真把一院下了死亡通知书的人给救回来了?”检验科的小李看到几人,好奇的嘀咕了一句。 “嗯,昨天下班后人家来过一次。” 这事,检验科也只有王友庆知道,于是解释道:“昨天小陆给把过脉,已经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就是静养就行。” “还真救回来了?” “陆医生好厉害啊!” 坐在窗口,正在给患者抽血的年轻小护士,一脸崇拜:“这才来了两周,都好几拨人来送过锦旗了,大医院的那些大佬都没这么牛的吧。” “肯定没有啊!” “大医院那些大佬,一年半载的有一位患者送锦旗都算不错的了。”小李在一边撇了撇嘴。 “大叔,那后面的患者昨天好像来过吧?她们不会也是来给陆医生送锦旗的吧?” “刚刚院长说的伱没听见啊?”王友庆没好气的看向小李。 小李挠了挠后脑勺,尴尬道:“这不是有些好奇嘛?不过,大叔,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昨天她们上午来过,下午在中医科待了一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回去,到底什么病啊?” 小李一脸好奇的问道。 “认真干你的活,别分心。” 王友庆呵斥了一句,但还是将自己所了解到的说了出来:“听小陆说是直肠癌手术后,小便不畅,都持续了半个月了,去一院和九院都看过,做过导尿,也没成功,应该是从哪里听了小陆的事情,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了,没想到一下子就看好了。” 听后,检验科几人都是咂舌不已。 这可不是小毛病啊! 小便不畅,听起来没什么大事,可持续了半个月都没有小便,对肾脏的负担有多大,几人想都不敢想,而且连导尿用上了都没成功,可想而知,这个病到底有多难治,没想到,到了陆轩这里,仅仅用了一天就好了。 虽然王友庆没有说治没治好,可人家都来送锦旗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不信也得信。 而这个时候,正在检验科排队验血的人,也都是震动不已,纷纷朝着胡美荞一行人投去了目光。 特别是第一次来卫生院的人,听到这话,都是一脸惊叹。 “真的假的,一院和九院都治不好的病,被卫生院的医生给治好了?” “半个月都没小便,想想都觉得吓人,这次我看那些质疑陆医生的人还有什么话说,人家这是有真本事。” “中医这么厉害?连西医治不好的病都能治得好?”有人还是怀疑,中医现在虽谈不上死了,可比起现在盛行的西医,中医差了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这人的怀疑,很快就引起了一位戴着眼睛的老头的不满:“中医怎么了?我跟你说,中医一点都不比西医差,中医本来就是咱们国家的文化瑰宝,传承了数千年,以前西医没出现的时候,都是看得中医,活人无数。 而且,现在国家对中医也越来越看重的,我看中医的复兴只是迟早的事情。 说中医不行,你也不看看,现在多少国家都在盗取我们国家中医药方,都在学习中医,中医若是不行,你觉得他们会这么重视咱们的中医吗?” 老头的话,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同时对中医也有了一些了解。 老头顿了顿,看向那人,继续说道:“再说了,陆医生治愈的可不只是这一个西医治不好的病。 上周,误吞螺丝的十个月大婴儿,还有前两天的,被一院通知准备后事的,就是刚刚跟胡院长进陆医生诊室的那对年轻地夫妇,都是经过了陆医生的治疗好有了好转。 那名叫张松的病人,我之前见过,他们来卫生院的那我就在,当时看到他,说他半只脚踏入了阎王殿我都信,可你敢信,经过陆医生的治疗后,你再看看那脸色,白里透红的,要不是看起来还有点虚弱,你敢相信这是一个刚重病的人? 你可以说现在没几个厉害的中医了,但不能说咱们的中医不行。 厉害的中医还是有的,只不过我们很难遇到,但换个角度来说,我们这不就遇到了吗? 我听说陆医生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陆医生从小就沉浸于中医领域,有长辈的耳提面命。 大学走出来的中医不一定厉害,可一名家学渊源的中医含金量有多高,看看陆医生就知道了。 中医正在崛起,这是毋庸置疑的,陆医生无疑就是明证,我相信,以后会有越来越多像陆医生这样的中医站起来,像世人展示中医并未落寞,它只是在战争年代过后,缺席了一段时间,而现在,它正在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新时代走来。 而我们作为普通人,要做的就是相信中医,给它时间,咱们国家数千年的文化瑰宝,岂会输给崛起不过数百年时间的西医。” “大爷说的好!” “振聋发聩!” 一位年轻人大声鼓掌。 其他人也是纷纷跟着鼓掌。 老头朝着众人拱了拱手,抽完血后,对着众人说了一句:“老头子我去挂个陆医生的号看看,正好最近这身体总有些不舒服,西医不知道检查了多少次,药也吃了不少都不见好,现在不看,以后挂陆医生的号可就不容易咯。” 说完,拄着拐杖就往电梯走去。 检验科,一群人面面相觑,对老头最后一句话有些不太明白。 什么叫做陆医生的号不好挂了? 就在大家疑惑的时候,有人给出了答案:“陆医生接连治好了这么多人,而且还都是西医治不好的重症,这些事情一旦传出去,可想而知,到时候有多少人抢着要挂陆医生的号。” 众人听完恍然大悟。 人都有从众心理,特别是在陆轩有着治好三例重症的情况下,会让越来越多看了西医却又没什么好转的人打着试试看的心理来挂陆轩的号。 附近的小区,住着的基本上都是以老年人居多,患病的更是不少,鬼知道到时候有多少人会来找陆医生看病? …… 中医科。 王胜玉四人送完锦旗,对陆轩感谢一番之后,没多久就离开了。 胡美荞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三面锦旗,感慨万分。 谁能想到,上周才来报到,甚至还是被人从区中医院赶出来的这个年轻人,在来到卫生院后不到两周的时间,就已经治愈了三例连大医院都束手无策的重症,顺带还收到了三面锦旗。 由患者亲自送来的锦旗,是对一个医生最大的鼓舞和信任。 价值不过几十块上百块的锦旗,对任何一个医生来说,它比金钱更重要。 胡美荞深深地看了眼三面锦旗,突然间转过身,一脸严肃:“小陆,想去大医院吗?” “市中医院不一定可以,但其他区中医院,我可以帮你去找区卫生局的领导说说,以你的本事,去哪人家都会欢迎。” 她以为陆轩会毫不犹豫的答应,毕竟任谁都不会想在卫生院待上太长时间,可令胡美荞没想到的是,陆轩拒绝了。 陆轩摇摇头:“我想,但还不是时候。” 胡美荞瞪大着眼睛,无法置信的道:“小陆,你知不知道,待在卫生院对你的前途影响很大,你想改变中医的现状,在卫生院是做不到的。” “院长,我知道,但我还是想暂时留在卫生院。”陆轩脸上露出坚决。 换作是之前,他肯定恨不得立刻离开卫生,去哪都行,只要不在卫生院。 可现在,陆轩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刚毕业没多久,只是考了执业医师,连主治中医师都不是,去了大医院,不可能有独自坐诊的机会,哪怕他有本事,也会引起不少人的反对。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才高遭嫉,人贤遭难。 特别是他还这么年轻,再加上又是刚从中医药大学毕业没多久,本身就已经存在被人所诟病的事实存在,而他现在的名声,显然还没有达到可以无视这些的程度。 与其现在就去大医院,倒不如留在卫生院积累积累。 好饭不怕晚,出名不用喊。 对陆轩来说,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 哪怕他迫切想要改变中医现在的态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到的。 陆轩坚持留下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胡美荞倒是没说什么,可却是将这份情记在心里。 以陆轩的本事,去哪都会大受欢迎,可他却选择了留下来。 也许这里面的确有陆轩自己的打算,可不管怎么样,陆轩留下来,最大的受益者是卫生院,是她。 这个情,她不得不承。 胡美荞离开后,陆轩看了眼三面锦旗,脸上并没有一开始收到锦旗的喜悦,反而是有些凝重。 他知道,从收到锦旗的那一刻,他身上的担子和责任就更重了。 “陆医生。” 正想着,门口突然间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陆轩转头一看,见一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口。 “老先生,您找我有事吗?” 见对方行动不是很方面,陆轩连忙迎了上来,关心道。 他倒也没多想,毕竟刚上班,中医科很少刚上班就有人来看病,以为老人只是想咨询其他事情。 “身体有点问题,找您看看。”老人笑呵呵的说道。 这么早就有人挂号? 陆轩惊疑不定,不过还是将老人请了进来。 “老先生,您先坐,方便的话跟我说说到底什么症状。” “我叫季永丰。” 季永丰上来就自报了家门,随后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第二十六章 卒中前兆 “之前在一院检查过,那边诊断为原发性高血压,脑动脉硬化。” “一直服用降压药和清脑泻火的中成药。” 季永丰平静地讲述着自己的病情,他咬字很慢,每说一个字都有些困难。 陆轩认真地听着,并未着急插话。 但却是将季永丰提及的病症牢牢记在心里,并作出判断,原发性高血压,脑动脉硬化,存在语言障碍。 不过,光靠这些还没办法确定对方到底什么情况。 季永丰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以往的情况,过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夏天倒是还行,特别是入冬那会,脑袋眩晕眼中,手指麻木,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而且期间还摔倒过几次,后面也就不敢乱动了,到了最近才起身动动。” “对了,这两天我嘴巴和舌头长了不少疱疹,舌头火辣辣的,下身膝盖却又感觉冰冷的厉害。” “上周我儿子带我去一院检查过,没查出原因,让我住院,我不喜欢医院的氛围,直接回来了。” 听完,陆轩也是一头雾水。 按照季永丰描述的情况,似乎只有原发性高血压和脑动脉硬化,伴随着轻微的语言障碍,可季永丰后续提到的一些症状,又与之前的病症无法联系上。 不过,陆轩敏锐的察觉到这个病应该不简单。 “季老先生,我把个脉。” 季永丰将手伸到陆轩跟前:“陆医生,能看出到底是什么病吗?” “暂时还不确定。” “不过季老先生不用担心。” 陆轩安抚了季永丰几句,随后认真地感受着对方的脉搏跳动。 “这跳动……” 手指刚微微用力下按,陆轩就被吓了一跳,跟他之前接触过的脉弦微弱不同,季永丰的脉搏跳动劲力很足,而且博大无边。 这种脉象,陆轩从未见过,只是在上学的时候听上课的老师讲述过。 脉弦劲而数,则主热邪亢盛,肝风内动之象。 这证明,患者本身存在热邪,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有没有肝风内动,陆轩却是无法做出判断。 “舌头。” 季永丰将舌头伸了出来。 陆轩看了一眼,舌红无苔,再一次印证了季永丰体内存在热邪。 按照中医理念,舌苔是胃气蒸出来的,如果舌头是红色的,没有涂层,则主要是身体发热、阴虚、火过旺或阴虚。 由于阴虚有肝肾阴虚、胃阴虚、肺阴虚等,临床上应结合脉象进行辨证。 季永丰的脉象,同样也属热邪。 而且,这种舌征和脉象,一般都会伴有恐慌、失眠、多梦等症状。 如果伴有上腹部不适和胃酸反流,是胃阴虚的典型表现。 想到这里,陆轩将手抽回:“季老先生平时有没有出现过恐慌、失眠多梦这些情况?” 季永丰回忆一番,“恐慌有没有不确定,不过心悸是有的,最……最明显的就是肢体麻木,这两天可能好一点,但还是脱离不了拐杖,没……没这东西,一天不知道要摔多少次。” 陆轩点点头,却依旧没法通过这些做出准确地判断。 热邪肯定存在,但具体的病症,他接触的太少,临床经验更是从上周才开始积累,再加上季永丰的情况又比较复杂,他此刻也是一筹莫展。 “看来,我还有得学啊!” 陆轩无奈叹息一声,注意力高度集中。 自己也许无法判断,但不妨碍这群大佬,从古至今,见过的病症比他吃过的大米都要多。 【这……应该是卒中前兆吧?】 【不懂,什么是卒中前兆?大佬,解释一下吧。】 【卒中有称之为脑卒中,用很多人都听过的话来,那就是中风,所谓的卒中前兆,其实就是中风前兆,季永丰所讲述的这些情况,都是中风之前的一些症状,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发作,应该跟他吃的一些中成药有关系。】 【这么严重吗?】 【不知道陆医生能不能判断出来,以陆医生的本事,应该不难吧?】 这几天陆轩的表现,它们都看在眼里,打心底里也认同了这位年轻的中医师。 不过,脾气火爆的干姜却是不这么想。 【那可难说,这段时间他的表现的确还行,可大家难不成忘了他在区中医院的情况?我好奇的是,陆医生为什么到了卫生院才有这样亮眼的表现,在区中医院的时候,明明就只是中人之姿。】 干姜的一番话,引起了不少大佬的沉思。 但甘草还是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兴许是说的是对的,但你可能没考虑到一個情况,在区中医院的时候,陆医生因为只是执业中医师,是没资格坐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做的抓药的活,要么就是当助手,根本没机会出手。】 【不过,这位陆医生的行为有时候的确有些奇怪。】 【但哪里奇怪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甘草的分析,也获得了不少大佬的认同。 【陆医生的行为的确有些怪异,不过他虽然年轻了些,本事还是有的,不然也不能治愈这几天遇到的几例怪症,特别是那雀啄之脉,别说他一个年轻地中医师了,就是那些有名气的老中医来了,恐怕也有望洋兴叹的命。】 【也许你们说的对,但我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你们不是觉得他陆轩有本事吗?正好,眼前就有一例病症,卒中前兆,他能不能看出来?】 【能的话,我姑且算他有点本事。】 干姜还是那个火爆的脾气,坚持己见。 这时候,哪怕是陆轩,也不得不承认脾气火爆的干净眼光是真的毒辣,姜还是老的辣,这话当真一点都没错。 眼前的情况,不正好印证了这一点吗? 陆轩心里笑笑,倒也没因为干姜这番话而气馁。 自己什么情况,陆轩心里有数。 他就是一个刚毕业的中医师,刨除掉来到卫生院接触的患者外,临床经验几乎为零,在这种情况下,能指望他有一番作为根本不可能。 不过,这也是每一个科班出身的中医师所必须经历的。 而现在,陆轩就在经历这个过程。 虚心学习就是了。 第二十七章 火不归原 虚心使人进步。 学习使人充实。 谦虚不是退避,更不是推委,而是虚怀若谷地精益求精,不耻下问地处处学习。 治病救人,偷听心声什么的,并不寒碜。 陆轩没有去在意这些是是非非,而是静静地听着来自甘草对病症的分析。 【在陆医生说之前,我先打个样,分析一下这位的情况,大家一会也好印证一下年轻地陆医生到底是真的有本事,还是沽名钓誉之辈。】 【脉弦劲博大,舌红无苔,面部干燥,脉证合参,属阴虚阳浮,龙火上燔。 头面五官赤痛衄,上热下寒热上攻,尿多不渴膝独冷,舌红无苔脉大洪。 这种证候,中医一般都以火不归原四字形容,亦是卒中症属之一,宜用大滋真阴,引火归原之法医治。 不过,这名患者情况不同,中医之“证”与现代医学之“症”有明显的冲突,按照我们中医的理念,一切局部的病变,都是由整体失调所致。 治疗也不应只看局部,而是得从整体去调理。 所以现代医学诞生以来,一直都有这么一句话,西医治的是人生的病,中医治的是生病的人。 西医的医治手法,大多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很少会去将人或者病当作一个整体去看。 用药的话,当以九地、盐巴戟肉、二冬(天门冬和麦门冬)、云苓、五味子、油桂。 九地补血滋阴,益精填髓,二冬滋阴润肺、益胃生津、清心除烦……至于油桂,便是起到引火归元之效。】 听到这,陆轩也不得不承认,甘草分析的比自己要全面的多,也详细的多,他能判断的就是季永丰内有热邪,至于如何用药,几乎没有太多的经验。 心声,恰恰弥补了他这方面的不足。 特别是其中提及到的四个字,则是让陆轩十分上心。 火不归原。 这四個字,在不少医书中都出现过。 明代杰出医学家张景岳在《景岳全书·虚火论》指出:“凡虚火证即假热证也…虚火之病源有二…一曰阴虚者能发热,此以真阴亏损,水不制火也。二曰阳虚者亦能发热,此以元阳败竭,火不归原也,此病原之二也”。 所谓虚火,凡属于体质衰弱、真阴亏损或真阳衰竭所引起的机能低下,而表现为虚性亢奋的,都属于虚火的范围。 这些内容,对于一名中医学硕士而言,都是必须背诵的内容。 科班出身的陆轩,对这些东西都记的很清楚,他所缺乏的,无非就是辩证下药。 而辩证下药,就是经验说了。 看病多了,经验丰富了,辩证下药的本事自然而然就会跟着提升。 这个过程,快进不了,只能靠积累。 为何现在很少会有患者挂年轻中医师的号,热衷那些老中医,越是年纪大的中医师,在患者那里越是吃香。 说到底,还是经验作怪。 搞清楚了原因,连药方都有了,陆轩这才眉头舒展开来,笑着看向季永丰:“季老先生,您这情况有些严重,不过还好,并没有到完全不可逆转的地步。” 季永丰一听“严重”二字,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好在陆轩后续的话接的及时,让他松了口气。 “陆医生,到底是什么情况?” “卒中前兆。” “卒中前兆?” 陆轩笑着解释道:“卒中用现在的话来解释,那就是中风,中风之前的征兆,也幸亏您来看的及时,这个病说没什么也没什么,不犯的话倒是问题不大,一旦真犯病了,那就是要命的病。” 卒中季永丰没听说过,可中风这个词却是如雷贯耳。 发病率高、致残率高、死亡率高和复发率高。 全世界每4个人中就有1个人会发生卒中,每6秒钟就有1个人死于卒中,每6秒钟就有1个人因卒中而残疾。 中风,简直就是老年人健康的第一杀手。 季永丰岂能不怕? 他此刻脸色都有些发白。 人年轻地时候,可能什么都不怕,觉得死亡也就那样,可年纪越大,越是怕死。 不怕死,心态豁达的人终归只是占了极少数而已。 “那……那该怎么办?”季永丰额头冷汗连连。 “季老先生不用担心,既然提前发现了,那就没什么大问题。” 陆轩连忙安抚道。 好在陆轩一番话起了作用,让季永丰稍稍安心了不少。 “陆医生,能跟我说说原因吗?” “我怎么突然间就会有中风的前兆?” 陆轩想了想道:“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应该是火不归原导致的。” “火不归原?” 季永丰显然没听说过这个词,脸上满是疑惑。 不过,陆轩耳边却是传来阵阵惊叹: 【卒中,火不归原,不得了不得了,全中。】 【干姜,陆医生还是有真本事的,你就承认了呗,反正我们又不会说什么,陆医生也不知道你说过这些话。】 【哼!】 傲娇的干姜,显然还是不觉得陆轩有这等本事,主要还是陆轩太年轻了,哪怕真的是世代书香,长辈也都是从医者众多,而且医术了得,也不可能会有如此丰富的临床经验和一手足以超神的辨证开药的能力。 “陆医生,什么是火不归原,我身体为什么会出现火不归原的情况?”虽然不懂,可并不妨碍季永丰迫切想要了解清楚的心。 咳咳~ 陆轩轻咳一声,并未理会耳边的嘈杂,而是看向季永丰,翻看着以往的记忆,缓缓道出:“中医的理念中,肾为先天之本,内寄命门真火,为水火之脏。 肾中水火,共处一宅。水火相抱,阴平阳密。 水足则火藏于下,温煦脏腑,统领一身之气化,是为健康无病。 若因外感内伤,致水亏于下,则火失其制,古人喻为水浅不养龙,于是离位上奔;或肾水寒极,逼真火浮游于上,致成火不归原之证。 究其原由,不过有二。” 说到这里,陆轩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一是水寒不藏龙;无根之火上扰;二是水浅不养龙,龙火离位上奔。” “季老先生的情况,便是属于第二种,水浅不养龙,龙火离位上奔。《素问五脏生成篇》中便有记载,水亏者,治法为“壮水之主,以治阳光”,导龙归海,傅青主之引火汤。” 说到这里,陆轩也是拿过季永丰早就放在桌面上的病历本,将引火汤药方用手中的圆珠笔一笔一划呈现出来。 季永丰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咬文爵字不在话下,一些古文献,基本上张口就能来上一两句,可此刻听了陆轩一番话,也是有些目瞪口呆,忍不住赞叹起来:“陆医生博学,属实平生罕见。” “看得多罢了,没什么值得夸耀的。”陆轩倒是没有一点骄傲自满的神色。 季永丰却是摇头:“有些东西可以背下来,但陆医生对中医辨证法之熟悉,我所见过的中医里,怕是还没几人能与陆医生相提并论。” 陆轩淡淡地笑了笑,并未应声。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有些事情,不能解释,也解释不清。 说了,恐怕也没人信。 信的,只会把他当作神经病对待。 只是,这更让季永丰忍不住多看了陆轩一眼,心中暗暗点头,小小年纪便宠辱不惊,难怪在如此年纪就能够在中医这个领域有如此成就。 一念及此,季永丰忍不住问道:“陆医生有没有想过去大医院坐诊?比如,市中医院。” 手中滑动的圆珠笔迅速停下,陆轩缓缓抬头,看向对方。 第二十八章 可也要看给谁当助手啊 陆轩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季永丰为何突然提及去市中医院的事情。 换作是胡美荞跟他说这些,他觉得正常。 可季永丰对他来说,就是一名不太熟悉的患者,突然间给他来上这么一句,着实让陆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面对陆轩投射过来疑惑的目光,季永丰似乎在自说自话道:“我只是觉得,以陆医生的本事,在这里坐诊实在有些屈才了。” 陆轩不疑有他,笑着道:“在哪都是看病,都一样。” “再说了,我一个从中医药大学毕业不久的学生,在这里还能有独自坐诊的机会,可去了市中医院,恐怕也只能当当助手。” 听到这话,季永丰神情一滞,叹了口气道:“这的确是个问题,不过在我看来,任何职业,都应该以能力作为评判标准,而非论资排辈,有能力的人,就应该安排到重要的岗位上,而不是墨守成规。” 陆轩笑笑没有说话,季永丰说的有道理,但现实情况却是恰恰相反。 去大医院,他想获得独自坐诊的机会,最起码也得是主治中医师才行。 而要考主治中医师的条件,以他的学历,也得从事医学事业两年后才能报考。 关键是,中医的所有考核,到现在执行的还是西医的考试方法、规定和政策那一套,对于一名深耕中医学的人来说,想要顺利通过,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种考核,对陆轩这种科班出身的中医师来说,倒是不算太难,毕竟西医的那一套考核他在学校就接触过。 可对很多世代中医出身的中医师来说,西医那一套考核没多少人能过的了。 很多自己开诊所的老中医,基本上都只是考了执业医师,至于什么主治中医师,甚至副主任中医师这些,想都不敢去想。 西医的那套考核方式,非科班出身的中医师,想要学透,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特别是对一些老中医来说,给他们再多时间,恐怕也弄不明白。 更别说什么考核了。 想到这里,陆轩只觉得自己想要改变如今中医的现状,任重而道远,眼中的光也是微微暗淡了不少。 深深叹息从心中响起。 “唉……” 就在陆轩为中医未来担忧的时候,季永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陆医生可以好好想想,我相信,以陆医生的能力,去大医院坐诊只是迟早的事情。 至于陆医生所担心的,现在国家对中医越来越重视,规则是人定的,自然也就能改。” “借您吉言。” 陆轩下意识的抱拳致谢。 “季老先生先坐一会,我帮您把药抓一下。”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季永丰摆了摆手。 陆轩则是起身走向中药房。 没一会,陆轩就拿着药走了出来,嘱咐道:“给您开了三天的药,吃完我看您手上拿着的拐杖就可以扔了。” 陆轩开了个玩笑。 季永丰倒是没想到陆轩竟然对自己开的药这么自信,疑惑的同时,也是更加好奇,陆轩这一身医术到底是师承何人。 又是什么样的老师,才能教出如此优秀的学生出来。 “那我也借陆医生吉言,这拐杖,早就想扔掉了。” 说完,笑着起身,拿上开好的三副药就要离开。 “季老先生,我送送您吧。” 见季永丰行动不是很方便,陆轩起身就打算送他下楼。 不过,陆轩还没抬脚,就被季永丰拦了下来:“不用,我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 说着,转身拄着拐杖就离开了中医科诊室。 “还真是個要强的老头。” 目送季永丰离开,陆轩这才回到诊室坐下。 不过,他还未落座多久,就听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陆轩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见有人正拿着病历本站在门口,一下子怔住了。 患者? 今天挂号的这么多? 来不及想太多,陆轩将来人迎了进来。 …… 四楼。 院长办公室。 胡美荞看着最近几天的挂号信息,特别是中医科的预约挂号信息,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原本预约挂号最多的,基本上都是儿保科。 这几天已然是儿保科的预约人数最多,可接下来的周四周五,情况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原本挂号人数最少的中医科,一跃超过了儿保科,占据了预约挂号人数的第一。 “放出去的五十个预约号全被挂了,再加上可能来现场的,明天来找小陆看病的怕是不下于七十人。” 胡美荞暗暗咂舌不已。 “张松和李芹雪两人的事情传开了后,造成的影响很大。” “看来助手的事情必须要尽快解决了。” 一天七十号人看似不多,大医院的中医师,一个上午就能看七十号人,可那是因为坐诊的中医师不仅有助手,而且抓药的活也不用自己去干,只需要专心给病人看病就行。 卫生院这边不行,中医科就陆轩一个人在撑着。 别说一个上午看七十号人了,就是一天看七十号人她都觉得难度很大。 正想着,门口突然间响起敲门声。 胡美荞抬头一看,发现儿保科的负责任程高雯正站在门口。 “高雯,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程高雯走进了办公室,坐在胡美荞对面,笑着说道:“院长,想找您了解一件事。” “你说。” “听说院里要给中医科招人?” 胡美荞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招聘信息已经通过区卫生局人事科那边发了,不过咱们卫生院的情况你也知道,没有正式编制的情况下,短时间内怕是没法招到人。” “现在的情况又很急……” “怎么了?” “我看了下明天中医科的预约信息,预估了一下,加上现场挂号的,明天少说也有七十号人。”胡美荞无奈道。 “七十号人?” 程高雯怔住:“这么多?” “嗯。” “这么多人,小陆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胡美荞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现在院里没懂中医的人,招聘的话,短时间也很难招到人,去其他医院找吧,人家恐怕也看不上咱们卫生院这座小庙,区卫生局怕是也不会为了我们去调人,我现在也正愁着呢。” “对了,高雯,你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问这事吧?”胡美荞回过神来问道。 程高雯想了想道:“不是,不过跟这事有关系。” 说到这里,程高雯也将自己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您也知道,我有一个外甥女,今年考上了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这不暑假学校有实习的要求吗? 我想着,要不让她来卫生院给小陆当助手好了,一共两个月时间,也不用给她发工资什么的。 这样一来,您也有时间招人,您看怎么样?” “伱说的是可楠吧?” “嗯。” “考上研究生了,好事啊!” 胡美荞道了声喜,随后眉头一皱:“可以是可以,我肯定没意见,不过就怕你那外甥女不愿意,我们这毕竟是卫生院。” “既然院长同意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程高雯拍了拍胸口:“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道了声谢后这笑着起身离开。 来卫生院实习,她那外甥女还真有可能不会愿意,可也要看给谁当助手啊! 第二十九章 心善的消化内科主任 从胡美荞办公室出来,程高雯来到四楼的楼梯间,直接拨通了苏可楠的电话。 “小……小姨。”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响起了一道轻柔地嗓音。 似乎,还带着一丝胆怯。 “可楠,小姨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胆子要大一点,你以后可是医生,这么不敢说话不行啊!” 面对这个内向型的外甥女,程高雯也是有些头痛:“胆子大一点,跟小姨说话都怯怯生生的,见了陌生人怎么办?” “你要知道,以后找你治病的可都是陌生人,不说话,怎么给人家看病?” “那不成庸医了吗?”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一个让程高雯有些哭笑不得的决定:“我……我可以去抓药。” 程高雯猛翻白眼,合着姑娘你学了那么多,还考了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就是为了专门去给人家抓药是吧?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无力。 不过,程高雯也知道,自己这外甥女的性格就是如此,短时间内想要改变太难了。 跟她还能说两句,换作是陌生人,恐怕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为了这事,苏可楠的母亲,也就是她姐找过她好几次,让她多跟苏可楠聊聊,程高雯自然满嘴答应了下来,有事没事就找苏可楠这個小外甥女聊天。 可苏可楠的内向,实在是把她打败了。 五体投地。 “我的小外甥女欸,你就不能……” 无奈,程高雯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回到了正题:“上次我听伱妈说,之江中医药大学要求你们在报到之前,趁着暑假实习两个月,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嗯。” “实习的单位找到了吗?” “还……还没。” 耳边传来的声音,让程高雯忍不住想抽自己一巴掌,这个问题还需要问吗? 就她外甥女这内向的性格,主动去找实习单位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倒不是苏可楠懒或者什么,相反,她这个外甥女很坚强,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几乎不会麻烦家里,只是这内向的性格,多少让人有些担心。 家里亲朋好友里,从医的就她一个,不然她姐也不会把这事说给自己听了。 说了,意思不言而喻。 不就是想让她联系联系,给自己这小外甥女找个单位实习吗? 原本,前段时间程高雯打算找一下区中医院的朋友,让苏可楠去区中医院实习两个月的。 不过现在,她改变了注意。 实习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积累临床经验的吗? 当然,像苏可楠这样的实习生,也就是当当助手,或者去药方抓药的命,偶尔有老中医愿意提点两句,那就是祖坟冒青烟的造化。 而且,以她外甥女的性格,就算是去了区中医院实习,大概率也是在药房抓药的命,而且极有可能她自己会主动选择去药房抓药。 可来裘市街道卫生院这边就不同了,虽然还是做的抓药的活,不过同时也算是陆轩的助手了,再加上陆轩也是年轻人,年轻人跟年轻人在一起,话题总归会多一些。 再加上苏可楠现在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谈恋爱的时候了。 她看陆轩就不错,真要能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她做梦都能笑醒。 陆轩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真要两人走到了一起,以后也就不用担心她外甥女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程高雯也是开门见山道:“我在的裘市街道卫生院,最近中医科重开了,最近正好也打算招人,要不你来这边实习吧。” “嗯。” “谢谢,小姨。” 完全没有任何要拒绝的细腻嗓音,让程高雯突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她甚至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外甥女的认知程度还是太低了。 她以为苏可楠会拒绝,毕竟没有人会愿意跑到街道卫生院这样一个基层医疗机构来实习,可她没想到的是,苏可楠不仅没有拒绝,甚至连为什么都没问就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程高雯都有些郁闷。 自己准备了一肚子劝说的话,似乎都白准备了。 “你在家还是在学校?” “学校。” “后天来卫生院报到可以吗?” “可以。” 苏可楠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小姨要是着急的话,明天也行。” “后天早上来就行,一会我把地址发给你。” “嗯。” 知道苏可楠话不多,程高雯没有再说什么,跟外甥女约定了时间地点后就挂断了电话。 随后,又给她姐,也就是苏可楠的母亲发了一条信息过去:“可楠的实习单位我找好了,后天让她来我们单位的中医科。” 程高雯发这条信息,只是让她姐安心,没想到刚发出去没多久,程高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高雯,你怎么把可楠安排到卫生院了啊?”程高霞语气中满是不解,按照她的立即,最差也应该是区中医院的。 程高雯解释道:“本来我已经联系好区中医院了,不过最近我们卫生院中医科不是重开了吗?中医科的陆医生医术了得,家学渊源,我想正好可楠也可以学点东西,去区中医院的话,大概率会被安排去抓药,还不如来卫生院。” 对这些,程高霞也不懂,不过听程高雯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挺有道理,于是笑着道:“行,那就听你的。” “对了,我先挂了,公司这边一堆活。” 程高霞吐槽了一句,匆匆挂断电话。 程高雯无奈的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周丽婷突然发来了语音:“程姐,儿保科今天人有点多,江湖救急。” 程高雯赶忙收起手机,直奔三楼。 …… 九院。 消化内科。 正在整理这段时间临床病例的肖博成,突然间看到了一个病例,整理的速度也是在此刻停滞下来。 他看着病例上的名字。 李芹雪。 这个名字,肖博成记忆犹新。 是他经手的一例直肠癌手术患者。 手术很成功,手术过程中也没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可手术过后的患者李芹雪却是出现了小便不畅的后遗症,为了这事,前前后后来医院找了他四五次了,甚至听说还去过市一院那边找其他医生看过,还是没有任何改善。 “我记得当时好像让她这两天再过来复查一下,怎么也没见人过来。” 肖博成喃喃自语道。 小便不畅,听起来不是什么大病,可李芹雪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半个多月,对肾脏的负担有多大,哪怕不是医生都能想的到。 想到这里,肖博成朝着门外喊了一句:“小王。” “肖主任,有事吗?” 助手小王推门而入,看着肖博成询问道。 “你去查查最近一个叫李芹雪的患者有没有来复查过,没有的话,建议她家人带她去京城看看,她那个情况拖不得,再拖下去,一条命都没了。”肖博成吩咐道。 “您是说做了直肠癌手术的李阿姨?” “对,就是她。” 小王忙回道:“我刚还看过,好像没来过。” “没来过吗?” 肖博成想了想道:“这样,你跟……算了,我自己跟她联系一下吧。” 说着,低头看向眼前的病例,找到了登记联系方式的一栏,用手边的固定电话拨通了过去。 没一会,就有人接了电话,肖博成一听不像是李芹雪的声音,于是问道:“是李芹雪的家属吗?” “你是……”王胜玉没有承认,也没反驳,这个社会骗子太多,谁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什么时候就被泄露出去了。 肖博成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你是李芹雪的女儿吧,我是九院消化内科的肖博成,我们见过好几次的。” “哦。” “难怪感觉声音有点熟悉。” 王胜玉笑着道:“肖医生您有事吗?” 肖博成开门见山道:“你妈的情况有点严重,我这两天也琢磨了一下,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但也不能就这么拖下去,时间长了,说句难听点的话,可能命都要没,所以建议你们去京城看看,京城医疗条件不是甬城能比的,兴许能有其他办法。” 一番话,让王胜玉对九院这位消化内科的肖博成主任有了不少好感。 虽然这次她妈的尿闭后遗症是因为肖博成手术造成的,不过这也是双方都别想看到的事情,肖博成能亲自打这个电话过来通知她们,也算得上一位负责的医生了。 而且,她妈李芹雪在做手术的期间,她接触过肖博成几次,人挺好的,说话也很和善。 如今又主动关心她妈李芹雪的情况,王胜玉就是想责怪对方,也提不起任何怒意,于是将母亲李芹雪的情况进行了如实告知: “谢谢肖医生关心,我妈现在已经好了。” “你妈的情况很严重,一定要尽快去京城医治……” 肖博成话说到一半,就怔住了,下一刻,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好了?” “嗯。” “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 肖博成忍不住追问道,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是哪家医院,哪位医生治好了李芹雪的尿闭证。 “在哪家医院就医的?” 第三十章 卫生院看好的? “市一院?” “消化科的张主任?” “他的确是这方面的专家,泌尿方面也有极高的造诣,是他的话,倒是不足为奇,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回头我得好好跟他去请教请教咯。” 肖博成自言自语的说着。 在他印象中,甬城医疗系统内,有实力治好李芹雪闭尿症的人就那么几个。 李芹雪的闭尿症原因是直肠癌术后的后遗症,同时对这两方面都有所涉猎,而且还都有一定造诣的,他知道的,也就只有市一院消化科的老张了。 再联想到之前听李芹雪说去过市一院,肖博成就更加确定了。 除了老张还能有谁? 知道了人,肖博成恨不得立马跟王胜玉结束通话,给老张打个电话,问一下对方到底是怎么治疗的,他也好取取经,下次遇到这种问题就不用当睁眼瞎了。 正想着,王胜玉的话就在耳边响起:“消化科的张主任?” 语气中,满是疑惑。 肖博成听了一半,就笑着道:“还真是老张。” “不是啊!” 王胜玉接下来的话,直接让肖博成身体一震:“我是带我妈去市一院找张主任看过,不过看了两次还是老样子,张主任当时是直接建议我们去京城看的。” “不是市一院的张主任?” 肖博成这下子觉得有些奇怪了,除了老张还能有谁? 不是他自负,甬城医疗系统内,有把握也有可能治好李芹雪闭尿症的人,他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而这些人当中,老张可能性最大。 “不是。” “那是二院的周主任?” “也不是,我们都没去过二院。” “也不是老周?那就奇了怪了。” 肖博成眉头皱的极深。 “王女士,方便的话,能否跟我说一下到底是哪家医院,哪位医生?”肖博成想了想问道。 “没什么不方便的,反正陆医生的名声迟早会传开。” 王胜玉语气平静地说道:“就是裘市街道卫生院的陆轩陆医生。” 肖博成眉头一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街道卫生院在医疗系统中,几乎属于最底层的,在任何地方这都是公认的事。 一般来说,卫生院所能看的,大多也都是一些小感冒什么的,再有就是小孩体检的活,这个是放在卫生院。 其他的病症,不是卫生院不想接,而是根本没有患者会跑到卫生院去看。 而且,卫生院本身医疗设备跟大医院本就没得比,再加上医生大多也不如大医院,很多病症根本没条件看。 可现在王胜玉竟然说她妈李芹雪的尿闭症,是被卫生院的医生看好的,这着实让他有些不信。 如果卫生院的医生都能看好,那还要大医院干嘛? 要他这样的主任医师有什么用? 当然,有一点他承认,那就是部分卫生院也存在一些在某個方面特别厉害的医生,但李芹雪的病又不只是他一个人看了,市一院的老张也看了,同样没有办法,这就证明,跟他看的没有什么关系,没有误诊一说。 可要说这种程度的尿闭证,被卫生院的医生给治好了,打死他也不信啊! “王女士,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肖博成深吸一口气道。 “逍医生,我没跟你开玩笑。” 王胜玉无奈道:“这种事情,我也没必要瞒着,真是在卫生院看的,不过看的不是西医,而是中医,吃了一天的药,做了温灸,晚上我妈的尿闭证就好了,我那天晚上亲眼所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您不信也很正常。 不过这事,我的确没有骗您,也没骗您的必要。” “还是看的中医?” 听到这里,肖博成的目光也是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西医用上导尿都没办法的病症,中医开点药,做个温灸就能好? 对此,肖博成不太看好。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像王胜玉道了声谢:“行,那我知道了,谢谢王女士。” “您要是有空的话,还是要带你妈来医院做个检查,放心一些。” “谢谢肖医生关心,陆医生说了,我妈身体还可以。”王胜玉委婉的拒绝了肖博成的提议。 肖博成:“……” 挂断电话,肖博成心情却是有些不太美好。 王胜玉最后那句话,显然是对西医失去了信心,更愿意相信中医一些。 可中医真的行吗? 倒不是他对中医有什么偏见,而是从西医诞生以来,中医势弱,西医占据了主导地位,而且现在很多的病症,是中医完全没有任何办法的。 特别是战争年代的枪炮刀伤,靠中医,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光是一个细菌感染,中医就毫无办法。 在这个上面,西医已经不只是把握主导权那么简单,完全已经将中医按在地上摩擦了。 “这件事,我还是得找老张确认一下才行。” 想了想,肖博成拨通了市一院老张的电话。 没一会,电话接通,那边很快就传来了老张爽朗的笑声:“老肖,今天这么闲,竟然有空给我打电话。” “今天不坐诊。” 肖博成应了一句,随后说道:“对了,老张,我找你确认一件事。” “你说。” 老张显然早有预料,对肖博成的性子还是清楚的,没事情的话,绝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的。 “前段时间我不是做了一例直肠癌手术吗?患者术后出现了尿闭……” “你说这事我知道。” 肖博成还没说完,老张就语气严肃地道:“是那个叫李芹雪的患者吧?” “嗯。” “她来一院找我看过两次,说实话,我没办法,她的情况又拖不得,当时建议她直接去京城求诊,也不知道她去没去。” 老张回忆一番,突然间问道:“对了,伱问这事干嘛?” “不是你治好了她的尿闭证?” “我哪有那本事,真要是我治好的,早就给你打电话吹嘘了。”老张没好气的道。 肖博成:“……” “对了,你刚才说她的尿闭证治好了,是去了京城?”老张觉得也就京城有办法了。 “不是。” 肖博成摇摇头,说出了一个老张无法置信的情况:“我从她女儿那里打听到的情况,好像是在街道卫生院看好的,而且看的还是中医科。” “呃~” 老张还在好奇到底什么情况,可随着肖博成这话说完,他嘴里的嘀咕声瞬间戛然而止,脸上的好奇也是彻底凝固。 “街道卫生院?” “中医?” 我没听错……吧? 第三十一章 一场酒局 老张有一种在听故事的错觉。 “不是,老肖,你确定没有跟我开玩笑?” 一个让老张完全不敢相信的结果,让得他脸上露出错愕的同时,也是忍不住吐槽起来:“我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没有小瞧别人的医生,卫生院有部分医生,在某些领域的钻研可能比我们还强,可你要说李芹雪那尿闭证是卫生院的医生治好的,那我是不会信的。 更别说,还是中医? 那种情况,中医能看的了? 现在很多大医院都在搞中西结合,你们九院还没有搞,但我们一院是有中西医结核科的,当时李芹雪来的时候,我还专门找了中医科的老李一起诊断过,老李当时把过脉,直说他没什么办法,咱们西医的导尿也做了,都没啥作用。 最后实在没办法,李芹雪情况太严重了,再拖下去我也担心出现生命危险,我当时就直接建议,趁着还没彻底严重,直接去京城看看。 现在你跟我说,李芹雪是在卫生院看好的,而且还是找的卫生院的中医。 老肖,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老张激动地不行,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通过电话,肖博成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老张口水纷飞的景象。 不过,这种情况他显然早有预料,若非当时跟他说这件事的是王胜玉,他的情况不会比老张要好,甚至还要激动都有可能。 毕竟,李芹雪直肠癌手术是他做的。 他激动正常。 等老张冷静下来,不再说话的时候,肖博成才叹了口气道:“老张,你先别激动,这事我也是从李芹雪她女儿那里听来的,真假还不好说,不过看伱这么激动,我心里大概有数了。 我在想,兴许王女士心里还是对我有些怨念的。” 老张撇撇嘴,不置可否。 有怨念太正常不过了,没有怨念才奇怪呢。 别说一个普通人了,换作是他,也会心有怨念。 毕竟我妈在你这里做的手术,出现了后遗症,你治不好,还越来越严重,最后差点要了命,我要是没点怨念,那都不配做儿女。 甚至于,没直接在电话里破口大骂都算不错的了。 有些脾气暴躁的,直接冲到医院当面骂人的他都见过不少。 这么一想,王胜玉忽悠肖博成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老张情绪也平静了不少:“不管怎么样,这事还得打听打听,毕竟以后遇到直肠癌手术的机会不少,术后出现尿闭证的情况也会存在,总不能每次都让人家去京城吧?” “你说的不错。” 肖博成一脸赞同:“有时间我会打听一下的,这事你也帮着问问,总比我一个人来得快。” “知道。” “我会放心上的。” 老张嘱咐道:“咱们互通有无,有消息都说一下,增长见识的同时,也顺便提升一下自己的技术。” “这世界能人还是有的,这不,甬城医疗系统里就出现了一位。” 肖博成感慨万分。 “是啊!” 经过李芹雪的事,老张也是感触颇深。 谁能想到,甬城医疗系统里,竟然还有人能够解决他跟肖博成两人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古人诚不欺我。 肖博成没跟老张久聊,大家都在上班,手头的事情一大堆。 就算没有坐诊,可作为主任医师,不坐诊的时候反而更忙。 查房,写报告,整理科室最近的情况,给分管副院长汇报…… 反正琐事一大堆,比起弄这些事情,肖博成反倒更希望坐诊。 坐诊工资都会高一些。 李芹雪的事情,肖博成没再去多想,有空打听一下就行,他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专门跑去干这事。 能打听到自然好,没打听到也无所谓。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想到这,肖博成心情也好了不少,将病例整理好后,还没归到架子上,门口突然间有人敲门道:“老肖,老王那家伙跟咱们九院发起挑战了,之前你都拒绝了,这次可不能拒绝了。” “不去了吧,我周末晚上都有事。”肖博成摆摆手。 “有事?” “你有個屁的事,老肖,不是我说你啊,结婚了怕老婆,现在年纪大了怕女儿,我跟你说,你这辈子完蛋了。” 肖博成的脸顿时黑漆漆的,骂人不揭短,这有些过分了,关键是他助手还在呢。 小王见肖博成脸色不太好,跟门口的普外科主任打了声招呼,缩着头就跑了。 “吴立国,你过分了啊!” 吴立国也不在意,就这些话,他都不知道吐槽过肖博成多少次了。 “不去就算了。” 说完,吴立国叹了口气:“老肖啊老肖,你说你这辈子累不累,小时候爸妈管,结婚了老婆管,老了女儿管,你难道就不能自己做次决定吗? 再说了,让你去凑数,又没让你喝酒,就是给王友庆那家伙一个下马威而已。” 欲擒故纵的本事,吴立国可谓使的如火纯青。 只是,肖博成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老吴,你这些话我耳朵都快听出老茧来了,就不能换个法子吗?” 吴立国撇撇嘴,他能不能知道激将法对肖博成没用? 可有什么办法,他除了这么说之外,还能这么说? 见肖博成坚持,吴立国也不再多说什么,叹了口气正要走,却又被肖博成给喊住了。 “欸,老吴,你等等。” “怎么,你要去啊?” “不是。” “不是你喊我干嘛?” 肖博成翻了翻白眼:“问你个问题,你说的王友庆,是不是之前从咱们九院调到裘市街道卫生院的那位?” “对,就是他。” 吴立国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想跟他认识认识啊?” “这不,正好,周末一起过去。” 肖博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好,周末地址发我。” “呃~” 吴立国根本没想过肖博成会答应,似乎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忍不住追问道:“老肖,我刚刚没听错吧,你答应了?” “怎么,我不能去啊?” 肖博成没好气的应了一句。 吴立国立马拍着大腿:“能啊!” “肯定能啊!” “我这就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今天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肖博成这次竟然答应了。” “嘿嘿,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吴立国自顾自的说着,声音越来越远。 没一会,就已经听不到吴立国的声音了。 肖博成眼睛闪了闪。 原本,他是真的没打算去的,周末晚上也真有事。 可想到王胜玉那番话,他决定当面找王友庆问问看。 哪怕,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可…… 如果是真的呢? 第三十二章 肾藏精,脑为髓海 “大家排好队,等陆医生叫号,这样一股脑的往里面挤,不仅会影响自己,也会影响陆医生诊治的速度。” “大家配合一下,排好队可以吗?” “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但卫生院有卫生院的制度,按号排队。” 检验科的小李,人直接拦在了中医科的门口,阻挡着众人往里面挤。 平时无人问津的中医科,今天人满为患。 再加上诊室门口座位就那么五六个,其他人只能站着,中医诊治不像西医,上去问询一些症状,然后开点药,又或者开几个检查单,一两分钟就能出来。 中医这边,哪怕只是一个小感冒,把把脉,看看舌头辨证开药,少说也得五到十分钟。 再加上如今中医科就陆轩一個人撑着,看病开方抓药都他一个人,速度就更慢了。 一名患者进去,最起码也得十余分钟才出来。 小李的喊声起了一些作用,但也引起了不少患者的吐槽和不满。 “医生,我们也知道排队效率高,可这样太慢了啊!” “我挂的十三号,这都快十一点了,还没叫到我的号,按照这么下去,我不得等到下午才行啊?” “就是啊!卫生院难道就不能给陆医生安排几个助手吗?” “什么都是陆医生亲力亲为,浪费时间不说,实在太影响效率了。” 小李被一群人围在中间,心中郁闷的不行。 好在,他一个年轻人,哪里是这群大爷大妈们的对手,再加上今天中医科患者格外的多,他没一个回合就被打趴下了。 双拳难敌四手,一张嘴在几十张嘴面前,完全不够看。 远处检验科的王友庆见此,连忙上来劝说着众人:“各位各位,大家不要着急,可否先听我说两句?” 大家都是卫生院附近的居民,都认识他就算检验科的负责人王友庆,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王友庆松了口气,按了按手道:“大家刚刚说的,我都听到了,大家都是附近的居民,不说经常来吧,但也知道卫生院的情况,以前咱们中医科基本上都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大多数时候一个月可能也就那么一两个人挂号,自然不需要安排什么助手一类的。 自从陆医生来了之后,挂中医科的人也多了,卫生院也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正在紧急招人,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的,大家放心好了。” “卫生院不是有人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王友庆看向那名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解释道:“卫生院是有人,可没人懂中医啊!就算抓药,那也得是懂这方面才行,咱们总不能随便给陆医生安排一个助手,不然那岂不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吗?” “我知道大家都很着急,但也希望大家能给卫生院一点时间去准备。” 闻言,原本还有些心急的众人都是纷纷点头。 见此,王友庆也是趁热打铁:“靠后的号,可以先到检验科那边坐一会,陆医生这边叫号的话,检验科那边也能听到。” 王友庆的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原本拥挤的走廊,一下子走了大半,只剩下两三名患者在门口等待。 呼! 看着众人走到检验科那边坐下,王友庆长舒一口气。 抬手,擦了擦额头,发现已经是汗水淋漓。 倒不是热的,纯粹就是有些紧张。 几十号人,这要是闹腾起来,谁来了都没辙。 好在大家都还算比较讲理,不然院长来了都不行。 王友庆临走前,伸出头往中医科诊室瞧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次,小陆怕是要忙晕了。 最关键的是,上午的号连一半都没看到,真要全部看完的话,午饭都没得吃。 不过中医这块的事,他也是爱莫能助。 想帮,也不知道从何帮起。 他倒是想当助手,可去了没准还是帮倒忙。 最终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回到了检验科。 中医科诊室。 陆轩很高兴,也很痛苦。 有患者看,有积累临床经验的机会,对于任何一名刚毕业不久的年轻中医师来说,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 有多少毕业一两年的中医师,基本上都是在助手的位置上度过的,甚至有人一直都在中药房待着,别说出诊了,连患者都接触不到,这才叫做惨不忍睹。 这两天,陆轩经常能看到大学群里各种吐槽。 原本大家都以为毕业了,进了大医院就能有出诊的机会,可以接触患者,可以靠着所学的本事治病救人。 可真到了医院才知道,跟他们所想象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跟陆轩一起毕业的班上三十来号人,到现在,还有一大半都在中药房抓药,剩下的,基本上也都是当助手。 也有回家继承家里中医诊所的,可最后发现,学到的根本就用不来,把脉不会,舌诊不会,辨证更是不会,至于开药,更别提了。 不像西医,毕业了,考了职业医师症,在家门口开个诊所就能看病。 到了大医院,也可以跟在其他医生后面学习,又或者跟着大佬查房,哪怕没能亲自指点,可总归能学到一些东西。 中医就不行了,没人带,靠着学校学到的知识,根本不足以独自治病开方。 梦想跟现实,完全不是一回事。 跟自己那群同学比起来,陆轩发现自己来了卫生院,倒是成了一件好事。 当然,陆轩也知道,这好事,也是因为他能听到中药心声,敢于治病开方,反正哪里不对自己也能知道,不用担心辨证错误,开了不对的药。 陆轩微微抬头,看了眼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挂号信息,有些头皮发麻。 之前在区中医院的时候,没日没夜的想要坐诊,做梦都想一展手脚。 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找自己看病的人多了,也是一件头痛的事情。 特别是现在,中医科就他一号人,什么都得自己做,效率太低,这么下去,光是这一上午的号,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完。 “看来今天得加班了。” 陆轩心里想着,随后看向刚刚走进来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拿着挂号单走了进来,看了眼身后,随后下意识的将诊室的门给带上,这才走到陆轩跟前,将挂号单和病历本放在桌上。 陆轩随手将病历本翻开看了一眼,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李强辉欲言又止,显然是有些难以启齿。 “讳疾忌医。” 陆轩说完,李强辉沉默许久,这才咬咬牙道:“陆医生,我今年已经四十了,一直想跟妻子要个孩子。 可结婚十余年来,每次同房都……都不排精。 去了很多医院看了,也做过很多检查,一直没有效果,您看,这是我之前在老家做的检查。” 说着,李强辉就从包里取出了一些检查单。 陆轩接过看了一眼。 李强辉提到的不排精,不是什么无精症,而是不射精症。 不止如此,事实上,从检查单上的结果来看,李强辉精子形态数值都很正常,没什么特殊的。 “陆医生,这能治吗?”李强辉紧张地问道。 事实上,李强辉对此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去了那么多医院,西医、中医都看过,依旧不奏效,挂了陆轩的号,也是听说了陆轩这段时间救治了几例疑难杂症,想着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跑来了。 在门口的时候,他还纠结了很久,要不要进来。 甚至好几次,他都想转头就走。 一方面,他其实不善言辞,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说话。 另一方面,看的又是这种毛病,作为一个大男人,多少会有点尴尬。 陆轩要是个年纪大的老中医,他还能接受,可陆轩太年轻了,这就更让他觉得尴尬。 能治吗? 陆轩其实也不知道。 他是能听到心声,但心声不是万能的。 中医的确博大精深,救人无数,但中医也解决不了所有问题。 “我先看看。” “手。” 李强辉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陆轩袖长的手指搭在了李强辉的脉搏上,细细感受着。 同时,又抬头看向李强辉:“看看舌头。” 李强辉将舌头伸了出来。 陆轩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李强辉的脉象,陆轩有接触过。 脉沉,不过与张松的脉沉弱又有所不同。 陆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应错了,李强辉的脉象中还带有一丝涩滞,没什么滑润感。 不过,陆轩不太确定。 涩脉的话,不是经验丰富的中医,都很难做出判断。 好在这时,一向脾气火爆的干姜这个时候忍不住吐槽起了陆轩诊脉的速度: 【脉沉涩,有什么好把的,这速度比起一些有名气的老中医也太慢了。】 满满的嫌弃。 不过,却是让陆轩心头一喜。 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种好事,他希望可以多一点。 至于干姜那满满的嫌弃,谁在乎啊! “脉沉涩的话……” 陆轩收敛起脸上的愁死,迅速地将记忆中的内容从脑海深处一一翻出。 脉沉,不是正虚,就是邪盛。 沉脉主里,从部位上讲,它和浮脉相对。 轻轻一按即得的脉象是浮脉,重按至筋骨才能得到就是沉脉。 脉何以沉? 气血不能外达以充盈血脉,故尔脉沉。 气血不能外达,无非两种原因。 一是正气虚,气血无力外达,反映为沉而无力;一是邪气实,阻遏气血运行,反映为沉而有力。 而涩脉主气滞、血瘀、津亏、血少。 因津亏血少,不能濡养经脉,血行不畅,脉气往来艰涩,故脉涩无力。 如慢性出血、遗精、阳痿、肢体麻木、心痛肢冷等症,常见脉涩无力,属虚证。 若气滞血瘀,气机不畅,血行受阻,则脉涩而有力。 考虑到李强辉舌紫、苔薄,加上口述的症状,不难做出判断。 中医,最难的便是这一步,辨证。 陆轩心中,已经有了方案,不过他并未马上开药,而是准备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再看看自己的判断正确与否。 果不其然,陆轩一停下来,就遭到了干姜的嫌弃。 【脉把了,舌头也看了,还有患者的自述,开药应该不难吧?】 【可你们再看看这位陆医生,是在太磨叽了。】 【你着急,你先说说怎么开药呗。】 听声音,好像是甘草的。 不过甘草话不多,陆轩倒也不好做出判断。 【在你这位调和诸药的大佬面前,我哪里有说话的份,不过大佬开口了,我也得兜着,就说说吧,这也是我从当归老哥那里听来的,说错了大家指正。】 【脉诊和舌征我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就说说我对这病的理解。】 【中医一般认为,肾藏精,生髓,脑为髓海,脑主管人的高级中枢神经机能活动。而脑又与肾关系密切,凡青壮年肾亏之症,皆以治脑为主。】 说到这里,就有中药提出了疑惑: 【肾亏不补肾,为何要治脑为主?】 干姜很快也做出了解释: 【事实上,用温肾补阳的方式治疗肾亏之症,很少有能奏效的。】 【怎么说呢,治脑以治心,心主血脉,脉者血之府,李强辉的病症,以血府逐瘀汤最为合拍,再加紫石英、蛇床子、韭菜子以振阳道。】 【而且,患者又多看西医,服用参茸无数,促性激素药物极多,药石杂乱,更使气机不畅,病情愈发严重,上方之用,破乱反正,可扭转病情。】 【说的正确与否,还请各位大佬指教。】 有没有大佬去指教脾气火爆的干姜,陆轩没去在意,或者说没空去在意,他现在有些尴尬。 原因很简单,辨证过后,他所开的药方便是温肾补阳之效,几乎完全没去想过不排精跟脑子有什么关系。 可听了干姜这一顿分析,顿感如醍醐灌顶。 “原来血府逐瘀汤还能这么用,这病还可以这么治。” 陆轩恍然大悟。 肝郁者性情多易怒或沉默,气机不畅,气结血淤,而血府逐瘀汤可疏其气血,令其调达,而至和平,再以振阳。 陆轩将这番话语牢牢记在心里,打算回头记录下来。 “陆医生,能治吗?” 一旁,见陆轩陷入沉思,许久不曾说话,李强辉心中一沉,忍不住开口道:“实在不行的话,我打算给我媳妇商量一下,做试管婴儿,现在……” 李强辉话说到一半,陆轩已然回过神来,笑着说道:“不用做什么试管,你这不是什么大病,能治。” 李强辉一愣,随后惊喜道:“真……真的?” “嗯。” 陆轩点点头,“这样,我给伱开副药,你回去吃一周应该就能见效。” 其他话,李强辉没去细听,可能见效这三个字却是一直在他耳边萦绕。 快四十的大男人,此刻看着陆轩,哭的跟孩子似的:“谢……谢谢陆医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我媳妇。” 说着,就当着陆轩的面拨通了媳妇的电话。 看着泪如泉涌般的李强辉,陆轩一时间有些感慨万分。 他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原来也可以激动地痛哭流泪。 第三十三章 什么叫做奢望(5000字大章) 中医科。 门口。 徐文致拿着一张17号的挂号单,踌躇不已。 不断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的走近诊室侧耳倾听。 发现里面声音很轻,根本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后,无奈之下,只能走到一边的座位上坐下。 不过同时也松了口气,虽然什么都听不到,但起码一会自己进去,也不用担心别人能听到什么,算是聊表安慰。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徐文致在门口度日如年,直到诊室的门突然打开,四十岁的李强辉拿着一袋药从里面走了出来。 听到动静,徐文致愣了一下,看到李强辉出来了,他连忙迎了上去,小声的说道:“老哥,你怎么样?” 李强辉一脸莫名,我认识你吗? 你就这么上来打招呼。 “还……还行。” 李强辉随口应了一句,挣脱徐文致的手就要离开。 刚刚在诊室里面没打通媳妇的电话,他现在迫切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自己的媳妇。 虽然药还没吃,效果怎么样也不知道,不过陆轩那番话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陆医生连要死的人都能救回来,治他这病,能有什么问题? 只是,他刚要走,就被徐文致拦下了。 “老哥,我……” 徐文致咬咬牙说道:“我就这么说吧,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检查单。” 李强辉的脸色顿时变了,一脸愤怒的看着徐文致。 李强辉身体健壮,虽然沉默寡言,可老实人发起怒来,比常人可怕的多,徐文致也是被李强辉凶狠的眼神给吓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到见李强辉要走,徐文致才咬着牙齿,一脸尴尬的道:“老哥,我不是故意偷看的,只是你自己打开的时候,我正好就在你旁边,老哥伱也不用担心我会宣扬出去,其实我的情况跟你差不多。” “说实话,多少有点难以启齿,所以想老哥您打听打听,陆医生擅长这方面不?” “我这情况都两三个月了,看了不少医生,不见好就算了,还越来越严重了。” “不行的话,我就把号退了,省得进去丢人。” “咱还年轻,死要面子活受罪。” 说完,徐文致叹了口气。 李强辉一双眼睛顿时瞪的跟铜铃似的,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方。 他很想问一句,你也是? 可想了想,还是没问出口,这种病本来就有些难以启齿,说给陆医生听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两人在这里聊,没准就被其他人听到了,到时候还不知道用什么异样的眼神看他们。 不过,跟同病相怜的人提及,李强辉倒是少了些许的尴尬,反倒是大方的说道:“陆医生说我这是小病,不难治,吃上几天就能见效。” “真的?” 徐文致一脸惊喜:“陆医生真这么说?” “嗯。” 李强辉点点头:“陆医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的情况跟你不同,我也不好说行不行。” 徐文致却是大喜:“没事,我相信陆医生。” 其实他想说的是,陆医生连你这么严重都能治好,治好我这小毛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想到李强辉刚刚那凶狠的眼神,怕了怕了! 说了,他会被打死的。 李强辉没工夫跟徐文致闲扯,没一会就离开了。 而徐文致,则是在跟李强辉聊过之后,稍稍安了心。 徐文致的号并不靠前,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听到广播里叫到了他的号。 匆匆走到门口,等里面的人出来后,徐文致才拿着挂号单,一脸平静地进了诊室,然后做了跟李强辉一样的动作,将诊室的门关好,甚至还多了一步反锁。 不反锁,有人突然闯进来怎么办? 陆轩神色怪异的看着这一幕。 很熟悉,之前进来的李强辉就做过这事。 当然,行为一样,可徐文致显然表现的更为淡定,不像李强辉关门的时候,紧张兮兮的,倒不像来看病的,有种小偷小摸的感觉。 陆轩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一脸淡定的徐文致直接冲到了陆轩面前,哭着嗓子道:“陆医生,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啊!” 徐文致的突然爆发,给陆轩吓了一跳,以为对方是得了什么绝症,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你先别着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就算是真的患上了绝症,也不是没有治愈的机会。” 徐文致在诊室中左右望了望。 陆玄一脸无奈:“中医科就我一個人,你不用担心有人会知道你的病情,放心好了。” 确定真的没人,徐文致这才哭丧着脸道:“陆医生,我……我那个好像有点……有点不起来了。” “什么硬不起来?”陆轩没多想,随口就问了句。 徐文致那个急:“就是那个啊!” “陆医生,您也是男人,这个难道也不懂啊!” 陆轩这才明白他说的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直说不就行了,病不忌医,没什么不好说的。” “直接说出来,太尴尬了。” 难道说,我阳痿了? 这话,徐文致打死也不会说的。 陆轩摇摇头,不再纠结此事,而是认真地问道:“你先跟我说说具体的情况吧。” “悔不当初啊!” 徐文致叹了口气,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其实在来卫生院之前,我也去其他医院看过,西医中医都去过,效果没有就算了,反而还越来越严重了,但凡我年纪大一点,这病我也懒得看了,可我还这么年轻,才二十五岁,婚都没结,就出了这幺蛾子,陆医生,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说重点。”陆轩没好气的看着他。 徐文致这才认真了些:“原因我自己大概也知道些,就是太不节制了,反正其他医生都是这么说的。” “我看也是。” 徐文致苦笑着道:“陆医生,您是不懂我的苦,我其实也是没办法。” 陆轩笑了笑,这事还能没办法? 徐文致似乎看出陆轩的想法,解释道:“主要是我女朋友太漂亮了,每次看到她我就忍不住,刚开始还没什么,毕竟咱也是经常锻炼的人,身体壮如牛,可这时间一长,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了。” “两个月前,发现自己根本硬不起来了,吓得我连夜跑去看医生,这一看就是两个月,到现在还软趴趴的。” “太苦了!” 徐文致好像是说上瘾了,自顾自的说着:“我有一个同学,他有点早泄,那个时候,我跟其他人一起经常笑话他,说他年纪轻轻的……唉,现在才发现……” 说到这,徐文致摇摇头,叹息一声:“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早泄他娘的都成了一种奢望。” 陆轩差点没笑出声来,最后只能翻了翻白眼,这家伙真的是天生的社牛,跟谁都能聊的欢。 为了不再听到一些辣眼睛的话,陆玄直接制止了徐文致的尽情发挥:“打住,你这些事情我不用了解。” 徐文致讪讪一笑,闭上了嘴。 “手给我,我先把个脉看看。” 徐文致看的中医不少,熟练的将手放在脉诊上。 陆轩把脉的时候,徐文致也开始说起了自己身体上的一些情况:“陆医生,我现在就是头晕,有时候脑子还空痛麻木,腰膝酸软,大便也不成型,这两个多月,基本上都处于失眠状态,吃了很多助眠的药都不起效。 还有,手脚也没以前热乎的,现在什么时候都感觉是冰冰凉凉的。” 陆轩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感受着徐文致的脉搏。 脉微细如丝。 这段时间,陆轩诊断过不少细脉,对这类脉象的判断还是有点信心的。 《濒湖脉学》体状诗中有言:细来累累细如丝,应指沉沉无绝期。春夏少年俱不利,秋冬老弱却相宜。 脉细微,对年老幼小来说,实属正常。 可放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那就有问题了。 陆轩又想到了《濒湖脉学》主病诗中关于脉细微的一句话。 细脉萦萦血气衰,诸虚劳损七情乖。若非湿气侵腰肾,即是伤精汗泄来。寸细应知呕吐频,入关腹胀胃虚形。尺逢定是丹田冷,泄痢遗精号脱阴。 到这里,基本上就已经能对徐文致的病情定性了。 不过,陆轩还是看了下徐文致的舌头。 舌苔淡滑。 滑苔,多数是由于脾肾亏虚,身体水湿较重的原因导致的。 脾肾主管全身津液代谢,当脾肾亏虚,津液代谢障碍就会在体内聚而成湿。 徐文致说自己纵欲过度,还真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但这只是陆轩自己的判断。 陆轩习惯性的聚精会神,将耳边的心声一一进行对比。 听声音,有点陌生。 【其两尺脉微细如丝,舌苔淡滑,再考虑到患者自述,应是肾之精气不能上荣,髓海亦是空虚,故会出现头晕空痛麻木,同时伴有失眠; 腰为肾之府,肾主骨,肾气虚必然会出现腰膝酸软之症;肾司二便,肾阴虚衰,火不生土,大便自然无法成型;脾运失健则聚液成痰;阳气不足,则手足清冷,少气乏力,精神状态不佳。 辨证的话,系脾肾阳虚,但其本在肾,其末在脾,症状较重,治疗当兼顾标本虚实,追求精当,重剂久服,徐图兴阳。 不可急于用兴阳壮性之品,妄头大热温燥之物,不仅毫无好处,反而会加重病情。】 【熟地大佬,那开药呢?】 陆轩恍然,原来是熟地黄。 同时也是有些欣喜,对徐文致病情的判断,他跟熟地几乎无二,这对他来说,显然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照这么下去,假以时日,哪怕没有心声,他也能准确辨证开方。 还有一点,通过这话,对徐文致吃药不仅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的原因也有了一些大致的猜测。 徐文致之前看过的那些医生,大概都急于求成,开的都是大兴阳气之药,却不知徐文致太过纵欲,伤了根本,不能一蹴而就,只能徐徐图之。 【开方的话,枸杞15g、熟地15g、五味子9g、菟丝子18g、淫羊藿12g、续断15g、补骨脂15g、******************山药18g、泽泻12g、夜交藤15g、甘草3g。 以枸杞、熟地、五味子、菟丝子、淫羊藿填精补髓;续断、补骨脂、巴戟天、肉桂壮肾强耀;红参、山药、甘草补气扶脾;泽泻以取补中有泻,夜交藤安神定志。 此方吃上四天后,若是症状有些减轻,此刻便可慢慢加重阳药,并伍以振奋心阳之药,不出半月,阳事渐兴。】 听到这里,陆轩也不得不承认,就开方来说,他还差了不少,考虑的没有那么全面。 有了熟地开的药方,陆轩直接拿来用上。 不过,他刚将药方写在病历本上,耳边传来的心声就让他有些心惊: 【好家伙,跟熟地大佬开的药方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我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好像陆医生每次开的药方都跟我们说的一样,他怎么做到的啊?】 【这陆医生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每每辨证开方却又神之又神,比我所见过的一些名老中医都要厉害不少,还真是奇了怪了,要不是数千年以来,都不曾有人能听到我们之间的聊天,我都要怀疑这位陆医生是不是在抄咱们的作业了。】 陆轩:“啊!” 陆轩脸都有些白了。 卧槽! 不会被发现了吧? 已经体验过心声的神奇,自己的医术也在心声的帮助下正在一步步提高,陆轩有些担心自己的秘密被这群中药发现。 到那时候,这些家伙还会聊的火热吗? 不好说。 陆轩不敢去赌。 最起码,在他觉得自己成长为一代大医之前,不要去赌那一抹未知。 谁也不知道,当这些中药知道他能听到心声后会做什么。 陆轩,赌不起。 好在,除了这不知道是谁的猜测之外,倒是没人提及此事,让陆轩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他怪异的行为,却是让徐文致神色紧绷:“陆医生,我……不会没救了吧?” “我才二十出头啊!” “陆医生,您得救救我啊!” 徐文致真的怕了,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的,情绪倒是没有因为*不起来受到太大的影响,可那是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不起来的人那么多,不都治好了吗? 他这才哪到哪啊! 再加上还有李强辉的前车之鉴,徐文致觉得自己这小毛病放陆医生这里,根本不算事。 可现在,看到陆医生有些难看的脸色,皱起的眉头,他……慌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怕西医笑嘻嘻,就怕中医眉眼低。 陆轩此刻那难看,甚至还有些紧张地表情,让徐文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不行啊!” “陆医生,我女朋友那么漂亮,我还这么年轻,这就不行了,短时间还没什么,时间长了,她肯定会嫌弃我的。” 徐文致泪流满脸。 陆轩是在听不下去了,脸一黑:“别鬼哭狼嚎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给你开一副药,吃上几天就能改善,药没了再来复诊。” “真的?” 刚还哭丧着脸的徐文致顿时欣喜若狂:“太好了,我就说嘛,对陆医生您来说,我这就是小毛病,没几个月绝对*邦邦。” 陆轩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径直走到药方抓药。 没一会,走了出来,叮嘱道:“你要是自制力不强,这段时间先跟你女朋友分居吧。” “啊?” 分居? 徐文致脸一苦,心痒难耐,可一股无力感传来,让他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这段时间,荤的他是不敢想了。 至于素的…… 陆轩似乎看出了对方的想法,忍不住提醒道:“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好好想想吧。” 徐文致冷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连忙举手发誓: “陆医生,我保证,荤素不沾。” “从今天开始,它听您的吩咐,您让它往东,它敢往西我直接大义灭亲。” 徐文致做了个手刀。 陆轩起身直接赶人。 “你下次别来了。” “别啊!” “陆医生,我现在就信……不,它现在就信您。” 门口,传来了徐文致的鬼哭狼嚎。 第三十四章 呃逆 赶走了徐文致,陆轩感觉耳边终于清净了不少。 患者心情好,利于治病。 这点,陆轩还是觉得瞒欣慰的。 不然就徐文致的情况,情绪不佳的话,只会让病情愈发严重。 可遇到这么一位自来熟,有着社牛属性的患者,陆轩也是大感头痛。 从徐文致进诊室开始,耳边就没消停过。 就好像有一直苍蝇,一直在耳边嗡嗡叫个不停。 要不是知道这是徐文致性格使然,他早就赶人了。 又看了眼电脑屏幕,后面密密麻麻的挂号信息让陆轩多少有些头痛。 谁能想到,前两天还在为了没有患者发愁,现在却是陷入了患者太多的烦恼当中。 主要是他一个人效率太低,什么都是自己一个人干,看病的速度自然快不起来。 “姜还是老的辣啊!” 陆轩叹了口气,前几天胡美荞说要给他配個助手,他还觉得不需要,现在才知道,院长那是已经想到了今天的情况,才要未雨绸缪。 不过,即便是早有准备,也一样没有赶上。 招人的速度显然没有那么快,短时间来说,他还得自己一个人撑起中医科才行。 至于卫生院其他人,没一个是中医出身的,就连学中药学的都没有,来当助手了,恐怕连药都不会抓,到时候反而会越帮越忙。 药量多了少了还没什么,抓错药了才恐怖。 不仅治不了病,反而会加重病情。 也正是考虑到这些,让院里其他人帮忙的想法,陆轩是想都没敢想。 情愿自己一个人忙点累点,也比出了事故要好。 自己一个人也许慢了点,但胜在安心,不用担心抓错药。 “呼!” 深吸一口气,陆轩稍作休息,便又开始在电脑上操作起了叫号系统。 “下一位。” “18号。” …… “23号。” “27号。” 一直到十一点半,陆轩终于看完了上午挂号患者的一大半。 王友庆走到中医科门口,也没说让陆轩先去吃饭的话,而是朝里面喊了句:“小陆,你怎么说?” 陆轩正在给人号脉,听到喊声,他抬头看了眼,这才发现已经到吃饭的时间了。 门口等待了一上午的患者们,见王友庆跑过来,一个个都是紧张起来,看着王友庆如同猛虎。 陆医生这要是去吃饭,他们这一上午可就白等了。 就算是下午来,也得等不少时间。 陆轩刚上大学那会,他妈身体不好,带着去医院看病,因为临时挂的号,比较靠后,等到他们的时候,医生已经下班去吃饭了,说什么下午再来,让后面一群人傻等了一上午。 有了那次体会,哪怕知道看完上午所有人可能要接近下午一点,陆轩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道:“大叔,你帮我打包带一份饭菜上来吧,我一会一边吃一边看,不耽误,总不能我跑去吃饭,让大家在这里干等着吧。” 陆轩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和无限好感。 作为患者,等了一上午,特别是到了下班的时间,吃饭的时间,最怕的是什么? 不就是医生丢下他们,自己跑去吃饭吗? 不就是担心,自己一上午的时间白白耗在这里了吗? 他们可以忍受陆轩一个人看的慢,效率不高,可绝对忍受不了,自己被抛弃。 可陆轩没有。 他没有放弃大家,自己跑去吃饭。 甚至于,陆轩让王友庆带了饭后,还提醒着后面的患者:“号码排在后面的,可以先去对面吃点东西,我这边一个人肯定快不了,等你们吃完饭回来,也差不多就到你们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听到这话,一时间,不少患者的眼睛都红了。 此时此刻,陆轩在他们心中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有几个求医的患者,甚至打开手机,将陆轩拍了下来,配上了文案,发到了网上。 “这才是大医精诚!” 王友庆深深地看了陆轩一眼,神色复杂。 他没想到,陆轩会这么说。 到了下班时间,就准点下班。 到吃饭时间了,直接跑去吃饭,以前他在九院的时候就见过不少这种情况,很多医生被患者骂的狗血淋头,可最后却又是不了了之。 这种情况,在每一个医院都有,而且还很常见。 法不责众,这样的害群之马多了,医院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最后呢? 影响的不仅仅是医院,还有医生在患者心里的形象。 这些年,西医独占鳌头,可也饱受诟病。 刚刚来喊陆轩的时候,他以为陆轩会放下手里的工作,抛弃剩下的患者直接去吃饭,可没想到,陆轩做出了一个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决定。 “行,一会我给你带上来。” 说完,王友庆转身离开。 “我们继续看病。” 陆轩重新坐下,其他人没在门口围着,而是很自觉的走到旁边的座位上坐下,静静地等待着。 当陆轩坐下,一名大约三十大几岁的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看到陆轩的那一刻,他坐下,有些激动:“陆医生,您改变了我对医生偏执的看法。” 陆轩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 “我叫周秉赫。” 周秉赫自我介绍着,随后继续说道:“其实我这病吧,已经有五年多了,去过很多医院,也看过很多医生,说实话,我都想放弃了,倒不是说因为治不好,而是有些医生对患者的态度,让我对医生真的失去了信任。 您知道吗?就在上周,我回了趟老家,想着没事就去老家的医院挂了号看病,因为临时去的,号排的很后,吃饭的时间到了,医生直接停诊了,告诉我下午再来,可到了下午,医院开大会,医生不在,我那天算是白跑了,事后去退号,也是一堆烦心事,搞到了医院快下班才把挂号费拿到手。 说实话,心累。 我老婆听了您的事,让我来看看,我本来不想来的,对医生真的太失望,看到您,以及听了您刚刚那番话,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医生的,只是我以前运气差,没碰到而已。” 说完,周秉赫一脸郑重:“陆医生,谢谢,谢谢您让我对医生有了新的看法。” 陆轩静静地听着,等周秉赫说完,他才笑着说道:“其实我以前也有过跟你一样的经历,推己及人罢了。哪个行业都有老鼠屎,都有害群之马,不要因为一些人的不负责任就放弃自己,更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去折磨自己。” 周秉赫肃然起敬:“谢谢陆医生,我明白了。” 陆轩点点头,随后问道:“先跟我说说伱的病情吧。” 周秉赫没有迟疑,一一告知。 甚至将之前做了一些检查也纷纷拿了出来。 陆轩详细的看了一会,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呃逆。 也就是西医常说的反流性食管炎。 自行口服奥美拉唑、莫沙必利症状缓解很多,不过停药后反复发作,后于多家医院就诊,没有什么改善,病情时轻时重,而且还伴有慢性非萎缩性胃炎。 主要的症状就是胃灼热,反酸,呃逆,口中有异味,食欲欠佳,寐可,大便每日一次。 知道了病情,陆轩又把了把脉,看了一眼周秉赫的舌头。 “舌质红,苔黄腻,边齿痕,脉沉滑。” 陆轩低声呢喃。 脉沉滑表示同时有沉脉和滑脉,沉脉主里症,一般表现为脏腑疾病,滑脉一般表现为痰饮,食积,实热。 有了自己的判断,陆轩又静下心,偷听起来。 【反流性食管炎?这是西医的叫法,就中医而言,除“吐酸”外,皆可归属于“胃痞”“胸痹”“胃脘痛”等病范畴,治疗此病常从肝论治。】 从肝论治? 陆轩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好在,接下来的一番解释让他很快就想起了自己背诵过的一些内容。 【《素问玄机原病式·吐酸》中有说道:“酸者,肝木之味也,由火盛制金,不能平木,则肝木自甚,故为酸也。”朱丹溪亦云:“吞酸者,湿热布积于肝,而出于肺胃之间。” 患者“吐酸”,病理机制就在于肝胃不和,肝气上扰,阻于咽喉胸隔,郁而从阳化热为酸。 无郁不成酸,诸般积滞,气郁为先,故治疗时首疏肝,次宽中。】 听到这,陆轩眼睛一亮,恍然大悟。 中医的神奇就在这里,特别是像他这种科班出身的中医学硕士,往往只需要一些提点,就能融会贯通。 而这提点,尤为重要。 这就是经验。 说到疏肝,方法陆轩不说倒背如流,可多少知道一些。 疏肝以理气为先,宽中以健脾为要,总以“通”法为主。 肝主疏泄,调节气机畅达,可促进脾胃的运化。 故常从肝胃入手,理气开郁以通腑,以通为顺。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一直听导师说中医临床经验有多重要,可没接触过前,陆轩并未有太多的感受,总觉得哪怕没有临床经验,靠着自己所学,也能辨证开方治病。 真到了自己接触患者的时候,陆轩才知道,临床经验的重要性。 而此刻,这偏僻入里的讲解,更是让陆轩知道有一个好老师的重要性。 为什么很多人从中医药大学毕业的学生总想往大医院跑? 不就是因为一些厉害的中医都被大医院网罗了吗? 想有人指点,只能去大医院。 陆轩算是祖坟冒烟,祖宗十八代显灵了,才开了能够偷听中药心声的bug。 不然就他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这辈子恐怕都得在卫生院混了。 【肝气郁滞,积久化热,横逆犯胃,故胃灼热、反酸;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故呃递、口中有异味;湿邪困脾,脾失健运,故食欲欠佳。此病病位在胃,与肝、脾相关,病理因素以气滞为主,脾虚为本,湿浊、郁热、瘀血紧随其后。 治疗时,首当疏肝解都,以解燃眉之急。其中柴胡、香橼、佛手疏肝和胃、开散气郁。 再者健脾宽中,以治疾病之本。 紫苏健脾宽中祛湿,厚朴、积实通降胃气、下气消积,焦山楂、焦神曲、陈皮、鸡内金等消积化滞、健脾消食、祛除积滞; 茵陈、黄芩、黄连清热利湿;浙贝母、海螵蛸、生石膏、瓦楞粉对症治疗以抑酸兼清胃火。】 陆轩一边倾听,一边在周秉赫提供的病历本上写下药方。(药方用量什么的放作家的话,不占字数) “陆医生,我这病能治吗?” 见陆轩写完药方,周秉赫忍不住问了句。 “能治。” 陆轩点点头,话锋一转:“若只是简单地反流,倒是不难,只是你这还有慢性非萎缩性胃炎,想彻底治好,需要的时间可能有点长,具体的话,还得看吃过药后的症状存在与否。” 听到能治,周秉赫微微松了口气:“时间长没关系,我也看过不少中医,中药治本,需要的时间自然就长。”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陆轩笑着道。 中医之所以慢慢落寞,近些年才有崛起的迹象,无外乎见效慢,短时间内患者看不到疗效就放弃了,转头就扑进了西医的怀抱。 久而久之,看中医的自然越来越少。 “你先坐会,我去抓药。” 丢下一句话,陆轩起身再次走进了中药房。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来中药房了。 抓药的时候,陆轩在想,周秉赫的病情之所以这段时间重了不少,除了没吃对药外,对医生的偏执和怨念也是有很大影响的。 肝气郁滞必定犯胃。 这也是为何现在很多病,西医一直治不好的根本原因,吃药就缓解,不吃药马上就卷土重来,根本原因还是西医基本上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周秉赫存在反酸,那开的就是奥美拉唑和制酸一类的药,这些药,只能缓解症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然就会出现停药就犯病的情况。 周秉赫拿着药走了,可陆轩却没有功夫闲下来,继续看病。 一上午,陆轩几乎是忙到焦头烂额,午饭都是在诊室里一边吃一边看病吃完的,下午的号,看到晚上七点才结束。 当最后一个患者拿着药离开中医科的时候,陆轩伸了一个懒腰,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坐了一天,屁股都已经麻木了。 就在这时,王友庆走了进来,“感觉如何?” “累。” 陆轩看着对方:“但……很充实。” 前所未有的充实,一天,他感觉比在学校一年学到的都要多。 关键是学以致用的那种感觉很爽。 爽到爆的那种。 第三十五章 陆医生的朋友圈 充实? 能不充实吗? 王友庆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他虽然不是什么中医,甚至都没接触过中医相关的内容和知识点,可也知道,对一名刚从学校毕业不久的中医师来说,能够独自坐诊,而且一天内还能接触那么多病人意味着什么。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除了基本的知识意外,最重要的无疑就是临床经验。 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和没有经验的医生,差距太大了。 甚至于,同样是主任医师,医术也有可能会存在天差地别。 王友庆还记得自己刚从医学院毕业,进入九院实习那会,做梦都想独自坐诊,可惜事与愿违,不仅没有成为住院医师,反倒是被调到了检验科,而后又来到了卫生院,成了这边的负责人。 也许,陆轩被刘荣从区中医院赶到了卫生院,是不幸的。 可真要细细去想,陆轩却又是幸运地。 刚毕业的陆轩,在区中医院还只是一名实习生,他能干什么? 闭上眼睛都能想得到,无外乎助手,又或者直接被派到中药房抓药,至于接诊患者,想都别想。 任何一家中医院,都不可能让一名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独自接诊,也不可能将患者的命交到一个没有任何临床经验的中医师手上。 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可来了卫生院就不同了,街道卫生院这边中医科基本上一直都处于停摆状态,陆轩来了,直接就成了中医科的负责人,甚至还获得了独自坐诊的机会。 哪怕一开始没几个患者,可随着陆轩的医术名声传来,来求诊的患者也是越来越多。 到今天,一天时间内就有七八十号患者挂了陆轩的号。 而且,这还是因为每天有限号的缘故,不然挂号的人更多。 若是陆轩还在区中医院,可不会有这种机遇。 当然,王友庆心里也很清楚,以陆轩的本事,出名只是迟早的事情,只不过来到卫生院,让这个过程加速了而已。 这一瞬间,王友庆想了很多,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陆轩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将中医科诊室的灯光熄灭,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友庆笑着道:“走,一起去吃饭?” “大叔还没吃饭?” 陆轩一愣,随后深吸一口气,“不会是在等我吧?” “算,但也不算吧!” 王友庆摇摇头道:“不过也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院长下午找我了,我也把今天的事情跟她反映了一下,院长让我留下来等你一会,跟你说件事。” 陆轩摆出认真脸。 王友庆想了想道:“中医科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以后每天来找你看病的患者,比起今天应该只多不少,你在卫生院这边待的话,也不是一天两天,长久像今天这么干总不行,给患者看病重要,但自己的健康同样不能忽视。 所以院长打算从明天开始,减少上下午的号量,至于加不加号,你到时候看情况决定。 不过这事最终决定权在伱手上,减不减号你自己决定。” 听到这里,陆轩陷入沉默。 他其实并不想减少自己的号,可理智告诉他,不减号不行,就他一個人撑起中医科的情况,一天最多也就只能看五十来号人。 今天八十多号人能全部看完,那是因为他从早上八点开始到晚上七点,整整十一个小时就没停过。 就算有助手,效率恐怕也不会提升太多。 他现在对中药房很熟悉,什么药放在哪都一清二楚,抓药根本不需要太久。 大部分的时间,基本上都花在了听患者讲述症状以及辨证,特别是辨证,花费的时间最长。 这个不改变,效率提升不了太多。 只能说,有助手了,很多事情就不需要他亲力亲为,这个时间,他就可以省出来,多看几名患者。 想到这里,陆轩也没坚持不减号,而是点点头:“先减号吧,到时候来看病的患者要是比较多的话,我再根据实际情况加号。” 话是这么说,陆轩实际上已经做好了加号的准备。 最起码上午肯定得加号,下午的话他没这个打算。 下午加号的话,不只是他一个人要留在这里,负责收费的袁娜和吕蕙兰也得留一个下来。 他是一个人在甬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可袁娜和吕蕙兰都有自己的家庭,他不可能因为自己要加号,就让这两人也都留下来。 虽说卫生院有自动收费的机器,看也不是每个人都会用。 甚至于,绝大多数人恐怕都不会用现代化的那些机器。 “行,那我一会跟院长汇报一下。” 王友庆点点头:“走,吃饭去。” “大叔,不喝酒哈!今天有点晚了,我晚上回去还得将今天的病例整理一下。” “不喝酒。” 王友庆哈哈一笑,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卫生院。 晚饭比较随意,两人就在卫生院门口的面馆里解决了,吃完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公寓。 洗完澡,陆轩坐在电脑前回忆了一些今天的所有病例,视若珍宝。 脉象、舌征、辨证以及对症下药的过程,这些临床经验,对任何一名中医师来说,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 “终于整理完了。” 看着整理完的八十多个病案,陆轩这才起身活动了一会,驱散四肢的麻木,而后直接往床上一趟。 身体上疲惫不堪,精神上无比满足。 这就是此刻陆轩的状态。 他没有马上闭眼休息,而是拿出手机,少见的发了一则朋友圈:“很累,不过真的很爽,向前冲吧,陆医生。” 发完,陆轩放下手机,去了一趟洗手间。 刚回到卧室,手机就接连响起一阵讯息。 “这么晚了,谁啊?” 陆轩来到床上,拿起手机,打开微信看了眼,原本皱起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原来是这家伙。” 季修文。 陆轩在之江中医药大学的死党。 两人在本科期间就是室友,考上了研究生后,又成了同班同学兼任室友,可以说,两人的缘分很高,甚至在学校里一直被大家笑称“青梅竹马”,搞得两人经常是脸红不已。 毕业后,又一起来了甬城。 陆轩来了区中医院,季修文则选择了去家那边县里中医院工作,两人六年来第一次分道扬镳。 对这位死党,陆轩可谓是记忆犹新。 季修文好像是看了陆轩看看发的朋友圈,上来就连续发了好几条微信信息: “???” “你之前不是说在给一名主治中医师当助手吗?照理来说,主治中医师非特殊情况挂号的患者应该不多,你这家伙竟然嫌累?” “你如果当助手都累,那我只能去死了。” 下面,是一个表情包。 苦逼.jpg。 陆轩眯着眼睛,暂时没提自己已经来卫生院的事情:“你跟我情况应该差不多吧,都是给主治中医师当助手,大哥就别说二哥了。” “唉!别提了。” “?” “怎么了?” 陆玄皱了皱眉头,迅速地打出一段文字:“你不是说家里在县中医院有点关系吗?不至于过的那么苦吧?” 季修文:“我家那叫啥关系啊!人还没去呢,给主治中医师当助手的活就被别人给顶了,关键对方还只是一个本科生,当时要不是我爸妈拦着我,我都想冲进院长办公室质问他,中医系统里的本科生,能学到什么? 后来想想,算了,没必要,真得罪了院长,可能我连抓药的活都没有,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就等着我毕业出来赚钱养家了,在爸妈的劝说下,我答应去了中药房,现在每天不是在抓药就是在抓药的路上。” “你有没有看我微信步数?” “在那不过几十个平方的中药房里,我每天愣是能走一两万步,你敢信?” 兴许是觉得发文字太麻烦了,陆轩还没来得及回复,季修文又发来了一段语音信息,陆轩点开听了起来: “在这边抓了半年的中药,我现在闻到中药都想吐了,现在想想,以前真的是自己将未来想的太美好了,什么毕业后给某个老中医当助手,在后面积累积累临床经验,两年后就可以考主治中医师,那时候就能在医院有独自坐诊的机会,梦想着自己的医术一日千里,中医能够在自己手上发扬光大。 出了学校才知道,现实到底有多残酷。当助手?当助手也得不是一般的关系,不然就只有进中药房的命。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学中医,考上之江中医药大学的研究生到底有什么用?跟人家专科出来的有什么区别?不一样还是进中药房抓药? 我现在也认命了,抓药就抓药吧,最起码也是一份工作,就是工资稍微低了点,不过在县城里倒是还行。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说到底为啥忙呢。 难不成区中医院那边,主治中医师的号都能被挂爆了不成?” 季修文语气中充满着怨念和对这个社会的不满,说是愤世嫉俗也毫不为过。 可想而知,季修文过的有多不如意了。 一时间,陆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一下自己的这个死党。 认命? 以陆玄对自己这个死党的了解,季修文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人,他若是真的认命了,就不会在这里跟自己吐槽这么多了。 有怨念,有不满,自然是因为还没有认命。 只是这种事情,他也帮不了。 季修文好歹还在县中医院,自己却直接被赶到了卫生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比死党季修文还要惨。 只不过,因为有了可以听到心声的神奇能力,才有了崭露头角的机会,不然他这辈子恐怕也就跟卫生院大多数人一样,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了。 陆轩快速地在屏幕上打出一行文字,可想了想,又全部删掉,继而对季修文说了自己现在的情况:“我来卫生院了。” 刚发过去没多久,手机屏幕上,就亮起了语音通话的邀请。 陆轩愣了一下,选择了接通。 “怎么回事?” “你怎么会去卫生院的,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在区中医院当助手吗?” 刚接通,就传来了季修文关心的问候。 哪怕没再当面,陆轩甚至能够看到此时此刻,季修文问到这写时满脸的问号。 “得罪科主任了。” 季修文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多问,这几个字就已经说明一切了,随后他苦笑着道:“看来我们还真是难兄难弟,我的名额被一个本科生顶了,去了中药房,你去了卫生院,现在想想,我心态可就没你好。 不过你也太不把我当兄弟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说一声。” “你不也一样吗?” 季修文没有说话,语气有些复杂:“看来咱们两个当时在学校里的豪言壮语怕是实现不了了。” 想到毕业时,两人站在之江中医药大学门口说的那番话,陆轩顿时陷入沉默。 而这时,季修文又道:“对了,班上其他人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没了解过,毕业后只跟你聊过几次,其他人还没有联系过。”陆轩摇摇头说道。 闻言,季修文叹了口气:“我倒是跟他们有联系过,咱们不是有个群吗?之前看他们在群里聊过,除了家里有关系的过的还比较好外,其他人都差不多,都是苦哈哈,在医院没人权,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不过…… 比起咱们,他们算是幸运的了,起码没几个在中药房的,大多都在给院里医生当助手,多少能学到点东西,人家医生再不愿意说,只要嘴甜点,总归会提点两句。 现在想想,班上好像咱俩成绩最好,没想到最后却混的最差,之前那些家伙问我你的情况,我还说你这家伙在区中医院给人当助手,小日子过的不要太好,现在……” 听得出来,季修文的心情很复杂。 谁能想到,在所有人看来,班上最后前途的两个人,最后却过的最惨。 “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今天忙什么呢?” “那么累?” 陆轩吸了口气,正要说话。 “修文,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 “好咧,妈,马上。” “陆轩,我妈好像找我有事,先不聊了,过两天有空了再跟你聊。” “行。” “挂了。” 话落,陆轩耳边就传来了急促的“嘟嘟”声。 “算了,下次再说吧!” 陆轩喃喃自语道,随后将手机放到一旁,躺在床上,渐渐进入梦乡。 第三十六章 宿命的相遇 “修文……” 季修文的房门被推开,李琴兰将脑袋探了进来:“怎么还没出来?” “妈。” 季修文一脸无奈:“您好歹也尊敬一下我的隐私啊!这要是我在换衣服呢?” 李琴兰撇撇嘴:“你小子还嫌弃起老娘来了,又不是没看过,你小时候,是你老娘我一把屎一把尿给养大的。” 不过,李琴兰也就嘴硬了一句,随后又马上露出歉意:“好了,我下次注意总行吧?” “妈,这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季修文看了看书桌上的闹钟,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出来吧,让你爸跟伱说。” 季修文满脸疑惑,但也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李琴兰女士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真要是什么坏事,早就紧张地脸色发白了,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 想到这里,季修文点点头,跟着李琴兰来到了客厅。 客厅里,父亲季沛东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甬城晚报,茶几上,是一杯还不断冒着热气的茶水,显然是刚泡好不久。 季修文知道父亲季沛东有个习惯,那就是晚上九点过后,一般都不会泡茶水喝,渴了基本上也就是喝一点白开水,像今天十一点都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水的情况,记忆中很少见。 这是不打算睡了? 季修文也不知道老头子要跟自己说什么,不过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他来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爸,妈说您找我有事?” 季沛东将手里的报纸折好放到一边,眯起眼睛看了儿子一眼:“在跟你说之前,爸先问你一个问题。” “您说。” 两人说话的时候,李琴兰也是来到一旁坐下,不过并未插话,而是静静地看着这对父子两,最后目光落到了儿子季修文身上。 季沛东想了想道:“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也许可以积累中医临床经验,却需要离开县中医院,去基层医疗系统里工作你愿不愿意?” 季修文不知道老爸为何要问这個问题,但还是想了想道:“自然愿意,爸,您也知道,对于一名中医来说,临床经验有多重要,别看我是什么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也就是说出去好听,真让我看病,我肯定抓瞎。 这东西,根本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弄懂的,以前虽说很多中医名家都是自学成才,可那个时候有那个环境,现在自学成才的环境都没有,纸上谈兵的东西,看得再多,也没接触一两个病案有用。” “那如果让你去卫生院工作呢?” “卫生院?” 这个,季修文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去卫生院他还真没想过。 季沛东开门见山道:“修文,你去县中医院也半年了,抓了半年药,爸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只能说你爸我没本事,原本应该是你的位置都让人给抢了去。” “爸,您可别说这话,跟您没关系。” 季修文脸上露出落寞:“要说啊,还是我学艺不精,我真要有本事,谁又敢顶了我的位置?” “说到头,还是本事不到家。” “不过,您跟我说说卫生院的事吧,您跟老妈一晚上不睡觉,恐怕也是为了这事。” 见儿子对去卫生院并没有什么意见,季沛东这才缓缓说道:“那我就跟你直说了。 今天你妈跟她一个闺蜜聊起了你在县中医院的事情,对方一听,就说她那边卫生院来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中医,看好了很多人,好几个大医院那边都觉得没救的人,都被救回来了,如今那边中医科每天挂号的患者很多,卫生院正在紧急招人。 你的性子,爸妈都了解一点,中药房不是什么长久之事,这两年你也不能一直在中药房里抓药,以后就算考上了主治中医师,没有任何临床经验,你恐怕也不敢给人看病。 所以,我跟你妈商量了一下,要不你去应聘好了,人家卫生院中医科那边现在就一个人,你去了,虽说不仅要当助手,还得抓药,但总归接触到的患者比较多,比在县中医院这边要好不少。 不过去不去,还得你自己决定,我跟你妈就是给个意见。” “我还听说了,那个中医人特别好,你去的话,人家也不介意在给人看病的事情指点你两句,而且去卫生院,你也有独自坐诊的机会,不懂的大可虚心求问。”季沛东刚说完,李琴兰就马上接话道。 “这事,这两天你好好想想,卫生院那边一时半会应该也招不到人。” “只是让你一个硕士研究生去卫生院工作,传出去多少有点不好听。” 说完,季沛东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听不好听的,学到本事才是真的。” “而且,您说的要是真的,人家真有本事,还愿意教我的话,我还真愿意去卫生院待着,也比在县中医院抓药强多了,趁着现在我还没认命,早点跳出去,不然我怕抓了两年药后,我什么梦想都忘了。” 季修文自嘲一笑:“而且,老妈说的对,去卫生院我好歹也有独自坐诊的机会。 当然,就我这三脚猫的水平,给我坐诊我也不敢,先跟在人家后面学习吧,那边卫生院中医科真要有老妈说的那么多人挂号,跟着学个一年半载的,我差不多也有一些经验了。 到那时候,真要有坐诊的机会,我肯定愿意上,也敢上,只要有患者,哪怕让我在卫生院坐诊几年我都愿意。” 季修文很清楚,临床经验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别说给人家打下手了,跪下拜师,甚至喊义父都行。 学本事,不寒碜。 也没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学到本事了,那就不丢人。 没学到本事,那才叫丢人丢到家了。 季沛东轻轻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不过你去了卫生院,可就不能后悔了,没学到真本事之前,想调出来可就难了。 而且,你也得做好去卫生院后被人说闲话的准备,有些人,就是见不得人好,一旦你倒霉了,总会想着落井下石。” “爸,我知道,我既然答应要去,自然不会后悔。” 季修文笑着道:“而且,卫生院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的,人家医生能那么厉害,治好那么多人,名声连老妈都知道了,恐怕也是有真本事的,真要能从人家身上学到一点,也就不虚此行了。” “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季沛东松了口气,他之前还担心儿子不愿意,现在看来,他对儿子的了解还不够深。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明天先去把简历投一下,顺便了解一下人家医生。” 季修文失笑道:“爸,卫生院的医生在网上可查不到信息,哪怕那些大医院的,也就到了副主任医师这个级别才有资格出现在网络上,简历我明天就投,了解人家医生就算了,去了见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季沛东也不多说:“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就行,去吧,早点睡,我跟你妈再聊会。” 说到这里,季沛东端起眼前的茶水喝了一口。 “嗯。” 季修文微微点头,正要起身离开,却是被李琴兰叫住了。 “对了,修文,你刚刚在房间里跟谁在打电话?” “老妈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你有在聊自己的事情,是同学还是……?” “孩子自己私人的事情,你就别问了,都这个年纪了,还改不了这个毛病。”李琴兰刚说完,季沛东就皱着眉头呵斥了一声。 “爸,没事,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妈,你还记得轩儿吧?”季修文看着李琴兰道。 “你那个同学六年的陆轩?”李琴兰对陆轩印象很深,主要是儿子经常在她面前提及,两人关系很好,在学校里也是互相帮助。 “嗯,就是他。” “你那个同学人还是不错的,听说去了区中医院当了助手,学习成绩又不错,人又肯努力,以后前途无量。” 提起陆轩,季修文也是忍不住怅然一声:“唉,妈,别提了。” “怎么了?” “跟人家陆轩闹翻了?” 李琴兰还以为儿子跟同学闹翻了。 “没有,妈,你咋想的啊!” 季修文一脸无语,接着道:“就是陆轩他比较倒霉,没在区中医院工作了,去卫生院了。” “怎么回事?” 季修文撇撇嘴:“还能怎么回事,听说得罪他们科室主任了,妈,你也知道,咱们这些实习生基本上没什么人权,科室主任还不是想让你干嘛就干嘛,赶你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陆轩还能回得去吗?”李琴兰知道儿子跟陆轩关系很好,忍不住关心起来。 季修文摇摇头:“不好说,不过人家既然都已经撕破脸赶人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他回去,除非陆轩服软,不过陆轩那家伙性子比我还刚烈,不可能服软的。” “那……那他岂不是长时间得在卫生院待着了?” 李琴兰担心道:“以后怎么办?” “他这种被人家科室主任赶走的人,卫生院里就算有中医,也不见得就会提点两句,甚至穿小鞋的概率更大。” “我也是担心这个。” 季修文有些头痛:“今天看他发朋友圈,说什么很累,我才知道他去了卫生院,看样子他过的比我还要郁闷,还说什么很爽,可能也就是苦中作乐吧。” 李琴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沉默半晌之后,她想了想道:“以后真有机会的话,别忘了拉人家一把,毕竟是你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 “我会的。” 说完,又自嘲一笑:“不过我现在自己都自身难保,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有空我劝劝他,要不回老家算了,以他的学历和能力,回老家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去卫生院之前,总得站好最后一班岗,别走的时候还让人有话说。”李琴兰对着儿子说道。 季修文也没坚持,点点头:“爸,妈,你们也早点睡,别聊的太晚。” 说完,径直朝卧室走去。 …… 翌日。 陆轩起床在公寓楼下的早餐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径直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没多久,一辆车头闪着绿色数字的公交车驶入。 等车门打开,陆轩径直走上车去。 由于处在上班高峰期,车上并没有位置,陆轩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抓着车顶的扶手,没有去注意车内的吵吵嚷嚷的嘈杂,眼睛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放空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另外一辆公交车也到站了,从车上下来一名年轻的姑娘。 她看着前面停靠还没启动的666路公交车,径直的跑了上来。 而这时,公交车司机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追了上来,正准备关上车门启动车辆驶向下一站。 陆轩的目光被吸引了过来。 那是一个上身穿着蓝白相间T恤,下身是紧身牛仔裤的姑娘,蓝白相间T恤上还绣了一朵花。白皙的皮肤入凝脂般,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垂直地披在肩上,尽显柔美。 尽管从这个位置看不到她刘海下的容貌,却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因为跑步原本白皙的脖颈整个都泛起一丝微红,煞是好看。 只是跑了两步,她才发现车门已经关上,原本停靠的车子也直接启动,朝着前方缓缓加速。 看到这一幕,她脸上很明显露出了一抹无奈。 这时候,陆轩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追赶自己乘坐的这辆公交车,于是扯着嗓子朝司机喊道:“师傅,停一下,有人还没上车。” 公交车司机下意识的看了眼后视镜,这才发现站在车后喘着气的小姑娘,一脚刹车,将刚刚起步的车子刹停在了原地,车门哐当一声再次打开。 姑娘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喊话的陆轩,眼中露出感激,随后又再次朝着车子前方的车门跑来。 不知道是不是跑的太快,上车的时候她的脚踝好像扭了一下,但还是忍着剧痛,咬牙走上了666路公交车。 刷卡之后,朝着车的后方走来。 “谢谢你。” 陆轩并未去关注对方,继续望着窗外,耳边却是传来了带着一丝怯懦的感激。 还有……不好意思? 第三十七章 接骨八法 听到身后传来怯懦的感激声,陆轩下意识的回过头,这才发现是刚刚上车的那位姑娘。 一米六四左右的身高,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是有一股清新的芬芳在整个车内悄然的散开,慢慢的蔓延在每个人心头。 陆轩有些惊讶,但随即朝着对方点点头,微笑道:“不用客气。” 只是,他话刚说出口,刚刚还在跟他对视的姑娘就好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连忙将脑袋转了过去,紧张地望着窗外。 陆轩甚至能够看到,对方转过去的一刹那间,那张白皙的脸上迅速泛起的微红。 “还真是个喜欢害羞的姑娘。” 陆轩收回目光,继续看着车外的车水马龙。 “尊敬的乘客,车辆启动,请拉好扶手,注意脚下安全。” 当车内响起熟悉的提示音后,原本停下来的135路公交车再次启航,前往下一站。 一路上,除了那声谢谢,还有不用客气之外,两人没有其他任何的交流。 不过由于车辆的颠簸,两人的后背还是会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但又在瞬间分开。 只是陆轩不知道的是,看似这不经意间的触碰,却是让身后的姑娘,变得有些紧张。 陆轩也没在意。 人员拥挤的公交车上,不经意间的触碰太正常不过。 而且,他并不知道无意间触碰到的又是谁。 只是,就在车辆经过一個转弯的路口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速度快了一些,让只是一只手抓着上方吊环的陆轩身体顿时倾斜了不少,整个人差点压在了身后的姑娘身上。 车辆内,也是传来一阵惊呼声。 “车辆转弯,请抓好扶手,注意脚下安全。”同时响起来的,还有传遍全车的提示音。 “不好意思。” 陆轩回过头,面露歉意。 看着陆轩突然间回过头的道歉,姑娘下意识的捋了捋发丝,露出红到了耳根的脸庞:“没……没关系。” 只是,她话刚说出口,清秀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清澈的目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脚。 “怎么了?” 陆轩敏锐地发现了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 对方摇摇头,却没有说话。 由于并不认识,再加上对方性格又属于比较胆怯的那种,陆轩也没多问,以为对方只是因为跟陌生人说话会比较害羞而已。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还是比较平稳的,没有再发生刚刚的那一幕。 没过多久,135路公交车就停靠在了裘市卫生院站。 车门打开,很多人都一拥而下。 陆轩也顺着人群走下车来。 车站距离卫生院还有点距离,需要过马路,然后再走百来步。 来到路口,看着不断闪烁的红灯,陆轩耐心地等待着。 就在这时,陆轩余光正好看到之前在车上的姑娘正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走来。 陆轩下意识的朝着对方看去,等对方慢慢来到跟前,忍不住又问了句:“你没事吧?” “我看你脚好像不太方便。” 对方微红着脸,抬眼,略带着错愕看了陆轩一眼,片刻后才语气轻柔地说道:“应该是之前上车时扭到脚了。” 陆轩想到之前对方追赶公交车时的一幕,低头朝着对方的脚踝看了一眼。 微微显出青紫,而且还有点肿起来的样子。 陆轩皱了皱眉头。 还未说话,就听到耳边有了动静: 【踝部臃肿胀起,皮肤青紫,可见淡淡的瘀斑,看对方的模样,似乎有些疼痛难忍。 外踝突起,足向内歪斜,按压外踝处如果疼痛明显的话,应该就是外踝骨错位。 不知道咱们这位陆医生有没有学过正骨。】 脱臼了? 陆轩脸上一愣,脸上闪过一抹苦笑。 他哪里学过正骨啊! 一般的中医正骨,基本上都是专科专学,像他们这种中医学毕业的,虽然有接触过正骨相关的知识,但接触的并不多,起码不足以帮人正骨。 之前见对方一瘸一拐的,陆轩还想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现在看来,自己想帮也帮不了。 爱莫能助啊! 正想着,耳边又响起了声音: 【话说有哪位大佬对正骨的知识做过了解吗?】 【我之前有看过一本医书上有提及过正骨的知识,好像叫什么正骨八法。】 【哪八法?】 【推、拿、续、整、接、掐、把、托,不同的方法应对不同位置的骨折和脱臼,面对复杂的情况,有时候还需要运用多种手法才行。】 【那这姑娘得用什么手法才行?】 【仰卧,伤腿伸出,最好能找两名助手,没有助手的话,只能让这姑娘自己从外侧握住伤腿足跟,用力相对拔伸,然后以双手拇指分别放在内外踝前缘,双食指半屈曲,分别放在内外踝后缘,用力向内归挤捺正,同时这名姑娘也得保持拔伸力量,使足拓屈,然后再背伸。 这时候,拇指由踝骨后缘向前捻转至前缘,以恢复内外踝骨的平整。 踝骨复位后,再用绷带自胫腓骨下端开始缠绕,绕向足后背,并带住两踝,线带缚住即可。 接下来减少负重行走,不出月余即可痊愈。】 不知道是谁说的,很详细,可陆轩听后依旧一脸懵。 正骨不同于辨证,他学的太少了,就算按照这些一步步操作,他也不敢保证一定可以将对方脱臼的踝骨复原。 一旦手法不准确,不止没办法复原,还有可能对眼前这位姑娘造成二次伤害,给接下来的治疗人为制造困难。 可放在眼前学习正骨的机会,就这么错过的话,陆轩怕自己会后悔的想一巴掌拍死自己。 “怎么办?” “要不要试试?” 陆轩很纠结,换作是其他病症,他想都不会多想,可没有什么接触的正骨,他犹豫了。 可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红灯变了,绿灯亮了。 姑娘看了一眼绿灯,又转头看了眼这个刚刚在关心她的青年,耳根一红,随后一瘸一拐的就要朝着对面走去。 “啊!” 只是,突然间传来的剧痛,让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脚,脚下顿时不稳,身体朝着前方倒去。 听到动静的陆轩回过神来,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将那道身影轻轻揽过。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陆轩则是在扶住对方后,想了想道:“你脚踝应该是脱臼了,不要硬撑了,一个不好,就算最后复位了,短时间内恐怕也很难痊愈。”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眨着眼看着他。 “踝部臃肿胀起,皮肤青紫,很明显不是扭到了那么简单,不出意外应该是踝骨错位脱臼了。”陆轩低头看了眼她的脚。 “我给你看看吧。” 他说完,看了眼四周,发现身后的公交车站就有空位:“我扶着伱去那边给你看看。” 说完,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扶着对方就来到了公交车站。 示意对方坐下后,陆轩低头问了句:“对了,我叫陆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苏可楠。” “我叫苏可楠。” 苏可楠有些羞涩的红着脸。 “很好听的名字。” 陆轩称赞了一番,随后蹲下来,正准备帮苏可楠将白色的运动鞋脱下来,只是手刚触摸到那白皙的皮肤,就闪电般的收回了手,尴尬道:“要不,还是你来吧。” “嗯。” 陆轩听到了如同蚊虫般的低吟。 苏可楠将运动鞋连带着里面的卡通袜一起脱了下来,有些不敢看陆轩,低着头说道:“好……好了。” “我先看看,可能会有点痛。” “痛的话,你就喊出来,不用忍着。” 说完,陆轩伸手捏住苏可楠的小脚丫子。 娇小玲珑,纤细的脚趾,宛若那春天刚长出来的嫩草,温婉而婉约;白皙的肌肤,如同无暇的白玉,晶莹透亮,这不像是一只脚,倒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只是轻轻触摸,就让人深陷其中,让人着迷的同时,也不经感慨。 长得好看就算了,一双脚竟然也跟艺术品一样,还让不让其他人活了? 以前,陆轩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足控。 一只臭脚丫子,有什么好留恋的。 这一刻,他才知道,是自己见识浅薄了。 小脚丫子,真香。 “那个……能不能稍微揉轻一点,有点痛。” 苏可楠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陆轩,待陆轩看过来的时候,又胆怯的将目光移开。 “抱歉,抱歉。” 陆轩连忙道歉。 可下意识的又轻轻触碰了一下。 小脚丫子,真的好看。 随后,露出认真脸,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确认一下脚踝是内踝骨错位还是外踝骨错位。” 苏可楠看着他的手。 可是,那里分明不是脚踝,而是小脚丫子。 清澈的眼睛里,露出疑惑。 而这时,陆轩已经确定了苏可楠脚踝的情况:“是外踝骨错位了,需要做复位才行。” “你帮我一把,用双手由外侧握住足跟,两只手用力保持相对拔伸状态。” “这样?” “对,连同大鱼际一起握住。” “保持好,不要动。” 陆轩嘱咐了一句,开始按照记下的手法对苏可楠错位的踝骨进行复位。 由于是第一次正骨,陆轩有些紧张,手法也显得生硬。 他这样的表现,自然而言引起了一番来自耳边心声的吐槽: 【看来陆医生对正骨还是懂一些的,位置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手法差了点,应该学过,不过却没有给人正过骨,没什么经验。】 【哪里是没什么经验,完全就是一新手啊!】 【好在步骤都是对的,不然我都得替这个小姑娘捏一把汗。】 【正骨虽然只是属于中医的一个小分支,可却是一个不小的学问,专科专学,很少有厉害的中医同时在正骨方面还有很高的造诣。】 【以前倒是有,现在可就少了。】 被吐槽了,陆轩没生气,反而松了口气。 虽然手法生疏了点,可起码步骤和位置都是对的,这样一来,他也就能放心的揉小脚丫子……对踝骨进行复位了。 “足拓屈,再背伸。” 陆轩低着头提醒了一句,却发现,久久都没有什么回应。 于是,微微抬眼。 发现苏可楠正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脸上羞红的同时,欲言又止。 “怎么了?” 苏可楠目光躲闪到一旁:“那个……我……不懂。” 陆轩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足拓屈就是绷紧脚尖,背伸就是勾脚尖,不是学医的一般不懂。” 苏可楠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陆轩:“我是学医的。” “……” 陆轩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干巴巴的道:“有些学医的,也不见得都知道,除非专门学习中医正骨或者西医骨科的。” “先不说这些,咱们开始吧。” “嗯。” 苏可楠点点头,乖巧熟练地绷紧脚尖,然后又勾着脚尖。 陆轩将目光从她的小脚丫子上移开,拇指落在了踝骨后缘处,用力想前缘推动。 “嗯~” 一瞬间的剧痛让苏可楠忍不住咬紧嘴唇,额头也是渗出一阵细汗。 陆轩知道这一步会很痛,但却没有耽误时间,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苏可楠的踝骨恢复至原来的位置。 再次触摸了一下,确定已经完成复位后,这才松了口气。 “好了。” “不过最好拿纱布绑一下。” “我身上没带,要不你跟我去一趟对面的卫生院,我给你处理一下你再走吧。” 他刚说完,眼前就出现了一卷纱布。 抬头,发现是苏可楠递过来的。 陆轩愣了一下,笑道:“你还真是学医的啊!” 苏可楠歪着头,一脸问号。 陆轩也不多说,结果纱布就按照记住的方法捆绑起来。 两分钟后,一切搞定,陆轩将还剩下一点纱布还给了苏可楠后,嘱咐道:“你这个踝骨只是刚复位,还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最后这一周内不要走动了,不然很有可能还会发生错位。 痊愈的话,应该要一个月。” 陆轩起身看了看四周:“我看你之前在中途换了135路公交车,你这个脚怕是不适合坐公交车了,我给你打个车吧。” “你家地址在哪?” “啊?” 苏可楠愣住了,脑袋摇的跟铃铛似的:“不……不用那么麻烦的。” “没事。” “我给你加个好友,你把地址发我。” 苏可楠拗不过,只好拿出手机,跟陆轩互加了好友。 不过,却是没让陆轩给他打车。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会打车的。” “你确定?” “嗯。” 陆轩看了看时间,离上班没多久了,于是点点头道:“行,那你自己注意点。” “谢谢。” “不客气。” 说完,陆轩直奔卫生院走去。 而等陆轩转身离开,苏可楠的目光却是看向了远处,一辆红色的小车正朝着她这个方向行驶过来。 她记得,那是她小姨的车。 第三十八章 肺阴不足 程高雯今天来的比较晚。 过了红绿灯,就在她准备打方向盘进入右转车道的时候,突然间看到不远处有人在朝这边挥手示意。 程高雯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看清楚人后,忍不住嘀咕一声:“可楠?” “她怎么回甬城了?” 疑惑归疑惑,程高雯还是放弃了右转的打算,径直将车子开到了公交车站旁。 停下,双闪打开。 右侧的车玻璃放下,程高雯微微伸了伸头:“可楠,你怎么在这里?” “小姨。” 苏可楠起身低声唤了一句。 “算了,你先上车吧。” 程高雯看了眼后面,没有公交车需要停靠,迅速地从车上下来,就看到苏可楠一瘸一拐的正要上车。 “你脚怎么了?” 程高雯一边将苏可楠扶上车,一边问道。 “扭到了。” 程高雯没急着询问,而是将苏可楠扶上车后,又迅速地回到了驾驶位,取消双闪,打上左转灯,启动车辆直接朝前开去,掉头后又直接将车子开进了卫生院。 “走,先去我办公室。” 程高雯没急着询问,而是扶着苏可楠来到了办公室,给苏可楠倒了一杯水后,这才询问起来原因。 面对程高雯的追问,苏可楠想了想,说出了实情。 程高雯一听外踝骨脱臼了,顿时紧张的不行:“没事吧,你这孩子,早就应该说啊!走,我带你去附近的九院拍个片子,让骨科的医生给你看看。” 说着,就要拉着苏可楠前往九院。 “小姨,我没事。” “还没事呢?” 程高雯急的不行:“都脱臼了,伱这也叫没事?” 面对有些“凶”的程高雯,苏可楠怯生生的看着她:“刚刚有人帮我接好了。” “接好了?” 程高雯一愣,这才注意到苏可楠脚踝处已经绑好了纱布,忍不住追问道:“谁给你接好的?你已经去过医院了?” “没……没去医院。” “没去医院你怎么接好的?”程高雯嗓音惊人地大,声音中甚至带着一丝骇然。 “你自己接的?” 苏可楠学的就是中医,而且还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今年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也许几乎没什么临床经验,可自己接触一些正骨的知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苏可楠摇摇头。 程高雯松了口气,真要是自己这个外甥女接的,她还真得把苏可楠拉到医院拍个片子才行,一個新手,靠着自学的知识给自己正骨,没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都算是不错的了。 “那是谁给你接的?” 程高雯皱着眉头:“这附近也没什么正骨的诊所啊!” 苏可楠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不认识。” “你……不认识?” 程高雯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此时此刻,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 自己的外甥女外踝骨脱臼了,有人给她正骨了,这本是一件好事,毕竟能不去医院也少了很多麻烦。 不然真去医院的话,又是挂号又是拍片的,需要的时间不少。 而且一旦人多赶上排队了,一上午都不一定搞得定。 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这外甥女竟然连给自己正骨复位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一时间,程高雯有些被气的不行,可看着苏可楠那张怯生生的脸,却是发现怎么也气不起来了,最后只好耐心地道:“可楠,你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敢让人家给你正骨复位,不怕造成二次伤害啊?” “不怕!” 苏可楠小声的道:“他很厉害的。” 程高雯仰头望着天花板,随后低头认真地看着她:“你怎么就知道人家很厉害?” 苏可楠伸了伸脚:“脚不痛了。” 程高雯不说话了。 好吧! 你都把脚伸出来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程高雯却是有些好奇的问道:“对了,对方没收你钱?” 苏可楠想了想:“他没要。” “人家给你正骨复位了,没收你钱?” 程高雯真的有些惊到了,外踝骨脱臼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可真要去医院的话,挂号、拍片,正骨复位,有可能还得打石膏,一套流程下来,四位数是肯定的。 可对方竟然一分钱都没要,这让她多少有些不敢相信。 这世界上的确有好人,可就这么幸运地被自己的外甥女给遇到了? 哪有那么好的运气啊! 程高雯的余光从苏可楠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上一扫而过,追问起来:“他是不是问你要联系方式了,或者加好友了?” 苏可楠怔怔的看着程高雯。 看到苏可楠这副表情,程高雯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对方肯定是看上她这个外甥女了。 一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可能被哪个三四十岁的中年油腻男盯上了,程高雯也是顾不得那么多,直接问道:“他有没有对你动手动脚?” “动手动……脚?”苏可楠小声的问道。 话都说到这里了,程高雯哪里还不清楚,自己这个缺根弦的外甥女肯定被人占便宜了,不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人,给她正骨复位也就算了,还一分钱都不收。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啊!” “人家占你便宜你不知道拒绝?” 程高雯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同时也是头痛无比,有些担心,这丫头在学校里还好点,以后进了社会可怎么办? 苏可楠愣了一下,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地道:“应……应该不算占便宜吧。” “你……” 程高雯呼吸急促:“你有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给我。” 看着小姨满脸的怒意,苏可楠不由将手机攥紧了一些,有些不太想给。 他,只是揉了脚丫子。 而且,她不傻。 可面对已经是怒火中烧的小姨,苏可楠显然拗不过,只能把手机给了程高雯。 程高雯很快就翻到了新加的好友记录,只是看到那个熟悉的头像时,却是愣了一下:“这……头像怎么这么熟悉?” “好像是……小陆的?” 程高雯也不敢确定,头像一样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就是陆轩。 她随即打开对方的朋友圈一看,看着陆轩昨天晚上发的朋友圈,这下子程高雯确定了。 就是陆轩。 程高雯眼神怪异的看着苏可楠:“给你正骨复位的是陆轩?” “嗯。” 搞清楚了。 程高雯顿时松了口气:“是小陆的话,那他绝对不会占你便宜,你这丫头,早不说,害得我着急上火。” “不过,小陆竟然连正骨也会,那家伙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程高雯面露惊讶。 “对了,可楠,你觉得陆轩怎么样?”程高雯笑着问道。 苏可楠很认真地想了想,除了多揉了一会她的小脚丫子外,其他时候都挺认真地。 想到这,脸上也是有着一抹红色迅速爬上来。 程高雯一看,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对陆轩应该已经生出好感了,她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看了眼苏可楠受伤的脚:“你这脚都这样了,要不休息一段时间再过来吧,不然也不方便。” “不用,我能行的。” 苏可楠微红的脸上露出坚决。 程高雯对自家这个外甥女还是了解的,虽然的确有些怯生生的,可却有自己的主见,决定的事情一般人也很难改变。 于是也不再多说,而是说了句:“走,我带你去见院长,你在卫生院实习的事情,还得院长同意才行。” …… 中医科。 诊室。 陆轩打好热水,刚坐下没有多久,王友庆就走了进来。 “小陆,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 “路上遇到点事。” 听到这,王友庆脸上的笑容随即收敛:“没事吧?” “没事。” 陆轩没说给人正骨的事,他在正骨方面的学习积累不多,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到时候一宣扬出来,鬼知道会不会有人来卫生院找他接骨,到时候就卫生院这条件,哪怕有人指点,他也很难操作,反倒不如不说。 “没事就行。” 王友庆倒也不疑有他,他也不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没有追问下去。 “对了,我来的时候去挂号大厅问了下,今天的人还是不少,主要这些人已经在网上预约了。”王友庆提醒道。 “没事。” “就是中午得麻烦大叔给我带下饭。” 有了昨天的经历,陆轩倒是没那么担心了。 人多的话,顶多就是牺牲一下中午休息的时间,晚上晚点下班。 关键,工资也多。 有了听心声这个神奇的能力,陆轩倒也不在意钱了,只是他也不过就是一凡夫俗子,正常的开销总还是有的。 再加上,家里供他读书这么多年,也该到了回报的时候了,工资自然是越高越好。 卫生院基本工资没有大医院高,只能靠提成了。 多看几个病人,工资自然也就高一些。 王友庆接下了带饭的活,看了看时间,没有跟陆轩多聊,就回到了检验科,做着上班前的最后准备工作。 而陆轩,则是看了眼电脑屏幕,见已经有不少人取了号,没等到上班时间,直接开始点开了叫号系统。 早上班早看完。 “1号蒋启华。” 蒋启华刚取好号从二楼的电梯里走出来,就听到喇叭里响起了自己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时间,满是疑惑。 还没到上班的时间啊! 他正疑惑的时候,喇叭中又响起了他的名字。 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蒋启华快步来到中医科诊室。 “陆医生,现在开始了?” 蒋启华还有些不敢确信,看到陆轩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句。 “嗯。” “你先坐吧。” 陆轩看了眼屏幕上对方的名字后,示意蒋启华坐下再说。 蒋启华坐了下来。 “我看你精神状态有些不太好,怎么了?”陆轩看了对方一眼道。 “嗯,一直都不太好。” 蒋启华点点头,开始讲述起了自己的情况:“我这病从小就有了,去大医院看过,说是什么汗闭症,反正我也不懂,就是不出汗,冬天还好,就是夏天实在受不了,一直低烧不断,精神状态很不好,很累不说,嘴巴也很干,四肢麻木甚至还有点隐隐作痛。” 说到这里,蒋启华脸上的无奈之色愈发深邃:“这些年,应该有一二十年了吧,吃过不少中药和西药,都没有效果,全身检查也做了不知道多少次,愣是没有查出原因。” “陆医生,您现在就是我最后的希望了,您要是治不好,咱也就放弃了,不浪费那个钱了。” “也跑累了。” 说完,蒋启华叹了口气,鬼知道二十多年跑了多少地方,看了多少医生,又花了多少钱。 反正他已经记不清楚了。 实在治不好,那就这样了,省得到时候人没了,钱也没了。 蒋启华的消极陆轩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 看了二十多年没有任何改善,想来对此已经失望透顶,不是他一句两句话就能说通的。 与其劝说对方想开一点,倒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证明。 陆轩将手搭在了蒋启华的脉搏上,一上手,就能感觉到惊人地干燥,没有一丝汗液。 “脉弦……细?” 陆轩稍微用力按下而下,微微皱眉。 最近他所看的脉象中,脉弦细占了不少,对这种脉象判断起来也精准不少。 脉弦细数,一般见于肝肾阴虚、肺阴虚、脾气虚、血虚这四种情况。 陆轩很难通过脉象做出准确的判断,不过,却是可以用排除法。 肝肾阴虚患者,一般都会出现口咽干燥、五心烦热、盗汗等症状,与蒋启华的汗闭症完全相反,可以排除。 脾气虚,一般与饮食不当、精神抑郁、过度劳累等因素有关。 而血虚,基本上都是由于先天体质差、失血过多、劳心费力等因素导致。患者会出现面色淡白、头晕眼花、肌肤干燥、失眠多梦等症状。 虽说也有症状对的上,可汗闭症状却是没有。 “肺阴虚吗?” 陆轩心中喃喃,抬眼看向蒋启华: “舌头。” 蒋启华伸出舌头。 一眼看去,陆轩目光微眯。 满舌的裂纹,舌苔也很薄。 而且,哪怕只是接触到蒋启华的脉搏,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处于低烧状态。 陆轩低眉沉思。 舌有裂纹,一般分为先天和后天。 先天性的舌头有裂纹,主要是遗传因素引起,通常情况下无明显症状,一般不需要治疗。 而后天性的舌有裂纹又分三种情况: 阴虚内热、体内湿热和慢性舌炎。 蒋启华的情况显然跟慢性舌炎没有关系,至于体内湿热,患者往往舌苔后腻,与蒋启华的苔薄背道而驰,那就只剩下阴虚内热了。 “综合脉象和舌征辨证的话,应该是肺阴不足吧!” 不过毕竟才接触了一百多号病例,陆轩虽然心中有了判断,可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看看心声给出了结果。 第三十九章 助理的小脚丫 陆轩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耳边。 【陆医生开方子的速度还是慢了点,不过中医大多如此,很少有人能够又快速又精准的对病症做出判断的同时,又能迅速地开出药方。】 【跟我们自然没得比,人生才多少年?我们这一代又一代的存在了多少年?说句不好听的,见过的病症,真的比人类吃过的大米都多,比不得我们实属正常。】 【的确,咱们不能奢求太多,陆医生虽然慢是慢了点,可起码还是有本事的,我们不至于没病可看。】 【哪位大佬打个样,说一说?】 【既然没人说话,那我来说说吧。】 听声音,很陌生,陆轩判断对方之前应该很少说话。 【石膏大佬啊!这病的确是你擅长的。】 【客气客气!】 【患者肌肤干燥,脉弦细而数、满舌裂纹,这些应该不用我说,在座的应该都能判断出来,陆医生应该也没问题,我就说说我的理解。 此证当属肺气肺阴不足,不能宣散皮毛,汗源亦少,我认为当以益气养阴,清燥润肺之法。 开药的话,当以石膏、玄参、知母、太子参、生地、桑白皮请燥热、补气阴,以治其本了;佐葛根、薄荷以解肌疏表,是治其标。 小便多,固需山药以固肾气。】 【厉害啊!此方照顾全局,奏效应该不慢,也许吃上十天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陆轩感慨万分。 不得不说,听着群大佬辨证开方,真的是一种享受。 能从中学到的东西太多了,不是在学校里照本宣科能比的。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像刚刚某位大佬说的,它们一代又一代,存在了数千年之久,见识过的病症比他吃过的大米还要多,除非出现新的病症,不然还真没有它们没见过的。 不过,话说回来,中医讲究的是治本,万变不离其宗。 哪怕真的出现新的病症,对西医来说,可能会很陌生,可对中医而言,却没有那么大的难度。 只要辨证清晰,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陆轩也是二话不说,将药方一一记录下来。 起身,正准备去抓药,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蒋启华突然间叫住了陆轩,神色紧绷:“陆医生,我这病是不是治不好了?” “真治不好的话,您可以直说,没关系的,反正我已经习惯了,不用怕我接受不了说一些安慰的话。” 陆轩回头一笑:“能不能治好,我先给你开副药,你吃半个月后再说要不要治的话可行?” 蒋启华迟疑。 说实话,他其实并不想治疗了,只是实在拗不过他爸妈,被逼无奈才来了卫生院。 用他爸妈的话,死马当作活马呗。 卫生院陆医生能治好那么多人,而且还有好几例疑难杂症,肯定是有本事的。 甚至最后都说出了,如果陆医生也治不好的话,以后就随便他了。 蒋启华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所以今天才跑了过来。 可来归来了,他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从出生到现在,他看过的医生数都有些数不过来了。 无论是中医还是西医,甚至一些有点名气的赤脚医生他爸妈都带着去看过,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从祖国的北边看到南边,去了不知道多少大医院,吃了不知道多少药,可无一例外,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眼前的这位陆医生就能行? 就能治好他的汗闭症? 的确,按照他爸妈说的,陆医生这段时间治好了不少人,可他之前看过的那些医生,哪個不是治好了很多疑难杂症,哪个不是名气响当当的,可最后的结果呢? 蒋启华吸了口气道:“陆医生,我说这话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能够治好好几个疑难杂症,甚至将将要死的人都给救回来了,您肯定医术了得,只是我这些年接触的太多了,对治好已经放弃了希望。” 说完,叹了口气,继续道:“这病难受是难受了点,起码现在不算致命,我的话,能活多少年就活多少年,趁着还能动,出去找份工作,挣点钱给爸妈养老。” “所以……” 蒋启华露出郑重甚至祈求的表情:“陆医生,治不好千万千万不要安慰我,更别给我什么希望。” 陆轩脸上少见的露出了一丝无奈,蒋启华可以说是他这段时间遇到的最特殊的一个患者,经历过无数的希望和失望后,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一时间,陆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安慰? 人家根本不需要安慰。 倒不是说蒋启华的心态有多好,只是因为他看的见的太多了,安慰的话听了不止一箩筐,你说再多安慰的话,蒋启华可能都不会当回事。 甚至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沉默了一会,陆轩认真地看着蒋启华:“不管你觉得能不能治好,先吃一副药如何?伱要是觉得没什么效果的话,下次也不用来复查了,甚至于,你要是觉得我可能在骗你什么的,打个赌如何,真没效果的话,今天开药的钱我到时候转你。” 蒋启华一愣,随后摇摇头:“一副药医保报销后也要不了多少钱。” “不过,陆医生都这么说了,我也不能给脸不要脸,那就听陆医生您的,我先吃一周,感觉好的话就来,不好我就不来了。” “行。” 陆轩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径直走进中药房抓药。 蒋启华带着复杂的神色离开了诊室。 陆轩也不在意,正准备叫第二位患者进来。 然而,就在这时,三道人影突然间出现在了中医科门口。 “小陆,没打扰你吧。” 胡美荞轻轻敲了敲门,笑着走了进来。 陆轩心里好奇院长这个时候来中医科干嘛,可脸上却是挂着笑容:“没打扰。” 余光,扫了眼时间:“这不还没上班呢。” “还没到上班时间就开始看了,你自己也得注意身体,好好休息才行,别因小失大。”胡美荞忍不住怪罪起来。 陆轩尴尬一笑:“谢谢院长关心,今天挂号的患者比较多,早点看早点结束,反正坐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 胡美荞看了看时间:“时间也不早了,我长话短说。” “您说。” “给你介绍个人,程医生的外甥女苏可楠,暑假这两个月将会在我们这里实习,她也是之江中医药大学的学生,今年考上的本校的研究生,你们俩还是校友呢。” 胡美荞笑着将苏可楠介绍给了陆轩。 苏可楠? 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陆轩还在好奇到底是谁的时候,就看到了被院长让出身位,有些手足无措的女孩。 白皙的鹅蛋脸,天然不施粉黛的五官,素颜下就如同清水芙蓉般,天生带着一股我见犹怜的气质。 除了那只如温玉般的小脚丫子外,这还是陆轩如此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女孩。 万里挑一的美。 与很多明艳动人的女孩相比,苏可楠也许不会如同万人迷般摄人心魄。 但那清冷如同荷花般的面容,却是让人很难忘记,越看越加惊艳。 特别是那怯生生的模样,更是能够激起绝大多数男生心中的保护欲。 “原来你真是学医的啊!”陆轩回过神来。 苏可楠愣愣的看着他。 所以,你之前没信? “你们认识?”听到这话的胡美荞却是愣住了,有些没想到两人已经见过面了。 她下意识的看了程高雯一眼,你不会把你外甥女介绍给了小陆吧? 看着院长突然用怪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程高雯顿时哭笑不得的道:“院长,可楠她的脚踝不是扭断了吗?就是路上小陆给她复位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谁,直到看了可楠加的好友才知道是小陆。” 胡美荞恍然大悟,笑着道:“没想到小陆还会正骨。” 眼中,露出一丝惊叹。 现在会看病还会正骨的中医可不多了,她有些没想到,陆轩年纪轻轻地竟然什么都会。 “行,既然你们都认识的话,那就不用我做过多的介绍了。” “不过,可楠脚受伤了,这几天可能行动不是很方便,小陆你照看着点,叫号下方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可楠去做,抓药的话,可能暂时还得你自己来。” 说到这里,胡美荞又道:“我今天收到一份简历,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应该就能到位,一会我上去跟对方联系,了解一下情况。” 陆轩一听,忙笑着道:“谢谢院长。” “今天患者不少,我就不打扰你了。” 程高雯则是在离开前朝着陆轩使了使眼神:“小陆医生,我家可楠就交给你了。” 说完,跟着胡美荞就离开了中医科诊室。 什么叫做就交给我了? 陆轩就差翻白眼了,转头看向面红耳赤的苏可楠:“要不你就坐我对面吧,电脑我转给你,你负责叫号和将方子录入系统,我抓药。” “啊?” 苏可楠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还……还是我抓药吧……” “我是助手。” 陆轩指了指她被纱布包裹的脚:“等你脚好了再说吧。” 苏可楠这次没再拒绝陆轩的好意,怯生生的点点头,正打算走到陆轩对面坐下。 可就在这时,陆轩却是想到了程高雯离开时的眼神,他又看了眼苏可楠,又道了句:“算了,你还是坐我旁边吧,这样一会我好给你讲讲患者的情况,你也可以自己试试。” 程高雯让苏可楠来卫生院实习,而不是去中医药,为何? 应该还是想让苏可楠积累一些临床经验吧! 陆轩这样想着。 不然真去中医院的话,大概率会被安排到中药房去,不可能有接触到中医师和患者的机会,更别提积累经验了。 而且,陆轩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推己及人,他也愿意给苏可楠机会。 甚至任何人机会。 中医不是靠他一个人就能振兴的,这一路,不知道有多线艰难险阻,一个人很难走到最后,可如果有着一群有共同信仰的同仁一起,他相信定然可以披荆斩棘。 “可……可以吗?” 苏可楠露出浅浅的白月牙,秀气的眸子里,闪动着一丝不一样的光芒。 “有什么不可以的?” 陆轩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朝她眨了眨眼:“再说了,你来这边实习,不就是想要积累一些经验吗?不试试,怎么积累?” “遇到不是很复杂的病情,我会让你也试试看的。” “陆轩……” 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的美眸中浮现出意思错愕和惊喜,但很快,苏可楠又仿佛想到了什么,面带绯红,用几乎很难听到的声音说道: “要不,我的脚给你揉吧!” 陆轩脸一黑:“我揉你脚干嘛?” 说到这话的时候,陆轩还是忍不住想起了之前在公交车站的一幕,苏可楠的小脚丫子的确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说柔软无骨夸张了些,可肤如凝脂般的皮肤绝对让人爱不释手。 足控一说,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你之前明明揉了……好久。” 说到这里,苏可楠低下头去,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攥紧着衣角,脸色愈发的红润。 陆轩那个尴尬,很想说一句自己不是故意的,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硬生生收了回去。 “我的姑奶奶,你这些话可别到处乱说,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什么人呢。” 陆轩真的给苏可楠跪下了,怎么什么话都说啊! “再说了,之前是为了给你正骨复位,不碰你的脚,我怎么帮你把外踝骨复位?”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可楠想了想,小声的道:“嗯。” 看着苏可楠怯生生的样子,陆轩忍不住提醒道:“你在外面别轻易相信陌生人,这个世界好人有,可坏人也不少,不要谁想碰你都不反抗。” 说完,不经感慨万分。 我这还没结婚,就已经升级成老父亲了啊! 哪知,他刚说完,苏可楠下一句话就把他吓的不轻:“嗯……” “就给你碰!” 陆轩感觉自己的脑袋似乎被重锤打了一下,嗡嗡作响,我是那个意思吗? 我有那个意思吗? 我的姑奶奶,你别乱想啊! 我就揉了几下你的脚丫子而已,你还想让我揉一辈子? 陆轩欲哭无泪,咋就遇到这么一个姑娘啊! 第四十章 肾水不足,以致虚阳上越 “我不喜欢揉小脚丫子。” 陆轩郑重其事的看着对方。 这件事必须要说清楚,不然误会大了。 没说出去还好,说出去大家怎么看他? 特别是苏可楠这性子,保不住不会告诉程高雯,那不得当场社死? “之前只是为了给你正骨复位的,明不明白?”陆轩一脸严肃。 苏可楠微微歪着头。 不喜欢吗? 可是之前明明很喜欢的啊! 还揉了那么久。 她是怯生生的,可又不傻。 不过陆轩不承认,她也只好乖乖的点头。 “你就坐这吧!” 陆轩搬了一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 苏可楠很乖巧地走到陆轩旁边坐下,身形笔挺。 “一会我诊治的时候,你就在电脑上把我说的记录下来,系统中开方和叫号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嗯。” 苏可楠挤出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 陆轩看了她一眼,胆怯是胆怯了点,但好在瞒听话的,这倒是让陆轩舒心不少。 看了看时间,陆轩再次开始了上午的工作。 一连看了好几个患者,大多都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小证,吃西药又怕副作用大,所以选择了来看中医。 直到诊室中走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名叫许子洁的患者。 许子洁走进来,坐在了陆轩斜对面,目光扫了眼坐在陆轩旁边正在认真盯着电脑屏幕的苏可楠,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许子洁本身也算是极为漂亮,再加上年纪不大,三十岁正是女人如花的年纪,可面对苏可楠时,还是忍不住与自己对比起来。 苏可楠那清冷的气质,让许子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陆轩询问起来:“许女士,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许子洁这才回过神,目光从苏可楠身上移开,朝陆轩露出一丝带有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陆医生,这是您的助手?” “还是学生,来这边实习两个月。”陆轩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长得可真漂亮。” 许子洁忍不住称赞了一声。 苏可楠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面带羞涩的看了眼许子洁。 许子洁也没想到苏可楠竟然如此害羞,轻笑一声后倒也没再多说,而是面露难色道:“陆医生,我这病应该是从六年前开始的,去大医院看过,说是什么耳源性眩晕,跟我月事来潮什么的有关系,反正我也不懂。 看了这么些年,也没见好的。” 耳源性眩晕? 陆轩一愣。 耳源性眩晕属于前庭神经元炎此病为末梢神经炎的一种,病变发生在前庭神经节或前庭通路的向心部分。 病前两周左右多有上呼吸道病毒感染史,眩晕症状可突然发生,持续数日或数月,活动时症状加重。 植物神经系的症状一般比梅尼埃病稍轻,无听力改变,即无耳鸣及耳聋的主诉。 多数患者两三个月后症状完全缓解,仅少数病例有反复发作的现象,而像许子洁这种治疗了六年还没好的倒是少见,反正陆轩没听过。 当然,他是医生没错,但也就当了半年左右的医生,之前基本上都是在学校,接触病例的机会不多,没听过也很正常。 “最近眩晕情况怎么样?”陆轩想了想问道。 提到最近,许子洁脸上的愁色很明显多了不少:“就是因为最近眩晕比之前更厉害了,连乘车和看电视,我眼睛都不敢直视。” 陆轩听明白了。 许子洁这病治疗了六年,没什么改善,可能也就没打算治了,直视最近症状愈发的严重,已经影响到了正常生活了,不得已才来挂了他的号。 陆轩继续问起了许子洁的情况,从许子洁口中得知,最近不只是眼睛不能直视光亮,还有左耳耳鸣严重,记忆力减退,思维迟钝等症状。 而且,最近情绪非常容易激动,一有不顺火气轻易就能暴起,夜不安寐等情况。 “陆医生,我这到底是不是什么耳源性眩晕啊?” 许子洁说完后忍不住问道。 陆轩没有说,而是示意道:“我先把個脉看看。” 许子洁将手伸了出来。 陆轩轻轻按了上去,没感受到,随后又稍稍用力。 “右手。” 许子洁将左手拿走,换上了右手。 陆轩感应一番,左手脉弦细,右手脉缓弱,尺部力不足。 又听了一遍心声过后,这才笑着看向坐在身旁的苏可楠:“你来试试?” “我?” 她看着陆轩。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实习不就是为了积累临床经验吗?” 陆轩大方的笑着道,将位置让了出来。 许子洁则是诧异的看了眼陆轩和苏可楠,实习生? 女朋友吧。 许子洁倒也不在意,她这些年看过那么多医生,就有医生会让自己带的学生也顺带看看,增长一些见识和经验。 苏可楠稍微靠近了一些,然后学着陆轩的模样开始给许子洁诊脉。 许子洁则是非常配合的伸出修长的手臂,微微一笑。 待苏可楠脉诊结束后,陆轩这才问及:“说说看。” “我怕说的不对。” “不用怕,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没有临床经验,判断不对很正常。” 陆轩安慰了一句。 苏可楠却是认真地看了陆轩一眼,可伱会啊! 她想了想,小声说道:“许女士左手的脉很轻,我有些感受不到,至于右手,跟左手有些类似,但我有感觉不太一样,可有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 “濒湖脉学看过吗?”陆轩问道。 “看过。” 苏可楠微微点头,这些都是中医药大学必学的科目,她都背过,不过没有接触过实例的情况下,很难理解。 “看过就行。” 陆轩点点头,继续说道:“许女士左手脉弦细,右手脉缓弱,我们先说说脉弦细,濒湖脉学体状诗中就有关于细脉的解释,主病细脉萦萦血气衰,诸虚劳损七情乖;若非湿气侵腰肾,即是伤精汗泄来。” “这句话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解释,一般见于气血亏虚,或者是感受了湿邪。 气血亏虚的时候,因为阴血亏虚不能充盈脉管,气虚方面,因为气有推动的作用,气虚不能鼓动血行,故使脉管充盈度减小,所以此脉就是细小、没有力气。 湿性重浊粘滞方面,感受湿邪之后,会影响气血运行,也会导致脉体细小而缓。 而脉弦的特征就是端直以长,如按琴弦,就像按在琴弦上一样。 中医上讲肝主肌肤,所以说如果出现弦脉,一般表示肝胆的病症,因为肝病多瘀滞,所以肝气郁结会导致弦脉。” 接下来,陆轩又说了一下许子洁右手的脉象。 苏可楠听的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尽力记了下来,准备回去再细细思索。 一旁,许子洁虽然不是学医的,可听了陆轩这番话后,好奇的问了一句:“陆医生,虽然你说的我也不说太懂,但有句话我还是听明白了的,既然是肝胆上的问题,那为何我会眩晕呢?” 苏可楠也是升起疑惑。 这个问题,她也很好奇。 更好奇的是,只比她大上两岁的陆轩怎么会懂那么多。 陆轩笑着解释道:“眩晕眩晕,眩和晕并非一个症候,而是两个症候。 目黑为眩,旋转为晕,这两个症候又常同时并见,故而合称为眩晕。 其症虽然在头,而病机却是三焦均可见到。 若是在上焦,多属风痰;在中焦多为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在下焦则为肝肾不足。” 许子洁一脸茫然。 苏可楠似懂非懂。 陆轩也不在意,许子洁毕竟不是学医的,不懂很正常,而苏可楠才本科毕业,病案都没接触过,听后一知半解也正常。 他继续说道:“就许女士你的情况而言,眩晕发作渐频,再以脉象,脉症合参,病位当在肾。” 许子洁却是更懵了。 听到这里,她急着问道:“陆医生,刚刚您不是说多是肝胆上的问题吗?” 陆轩一笑,并未马上回答,而是转头看向苏可楠:“你觉得呢?” 苏可楠沉默了一会,随后抬头看向陆轩,轻轻摇头。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 她想不明白。 陆轩倒也不意外,解释道:“肝症只是标,而非本,你之所以会有眩晕的情况,乃是肾水不足,不能涵养肝木,以致虚阳上越而成。” “不懂。” 许子洁一脸茫然地摇着头。 “不懂没关系,就当了解一下好了。”陆轩淡淡的道。 许子洁抬头,认真地道:“虽然不懂,可听起来就很厉害,以前我去看中医,人家可不会跟我解释这么多。” “不过我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 许子洁沉吟一声:“陆医生明明这么年轻,怎么学的如此通透,感觉比那些沉浸在中医领域好几十年的老中医都要厉害。” “兴许我是开了挂吧。” 陆轩笑着说,哪怕没人知道,可这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没想到陆医生竟然这么健谈,难怪这么得女生喜欢。” 许子洁捧腹大笑,反倒是没有怀疑,又特意看了眼有些怯生生的苏可楠,眼中露出一副我懂的神情。 似乎早就猜到许子洁不会信,陆轩也不再做什么解释,只是许子洁最后的眼神以及那句话,让他多少有些无奈。 他真跟苏可楠没什么关系。 只是又不好解释,这种事情,人家已经这么认定了,越解释反而会越描越黑,最后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他可不想谈恋爱。 好不容易开了挂,不得用有限的时间去充实自己,积累临床经验吗? “对了,陆医生,我这病能治吗?” 笑声过后,许子洁倒也没忘正事。 陆轩沉吟一声:“我给你开副药,先吃上一周,只要你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式的喝药,问题应该不大,不过你的情况毕竟有好几年了,有些事情哪怕是我也不敢保证,但你若是想治好的话,时间不会太短。” “时间没关系,六年我都看过来了,也不差再多吃几个月的药。”许子洁倒是随性的很。 陆轩点点头,将药方写下,看了眼苏可楠:“你录入系统开方,我抓药。” “要不……” 苏可楠迟疑一声:“我来抓药吧。” “没事,你脚不方便,等好了再说吧。” 说完,陆轩径直走进了中药房。 等陆轩进入中药房后,苏可楠才回过神来,在医疗系统上操作起来。 许子洁在一旁没事,伸过头去看了一眼,随后笑着道:“你是陆医生的女朋友吗?” 苏可楠唰的一下脸就红了,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我今天才来实习的。” “不是?” 许子洁满脸的质疑,苏可楠刚刚看陆轩的眼神分明就不像是刚认识的样子。 可陆轩的行为,虽然对苏可楠关心有佳,可的确又不像是男女朋友的那种关心,一时间,许子洁也有些好奇起来。 她看了眼满脸通红,有些怯生生的苏可楠,脑子里突然间有了答案,随后不可思议的看着苏可楠。 倒追? 难以置信。 毕竟苏可楠是真的长得很漂亮,绝大多数的明星可能都比不了,特别是那股清水芙蓉般的气质,哪怕她是一个女人都觉得惊艳,更何况男人。 不过想到陆医生的本事,再加上苏可楠本身也是学医的,被陆轩吸引好像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且,陆医生长得还蛮帅的。 又有本事,又帅,有几个小女生能够抵御的了? 反正许子洁不得不承认,自己要说小上那么几岁,也得倒追陆医生。 真要追到了,以后妇科病都不用担心了。 也不用担心去医院尴尬。 她听说,陆医生对妇科病拿手的很,卫生院儿保科好几个医生都是找的陆医生看的。 “可惜了!” 许子洁叹了口气,有一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的无奈。 “方子开好了。” 苏可楠的低声提醒将正在感慨人生无常的许子洁拉回了现实。 “好了?” “嗯。” “你把单子打出来,我直接扫码支付吧。” “好。” 苏可楠将付费信息单打了出来,随同的还有药方一同给了许子洁。 等陆轩从中药房出来的时候,许子洁已经将费用支付完毕。 拿着药,临走前,许子洁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着苏可楠,鼓励道:“加油!” 加油? 陆轩一脸莫名。 苏可楠有些呆,但下一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又看了眼转过头看着自己的陆轩,脸上露出坚定: “陆轩。” “嗯?” “等脚好了,给你揉。” 第四十一章 再造先天 陆轩本来也没在意苏可楠突然间叫住自己干嘛。 可听到那细如蚊虫的声音时瞬间就愣住了。接着他就瞪大了眼睛:“姑娘,能不能不要一直提这茬,早上那真是意外,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伤到你的脚。” 苏可楠抬起清澈的眼眸:“可你明明很喜欢啊!” “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 陆轩无奈。 “你说你一个女孩子,老是把脚丫子给男生揉,这像不像话?” 苏可楠摇摇头:“不像。” “这不就得了?”陆轩双手一摊。 只是他还没松口气,下一刻就听到苏可楠又道:“可是我只给你一个人揉,从没给其他人揉过。” 苏可楠都有些被陆轩给转迷糊了,也不知道这种行为到底对不对。 陆轩真的被对方搞得快炸了。 他跟苏可楠认识连两个小时都不到,别说男女朋友了,就连称为朋友都有些够呛,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两人搞得跟情侣似的。 再说了,他真的不是什么足控。 哪怕,苏可楠的小脚丫子细嫩白净,的确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可…… 趁着还没人进来,陆轩无奈道:“苏可楠同学,我只是早上帮你正骨复位了,伱不用如此,现在也没什么以身相许。” “可是我觉得你真的很喜欢啊!” 苏可楠歪着头,俏脸微红。 陆轩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会,只得哭笑不得的道:“好了,我们不再说这事了,继续看病。” “嗯,都听你的。”苏可楠乖巧的坐在椅子上,将她那完美的背部线条完全展现出来。 好在中医科现在挂号的患者不少,让陆轩多少也松了口气。 不过,看病的时候,陆轩多少有些担心,生怕苏可楠突然间提及揉脚丫子的事情,那真得社死。 最关键的是,一旦传出去,还不得都以为他是变态。 接下来的几個患者,陆轩都会让苏可楠尝试一下。 看得出来,苏可楠的底子很好,基础打的也很牢靠,本科四年该学的都学了,该背的都背了,说是倒背如流都不为过。 不过由于临床经验严重缺乏,很难对患者的病症做出较为精准地判断。 陆轩倒也不着急,对于一个本科生来说,能做到这样已经足够好了。 而且,如果他听不到神奇的心声,比起苏可楠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多也就是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导师带着去中医院出过诊。 不过,一般一名导师出诊,基本上都会带一群学生,大家去也就是增长一点见识,对积累临床经验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除非单独带上一两个人,不过没什么关系,导师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正想着,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女性患者就拿着挂号单走了进来。 郭木霞轻轻地将门带上,然后才走到陆轩面前坐下,还没说话,就将一堆检查报告放在了桌子上。 这诡异的一幕,让他想到了昨天的两名患者,李强辉和徐文致。 放下各种检查报告后,郭木霞这才道:“陆医生您好,我想找您看看我为什么没办法怀孕。” 不孕? 陆轩楞了一下,恍然大悟。 难怪对方要关上门,无论什么时候,女人不能怀孕传出去都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来看病的又大多是卫生院附近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被他们听去的,那跟拿着大喇叭四处宣扬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以后出去,被认出来,少不了被人指指点点。 把门关起来,也少了很多事。 “你先跟我说说自己的一些情况。” 陆轩一边看着郭木霞放在桌面上的检查报告,一边听着对方讲述着。 郭木霞是一家银行的员工,今年已经34岁了,结婚10年都没怀上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毕竟很少有新人结婚马上就要小孩的,可时间一长,郭木霞还没怀孕的时候自然而然在村里就传的沸沸扬扬。 郭木霞压力很大,四处求医,去了很多地方都没治好。 几年前来甬城工作的时候,去省里大医院做了腹腔镜,诊断为“多囊卵巢”,之后又做了输卵管造影,左输卵管梗塞,试过现在很多医疗办法都行不通。 了解到郭木霞的病情,陆轩也是怔住了。 现在的医疗技术,治疗不孕症应该是不难的,可像郭木霞这种治疗了十年的顽疾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陆医生,我这情况还有希望怀孕吗?” 见陆轩没有说话,郭木霞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先把个脉,看看舌头。” 陆轩的手刚搭上去没多久,便感觉到对方的脉象沉中带涩,没有什么滑润感。 脉沉涩。 脉沉是主里证,证明病邪淤于体内,是里证的表现,也是脏腑气血虚弱的表现;而涩脉是主血少、气滞、血瘀。 陆轩往郭木霞的舌头又看了一眼,舌边尖满布瘀点、瘀斑。 舌边有瘀斑可能提示体内有瘀血停积,有瘀血的人,体内血液流动都比较缓慢,生病时血管的脆性增加,有时也会不知不觉的碰破舌上的血管,舌头的反应比较灵敏,通常比其他地方容易出血,从而形成瘀点或瘀斑。 血瘀程高雯的情况有些类似,可陆轩却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程高雯属于子宫内膜异位,而郭木霞属于多囊卵巢导致不孕,虽说从中医理念上来讲,二者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可病症不同,出现问题的部位就会有所不一,开的药自然也不一样。 陆轩一时间也判断不出郭木霞的身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好静静地听着耳边的心声。 【好家伙,舌边尖满布瘀点、瘀斑,这体内淤血得多严重才行。】 【治疗十年不曾见效,如此严重的情况,不可能是一朝一夕之祸,其中定有原因,恐存先天不足。】 这句话,提醒了陆轩。 “郭女士,就目前我了解的情况,你体内血瘀情况严重,这种程度的血瘀非一朝一夕之祸,能否将从小到大的一些事情都跟我说一下,特别是涉及伤及根本和例假,事无巨细。”陆轩一脸凝重。 郭木霞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不是一般的严重,回忆一番后这才娓娓道来:“伤及根本……我听我妈说,小时候我妈怀我在7个半月的时候因为跌倒胎动导致早产。” “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可从小就体弱多病。” …… 【果然,先天不足致生殖系统发育不良,这恐怕就是她不孕主因了。】 【体弱而不多加调理,又喜食生冷之物,经期冷水洗脚,致寒入冲任,这体内淤血不重才怪。】 【先天肾气不足,肾为胎孕之本,肾虚则生殖无能,冲任虚寒,湿痰死血凝结胞宫而成癥瘕。】 气聚为瘕,血瘀为症。 这要是能怀孕才怪了。 陆轩轻叹一声,对这群家伙的本事愈加钦佩。 也就这些家伙接触的病症多,才能轻而易举地做出判断,换做是他,可想不到询问对方小时候的事情。 了解不到先天不足这个根本,治病就成了无稽之谈。 就算开药,也只是对标不对本。 再加上郭木霞又不自爱,各种寒凉不忌,体能癥瘕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 陆轩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跟郭木霞简单的说了一下,郭木霞一听,顿时吓的脸色苍白,露出求助的眼神:“陆医生,那现在怎么办?” “我也没想到,自己不能怀孕跟小时候早产有关系,更没想到,自己吃寒凉会加重病情。” “我要是知道,早就……” 郭木霞后悔的直拍大腿。 “我这情况还有办法治吗?” 郭木霞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看着陆轩。 陆轩沉吟一声道:“能治倒是能治,只是你若是在日常中不配合,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用。” “配合配合,我一定配合。” 郭木霞就差举手发誓道:“我以后一定戒寒凉的食物,再也不去碰了,陆医生,我现在都三十好几了,再过几年就奔四十了,再不怀孕,我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我一定听您的,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轩点点头道:“你这病,主因乃先天不足,破沉寒痼冷,缓消癥瘕积聚的同时还得固本培元,再造先天。” “古有河车大造丸,有再造先天之功,不过你这病有所不同,我给你配几副药,你回去吃上一周再来复诊。” 说完,又怕郭木霞不懂为何要开几副药,解释道:“其中培元固本散以血肉有情之品培补先天肾气以治本,虫类入络搜剔,温经化瘀涤痰以治标。 而当归四逆加吴茱萸生姜汤直入奇经,开冰解冻,破沉寒痼冷,合桂枝茯苓丸、少腹逐瘀汤温通冲任,缓消癥瘕积聚。 另外又以炮甲珠、麝香研末随中药冲服,直捣病巢,以消囊肿,化瘀积。” 郭木霞尴尬一笑:“陆医生,您不用跟我解释的那么清楚,我也听不懂,您开药就行,我信您。” 以前可从未有医生问过他小时候的事情,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觉得陆医生本事不一般,本能的生出了信任。 而一边,苏可楠快速地将陆轩刚刚说的在电脑上记录下来。 等陆轩说完的时候,她盯着自己记录的内容看了很一会,依旧似懂非懂。 只是看向陆轩的眼神中,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好几副药,光是写药方都写了好一会。 陆轩起身准备去抓药的时候,郭木霞却是问了句:“陆医生,卫生院这边能代煎药吗?” 陆轩摇摇头道:“煎药房有,不过还没招到煎药的人,我会跟院里提的,不出意外,马上就会安排上。” “这样啊!” 郭木霞眼中带着一些失落:“那我带回去煎吧!” 陆轩点点头,走进了中药房。 而苏可楠这边,迅速地将药方输入医疗信息系统,打印好了付费单给郭木霞。 付完钱有一会,陆轩才拿着好几包中药走了出来,嘱咐道:“这包是培元固本散,我已经给你打成粉了,每天服用3g,热黄酒送服。 另外几副中药都在一起,加冷水1500毫升,熬煮600毫升,每天分三次服用。” “谢谢陆医生。”郭木霞连忙道谢。 “回去别忘了,不要吃凉了。” “水果能吃吗?” “不能。” “嗯。” 郭木霞拿着药离开了。 郭木霞一走,陆轩就看了正陷入沉思的苏可楠一眼,问道:“懂吗?” 苏可楠轻轻摇头:“不懂。” 好吧! 倒是直白。 陆轩失笑一声,其实他也有很多地方不懂,为什么心声会联想到郭木霞小时候是不是有先天不足? 这打死他恐怕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可郭木霞病症的根本却又在于此,不问及此事,再厉害的医生恐怕也只能治标,无法治疗根本。 而这,就是经验之说了。 看的多了,自然就能想到。 有句话说的好,看书百遍,其意自现。 虽然不是同一回事,可道理是一样的。 “不懂没事,多看多学,积累的经验多了,以后遇到这种情况,自然而然就能想到。”陆轩笑笑,他这话,不只是说给苏可楠听的,更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听到这话的苏可楠却是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 可,为何你会懂?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时候。 午饭,陆轩和苏可楠都是在诊室里解决的。 虽说苏可楠因为脚踝脱臼不能抓药,可有她帮着录入信息,效率倒是提升了不少。 不然就郭木霞好几副药,没苏可楠帮忙的话,他一个人恐怕得要半个小时。 下班,已经是夜幕降临。 陆轩将东西收拾好,转头看了眼苏可楠:“要不要我扶你到楼下去?” “不用,我……我小姨会来接我。” 苏可楠轻轻摇头。 陆轩也没坚持,“那行,我约着院长还有点事,先去四楼了,你脚的话这一周都不要触地了,最好搞一根拐杖。” “嗯。” “一会你走的时候把们关上就行。” 说完,陆轩急匆匆的朝着四楼走去。 看着陆轩离开,苏可楠抿了抿嘴唇,低头看了看受伤的那只脚,还有手上打印好的病案记录。 “陆医生……” “谢谢你。” 甬城的夜色,原来这么的暖。 第四十二章 顶层设计,决定一切 四楼。 院长办公室。 胡美荞今天下班比较晚,一方面是因为跟陆轩已经约好了,下班后讨论一下中医科以后的发展问题,还有就是手机上收到一条简历信息,让胡美荞也不得不放弃回家的打算。 主要是投简历的人让她有些惊喜,对方竟然还是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胡美荞也是重视了许多。 像这种高学历的人才,以往可都是被各大中医药给网罗去了,来到卫生院的概率极低极低,甚至这些年,除了陆轩这个因为得罪了人被赶到卫生院的高材生,其他时候,可不会有之江中医药大学的毕业生来卫生院这种基层医疗机构。 甚至,可能人家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胡美荞认真地将对方投递的简历看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之江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哪怕没有任何经验,可作为助理却是不二之选。 虽说苏可楠会在中医科实习两个月,可看现在中医科忙碌的情况,两个助手是有必要的。 只是,让胡美荞好奇的是,对方一個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怎么会想到跑来卫生院当助手呢? 好奇心驱使着胡美荞拿起手边的固定电话,拨通了简历上的手机。 兴许是夜幕已经降临,铃声响了好一会才有人接听,对面传来一道年轻且礼貌的声音: “您好,您找谁?” 胡美荞笑着问道:“请问是季修文先生吗?” “我是季修文,你是……” 季修文语气中带着疑惑,如果不是对方语气比较好,他都以为是接到了诈骗电话,现在经济环境越来越差,每天接到的诈骗电话都比前些年要多了很多。 以往,一周接到一两个诈骗电话都算是多的了。 现在,一天少说都能打进两三个诈骗电话。 胡美荞赶紧道:“我叫胡美荞,是裘市街道卫生院的院长,看到你发过来的简历,想提前跟你聊一下工作的事情。” 裘市街道卫生院的院长? 季修文愣了一下,随后马上恭敬地道:“胡院长,您好,我是季修文,您喊我小季就行。” 说话的同时,季修文脸上明显带着诧异之色。 简历的话他是刚回来不久才投的,他以为卫生院那边最起码也得明天才会跟他联系,没想到现在就联系他了,而且联系他的还是卫生院的院长。 别看卫生院的院长跟那些大医院的院长没得比,可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有几个简单地? 地位放在那里,手底下也管着一堆人,一般区里医院的医生,想去卫生院捞个院长当当,没有一定的能力和关系,想都别想。 “那我就倚老卖老了。” 胡美荞笑着道:“小季,你的简历我看了,说实话,有些惊讶,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季修文心中苦笑,胡美荞惊讶什么,用屁股想想都知道。 他一个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跑到卫生院给人当助手,说出去没人信很正常,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更何况身为院长的胡美荞。 若非他还提供了毕业证书,季修文都觉得对方可能会将他的简历直接放到一边看都不会看一眼。 为何? 还不是以为有人在开玩笑吗? 不然谁会跑去卫生院呢? 这要是去卫生院坐诊,多少还能理解,毕竟去大医院的话,刚毕业的中医师根本没可能得到独自坐诊的机会,可去卫生院不一样,别说坐诊了,一些中医科停摆的卫生院,直接去当负责人都有可能。 “胡院长,怎么说呢,我也是有些难处吧。” 季修文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给裘市卫生院投简历的原由:“来卫生院,我其实是想了很多的,说实话,一开始我爸妈跟我提卫生院的时候,我也有些惊讶,我好歹也是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去卫生院还不如留在县中医院。 可仔细想想,其实我爸妈说的对,留在县中医院中药房,也许待遇会好一些,但学不到真本事,积累不了临床经验,一辈子可能也就到头了。 说实话,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中药房抓药,正好听我妈说卫生院这边来了一位比较厉害的中医师,救了不少人,很有本事,而且听说人又和善,然后你您这边又急着招人,我想着吧…… 与其留在县中医院这边抓药,倒不如来您这边的中医科,还能积累一些临床经验,学到了本事,总比这辈子当个抓药的中医师要好的多。” 听到这话,胡美荞心中一叹,果然跟她猜测的一样。 不过她也能理解,中医的现状就是如此。 刚毕业的学生,学历再高,去大医院也只有进中药房抓药的命,除非家里有关系,才有可能被安排当某个中医的助手。 毕竟每年毕业的学生那么多,医院厉害的中医师就那么几个,狼多肉少的情况下,自然是谁有关系谁上。 这就是人情社会。 制度也许不好,可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像季修文自己说的,卫生院这边也许待遇什么的不如县中医院,可若是能够学到真本事,的确比留在县中医院要好。 当然,这是针对那些想要学的人,不想学,只想着得过且过的,自然还是留在大医院要好一些。 想到这里,胡美荞深吸口气:“你来咱们卫生院,我肯定是欢迎的,说句不好听的,甚至还有些窃喜,毕竟卫生院多几个高材生,身为院长,我脸上也有光。” “不过……” 胡美荞话锋一转,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也得跟伱说清楚,卫生院这边的待遇肯定没有你所在的县中医院好,而且来了这边,说是助手,抓药的活你也得兼着才行。” “胡院长,这个我知道,您放心好了,不然我也不会给您这边投简历了。”季修文连忙道。 “那我就放心了。” 胡美荞松了口气,她是很想将季修文留下来的,就怕对方知道卫生院待遇不好之后会后悔,所以还是提前将这件事说清楚比较好。 “不过有一点你放心好了,我们中医科的陆医生人是不错的,很和善,你有什么疑惑,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愿意帮你解惑。” 听到这话,季修文才松了口气。 虽然从老妈嘴里知道卫生院这边的中医师人不错,可毕竟只是听说,具体什么情况他还是抱着一丝怀疑的,可这话从胡美荞口中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那就成了真理。 季修文哪里还会怀疑。 只是,胡美荞提到陆医生的时候,季修文却是想到了自己的死党陆轩,心中苦笑连连。 谁能想到,两个之江中医药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最后会沦落到卫生院的地步,只能说世事弄人。 他还好一点,最起码是自己主动要来的,而且裘市街道卫生院这边的中医师人还和善,他多少能学到一些东西。 可陆轩就不一样了,得罪了科主任,去了卫生院,别说学点真本事,积累点临床经验了,没被穿小鞋就不错了。 “回头问问那家伙到底去了哪家卫生院,等我在这边稳定下来,倒是可以帮他问问情况,兴许可以让他调到裘市卫生院来。” 季修文心中打定主意,真要是有机会的,他肯定要拉陆轩一把。 “小季,既然你愿意来咱卫生院,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我代表卫生院所有人表示欢迎,不过我我还是想问一下,你这边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胡院长,您说个时间吧。”季修文想了想道。 胡美荞连忙道:“卫生院中医科开了不久,之前都是处于停摆状态,现在突然间挂号的患者暴增,每天少说七八十号人,而且这还是我们限制了挂号人数,不然更多。我这边肯定希望你尽快到位,不然陆医生一个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虽然这两天也来了一位实习生,不够她只是暑假在这边实习,两个月后就会离开。” 一天七八十号人? 昨天晚上,老妈跟他说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可听胡美荞也这么说,季修文顿时就有些惊到了。 要知道,大医院里那些厉害的主任中医师,一天的挂号量也就这么多,看得快的一天百来号人已经是极限了。 他没想到,一个卫生院的中医科,一天竟然有七八十号人。 而且,听胡美荞话中这意思,如果放开挂号的话,一天上百都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季修文第一反应不是觉得人多会很累,而是惊喜。 真的惊喜。 挂号的患者越多,他接触的病例就越多,积累临床经验的机会自然也就更多,这种机会,可不是谁都能有。 说句不好听的,县中医院这边,将他位置顶替掉的那人所服务的主治中医师,一天有二十个患者挂号都算是不错的了。 而且,看得可能还都是一些简单地病症。 毕竟,疑难杂症,很少会有人挂主治中医师的号,最起码也得副主任中医师才行。 一天七八十甚至上百号患者,这可比留在县中医院要好太多了。 虽说还是要抓药,可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在看病的时候问,下班后请教也一样。 这么好的机会,季修文哪里会放弃,连忙说道:“胡院长,今天是周四,明天我就去县中医院办理一些调出手续,周末过去租个房子,周一正式上班怎么样?” “周一?” 胡美荞眉头一皱,她其实是希望季修文能明天就来上班的,可听到后面的话,又恍然大悟。 人家毕竟不是无业游民,县中医院那边的工作肯定要做好交接才行,不然到了后面县中医院那边不放人,无论对季修文个人还是对卫生院这边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人家来这边上班,也的确要来租房才行。 总不能让人家去住酒店吧? 想到这里,胡美荞点点头:“行,那就周一,不过那天你过来早点,那天院里会有一个会,你也一起参加一下。” “好的,谢谢胡院长。” 季修文连忙道谢,卫生院的事情搞定了,他也是松了口气。 跟季修文约定好时间后,胡美荞这才挂断电话。 转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小陆这边,可楠那丫头回去后,还是得再招一个人才行。” 胡美荞感慨一声,虽然不知道陆轩会在卫生院这边待多久,也许一年半载,也许更少,可她知道,这个时候,正是扩大卫生院影响力的时候,不容迟疑。 哪怕后面陆轩离开了卫生院,可对卫生院来说,这就是一项荣誉。 对卫生院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她也可以趁此机会,找上面要一些政策倾斜,一举两得。 正想着,门就被敲响了。 胡美荞抬头一看,发现陆轩正站在门口,连忙起身迎道:“小陆,快,快进来。” “院长。” 陆轩有些受宠若惊。 胡美荞笑了笑,也不在意陆轩的反应,再次说道:“对了,小陆,你说下班有事找我,先说说什么事情?” 陆轩想了想道:“就是中医科的事情,现在越来越多的患者希望可以在卫生院这边煎药,我想着是不是把煎药房给开起来?” “煎药房?” 胡美荞沉吟一声道:“这个不难,煎药房的设备都有,就是招个人的事,之前一直在中药房工作的老李,我把他叫回来就行。” “还有呢?” 陆轩补充道:“还有就是,现在中医科都是看完就拿药的模式,我觉得可以改一改,上午看的可以下午来拿药,下午看的第二天上午来拿药,比较远的,我们可以提供代邮寄的服务,这样一来我们也不用担心抓药会耽误时间,一天可以看更多地患者。 至于一些急病患者,可以另说。” 胡美荞一想,觉得这个办法挺好的。 无论对缓解中医科人少还是节省患者时间都是一件大好事。 而且,卫生院代煎药的服务一旦开展,需要煎药的患者可能要占到一半以上,甚至更多。 代煎药的时间不会短,基本上都要到第二天才能拿药。 “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我明天跟老李联系一下,另外在卫生院门口张贴一下通知,也让大家知晓。” 胡美荞点点头,应了下来。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等陆轩走出院长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惊讶和诧异。 不过,转头一想,却又明白了胡美荞为何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中医科,现在无疑已经成了卫生院的一张王牌,而胡美荞,在手握王牌的情况下,自然想打好这副牌。 这无论对卫生院还是胡美荞本人而言,都是一个机遇。 “真好,也许留在卫生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公交车站,看着外面的夜色,以及闪烁的霓虹灯,和眼前不断划过的车水马龙,陆轩发现,其实去不去大医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甚至有钱的话,自己去开个诊所,限制更少。 不过,无论是留在卫生院还是自己开中医诊所,对他的梦想而言,却又帮助不大。 发扬中医,不是在卫生院和开诊所能实现的。 顶层设计,决定一切。 第四十三章 消渴 晚上。 回到公寓,陆轩接到了季修文的电话。 “过两天我去市里请你吃饭。” 季修文当头来的一句话,让陆轩多少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听的出来,季修文心情挺不错的,难道是工作的事情有了转机? 想到这里,陆轩笑着问道:“这么高兴,恐怕是因为工作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 季修文语气中满是诧异。 “我怎么知道……” 陆轩撇撇嘴:“因为除了工作的事情,我已经想不到其他可能性了。” “嘿嘿……” 季修文嘿嘿一笑。 “你换岗位了?”陆轩追问道。 “是,也不是。” 季修文想了想道:“怎么说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过两天我请你吃饭的时候当面聊,也说说你的事情。” “我有什么好说的。”陆轩耸了耸肩,毫不在意。 事实上,他对现在的工作挺满意的。 院长胡美荞对他很看重,给了他极大的自由,几乎可以说要什么给什么了,真去了大医院还不一定有这待遇。 也许工资会多一些,社会地位会高一些,但工作上的自由度却是小了许多。 有时候陆轩甚至在想,也许留在卫生院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至于什么振兴中医,靠他一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陆轩心里也很纠结,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索性也懒得去想这方面的问题了,桥到船头自然直,以后的路怎么走,等走到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听到陆轩这话,季修文没说什么。 同学六年,他对陆轩的性格太了解了。 两人的性格都差不多,是那种不愿认命的人,嘴也是出奇的硬。 陆轩嘴上说着没什么好说的,可心里恐怕也不甘心一直留在卫生院被人家穿小鞋,每天累死累活的,任何临床经验都积累不了,更别说接触患者了。 “轩~” “我明白,这事我不再提了,不过伱放心好了,等哥们在新的地方站稳了脚跟,一定帮你打通渠道,把你也调过来。” 季修文信誓旦旦的说着。 陆轩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心中感动的同时,直接开口道:“不用,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我前两天还打算让你来我这边的,既然你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我就不提这茬了。” 去你那? 轩的嘴巴可是真硬啊! 不过,陆轩越是很说,季修文更是打定主意,到了新的地方,一定要跟那位陆医生搞好关系,打通渠道。 “对了,你这次调哪家医院吗?” “区里的中医院还是市中医院?” “还市中医院呢,陆轩,你也太高看我了。” 季修文有些无语道:“咱要是能进市中医院,县中医院的名额也不至于被别人抢了,这次也算是运气好,人家急着招人,我才赶上了趟,不然我恐怕也只有在中药房待的命。” 不是市中医院? 那就是区中医院了。 陆轩恭喜道:“修文,那可恭喜你了,熬了半年,也算是熬出头了。” “到现在连患者都没接触过,别提熬出头了,什么时候咱有本事独自坐诊的时候,再说这话还差不多。” “会有机会的。” “我也觉得会有机会。” 季修文满是认同,随后道:“这周末我去市里租房子,周一正式上班,到时候约一下。” “行,到时候再说。” “那就这么定了。” 两人商量好,这才挂断电话。 “又跟那个陆轩打电话?”见儿子一脸高兴,李琴兰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 季修文点点头道:“我想过几天喊着轩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再跟他说说换工作的事情,一直在卫生院总不是办法,要是能遇到好的医生,愿意提点两句倒也没什么,可我听他那语气,虽然一直跟我说没什么,我想恐怕也只是强颜欢笑罢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季修文想了想道:“先把自己工作稳定下来吧,到时候跟卫生院的医生搞好关系,看看能不能把陆轩也调过来。” 李琴兰点点头道:“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事不能着急,不要让人家觉得你自以为是,自己进去没多久,就想着带其他人过去。” “妈,我知道。” 听到这话,李琴兰没多说什么,儿子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做事还算稳重,没有把握之前大概率不会去做。 跟季修文结束通话,陆轩则是沉默了许久。 卫生院这边要招助手,他其实挺希望季修文能过来帮他的,毕竟现在季修文本身就不如意,在县中医院中药房抓药,还不如来他这帮他,两人一起成长。 不过,那是之前。 现如今,季修文有了更好的选择,再让人家来卫生院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一旦提出来了,只会让对方为难。 到那时候,季修文是来也不是,不来也不是,总不能让人家放弃区中医院的工作,跑到这没人来的卫生院吧。 再加上胡美荞那边也招到了人,难不成让人家不要来? 一念至此,陆轩也彻底放弃了让季修文过来帮忙的想法了。 …… 周五。 当陆轩来到卫生院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张贴的关于中医科的一些通知。 不少来提前排队挂号的患者,正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新的规则,有人反对,也有人觉得这样挺好的,不需要在抓药方面耽误太长的时间。 不过规定这种东西,有人同意就会有人反对,没办法让所有人都认可。 最让大家在意的,还是卫生院从下周开始提供代煎药服务。 很多患者家里其实是没有煎药的东西,也不会煎中药。 煎中药,其实也是一门学问。 有的需要先煎,有的需要后煎,有的则是在最后几分钟才能放进去,有的得分开煎,煎错了,药力就大不一样,对治病也有着极大的影响。 这还只是其中之一,还有一個原因就是,在家煎药极其不方便,中药味太浓烈,影响左邻右舍。 在外面找煎药房代煎药吧,还会担心对方会不会把贵重的中药拿走,可卫生院就不一样了,起码这种事情不需要担心。 对绝大多数患者来说,代煎药服务绝对是一项福音。 “陆医生早。” “早啊,陆医生。” 不少人看到陆轩的那一刻,都是笑着打招呼。 “大家早。” 大家的热情让陆轩多少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只是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初入社会,被一大群人围着,可做不到像王友庆那般游刃有余。 到了中医科,陆轩这才松了口气。 “感觉如何?” 王友庆饶有兴趣的看着陆轩。 陆轩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王友庆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无奈道:“太热情了。” “以后就习惯了。” 王友庆笑了笑,以陆轩现在的名气,这种事情以后每天都会遇到,习惯只是迟早的事情。 …… 陆轩来到中医科,就看到中医科诊室的大门已经开了,走进去一看,发现苏可楠早就到了。 “早。” 陆轩愣了一下,打了声招呼。 苏可楠红着脸,微微点头:“水给你打好了。” 陆轩这时候才看到了桌子上已经倒好的一杯茶水,转过头,看向了苏可楠:“谢谢。” “不……不用谢,都是我应该做的。” 苏可楠受宠若惊般的连连摆手。 她今天穿着一件深紫色的小衬衫,衬衫上有深色的花格,是淡淡的小玫瑰。立领、领口和袖口都覆盖着薄薄的薰衣草花边,像一层薄薄的棉花糖一样缠绕在衬衫上,秀雅绝俗,自有一股轻灵之气,少女感十足。 坐在那,怯生生的模样像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如空谷中的幽幽兰花,似如水月色里的洞箫声声,轻颦浅笑的韵味让人回味无穷。 陆轩目光恍惚,直到苏可楠提醒声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要提前开始吗?” 陆轩昨天跟她随口提过一句提前开诊的事,没想到苏可楠竟然还记着。 “嗯,开始吧。” 陆轩本来是打算先去打好水的,没想到苏可楠已经打好水了,自然能早点开诊就早一点,哪怕多看一个患者也是好的。 陆轩穿好白大褂,趁着还没患者进来,他转头问了一句:“昨天的几个病案你回去看了没?” “看了。”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有。” “有也没关系,以后接触的病例多了,自然就懂了。” 苏可楠下意识的抬头看着陆轩,眼睛眨了眨。 被苏可楠盯着,陆轩多少也有些尴尬,不过倒不是他不想解释,只是有些地方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怎么跟人家解释? 总不能乱说吧? 好在,就在气氛有些僵住的时候,第一名患者走了进来。 患者名为刘邵。 刘邵走进来就将挂号单放在了桌上,然后将手放在了脉枕上,直愣愣的盯着陆轩,却并未说自己到底得了什么病,身体哪里不舒服,似乎有意考校陆轩的医术。 这还是陆轩第一次遇到这么有性格的患者,一时间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顺手就搭在了刘邵的脉上。 一息六至,这是脉数? 陆轩皱了皱眉。 他记得《脉经》中有这么一句话:“数脉,一息六至”。意思就是说脉搏来去快速,一呼一息脉搏跳动六次,或六次以上,应指轻快。 数脉的速率较快,其产生的机理,无外乎外邪侵袭,或人体自身的阴阳失调,导致人体的精血,津液不足,也就是阴气虚,则阳气就相对偏亢。 阳亢则化为火热之邪,火热之邪驱迫,必然导致气血运行加快,故脉搏搏动次数增加,从而呈现出数脉。 而数脉为阳脉,主热证,多为君,相火亢盛为患。 由于火热扰心,轻则烦躁不安,重则心神逆乱而谵语,这是数脉常有的证候。 可这种脉象若是出现在小儿身上,又属于正常脉象,因为小儿为“纯阳之体”,脏腑清灵,生机旺盛,气血流畅,故血行流利,脉搏跳动较快,特别是四五岁的儿童,脉搏可达一息八至,六到十多岁的儿童,脉搏一息六至,均不可作病脉来论。 另外,正常人因体力活动、饮酒或咖啡、或由于情绪激动也可致心脏跳动加速,呈现一定时间内的数脉,但这种情况不作病脉论。 而眼前的刘邵,年纪已经五十多,陆轩也没从对方身上闻到丝毫酒气,显然跟这些没有任何关系,那就说明,刘邵身体上出了问题。 不过,仅仅只是右手脉数,却不足以判断刘邵的病症。 “左手。” 陆轩不动声色的说道。 刘邵配合的将右手拿开,伸出了左手。 陆轩轻轻按压,并未感受到跟左手一样的情况,甚至感受不到左手的脉搏跳动,只好用力下压,这时候才感受到了刘邵的左手脉搏。 陆玄脑海中很快就有了判断,脉沉伏,若不用力,很难感受到脉搏,或者说极其的微弱,几乎没有,而这种时候就需要须重按至肌肉之下。 因此,《脉语》中便有一句话:“沉自肌肉之下得之”。《诊宗三昧》也有言:“沉脉者,轻取不应,重按乃得,举指减少,更按益力,纵之不即应指”。 “脉左沉伏,右沉数,会是什么病症?” 陆玄紧皱眉头,下意识地看了眼刘邵,张了张嘴,本能的想问问情况,可见对方的态度,到了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 不问,不只是因为怕问了对方不说,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判断不了,不代表心声做不到。 他见识浅薄,可这群大佬,数千年来,接触过的病症太多了。 数不甚数。 【看来这次咱们这位陆医生遇到麻烦了啊!不说任何病征,单靠把脉想要判断其证,怕是行医数十年的老中医都很难做到。】 【能不能判断,就看陆医生能不能想到那两句话了。】 【哪两句?】 【患者左右手脉象虽然不同,可也有相同之处,那便是都属沉脉,《金匮要略》 卷中·水气病脉证并治十四中便有言:脉得诸沉,当责有水,身体肿重。这说明患者体内存水。 当然,仅靠这个还不能作出判断,但若是记得另外一句话,脉沉者有留饮,基本上就能缩小病症的范围了。 脉沉者有留饮,说明患者存在口渴的症状,可我看此人,身体并未肿重,反而显得消瘦,极有可能是因为尿多,尿多,口渴,消瘦,再观对方嘴唇干裂,怕是消渴之症。】 消渴? 陆轩脸上一抹异色浮现出来。 这个词,一般人可能听不懂,从字面上去理解,可能会以为是口渴一类的病症,可这两个字却是属于中医术语。 用西医的话来解释,那就是糖尿病。 而且,从脉象来看,刘邵的糖尿病可能还不轻。 只是,陆玄这副异色落在刘邵眼里,却无疑让他有些失望,现如今的中医,都是沽名钓誉之辈罢了。 之前听别人说裘市街道卫生院中医科的陆医生医术了得,他想着就来试试,可现在看来,没有西医那些检查单,一样判断不了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想到这里,刘邵抽回了手,起身就准备走人。 这病,不看也罢! 第四十四章 三消 (5000字大章) 刘邵一直都对中医很感兴趣。 即便是如今中医一直被西医压制的抬不了头,看中医的人也不多,可他却是对中医情有独钟。 患病之后,也基本上都是看的中医。 只是因为一直没查出原因,在家人的劝说下,才跑到了西医那里做了各种检查,确定了病症。 可即便如此,他也很少去西医那里开药,看的也大多是中医。 当然,不去看西医,也是因为知道他的病看西医没用,除了打胰岛素外,已经没用任何办法。 这样一来,刘邵便是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中医身上。 刘邵一直觉得,中医文化历史悠久,独具特色。 一碗药汤,一根银针,常常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现代以来,中医一直被认为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医学之一。 中医药能生生不息数千年,至今还能够存在并不断发展,其最重要的原因是临床有效。 即便是放在国外,对于神奇的中医学,老外也得瞪大眼睛,翘起大拇指,称赞不已。 谁敢相信,中医三指在手腕上一搭,病情枝枝蔓蔓便能摸的一清二楚。 有的地方,中医也许不如西医的各项机器检查,可从有些方面来说,却又超出了西医所能检查的范围。 更别说,中医还有许多神奇之处,细细银针轻轻一扎,腰酸背痛无影无踪;司空见惯的茎叶花果,妙手熬出一碗本酽酽药汁,悠悠苦香中痼疾即去。 而且,说起中医师许多人会联想到神闲气定、鹤发童颜、道风仙骨,中医师大都长寿这是不争的事实,这也是因为中医符合自然之道、养生之道。 中医的许多思想现在看来依然是前沿的,许多治疗手段和方法现代科学依然不能破解,中医强调的上工治未病,以养生保健为先,更是与兴起于二十世纪末的预防为主的健康理念不谋而合。 患病后,刘邵更是开始自学中医,对中医愈发的痴迷。 只是因为自学受限太多,既没有系统的学习,也没办法积累临床经验,研究的多,却也只是比一般人了解的多一些。 中医的博大精深,再加上如今的环境,显然不是靠自学能够精通的。 除非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可这种人,全世界加起来恐怕都没多少。 但越是对中医了解的越多,刘邵就越相信,自己的病,还真得中医不可。 即便是做不到治愈,但也能控制病情,不需要靠胰岛素活着。 这一年多来,他看了很多中医,但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一名中医可以单靠把脉就知晓他的病情。 这对刘邵的打击是极大的。 因为,从他了解到的情况,古代很多中医都是能够靠把脉就知晓病症的。 越是了解,失望越大。 特别是刚刚注意到陆轩看他的眼神时,很明显表现出了想要询问的意思,刘邵愈发的失望,甚至是失落。 之前听朋友提到陆轩的时候,恨不得说是华佗在世,仲景重生,他也是抱着极大的希望才来的。 可现在看来,跟他之前看过的中医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沽名钓誉罢了。 刘邵越想越气,觉得朋友骗了自己,也觉得陆医生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二话不说,在陆轩诧异的目光下,转身就要离开。 “你……这是,不看了?”陆轩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患者,挂个号,让自己把个脉,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要走人。 一时间,陆轩也搞不懂对方在想什么。 刘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句:“算了,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 陆轩以为对方是放弃了希望,忍不住劝道:“来都来了,号也挂了,何不试试?” “你如果真不打算看的话,我也不强求,我在挂号单上签个名,你可以拿着挂号单去把挂号费退一下。” 说着就拿过刘邵的挂号单,准备在上面签好名字。 看到这,刘邵神色有些复杂,也许在他看看来,陆轩的医术还没达到他的期望,可此刻的所作所为,却又不失为一名好医生,也许他的医术算不上有多高超,可起码也算得上一名极其负责任的中医师。 刚刚这种情况,换作是一般的医生,别说主动给他退挂号费了,没发脾气都算是不错的了。 想到这里,刘邵上千拦住了正在签名的陆轩,“陆医生,等等,号我不退了。” 陆轩抬头看着对方,一时间也搞不懂对方到底想要干嘛。 刘邵想了想道:“陆医生还这么年轻,我其实不应该要求太高的,这样,我先说一下症状吧,也好让陆医生有個判断,毕竟单靠把脉就想辨证实在太难了,全世界恐怕都找不出几个又这么高造诣的中医。” “我……” “不用,我其实大概已经判断出你是什么情况了。” 刘邵正要讲述自己患病后的身体症状,陆轩却是开口打断了对方,同时也明白刘邵为何转头要走了。 “还真是一个有性格的患者。” 陆轩内心一叹,虽然有些不爽,可刘邵的行为,无疑让陆轩对中医又有了一番新的见识。 原来,中医真的可以在患者不说任何症状的情况下,单靠把脉就能辨证一二。 虽说刘邵还没说自己到底患的啥病,可陆轩却觉得,心声的判断问题不大。 “您知道?” 陆轩平静地语气却是让刘邵身体一震,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他刚刚从进诊室开始,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连舌头都没给陆医生看过,只是把了下两只手的脉搏,这……真的能准确辨证? 虽然从心底里,他是希望自己能够遇到那种仅仅通过把脉就能确定病症的中医,可很显然,那种造诣的中医可遇而不可求,一般人太难遇到了。 而且,能达到那种程度的中医,大多都是满头白发,却又道风仙骨之人,怎么都跟眼前不过二十余岁的陆医生对不上。 这真要能做到,陆医生的医术却是有些骇人了。 “嗯,只能说八九不离十吧。” 陆轩点点头,一脸平静地应道:“毕竟中医望闻问切,单靠切脉的话,想要做到百分百精准其实很难。” 哪怕消渴的判断来自心声,陆轩也不敢太过托大,而是选择了留有余地。 刘邵却是摇头,有些不信道:“仅靠把脉就能判断病症,说实话,这种本事的中医以前或许有,可现在……” 说到这里,刘邵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只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不信。 刘邵的反应被陆轩看在眼里,不信很正常。 刘邵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的,甚至陆轩自己也蛮赞同的,仅仅靠着把脉,想要精准辨证,这种中医现在可能一个都找不出来。 至于以前,有,可也不多。 以前都没几个,更何况现在了。 当然,这里面却不包括见多识广的一群大佬。 面对刘邵的质疑,陆轩面带笑容:“如果我判断不错的话,应该是消渴吧。” 随着陆轩说完,刘邵那双原本晦暗的双眸顿时越来越亮,眼中异彩迅速浮现出来,一脸震惊地看着陆轩。 虽然刘邵没说什么,可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来的表情,陆轩就知道自己说的应该没错。 刘邵患的就是消渴之症。 “看来我判断的没错。”陆轩笑了笑。 “你……怎么做到的?”刘邵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看向陆轩的目光中,充斥着不可思议。 就连坐在陆轩旁边的苏可楠,此刻的美眸中,也是愈发清澈明亮。 她也有些没想到,陆轩竟然厉害到可以做到只通过把脉就确定患者病症的程度。 眼前的一幕,让得她有种在听故事般的感觉。 中医,真的这么神奇吗? 玉手轻触红唇,好半晌,苏可楠才从这惊诧的情况中回过神来,看向陆轩的眼中满是惊喜。 而刘邵,则是在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之后,迅速地坐直了身体,看向陆轩的目光中,那原本的质疑早已消失不见,出现在眼中的是对陆轩医术天赋的惊诧。 然而,作为这次主角的陆轩,面对刘邵那不敢相信的询问,沉吟一声后,解释道:“你双手脉象我都感受过,虽有不同,但又有相同之处,都属脉沉之象。 我看伱对中医好像挺感兴趣的,《金匮要略》有看过吗?” “看过。” 见刘邵有看过,陆轩继续道:“《金匮要略》卷中·水气病脉证并治十四中有两句话,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分别是脉得诸沉,当责有水,身体肿重和脉沉者有留饮。” 刘邵摇摇头,显然没有印象。 而且,这两句话一般人也很难理解。 一边的苏可楠好似记得,不过却又想不太明白,这两句话跟判断刘邵病症有什么联系。 直到陆轩笑着解释道:“这两句话,第一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脉沉者体内当有存水,身体也会出现相应的水肿。” “可是我也没有水肿啊?” “其实很简单……” 陆轩笑着继续道:“第二句话脉沉者有留饮,意思就是说患者会出现口渴而尿多,水随着尿排泄出来,自然不会出现水肿之症,综合考虑,这种情况一般消渴之症居多。” 听到这里,刘邵这才恍然大悟,看向陆轩的眼神中,也是愈发的敬佩。 年纪轻轻就算了,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本事。 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刘邵起身,满是歉意的道:“陆医生,是我刘邵有眼无珠,您要是觉得不爽,骂我一顿甚至打我一顿都行,我绝不说半句。” “我打你干什么?” 陆轩有些无语的看着对方:“坐下吧,跟我说说其他情况,我好给你开药。” “陆医生还愿意为我开药?”刘邵满脸诧异。 “为什么不愿意?” “你挂了我的号,自然就是我的病人。” 刘邵一脸动容,他本以为自己一开始的行为已经惹怒了陆轩,对方脸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肯定早就不爽了,不给他看病也很正常,他能理解。 看他没想到,陆轩竟然没将他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换做是他,肯定做不到像陆轩这般宽宏大量,轻易饶恕对方。 “陆医生,谢谢。” 刘邵坐了下来,一丝不苟的将自己患病一年以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事无巨细,就连去哪家医院吃过哪些药都说了个大概。 最近一次检查血糖高达272毫克,尿糖更是达到了++++,体重也比之前减少了20多斤,在患上糖尿病之前,还有肺气肿、肝炎和美尼尔氏综合征病史。 “陆医生,我这情况是不是很严重?”刘邵满是担忧的问道。 陆轩沉吟一声:“的确有点严重,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有句话我还得跟你说清楚,消渴之症能调理控制,吃药后可以将尿糖控制在一个+甚至更低,但想要完全治好,是不太可能的。” “这个我也了解过,能控制在一个+我就谢天谢地了,之前吃过不少药,尿糖一直都是++++,有时候能降到+++,但却再也降不下去了,陆医生只管开药便是,我相信您的本事。” 刘邵现在对陆轩可谓是信任百分百,只需要把脉就能确定他的病症,这么厉害的中医,他还是第一次见,不信陆轩他还能信谁? 陆轩点点头,转头看向了苏可楠:“怎么治,要不你说说你的理解?” 苏可楠一脸错愕,有些没想到陆轩会在这个时候征询她的想法,有些忐忑不安:“我……行吗?” “随便说说,说错了也没关系。”陆轩笑看着她。 刘邵也在一旁笑着道:“姑娘,你就听陆医生的,我虽然不是医生,可对中医也有过研究,知道中医最难的就是经验,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要错过了,很多医学生想要这种机会都没有。” 有了陆轩和患者的双重鼓励,苏可楠这才鼓起勇气道:“之前我有学过,消渴之症基本病机为阴津亏损,燥热偏盛,而以阴虚为本,燥热为标,两者互为因果,阴愈虚则燥热愈盛,燥热愈盛则阴愈虚。 而消渴病变的脏腑主要在肺、胃、肾三脏之中,虽可有所偏重,但往往又互相影响。其中,尤以肾最为重要。” 陆轩一边听一边点头,看的出来,苏可楠学习很认真,不然很难将这么多知识点记得如此清楚。 “这是病机,那治疗呢?” 陆轩认真地看着她。 目光,停留在了苏可楠那泛起微红的脸上。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在了一起,苏可楠则是下意识的飘忽躲闪,看向了正面的电脑屏幕,想了想道:“消渴之症根据其表现程度的轻重不同,而有上、中、下三消之分,及肺燥、胃热、肾虚之别。 只是如何开药,我……” 苏可楠轻咬红唇:“我不知道。” “能知道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一般的本科生,不认真学习的话,恐怕连这些都说不出来。” 陆轩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我就接你的说吧,以肺燥为主,多饮症状较突出者,称为上消;对于上消证,可用消渴方清热润肺,生津止渴。 以胃热为主,多食症状较为突出者,称为中消;对于中消证,清胃泻火,养阴增液就是关键。 而若是以肾虚为主,多尿症状较为突出者,称为下消;对于下消证,则应选择滋阴补肾,润燥止渴之物。 刘先生的消渴之症,当以上、中二消为主,下消为辅。” 听到这里,苏可楠这才转过头看,定定的看着陆轩:“那……开药呢?” 陆轩则是拿过刘邵的病历本,一边记录一边说道:“拟用沙参麦门冬汤、二至丸、增液汤合方,方中重用山药和天花粉。 其中沙参、麦门冬清养肺胃,玉竹、天花粉生津解渴,生扁豆、生甘草益气培中、甘缓和胃,配以桑叶,轻宣燥热,合而成方,有清养肺胃、生津润燥之功。 女贞子,甘苦而凉,善能滋补肝肾之阴;旱莲草甘酸而寒,补养肝肾之阴,又凉血止血。二药性皆平和,补养肝肾,而不滋腻,故成平补肝肾之剂。 而玄参、麦冬、生地则大补阴津,即以增水,水满则舟自行。” 话落,刘邵的病历本上也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药名。 写完,陆轩转头看向苏可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苏可楠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我……我想回去自己好好想想。” “也行。” 陆轩笑着看向了刘邵:“三帖药,隔天一帖,药吃完后你有空再来复诊,你这消渴之症情况有点严重,可能需要吃一段时间才行。” 刘邵点点头,“我药没了就来,回头我就去预约一下您的号,就是现在您的号有点难预约。” “没事,我周一到周五都在卫生院这边坐诊,你什么时候来都行。” 号难挂的问题,陆轩也没办法解决,他一天满打满算就只能看那么几十号人,就算中午加号不休息也无济于事,总有人挂不上号。 这种情况,不只是在他这里,事实上,只要稍微有点本事的医生的号都难挂,不然也不会催生那么多的号贩子了。 第四十五章 伤食者胃气必虚也 刘邵拿着药,千恩万谢着从诊室里走了出来。 看着还在外面等待着的一众患者,他朝着众人竖起了大拇指:“陆医生的医术绝对是这个。” 脸上带着笑容,毫无做作之意。 他这番话,顿时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特别是一些听说过陆轩事迹传闻的患者,其实跑来裘市街道卫生院,打心底里是有些忐忑的。 倒算不上不相信,只是因为一直都是听别人的口耳相传,没有切实的体验过,总感觉没有脚踏实地的那种踏实感。 如今刘邵这番话一出,自然而然让不少人有些意动,只是因为大家又不认识,想要询问两句,却是又不好意思开口。 好在,这个时候,一名年纪跟刘邵差不多大的男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陆医生真那么厉害?” 刘邵一脸郑重:“就目前而言,是我接触过的中医里面,医术最了得的那个。” “能详细说说吗?”又有人追问道。 其他人也都是一脸好奇地竖起耳朵。 刘邵本只是打算说一句,聊表一番自己对陆医生的敬佩之意,没想到竟然会被这么多人注意到,而且还有人反问。 看着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而且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这一步,刘邵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刘邵整理了一番言语,方才缓缓说道:“我患的是糖尿病……” 听到这第一句话,不少人都是微微色变,糖尿病在现代医学看来是完全无法根治的,这辈子只能靠胰岛素活着。 一时间,不少人看向刘邵的眼神中都是带着一丝怜悯。 刘邵可能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换上了这种病,后半生可就得吃苦了。 刘邵倒也不在意大家的眼神,继续说道:“我其实进诊室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让陆医生把了脉,就是想看看陆医生到底是不是像大家传的那么神,不过我其实没抱什么希望,毕竟只是把脉的话,怎么可能准确辨证。” 这话一出,众人微微点头,仅靠把脉的话的确没办法确定病症。 “可陆医生厉害就厉害在这里,他只是把了下脉,就判断出我是患了消渴之症,消渴之症属于中医术语,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糖尿病。” 刘邵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得卫生院二楼的人都是身体一震。 一般来说,中医讲究的是望闻问切,通过这四诊辨证,判断病情,几乎没有人紧靠把脉就能做到精准辨证。 哪怕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仲景附身都难以做到。 这陆医生却是做到了,这等医术,的确有些太过骇人了些。 “紧靠把脉便能精确辨证,这我从未见过。” 听完刘邵这番话,一时间,大家看向中医科诊室的目光都是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别说他们没见过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我知道大家可能都有些不信,不过等你们找陆医生看了病,就知道陆医生的医术到底有多了得了。” 说到此处,刘邵挤出了人群:“呐,该说的我都说了,我还得回去煎药,不跟大家聊了。” 说完,拎着药就下了二楼。 …… 中医科诊室。 外面的情况陆轩多少能听到一些,不过他此刻却没有多少心思去关注,而是看着眼前的患者,轻声唤道:“阿姨,你哪里不舒服?” 王义芬脸色有些不太好,精神萎靡,见陆轩询问,她按了按胸口,止住了想要呕吐的冲动后,这才娓娓道来。 陆轩没有打断对方,静静地听着。 王一芬今年五十有八,外地人,来甬城工作有好几年了,前几天在外面就餐后,下午突然间觉得胃疼胃胀,恶心欲吐,浑身恶寒,头晕疲乏无力,伴有呕吐所食之物,量多而且酸臭难闻。 有以上症状的同时,还伴有出汗,嗳气,这两天所吐都是黄绿色的苦水,从昨天晚上开始已经有十余次了,今早没敢吃东西才止住了一些,但依旧难受。 去医院看过几次,打了两天消炎针,吃了药依旧没有好转,烧也一直没退,听了别人介绍,这才挂了陆轩的号。 见王一芬憋的难受,陆轩起身拿了一個塑料袋给对方,“阿姨,您要是真想吐就吐,不用憋着,而且也憋不了。” 王一芬一脸感激的接过袋子,还没来得及说句谢谢,就猛地一口酸水吐进了袋子,这才好受的许多。 见此,陆轩也知道这是急病,不能耽搁,迅速地拉过了王一芬的手,轻轻指按,脉象濡滑。 这是陆轩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脉象。 濡脉是气虚,滑脉是有痰湿、有食滞、胃胀、咳嗽等表症状。 濡象滑脉者,一般都有气虚、疼痛等征象。 单就以脉象来说,跟王一芬的病症其实沾不上边,呕吐之症,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可让陆轩来治疗的话,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看看舌头。” 陆轩低声唤道。 王一芬将舌头伸出来给陆轩看了一眼。 舌质淡,苔白。 这种舌征,一般而言,都跟气血亏虚有所关联,而其中最大的可能性便是患者饮食不当,或者失血过多耗伤人体气血,从而导致气血不足,气虚不能固密肌表。 看到这里,陆轩皱了皱眉头。 自己细细想了一会,还是有些不着头脑的他便是迅速地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心声上。 【脉濡滑,舌质淡,苔白,从脉象和舌征来看,看似都与患者的症状没有太大的关联,可这只是表征,患者看过西医,没能有所好转,便是只抓住了患者的表征,没有对症下药,自然没有效果。】 【中医理念中的呕吐,常为胃失和降,胃气上逆所出现的证候,若邪气犯胃,或胃虚失和,或饱食伤胃均可使胃气上逆而发生呕吐。 前人以有声无物谓之呕,有物无声谓之吐,但呕与吐同时出现往往为之名见。】 【《内经•生气通天论》有言:“因而饱食,筋脒横解,肠避为寿”。《金匮要略•呕吐哕下利病脉证治》篇所说“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暮吐,变为胃反。寒在于上,医反下之,今脉反弦,故名日庭”。】 【所谓伤食者胃气必虚也。患者吃了不洁之物可谓外邪侵之,是故应以疏邪解表,芳香化湿去浊为主,使邪去浊化,正气复苏,用药则当以藿香正气汤加味,两剂,水煎急服,一日两次。】 陆轩不是一次庆幸自己记忆力超群,有着过目不忘之能,不然这么多内容,想要一字不落的记住,绝无可能。 可若是不记住,只是光听听的话,可能没过多久便会忘的一干二净,对他的成长几乎毫无帮助不说,也无法积累临床经验。 按照心生所述,陆轩快速地写下药方,将病历本交给苏可楠输入系统后,自己起身便是走进了中药房。 由于只需要开两剂药,陆轩出来的时候,王一芬才在苏可楠的指导下支付了费用。 陆轩将药放到了王一芬手上,并嘱咐道:“阿姨,拿着药回去马上煎,药煎好了后稍微放凉一点就喝,一天两次,药没了您再来复诊。” 王一芬接过药,脸上却是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陆玄敏锐地发现了王一芬的不对劲。 王一芬张了张嘴道:“没……抢到后天的号。” 听到这话,陆轩恍然大悟,拍了拍王一芬的后背,安慰道:“没挂到号没关系,你来就行,我到时候给您加号。” 王一芬一愣,有些没想到现在还会有医生愿意加号。 要知道,加号也就意味着要加班。 对于那些还没到下班时间就已经拒绝坐诊的医生来说,陆轩的这个行为实在让王一芬觉得诧异,但同时又充满了感激:“谢谢陆医生。” “不用客气。” 目送着王一芬离开后,陆轩这才转头看向了乖巧地坐在那里的苏可楠:“这位阿姨的情况有点严重,而且又是急病,所以没让你尝试。” 苏可楠下意识的转过头,清澈的眼瞳中带着一丝异色,或者说有些没想到,陆轩身为医生,本可以不用跟她解释那么多的。 可他却做了。 并没有因为她是助手,就选择了无视。 而是选择了尊重。 “谢谢。” 心中微微一暖。 “叫下一位患者吧。” “嗯。” 苏可楠在电脑上操作了一下,没多久,就有一名四十左右的女子,带着一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走了进来。 李珏瑛扶着老人走到陆轩跟前坐下,将病历本和挂号单放在了陆轩跟前,便开口道:“陆医生,我爸之前因为胃癌晚期,在医院做了姑息性远侧胃次全切除手术和Billlrothll式结肠前吻合术。 出院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突然间出现上腹部胀闷不适,烧灼作痛,时常会有恶心呕吐的症状,找其他医生看过,说是胆汁。 平时也只能吃点流质食物,不过吃下去不久又会恶心呕吐,我这都愁死了。 去省里看了,那边医生开了点药,因为我爸年纪比较大,建议以保为主,我就想问一下,我爸这种情况,能不能吃中药保,能保多久保多久。” 说着,李珏瑛眼睛都有些泛红起来。 七十出头的年纪,放在以前或许已经算是长寿了,可在现在,没到八十以上都算不上。 做儿女的,自然想着父母能多在世一天是一天。 也许,在世的时候,少不了被父母一顿唠叨,可少了这些唠叨,生活也失去了不少乐趣,少了很多温暖。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看着李珏瑛一脸悲伤,陆轩也是有些感伤,但很快又振作起来,安慰道:“先看看吧,不过你爸这病已经到了晚期,而且又实施了胃次全切手术,相当于已经没有胃了,加之年事已高,我也只能以扶正之法维持寿命。” 李珏瑛的父亲李于泉,听到两人的对话,显然很淡然,并未因为自己身患绝症而想不开,反而看的很开:“珏瑛,想开点,又不是什么大事,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再说陆医生又不是神,不要要求太高。” “爸。” 李珏瑛哭的两眼通红。 李于泉却是看着女儿摇了摇头,伸手牵着对方:“别哭了,我又不是要死了,凡是都要想开点,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能多陪你们几天是几天。” 听到这话的陆轩,则是有些诧异的看着李于泉,有些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豁达,有种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豪迈。 有这种心态的老人可不多,大多数人,几乎都是谈癌色变,越老越怕死。 有时候,很多人得了癌症,并不是因为癌症死的,而是被吓死的。 第一次看到患了癌症,还能无视生死的人,陆轩也是忍不住竖着大拇指称赞起来:“老爷子豁达。” “有时候心态好,比吃药都管用。” “借小陆医生吉言,说实话,我倒是还想活几年,看看我那大孙子的小孩。”李于泉笑着说道。 “老爷子心态这么好,没问题的。” 陆轩笑着应了一句,随后说道:“老爷子,我先给伱把把脉。” “好。” 李于泉中气不是很足,可还是尽力应付着,将手臂神到了陆轩跟前。 陆轩收敛起脸上的笑容,认真地感受着对方的脉搏。 “脉沉细,好像还有点涩。” 陆轩微微皱眉,李于泉的情况不容乐观。 脉沉是主里证,证明病邪淤于体内,是里证的表现,也是脏腑气血虚弱的表现。 细脉是主阴虚、血虚证。 而涩脉指的是往来涩滞而没有滑润感,脉搏起伏比较徐缓,是主血少、气滞、血瘀。 总体来说,脉沉细涩说明李于泉的气血是不够充盈的,气血虚少,或者气滞血瘀,体质有衰竭,而且有虚症,有里虚甚至血虚的征象。 陆轩记得《金匮要略•呕吐吵下利病脉证论》就有这方面的记载: “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蓉吐,便为胃反……跌阳胁浮而涩,浮则为盛,涩则伤脾,脾分则不磨,朝食暮吐,宿食不化,名曰胃反。脉紧而涩,其病难治。” 这段话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李于泉的病想要治愈根本不可能,只能以扶正之法维系生命。 “舌头。” 舌质暗,苔白,这更加印证了陆轩的判断。 第四十六章 胃切除术后胆汁反流性胃炎论治 舌质暗苔白,出现这种舌征的原因一般有三,积食、肝郁血瘀、水湿内停。 所谓积食,饮食不节或脾胃受纳腐熟运化失常,导致进食后的食物停滞于胃肠,可出现胀满疼痛、嗳腐吞酸、呕吐酸腐食物等症状,从而引起舌紫暗苔白腻。 积食导致的可服用保和丸、枳实导滞丸等药物消食化积,缓解症状。 而肝郁血瘀,则是因为肝气不通和气血不畅,在舌象上可表现为舌紫暗苔白腻。 至于水湿内停,则是身体存在正气不足,导致肌肉、关节、经络、痹阻不通。 李于泉的情况则比较严重,以上三种原因都有。 “你看看。” 陆轩将位置让给了苏可楠。 对此,李于泉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李珏瑛却是眉头一皱,不过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像这种老带新的培养方式,无论在哪都有,毕竟新的医生想要积累临床经验,这种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在卫生院她还是第一次见。 苏可楠乖巧的点点头,跟陆轩换了位置,把了把脉,又看了眼李于泉的舌征,暗暗沉思。 而陆轩则是在那里听着心声,比较着自己的判断是否准确。 过了一会,陆轩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怎么样?” 苏可楠眨了眨眼睛:“他的脉象好像有点复杂。” 陆轩失笑,脉沉细涩,能不复杂吗? “这位老爷子的脉象有三种。”陆轩提醒道。 “三种……” 苏可楠想了想道:“脉细……” 沉吟一声后,苏可楠求助似的望向了陆轩。 陆轩也知道让苏可楠判断李于泉的脉象实在是有些为难对方,于是直接说道:“脉沉细涩,细脉判断相对简单一些,沉脉和涩脉没有一定的经验,判断起来相对较难。” 苏可楠神色失落。 “其实若是单一的脉象,无论是细脉、沉脉还是涩脉,判断起来都没有太大的难度,只是李老爷子的脉象合三,你没法判断实属正常。” 陆轩安慰了一句,若是谁都能轻易判断如此复杂的脉象,那中医就不需要什么临床经验了,靠自学就能成一代名医。 中医之所以学起来比西医难,就是难在这些地方。 没有一定的经验,想要判断的准备,根本不可能。 陆轩之所以能判断出来,主要还是因为这段时间都接触过这三种脉象,不然换作半个月前的他,恐怕比苏可楠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到这话,苏可楠微微点头。 陆轩则是继续说道:“脉象知道了,就能判断出很多东西,这个我相信你应该了解,不过在说到李老爷子的情况之前,我先说说胃切除术后胆汁反流性胃炎应该如何辨证论治。” 说着,陆轩看向了李于泉:“老爷子,可能要耽误您一点时间。” 要不要说,还得征求一下患者的意见才行。 患者若是着急,那他就不说了,有空的时候再跟苏可楠提提。 好在李于泉老爷子也不在意这些,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还对此表露出浓厚的兴趣:“没事,正好我也听听。” “谢谢老爷子。” 陆轩道了声谢,旋即整理了一番语言,继续说道:“一般来说,在进行胃切除术、胃肠吻合术后,患者出现酸性胆汁反流性胃炎的概率很高。其中BilllrothII式胃切除术后的发病率是BilllrothI术式的两到三倍。 之所以会出现胆汁反流,主要原因便是患者在进行上述手术后,幽门功能丧失或幽门关闭不全导致。” 说到这里,李于泉想了想问道:“陆医生,我在医院的时候,听到过一些,有些人并没有做过这些手术,一样会出现胆汁反流,这是为何?” 陆轩倒是没想到李于泉会询问这方面的东西,不过对方好奇,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原因也很简单,某些病人没有手术史,可若是幽门关闭不全的话,十二指肠内容物依旧可以反流入胃,引起反流性胃炎。 若是胆囊切除,储存胆汁的功能丧失,胆汁便会持续流入十二指肠。而胃切除术后,胆汁反流入胃是最常见的术后并发症。” “原来如此。” 李于泉恍然大悟,随后看向陆轩:“受教了。” 换作是其他医生,可不会跟他说这么多。 顶多就是告诉他,不做这个手术会怎么样,很少会告诉患者,做了这個手术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术后并发症。 陆轩微微点头,继续说道:“一般来说,胆汁反流性胃炎患者都会出现腹胃脘部发账、烧灼、疼痛等症状,而且食后胀痛加重,服用碱性抗酸制酸药物后不能缓解,或反增剧,少数惠者可出现前胸疼痛、纳呆、胀闷烧灼不适。” “比如食油腻后则惡心、呕吐胆汁,吐后则胃内稍适,由于胃排空障碍,呕吐多在食后或在晚间后半夜发生,呕吐物中可伴有未消化的食物,或偶见少量血丝。 因怕进食后症状加重,很多患者都会减少饮食,以至发生消瘦、腹泻及营养不良,甚至贫血、头量、浑身及四肢疲乏无力、出汗等症。” “不过嘛……” “不过什么?” 陆轩话锋一转,看了眼诊室内的几人道:“中医理念里并没有反流胃炎一说,但这类病却是包括在中医学“胃脘痛”、“吐酸”、“嘈杂”之类里。 其发病机理多与肝失疏泄调达之性横逆克土犯胃有关,胆气随肝气上逆则大呃口干发苦。 但胃切除术后并发的胃内烧灼、返吐苦酸水者,只是在手术后由于幽门功能丧失,或幽门关闭不全的条件下形成的。当然,还有因局部吻合口有炎性改变而发生胃胀胃痛,返吐胆汁。” 说到这里,陆轩想了想,又道:“古有医书,《素问•平人气象论》就有言:“平人之常气禀于胃气,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 所谓无胃气者,但得其真脏脉,不得胃气也。 又如《灵枢•账论》中也有言,认为与胃气相通的有五个出入口:咽门、贲门、幽门、气门、魄门。 古人则认为饮食从口而入,经咽、食管、贲门、胃、幽门、小肠、大肠直至肛门,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影响消化排泄。 一些古籍中就曾记载过,古人应对这些病症时,最早有用手术割皮、解肌、诀脉、结筋、搦髓脑、揲荒、爪幕、煎浣肠胃、漱涤五胜之术,有无后选症未见记载,不过这些医术也早已失传,现如今也没人会了。” 说到这里,陆轩也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中医到了现代之所以没落了,一方面是因为西医崛起太快,另一方面,自身很多医术失传也是关键,特别是涉及中医外科手术方面的内容,丢失的最多,也导致了中医在外科手术方面无法与西医媲美。 李于泉愣了一下,随后叹道:“可惜了,不然若存,应当是不少病人的福音。” 说到这里,李于泉又忍不住看向陆轩:“不过,没想到陆医生竟然懂这么多,难怪医术如此了得。” “老爷子谬赞。” 陆轩下意识的抱拳致谢。 李于泉想了想,问道:“陆医生,那我的病在您看来,属于什么情况?” 听到这话,苏可楠也是竖起了精致的小耳朵,一脸认真。 陆轩沉吟一声,道:“从中医理念上来讲,胃切除术后胆汁反流性胃炎,可分四种类型。 第一种便是脾胃虚弱,脾胃虚弱者往往脾气不能升,胃浊不能降,而胆之浊汁反流于胃内而致上腹部胀闷烧灼作痛,恶心呕吐酸水。 脾胃虚弱者,应首先考虑健脾益气,脾主运化,胃主受纳,如脾气虚则运化无力,故胃内容物下排之力减弱或停滞不下则腐浊生。 胆浊以降为顺,若胃浊中阻,胆浊不能下降势必上逆于胃,浊腐交织必致烧灼作痛。 所以,这类患者需补气健脾,使升降之机恢复,胃内腐浊之物自然通顺下降,如此方能治本兼治其标。” 李于泉听后,眉头微微皱起,显然不太明白。 他毕竟不是学医的,对中医了解的也不多,对陆轩说的,大概能听懂,可要说到完全能够理解,那是不可能的。 倒是一边的苏可楠,绣眉轻蹙的同时,娇俏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丝喜色。 陆轩说的这些,她很多都学过,只不过没有人这么系统详细的讲解过。 一通百通。 苏可楠倒是很快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那第二种呢?”李于泉虽说不能完全理解,但知道,陆轩说的第一种跟自己应该没什么关系,于是继续问及。 “痰湿阻胃。” 陆轩回忆一番,继续说道:“《素问•灵兰秘典论》云:胃者,仓禀之官,五味出焉。 今之胃次全切除,故仓察失约,不能正常受纳五谷,因幽门关闭功能失约,幽门口松驰,胆汁自然易于返流入胃,加之胃容量过小,而局部还有创伤性炎症,故脾胃功能大减而易湿阻中州。 湿久则易浓缩化痰,湿浊郁久则化热,故这类患者往往都会出现烧灼恶心呕吐,胆汁内带食物残渣腥臭难闻。 原因很简单,胆主藏魂,胆气虚衰不能藏敛神魄,故心烦不寐,多梦,心中烦闷不快。 湿阻中州,肝脾升降功能失常,纳运失职,故上腹胀闷不舒。 大便虽说成形,可因湿热浊气太盛,大便自然腥臭难闻。 治以健脾除湿清热,使脾健则退浊化。 胆为少阳之火,使胆气下降则热自除,湿化热除痰自消,而清浊则得以分。 治疗痰湿阻胃型胆汁反流性胃炎患者,首选黄连温胆汤加味。 黄连、竹茹清热利胆和胃,白术、茯苓、制半夏、蔻仁、积实健脾益气,湿自除,还能使肠管活动得以调整作用,使肠管紧张度增高而影响胆汁流向,又能促进胃肠蠕动,增强胃排空能力。 而当归、白芍、白芨、甘草相配,不仅能保护创口黏膜,又可降低迷走神经的兴奋性,提高幽门括约肌的张力,控制胆汁返流,香附是以补中健脾除湿清热化痰之中不忘行气也。此方对痰湿阻胃及胃癌术后之证均有奇效。” 李于泉是越听越有味,感叹道:“没想到我们的中医竟然如此博大精深,以前都听说中医看的是生病的人,将人当作是一个整体来看,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倒是我小看了自己国家的瑰宝了。” 李于泉听了可能只是觉得陆轩学富五车,毕竟太多的内容他其实都只是听的惊为天人,但大多都不算太能理解。 可苏可楠不一样,她是学医的,而且还是中医药大学的学生,自然知道陆轩说的这些对一名中医来说有多重要。 这种机会,放在学校里根本就不可能有。 导师也不会讲的这么详细,或者说,导师不一定有陆轩这般有学识,知道的恐怕也没有陆轩多,想说也说不了。 她快速地将这些内容打在电脑的文档中,来不及的地方则是将其记在脑子里,甚至早就将手机录音给打开了,打算回去再好好消化。 这些经验,太宝贵了。 说句不好听的,光是今天这堂课,就足以让任何一位中医受用终生。 现如今,患了胃癌的人有多少? 太多了,数都数不清。 而患上胃癌的患者,不说全部吧,绝大多数最后都做了胃切除术,术后会出现胆汁反流的绝对不少。 若是能够将陆轩说的这些内容融会贯通,光是这一项本领,就足以在中医领域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 这些东西,在学校里,可学不到。 就算是去了大的中医院,有没有人懂不说,就算真有人懂,也不见得就会提点。 学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在中医领域太多了。 当然,不只是中医领域,其他领域也一样,西医中也同样如此。 总会有那么一些人,不愿将自己所学传授给其他人,从而导致很多技术失传。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都是利己主义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陆轩是真的大方。 他不仅说了,而且说的还特别明白,没有一丝保留。 像陆轩这种愿意倾囊相授的中医,有,但绝对不多。 这一刻,苏可楠看向陆轩的眼瞳中,一抹光越发明亮起来。 他,到底还会什么? 第四十七章 因虚而致,月事错乱 “第三种,肝气犯胃。” 陆轩微微一笑,开始谈及胃切除术后胆汁反流性胃炎的第三种情况。 “这类患者因平素情绪不好,久则抑郁份开,肝气横逆犯胃,克制脾土,胃之受纳失职,故出现上腹胃脘部账痛,打嗝,返吐酸水,加之生气后饮食不镇,所以极易引发上消化道出血。” 听到这里,李于泉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应该属于第四种了。 肝气犯胃跟自己大概率没有关系,他虽然患了癌症,但平时情绪还是蛮好的,很少会生气。 而说到肝气犯胃的时候,陆轩也特意看了李于泉一眼。 李于泉的情况其实蛮严重的,但好在放得开,并没有因为自己得了癌症就郁郁寡欢,不然就他的情况,怕是人早就不行了。 想到这里,陆轩继续说道:“在中医认为,肝主疏泄,性喜条达惡抑郁,而且肝属,由于抑郁不疏,而横逆克制脾士,使之升降失常。 又因肝胆相为表里,胆附于肝,属少火,如肝郁不畅易于化火生热,肝胆之气最易上犯,故出现上腹账满,口苦发干,夜不成麻,多梦不安。 木火相炽与脾湿相遇,则湿热互结,胃中酸苦之液自多上犯而吐出。 又因胃次全切除,胃肠吻合口常有愈合不良情况出现,胃容量小而又加之肝胃气机不降,故吐出胆汁及酸水涎液,这是开郁胆滞,疏泄失职,胃失和降,胆汁上逆所致。” “那要如何治疗呢?”苏可楠少见的主动开口询问。 听到这声询问,陆轩也是诧异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笑道:“当以疏肝行气,和胃降逆。 柴胡、枳实、香附、当归、白芍用以疏肝利胆和胃降逆,赭石、旋覆花、茯苓、炙甘草降逆和胃,白芨保护胃黏膜,后期可根据病情加生黄芪是以补气托里生肌,意在扶正也。” 说完,他看了眼陷入沉思当中的苏可楠,“有什么不懂的你可以先记下来,我们后续再讨论。” 苏可楠回过神来,乖巧点头:“嗯。” 陆轩转过头来,看向李于泉道:“而李老爷子的情况,则属于第四种,气滞血瘀型胆汁反流性胃炎。” “气滞血瘀?”李于泉眉头紧皱。 “对。” 陆轩解释道:“气滞血瘀指气机郁滞日久而致血行瘀阻的病机。中医理念中,血液的正常运行,有赖于气的推动,若气行不畅,无法行血,则血停而瘀生矣。 《寿世保元》有句话是这么说的:盖气者,血之帅也,气行则血行,气止则血止,气温则血滑,气寒则血凝,气有一息之不运,则血有一息之不行。 《血证论》亦有相关言论:气结则血凝。 气滞、血瘀互为因果,气滞导致血瘀,血瘀又加重气滞。 而肝主疏泄而藏血,肝气的疏泄作用在气机调畅中起着关键作用,因而气滞血瘀多与肝失疏泄密切相关。” 说到这里,陆轩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针对气滞血瘀型胆汁反流性胃炎,常以行气活血,化瘀扶正为先,李老爷子的情况,则直接用复元活血汤加味便可。 方中柴胡疏肝胆之气,当归养血活血,山甲破瘀通络,桃仁、红花祛瘀生新,蒌根润燥散血,甘草缓急止痛,重用大黄荡涤凝瘀败血。 诸药合用,气血畅行,肝络疏通,胃反自轻。 张秉成云:去者去,生者生,痛自舒而元自复矣。故方以复元为名。” 李于泉似懂非懂,想了有一会,这才露出尴尬的笑容:“算了,不想了,不是那块料,陆医生还是给我开药吧。” 陆轩微微一笑,将药方写下,随后嘱咐道:“吃了药后,若是反流症状还有,这副药就得继续吃上一段时间。 到时候拿着单子去开药就行,实在不放心的话,来复诊也行。” …… 等李于泉父女俩离开,陆轩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这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 如果不是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就开始坐诊,这时候,外面等候的患者恐怕已经要骂娘了。 不过,即便如此,刚走进诊室的一对母女俩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特别是那位母亲,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只是在看到陆轩后,眉头瞬间舒展开来,面带笑容的道:“陆医生您好。” “你好。”陆轩礼貌性的点点头。 “是谁哪里不舒服?”他问道。 王缘凤将身后的女孩拉到了跟前,开始说道:“陆医生,这是我女儿,她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例假每次都会提前一天来,量少不说,颜色也很淡,大概一周以上才干净,每次例假少腹疼痛,而且还有头晕,浑身疲乏无力等症状。 这段时间晚上也睡的不好,说她经常做梦。” 听她这么说,陆轩这才将目光落在了女孩脸上。 面色苍白无华不说,给他的感觉疲惫不堪,好似已经好多天没睡过觉的那种。 “陆医生,我女儿这是什么情况?” “是因为例假的原因吗?” 王缘凤追问道。 “我先把个脉看看。” “快,把手给陆医生。”王缘凤转头就对着有些羞涩的女儿说道。 “陆医生,麻烦您了。” 在王缘凤的催促下,女孩怪怪的伸出了细长的胳膊。 陆轩将手指搭了上去,细细感应着。 【好像是陆医生擅长的妇科病啊!】 【没意思,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我都提不起什么兴趣,什么时候来一個连陆医生都搞不定的患者啊!】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天下无病不是更好?】 【你觉得有可能吗?】 【梦是好的,可现实比想象中的还要残酷。】 【别说了,有那么多闲工夫,还不如聊聊这女孩的病情。】 【有什么好说的,脉象沉细无力,舌质淡,薄苔白,加之她之前的一些症状,辨证又不难,患者年少体虚,而且还是学生,这个年纪学习肯定紧张,思虑过多损伤了脾气,脾伤则中气不足,冲任不调,血海失统,久而久之累及于肾。 而肾者主藏精,肾气虚则封藏失权,故致脾虚不能统血,肾虚不固则冲任失养,故而月事先期而行量多,淋漓不尽。】 【干姜你还是这副脾气,就不能平静一点吗?】 【我一助火的药,你要我平静?】 【当我没说。】 陆轩诊脉的时候,耳边便已经是嘈杂一片。 特别是干姜,火气依旧火爆。 不过,干姜那句话倒是说的一点没错,助火的药材,伱让它安静下来,可能吗? 心声,听的越多,陆轩感悟也越深。 之前,面对这些中药的吐槽,他多少还有些无语,可如今想想,这群家伙,没有那么讨厌,反倒是很讨人喜欢,这就像一群学识渊博,有着数千年经验的老师,在用它们的方式共同教导着同一个学生。 而这个学生,就是陆轩。 可以说,没有这群老师,陆轩这辈子恐怕都接触不到几个患者,更别说像如今这般,他的号在网上已经得靠抢了。 更别说,还有这段时间以来积累的临床经验,这才是无价之宝。 如今,对这群老师,他心中唯有感激。 没有它们“不厌其烦的教导”,何来自己如今的辉煌。 虽然距离辉煌还差不少,可能在短短半个月时间有如今的成就,陆轩已经很满意了。 只要自己努力去学,成为一代大医只是迟早的事。 【干姜,既然你都说这么多了,何不再详细说说这月事之症?】 【说就说,虽说对此症我了解的不如熟地大佬,但总归也知道一些,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要是不说,岂不以为我在这吹牛呢。】 【《素问·上古天真论》有云:女子,二七而天葵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 【让你说治病,别说这些。】 【背背书怎么了?】 干姜一阵无语,继续说道; 【女子例假前错后紊乱者多,但究其原因,大致有三……】 听到这里,陆轩也是愈发的认真起来,有些东西,在学校是不可能学的到的,所以对这群老师说的,他也是格外的珍惜。 “陆医生,我女儿她例假为什么会一直不正常,这要是像我们不正常也就算了,她还是个孩子,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例假提前的情况啊!” 陆轩全身心沉浸在聆听心声之中,直到王缘凤的追问,才回过神来,按了按手:“王女士,稍安勿躁,你女儿的情况我大概是知道了。” “真的,陆医生?” “能跟我说说吗?” 王缘凤一脸惊喜地看着陆轩。 “嗯。” 陆轩点点头,但此刻却是转头对着苏可楠道:“你把把脉看看。” 苏可楠表现的依旧乖巧,陆轩叫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等苏可楠把脉过后,陆轩笑着说道:“你先说说你的理解吧,不对的地方我会提出来,没说的我补充。” “嗯。” 苏可楠轻轻点头。 王缘凤则是一脸诧异,目光在两人脸上闪过,突然间明白为什么上一个人会在诊室里待那么长时间了。 原来,陆医生带徒弟了啊! 这样虽说会耽误时间,可王缘凤也知道,无论中医还是西医,基本上都是这么培养出来的,患者要做的就是配合。 想到这里,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提到女子例假一病,苏可楠也是忍不住脸色泛红:“患者脉象细,而细脉多见于气血亏虚、湿气较重。 舌质淡、苔薄白,可能和气血亏虚、心血不足、阳虚有关。 综合考虑的话,患者月事错乱可能是气血亏虚?” 说完,下意识的看了眼陆轩:“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 “对,但又不全对。” 陆轩平静地说道。 听到上半句的时候,苏可楠脸上还泛起了喜色,只是下一句话刚刚入耳,又是忍不住有些郁闷,耷拉着脑袋,有些被打击到了。 陆轩摇摇头,并未安慰什么,而是想了想道:“但凡月事错乱者,其因大致有三。” “一为气滞郁结,肾气不和,,肝气郁滞,冲脉与少阴之大络并起源于肾,冲任会于胞中,肝气郁肾气虚,情绪易怒,经期自然不准。 二为积冷风寒所致。寒客居于胞宫,闭塞其真阳,阳气不足则生寒,气寒血已寒,气血两寒,胞宫缩小,气寒血凝,故行经时便会出现经期延后且有黑色淤块,少腹坠痛之感,这类患者一般形寒畏冷,面色苍白。” 听到这里,王缘凤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女儿。 不只是她,苏可楠也下意识的看了眼女孩。 两人显然都注意到了陆轩提到的面色苍白一词,下意识的认为女孩的情况属于第二种。 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动作,陆轩没有丝毫意外。 事实上,不只是苏可楠和王缘凤,便是换作任何一个人来,在听了这番解释后,都会这么认为。 这也是为何现在很多负责任的医生,都会嘱咐患者不要去网上乱查。 网上提到的一些病情,大多都是特例,并非绝对。 很多医生在回应某个症状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以自己治过的一个患者去说,而在网上查这方面信息的人,却不会去判断这些,只会下意识的将自己的症状跟网上医生说的去一一对应,有时候不查还好,一查可能就成了“绝症”。 就比如反流性食管炎,本身不算什么太过严重的病,没有其他情况的话,吃上几副药就能好,可若是去网上一查,十有八九就查成了食道癌,然后终日郁郁寡欢,原本只是小病,最后可能就发展成了大病。 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多了。 陆轩摇了摇头道:“学医者,最忌以某一症状去判断病情。” 苏可楠眨了眨眼睛,小声应道:“嗯,我记下了。” 见此,陆轩微微点头,看向了王缘凤:“普通人也一样,不要身体哪里不舒服就去网上查,更不要将自己身上的一些症状跟网上的去对应,有时候本来没什么病,最后反倒是被吓出了大病,甚至被自己吓死的都不是没有。” 王缘凤尴尬一笑,但很快就认真地点了点头:“谢谢陆医生。” 看了两人一眼,陆轩微微一笑,“她的情况并非积冷风寒所导致,而是属于第三种因虚而致,所以我才说你刚刚说的对,但又不全对。” 苏可楠抬头看着他,面露疑惑,这触及到她的盲区了。 陆轩解释道:“因虚而致者,虚从何来?” 陆轩自问自答:“这里面,就不多不提到一点了,思虑伤脾,房劳伤肾,脾主思虑而统血,又主月经;肾主胞宫主藏精而行血,若脾肾两伤,月经势必错乱。” “为何?” “盖月经者,是水阴血也。” “属于冲任二脉所主,冲任二脉隶属于阴阳,下注血海,上为乳汁,下为月经,入脾胃俱虚不能充养冲任二脉,血海空虚,胞宫不能充盈无血可下。” “肾主藏精,精者,人身之本,故《素问·六节藏象论》中有言:肾者主蛰,封藏之本,精之处也。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肾具有生成、贮藏和疏泄精气的功能,若是肾精不足,天葵竭少,不能按时而潮,肾气充盈,每月天葵必至,二者呈现出消长盈亏节律。” 说到这里,陆轩挺顿了一会,方才继续说道:“所以,她月事错乱实属脾肾两虚,脾肾双补,益气摄血才是关键,而不是单纯的气血亏虚。” 苏可楠点点头,若有所思。 而王缘凤则是忍不住追问道:“陆医生,您说的这些我也不是很懂,我就想知道,我女儿为什么会这样?” 陆轩下意识的看了女孩一眼,见对方眼神躲闪,只好提醒道:“孩子还小,学习不是全部,家长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 压力大了,思虑便多,思虑过度极易伤及脾气,加之你女儿身体又很虚弱,例假能正常才怪。” 王缘凤:“……” 王缘凤突然间后悔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不过对于陆轩的劝诫,还是连连点头:“陆医生,我知道了,回去一定好好跟孩子沟通沟通,不给她太大的压力。” 陆轩也不多说,而是低头写着方子: 炙黄芪、炒白术、焦当归、炒白芍、圆肉、菟丝子、熟地碳、干姜碳、五味子、党参、山萸肉、巴戟肉、柴胡、升麻、陈皮、茯苓。 写好,抬头对王缘凤道:“回去吃上两周应该就能好了,还是那句话,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不然吃再多的药都没用。” 见陆轩又提及此事,王缘凤也是一阵苦笑:“陆医生,您放心好了,这是我自己的孩子,我还能不心疼吗?” “我又不是后妈。” 王缘凤小声嘀咕了一句,惹的陆轩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我这不是提醒一句吗? 第四十八章 千人一方,千人千方 可能是觉得陆轩用有色眼镜看她,王缘凤带着女儿嘀嘀咕咕的走了。 关键是,她嘀嘀咕咕也就算了,嗓音却是不小,所有的话都是被陆轩听的一清二楚。 陆轩有些无奈。 倒也不是他觉得王缘凤是什么后妈一类的,只是现在太多家长只顾自己的面子,完全不考虑孩子所承受的压力,即便是孩子身体出了问题,还是我行我素。 这种事情,陆轩见过。 而且,网络上这种家长也是一大堆。 作为医生,陆轩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不然即便是开了药,王缘凤不管不顾孩子,依旧在学习上施加压力,他就算是神医在世也没用,开的药最后也白开。 到时候,人家没准还要说他是庸医,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 非但不起效果,症状反倒是严重了。 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患者对中医生出质疑。 考虑到这些,陆轩就不得不提醒了。 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如果不按照医生说的去做,最后病没治好,不能说医生没用,开的药没效果。 又想治病,又不配合医生做出改变,怎么好的了? 神医都做不到。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仲景在世,不听医嘱,医圣来了都不行。 王缘凤一走,下一个患者还没进来。 苏可楠似乎在想什么,秀美的娥眉淡淡的蹙着,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忧虑,让她原本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怎么了?” 转头看到苏可楠额头上浮现出来的淡淡皱纹,陆轩开口问道。 苏可楠抬起头,欲言又止。 “没事,你问好了,有什么不懂就要及时说出来,不然放那里,该不懂还是不懂。” 苏可楠愣愣的看着他,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刚刚只说了原因。” 陆轩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苏可楠似乎对例假这方面的病症很感兴趣,不然不会主动问起。 “你是想问怎么治疗吧?”陆轩笑着问道。 “嗯。” 苏可楠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还真是个怯生生的姑娘。 陆轩心中一笑,沉吟一声道:“《产宝》这本书看过吗?” 苏可楠抬起头,面带疑惑。 然后,又轻轻摇头。 见苏可楠没看过,陆轩建议道:“你如果对这方面的病症有兴趣的话,有空可以买本看看。” “哦。” 陆轩用清朗的嗓音继续说道:“《产宝》有云:“治妇女经水者,应以调气血,通阴阳而已,调和络脉以荣于身也。 气血互无胜,阴阳两相合,则形体通而无经病。如月经初潮期,有提前或延后者,有量多量少者,有经前疼痛者,有经后疼痛者,调气血通阴阳的同时,也得按照不同的症状辨证治疗。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到一点了,千人一方还是千人千方。 中医强调方证对应,效如桴鼓,这个“方”与“证”间,到底是一把钥匙开一把锁,还是一把万能钥匙能开很多把锁,还是很多把钥匙才能开同一把锁?” 苏可楠摇摇头,这個问题她从未思考过。 或者说,还不是她这种学生能思考的。 刚毕业的中医药大学的本科生,能够做到千人一方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事情了,千人千方,少有中医能够触及。 归根结底,还是基础不够扎实,医术还未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千人一方的中医,和能够做到精准辨证千人千方的中医,二者之间横贯着一条天堑,能够越过者,少之又少。 甚至,屈指可数。 苏可楠不懂也很正常。 事实上,大多数的中医药大学的学生,都不会去考虑这些问题。 哪怕哪些沉浸在中医领域不少年头的中医,可能都不会去走一条全新的路,而是会一直沿着原先的老路走下去。 陆轩笑着道:“因人、因时、因地制宜,有时是万能钥匙,有时是很多把钥匙也不一定能打开同一把锁。应用之妙,存乎一心。” 当然,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懂的自然就懂,不懂的说的再多也不懂。 没有天赋,就只适合当一名千人一方的中医,在这方面有天赋的,自然可以走的更远,站得更高,看到不同的世界。 当然,也有千人一方的中医成为一代大医的。 不过这种人很少罢了。 只会按方开药的中医,能够站在巅峰的只有极少数的人。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苏可楠更懵了。 随后一脸失落。 陆轩也知道这点,于是安慰道:“不懂没关系,多学多看,基础打牢,看的多了,经验丰富了,自然就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有些东西,我讲的再多,你可能还是不明白。” “扯远了,我们继续说月事调治。” 陆轩将话题拉了回来,“其实很多时候,月经不调并不需要治疗,一些人,随着年龄增长会自行恢复,也有的婚后能恢复正常。 不过说到这个,很多人在结婚之后,又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导致月经不调。 总而言之,妇女以血为本,七情应畅愉为关键,如七情郁结,气血受到障碍,月事自然而然就会受到影响。” 说到这里,陆轩又看了苏可楠一眼,继续说道:“说到治疗,就不得不提到一剂药方,四物汤。 若是不察病源,四物汤当可称之为调经圣药,对多数月经不调者都有效果,但不辨证,不究其根源,也只能治标,无法固本。” 遇事不决四物汤,这种中医,谈不上庸医,但也说不上有多大的本领。 毕竟,四物汤也吃不死人。 有时候运气好,正好对症,没准还会被人歌颂为名医也说不定。 “至于如何……” 陆轩正要讲解如何调经论治,余光便是看到有患者走了进来,于是停了下来:“后续的下次再说,说的太多,你也不一定能全记住。” 苏可楠自然没有意见。 事实上,她这两天脑子都有些浆糊。 听的太多了,然而再加上患者的病症又是五花八门,涉及到的知识点杂乱无章,别说理解了,就是记下来都难。 而陆轩这次虽然重点给她讲解调经论治,可哪怕只是这么一种病症,需要考虑到的东西却是极多,并非短时间内就能完全消化。 到此为止,是最好的选择。 等这次讲的内容吸收消化了,再去接触后续的治疗也许反倒更加容易理解。 刘百哲进来之前,在门口缩着头往里面看了眼,见诊室没有其他患者后才走了进来。 “伱好。” 陆轩跟他打了声招呼,但随即就发现刘百哲的脸色好像有些难看,大夏天的,身上还披了一间不算太薄的外套。 走路时,更是一瘸一拐,每走一步,嘴角都会抽动几下,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刘百哲走到陆轩跟前坐下,脸上的痛苦之色这才稍稍好了一些,随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讲述起了自己的情况。 陆轩静静地听着。 刘百哲今年二十七,于两周前患上了上呼吸道感染,服用一段时间感冒药后自觉症状减轻了许多,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么想到,前天开始突然间恶寒发烧,体温高达39°C,浑身肌肉四肢关节疼痛难忍。 陆轩看了眼,关节处红肿疼痛,根本不能触摸,而且痛感随着时间流逝愈发加剧,到了今天都已经有些没法活动了。 刘百哲是一个人在甬城打工,今天能来卫生院,还是因为就租住在附近,太远的地方他根本都没办法去。 可即便如此,也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浑身上下早已湿透。 根据刘百哲口述,不止四肢疼痛,还有这口渴信燥不安的症状,小便也不利索,短而发赤。 陆轩眉头紧皱,有些不太明白。 为何一次普通的上感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甚至让他无法理解的是,上感竟然会引发关节红肿。 上呼吸道感染,严重的时候,的确会让人身体发软,甚至出现全身疼痛的症状。 但这种症状一般不会太重,过两天就能好。 而且刘百哲吃过感冒药,西药的感冒药中一般都含有对乙酰氨基酚。 对乙酰氨基酚本身就有退热镇痛的功效,按照道理来说,即便是出现全身性的疼痛酸软,吃过药后也会减轻甚至消失。 可刘百哲的情况显然不同,他身上出现的疼痛并不是全身性的,纯粹只是关节红肿疼痛。 这有些触及到了陆轩的盲区。 说实话,这是陆轩第一次接触这样的病例,一时间也有些想不明白。 想要听听老师们的意见,发现自己竟然连把脉舌诊都忘了。 陆轩一愣倒是不要紧,只是把刘百哲吓的不轻,“陆医生,我应该没事吧?” 他从外面的患者口中知道了陆医生的战绩,称之为神医都不为过,不少疑难杂症到了陆轩手上都药到病除,哪怕还在吃药的,也对陆轩的医术也是称赞有加。 特别是听了刘邵那番话后,对陆轩的医术,刘百哲还是信任的,也正是因为信任,所以看到陆轩脸上突然浮现的苦笑时,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 这让本就状态不好的刘百哲,脸色变得更差起来:“陆医生,我……这应该没事吧?” 陆轩这才回过神来,见刘百哲脸色很难看,安抚了两句后,这才说道:“我先把脉看看。” 刘百哲虽说有些胆战心惊,可此刻也不好再说什么,而是将手放到了脉枕上。 陆轩伸手搭了上去。 脉数。 这种脉象,陆轩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患了消渴之症的刘邵就是脉数,一呼一息间脉搏跳动六次,甚至六次以上。 对脉数,陆轩知之甚详。 一般来说,脉数者,其产生的机理,或外邪侵袭,或人体自身的阴阳失调,导致人体的精血,津液不足,也就是阴气虚,则阳气就相对偏亢。 阳亢则化为火热之邪,火热之邪驱迫,必然导致气血运行加快,故脉搏搏动次数增加,从而呈现出数脉。 刘百哲之前有过上感,无疑属于热邪侵袭。 “舌头。” 刘百哲配合的伸出舌头。 “舌质红,舌苔黄腻。” 舌红、苔黄腻常见于体内有湿热之邪,由痰饮化为热邪,转化为痰热之邪,或者积食后转化为热邪导致。 同时夏季感受暑热之邪、湿温等病机,也容易出现舌红、苔黄腻等表现。 脉象很清楚,舌征也明晰。 只是为何会引起患者关节红肿疼痛,陆轩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将希望放在了那群学识渊博的老师身上。 而这群老师也没让陆轩失望,有了陆轩的脉诊和舌征结果,再加上患者自述的情况,很快就有了判断。 【风热之邪,与湿相并,而致风湿热合邪为患,风湿热邪郁而流注肌肉关节,而致肌肉经络关节气血痹阻不通,,湿热邪毒化热,故浑身恶风恶寒,发热出汗,浑身肌肉关节红肿疼痛不可触摸。】 【风湿热痹,中医里是指痹证以风、湿、热为主要病因、病机的证型。】 【独活和络石藤大佬?稀客啊!】 【这不以前也没咱们擅长的,自然少说为妙,不然说错了还不得让诸位笑掉大牙?今天遇到了擅长的,肯定也得出来露露脸,给咱们这些祛风化湿的中药挣点脸面不是?】 【两位大佬都来了,我们就不献丑了,坐等二位发挥。】 【络石藤,你来还是我来?】 【你来吧。】 【行,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献丑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诸位可及时指出。】 陆轩有一种听武林大会的感觉,而[独活]这话,显然是跟[络石藤]说的,毕竟对风湿热痹最熟悉的,无疑是它们这些祛风化湿的药。 其他药,兴许也有了解,但知道的定然没有它们多。 陆轩心中失笑,下一刻,耳边又传来了[独活]的心声。 陆轩立刻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风湿这块,触及到了他的盲区,这个时候能恶补一点是一点,也省得日后遇到这种情况茫然不解。 而且,这种好的学习机会,作为一名中医,错过了传出去恐怕要被无数中医人骂死。 第四十九章 清热通络,祛风化湿 耳边,心声迅速响起。 【痹证,现代又称之为风湿病,是一种常见的反复性发作的急性或慢性全身性胶原组织炎症性疾病,以关节及心脏受累最为显著。 中医学最早始见于《素问·风论》:“故风者百病之长也,全其变化,乃为他病也,无常方,然致有风气也。” 其症状每遇风寒发作,兼有发热及游走性多发性病痛的特点。 《素问·风论》云:“风者善行而数变,腠理开则洒洒然寒,闭则热而闷”。 又如《金匮要路•脏腑经络先后病脉证)所言:“夫人禀五常,因风气而生长,风气虽能生万物,亦能害万物,如水能浮舟,亦能覆舟”。 中医理念中,生命的维持全赖于气,认为气是一切组织活动的营养所系。 如《王充论衡》中所说:“天地气合万物自生”。 《张载•正蒙大和篇〉也有言:“大康不能无气,气不能不聚而为万物,万物不能不散而为太虚”。 一般而言,中医所述之气作为阳气,故在病机上,气亢指机能过盛的火热之证,如气盛便是火,火盛便是风,火盛托阴则血虚,血虚则生风;气虚则为机能衰退,阴寒弥漫之证,阴寒凝滞于肌肤经络关节则痉痛难动。 寒积于经络关节,疼痛自来。】 陆轩一边听一边思考着,[独活]说了不少,但依旧未说到为何上感会引发风湿热痹。 无奈,他也只能静静等待。 甚至于,还不忘给刘百哲一个宽慰的眼神。 “陆医生,我这病……很严重吗?” 只是,刘百哲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陆轩但凡多说两句话,他心里还放心一些,像现在这般一句话都不说,时不时还皱皱眉头的,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刘百哲本身状态就不是很好,哪里受的了,一问,脸上的冷汗更多了。 陆轩只好按了按手,宽慰道:“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听到这话,刘百哲才稍稍放心一点。 只是陆轩又再次陷入沉思,多少让他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是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好在,又过去了几分钟后,陆轩终于开口道:“你的情况我了解的差不多,不是什么大病,而是上感引起的风湿热痹。” “风湿热痹?” “什么是风湿热痹?” 刘百哲满脸疑惑。 陆轩解释道:“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风湿病。” “风湿病?” 刘百哲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陆轩:“陆医生,这不可能吧,我就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这怎么可能引发风湿病呢?” 别说刘百哲了,就是一边的苏可楠也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这种情况,别说见到了,她也是听都没听说过。 玉手掩着红唇,好一会时间,苏可楠才回过神来,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上感为什么会引发风湿病?” “对啊,为什么啊?”刘百哲也是好奇的不行,求知欲满满,这没听说过啊! 见两人都很好奇,让本不打算做过多解释的陆轩,也只好笑着说道:“《金匮要略•脏腑先后病脉证》中有这么一句话:“清邪居上,浊邪居下,大邪中表,小邪中里,⋯⋯风中于前,寒中于落,湿伤于下,努伤于上,风令脉浮,寒今脉紧,要伤皮腠,湿流关节……极寒伤经,极热伤络”。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说明非时之风寒湿热均可中人伤身。” 说到这里,陆轩看了眼两人,又继续说道: “中医理念中,湿邪,为六淫之一,《素问•生气通天论》有言:“因于湿,首如裹”。亦称湿气,湿为长夏主气,故长夏多湿病。 《素问•天元纪大论〉中还有这么一句话:“大阴之上,湿气主之”,湿属阴邪,性质重浊而黏腻,能阻滞气的活动,亦能影响脾的运化。 如外感湿邪,常见身重腰酸,四肢困倦,关节肌肉疼痛,疼处不移,湿浊内阻肠胃,所以风湿热痹患者常有胃脘胸网纳呆,胸闷不适,小便不利,大便溏泄等症。 又如《金匮要略•痉湿暍病脉证并治》中有言:“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原黄也”。 在《诸病源候论》一书中也有着关于湿痹的机载:“注者住也,言其病黏游停住,故又注易傍人也。凡人有风寒湿三气合至,而为痹也。 湿痹者,是湿气多也,名为湿痹。湿痹之状,四肢或缓或急,骨节疼痛。 邪气往来,连注不差,休作无度,故为湿注。” 一口气说下来,陆轩也是不由长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刘百哲身上:“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被风热之邪侵入体内,与湿相并,而致风湿热合邪为患。风湿热邪郁而流注肌肉关节,而致肌肉经络关节气血痹阻不通,湿热邪毒化热,所以会出现浑身恶风恶寒,发热出汗,浑身肌肉关节红肿疼痛不可触摸的症状。” 见刘百哲一脸茫然,陆轩又解释道:“这种解释其实也是有出入的,并非我乱说一气。” “陆医生,您说笑了,我并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 刘百哲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您这说的实在太过晦涩难懂,没学过中医的,恐怕反应都跟我差不多,而且,这些内容,想乱说都难。” 不过,陆轩却还是笑吟吟的道:“《证治准绳·痹》中便有一言:“热痹者肚腑移热,复遇外邪,客博于经络,留而不行,阳遭其阳故痹,痹爚然而闷,肌肉热极,体上如鼠走之状,唇口反裂,皮肤色变”。 “能听懂多少?” 他这话,不只是在问刘百哲,更是在问苏可楠。 或者说,主要是问苏可楠。 刘百哲毕竟不是学中医的,他说的内容可能刘百哲都听的懂,可要说理解,那就有些为难对方了。 唯有苏可楠,她学的就是中医,才能理解一二。 果不其然,陆轩这话刚问出口,迎来的就是刘百哲的一脸苦笑:“陆医生,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先不说您刚刚讲的这些内容我没记住多少,就算是记住了,那也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说句不太好听,字我都认识,可连起来……” 说完,忍不住摇了摇头:“是我多嘴了,就不应该问,还耽误了您不少时间。” “你不懂没关系,就当了解一下。” 在刘百哲诧异地眼神下,陆轩转头看向了苏可楠。 苏可楠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这方面的知识,学校教授的本就不多,她也是第一次接触,陆轩讲到的很多内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谈何理解? 只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陆轩明明只是比她大了两岁而已,怎么就懂那么多,而且似乎所有医书里的内容他好像都记得,甚至一字不落。 怎么做到的? 还有他不会的吗? 以前,在学校里,听那些教授讲课说的那些,惊为天人,感叹导师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可在接触过陆轩之后,苏可楠觉得自己以前看到的那片天太小了,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见苏可楠不说话,陆轩还以为对方有些沮丧,于是宽慰了两句:“不懂的话,那就先记下来吧,自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有不理解的地方到时候再问我吧。” 这时候,刘百哲才明白过来,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来陆医生跟我解释那么多,并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助理听的。 刘百哲顿时苦笑不已,但还是问道:“陆医生,那我这病该吃什么药啊?这几天实在是太难受了,动不动就恶寒高烧,四肢关节痛的我实在有些受不了。” “清热通络,法风化湿,使其郁热得以清,湿浊得以化,关节肌络得以通,故红肿热痛可消。” 陆轩回过头,继续说道:“以生石膏、知母、生地、丹皮清热凉血消肿,薏苡仁、杏仁、茯苓、泽泻祛湿利湿,络石藤、忍冬藤、独活、川牛膝,当归、赤芍活血通络,消肿止痛。” “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这风湿热痹不轻,一副药怕是无法断根,我先给你开三天的药,三天后你再来复诊,我再根据伱的康复情况开方。” 说到开方拿药,刘百哲突然间低下了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陆轩:“陆医生,这……这些药贵吗?” “我这个月发的工资都打给我老婆了,手上只留了点吃饭的钱。” 陆轩问道:“你医保在甬城交了吗?” “交了,公司给交了,不过是按最低标准交的。” 说到这里,刘百哲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晒的有些黑黄的脸上,也是不由一红。 很显然,对于大部分工资都打给家里的刘百哲而言,哪怕仅仅只是几十块的药费,也得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吃的起。 甚至,可能对他来说,属于一笔极大的开销,足够他在甬城吃上好几天的饭。 看着刘百哲那差点埋入胸口的脑袋,陆轩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人这一辈子,唯有一件事是公平的,那就是都得死,这是自然界不可逆转的过程。 但这又是不公平的,有钱人可以用钱让自己活的更好,活的更久。 而没钱的人,哪怕只是看個小病,都要好好考虑一下,付出这笔钱到底值不值得。 说句不好听的,对很多没有什么存款的人来说,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小病就治治,大病就算了,省得到时候人没了,钱也没了,走后还给家人留下一个可能用上一辈子才能填满的窟窿。 陆轩家里其实也只是一般的家庭,小时候还很羡慕村里那些家里有钱的,现在想想,跟眼前的刘百哲比起来,自己算是幸福的了。 起码,不用为了几十块钱的医药费去烦恼。 这还是小病小痛,一般花不了几个钱。 一旦是生了大病,对很多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但凡一场大病,看西医的话,可能还没吃药,光是各种挂号费、检查费用就得好几千,后续吃药更是不便宜。 若是开的药里有进口药,还属于医保报销范围之外的话,一瓶动辄上千甚至好几万的医药费,根本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 即便是进了医保,自付的部分,对很多家庭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很多人,本可以多活几年,甚至好几年,但因为吃不起药,只能放弃治疗。 好药并不是好商品。 一吃就好,不吃就坏,才是资本的心头爱。 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没办法改变的现实。 资本,只会关心自己能赚多少,不会去在意病人的死活,那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西医了,即便是中药,这些年来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为何? 渠道和资源都掌握在有限的人手上,药的价格不高才怪。 就像网络上流传的那句话,赚钱一点要讲良心,钱没了可以再赚,良心没了,能赚的更多。 很多时候,陆轩其实并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也根本改变不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学好本事,做到用最少的药让患者恢复健康。 就像坐在他面前的刘百哲,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医保的话,哪怕只是三副药,也是一个不小的支出,很有可能对方就不治了,选择硬扛。 最后,扛着扛着,可能人就没了。 也许,陆轩可以自己补贴一点进去,但他工资就那么多,又能补贴几个人? 这个世界,也许没有那么多的病,有的只是穷病。 想到这里,陆轩心中长叹一声,随后笑着安慰道:“没关系,医保交了就行,甬城这边医保报销比例都很高的,我只给你开了三帖药,要不了多少钱的。” 对甬城的医保,除了个人交的那种城乡医保,可能保险报销比例不是很高之外,公司交的,哪怕只是按照最低标准交的,余额用完,然后在自付一定比例后,报销比例基本上也能达到70%以上,自付不会高于30%。 “这样啊……” “那我就放心了。” 刘百哲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得来几次,有空出去找点兼职干干,就赚回来了。” 说完,咧嘴一笑。 陆轩有些动容。 即便如此,刘百哲也从未愤世嫉俗。 他的心态很好。 第五十章 疳积 刘百哲一走,陆轩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 看病贵,就像一条宽广不知几何的河流,河水湍急,而他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头。 扔进去,别说挡住滔滔洪水了,恐怕连个水花都激不起来。 听起来很残酷,但现实也许更残酷。 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卫生院的小医生,哪怕现在有点名气,可能够看到的也就是眼前的这些疾苦。 能够了解到一点点普通人也能知道的黑暗。 但这就是最黑暗的吗? 陆轩心里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如果这就是最大的黑暗,那这個世界相对来说还是蛮幸福的。 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 站的高了,看到的就会更多,光明不会更多,只会越来越少。 想到这里,陆轩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但很快,随着下一名患者的进来,陆轩脸上又恢复了正常。 一名大约三十左右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上还牵着一名面黄肌瘦的小男孩。 走进诊室后,女子放开牵着小孩的手,将手里拿着的挂号单和小孩的病历本直接放在了陆轩跟前,轻声招呼道:“陆医生,您好。” “你好。”陆轩朝着对方点头,微笑着道。 “是小孩哪里不舒服,还是……” “小孩。” “小孩子怎么了?” 吴晓艳将儿子抱在了腿坐了下来,随后脸上露出无奈之色:“现在的孩子太难养了,三天两头就生病,我们那个时候也没这样的。” 陆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前的小孩的确没那么容易生病,毕竟散养的多,而现在,绝大多数的家庭条件都不错,家里又都只有一个孩子,自然都当作宝贝呵护有加。 捧在手里怕热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热不得,冷不得。 每年冬天,妇儿医院是最忙的。 当然,平时也不闲就是了。 物质条件的变好,非但没有让孩子的体质变得更好,反倒是抵抗力要差了许多。 吴晓艳指着自己抱在腿上的小孩,继续道:“特别我家这个,我都感觉他从小就是吃药长大的,不是在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有时候我都在想,我生这么个玩意干嘛啊!纯粹给自己找麻烦,现在生了,又不忍心不管。” 说完,又是一阵无奈。 小小的抱怨了一番后,吴晓艳这才说起了孩子的情况。 陆轩则是一边诊脉看舌的同时,静静地听着吴晓艳讲述着孩子最近的一些情况。 吴晓艳的小孩今年三岁,最近这段时间,每天下午三点左右都会发热,浑身大汗淋漓,精神状态也很差,就感觉没熬了几天夜似的。 每天吃饭的欲望也不大,甚至都不愿意吃饭。 大便每天都有一次,可每次都是干燥的很,硬的跟石头似的。 陆轩将目光放在了小孩身上。 小孩子可能胆子比较小,被陆轩盯着看,有些害怕的往吴晓艳怀里缩。 吴晓艳安慰道:“没事,汤圆不用怕,陆叔叔又不是坏人。” 汤圆面黄肌瘦不说,毛发更是干枯稀疏,哪怕在吴晓艳身上,也是坐卧不宁,动来动去。 “陆医生,我家汤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轩心中虽然已经有了一些判断,不过还是笑着说道: “把孩子衣服撩起来,我看看肚子。” “哦哦,好的。” 吴晓艳配合的将汤圆的短袖撩了起来,看起来瘦弱的汤圆,腹部却是鼓胀,青筋暴露。 陆轩轻轻按了一下肚子,随后将手收了回来,微微皱眉。 疳积? 陆轩又感受了一下汤圆的脉象,脉象细数。 细脉,脉来如线,细直而软。主诸虚劳损,尤主阴虚、血虚。 或见于水湿内阻,一般情况下,细弱为血虚,细数为阴虚。 造成这些原因的,可能是由于血容量不足,血管充盈度降低,以致血管收缩而脉细。 而湿邪压抑脉道,亦可见细脉,但必细而有力。 细脉也可见于贫血、热性病后期或慢性消耗性疾病。 而数脉,脉来快速,一息五至以上。主见于热证,包括某些热性病的全过程。 不过小孩子脉搏跳动次数本来就快,再加上汤圆才三岁,数脉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 唯一能够知道一些情况的,也就是细脉了。 再加上望诊得到的结果,陆轩心中已经有了准确地判断。 不过,即便如此,陆轩还是问了一句:“汤圆出现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吴晓艳想了想道:“好像是去年中秋吧,对,就是去年中秋节后,汤圆突然间说他肚子胀,当时汤圆吃了不少月饼,以为就是稍微吃多了点,我们也就没在意,没想到后面,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去了医院做检查吧,也查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这段时间,看着孩子一天天的瘦下去,晚上睡觉不安稳,大人都快被他熬死了。 关键是,抵抗力也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生病,去年冬天,不是咳嗽就是在咳嗽的路上,一咳嗽就发烧,打针才能压下来,但没过多久又支气管炎咳嗽。 无奈之下,就听人说了您在卫生院这边坐诊,想着就带他过来看看。 陆医生,我家汤圆到底是生了什么病?” 听到这里,陆轩觉得自己判断的没有错,于是看向吴晓艳道:“孩子应该是去年中秋月饼吃多了,出现了严重的疳积。” “疳积?”吴晓艳绣眉轻蹙。 “就是我们常说的积食。”陆轩解释道。 吴晓艳这才明白过来,不过随即又满是疑惑的问道:“陆医生,积食有这么严重吗?” “小儿疳积,是很多孩子都会存在的情况,有的孩子症状轻一些,无伤大雅,有的症状则重一些,像汤圆现在的情况,无疑是很严重了。” “平时不要给孩子吃太多的东西,有句老话说得好,要想儿安好,三分寒和饱。” 说到这里,陆轩也是严肃起来:“孩子才三岁,他能有多大的胃?一下子吃那么多月饼,换作是大人也得吃撑,小孩子不懂事,大人难道也不懂事?任由孩子胡来?” “陆医生,我也不知道多吃了点月饼就会这么严重,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给汤圆吃那么多的。”吴晓艳拍着大腿,一脸后悔的说道。 “陆医生,您放心好了,以后我一定记住。” 陆轩则是耐心的解释道:“小孩子身体发育还没完全,稍微吃多一点就容易造成脾胃虚损,运化失宣,一旦疳积严重,还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理好的,跟很多病一样,小二疳积属于病程较长的慢性疾病。” 中医理念里,对于“疳“字,有两种不同的解程,一说“疳”的含义,通常是指小儿嗜食肥甘,损伤脾胃耗伤形气,渐成积游,日久成“疳”,而另外一种就是说有“干”的意思,疳症大多脾胃津液干枯。 前者是其病因,后者是为病理。 所以,中医所说的疳积之症,指的便是小孩脾胃虚损,津液干枯,以致皮毛憔悴,肌肉消瘦,头发稀疏,发毛拧撮,午后喜出现潮热症状;同时又兼有小便泥浊如米泔,腹大青筋,脐突齿露,花者腮缩鼻干,两眼糜烂,揉鼻挖耳,蹭牙咬甲等诸多症状。 疳积在中医看来,属于一种慢性衰弱性疾病,也是多种病症转化变归的结果。 故古人有“十五岁以上为痨瘵,十五岁以下为疳”的说法。 因此疳证也包括食积、虫积、伤食、结核、缺钙、贫血、肝病等。 总之小儿疳积与脾胃虚损,津液消枆有关。 但大人之痨瘵与小儿疳证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两者的机制不同,证治各异。 而致疳积证的原因较多,但总体来说,又可归纳为两点: 一为嗜食肥甘食物,食物太杂,不容易消化,或饮食不洁,诸虫所生,以致损伤脾胃,积滞日久而生内热,内热盛则伤阴,脾胃之津液受损,则肌肉日益消瘦,肚腹日益胀大,遂成疳积。 二为用药攻伐太过,脾阴受损,津伤而生内热,中焦气机不运,虫浊积聚,渐致形体消瘦,腹部胀鼓,青筋显露。 总而言之,疳积是脾胃病,其病理就在于“亡津液”、“生内热”。 汤圆的情况,就是典型的积致伤脾。 “慢性病?” 吴晓艳一听这话,也是有些紧张:“那该怎么办?” “疳积治起来倒不难,只是……” 说到这里,陆轩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只是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能给孩子吃太难消化的东西,每一顿也不能吃多了,适量就行,孩子不是吃得多才会生长,吃的太多了,疳积了,不仅不会生长,反而会出现营养不良,甚至停止生长的情况。” “我给你开副药,吃上一周,后续以饮食调养为主,适当服用一些四君子汤亦可。” “啊,谢谢,陆医生,太谢谢您了。”吴晓艳连忙致谢。 陆轩则是埋头将药方写下,方才抬头说道:“方中三棱、莪术、青皮、玉片、焦山楂、鸡内金有消食化郁行滞之能,黄连、胡黄连、芦荟、皂矾清热除烦,使君肉杀虫,香附行气,生草和胃宽中。 诸药配合,使胃腑之积滞浊去,脾之功能得以健,运化正常,升降自如。” 说完,又嘱咐道:“三剂药,用水煎服,每天三次,药吃完后,问题应该不大,不过吃药的时候饮食还是需要注意,不宜过饱,后续再来复诊一次。” “好,我记住了。” 吴晓艳重重点头。 陆轩也不多说,将病历本给了苏可楠:“录入系统,我去抓药。” “陆医生,要不还是我去抓药吧,这脚能走路的。”苏可楠起身就要去中药房。 不过,又被陆轩给按了回去:“还是我来吧,你脚起码得半个月才能走路,而且中药房我熟,抓药的效率高一些。” 拗不过陆轩,苏可楠只能又重新坐了下来,认真地拿着汤圆的病历本,将药方在系统中录入进去,然后生成付费的单子,交给了吴晓艳。 点击,下一位。 吴晓艳还没离开,排在她后面的患者就走了进来。 见里面还有人,不由愣了一下。 吴晓艳则是拉着汤圆起身,在一边等待。 苏可楠小声的说道:“陆医生去抓药了,马上就好。” “没事,我不着急。”新进来的患者笑着回应,随后又跟吴晓艳点了点头,这才坐了下来。 没多久,陆轩就拿着药从中药房里走了出来。 吴晓艳拿着药,千恩万谢下才离开诊室。 陆轩看着外面的患者,也开始加快了速度。 接下来的患者,他没再让苏可楠尝试。 一方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外面还有不少患者等待,要是每一个患者都让苏可楠也试试的话,两三天都不一定看得完。 另一方面,说的多了,苏可楠也不一定记得住,到时候可能还会起到反作用。 与其说的杂乱无章,倒不如就说那么一个,可能效果会更好一些。 由于不用跟苏可楠解释太多的病理,接下来速度快了不少。 不过,中午依旧是让大叔带的饭。 一边吃饭一边看病,这在整个甬城医疗界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上午患者太多,不加班肯定看不完。 不过,对陆轩来说,属于痛并快乐着。 就现在而言,他动力满满,要不是人手还不够多,他甚至都想让胡美荞放开挂号,一天看他个上百号人,用最快的速度积累经验,早日出师,做到绝大多数病症不需要去靠心声,而是自己就能精准辨证,开方。 他不知道自己获得心声的神奇能力什么时候会消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算趁着能力还在,尽可能的去积累临床经验。 一般的主治中医师,一周基本上坐诊三天,而且还不一定是整天都坐诊,有时候就是一个上午或者一个下午。 满打满算下来,可能就是完整的两天时间。 主任中医师,坐诊的时间可能更少。 按照这样换算,陆轩一周排完的情况下,起码是一般主治中医师2倍以上,再加上陆轩中午加班,那就是三倍。 可以说,如果按照这种情况坐诊一年,他相当于比一般的中医师多积累了三倍时间的临床经验。 再加上还有一群老师的精准指导,这个时间还得翻上几倍。 三五年后,他也许不会比任何一名名医要差,甚至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