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瞎子 颠覆 第1章瞎子颠覆 我今年31岁,17岁入行,已经干了14年,结婚生子,于是我金盆洗手不干了。 以下我要说的,全是我14年以来的亲身经历,首先你得相信我们这个职业的确存在,只是我们低调罢了。如果你在你所在的城市细细打听,一定会找到我的同行。网上长时间潜水,看了不少也听了不少。不得不说的是,有些的确在我过往的工作中给了我提示,但是也有很多错误的方法。 今天讲出来,其实是在破坏行规,另一方面也是给大家关于“灵异”这个概念的似信非信做个解答,希望各位今后遇到类似的情况后,不必用一些错误的方法,吓到自己,或者伤害自己。 我慢慢地写,你们慢慢地看,我不会主动来回答你们提的问题,我讲的、经历的,如果你能看懂并知道怎么应对,我想这就够了。当然我也知道一定会有不少朋友说我在瞎诌,也罢,决定权在各位,信或不信,骂与不骂,各位自便。 首先我得说,进入这行,完全是个偶然。我和很多人一样,从小学到高中,中途和一群社会上的混混一起学坏,辍学。然后开始在街上游荡,赌博,玩游戏机,抽烟喝酒,打架。至少说17岁以前,我是真正活得像个孩子。 那年调皮闯祸。家里人又从来就很相信迷信,于是认为我是被什么小鬼上身,请了道士来做法跳大神。念经什么的替我悔过。然后因为我的叛逆,我离家出走。从重庆到昆明。 火车上我遇到一个瞎子,于是这个瞎子成了我进入这行的关键人物。因为他把我介绍给了昆明当地一个很有名的天师,这个天师,后来成了我的师父。 那一年我17岁,开始啥都改变了。 拜师的过程什么的我就不说了,也没有什么太值得提的地方。我师父只是教我一个道理,正道、人心、去恶、行善。坦白说,这活不是免费干的,我们收费还挺贵。 我师父花了好长时间扭转我不信鬼的心态。师父随身带的东西就几样,从不离身。 一副骰子,一个罗盘,十来根红绳,还有本皱巴巴的书,然后还有样你们绝对想不到的东西,就是坟头的土。 在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东西之前,哪怕我跟着师父整天学一些经文口诀之类的,我也从没相信过这个世界真的有鬼。我也无数次问过师父,到底有还是没有,师父告诉我说,有,但是并不多。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收费贵的原因吧。 一开始我也认为师父不过就是一骗财的神棍。直到1998年,我跟师父去贵州,接到当地一个土大款的委托。那时候起,可以说我的整个世界观改变了。 我高中没毕业,也谈不上什么世界观。可至少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渐渐开始用一种另类的眼光来观察我生活了17年的这个世界。土财主很豪气,师父跟他谈好价格,6万6千块,土大款说他50岁了,至于怎么发家的我也没啥兴趣,总之在发家的过程中,肯定干了点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导致他找我们的时候说自己很倒霉,他家在贵州凯里市区有几处房产,这次出事的是他老家的房子。 大家知道土大款一般挣了钱,都喜欢回老家盖个什么拉风的房子,好在村子里炫耀自己有多了不起,他那房子当初请了个大师来批过,我们行话叫“问路”说他得面水靠山,这个大家都知道,风水学上都这么讲究的。 然后那个大师告诉他,背后的那个山,就像是皇帝的龙椅,房子坐落在那里,面前的水和远处的山,好像一个皇帝在椅子上,望着江山。屁,说得好听,那土大款大概也是一没脑子的货,为了让那山看上去像个椅子,硬是铲了个山坳出来,做他的“靠椅”,殊不知等房子都建好了,当地有村民找他,说他把自己祖坟给铲了。 土大款想吧,这也没多大点事,赔钱吧,老子有的是钱。于是他赔钱给那村民,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可不知道钱是赔给活人的,你死人还没打点好呢。于是从他开始住进去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房子大,土大款懒。请了几个村民到他房子打扫卫生,养鱼什么的,晚上还得守夜。他请的一个40多岁的大婶,说是晚上睡觉老是做梦。一开始大家都还以为是“择床”。认为习惯了就好了,可没多久这大婶就疯了,整天念叨的就一句“不打……不打……” 于是这么一来,村子里的传言就出来了,说什么挖到土地公啦。又说什么挖断老树根了。另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年轻点的男村民就主动去他们家巡夜。也是过了没多久。这男的虽然没疯,可是也开始有些恍惚,说话不清不楚了,土大款才意识到事情不大对了,就遣散了工人,房子锁上。一直没敢再住,请我们去之前大概一个月,他回村子里去找那个吓得有点恍惚的男人。那男人多少也恢复了不少了。于是土大款扔出一沓钱,叫他给说说到底啥事。 那男的犹豫老久,才说他头几晚睡觉还没觉得什么,那床是一侧靠墙,另一侧对这门。他老是面朝门睡,晚上也很安静,顶多就几声猫叫。直到有一天他面朝墙睡了,晚上迷迷糊糊转了个身,说有个穿长衫的瘦巴巴的老人蹲在他的床前。 手里拿着编筐子的竹条,一直抽他,说:“这是我的床。”他说倒也不觉得痛,但是绝对够吓人,睡醒了以后根本就忘了。就当没察觉,久而久之,于是就恍惚了。当时听土大款说这些的时候,我真当是在听神话故事。 于是师父说,你把你房子面前那池塘水放干。撒下稻、黍、稷、麦、菽,晚上我跟我徒弟就住进去。说实话,我还是有点被吓到。并不是相信了这个东西的存在,而是对这个事情本身有点抗拒。 当晚进屋前,师父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要怕,我教给你的口诀你没事就在心里念就是了,壮胆。师父说这话之前,我都一直以为那些口诀是驱鬼的,谁知道竟然是壮胆的。 我们进了那个大院,其实房子看上去很正常,根本不像鬼片里面那些阴森森的。我们没有进屋子里,师父在院子里拿罗盘比划,东南西北都走遍了,然后他跟我说,在这方位挖个坑。我挖了。师父取出一根红绳子,倒了点刚刚我说的坟头扫下来的土。然后师父说,咱们进去。于是我跟着师父进去了,其实一切都非常正常。 后来师父告诉我说,刚刚挖坑什么的是在打招呼,他说他也不知道到底管用不,反正他的师父是这么教他的。进去后到了闹鬼那房间,那床打扫得很干净,却干净得让人挺不舒服的。 师父说,‘你睡床,我睡地下。’于是师父在离床大约2米的地方打地铺。他嘱咐我说,别真的睡着了。于是我开始面朝墙壁胡思乱想,一会想想小时候的事,一会又念口诀,一会又想点别的,一会又念口诀。 大约夜里2点的样子吧。我感到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是鬼片里演的发冷,是一种好像有什么东西渗到肩膀,我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但是我确定这个感觉是告诉我那东西来了。 这时候师父说,你转身过来,眼睛看着自己的脚。你会用余光看到别个东西,别正眼看。我很怕,但是我必须这么做。我按师父说的转身,看着自己的脚,屋子里黑归黑,但是还能见到床边那个穿长衫的。 那穿长衫的开始晃动手。一开始我还没想起是拿荆条抽我呢,直到他在念:“这是我的床。”就这么一句,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是从师父嘴里听的,我得声明我没看见,只是余光在瞟。 我只有种好像被人用粉笔擦打了一下,有灰尘扑过来的感觉。然后我听师父说,好了,没事了,收拾收拾,我们走吧。我问师父,这就完了?师父说,当然完了,怎么你还没玩够?我说怎么这么容易,怎么做的? 因为本人一生看了无数鬼片,里面什么做法啊,帖符啊,念咒啊什么的,怎么会这么简单。 师父告诉我说,那些才真是骗人的。我们这行,没那么多讲究,轻易碰不到,碰到了就是硬货。师父说,那个穿长衫的老人就是祖坟里埋的那个,叫啥我给忘了。 师父进院子的时候挖坑埋线,说是在给他指路。师父还说,这些鬼,他们就好像卡带了重复做一样事情,没有思维,也没有感情。往往遇到了都是走失方向的。也不存在什么形态,每天都有很多人死,要是个个都成鬼,那不更可怕吗?所以这里科普一下,鬼是存在的,但是很少。也并非是受了冤屈,回来复仇,这些都是电影里骗观众的,当然那种复仇的也有,遇到过,后面再细说。 数量少,并且他们大多是无害的,它是一种能量未消亡,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不上不下的一种状态。师父这么跟我说,我听得似懂非懂。他说当时我转头的时候不让正眼看是因为两点,一是不敢看,二是也没啥好看。 师父在它抽我的时候,往它头顶撒了土。然后用绳子绕了它的脖子,他就去了,佛家讲的超度,我们叫带路。 没啥复杂的,就这么简单。但是要克服心理上的恐惧,还是挺难的。至少我从那开始,一时半会,很难接受。出了院子,师父叫我跑到路上去叫那大款。因为当时还不怎么普及手机,我师父没有。 我叫了那大款,他开始不敢进院子,师父说你进来,接下来你得帮我。然后师父就在刚刚挖坑那里,把土收起来,在地上铺匀,然后把坑里的红线拿出来,拴在大款的左手五根手指。然后师父叫他在铺匀的土跟前跪着。接着师父开始叽里咕噜念咒文。完事了让大款把拴了红线的手到那土上按个手印。 按下去后,师父把红线取下来烧了,让大款自己把那些土吹散。然后师父就告诉他,完事了。土大款挺不放心,说真完了吗,师父说你要不信你先付一半钱,没事了再给剩下的。 师父不会怕那些赖账的,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这样的人,这个以后再聊。完了收了一半钱,师父就带着我走了。于是我们连夜下山到了凯里市,都差不多天亮了。 师父带我去喝酒洗澡,是不让那东西跟着我们。我洗澡的时候问师父,在院子里念的啥,师父说,那是骗大款的,一阵瞎搞,什么用都没有。就让他看着像这么回事。 然后我问师父,剩下的钱咋办,师父说,不怕,他一定会给的。以上说的,是我第一次直面这些东西。我不能说我们的职业是在猎鬼,谈不上是“猎”,更多的时候我们其实是在帮助人。 我的第一次在师父看来,简直小儿科到了极点,可在我看来,却真的颠覆了我的世界观。直到后面这些年,遇到的各种怪异的事情,渐渐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我们点过恶鬼,收过小鬼,帮鬼了过心愿,帮人把附身的打出来过,召过笔仙,刨过坟。 太多了,如果你们想听,我就慢慢讲。 刚开始跟着师父跑业务的时候,我只能配合他玩点小case的东西,一般遇到大玩意儿,他基本不带我去,第二年的时候,师父才带我做了趟大单。 四川和重庆之间有个地方叫荣昌,那件事就发生在那里。这次遇到的是一个小姑娘,电话那头雇主说是被附身,师父说得亲眼看了再说。谈好价格,我们就去了荣昌。 到了雇主家里,看到小姑娘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些这行的习惯,先看手指。小姑娘的指甲很长,估计有点时间没剪了,指甲很白,皮肤是正常的。小姑娘不笑也不说话,眼神明显的呆滞,傻坐着。大约有5岁的样子,完全没有她那个年龄的小孩该有的活泼。 师父看完小女孩,就叫父母都出去,关上门窗,开始用骰子问路。然后用罗盘在屋子里走圈。随后师父低声跟我说,这次这个,是婴灵。我听名字就吓着了,我知道那是夭折的孩子的魂。 师父以前告诉我说这种东西要化掉挺不容易,因为它几乎就是婴儿,什么也不懂。师父开了门把这情况告诉了小姑娘的父母,那母亲一听就哭了,她说那小姑娘是头胎,在她之后他们夫妻还有个孩子,可是由于种种原因没保得住,就掉了。 不是不想要,是没保住。师父问,是几个月的时候没的,她说5个月。师父说,你们夫妻俩,今晚用我给你们的红绳子,把小姑娘的两只脚的大拇指并在一起拴起来,给她洗澡,换身素衣服。把家里反光的东西都遮起来,把相片什么的都收起来。 然后再去买只公鸡,几颗鸡蛋。晚上睡觉的时候开着窗户开着灯,不要让婴灵认为又过了一天,准备好这些东西后,明天我和我徒弟再过来。 当天出了她家的门,我们就直接去了五金市场。师父买了6颗很大的钉子,然后买了一瓶工业酒精。当晚他叮嘱我,第二天进去的时候,心里尽量要平静,不要有太大的思想波动。其他啥也没说,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我们又去了那小姑娘家里,师父搬了一张椅子,有靠背的那种。请小姑娘的父母把小姑娘抱到椅子上。然后他俩在面对椅子2米多的地方并排跪下。师父开始在房间的四个角钉钉子,把红线彼此连接,形成一个线圈,把所有人围在中间。 师父这时候出去杀鸡,取鸡血。叮嘱她的父母跪着别动。不一会他端着碗过来了。小姑娘还是呆滞着,好像这一切都跟她没关系,但是明显非常憔悴。师父把嘴凑到小姑娘耳边,不知道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用手指蘸了鸡血,分别在小女孩的手心、眉心、人中、脚心点了一点。 然后让我站到小姑娘面前,用收按着她的肩膀。我照做了,师父取了一点土,放在小姑娘的头顶命心的位置,然后滴鸡血,滴酒精。很快鸡血混着酒精的液态就顺着小姑娘的额头流下来。 这时候师父半蹲在小姑娘的身后,突然“哈!”大吼一声,小女孩显然被吓到了,开始哇哇大叫,力气绝对比正常小孩大,我双手按着她,我感到她在挣脱。加上她脸上的血迹,非常吓人,接着小姑娘突然用双手掐住了我的肋骨那附近,虽然不是很痛,但是很可怕。 就这么大喊大叫了2分钟吧,才安静下来。有过了分把钟,小姑娘突然哭着喊爸爸妈妈了。师父对那对父母说,你们心里念叨,说孩子好好去吧,诚恳一点。一会小女孩又不哭了,好像回过神来,看我们这架势,有点被吓到。 师父这才出了一口气,说好了,它已经去了。师父让父亲给他倒了杯水,他说一边喝水一边慢慢跟他们讲这中间的原委。师父说,他在房间的角落钉钉子连红线是为了把这个魄关在中间,因为婴灵这玩意在我们行内都知道它只会找附在小孩子身上,那些电影里讲的见人就附身的统统闭嘴吧,而且婴灵会找跟它的“道”最接近的人。 所谓道,其实就是气味啊,血脉啊,或者一些联系啊什么的,这家人先前有个小孩,所以就找到她了。师父说,婴灵不是恶意的,它是有不甘心或者向往世界,或者留恋世界。 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就掉了,但它已经存在了,是生命。所以它很留恋,很想留下来。她附身并非为了报复,而非常单纯的就是想留下来。说到这里,爸爸妈妈都哭了,他们说自己很对不起第二个孩子,没保住。 师父说,婴灵这东西不好驱散,因为它不能自己思考,只能靠着还没死去时候的本能。所以其他的方法都没有,只能来硬的。之所以要父母跪着,然后还要给死去的孩子道歉,师父也坦言,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但是你们应该为此道歉。 那对父母哭得稀里哗啦,搞得我心里很难受,所以当我后来独自处理婴灵的时候,我都要告诉父母们,并且告诉他们,生命值得尊重,尤其是孩子,如果没打算生孩子,就自己做好措施,怀上了,千万别打掉。从人伦道德上来说我没有什么立场,但是我们要尊重每一个存在过的生命,哪怕再渺小。 在回云南的火车上,师父跟我说,我们这行,不能儿戏。他告诉我一个很深刻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后坚持走了这条路。他说其实这些东西并没有我们塑造得那样可怕,他们其实和我们人一样,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而他们也都有自己的故事,所谓化了它们,其实就是找到根源,让他们自己离去。 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鬼魂,我们连鬼都不会去伤害,我们自然不会去伤害人。他嘱咐我,不管干什么,心里要有善意。并对它们怀有尊重。 虽然我们干的事可能会被其他所谓的高端职业们瞧不起,说我们是神棍,说我们迷信,但是要始终记住,我们是在让人或鬼都有个好的结局与归宿。 有人说我们这行会折寿,这我倒是不清楚,但是我这圈子里不少前辈,都活挺大岁数的。我师父带我的时候44岁,现在58岁了,退休6年,照样生活得非常平常。 其实我们工作之外,跟大家是一样的,我们甚至比大家有更多自由的时间,可以去玩,去学习,师父带了我2年的小单,然后我们开始跟着他做些比较大的事情。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个,是在我老家重庆发生的。 (本章完) 第2章 婴灵 宁厂 第2章婴灵宁厂 在我家乡重庆,东边有个地方叫巫溪。民风强悍,当地不少老人会很骄傲地提起,他们是巫王的后代。重庆的文化主要就是巴文化和巫文化,特别是一些稍微闭塞的地方,地方小,自然一些本地的传说就多起来,这次这个单,发生在巫溪一个很小的古镇上,这古镇名气几乎没有,叫宁厂镇,镇上的最大的卖点,是一口千年不枯的天然龙头盐泉,制盐造纸是那里的传统项目。 师父接到的委托电话是这个小地方的一家人的亲戚打来的,情况大致是那家农户两个老人,孩子也是夭折了,之后家里除了种地,养的鸡鸭猫狗猪牛,养什么死什么,家里又穷,活不下去了,老人都想自杀了。 师父听了,他决定带我去,并且不收费。甚至连车马费,都是我们自己出。路上我问师父,干啥不收费呀。师父却只告诉我,换成你,你要收吗。到了那家农户,看着让人心酸,刚到的时候,老奶奶独自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烟,老爷爷在院坝的一侧剥玉米,除此之外,农村该有的狗叫鸭叫全都没有。 冷清,非常寂寞。师父跟老奶奶说明来意,老奶奶说的话师父听不懂,让我帮着翻译。虽然都是重庆人,但是他们的口音很浓,听着也挺费劲。老奶奶说,她和老爷爷一生生过6个孩子,全都没养大,很小就死了,最大的一个,也才13岁就去了。乡下人吧,朴实,他们觉得那是命,命都这样了,就只能从命。可最后吧,老人养的任何牲畜都会莫名其妙地死掉,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反正就死了,老人自杀没自杀成,这些事情让一个城里亲戚知道了,那人多少对玄卦有点研究,才打电话告诉我们可能是让人下了咒。 师父塞给老奶奶3000块钱,虽然3000块钱并不是很多,但是在1999年的时候,还是能办不少事了。当天师父一整个下午都带这我在附近转悠,查看有什么线索。 到最后,师父得出一个结论,一定是有人下咒。 当晚师父啥也没做,就跟两个老人聊。聊天过程中,我们得知他家里曾经有过一段离奇的经历。老人家的祖坟,就埋在屋后,可是不知道从哪年开始,祖坟下的石头缝里冒出了泉水,老人想办法引流改道,都怕伤着祖坟,所以后来也就没当回事,还甚至把里面流出的泉水自己挖了个槽,接到家里来。 老奶奶是湖北那边嫁过来的,老爷爷是当年杀过土匪的好汉,我确实很难把这样不幸的遭遇跟这样两位老人联系在一起。直到后来老人说大儿子去世前,曾经跟山里的孩子玩,把人弄河里了,结果那家的小孩死了。 虽然我不知道最终这事是怎么解决的,但是我跟师父都觉得,这事一定有关联。嚣张地说,那时候我也学艺2年了,自认为还是有点这方面的嗅觉。一些简单的业务我能单独拿下了,师父的业务跟我二八开,我的业务跟师父五五开,我也没当回事,那些年常常给家里寄钱,我都说的是在昆明打工。 我也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不想让我父母替自己操心。第二天一早,师父跟两个老人说,我得把你家堂屋的门槛给拆了。两个老人虽然不太情愿,但是他们也知道我们全无恶意。 于是我和师父又是锯又是撬地把门槛卸了下来。 师父对我说,挖。 我开始用凿子挖地。挖了大约1寸吧,挖出个红色的油布包,拳头那么大。 师父拿着那个对老两口说,这是人家给你下的咒,我们不大懂川东的咒,但是里边肯定有很多诡秘的东西。我跟师父一起回到院子把那个油布包拆开,看到的一刹那,我确实傻眼了。 除了恶心,我很难想象这些东西所代表的那个咒,能有多恶毒。 拆开布包,首先看倒是一束用红绳捆着的头发,然后是一根细长的骨头,都发黑了。此外还有一缕布条,一根生锈的别针,还有个像是鳞片的东西。 师父跟我说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但是他能区分出那根骨头是猫骨头。推断那头发应该是死在河里那孩子的头发,鳞片样的东西应该是鱼或者蛇一类的。根本不需要多懂,就能判断这必然是个毒咒。 师父告诉两位老人,应该就是这玩意让这个家庭遭受厄运。我们传统上处理这样的咒包通常是烧掉,师父和我就开始架势要烧,说起来很奇怪,这样的东西,应该挺好烧的,可是我们烧了很久,骨头上还渗出水珠。 化成灰烬以后,师父把那些灰烬重新放回油布包,就让老爷爷带路,去河边。 他说这叫从哪来回哪去。 到了河边,师父把布包交给老爷爷,让他拆开,把灰烬倒进河里。最后才把油布烧了。回到农家的时候,师父告诉两位老人这事情应该是结束了。 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大把握,我跟师父去屋后那个泉眼洗手,却发现,泉水断流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师父也不知道。 临走前,师父留下了电话和地址。 在老人的感谢声中,我们开始回巫溪县城去坐船,打算到重庆知会一下我们的委托人,就回云南。这件事过去一年以后,我们的委托人带着两位老人来到我们这里,“扑腾”一声,两位老人给我师父跪下,说感谢大师,师父扶他们起来,我们都是真的很同情这两位老人。 原本不收费,可他们临走的时候,那个委托人留下了佣金。这让我很感动,两位老人,千里迢迢来一次,竟然只是为了当面道谢。 而那个雇主坚持留下钱,也算是对我们的肯定和认可。 (本章完) 第3章 姐夫 第3章姐夫 今天我要说的,发生在2001年了。这次也是我最后一次跟师父出单。 我师父在多年前结识了一个藏族朋友,叫木多桑其,他是往返在康巴地区,以贩卖唐卡和虫草为生。不算老实,却是个非常虔诚的藏传佛教徒。他有另外一个汉人朋友,成都人,常年在色须开药店卖药。 这个汉人老板便是这次的雇主。我跟师父是从西宁一路颠簸着过去的,那时候滇藏设了关卡,路也不好走,花了不少时间。这一路上除了跟师父闲聊外,我算是第一次被如此雄壮的高原美景深深震撼。 路上遇到的百姓也都非常热情和朴实,我们下车休息的时候,素不相识的人们会给你端来酥油茶,我们掏钱要给他们的时候,他们笑着摆手,虽然言语不通,但我想这份诚挚却十分打动人。 那一路我丝毫不觉得压抑,反倒是有种暖意。到了药店,店老板一把握住我师父的手说,常听木多提起你,你们可算来了。随后老板跟我们讲了这次的事情。 老板的表弟,跟他一起做药生意,前几年扎根在当地了,娶了个漂亮的藏族姑娘。结婚后媳妇的娘家出了怪事,娘家另一个大女儿的丈夫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于是村民们开始传言,有人说是让狼给吃了,有人说逃出国了,乱七八糟什么都传。 大女儿久虑成疾,成天茶不思饭不想。自己折磨自己,说是菩萨在惩罚她。家里的孩子整天都哭,虫子老鼠成灾。表弟曾跟他们说起他哥的朋友的朋友是干我们这个的,于是人家就拿着钱来药店请老板帮忙了。 店老板说,虽然我们看藏族朋友挺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国家每年除了免费发放牛羔羊羔外,还让他们的孩子免费上学。此外还补助每家不少钱。他们那边土很薄,种不了太多东西,于是就圈山放牛,冬天去山里采松茸,夏天挖虫草,一年下来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只不过他们的钱全都捐出去修庙敬佛了,所以才感觉那么穷。这次人家带着修庙的钱来找到我,我就不得不请你们来帮忙了。师父听完后,把我拉到外面抽烟,师父跟我说,这次咱们遇到麻烦事了。 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这次是要对付什么。或者究竟是不是该我们管的事情。回到屋里,师父跟老板说,能不能带我跟我徒弟去一趟她们家。 老板先是给他表弟打了电话,没过多久表弟就开着一台面包车过来了。一路上表弟的老婆都在跟我们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表弟翻译差不多就是拜托了,感谢了,这样那样了的话。到了娘家,那房子还算挺气派的,有个很大的院子,两层楼,窗户的轮廓是黑色的梯形,间隔些白色的格子状的东西,窗台上放着块碟子样的石头,密密麻麻刻了藏文。 门头上挂着羊还是牛的头骨,地上全是核桃树枯萎的树叶。师父说大概这边民风就是这样吧,可我却觉得和我生活的环境相差太远。 进屋后,表弟媳妇带着我们去看她姐,这个可怜的女人躺在一个小床上,说是床,又不太像。更像是一张太师椅加长版,上面也五颜六色的画满了佛教的画。女人看上去很虚弱,见我们到来,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表弟目前充当翻译,我们互相一问一答间,师父也渐渐明白了这次遇到的是什么事。随后我们出了屋子,师父让表弟告诉弟媳妇,找她姐夫这个事挺困难的,让她们家先把家里大扫除一次,弄干净,然后找了件姐夫的衣服让我们带走。 师父说,今天给不了大家什么答复,先散了吧。我们得准备点东西,明天再说。于是当天下午我跟师父穿梭在色须县城各个商店,买东西。 买了蜡,兽骨,香油,刀,随后我们找了家旅馆,挺不好找的,还脏乱差。 师父关上门跟我说,找人是最麻烦的,而且还只能找出这人是否还活着,找不到具体的地方,只能有些线索。我们得问问死人。我问师父,是要招么? 一般来说,师父先前遇到没头绪的事情,会画符请神,方法挺多种,跟笔仙类似。可是这次的这个师父说只要是死去的人,不管它是哪个信仰哪个民族,都能唤出来。 具体怎么召唤,请理解我不会说出来,总之跟你们看过的笔仙这些不同。也请各位不要轻易去尝试笔仙碟仙一类的召唤术。真遇到必须请的时候,请寻找我的同行,不要因为好奇去弄,挺危险的。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倒是千真万确的,我这么说,也算给各位一个交代吧。师父问了请出来的鬼魂,我们得到一个答案。姐夫已经不在了。可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我们就这么告诉表弟他们,肯定没人相信。 所以师父告诉我,我们可能要在他们面前,当面再招一次,不过这次动静可能更大,得让他们相信。师父说这次他不知道能不能让亡灵出现实体,他说这个成功的几率其实不高,而且人家不见得想看这么恐怖的玩意,师父说他曾经跟着他的师父做过几次,招出来的实体,样子都是他们死去的时候的样子。 所以,难免不太容易让人接受。再说了,我们这次要召唤的是,姐夫本人。当晚我和师父在当地一家川菜馆吃了点东西,就回去休息。 师父夜里出去了一趟,我睡迷糊了也没管他。第二天一早,我跟师父去了药店,把事情简单跟老板说了说。老板叫来表弟,表弟听说姐夫已经去世的消息后,明显的怀疑。我们早知道会是这样,师父说,去你姐家吧,我们让你们自己当面说。到了姐姐家,姐姐还是憔悴在床,她听了表弟转述了我们的话,嚎啕大哭,那伤心难过让我都挺不舒服的。 他们最终同意我们在他们面前召唤。 这里我想科普一下,召唤术是个挺危险的事情,请出来之后,要么用正确的办法送走,要么就只能打散。所以我接下来要说的,是经过姐姐同意,我们把它打散的。 再说我师父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同民族信仰该怎么送走。请出来送不走,可就麻烦。师父在地上画好我们所说的“符”,就是地上的符号。取了杯子,倒了血进去(我后来才知道这是师父晚上出去取的),还有香灰混合。 用一张硬纸打湿盖上,然后把杯子倒挂在敷的正上方,就类似初中学的水不会倒出来那种,具体我也不了解,反正就是这么个情况。为什么这么做,我待会会说。 师父开始喊魂,方法我不能说,总之是喊出来了。姐姐一见到姐夫,顿时无法克制,大哭。却又害怕不敢上前。姐夫的样子看起来让人挺不舒服的。身上衣服破烂,有血,眼睛也大得有点吓人。师父跟表弟说,你让你姐好好说说吧,今后可就没办法说了。 表弟显然也是悲伤加惊恐,我想在那一刻我们也颠覆了他的世界观,他向姐姐转述了师父的话以后,师父带着我和老板退出了屋外。让他们自己一家人最后说说话。在外面抽烟闲聊中,老板告诉我们,他们家其实一直不太顺。 老父亲老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就两个女儿,亲戚都隔得远。大女儿嫁人后,姐夫是个很勤劳的人,却也活得很辛苦。虽然与世无争,也没人来拆房子征地,收入也算过得去,生了2个小孩。 后来妹妹嫁给表弟,也生了孩子,这个家庭才从以前的两个人渐渐恢复了人气,日子过得虽然不富裕可也都很知足。我和师父听完老板的话,我想彼此都在心里感慨吧。 人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飞来横祸。都会死,可有的人死了遭人骂,有的人死了会有人替他伤心流泪。这也是为什么师父一直告诉我,要做好人,虽然咱们的职业不算对社会有多大贡献,可是要过得去自己,要知道自己是在帮助别人。 虽然现在的社会道德一再沦丧,人心始终是要怀着善意。过了一会儿,表弟出来了,他说姐姐跟姐夫告别了。问师父现在该怎么做。 师父带着我们进屋,请弟弟帮着安慰好姐姐,并告诉姐姐,接下来,我们要让姐夫去了。今后再也见不到了。藏族人民相信轮回转世,师父也懂得挑些好听的话说,虽然我们这么多年还没真正接触过“转世”,我们也不能否认真的就没有,尽管没经验,师父还是很诚挚的,对姐姐说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他跟姐姐说,有缘会再见。师父走到姐夫身后,拿了个凳子,站在凳子上。手轻轻拖着杯子上那张硬纸,对姐姐说,讲再见吧。然后师父抽开了那张纸,杯子里的水倾倒下来,姐夫也就从此烟消云散。我的师父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人。 我看得出他很同情这家的姐姐,所以当表弟把佣金给我们的时候,师父只取了一半,剩下的,在告别前,留在了药店老板那儿。 我们原路返回,路上师父没说什么话。若有所思。回去后,师父大病一场,所以师父笑着说这种事还是少碰为好,倒霉的是自己。可我知道,如果再有这样的事,师父还是会挺力帮助的。 从那以后,师父说,今后你自己干吧。我是他最后一个徒弟,我走以后,师父没再收徒弟,因为那场大病,师父之后没做几年,就退休了。 (本章完) 第4章 盗路 第4章盗路 我觉得吧里有些朋友对我们的职业或许有点错误的解读。我们不是佛家不是道家,我们甚至没有什么信仰。我们不会看卦,不会看相,更不可能来算命或是看风水。 我们信的是,生命只有三种状态,活着是人,这是最常见的,死了以后有两个状态,要么就是流连,要么就是彻底消亡。 我们这些年遇到的鬼,就是还流连的那一类。而且他们虽然形态和性质是一样的,但是他们分为很多类。这个以后再说,我遇到的那些,大家自己能判断。所谓门派,也是有这么一说,彼此间的手法也都有所不同。 但是大致上是一样的,我在后来遇到过一个我的同行,他驱散婴灵的方式就是用打镲,目的也是为了把魄从人体里吓出来。我师父用吼的,其实道理是相同的。 虽然不是一个师父带出来的,但是如今科技什么的都很发达了,有些程序上的东西就省了,大家也就大同了。我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让大家糊涂了。 2001年下半年的时候,我开始独立工作。失去了师父的指导,其实我难免走了不少弯路。刚开始的时候,我不敢接大单,也害怕给雇主承诺。毕竟经验欠缺,我就只能在初级的阶段混混。 2002年的时候,我拜别师父,回了重庆。 在家里待了一段时间后,由于在这行已经待了这么几年,年轻一辈的同行们由于人数并不多,所以很多都相互认识,加上我师父算老前辈了,所以同行同辈的伙伴常常会与我联系,有时候也会相约一起分享业务。 那年我一个同行打电话给我。于是我去了趟云阳。云阳在渝东地区,2002年的时候,重庆还没有直接到云阳的高速公路,我当时也还没买车,所以我提前两天从重庆朝天门坐车到了万州,再从万州转了车过去。 云阳我这是第一次去,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很有小城特有的风韵。我这个同行当时26岁,我21岁。年轻人和年轻人在一起,聊的话题自然就比跟我师父在一起要多。我不方便说他的名字,暂用他的姓H代替吧。 这位朋友说得没错,我不说这法子损还是不损,因为我说实话还没真实遇到过有转世这样的事情,不能说我不信,只是我没遇到过。包括我师父。有些东西虽然消逝但是能量或许还在,变成风或者水,这些我也不知道。 H是湖南人,这次的这个单子是他接的。他因为可能不怎么了解重庆这边的情况,所以一听说是重庆的,就立刻打给我了。我到云阳后找酒店住下,然后就给H打电话(那时候已经有手机了) H到了我住的地方,给我大致讲了一下这次的事情。云阳当地的ZF,在开发建设的过程中,在云阳附近有个叫梅子坝的小地方修了条路,本来这是利国利民的事情,可是在开挖修路的过程中,难免会把一些以前人家的坟地给规划了进来,施工队修路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怪事。 找到H的委托人大概就是这个承包修路的公司的领导,他说当时路都修到快完工了,他队上的工人有时候晚上走夜路,也就那么几百米的距离,但是常常总是迷路,经常走着走着就走丢了,等第二天一早,迷路的人才回来,回来后说的竟然是昨天晚上我不知道怎么在坟地里睡了一晚。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还以为是在开玩笑,可没过多久,队上又有另外一个人晚上迷路。第二天早晨安然无恙地回来,也是说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找路的过程中不知道怎么的,好像记忆给中断了,再接上的时候,天都亮了,而且自己在坟地里。 于是这件诡异的事情就在当时的施工队里传开了。人人都害怕,甚至有人提出不修了。领导没办法,于是在半年内连续换了两批工人,奇怪的是每一批里面都有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领导毕竟是当官的,见过世面,渐渐的,他也就跟着开始觉得这事情是有点不大对头。 也许在他自己的圈子里打听过,说这可能是遇到邪乎东西了。大家知道他们搞工程的,多少会比较信这些东西。于是辗转找到我的同行H,H既然找到我,我相信他是觉得一个人搞定,恐怕是有点困难。 他跟我说完情况,我就知道他说的这个,叫“盗路鬼”。事后我也调查过,渝东地区很多人都遇到过这个东西,而“盗路鬼”在当地农村也绝对是个响当当的名字。这个我想大家是多少听说过的。 可同时我跟H都知道,盗路鬼其实并不是一直邪恶的东西,甚至说,它是好的、是善良的。 根据我们从老人的描述或者师父的笔记上来看,这个东西是希望走夜路的人不被恶鬼缠住,才出于好意,把这些人带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 像我之前说的,大概只是本能吧,既然得知了这是盗路鬼所为,那么一个新的问题又出来了。既然它是在把人带离危险,那么必然就有危险的存在。 既然有危险存在,那说明这附近必然有恶鬼。老实说,我跟H分析到这里的时候,我想我们俩都挺兴奋的。不好意思容我嚣张一次,真没害怕,真是兴奋。我们遇到的鬼绝大多数都是无害或者不会主动来害人的,所以这次能够遇到这么一个,我跟H倒是挺乐意送它上路的。 当晚H给那个领导打了电话,说有同行一起来了,领导很高兴,赶到县城来,请我们吃饭。席间我跟H把我们得到的结论告诉了领导,领导看上去倒也不是出奇的惊讶。 想必他在打听过程中,早就猜倒是这么一个事情了,同时也印证了我们不玩虚的,不是骗子了。领导的款待非常盛情,后来他提出去夜总会玩。我们拒绝了,托口说晚上要念口诀,要画符。 这些是我们的惯用伎俩,其实我们不会去画这些东西,倒是要准备些东西。话说回来,当初出师之前,师父告诉过我炼红绳的方法,这个方法很玄乎,但是必不可少。我们每次干活基本上红绳都能派上用场。 走手艺这么些年,我的工具包里堆满了很多东西。桃木剑、铃铛、八卦镜、狗血、兔毛……很多很多。有些是装神弄鬼的,有些却是硬货。当晚H跟我在外边买些工具和必需品,因为这次的目标其实不是盗路鬼,而是盗路鬼救人的缘由:那只恶鬼。 所以这次准备的东西来得都有些生猛。香灰是必须准备的,但是云阳的庙晚上几乎是关门的,我们只能自己制作。除了香灰,还有糖果、鞭炮、塑料餐桌纸。(为什么准备这些后面会讲,对付恶东西,朋友们可以记下这几样) 第二天一大早领导就来接我们去工地,路上遇到坟,我跟H都分别扫了些尘土,还扯了些坟头的藤条。到了工地以后,领导带我们到了那个民工醒来的坟地,我们在那看了,只有条小路是通到村子里的,路的两边有些槐花树。 而工地却是在村子的另外一次,偏离的距离比较远,难怪大家都不会把这个当成一个简单的迷路事件。 我们熟悉完地形以后,就安心等晚上。到了夜里,领导刻意在没有说明的情况下,挑了一个民工到村子里去买酒买烟。 刚开始那个民工害怕,不肯去。领导指着我和H说,让这两个小兄弟陪你去。于是民工只能去了。一路上我们和民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当然他也有跟我们提到他听到的传说。买了东西以后,我们开始往回走。 走到村子和工地之间的时候,民工开始一边很正常地说话,脚步却开始离开大路,朝山上走去。我跟H明白,该来的来了。根据我和H事先的约定,他开路,我断后。他见民工已经开始被盗路鬼带着走了,他立刻冲到民工的前面,把昨天买好的,今天化成水的糖果,开始在民工走的那条路上的槐树上涂。 因为是看不到鬼在哪,所以只能用些别的办法来佐证它的位置。H很快沿着路把民工和我甩在后面。稍微有点远的时候,他把路两边的槐树用红绳拴了起来,四棵槐树间,红绳连成了一个“冂”的形状,然后在那里等我们。 民工走到红线的地方后,H迅速把红线上抬,让民工穿过,然后放下红线。过了大约几秒钟,我们明显看见那根放下的红绳反常理的撑开了一下,我拿出买好的鞭炮,准备开整。 就在红绳被撑开的时候,H拿着一头的红线,把四棵树围了起来,将红绳从“冂”连接成了一个“口”形。这个时候,我跟H把买好的鞭炮把四棵树围成了一个圈,然后点火。鞭炮炸完后,地下有一圈硫磺燃烧后的物质,这时候,我们知道,这个家伙被抓住了。 可是光抓住没用,我们看不见它,也就没法驱散。 所以我们先前准备了坟土和香灰,我和H一人站一边,开始往红线圈里撒混合的灰。很快就有个沾满灰的东西出现了,形态不是固定的,这时候我跟H抓着塑料餐桌布,猛地朝那玩意罩过去,然后包了起来。像个气球。 为什么要用餐桌布呢,是因为塑料餐桌布里面的合成物里面有一部分是树脂构成的。 树脂这玩意对它是伤害是很大的。糖水的用途是用来不让恶鬼离开我们指引它的路。话说在那东西让我们抓住以后,用红绳把口子拴住,就像是一个挂着的气球,这时候我跟H才走进线圈,点火烧。 就像气球爆炸一样,“啪”的一声,它便烟消云散,我们的工作也做完了。 当下民工就醒了过来。 恶鬼消失了,盗路鬼就没有继续迷惑民工的理由,民工也就醒了。回到工地以后,那个民工竟然不需要我们的嘱咐,主动添油加醋地跟领导说了情况,有些甚至是他在迷糊中发生的事情,我跟H觉得好笑。 但是既然事情都完结了,也就不必再说什么。 领导似乎对我们的工作非常满意,在得到我们的承诺已经驱散了以后,他爽快地结了钱,我跟H回到云阳县城吃了顿饭,各自道别。 (本章完) 第5章 鬼娘 第5章鬼娘 说实话,我们这行,虽然挺不为大众接受,但是收入还是相当可观的。2005年的时候我就买了车买了房,于是我开始萌生了再干几年,挣足了钱,就洗手不干的想法。 那一年我遇到了这么一个让印象非常深刻的单子。雇主是个湖北汉口的一个年轻的爸爸,可能也就比我大不了几岁,孩子不到2岁,妈妈去世了,留下可怜的孩子和那个男人。 孩子生病,全身发烫。带孩子去医院检查,医生只说是小儿发热,就按方子开药,可治了很多天都不见好转,却也没有恶化。男人的父母比较相信邪门的事情,就带着孩子到汉口一个叫古德寺的庙里消灾,庙里的一个大和尚恰好就是我的朋友,他忽悠了这家人一点钱以后,就把他们推荐给了我。 我接下这个业务的时候,一开始我还以为小孩子是被过路小鬼给缠住了。再次科普一下,小鬼是现在市面上最多的,但是他们分了很多种。有些是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养的,用来转运或者让人倒霉,还有些就像路上的流浪儿童,四处游荡。 通常小鬼并不会主动去害人。它们靠吃香生活。也就是说,养小鬼的人,家里一定会供香烛。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家的小孩可能是被过路的小鬼影响了,因为小孩子通常眼界比较低,能看到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 而且体质不及成人,容易受负面影响。可到了他家后,从一些现象上来看,这个小孩并没有被小鬼缠住的迹象,而且他发热也不是热得很吓人,神志还不糊涂。也就是说,这孩子还没被影响到很严重。 由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了孩子,所以我决定先问路。师父教过我,问路用骰子和罗盘,这些年这个手艺我还是学得很棒了。问路的结果,是这个家庭刚刚死去的亲人,这个孩子的母亲。 一般来说,母亲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的,哪怕她已经死了。死了的灵魂也是不该继续留在生前的环境的,可我能够猜测到,母亲的灵魂留下是为了能够继续爱她的孩子。可能是由于分寸拿捏不对,引起孩子反应出发热的迹象。 我把我得知的情况告诉了这个年轻的爸爸,他很伤感,他说孩子的母亲生前重度忧郁,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给拖垮了,全家想了无数的方法来挽救母亲,始终无果。 男人非常自责,他认为在这个过程中他自己有很重的责任,他告诉我说,孩子的母亲在怀孕期间,全家人都对她嘘寒问暖,关怀无微不至,可是孩子出生以后,家里人或多或少地把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包括男人自己,于是这也许让母亲有了一种自己被冷落的感觉,或者认为自己不过就是生小孩的工具。久而久之,她开始反应很剧烈,她开始觉得除了她以外,每个人都对她的孩子心怀不轨,她对孩子的呵护几乎到达了病态的程度。而且自己给自己精神催眠,重度抑郁。 家里人看这样子实在是对大人小孩都没好处了,就建议把母亲送到医院治疗。母亲和小孩分开了,因为医生建议这样精神状况的母亲是不适合跟小孩待在一起的。医生的治疗非常积极,家里人也不断在劝慰。 可是人吧,有时候就是这么固执,心里面有了一个受迫害的妄想以后,就很容易钻牛角尖,而且越钻越深,越钻越窄,到了那一年,精神和身体终于承受不住,自己把自己硬生生拖死了。 说到这里,男人一脸的痛苦和无奈,我虽然那时候还没有结婚生子,但是我看着男人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心有不忍。我决定好好化解这件事,一是让雇主心里踏实,二是我也希望这家人总算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于是我决定撒一个慌,让孩子的父亲相信,我们把孩子的母亲送去了天堂。 可是说来惭愧的是,我虽然可以违反行规,不将这孩子的母亲彻底打散,可我又担心她继续存在对孩子的确是有些不好的影响。 我又觉得孩子的母亲很可怜,我确实不忍心让她从此烟消云散。师父教导过我,不管面对的是什么,首先要怀有敬意,怀有善意。我又有什么理由去灭了一个热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 当下我很纠结,我知道,当这样的情况出现时,我当天是一定做不了什么的。于是我跟男人说,请你准备鸡毛掸子,一个空的土瓦坛子(泡菜的那种烧制坛子) 还有一件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衣服和照片。剩下的我来准备。当天下午,我没回酒店,直接去了古德寺。我把那个大和尚朋友约出来,我告诉他有三件事。 一是你得把忽悠人家的那几千块钱还出来,屁那么点钱把你馋得像什么似的。 二是明天你得跟着我去他们家,虽然我不懂佛,也不知道有没有效,但是我希望你能在我把鬼赶出来的时候,超度她。 三是这次我的佣金,我分一半给你。 和尚贪归贪,毕竟出家人还是慈悲为怀的。我跟他讲明我知道的情况后,和尚还是决定帮我,就当行善。因为他知道我抓的都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他超度亡灵也是态度和精神上的手段,事实上他告诉我说,超度后的亡灵会去往极乐世界,而这个世界仿佛是一个比较虚无缥缈的地方,没有人证实过是否到底存在,所以我不否认它的存在,我让他帮忙替我超度。 我也是诚心希望她能去到一个更美丽的地方,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否真实。第二天我跟和尚去了男人家,坦白说我当天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我依旧在纠结。不知道我这次做的是恶是善。男人已经把我交代的东西准备好了,我在地上画好敷,把坛子放在敷上,坛子的盖子让我给取了,坛口栓了一圈红绳。我把衣服折整齐,照片放在衣服上,边上点上蜡烛。我不忍心把实体给喊出来,何必去让这家人再伤心一次,何况还有个孩子。 我让父亲面对坛子和蜡烛,抱着孩子。孩子虽然身体发热,但是还是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一切,他应该不会感觉到,妈妈其实早就离开了。 和尚跟我一人坐一边,我们连同坛子一字排开,我才开始把亡灵喊出来,没有实体。我撒土和香灰的时候能粘在它的身上,虽然看不到模样,但是我知道她已经暂时离开了小孩子。 我走到男人跟前,用鸡毛掸子轻轻拍打孩子,直到把母亲所有的能量从孩子身上拍出来,这时候孩子开始哭,我一阵心酸难受。 因为我知道孩子为什么哭,就像是把孩子从他母亲的怀抱里夺走一般,我们只当是为了给他更多的爱,却忽略了他最需要的依然是母亲温暖的拥抱。我示意和尚可以开始念经超度了,他一边念,我一边开始驱散,或者说化解。 到最后的时候,我心里默默念了句,希望你去更好的地方。我倒是真希望她能够在天上护佑她的孩子。这时候,蜡烛熄了,我知道,她已经离开了。我让孩子的爸爸亲手把衣服和相片放到坛子里烧了,这是为了让生者和死者建立某种联系,或者说是感应,年年清明的时候,我也希望她是真能找到回家的路,看看孩子,看看自己的爱人。 孩子的父亲在烧衣服的时候,因为孩子一直哭着喊妈妈,这个既是丈夫又是父亲的男人坚持了两天的心终于垮了,在自己的孩子面前,他哭得很崩溃。这个我不想说了,想着也挺难受的。结束了以后,我拿了根红绳,把之前师父送给我的那颗狗牙从我脖子上取下来,做了个项链,给孩子戴上。佣金是汇到银行卡的,我兑现了我的承诺,我把钱分了一半给大和尚。大和尚是第一次跟我这样合作,他也很是感慨。 最终他没要这个钱,我们就把钱(连同和尚忽悠的几千块)还给孩子的父亲了,和尚还跟那孩子的父亲说,他会给孩子一辈子祈福。当天我没有动身回重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在这个城市多待2天。 好好沉淀一下。 (本章完) 第6章 手印 第6章手印 2007年,一个成都的同行找到我。说是西昌出事了,让我一起过去一趟。我细问发生什么事了,同行C告诉我,那边有两个我们的同行中招了。 通常这个时候,我们想到的,一定是非正常的情况。尤其是在我们这个行业里,如果有些道行不够高的干些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情,有时候会被缠住,搞不定,虽然不怎么容易死人,但是下场挺也惨。 所以C告诉我这次他除了我以外,还邀约了3个别的地方的同行,C告诉我,能不能让我出马,请我师父一起去。 所以我提前了几天动身,直接飞去了昆明见师父。出师之后,我每年都会回昆明见师父父。也就这么几年时间,师父因为先前的那一场大病,人显得虚弱了很多,我去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他其实是拒绝了,我原本打算去当面跟他说说,顺便也是看看师父,尽孝道。 见到师父之后,我再次跟师父说明了来意,师父用很久没有对我说话的那种语气说,你们这辈年轻人现在基本上都独立在干活了,我们这些老师父早就该退在后面了,徒弟你要小心,这次这个我估计是个狠货,从中招那两人的情况看来,你们恐怕是还得多去点人。 我从来没见过师父用这么凝重的语气跟我说,我开始意识到这次可能真的非常棘手,于是我动身从昆明去西昌之前,我又再叫上了几个重庆的同行。算上我,总共七个人,我从没和这么多人一起干过,一路上,对未知又必须面对的情况。 我心情比较复杂。到西昌后,我们七人碰头,相互介绍了彼此,我们找了家餐馆吃饭,那一顿我爱上了邛海边的辣子鲫鱼。 但是当然我们吃归吃,正事还是要办的。C跟我们讲了讲整件事情的经过。西昌的两个同行接到一个凉山大学自称是学生的人的委托,据说是在他们学校附近准备新开发的,却还没有开始动工,但是已经征集了地的荒地上,发现了一个穿红色棉袄、花布棉裤的矮女人,常常在荒地上盘腿坐着,头一仰一垂地重复。 据说当时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学生看见了(另外一个学生我们没见到),当时我那两个西昌同行还分析了两种情况。 一,如果只是流浪的精神病人,那么他们就打电话通知收容所。 二,如果真是鬼魂,那在那个荒地上,恐怕也是个野鬼罢了。 等那个委托人再打电话来说又看见那个女人的时候,我们那两个同行就马上去了现场。是的,那的确是个鬼魂,可我的两个同行忽略了一点挺关键的事情,一般来说,鬼是不会轻易让人看见的,看见了,估计就是大家伙。 而我的两个同行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他们认为是“一般大”的家伙,用了无数方法,始终驱散不了,还是不断有目击人,这还不止,他们还被那个鬼魂给缠住了。 头痛背酸,咳血,喘不上气,噩梦连连。我们行话称这个叫“生鬼病”。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俩打电话给C求助,因为C和他们隔得不远,C是个干这行资历比较老的,他在成都绵阳峨眉一带我们这行里,算上本辈比较道高望重的人。 C说,他的师父曾经告诉过他,如果一个鬼魂驱散不了反而被缠住,这说明这个鬼魂生前一定有所冤屈,并且肯定是现在的某种情况重演了它当时的情况,它才会出现,它的出现,一定是愤怒的。 我联想到对它的描述,心里有一丝寒意。因为说它穿的是“棉袄棉裤”,估计是好多年前的东西了。我们大家商议了一个结果,因为各人的方式虽然大致是一样的,但是毕竟手法不同。最后我们决定要立一个大阵,大到可以覆盖整个荒地,所需要的东西也很多,当中还有些比较恶心的东西(不提),当一切都准备好了以后,我们当中有了分歧。 我们当中有人提出来,必须要先看好日子和时辰,于是得到一批复议。而由于我和C等几个人从来就没有这么办过,我们觉得就没什么关系,反倒是耗费了时间,我并不是否认这个看日子,只是我们不看。 于是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分成了两派,最终以我们妥协告终。 日子选好,时辰看好。 他们决定九月初九的夜里开始驱散,于是头一天我们各自分工,我们在那片荒地的几个方位挖好坑,埋下坟土和伏包,让整个荒地在方位上呈一个密封的状态,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 这个大阵立了一晚上,由于是夏天,第二天我们去看的时候,地面上有好多蚯蚓。在等待夜晚的途中,有几个同行从当地人口里打听了一点讯息,这里的原来是一个小山包,为了给凉山大学做新的校区,铲平了。 当问起以前这地方有没有什么人惨死过,没人知道。所以就是说直到当晚我们动手前,我们还对这个鬼魂的来历一无所知,但是我们知道它并不是善意的东西,因为它除了出来吓人,还害人。 所以我们下的都是猛药,虽说是一起立了个阵,但是我们其实还是各自为战。当晚我们从不同的方位朝中心走,因为不知道在哪个位子,就只能逐渐把圈子缩小,顺便看看谁比较倒霉,先遇到。 没过多久,其中一人就开始大喊“在这里!快过来!”对于一个专业驱鬼人来说,当时他的叫喊声显然有些害怕。我们听到叫喊声,也不由得感到一点恐惧,至少我是这样的。但是我们没有一个人落跑,一起向那个同伴跑去。 我们当中有个同行是跟道家学出来的,电视里,道家驱鬼往往是念咒画符,可这个哥们的方式显然很黄很暴力嘛,他先是用镜子照,然后撒硫磺或是别的粉末状的东西。然后直截了当地挥鞭子,一下就把那玩意给捆住了。 捆住了就现形了。这是个女鬼,外观上看去和委托人说的是差不多的,但是她的样子显得十分狰狞,眼窝也深陷下去,破旧的棉袄棉裤,还是红色的,和她那长头发显得很不达称。 她一边挣扎,一边发出那种挺可怕的女人的嘶吼声,怪异得很。但是那玩意看上去挺厉害的,那哥们一个人根本就拉不住,于是我们开始各尽其能,想办法要把它困在那个地方动不了,我就伏在地上,冒着危险画符。 除了学道的那个哥们,我们几乎都带了红绳。可能你们会不相信,红绳哪有这么大的力量。我只想说你们要是知道红绳炼制的过程,就知道为什么我们每次都会带着它。 7个人的力量还是挺厉害,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我那2个中招的同行会中招。这个鬼魂确实很给力啊,我们逮住它后,硬是用了最毒辣的一招,用钵罩头,用铁丝捆脚,才算彻底将她打散。累的我们7个气喘吁吁,道家那哥们更是死都心都快有了。 而且我们每个人的身上,不同地方都有个紫红色,像是被抓过的手印。这是我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力量的,虽然生前是怎么成为这么强怨念的鬼魂我们已经无从考证,但是那一次是我这么多年遇到的最惊险的一次。 (本章完) 第7章 奶奶 第7章奶奶 2008年的512地震,是我们整个民族的伤痛。重庆震感非常明显。我家住28楼,地震的时候屋子里连站都站不稳,我还以为小命就此丢在这了,好歹还是在自己家。 震完我跟大家一样赶紧打电话给家里人。可那时候通讯中断了,之后看电视才知道发生了汶川大地震。 我开始尝试着联系成都那边的朋友,朋友报了平安以后,我们开始关注死亡人数。5月13号,我联系了一个当时在重庆汽博中心工作的朋友,请他通过他的关系,联络到重庆交通广播,发起一个市民捐物资的活动,短短几天,汽博中心就积攒了近两吨的矿泉水、方便面、卫生巾等物。 5月19号,我们则作为委托方跟着押运物资的车队前往四川。我们没有进成都城,直接绕道去了都江堰,那是离成都最近的一个重灾区。部队设了关卡,不准拍照,不准录像,旧衣服不收(担心伤患交叉感染)。 于是我们把矿泉水等能够带进去的物资转移到一个车上,就这么进了震区。 那状况,确实很惨,震后第7天,正值入夏,空气里弥漫了一股腐烂的味道,尸体都被统一处理了。残垣断壁比比皆是。都江堰我去过很多次,包括那里的一些小镇,而受灾最重的就是那些学校。 我这是唯一一次不是以本职去到现场,看到那样的场景,我还是很动容的。成都很多和尚都来了,他们分散行走在残垣断壁间,给我们带路的官兵说,这些和尚是佛教协会组织过来,念经超度的。 我很想要替逝去的生命做点什么,可我并不能这么做。突如其来的地震原本就在一瞬间夺走了他们的生命,我实在没有再将这些可怜的亡魂驱逐的勇气,再者,数量很多,我们几个人,根本就搞不定。 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如此无用,我想跟我一起的几个同行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离开都江堰,部队让我们里里外外消毒,开放行条,我们才回到成都市区。回到成都,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商量出一个结果,明年等道路修好了,我们会再过来一次,看能不能为逝者做点什么。 2009年的5月12日,重新修好的都汶公路再次通车了,那几天,我们约上了C和C的师父,买了不少东西,画板、足球、新衣服什么的,打算去映秀,捐给当地的学校。 重新走那条公路的时候,我们常常停下车,在路上步行一段路。C的师父是我们这行的元老级的,据说他有种很神秘的感觉,不需要像我们这样找理由佐证灵魂的存在,他凭感觉就可以知道。 刚进入映秀的时候,路边有一块巨大的、从山上滚下来的石头,上边用血红的字写着“5.12映秀”,C的师父下车抚摸那块巨石,他说,这条路的路面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冤魂,连尸体都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到了映秀以后,我们去看了看地震遗址,原本以为那些死过人的地方多少会有点灵魂的痕迹,可是看了以后才发现,原来ZF规划这里开放成“旅游区”的时候,显然也考虑到这里怨气太重,整个遗址的六个方位都立了碑,由于六方位的特殊,我们知道,这里是被下过狠招的。 里边所有的灵魂,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在当地找地方吃饭。吃饭的过程中,店老板无意间跟我们闲聊时说起一个事,说是有家人,地震全死光了,只留下一个老人还没跟着大多数人离开伤心地,还住在镇上。老人岁数比较大了,这下全家都死绝了,很是可怜,精神恍惚,常常说看见老头和自己的孩子。 大家都以为是她受的刺激太大,乡亲邻里见,大家都常常帮助这个老人。我们听到以后,先不去管老人是不是真的看到自己家里人的魂了,我们也决定,要去老人家里看看,帮一帮这个老人。 09年重建后的映秀,大部分还依旧是活动板房。老人因为只有一个人,所以住在那个板房区比较靠角落的位置。我们去的时候,老人坐在门口发愣。直到热心的店老板告诉了老人我们是重庆和成都过来的,想要给她帮点忙。 老人看上去大概都70多了吧,可并不像是糊涂人,她显得和大多数老人一样,热情地招呼我们坐下,我们聊了聊家里地震前的情况,得知老人有2个儿子1个女儿:女儿是老师,死在毕生热爱的讲台上,丈夫是退伍军人,从年龄来看,应该是朝鲜战争阶段的老兵,两个儿子一个是在当地跑药材生意的,地震发生的时候女儿死在学校,丈夫失踪至今没找着,不可能还活着。 两个儿子是参与救援的热心人,可是也死在了倒下的房子里。老人的家里,最后只剩下老人和2个在外公外婆那里的孙子。听上去,很惨,老人说得很流畅,似乎是常常和人说起这个事。 我们尝试着问了问她,听说您常常看见自己的孩子和丈夫回来,是不是太想念他们了。老人不说话。 我们感觉事情或许果真是这样,就给老奶奶说,我们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让你们再团聚一次,最后一次,以后您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按照我们的逻辑,这才是万事万物发展的轨迹,有些东西,不该久久的存在,我们哪怕背负骂名,也得必须这么做。 老奶奶再是一阵沉默,然后老泪纵横。 她抓着我的手,望着我们大家,说,求求你们,别告诉别人。我难以形容当时那种心里酸酸的感觉,老奶奶就这么几个字,让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明白为什么她要告诉其他人她看见去世的亲人,因为害怕孤独; 我也明白她为什么要求我们不要告诉别人,因为害怕有人将他们带走。 我甚至觉得对这样一个老人来说,独存世间并不能将她打垮,却绝不能带走她存活的最后一个理由。M姑娘转过头去擦眼泪(成都同行),不夸张地说,我要是女人,哭得比她惨。 当下没人会出手带走老奶奶唯一的记挂,谁要是敢这么做,估计会被我们打残。可是放任游魂不是我们立世的原则。在给老奶奶留下一万块钱以后,我们去了板房区的居委会。好说歹说,人家总算答应我们,如果老奶奶去世了,请一定通知我们。 我们就是她的孩子。2010年6月9日,王爱华老人去世,享年77岁。我们按照一年前的约定,送走了他们全家人。 (本章完) 第8章 小鬼 第8章小鬼 2009年,我接到重庆一个同行电话,说是某地下赌场有人养小鬼。(事后该赌场在重庆09年著名的@红@黑过程中,被端掉),在此我想说的是,大多数摄像器材能够像电影里那样,是能够捕捉到一部分灵体的,有些会是人形,有些则是不规则的一团。随着科技的越来越发达,摄影机,或者监控录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大提高了我们工作的效率。 那天我们来到位于重庆沙坪坝区的这个地下赌场,我的同行D和各自买了筹码,他还在眼镜框上装了个闪存式的微型摄像机,(淘宝上有卖),在赌场呆了大概1个小时。我们便先后离开。这次的目的是为了探明这个赌场是否真的有人养小鬼。 我们回去以后一遍遍仔细看录像,认真分辨每一个客人。终于在玩5张的桌前发现了异样。 玩过牌的基本上都知道,5张也叫梭哈,紧张刺激,尤其是赌得较大时,一般是不准有人站在赌客身后的,害怕会相互“递点子”,而录像上却很奇怪,有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人却一直站在其中一个赌客背后,双手时不时得地拍打着赌客的双肩,不故意找茬般地观察,还真是以为那个人是拍着赌客的肩膀替他打气呢,可是我记得以前在师父那里学到关于小鬼的东西,说小鬼的种类很多,有家养的,也有野生走散的。茅山术里说的小鬼,是众多小鬼里的一部分,茅山术的那部分,比较毒辣,劲头也相对生猛,虽说总有克制之道,不过我一般不会去主动招惹这部分玩意,因为你并不知道,你眼前的这个小兵小将,是否背后站着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动机,究竟是善是邪。 除开茅山术的那部分,分得就比较杂了,这次赌场这个,恐怕是专门转运的小鬼。 师父说过,这种小鬼一般是有人养的。据说开过天眼的人能够看到一些奇妙的现象,每个人的双肩听说在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有一团火,那团火代表着当下此人的运气。而且在很多文化里,这个说法都以不同的方式存在着,例如西方宗教信徒,当他们感觉自己特别幸运,他们总会说,天使在我肩膀上。这次这个小鬼,想来是拍火的小鬼,就立场来看,它应该是赌场自己养的。 如果一个人运气好了,会赢钱,火就会旺,赌场就利用小鬼,把他的火拍小,同样的,假如赌场老板要讨好某个重要人物,哪怕他就是个倒霉蛋,也能让他肩头的火苗旺起来。 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我想“十赌九输”这个词多少是跟这个说法有所关联的。 一般赶走小鬼的方式,就是踢翻供小鬼的香炉,可是这次,我们只能大致上判断小鬼是赌场养的,却不能查出具体是哪个人,可能是老板,也有可能是假扮成发牌员的高手。 既然踢炉子行不通,我们就只能用另外的办法。 我看到有朋友在说为什么我有时间看贴却从不回复,哪怕是些比较基础的问题,其实我看过大家的私信和好友申请,之所以不回我一早就说了,我讲的14年经历里,多少有些我觉得对大伙有所启发的内容,这是希望大家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请各位理解,我儿子我不会让他走这条路的。一早看见大家的关注,十分感谢,今天我抽空余时间继续写。 有些小鬼是能力比较单一的那种,就好像这次在赌场里遇到的,我先暂时称它为“拍火鬼”。 它就好像是一个机器人,它所有会的能力就是把火拍灭或者拍旺而已。对付这样的小鬼相对是比较容易的。所有的效果都害怕几样东西,一是它死去的方式重现,会把它吓得魂飞魄散,另一种就是桃木泡水后浸泡的米粒。 既然我和D无法找到它是怎么死去的,也没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调查,我们就准备再次混进赌场,肉眼甄别赌运比较倒霉的人,撒米。这个过程就相对繁琐了,我们得仔细在每一个人跟前判断,然后有选择性地撒米,当我们再次回去看录像的时候,我们看到我们撒到一个小鬼后,它非常迅速地跑进了屏风后面的一扇门里面,在我们之前的踩点调查中,我们知道哪里是个公用卫生间,格子多,地方大。 于是在看完录像后,我们就初步判断,小鬼的香炉藏在这个大卫生间里。第三次进入赌场,我们都勉强能算得上熟客了。前两次消费也就千把块钱。算是问路钱吧。我们在不大的赌场里转悠着,慢慢地,我摸到卫生间去了。 卫生间是没有监控摄像的,我很快开始在每个格子间里查看。发现其中一格锁死了门,一般来说,大家看门锁着,要么以为里面有人,要么就以为在维修。所以最多是有人多敲几次门,也不会在意。 我从相邻的那个格子间翻进去,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终于在抽水马桶的水箱里面(干的没有水),发现有一个很小的木质香炉,插着三支已经烧尽的香。 我重新回到大厅里,找到D,我告诉了他我发现的情况。他问我是怎么看的,我告诉他,这件事很容易,把炉子打翻就可以了。 D说,要不来点更狠的,让这里乱一下,我们出去就报案。 科普一下,小鬼是有自己特有的“属性”的,通常炼小鬼的人虽然不一定懂茅山术,但是一定是懂些易经的,根据不同的需求,炼制的方式也不同,小鬼的属性也就有差异。 从香炉的质地来看,这个小鬼应该是木属性的,这类是比较低级的,也很容易打发。可是现在D兄的意思就是要让这个地方小倒霉一下,毕竟赌场可不是什么好场所。乱起来的时候我们去报案,也许就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D兄决定给这个小鬼“改改性”,他去了卫生间。 隔了一会,他出来了,他说,咱们再看看,有动静就走了。我明白他是进卫生间,在香灰里埋了张小镜子。 然后续香。 这个道理是这样的,大家都知道,镜子是我们最真实的表现,但是镜子里所呈现的所有东西,都是相反的。而死去的亡魂,最害怕的就是看见自己的样子。 续香的意思表示它的主人在召唤,但是由于炉子的属性改变了,小鬼的做法也就相应的改变了。虽然肉眼看不到它,但是我们知道他已经开始在让那些赌运不佳的人变得大赢四方。 很快,赌场里那种赢钱后得意的欢呼声开始渐渐此起彼伏。是时候离开了,我和D兄连筹码也没退,出门开车离去。然后打电话报警。事后没几天,我们在报纸上看到“重庆沙坪坝天星桥发生斗殴”。 我们推测,这次斗殴大概是赌客赢钱,但是赌场赔钱后发生了争执。没多久以后,天星桥金龙玉凤娱乐城,就让警方查获。 大功告成后,我和D把从炉子里抠出来的部分香灰,扬了。因为不会有人再去上香,所以这个小鬼也就不会再作怪。查封那个地方的时候,应该是也找到了那个香炉,虽然我们不知道警方是否有懂得玄术的人,但是至少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本章完) 第9章 生日 第9章生日 下面我要说的这个事情,可能会触及到一些朋友的心吧,请原谅,实属无意。 2007年的时候,我偶然认识了一个中年人。认识他是因为他是我所见过最老实,也最有正义感的生意人,尽管老实、正义感这些词和生意人通常联系并不大。 于是这也注定了他不会赚多少钱,可是虽然如此,他却为他的太太、儿子,赚取了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名声。虽然我想很多人眼里的丈夫和父亲,都是伟岸的,是散发着光芒的。 可是这个中年人,却比较特殊。他2009年,查出身患癌症。肺癌加转移性肾上腺癌,不治之症。但是他硬拖着身体,希望给他老婆赚足余生的钱,甚至想给他的儿子挣上一套婚房,但是他无法实现他的愿望,带病的身体无法给他足够的精力。 2009年年底,他住进了医院。然而,我们大家通常一提到闹鬼,常常会提到的几个地方就是:学校、厕所、医院。 不过分地说,医院是鬼魂出没的高发地,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在医院会感觉不自在,甚至在医院感觉寒气逼人,有种被死亡或者阴森感笼罩着。 所以当这个中年男人住进医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将再也走不出来。所以趁他还能走动的时候,我有一次去医院探望他,我告诉他,出去走走吧,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 儿子很懂事,他辞掉工作,带着他的父亲,从重庆到西安,从西安到凤凰,从凤凰到丽江,从丽江到三亚。直到感觉父亲身体实在不行了,才把父亲带回来,送到重庆市中医院,决定采取保守治疗。 中年男人的身体每况愈下,我和他也算是忘年交,所以我会常常去探望他。有一次我带着他坐着轮椅出来遛弯,他兴致勃勃跟我说起他年轻时的故事,出生在50年代,当过民兵,上过山下过乡,作为回复高考后的第一批考生考上大学,随后进厂车间工作,然后提升为经理,副总,后被小人陷害,蹲过70多天的监狱,出狱后一直在想办法为自己申诉。 好不容易官司打赢了,但是他也不愿意回厂里上班,于是开始下海自己做生意,虽然没一夜暴富,但是也在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中,给自己赚了一套房子,也买了车,刚学会开车没多久,车瘾还没过足的时候,却不幸得了这样的病。 他很豁达,当他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里满是闪烁着过往那种快乐重现的光芒,也许人这一生,倒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才是最值得回忆和回味的东西。他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他告诉我,他希望我送他最后一程。 他说,人这一生其实很简单,哪怕过程经过了无数的大起大落,到头来想想,会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生活。现在我们的生活条件太差,空气、环境、水源、食物,我们有哪一样是能够放心的,敢问哪一个人身边没有熟识癌症患者?现在医院里每天死去的人,十个人至少有一半死于癌症,这些都是为什么? 真是我们不珍惜自己的身体,还是我们的环境注定了我们这样的遭遇? 所以当他告诉我,希望我送他一程的时候,我知道,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光了,换句话说,看透了。 他并不愿丢下家人撒手西去,却不得不这样来结局。 我告诉他,放心,我会让你走得好好的。那一天,是2010年8月13日。 8月26日,是中年男人的55岁生日。儿子带着儿媳与全家老小,在医院替他的父亲,过了最后一个生日。我在场看着,我说我替你们照相。儿子28年来,第一次坐在父亲的脚前,细心地替父亲搓脚。 尽管卧床多日,他的脚很脏。但是此刻,他的灵魂是最纯净的。儿子洗脚的时候双唇一直颤抖着,想哭,又不愿让父亲看见。只能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搓着父亲脚底的死皮。 生日蛋糕来了,中年男人,很配合地吹了蜡烛,切了第一刀。他连微笑的力气都没有了,非常虚弱。可是他依然颤巍巍的用拇指和食指拿起蛋糕上插的一片巧克力,慢慢向他太太的嘴边喂去。 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感动,很多人借打电话为由,跑到病房外面哭。由于他的癌症已经转移到肝脏和胆囊,使得他身上蜡黄。可是尽管在照片里无神无力,但是那个场面感动了无数人。 我承诺他,我会让你走得很平静。8月30日,他开始陷入昏迷状态,31日,咽了气。 我按照跟他的约定,在病房外走道的尽头放上火盆,请他的儿子,烧了些纸钱,捡了钱纸灰,放在我已经替他换好的父亲的寿衣钱袋里。我告诉他的儿子,这是给你父亲的买路钱。用来打发路上的小鬼的。 可是我知道,从他咽气的那个时候开始,他仅仅还有49天能够合理的在世上存在。当儿子开始和几个后辈抬他父亲的遗体时,他说感觉特别重,四个人还很费劲。 我告诉他,这是你父亲舍不得你们,不愿离开,灵魂却已经回不去,于是他想压在他的遗体上,想回去。当然我告诉他这些,其实只是为了让慈祥的父亲和孩子能有最后一点交集。 因为头七天,就像老人说的,会回魂。不过这七天他只能够跟着看着,看着自己的遗体,看着家人因自己的离去而悲伤。 熬过这七天,他会进入一个混沌的状态,这个时期,他会清晰地看着自己的家人渐渐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总共49天,在这之后,如果自己仍然不愿离去(因为有些是带着仇恨与不甘心),又没有我这样的人特意来送。 那么就成了孤魂野鬼,而这类鬼,不作恶也就算了,作恶的,就会被我们打散。 到了安乐堂,我在厅后偷偷点了支通魂香,短暂地给中年男人的亡魂说,让他放心去,有我呢,别跟着家里人游荡了,去你怀念的地方走走吧。 办完丧事后,我开始在他的家里把墙上统统用鸡毛掸子打了一次,让他不要有所眷恋,早早去该去的地方。 49天很快过去,我告诉他儿子烧好给父亲的符包,为的是让父亲即使完全消散也能感受到儿子今后幸福的生活。也就是我们说的托梦,托梦的出现具有偶然性,例如这个时间段,家属对逝者的潜意识的思念,而此刻逝者的亡灵也在尝试与家属沟通。于是托梦就会出现,钱纸,香烛,符包就是这么一个作用。 49天后,我送走了他。没有打散,而是让他自己超生。 我至今仍然和他家来往频繁,除了对他本人做人态度的敬重,还有被这个家庭的亲情感动。 (本章完) 第10章 老狗 第10章老狗 2006年的时候,我遇到一件令我印象挺深刻的事情。 在我独自在重庆开工的这些年里,经过朋友的口口相传,的确有不少人找到我,请我替他们解决一些他们所谓迷信的问题,大多数人在刚开始的时候对我的工作都是将信将疑,直到真正替他们解决好问题。 因为我通常在最后会给他们足够的证明,让他们相信。嘱咐过他们三缄其口,只传人不传事。甚至很多人找到我的时候,错误地把我当成了灵媒,认为我的工作就是建立一个桥梁让生者和死者沟通,虽然这只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我走手艺的日子持续14年,我遇到过很多对我深有感触的事情。 有句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确切地说,不如说是,死后的灵魂,才是这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因为它就是这么赤裸裸,它不会装模作样,更没有继续伪装的理由,相对于我们还活着的人,坦白说,我们应该惭愧。 前面的帖子回复里,我看到很多朋友说了自己家里的一些奇怪的情况,好几次我都是忍不住才回复。我虽然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认为并不存在的事物,可是在这么多年的磨砺里,我发现其实我从逝者那单纯的灵魂里学到了很多作为人原本该明白的道理。 为什么我们会叫做人? 为什么我们还活着? 死后是怎样的世界? 我们活的真的有意义吗? 活人真的能再看见死去的亲人吗? 等等问题,太多了,我只能说,当你心怀善意,你会感觉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属于自己的净土,至少内心是温暖的。 问问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扶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了? 问问自己当看到正在逝去的青春和生命时,究竟是麻木冷漠,还是应该挣扎? 当你看到地上有人掉了钱,你还真的会交给**叔叔吗? 马路边看到老人跌倒,你想到的是先救人,或是以一副“害怕被讹”而避而远之?大家都还记得去年的小月月事件吧? 18个路人啊,你们到底在想什么。面对采访,他们统统说没看见,或者什么,当拾垃圾的老婆婆救小姑娘的时候,大家又开始在网络上骂人家老婆婆为了出名为了钱,我们的良知到底怎么了。所以我现在说的这个发生在2006年的故事,各位看看就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如果在下的故事能够让人内心有点波动,我想我发帖子的初衷才真的实现了。 我父母家住在重庆五里店附近,是一个老社区,以前是一个挺大的机械类工厂,后来逐渐将部分职工宿舍规划到社区里。 社区里有个老人,年轻时为祖国奋斗过,在工厂一干就是40多年,枕边无偶,膝下无子。 性格怪诞孤僻,不爱跟人说话,大家都不太喜欢他,都觉得这个人似乎对大家都有敌意,冷冰冰的,还有些刻薄。 只有我父亲在我回重庆后,得知了我的职业,在我告诉我父亲要与人为善,我父亲似乎也渐渐开始懂得多去关心身边的人。 父亲曾告诉我,虽然不认为我的职业是个好职业,但是我师父教我的善良,却是很珍贵的真谛。所以我父亲在04年到06年期间,主动接近那个孤独的老人,老人家里不能说没钱,好歹退休金也够他一辈子了。可是由于没有人陪伴,连挥霍钱都显得没有意义。加上他多年和人不亲善,导致他几乎没有朋友,倒是他身边养的那条13年的大狼狗,一直陪着他。 从04年直到06年的夏天,老人才第一次邀请我们全家去他家吃饭做客。而这也是唯一的一次。那天在他家里,我无意察觉到他家那条13岁的老狗,在离饭桌远远的地方侧卧着,显得很没精神,但是耳朵一直竖着,眼睛也一直望着我们。 我挺害怕这个老人和这只狗,但是我还是尝试着问他,狗怎么了,好像很不舒服。 老人才跟我说,狗儿病了,好多天了,快死了。说完沉默一阵,眼里满是哀伤。 我猜想老人虽然没什么朋友,甚至说树敌很多,但是老人始终像对待自己孩子似的喂养这只狗,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真正唯一的亲人和朋友,只有那只狗。 我明白他的哀伤,他深知狗儿很快就会离开他而去。但是他却没法挽留。我是个对狗心存敬畏的人,在少年时跟着师父的时候,看过师父取狗血狗牙,但那都是在狗已经死去,师父才会做,并且师父会告诉我,狗的生命道跟我们人的生命道是很接近的,有时候它们甚至就认为自己是人,而跟我们人类就是天生的主仆关系。 师父说,畜生不会说谎,不会骗人,可我们人会;畜生不会装病,不会玩花样,可我们人会;慈乌有反哺之恩,羔羊有跪乳之义,可我们人在关键的时候,也许还会因为自私而出卖他人,生命不分贵贱。所以,对生命,一定要心存敬畏。 特别是狗,狗即便死去,至少也能给人们留下点快乐回忆。 所以那天当我看到老人那条正在死亡边缘的狗儿,我想替它做点什么。虽然我懂得通灵的办法,但是我不懂狗儿的语言。更难的是,即便我有办法用我们的语言告诉老人狗儿想说什么,老人也未必肯信。 于是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回父母家吃晚饭,饭后,都会去老人家坐坐,我告诉老人,我很喜欢他家的狗,慢慢聊些别的,老人对我的职业也有了一定了解,对我说的话也是半信半疑。 后来加上我父亲跟老人说我真的可以办到后,老人才相信我。 狗儿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是就是没死。生命都是这样,当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治疗了很长时间,身体却越来越差,活着对他来说,反倒成了一种折磨,死却成了一种解脱。 我很不明白,狗儿既然都这样了,怎么还在硬撑,我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很多人都说,狗儿在老死前,会一直盯着主人看,想再陪伴主人,在咽气的最后一刻,它们会流泪,用眼泪来表达对主人养育的答谢。 我才明白,原来狗儿硬撑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是在挣扎着想多陪着主人。尽管我一直知道狗是四足动物里,最重情重义,最感情丰富的,但我却没想到,原来不管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人或坏人,只要给过它一口吃的,摸过它的头顶,它就会用一生来报答。 于是当我再去老人家里的时候,我把这些告诉了老人,老人长久以来冷冰冰的脸终于哭了出来,他开始呢喃着,说这狗儿陪伴了他这么长时间,没过好日子。 不该投胎到他家之类的。看老人哭得这么伤心,于是当下我决定,我要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籍慰老人。 我告诉老人,狗儿最后的时候,打电话给我。我会过来。每过几天,老人就打电话给我,说狗儿已经开始抽搐,估计是不行了。于是我立即去了他家。 看到狗儿的时候,我心里很难受,我让老人在沙发上坐下,我把狗狗横着抱到老人的大腿上。狗狗的眼神实在让人受不了,它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连我都能看出它眼里全是不舍与牵挂。 老人“幺儿狗儿”的呢喃着(重庆方言,类似宝贝儿一类的)狗狗开始在喉咙里呻吟着,那种悠长的,显得有气无力的声音。我抚摸着狗儿的头顶,我告诉老人,它在跟你说话呢,老人问我,它说什么,老人显然已经相信我能代替狗狗与他沟通。 我说,它在说: “我就要走了,可是我还想保护你,想陪伴你。” 虽然这些是我编的,但是我宁愿相信狗儿当时是真的在这么说。我接着说,它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 “要记得按时吃药(他家的柜子上有很多药瓶于是我这么推测),谢谢你养育了我这么多年。” 说来奇怪,狗儿这个时候竟然真的流下了眼泪,然后眼睛眨巴眨巴的,渐渐就停止了呼吸,老人已经泣不成声,哭了好久以后,他问我现在怎么办,我说,我试试吧。 我从来没有召唤过动物灵,也不知道能不能召唤到。 于是老人找来狗窝里那根没啃完的骨头,我又扫了好些狗毛,画好符,开始召唤。据我的推测,狗是六道里的生命,所以用六道召唤的办法是应该能够召唤出来的,果然,狗狗的尸体开始“哇哇”地叫了几声,很像是幼犬的声音,我想它大概是用回到身体,用最初还是小狗时候的状态,再次答谢主人的恩情吧。 老人又抚摸着狗狗的身体良久,我觉得是时候送狗狗上路了,我告诉老人,你既然把它当自己的孩子,那就在心里诚恳地默念:“孩子好好去吧。”老人答应后,我开始围红线圈,然后把线延长到门外,给狗狗带路,让它去该去的地方。 (声明一下,除非是遇到恶意的灵,我一般不会打散,我们说的带路,大概意思就是佛家讲的超度。) 待狗狗的灵魂去了以后,我跟老人一起,在社区的黄桷树下,把狗儿埋了。 在我学到的东西里面,超过四十九天后的魂魄很难带路,而且这个时候它们通常是已经没有生前的意识了。我们所说的打散,不是说不能超生,而是让这个能量消散,该去哪里还去哪里。 至于超生这回事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只是听说,所以我不能确切地回答。请原谅,今天是我打破自己的承诺在适当回复一些问题。 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一方面实践证明了动物灵也是能够召唤的,另一方面让我对目前街上市场打狗的现象深恶痛绝。 哪只狗在路上咬了别人,我们就会说它是疯狗,于是开始追打,不打死不罢休,但是怪就怪那些不照顾好自己宠物或者遗弃宠物的主人,狗狗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它以为是自己走丢了,原本就很慌张,人们又来追打伤害,人都会被逼疯,更何况是狗? 这么多年我始终不养宠物,是因为我受不了他们离开时的眼神。这也是我们身为人类,对待生命应尽的责任。 而社区里的那个老人,在07年年底去世了。 (本章完) 第11章 水鬼 第11章水鬼 今天聊聊水鬼。 我们民间对水鬼的传说很多,有的说是被淹死的小孩,水是至阴的,于是孩子的魂魄被压住。 有人说水鬼是龙王来抓人的,我在这里要说的是我的看法,我也抓过水鬼,相对来看,水鬼是最没有意识,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一种很奇怪的、黑色的灵。通常水鬼的下场无非就是两种,一是直接打散,一种是遇到好心的猎人,会耗费自己的功力,给它带路。 我在2007年的时候遇到过一次,有心的朋友可以打听下这个事,在当地那个时间段很火。 2007年,我跟当时的女朋友(现在是我老婆)去南川金佛山西坡一个叫“碧潭幽谷”的地方玩,这是个年轻的景区,山清水秀,风景确实很美,晚上我们住宿在里边的农家乐。吃晚饭的时候,我们跟农家乐老板聊天,得知附近有一个被人为抽干的小水库,抽干以后,在水底发现一个孩子的尸骨。至于,奇怪的是,那个水库已经淹死过好几个人,成年人和小孩都有,却只找到这么一具尸骨。 我听后立刻觉得不太对,我断定这就是水鬼。它们会时不时拉人下水,然后借他们的身体,如此反复置换。而且水鬼是绝对没有善恶之分的,它们一定会害人。在那之前我从没遇到过,于是职业病发作,一定要抓住它。 当我告诉我女朋友后,我女朋友非常支持我。她知道我的职业,但是我却从来不让她参与进来。有些狰狞的东西,我害怕吓着她。可是她对我的职业很陌生,也很好奇,为了满足她,这次我带她一起。水鬼算是一种很特殊的灵。很多人听过,却很少有人看到过。它的外形似人,尤其像是6—8岁的小孩子,通体黑色,非常廋。 而且它不是一种能量,而是有实体的,换句话说,肉眼能够直接看到。所以很多人在湖心划船,看到水下有黑东西,往往以为是石头,或者大鱼,或者水草。 而水鬼就正是藏在水草里。这就是为什么有些淹死的人被打捞起来,身上或多或少有水草,于是就判定,让水草缠住导致溺亡。 所以在此提醒大家,如果看到水呈深绿色,且有黑色类似水草的东西隐约在水下,千万别下水,尽量别靠近,若不是有足够多水性好的人在身旁,一定小心,因为水鬼发威,凶多吉少。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女朋友找到了先前那个水库,看了看那个地方,已经没有水,尸骨也早就清理走了,我顺着地势找到下游,截流处有另外一个小湖,于是我们下到湖边,继续找线索。 终于让我发现它的爪印。我告诉我女朋友,就是这里了,你当心点。 我把红绳的一头拴着树干,绳子中间放到爪印上,用石头压住,然后放长线,在另一头拴上石头,离石头大约2米,再打结拴上木块。从左到右依次是石头,木块,爪印加石头,树干。 然后我在爪印周围画符,但是留了缺口。要等它进来了,在把缺口补上。一切准备完成,还差点木材,因为水鬼非常怕火,对于这只从上边水库下来的恶灵,必须烧死,否则一定会再害人。 我们花了些时间找来柴火,然后我要开始抓了,由于是白天,害怕引人注意,所以手脚得快。好在附近没什么人家,但还是要小心。我从没抓过,第一次抓,我很兴奋。水鬼上岸后就是废了,毫无危险。 我拿起绳子,把石头扔进湖心。然后,看着木头浮漂,手捉住线,以一种钓鱼的姿态坐等它被红绳束缚。过了大约有10分钟吧,浮漂动了,我开始拉线。女朋友想来帮我拉我没让,我一个人就可以,水鬼只有躯壳,并不重,被绳束缚后,也没有蛮力挣扎。 很快将它拉上来,看第一眼的时候,我女朋友还说是条大娃娃鱼,因为通体黑色。它被我拖上岸以后,我把它关符里,就点火烧。很快它就成了灰。这是直接让魂魄散去,该去哪就去哪,比继续呆在水里好多了。 说到这里再提醒大家,有水蛇出没的水池不要让自家孩子靠近。水蛇和水鬼至阴,孩子即使看了也不好。 今天最后这个发生在2006年年底的时候,我道听途说,重庆江北城,还在规划修建科技馆、大剧院、中央公园。有晨练的人看到的奇怪的事。 这是我遇到过最可怜、最性情,也最有幽默感的鬼魂。 有人说在晨练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个穿得很旧的老人,侧身坐在路边,背对路哭泣。于是晨练者就好心去问老人到底怎么了,老人转过头,青色的、瘦弱的脸上全是泪水,然后一把抓住晨练者的手,大声哭喊:“我不是反动派!” 吓得晨练者转头就跑,跑开以后回头看,老人不见了。 晨练者的怪诞遭遇很快就传开了,我也是因此得知。而那个月正好是我两年一次的斋月,于是我打算去看看。从别人传诉来看,这个人应该是在文革期间冤死的千万群众中的一个。 我辗转联系到了那个晨练者,这人也算胆小了,竟然吓得病一场,一听说我是驱鬼送神的,像迎神仙一样把我请进屋。 我请他再跟我说了一次当天的情况,并看了看他被鬼抓的手,我断定这和我判断得没错。只是那个鬼并没有伤害他,大概也不是要恶意吓唬他,很可能只是怨气的重现,想找个人倾诉苦闷罢了。 以前也遇到过冤魂,如果拿捏不当,很容易激起它的怒气,给自己带来危险,而有危险的时候,我们必须自保,所以这样的情况下,它们往往是被消灭而不是打散或超度。 我至今没开天目,可能不是那块料,也没那天赋。通常体虚或者阴柔哀怨的人以及天生火焰低的人才能开,而我都不是。而且这次这个,感觉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能不能看见,全看机缘了,我叫来一个同行,因为担心会激怒它。 按照晨练者说的地方,我找了去。等了半天没出现,于是我决定用香引出来。 师父的手抄书里提到过,怨死的魂若在死后还是怨气不散,久而久之就成了野鬼。野鬼是收不到后人的香的,就只能偷别人的香。 我点香,就是为了引它出来。 大约烧了7柱,它才终于出现,那时候已是深夜。 它在那一直哭,就跟晨练者说的一样,旧衣服看着挺凄惨。我让同行在边上准备好,一遇到不对,立马撒香灰敲碗。我则上前去,问它怎么了。它转头哭着说,我不是反动派,我不是反动派!一直重复,脸色发青,在夜晚显得有些吓人。它伸手抓我,力气很大,就在它抓我的时候,我手里捏着块皂角籽,一把按在它头顶。 皂角辟邪,皂角籽镇魂,现在明白为什么很多富人要在家里把皂角当装饰了吧。 一般来说,皂角籽压住的魂会立刻安静,可眼前这个虽说声音小了,可依然痛哭不止。这该是受过多大的冤屈。 趁着它稍微冷静了点,我开始问它。 原来它跟我判断得没错,文革时期的冤魂,是个老师,可是却被自己当做孩子的学生绑了批斗,家里人被人瞧不起。我能理解他的悲伤,虽然我并没念多少书,可是被自己当做孩子的学生当街绑着批斗,确实让他心寒。死后怨气不散,也是情理之中,我很可怜眼前这个如果活到今天可能已经100岁的老教师,于是我问它,想不想解脱,它点头。我就说,那你要放下怨念,想想学生们可爱时候的模样,从那时候开始,它反复哭,反复笑,持续许久,最终释怀。我用我一贯的方法送走它,把它的香灰吹散,从那时候起,我确信它已经在另一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乐园。 (本章完) 第12章 鸡脚 第12章鸡脚 具体记不清是哪一年了,我接到一个委托电话。 在重庆东边有个卫星城,叫涪陵,白鹤梁,榨菜,举世闻名。在涪陵和重庆之间,有个叫石沱的小镇,靠着长江,也是一派山清水秀。 这次的雇主是石沱一家做丧葬一条龙服务的公司。他们说,给客人办丧事,连续好几次都遇到鸡脚神了。 鸡脚神我是听过,却从来没遇到过,在一些村镇或偏远的山区,会有传说是讲当人去世三天后,停放棺材的屋子里会出现动物脚印,通常是鸡脚印,是阴间的使者来带死者的亡灵到阎王那里报道。所以叫鸡脚神,这是方言喊法,而传说里,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黑白无常。 其实我们这行,没人见过无常鬼,也就更不必说牛头马面,刀山油锅。因为传说始终是传说,关于阴间的说法是生者对死后世界的一种猜想,还真没有证据说明有阴间这个世界的存在,然而鬼魂等非人的能量,却是和我们并行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师父年轻时,曾经有过遭遇鸡脚神的经历,从对鸡脚神的描述来看,跟民间传说相差很远,甚至很多人对鸡脚神的认识都是错误的。 因为它非但不是索魂的无常鬼,而是个靠吸收灵魂强大自己的恶鬼。 师父说,鸡脚神抓起来虽然不难,但是过程繁琐。于是我在从重庆赶过去之前,已经准备好了大部分东西。剩下的,就得就地取材了。 我到了石沱以后,见到我的委托人,他是个祖辈三代都从事丧葬行业的30出头的男人,他说,他干这行这么多年,见过回魂的,见过讨饭鬼,甚至还见过些连我都还没听说过的玩意,鸡脚神倒是第一次。 他说他们这行很忌讳这东西,因为他们是相信鬼怪的存在的,如果他们接的丧事业务不能好好送走死者,甚至还让死者的魂让无常带走了去,那么后人祭拜,就无法收到。这样他们会倒霉的。 显然,他并不知道,鸡脚神并非无常鬼。 我让老板仔细给我形容一下遇到的情况,老板说,他们那里的风俗是头三天把棺材停在堂屋里,第三天晚上要把堂屋的门窗全部关好,也不让人进出,第二天推开门,准备抬棺材下葬的时候,发现供果供饭旁的香灰上,有鸡爪印,连续好几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察觉不对,于是就向些懂行的老前辈请教,才知道是鸡脚神。现在正在办的丧事已经是第二天了,害怕第三天又出现这样的情况。 我听后,对老板说,你带我到办丧事那家去,让扮作工作人员,我来看看能不能替你挡住。 当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了,不必担心的是,如果这次真是鸡脚神作怪,至少它不会在开着门的情况下进入停放棺材的房间。所以如果要想在后一天夜里让它不能得逞,今晚就必须开始准备。老板开车带着我心急火燎地赶了过去,停车后还步行了接近半个小时。 所以当我赶到的时候,差不多是夜里十点半的样子,时辰已经是亥时的末端了。也就是说,我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要把前期一部分必须在亥时完成的工作先行做好。 还好的是我从重庆动身之前已经做了些准备,这给我降低了不少难度,争取到一些时间。去世的老人姓秦。在他们乡下,亲人去世披麻戴孝的传统依旧保持着,不同的是,他们也开始像90年代的城里人一样,把整个葬礼搞得乱哄哄的,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唱歌唱戏,跳来跳去,吵死个人。也许正是因为大家除了缅怀逝者外似乎都找到了比缅怀更有趣的事做,我才有机会和足够的时间在棺材底下放下我包好的包袱,里边除了必不可少的红绳外,还有核桃、艾草、刻上名字的檀木牌。 我接着偷偷在停放棺材的房间的四角放了四个我特制的铁材料的小乌龟。每一个大概有拇指指甲这么大,这么做是为了如果鸡脚神第二天晚上进了屋,它就出不去了,因为乌龟和鳖另外有个名字叫王八和团鱼,而很多地方甚至直接用“王八”二字概括了。 我来说说为什么要用到王八吧。 王八虽然行动缓慢,但是坚硬的壳会抵挡攻击,一旦咬住,死也不放。水为阴,地为阳,王八阴阳通吃,乌龟在中国历史上也向来都是镇宅兽,我想你们各位当地的老建筑的房檐翘角上,肯定能找到王八的雕花吧? 我记得在贵阳的弘福寺里,就有一块巨大的石碑,这石碑正式立在一个石雕王八的背上。 所以师父以前告诉我,如果你只是要吓走鸡脚神,直接放一只小乌龟在灵堂里,(这就是为什么你们在很多鬼片或者现实中,葬礼现场如果有写悼文的或者咨客,都会带着一只王八。) 当然,我可不是要吓它,我得抓住它。所以除了放下四个铁乌龟以外,我还搭着凳子,爬到悬挂在屋子中央的那个白炽灯那里,用笔在灯泡上画了个很小的符。忙完以后,还有几分钟就是子时,之所以要在亥时完成,因为是子时的时候,它们会在屋外来先看看,大概类似我们说的“探路”,所以不能让它发现。 第二天,我去了石沱附近一个叫“酒井”的小乡场,买了点雄黄粉,还有一瓶黄酒和一包烟。 烟留给自己抽,雄黄和黄酒用来抓鸡脚神。夜里的亥时,我以一条龙工作人员的身份,开始清场。我将前三天留在地上祭拜的人洒下的香灰扫到一起,然后混入雄黄粉。 然后分散着撒在房间的各个地方,因为鸡脚神这样的鬼怪,是踩着香灰进屋,这也是为什么香灰上会有鸡爪印。然后我取出三支香,祭拜逝者,告诉他打扰了。 随后把这三支香的香灰包起来,倒进黄酒瓶,在把混合后的黄酒淋在窗户檐。每个窗户都淋。整间灵房只有棺材我丝毫未动。然后我开灯,点上长明蜡烛,退出灵房,关上门,静静等待。 出门的时候,我在门上拴了一个风铃。夜里子时的时候,风铃有些微摇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虽然不排除是风吹的可能性,但是我更愿意相信那是鸡脚神弄出的动静。 子时一过,我去跟秦姓老人的儿子说,明天要下葬,今晚再进去上一炷香。于是借这个机会,我们开门进去了。 陪着老人的儿子,听着他们父子阴阳相隔时才能掏心置腹说出的心里话。然后,我跟老人的儿子说,你出去吧,我把这里打扫后,就封门。 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了地上那歪七竖八,凌乱在香灰上的鸡爪印。老人的儿子出门后,我关上房门,开始干正事。 灯泡上面画的符随着灯光出来,已经覆盖了整个房间,我知道,此刻那个偷亡魂的鸡脚神,绝对关在我唯一没有做手脚的棺材里。时间有限,我也不方便在灵堂里呆很久,接下来我做的,或许对逝者有些许不敬,可是没办法,谁叫鸡脚神盯上了他的亡魂呢。 我拿出匕首,在棺材盖侧面的四个拐角的地方,分别刻下了四个咒。最后,我用红绳把棺材盖的缝隙封了起来。我才收起铁王八,将鸡爪印消去,然后出屋。 第二天,下葬的时候,我一直跟着。我得看着棺材入土才行。直到最后封上墓,确认鸡脚神将永无天日后,我才放心离开。 丧葬一条龙的老板支付了一半的酬金,我答应他,如果下一场丧事没出现鸡爪印,剩下的钱再结算给我。 在老板连连感谢声中,我离开了当地,返回重庆。路上我给师父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也抓了个鸡脚神。 (本章完) 第13章 苗童 第13章苗童 师父却在这时候打电话告诉我,要我立刻去昆明一趟。 我察觉师父语气不对,于是到了重庆,立刻带好东西飞去了昆明。 到昆明以后,我没先去酒店,就直接去了师父家。 我看师父显得有点憔悴,估计这次的事情让他也有点头疼吧。师父一见我到了,连水也没叫我喝,就直接把我拉进他平常写书法的小屋里,关上门,让我放下包,才跟我说起这次的情况。 在昆明到昭通的火车半年前撞死了一个横穿铁路的11岁农村小孩,本来这种事情铁路管理处认为自己已经安抚好小孩家属,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可是在那条铁路上半年连续发生了四起怪诞的事情,这件事听起来很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朋友就别接着往下看了。当时撞死小孩的火车司机已经暂时停工了,想来他也需要时间自己平静一下。 但是没过多久,顶班的司机在夜里先是听到“咚”的一声,然后就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小孩从车头挡风玻璃的顶部边缘慢慢地倒着伸出头来,倒着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驾驶室里的人,那个司机说当时真是吓惨了,因为那孩子是慢慢倒挂下来的,每一个瞬间都让人毛骨悚然,此后这个司机辞职了。 接下来又连续三次有其他司机看到同样的情况,最多的一次同时有4个人目击。都是在这条铁路线上,都是在夜里。但是出现的节点是随机的。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不肯散去的冤魂,没准还是报仇来了。 师父讲完,我还真是害怕了。因为他在讲的时候,我就在脑子里想象那样的画面,当他说孩子是倒挂着出现在玻璃的顶端的时候,我当真激起一身冷。 师父说,后来这是在他们那条线上一度被人传得神乎其神,于是人人都不想分到夜班开,领导们在这个工作岗位上这么久,偶尔撞死人的事情多少都会发生,可是没有一个有这么怪异和吓人,所以他们找到我师父,希望替他们挡劫化解。 我师父当时已经不怎么接业务了,只是还没宣布退休,由于在当地的这一行里面,师父的声誉还是算非常高,所以他拜托了另一个我们这行的人,替他做这个事情,同时他也知道我非但没有化解过这么重怨念的玩意,我甚至连碰都没碰到过。师父也觉得这是一个让我学习的好机会,所以才打电话叫我赶紧来昆明,跟着L师父和他的徒弟一起去化解。 随后师父给了我L师父的联系方式,让我第二天就去找他。 当晚我给L师父打了电话,他说他正等着我呢,我说要不我现在就去找你?他说明天再来,来的时候记得先去我师父家借一下师父的琉璃蟾蜍。 在酒店胡乱睡了一晚,一大早给师父打了电话,去他家借了蟾蜍,师父还给了我6枚铜钱。师父说,你看着就好,别逞强,别做任何超过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情。 临走的时候,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我仿佛是听到师父在关上门后叹息了一声,如果是错觉倒也罢了,如果是师父真的在叹息,到底是在为什么呢。 我无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因为我不会问我师父,他也不可能说。 师父对我来说,除了授业立本之外,更多的时候像个深邃的长辈。总能够用一些简单的话语让我懂得很多做人的道理。如果不是遇到师父,我现在可能依然在重庆街头和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或者情况好一点,顶多也就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日复一日的机械地重复着每天的工作,下班就想回家,回家就想睡觉,睡醒了,日子还得再重复一次。 饥渴地期待着周末,周末加班犹如晴天霹雳,心境也许平凡,但绝不平静。 我感激师父带我成长的那些年,尽管我们从事着相对比较阴暗的职业。我跟着L师父和他的徒弟一起去了铁路管理部,我们的委托人神神秘秘把我们迎进屋,锁上门,才开始跟我们说起情况。 闹鬼的情况我们是清楚了,不过委托人却跟我们说了下他们安抚家属时,无意间得知的一些情况。 小男孩家里是苗族人,幼年时父亲去世,母亲发疯,于是跟着祖母生活。祖母是个非常地道的苗人,汉语懂得不多,这个孩子从小就特别懂事,周围的邻居提起他也都是夸奖。祖母岁数已经很大了,孩子常常帮着他的叔父分担些家里的负担,出事的那天,他只是抄近路想去对面的乡镇上背点煤炭回家。 谁知飞来横祸,年幼的生命就此终结。听着委托人口述这些,让我对这个孩子有了些可怜的想法。但是这仍然没办法解释他成为冤魂,而且还以那么可怖的样子出来吓人。 这是绝对不正常的。所以我们当下决定,再去一次小孩的家里,看看是不是能够多打听到点情况。 委托人也觉得我们去的话,或许这个事情能够圆满解决。于是我们起身去小孩家里。小孩家住在昭通附近一个叫“念湖”的地方。名字听起来,很是诗情画意。 除了好听,也有些许哀伤。我猜那是个水库吧,据说每年有不少黑颈鹤在那里过冬,带来温暖和思念,所以叫念湖。 小男孩的家就在湖边不远的地方,由于他的死于非命,虽然过了半年但是他家里人仍然非常悲痛。 叔父是个老实耿直的苗家汉子,这个家因为一次次悲剧,就还剩下叔父夫妻和年迈的祖母与年幼的孩子了。在带给他们部分慰问的钱以后,我们渐渐才彼此卸下防备。 在和叔父夫妻聊天的时候,于是一个令我们意想不到的线索浮现了。叔母说,他们当地的风俗,没满14岁孩子死了都叫作夭折,小孩是死于非命,最终尸体都只找到上半身,下半身早就成了泥。 下葬的时候,叔母在小孩的嘴唇间,插了一小根稻草。这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中国地广人多,各地风俗都有差异,有些是守着一些老规矩一代一代往下传,有的却是以讹传讹导致渐渐偏离正统,虽然不清楚叔母往孩子嘴里含稻草是出于何故,但是我们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事情的关键。 L师父提议,去村子里,跟别的老人打听下。于是我们辞别孩子的家人,继续在村子里边走边问,几个小时下来,我们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 在死人嘴里含稻草,是源自一个当地很老的传说,说是一些不该死的人死去了,人们对他的死很难过,于是心里希望他并没有真的死去,甚至觉得他还会活过来。 于是在嘴里插了根稻草,意思是到了地下还能呼吸到上边的阳气。因此活转过来。 从那时起,我们就觉得,肯定是这个习俗导致了后面闹鬼的发生。L师父说,这次的事情麻烦了,咱们可能要偷偷在坟边挖洞了。当下我吃了一惊,我虽然见过不少离奇的事情,刨坟还真是从来没干过这么阴损的招数。 L师父解释说,不是刨坟,而是在旁边挖个洞,好让化解的东西能够进到坟里去。 于是我们开始分散收集那些必需品,这次动用的东西中,还有好几样是我见都没见过的。 例如我师父那尊琉璃蟾蜍和铜钱,以及L师父的那个好像法海手里拿着的铜钵,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当晚凌晨,我们按着叔母说的地方,找到了孩子的墓。 虽然家里穷,家人还是好好把墓弄得稍有气派。我和L师父的徒弟开始斜45度由墓碑的一次开始挖了一个手腕大小的孔,挖出来的土,L师父装了满满一钵。 L师父把钵放在洞口约半米的地方,然后让我把我师父的蟾蜍拿出来。我拿了出来,还把有那6个铜钱。L师父看到铜钱,愣了一下。 然后对我说,你师父当真大善,这6个铜钱是用来超度那只鬼的。我才算明白,师父是为了让这个可怜的孩子灵魂安息。 我不懂琉璃蟾蜍该怎么使用,所以我只能看着L师父做。L师父取出红绳,他的绳子比我的还要细,让他的徒弟将其中一头拴在自己的中指上,中间拴住蟾蜍的两只后腿,把蟾蜍嘴朝着我们挖的小洞。 取另一段红绳,拴住蟾蜍的前腿,然后穿过6粒铜钱,围成一圈,均匀地分散在洞的四周。L师父开始喊魂了。向来他知道,这样的魂喊出了未必是好事,但是不喊就一定要出坏事。 我在一旁自己看着L师父的做法,这也是我出师以后,难得再跟前辈学到新东西。L师父的徒弟,则拿着一根刚扯下来的核桃树树枝,L师父开始一边念咒,一边把6个铜钱一次放进洞里,他的方法和我师父不大一样,但是本宗是同宗。 直到6个铜钱都放进去以后,L师父的徒弟开始触电般的颤抖。师父这时候迅速扯出洞里的6个铜钱,连着绳子把徒弟捆了一圈,然后大声对我说,快用核桃枝抽他的腰! 我马上抢过徒弟手里的核桃枝,向他腰间打起,L师父喊到,重重打!打轻了出不来的! 于是我恨着心使劲抽,就这么抽了大约有2分钟,徒弟开始很清醒地喊了一声痛,L师父才叫我住手。我很担心他是不是被我抽伤了,就撩起他的衣服点着打火机看,除了最后一下喊痛的那根红印外,再也没有其他伤痕。 我很是感到神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驱鬼的。我战战兢兢地问L师父,是不是驱走了。L师父告诉我,核桃树在冬季的时候,会枯萎得连一片叶子也不留下,但是它却是活着的,而且冬天的核桃枝对这种复仇的冤魂是很有用的。 至于蟾蜍,是因为L师父一早知道孩子是苗人,苗人敬他们的五神,蟾蜈蛇蝎蛛,用蟾蜍是为了镇住它们让它们产生畏惧。 用力的拍打使得孩子的魂离开了徒弟的身体,但是并没用消散,说罢这些,L师父又开始念咒,他们驱邪的方法和我们不同,但是后来他也曾告诉我,那不叫咒,而是念口诀。 超度亡灵后,我们封上了挖出的小洞。 L师父忙完这一切,已经是大汗淋漓,不过好在是替委托人了却了一件麻烦事。姑且不去讨论孩子死的冤不冤,也不去计较它是否有理由回来吓人。问题的关键在于,死了的,就不该再留在这里影响别人,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而这个孩子的故事,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常常反思,到底是什么带走了孩子的生命,是火车?是他自己横穿铁路?还是我们对待安全原本就不够重视的恶习? 自从我的孩子出生,我很感慨。我常常看着他的脸,想象着这是一个多么纯洁的生命。 而我们最初也都是这样,可为什么到现在我们不是了呢?我想我能为孩子做些什么,那就是善待自己,让孩子的童年幸福,让孩子有个完整的家。 (本章完) 第14章 梦魇 第14章梦魇 今天就说说鬼压床吧。看到好多朋友都在问了。我想你们绝大多数经历过“鬼压床”的朋友,细节上可能会不完全相同,但是大致上都是下面的情况:晚上睡觉,然后猛地醒了,醒了以后发现自己动不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绑住了,眼睛想睁开却怎么也睁不开,有部分人眼睛能睁开,还能看见些奇怪的东西。 好久之后终于能够动弹了,却开始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没错吧?鬼压床是一种很常见的现象,除了医学上解释的睡眠质量不高和精神压力过大等,人家也没说谎。 鬼压床有两种最常见的情况,一是家里有亲人过世,二是遇到路过的糊涂鬼。 而这两种情况以后者居多,糊涂鬼魂也不会害人,只是行为怪异,多少吓到人而已,你们有谁听过鬼压床把人压死过的吗? 2010年的夏天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就是遇到了鬼压床,虽然平淡无奇,我还是说说吧。那个孩子已经16岁了,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发生这个事后,她爸爸打电话给我,说是孩子告诉他,头一晚睡觉到半夜,想起身上厕所,但是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手脚也动不了,喊又喊不出来,整个人就像是瘫痪了似的,这还不算最糟的,最糟的是她还感觉有东西在她身上轻轻按来按去,摸来摸去。 这才吓坏了,第二天就告诉了他爸爸,他爸爸急匆匆地打电话给我,要我帮忙,还说女儿睡觉遇到色鬼了。 当我知道他说的情况就是我们平常说的“鬼压床”的时候,我告诉她父亲,这情况很普遍,不要担心,让她下次睡前喝个牛奶听听音乐什么的,放松就好了。 她父亲显然不信,一定要我去他家一趟。我拗不过他,只好去了。到他家后,我把小女孩叫到跟前,翻开她的下眼皮看了看,有点黄,还有些血丝,典型的过路鬼。 为了让他们父女安心,我取了点露水(每天都会收集)蘸了些涂在小姑娘的两个下眼睑上,然后教了她一句口诀,告诉她要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在心里重复念这句口诀,然后用舌尖抵自己的上颚,就会没事了。 (有类似经历的朋友可以试试,包管用。口诀如果是佛教徒就是阿弥陀佛,道家就是急急如律令,藏传就是六字诀。) 父女俩知道我是靠这个手艺吃饭的,加上关系不错,所以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当晚又被压,小姑娘按我教她的法子做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发生过。 在所有鬼魂当中,有一种不到万不得已或者胸有成竹的时候,我一般是不碰的,那就是自杀死去的人。 因为这类人死去后,会把诸如悲伤、绝望、愤怒、哀怨等负面情绪带给自己的灵魂,若是混沌期无法开化,便极有可能变成我们常常说的“厉鬼”。 虽然这一类数量不算多,偏偏我在去年上半年就遇到了一个,也正是因为这次的事件,才让我打定了金盆洗手的主意。 这次的事情来得很蹊跷。去年偶然一次我听一个在南坪开茶楼的朋友说起,说是有一个茶客在喝茶时跟人聊天的内容让他给听见了,所以他觉得这事应该是我管的,就给我打了电话,也没提钱的事,我是对这个事情感到很奇怪。 事情是这样的,那个茶客的老婆晚上带着孩子搭轻轨回家,孩子还很小才几岁,由于是末班车,快到站的时候妈妈看见有人在打扫车厢也没觉得奇怪,只是在扫地大婶经过的时候替孩子捂住了鼻子,不让他吸入灰尘。 这时候孩子的一句话让妈妈吓得不轻。孩子说,妈妈,车上这么多人怎么都不捂鼻子啊。他妈妈自己本身比较信这些东西,吓得赶紧下车带着孩子就开跑。 我听了之后,觉得是不是孩子眼界很低,看到车上有搭便车的鬼了。谁知道后来我一打听,才大吃一惊。我当下请我朋友帮我联系下这个茶客,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很快我就接到了这个茶客的电话,电话里他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于是我再三跟他保证,我不收他的钱,他才答应带这老婆出来跟我见一面。 看见他老婆的时候我愣住了,因为这么些年来,惹上鬼的人见了不少,大多愁眉苦脸,一脸带衰,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显然带着恐惧,她恐惧的大概不只是孩子见到了那么多她见不到的“人”,或许正是因为她见不到,才感到特别恐惧。 我安慰他们夫妻俩,说我就是干这个的,这次咱们也算有缘什么的,好不容易两夫妻才对我卸下防备,开始跟我详谈。 听完他们的述说,和我朋友告诉我的几乎一样,所以我还是决定,晚上坐一次首班轻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但是遗憾的是,我连续两个晚上都毫无收获,于是我打算上网查查看,如果那个茶客的老婆遇到了,想必也有其他人遇到。也许会有人在网上把这个事情当作诡异的事情讲出来。 查了很久,总算查到几个情况大概一致的,通过他们从自家老人嘴里得知,很多公交车或者地铁轻轨都会在收班车里安排一个扫地工,其目的也不是真的是要打扫卫生,而是用扫帚扫走在车上的鬼魂们。 因此他们在扫地的时候常常会呢喃“下车啦,下车啦”一类的话。如果真是这样,孩子看到了也不算奇怪,原本我打算回头替夫妻俩化个水当做消灾,这件事也就算结束了。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想要拜访一下这条轨道上的收班车清洁工。 问了不少清洁工,他们都说从来都不会收班的时候打扫,都是早晨和车辆对接的时候才上车打扫,而且一次上好几个清洁工,根本没人熬到那么晚上车打扫。 我顿时头皮一麻,开始仔细回想我在轻轨上当探子的那两个晚上,我没曾感觉到车上有搭车的鬼魂,而且我也没有看到扫地的清洁工! 基本上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那个女人看到的清洁工,也是鬼。 晚上我带上摄影机,决定再去坐一次收班车。我还是坐的那个女人坐的车厢,连位置都相同,不同的是,我这次全程开着摄影机,一边拍,一边看。 车上没几个人,看报纸的,玩手机的,打瞌睡的,也没人注意我,到了最后几站的时候,车厢门里走过来一个穿着橘黄色衣服,带闪光片的女清洁工。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做过轻轨的朋友都知道,去年轻轨站的清洁工制服是绿色的,这种橘黄色带闪光片的,是我们大马路上常常被人辱骂、被车撞、被误解,却常常会好心给我们指路的最普通的清洁工人。 我放回放在身上准备抓她的工具,安静看着她从我身边走过,我根本就懒得去看车上其他那些搭顺风车的鬼魂,车一到站,我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猜测它的身世,这是我未经证实,胡乱猜测的,她大概每天下班回家都是坐这班轻轨吧,但是在还没上轻轨前,发生了车祸,还没来得及知道怎么回事的她就这样死去。 于是她的亡魂天天在这个时间就出现在轻轨上,拿着扫帚,机械单一地重复扫着。我原本可以度了她,可我这次真不想这么做。别问我为什么,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 所以在那以后,很多道内的朋友问我,我要怎么来区分它们的善恶?我想说的是,善是相对于恶而存在的,善者自不必说,当我们说到恶人或者恶鬼的时候,我们大多数人往往会说,它如何如何坏事做尽,如何如何害人,如何如何可恶。 但是我们却一直忽略了,造成它们“恶”的根源。是什么导致了它们的恶,世风日下我也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结个什么,我只知道,当我在童年时,无论我多么调皮捣蛋,但我会因为扶了老奶奶过马路而快乐一整天,有时候那些老人会给我糖,我则会很弱地敬个队礼告诉他我叫红领巾。 长大以后,师父教我敬畏万物,心中存善,在这个过程中我因为自己的提升却对比出了我们社会的很多不足,师无师德,上课教一半,想学另一半就交钱去老师家补习;还不如大山里连普通话都说不标准,甚至薪水才几百块的山村老师。医无医德,生病住院就成了唐僧肉,明明治不好还偏偏给你点“我会尽力你们要坚持治疗”之类的希望,等到钱榨干了,肉也榨干了,人也死了,吃亏吗?不,吃的是良心。 看看乡下的土郎中吧,医术虽不算高超,条件也简陋,但是好歹人家还有个悬壶济世的心。 我曾试图改变身边的人人事事,奈何能力有限。 红绳一种是用来辟邪,一种用来缚灵。 这里只说第一种,第二种恕不传授。 红线必须是棉质的,以丈为单位(3.33米)可拼接,可于香火旺的庙里诚心求得佛珠佛牌,或道观之灵符锦囊,再将其与红线相缠,取烧制碗一只,置于碗中。 注入桃木泡水,撒盐撒香灰。银筷子一副,平置于碗口。一日后倒水,任其自然风干。 此方法有简便做法,可直接连同佛珠泡水自然风干,不过力量不及桃木水加盐加香灰强。 佛家性质温和,以慈悲匿恶为本,道家重养心,上善若水,天下无为。所求法器有灵性,化水后无孔不入,香灰为焚,性属火,烧制碗,性属土,桃木化水,水与木。银筷子属金(可用其他金属筷子代替),盐表众生百味。性属人。 此乃第一种方法,这类红线用于保家镇宅,也可以做项链手环,小鬼不侵然大鬼不避。 (本章完) 第15章 红绳 乞丐 第15章红绳乞丐 2009年,我送走了一个特殊的灵魂。 严格来说,不应该说是我送走的,而应该是他自己选择了离去。短暂的徘徊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辈子都未曾感到的温暖。09年重庆的冬天比以往都要冷,重庆是山城,地势奇特,常常需要爬坡上坎,立体交通四通八达,在重庆观音桥某个数码城门口,有一座年代相对比较久远的人行天桥,而这座天桥因为一个人使得我每次路过都会在心里替他默念祈祷。 哪怕我知道他早已听不到。那年冬天,我一个在观音桥附近卖茶具的朋友打电话跟我说,他早上到店里开门的时候,发现地下通道里有个乞丐,已经死了。 他害怕晦气,所以叫我赶紧过去看看。按理说,我是不相信晦气这么个说法的,人们口中常常说这什么晦气,那什么倒霉,其实绝大多数是自己心里在作怪。人总有那么一个习惯,钻牛角尖,当你遇到一件让你心情比较愉快的事时,你也学快乐那么一会,然后很快就忘记了。 可当你遇到你不想遇到的事情的时候,却怎么也久久无法忘怀。总觉得“晦气”,于是开始心烦,开始讨厌,让这个感觉继续蔓延,久久不能散去。 不知道是贱还是怎样,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情况。包括我这个卖茶具的朋友。我离他不远,于是很快就过去了。到他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报案,110还没来。倒是附近有很多晨练的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乞丐围了起来。 我把我朋友叫到一边,我问他都报案了还叫我来做什么,他说一会人拉走了以后要我替他去去晦气,无语无奈后我甚至不想再多说什么,也许是职业病,我知道此刻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个茫然失措的亡魂在游荡,它应该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但是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而我肯定的是,它必然很慌乱。我挤进人群里,想看看乞丐的模样。闹哄哄的人群里突然有个人说了句话,是个40岁左右的女人,她说她认识这个乞丐。于是很多人安静下来,听她说。这个女人也是这个地下通道的一个门面老板,卖服装的。 前几天晚上,大家都还想乘着人流量大多做点生意,突然停电了,大家除了骂电力部门外,纷纷点上了蜡烛或者停电宝一类的照明器具,但是这个女人没有点,不知道是店里没准备还是觉得大家都点亮了自己也就能看到了,就这个时候,乞丐走到了她的店门口。 女老板大概是有点嫌他脏,远远开始就嗤之以鼻。乞丐笑嘻嘻地对女老板说,老板,能不能把不用的废报纸拼(方言:送的意思)给我,晚上我搭起(盖着)睡觉。 由于是冬天,而这个冬天又出奇得冷,女老板一边想快点打发这个乞丐走,一边想自己留着报纸也没什么用,就把垫着桌子吃饭的报纸都给了乞丐,然后挥手让他快点离开,走了没几步乞丐却又倒了回来。 他依然笑嘻嘻地对女老板说,老板,你勒点(这里)有没得蜡烛嘛?女老板一听就不高兴了,好像觉得这个乞丐是缠上自己了,已经给过你报纸了还得寸进尺想要蜡烛,还别说自己没得,就算有也不给,女老板开始大声且不耐烦地说,没有没有,你快点走嘛,不要在这里站着! 乞丐没有离开,而是从破包包里面拿出半截蜡烛,还是笑嘻嘻地说,这个你就拿去用吧。说完才转身离开。女老板说到这里,不知道是动容还是真的心有感触,她竟然有些哽咽。 这时候,110的人来了,确认乞丐是冻死了之后,就把他装进尸袋带走。 地上还仅仅留下几张报纸。也许就是这个女老板给他的报纸。我挪到报纸边上,捡起一张,趁人不注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我回到我朋友的门面里,问他认识这个乞丐不,他说这个乞丐长期白天在观音桥的天桥上行乞,晚上就到这个地下通道睡觉。 见倒是见到过几次,但是不认识。我朋友还给我指了下那个乞丐睡的垃圾桶旁边的地方。 我跟我朋友说了那个女老板说的话,我朋友听后,有些沉默。他也告诉我,自己不该这样,当遇到一个生命正在失去的时候,他虽然报警了,但是更多的还是觉得大清早遇见死人这是件晦气事。 他说,我知道你就是送人的,希望你能送他一程,我也会常常为他烧香祈福的。说完,又是一阵沉默。那天我告辞了我朋友,却打从心底有点瞧不上我朋友这样的人。很多乞丐都是患有神经疾病的人,游手好闲能沦落到乞讨街头的,毕竟是少数。 这当中还有很多。诸如求5元坐车回家或给孩子买饼一类的低级骗术。多年来我已经养成了看到乞丐的时候,我会多少给几块钱,尤其是那种身有残疾,或者失明后在路边拉二胡的乞讨者。对于那些有手有脚的人,我向来是头也不回地走掉。 假如这个乞丐还活着,或许我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我也不会掏钱换取他的一声感谢,而当他死去,我却愿意不收分文带他上路。这个想法,从听完那个女老板的口述后,我便已经决定了。 我租的办公室有专门的一间小屋,没有窗户,结过阵,对于一些不能在当场完成的引路任务,我都是关上房门在里边完成。 回去以后,我从包里取出乞丐盖过的报纸,在没有任何人见证的情况下,将他的亡魂喊出来。令我吃惊的是,通常喊出来的亡魂往往是因留恋人间而充满伤感的,好一点的会显得黯然神伤,差一点的会嚎啕大哭,接受不了事实的有的还会崩溃,会发狂,这很危险,结果自然也就不会很好。 但是意外的是,当乞丐的魂被喊出来的时候,我非但没有在它脸上看到不舍和留恋,反倒是满足与幸福。 我问它,它说它叫张成平,贵州人。1966年出生,曾经是工人,后来得了精神病,神志恍惚,从家里跑出来后就一直流落街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已经在重庆流浪了三年了。 我知道一个人生前无论多癫狂,死后的记忆却是清楚的,或者说那已经不该叫做记忆,应该算作是还留存着的脑子里唯一还属于人世的东西。 我问它,是否还有尚未了却的心愿。他说没有了,再问它害不害怕去亡灵该去的世界,他说,他早就期待着这一天了,可惜神智不做主,死又死不了,活也活得一塌糊涂,糊涂的时候就不说了,清醒的时候却被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心理支配着,只盼活着一天能做一天好人就是。 听完他的话,我很讶异,不是因为它能够如此淡定的死去,要知道很多人曾因为不肯相信自己死去而越离越远。 看他没有了遗憾,我知道也是时候送他上路了。送走他以后,我回到朋友开店的那个地下通道,将那张报纸烧掉。 从那以后,每次我经过观音桥的那座天桥,都会情不自禁在心里默默祈福,希望那个沦落世间却内心豁达的乞丐在另一个世界一切安好。 (本章完) 第16章 盲鬼 第16章盲鬼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遇到过下面的这种情况。 在我经历的人和事当中,有相当大一部分人都遇到过,但是没怎么注意。所以我现在把这种情况说出来,希望今后大家能有所警惕。 07年我的一个委托人,急匆匆找到我。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他扑通跪在了我的面前。一直反复念着,求我一定救他老婆。我从不受人这样的大礼,扶起他以后,才听他慢慢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他说他老婆中邪了。中邪在我看来有很多种可能,于是我让他把他老婆的情况描述仔细些。 他说,自己是做销售的,要出差在外出差,由于也挺担心自己老婆在家孤单寂寞,所以在外面的时候每天都会在晚上打电话回家和老婆说话。可是直到有一天,他老婆在电话那头,突然说了些他听不懂的话,口音和语速都不一样,非常奇怪。 常常是他与她答非所问。这个男人赶紧叫自己丈母娘到家里把他老婆照顾着,自己就立刻定了最早的机票回到重庆。 回家推开门,就被自己老婆给吓到了,神情憔悴,双眼无神,但是头发却是梳得又顺又直。他丈母娘哭着说自己女儿被人换了魂,有个其他女人的鬼魂占据着她女儿的身体,要男人赶紧找人来驱邪,男人八方打听,这才找到了我。 我听完以后很纳闷,我之前也遇到过一些中邪的事情,可是中邪的原因多少有迹可循,所以我问那个男人,希望他能给我说得详细一点。 我问了他,他老婆变化之前的那几次打电话,到底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现象。男人先是说他不大记得了,就是闲聊,突然若有所思之后才说,有件事情,也许有点奇怪。 他老婆中邪前几天晚上,两口子电话里闲聊的时候,他老婆给他说了这么一个情况。(以下情况如各位有遇到过请不要慌张,没遇到过今后遇到了也要当心。)他说,那一晚他老婆跟他说了件事情。午饭后他老婆,在家看电视,然后听见一阵敲门声。 他老婆问:谁呀? 没人回答。 没过一会,敲门声又再次响起,他老婆又问,谁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我。” 老婆由于没分清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就起身去猫眼看,发现还是没人。 于是就没当回事,回屋了。听他说了这些后,我暗暗吸了口凉气。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我猜测这家的女人估计是遇到了那个东西,盲鬼。 盲鬼是种很奇怪的亡魂,通常没有任何目的性,所挑选的人家也都是随机的。 他们喜欢敲人房门,当主人问是谁的时候,就回答一声我,这情况我想很多人都遇到过,不过大多数的时候盲鬼是不进屋的,或者说它仅仅是爱恶作剧。 像这个男人遇到的进屋的盲鬼,我毕生只遇到过3次,前两次还是跟师父学艺的时候遇到的。如果盲鬼和户主有了一问一答,就好像彼此建立了一种联系,它便能够趁机进入屋里,傻一点的转悠一会也就自己走了,聪明的或是想再度成人的,会附体在主人身上,不论男女。 盲鬼的行程按师父的笔记上说,是种往生途中莫名走失的魂魄,也就是说它原本是被指引着去该去的地方,却不知为何迷失方向,越陷越深,有些迷乱一会又会找到路,有些就流落世间,祸害他人。 我对男人说要他带我去他家看看他老婆。男人答应后,我就带上各种工具准备上路,这时男人突然问我,你不用换道袍什么的吗?我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我说我不是道家,也不是佛家,在农村我们是跳大神的,在城里尊敬我们的人称我们为师父,不尊敬我们的人叫我们做神棍,再说我们平时穿着打扮和大家无异。 这个男人家住在重庆大渡口,我在江北,相对算远。他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拜托我一定要救他老婆。我在没看到真实情况前我是不会给人任何承诺的,因为这个世界未知的东西很多,我不是神,我只能靠着自己学到的一点玄门之术来替人消灾挡难,那些把我们当神的人,只不过是没有掌握我们这门手艺罢了。 就好像我不懂修车,当我车坏了,修车工就是我的神,4S店就是我的庙一样。到他家后,只见他的丈母娘坐在沙发上,眼神焦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男人的老婆也坐在沙发上,望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一边摇头晃脑,一边自言自语。男人很是焦急,我把男人拉到一边,叫他尝试着跟他老婆说话。男人蹲在他老婆边上,说了好久,他老婆才说了句完全前不搭村后不搭调的话,“去吧,给我也来两斤!” 云南人,我一听就知道,口音听上去必然是大理那边的。我再把男人叫到身边,跟他说了我的判断。男人很是焦急,问我怎么办,我让他别着急,当下是先得把这个大理女人的魂从他老婆身体里弄出去,完了我再告诉他们今后怎么办。 我打开他家的房门,在门口放了个水杯,水杯里靠了3支香。将门虚掩,用红绳将门包绕了一圈,又把门的把手缠上打结,然后我打电话给我师父,向他请教了一句大理当地吓唬小孩的本地话发音。 回头把这句话教给了这个男人。我叮嘱他,一会能闻到香的味道的时候,就在女人的后脑勺那里大声喊出这句话。 我一直站在门口,手拉着门。过了一会,男人对我示意他闻到香味了,我对他点头意思是可以喊了。 看得出他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大声喊了出来,那女人先是一惊,然后立马晕倒在沙发上,我也感觉有个快速移动的东西带着风扫到我,低头看水杯里的香时,烟雾的方向说明那个大理女人的魂已经出了房门,我便踢到水杯,赶紧关门。 也许是错觉,关门后,我似乎听到一声冷笑般的“哼”。魂是被赶出来了,女人还没醒,我让男人掐她的人中,好一会女人才醒过来。 好在她并不记得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被附身之前。男人告诉她中邪了,就是因为那天那次奇怪的敲门事件。我告诉他们一家人,今后进门的玄关处不要供神,财神灶神关公都移下位置,离远点让神像面对着玄关,否则过路鬼也许会来偷香吃。 并且今后再遇到有人敲门,问他是谁,他回答“我”的时候,如果没分辨清楚声音,就多问一句你是谁,有些知难而退的就会从此不作声了。总之,万事小心就好。 虽然盲鬼不会伤害人命,但毕竟也是影响了人家生活。很多人都提到附身这么一个问题,对付附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吓魂,但是前提是你必须先确定这人真是被附身而不是走神。否则人吓人吓死人,切勿盲目尝试。 借此机会我想多说几句,我念书不多,所以科学学得也不多。但我确信当科学无法证实的东西一定会有人说是迷信。我不求任何人相信我说的一切,你们是有脑子的,你们自己懂得分辨。 思想究竟是来自于心还是来自于脑?人的感情丰富就是拥有灵魂最好的证据。 我现在桌上的茶杯是圆柱状的,谁又知道我眼中的圆柱状在你看来是否和我的认知一致? 人只能证明自己,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的,也都是独一无二的,我没见过轮回,我也就不提轮回,但我不会去诋毁和否认。 正如同你没见过鬼魂一样。 不过我倒想真的问问那些满脑子数据理论的人,你们当真从小到大一件怪事都没遇到过? 以上说的仅仅是我个人的观念,请各位自行思考。我不收徒弟,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有很多朋友说看完以后被吓到了。 我在此对各位承诺,正如我最早的时候说过: 鬼很少,且大多无害。 所以各位不必担心。 心底气足的人,鬼敬你远之。 别忘了他们也曾经是人。 (本章完) 第17章 力量 第17章力量 2009年,也就是上前年。 一个朋友打来电话,说他妹妹不对劲,像是被什么给吓着了。让我替他去看看。由于这哥们常常替我在广东捎东西,我俩挺熟,基于这层关系,我就去了。 他妹妹是个大学生,在南平八公里一所大学念书。已经念大四了,品学兼优,是个乖孩子。最近他家老父亲病重,在巴南区七院住着,说是已经昏迷很多天了,但是体征平稳,兄妹俩天天都去医院看老父亲,母亲去世多年了,大哥大嫂除了要照顾老人,还要赚钱负责妹妹的学费。 所以每次托他带东西的时候,我总是会多给那么些钱。见到他哥的时候,他显得非常焦急。说妹妹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一直魂不守舍的,问什么也不回答,不吃饭不喝水,就那么傻坐着。 今天也没去念书。我问他妹妹现在在哪,他说他老婆带着去医院了,陪着老头子呢。于是我又跟他去了医院。 推开医院的病房门,有种压抑感袭来,我很讨厌那种压迫感,白墙蓝地狭小的房间,任何一个动作都能激起一阵消毒水的气味,令人窒息难受。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妹妹。个子小小的,戴个黑框眼镜,留了一头刘胡兰似的发型。她一直看着病床上昏迷的父亲,眼神呆滞无神。经验判断,这孩子没被怪东西上身,还真是吓着了。 有种奇怪的病症,在经历了某些不可思议或者突然出现的刺激之后,有些人也许会拍拍胸口安慰自己说吓死我了,有些人则会开始发愣出神,还有些甚至发疯发狂。有点类似于常常提到的“失心疯”,属于精神上的问题。 看他妹妹这样子,他也是一脸焦急,他的脸仿佛是在跟我说,我老父亲都这样了,妹妹也这样了,这该怎么办好。不用他说我也会帮他的。 我坐在小姑娘身边,凑着她的耳朵念了些安魂镇定的口诀。她也总算渐渐回过神。沉默一阵以后,她的脸上开始出现害怕的神色。我跟她哥说,让我和小姑娘单独聊聊。 于是我带她到外边走廊,问了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从学校出门后,坐公交车到李家沱下车。下车后准备上坡到医院去(有条小路),突然冲下来一辆三轮摩托车,眼看就要躲闪不及了,却还真的奇迹般地闪开了。 摩托车司机见没发生什么事,也就自己走了。她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开始很恍惚。而且她告诉我,当时闪开的时候,好像不是自己躲开的,而是像有人推或者拉开的。 她说她很害怕,但是不是在怕遇到鬼救命,而是害怕这个救她的力量是自己昏迷的父亲。她说,父亲好的时候是个老实的农村人,他们家几代都住在李家沱现在群乐村那一带,后来开发了,占地圈地,还建房。没了土地,他父亲等于就没了工作。 于是父亲就买了摩托车天天在那一带拉客。因为母亲去世得早,大哥又结婚了,所以是父亲全力在抚养自己,天下父母心,哪怕自己过得苦,也要让自己的孩子过得和别的孩子一样。 好在她算是个知足的孩子,也能明白父亲的辛苦,所以念书还算用功。为了能照顾照顾家里,替父亲分担点家务,她特意考了离家比较近的这个大学,谁知道09年年初的时候父亲因为肝癌,已经不能赚到什么钱了,此外因为治病还花光了所有钱,父亲不让她去借钱,就只好有一天没一天的拖着。 直到近期出现大脑昏迷,人也大部分时间处于休克状态。大哥大嫂轮流照顾,自己放学也第一时间去医院陪着父亲。她说完很惊慌,问我是不是父亲已经死了,是不是父亲的鬼魂救了她。说真的我真觉得是。 但我没法这么回答她。心率器还在跳,说明父亲的生命还在,可是也有那种身体还活着,魂魄却已经离开的现象。身体死亡,也无非就是时间的问题。由于不敢确定,所以也没法回答她。我决定先试探一下。 我承诺她,会给她一个答案。 回到病房后,我悄悄取出罗盘。罗盘针的动静告诉我,这个病房里,真的有灵魂。那就只能是她父亲了,因为再也没其他人。尽管心里感到一些遗憾,可生死有命,我不是医生,所以无法挽救一个垂死的人。华佗治人,孙文治国,我却只能当个灵魂的带路人。我把大哥叫出病房,问他父亲最牵挂的是什么。 大哥说,就是他和小妹。 我说我没法救你父亲,但是为了让他能走得安心,让你妹妹不会绝望后做什么傻事,也许我要你陪我冒一个险。庆幸的是,他答应了。 大哥问小妹拿了家里的钥匙,带着我去了小妹和父亲住的房子。 我和她大哥走到楼下的时候,由于是还建房,楼下坐着的都是些彼此认识,却都因为没了耕地而无所事事闲聊的街坊。 路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连我都能感受到背后那种直视的目光,那目光好像是在说,看啊,他家老头子估计快死了。 可怜啊,好人没好命。这是他儿子吗?生了病才回来。怪渗人的。人言可畏,人心也如此。大哥显然也是这么个感觉,不方便发问。 我也就由得他去了。到家里后,拿出父亲的一些物件。开始召唤笔仙。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笔仙碟仙一类的东西是比较危险的吧?请神容易送神难,笔仙碟仙的现身是要消耗它的阴寿的,遇到善良的倒也罢了,遇上不好的,一定会从你身上讨点什么,你向它借了东西,别想不还。 在我接触到的一些请仙的人里,有些人就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送走,才厄运连连,甚至搭上生命。我不会说怎么送神的,因为我不知道请的是什么神。只能劝诫他人不要尝试,如果真的遇到麻烦,除了你自己,谁也化不了。 佛家会念经超度,道家会喊咒送神,前提是你还活着。别试图用这一类的方式来改变命运,命运自来就是这样,找上你了,就只能从命。 我和大哥在召唤笔仙之前,是有指定的召唤的,连喊法都是有讲究的,我们召的就是他父亲的亡魂。 有些过程太过诡秘,小说里不便多说,直接跳到后来,我请父亲的亡魂,借我和大哥交叉相握的笔,给小妹写了封信。回到医院前,我不忍心再进去看父亲和小妹。就告辞了,告诉大哥,有需要随时叫我。 你父亲没几天了。并告诉他,信先别给小妹看,免得她接受不了。几天后,大哥打来电话说父亲走了。咽气的时候流下一行泪。我直接赶到四公里的江南殡仪馆,老人的冰棺前,冷清地跪着三个孩子。 街坊们也陆续来过,大多留下奠礼后坐坐就走了,个别兴致好的搓上几圈麻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热血,跟着跪在他们身边。 虽然一辈子没跟这个老人说过一句话。这一跪,只因父亲借笔写下的信。按重庆的风俗,守灵时间需要跨两个晚上。第二个晚上之后的那个早晨是聚集亲友,做个告别仪式。 然后火化。 告别仪式上需要长子将一段话,我一生因公因私参加过无数葬礼,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讲的都是一些父亲多么伟大,如何教我做人,怎样伴我成长一类的话。 我无意冒犯,这么写只是小说剧情需要。可是当大哥发言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父亲写给小妹的信。纸上满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痕迹,想必大哥不知道看着这封信流过多少次泪水。 内容被大哥修改过,只是为了不让妹妹听出是父亲的亡魂写的。 “XX,我让你哥哥现在才把这封信拿出来。你大哥辛苦,以后能帮大哥多少就帮多少,23年来你一直是我的小家伙,爸爸很快乐。好好读书,好好做人,注意身体,今后过马路要小心。” 虽然这封信我早已看过。可此刻的我刻意回避了小妹的眼神。非亲非故的我,依然被这份父爱感动。就这么短短的一封信,朴实平淡,数十个字,却又千言万语。 临别前,用一行老泪辞别儿女。我虽避开了,却也听到小妹那种形容不出来的哭声。 我很幸运,我的家人至今安好。 人一辈子,却总难逃过这一幕。 而我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父母健在时,多陪他们说话,带他们散步,老爸,下两盘棋吧!他便觉得足够了。 我一直送到火化间。亲自在老人的胸膛上,放下那封信。 那是一封我写给这个父亲的信,内容我谁也没说。一切结束以后,我留下我的奠礼。 认了小妹做干妹妹,告诉她今后还有一个哥呢,别了兄妹俩,然后离去。 (本章完) 第18章 麻儿 第18章麻儿 2008年的夏天,借由一个委托的机会。我生平第一次到了中国最南端的城市,三亚。08年我们经历了太多,除了奥运会,还有蜀地天殇。 我记得先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在德国的慕尼黑,这个艺术家用九千个彩色书包组成一副巨大的字:“她在这个世界上快乐地生活了七年”。 这个艺术的名称叫“非常抱歉”,这是地震后一个母亲找到自己孩子的尸体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总之08年是我的一个结,这个结又是由无数个小结交错组合而成,而我至今无法梳理清楚。 第一次到三亚,除了别样的南国风情,海浪和沙滩更吸引我。当天下午7点从重庆起飞,到了三亚已经是夜里接近11点了。在胜利路找了家客栈住下,稍作休整。第二天一大早就打电话给委托人,委托人是三亚一个叫西岛渔村里的岛民,种植香蕉的蕉农。 不差钱,也没有跟我含糊佣金问题。虽然海南和两广地区都有很多厉害的同行,我最初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我。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断在跟我说自家有人遇上山鬼了。 我有些无措,山鬼我是听过的,却从来没有抓过。在海南本地文化里,如果有人在山上死于非命,不管是被野兽咬死,或者是掉进山崖,通常情况下,他们认为这样的灵魂是没有办法往生的,只能终日游荡在山林里,成为恶鬼。 我不是个念书用功的人,这些东西都是多年来借阅师父和老前辈的手札才得知。有印象有概念,但却毫无实战经验。所以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就跟蕉农唯唯诺诺,尽量别把自己逼上死路。 山鬼的传说各地都有,山鬼这个名次在两广福建和海南比较常用,我们内陆尤其是西南西北地区,更习惯把这种东西叫做山魈。山魈自古边出现在各大古籍中,相貌狰狞,叫声尖锐,张牙舞爪,喜欢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偷袭,咬住脖子,直到人死后饮血食肉。 很恶心,我知道。可是后来不知道哪个“专家”提出,所谓民间的山魈,其实是一种类似狒狒的灵长目动物,专家的名头加上科学的佐证,一传十十传百,由一个点向一个面几何状放大,于是便成了真理,传说却成了谎言。 蕉农说他的弟弟,前阵子上山去,好几天都没回来,家里人着急了,于是组织了一些人上山找寻。 找回来的却是一具僵硬的尸体。脖子后面有一个乌青的手印。我听到这里感到很奇怪,莫非不是山鬼?怎么和传说里的不一样? 我决定到他家里去,再向别的人问问情况。蕉农家除了他和他老婆还有三个孩子外,就还有一个30岁未婚已故的弟弟,和快70岁的母亲。 他母亲听说抓鬼的人来了,激动地一把抓住我的手,开始哭喊,含糊不清,但大致是要抓住恶鬼替她儿子报仇之类的。报仇不是我的工作,而且我也不会随便抓的,更不用说我有没有抓到的本事了。 我请老母亲再跟我说了一次情况,大致上说的差不多,可我注意到一个比较奇怪的情况,当老人在跟我说的时候,她身边坐着的那只麻猫(通常说的土猫),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让我想到一句话,一句四川重庆比较流传的话:猪来穷狗来富,麻儿(猫)来了戴孝布。 这句话的意思是麻猫是一种比较不祥的动物,并非猫有问题,而是猫的“道”有问题。 难道说这只猫会是传递死亡信息的使者?我试探着问了问老人,我说她家的猫很漂亮,养了几年了?老人说,这不是她家的猫,前几天刚到家里来。说到此处,她说,就是孩子失踪的前一天。 于是我基本确定了一个情况,这只猫必然是邪物。猫本身是种属性比较阴的动物,我们说到猫的时候,常常都用黏人、可爱来形容;可是要知道,虽然猫是非常棒的宠物,同时它和猫头鹰、黄鼠狼等一样,是最接近鬼道的动物。 有些家养的宠物名猫渐渐失去了一些本性,变得非常亲近人,这类猫是幸福笨蛋型,没了通灵的能力。而在山里和农村,猫狗都很多,这家的跑到别家去,别家的又跑到这家来,欢天喜地,其乐融融。 原本就不是什么怪事。不过这只猫的出现显得那么恰逢其会,所以才不自然。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只猫还没走,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人要死? 老母亲和我对话的过程中,一直在咳嗽。作为我的立场,我也不方便多问。我告诉蕉农一家,我得回市区一趟,准备点东西,第二天一早再来。 坐船回到市区以后,我赶紧打了电话给师父。师父说,这个业务就是找到他以后他推荐给我的。我才明白我怎么会接到海南的单子,我大部分业务都在西南。我告诉了师父我了解到的情况,想让他给我分析分析。 师父说,他已经退休,不该再插手了。想问他多一点,他却怎么都不肯说。无奈之下,我只好向当地的同行求助。毕竟踩到人家的地头上了,没打招呼也就算了,再截了人家的胡就不好了,好在这同行哥们还是很地道,海南人民还是热情好客的。 同行告诉我,这种情况下的已经不再是山鬼了,而真是亡魂了。山鬼杀死第一个人以后,这个人会变成恶鬼,在山里游荡,直到找到下一个死者才会消散,继而残害另外的人,周而复始这样循环着。真正的山鬼害死的人是找不到的,因为都被吃掉了。所以这个层面上讲山鬼更像是野兽。 随后害死的人肉体还在,只是身上会多出一些类似抓痕的阴爪印。这样的亡魂必须在49天内引上证路,否则的话,就只有打散或者再害一人自行消散。 当我再问他这样的亡魂应当怎么才能引路的时候,他告诉我,要“结树阵、惨叫、缚灵”,这我才明白了,意思是要在树桩间用红绳结阵,地上画好符,然后自己站在阵里边惨叫引来鬼魂,然后封阵带路。 方法不算很难,我想我应该可以的。第二天如约到了蕉农家里,告诉他让他带我到找到弟弟的地方去,他带我到了那地方后,地上还有些脚印。 我仔细看了看脚印,也问了下蕉农当时弟弟的死亡姿势,发现几个脚印虽然杂乱,却是和尸体相反的。同行告诉我这是山鬼杀人后的亡灵典型的证据,既然对门对路了,我也就按照他教我的方法,开始拉线画符。 一切准备就绪后,我才发现要是我自己当诱饵的话,没人帮我封阵了,所以虽然很危险,但是我还是想请蕉农帮我一个忙。 我让他收拉着红绳的尾端,告诉他,一会我大叫的时候,立刻把红绳牵到第一颗树的地方拴住。他很害怕,可是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他做的。我从包里拿了几副铃铛,拴在已经拉好的红线上。吸一口气,我开始撕心裂肺地大喊,几乎快缺氧。 这种亡魂不召唤是看不见的,所以当铃铛开始响起的时候,我大叫着让蕉农把线封好,当他拴好线的那一刻,我迅速钻出了线圈。 红线内一阵混乱,铃铛大响,因为地上画了符,他是出不来的。之前跟村民们确认过从蕉农弟弟出事以后再没有人失踪,所以根据同行教给我的逻辑可以推断,眼前被困在红线和符里的那个亡魂,就是蕉农的弟弟。 我这才把实情告诉了蕉农,在经过他的同意以后,我开始念口诀给亡魂带路。当我念了没几句的时候,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画好符的地上,突然密密麻麻钻出了很多蚂蚁。 我给不少亡灵带过路,这样的情况还从来没见到过,正在手足无措间,蕉农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掩面,嚎啕大哭。 他这一哭让我挺惊讶的,停下口诀,我扶起他,问他怎么了。他说,他知道为什么地上这么多蚂蚁了。黎族人原本就很相信玄术一说,他告诉我,那天他弟弟是上山采薄荷叶和抓黑蚂蚁的。他的老母亲患有肺病,这才一直咳嗽,以前的日子里,好几次都咳出了血。当地有个土方,黑蚂蚁加上穿山甲的壳加上薄荷叶,能够治肺病,海南山林众多,穿山甲是容易买得到的,但是薄荷叶新鲜的只能自己采,而且黑蚂蚁也得自己捉。 说到这里,我才算明白了,老二是上山给母亲采药,这才遇到前一个亡魂,丢了性命。但是即使自己已经没有了人的形态,变成了恶鬼,潜意识里还是牵挂着自己身患重疾的母亲的。 有时候灵魂会影响周边的东西,例如植物和昆虫,这就是为什么办丧事的时候,如果飞来飞蛾,老人一定会叫你别打的原因。因为他们相信,这是逝去的亲人回来看你了。 听蕉农说完这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虽然百善孝为先,孝顺父母原本就是应该的事情,不过能够在死去以后还能在自己矛盾的灵魂里继续坚持,真的很不容易。 我告诉蕉农,我会把老二带到属于他的地方去,这才是他该有的归宿,一旦他走了,今后除非再遇上山魈害人,就不再会有人离奇失踪死亡了。 记得回去告诉你母亲,她有两个好儿子,一个在身边,一个在天上。随后,我念完了口诀,送走了老二。跟着蕉农回到村子,我告诉老母亲,已经替你儿子报仇了,蕉农说没错,我亲眼看见了。 老母亲又是对着我一阵感谢,我告诉她,有病别拖着,土方虽然有些神奇的功效,但是还是该去医院看看。 蕉农拿出承诺的佣金,因为是业务,我得收下。在他们再三感谢下,我离开了那个渔村,坐船回到了市区。继续在三亚待了几天后,告别这个美丽的城市,回到我自己的生活里。 我要说的这些,重庆本地的一些朋友应该有所耳闻。 (本章完) 第19章 红蜡 第19章红蜡 2009年,接到一个美术培训机构老板的委托,说是他的合伙人被鬼缠住了。连续1个月吃不好睡不好,精神已经处于快要崩溃的边缘了。 于是在重庆黄角坪一所艺术类院校附近,我在大小林立的各种艺术培训机构中,找到了这家美术机构。我的委托人是个看上去40多岁的中年人,大背头,发梢还向外微翘,在不交代职业的情况下看到他,若非是生活麻辣烫的演员,我想一定是个美术工作者。 我对美术的理解非常有限,从小连画个太阳都能画得像是长了毛的鸡蛋,不是这家人,不敲这家门。 看到中年人一副我是艺术家与雇主的姿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排斥,论泼墨画画,我是门外汉,说到鬼神之事,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中年人虽说对我的职业带着怀疑,也有着一股我付钱你办事的感觉,可至少言谈还是客气的。在楼下等我并带我上楼,途中经过几间画室,一些青涩的大学生正在对着石膏画画,目光专注,10年前我也是这个模样。 中年人带我进了他的办公室,一张巨大的老板椅,往椅子上一坐下,就好像不想再动的样子,也许是10年后我的模样。点上一根烟以后,他才将这次委托的事情说了出来。他的合伙人是他的大学同学。他们俩正是在这附近的这个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这个中年人姓邓,被鬼缠住的姓陈。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姓陈这位已经结婚多年,却一直没有小孩,也许是玩艺术的人的关系,天性率真浪漫,却难免做下点出格的事情,多年来出轨多次,最后一次还是自己培训的学生。他的太太忍无可忍,两口子在家里打了一架,陈先生摔门走了,再回到家的时候,他的太太已经躺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他赶紧报警,同时也给邓先生打了电话,邓先生离得近,比110更快到了他家。邓先生说,原本自杀说开了也不会找我们,但是由于他到了陈先生家里,看到陈太太的尸体后,觉得非常诡异,陈太太穿着花布睡衣,脚上穿着一双红色布鞋。 110到现场后,搬运尸体的途中鞋子掉了一只下来,邓先生还看到陈太太的脚趾甲上,涂了一层红色的东西。最初他以为是指甲油,可到后来从陈先生口中得知验尸报告的结果,那不是指甲油,是红蜡烛烧化后的蜡。 本来也没在意,法医判定为自杀,伤痛和遗憾之余,哥俩张罗着操办丧事,尸体火化后,怪事开始发生了。邓先生说,陈先生曾在太太去世后告诉他,他非常后悔那天赌气摔门而出,晚上常常在家里看着太太的照片难过,也许是思念使然,他开始出现一些“幻觉”。 这幻觉听上去有些可怕,他说,他晚上睡不好,常常迷迷糊糊看到陈太太站在床边摇头晃脑地跳舞,起来后以为是梦也没在意,然后渐渐开始食欲也下降,到后来是看到吃的就想吐,只能喝粥喝水。 邓先生本来以为只是他对他太太的思念加愧疚,可后来陈先生的情况越来越糟,甚至开始一个人说胡话,神志也开始有点恍恍惚惚的,有时候还会在半夜打电话给邓先生,说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只手在摸他的脖子,这才把邓先生吓到了,他开始渐渐察觉到可能已经不只是相思病了,可能真是让鬼缠住了。 于是就赶紧收起了陈先生家里所有刀具和尖锐的东西,收缴了他的钥匙,请了个护理工,24小时看着他。听他讲完,我想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有人说,自杀的人亡魂是无法超度的,因为这叫死于非命。非命的意思就是本来不该做你却做了,所以你将受到惩罚,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事实上在我学到的东西里,自杀的人并非不能超度,而是因为带着怨气、悲愤、绝望等负面情绪死去,通常情况下他们会不愿意主动离去,而这一类鬼魂往往带着目的性,也就是常常会说到的回来报仇的鬼。这种鬼魂要带路相对比较麻烦,除了要让造成它自杀的“因”成为“果”之外,还得它自己原谅别人,自己愿意离开才行。否则的话,我这类人就只能粗暴地让它消散了。 除了自杀以外,邓先生说她脚趾甲上涂了一层红蜡,这我却是还没有听说过。我找了个理由出门打电话问了问本地的前辈,才知道红蜡涂指甲穿红布鞋,是一种有很强怨念的咒。前辈告诉我,布鞋大多是黑色的,而黑色是死色,就是说死人穿黑色是正道,如果穿红色的布鞋,是为了死后低头看自己时候被“迷眼”,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报仇。 此外,蜡本来是一种很中性的物质,遇火能融化却不消失,遇水又不会打湿更不会渗水,涂在脚趾甲上,是因为灵魂离地升天是从脚开始,蜡能起到很好的包裹作用,所以此意当是用来困住离地的魂魄,再加上红蜡,怨念更强,前辈告诉我,遇到这种情况,最好别单独搞,否则搭上性命都是有可能的。 听完后我心情很沉重,我难以理解一个人的怨恨会有如此之重。基于安全考虑我还是打算叫上一个同行。我回到楼上告诉邓先生,等晚上我的同行到了,你最好是带我们到陈先生家里去一趟。 晚饭邓先生带我吃了黄角坪有名的大排档,价廉物美,味道还很棒。当我同行赶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晚上8点多了。此处应该介绍一下这位同行,12岁甘肃从师,18岁自立门户,期间曾离开本行做生意,赔钱后重操旧业,现年35岁。 对自杀的冤魂颇有经验。去陈先生家的路上,我又把我所了解到的情况重复了一次告诉我的同行,他说,到了地方后,看了再说。要是太难搞,可能还要叫人来。 到了陈先生家里以后,邓先生让护理工先出去,然后带我们进了陈先生的卧房。眼前的这个男人非常憔悴,黑眼圈很重,印着屋里的吸顶灯,看上去让人很不舒服。我的同行开始跟我在房间的各个角撒米粒,此举是敬神拜鬼。 然后用罗盘问路,结果是就在这间屋里,自杀的冤魂一直都在,并不是在某一处站着,而是弥漫在整个房间,到处都是。这也难怪为什么陈先生会憔悴到这个地步。同行一直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好搞。 我们也不能用摄影机看冤魂在哪里,这类看不到。按照经验,我们不能直接惊动冤魂,得等着她开始影响人的时候,对其进行劝诫,如果无效,就该打魂了。 我们让邓先生回家去,我们留下就行,可他不放心,就在客厅坐着等我们。他等着我们,我们也在卧室里等着冤魂。到了夜里快12点,陈先生从床上坐了起来,睁开双眼望着床边,出神、傻笑,随后又睡下,自言自语,时而用手像女人的姿势那样,抚摸自己的脖子。 这时候,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我的同行抓起一把石灰撒了过去,我则冲到床边,用红绳缠住陈先生的脖子,开始使劲摇晃他,石灰飞扬中,我们能根据石灰粉末的动向判断冤魂的位置,而石灰本身对人对鬼都是有伤害性的,所以我们一直都眯着眼。 同行很快把冤魂逼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然后在地上撒了一把坟土,把红线成圈朝角落一扔,悬浮的红线圈明显表示了这个冤魂被套住了。 同行一边念口诀安抚冤魂,一边跟我使眼色,叫我快点摇醒陈先生。可他怎么都摇不醒,无奈下,我打了他几耳光,这才醒过来。趁着他还清醒,同行还在安抚的时候,我把情况告诉了陈先生,他虽然时常犯迷糊,但是对自己做下的出轨导致老婆自杀的事情想来还是相当自责的。听完我说的话,看到墙角悬在半空的红绳,他明白老婆是不肯原谅他,来折磨他了。 他一个40多的男人,竟然哭了起来。邓先生听见他的哭声,闯进门来,眼前的一幕显然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这时候陈先生踉跄地下床,扑通一声面朝墙角跪下了。 开始说一些后悔的话,想念老婆的话,求老婆原谅,他说,你跟我的时候才20岁,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你把你一个女人最宝贵的青春都交出来陪在我身边,我却背叛了你这么多次。虽然我对他的行径非常不齿,但是我深知再天大的理由,鬼都不该害人。 女人的绝望产生的恶果比男人更可怕,我在想,为什么很多男人都会这样,如果单单是为了寻找刺激,恐怕说不过去。我虽然从小叛逆,但家庭教育始终是正统的,但一个女人把自己最珍贵的20多岁奉献出来,这已经是最大的信任和爱了,背叛这份信任早已经不是原则的问题,是人品的问题。 感情和身体的背叛终究会导致一个原本可以和睦的家庭支离破碎,甚至家破人亡。 更不要说和自己的学生乱搞了,我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接了这么个人渣单子。不过我鄙夷归鄙夷,同行停止口诀,说这个冤魂安静下来了。我猜测毕竟女人的心更软弱,到了这种关头,再大的怨恨,她依旧选择了原谅和宽恕。 同行待陈先生说完,让我开始念口诀带路,我尝试着带,因为我怕她反水。可感觉她已经没有了恶意,而是在安静地等着我带她离开。当红绳掉下来,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陈先生还是哭个不停,我把他拉起来,坐在床上。我告诉他,玩弄什么都不要玩弄感情,身为人,也许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剩下这么一点值得寄托的念想了。 劝慰的话虽然这么说,我对他却是很不屑的。在我看来,感情就该是一对一的关系,谁都要经历诱惑,在这些基本道德观的问题上,我也不用多说什么,是非其实每个人都清楚,却总是有人有意无意地逾越。 莫非他们不曾想过,当你夜晚贪凉,身边总是会有人替你盖上被子,当你感冒咳嗽,伸手总能找到准备好的药片和温水,虽然我不会去强求人人的感情观都该这样,但我知道这样绝对是没错的。 至少我从恋爱到结婚,感触很深。假如因为忘记带伞在雨里走了很久才到家,老婆会递来干净毛巾和一碗热汤,有些人擦干喝汤就算了,我却喜欢去品味这碗汤的滋味。 送走陈太太七天后,邓先生打来电话,说陈先生情况好转很多,要邓先生代替他谢谢我们,然后如约把佣金打到了我的账上。作为酬谢,其中的一半,我给了我的同行。 (本章完) 第20章 杀牛 第20章杀牛 2003年年底,应一位德高望重之人的邀约,我去了重庆下游的一个城市,叫涪陵。记得早前说过,白鹤梁,榨菜之乡。这位前辈是高人,年岁和我师父差不多,本宗是道家,洗手后留须盘发做了道士。 前年还听说他已经修习得道。他老人家本是邀约我到涪陵同他先前的弟子们相互认识一下,知道我们走的路比较偏,还望互相彼此有个照应,他的弟子数量虽然不多,但也分散在全国各地。 这回齐聚,也算是交流交流。我在重庆,离得比较近,接到邀请后,我当天就赶到了涪陵。那时候重庆到涪陵还没通火车,我也没买车,去涪陵只有两种方式,要么在菜园坝坐长途汽车,票价50块,2个小时到,要么去朝天门码头坐轮船,票价12块,但得熬上一夜。 而我没有登船赏江的雅兴,也就给高速公路作了一番贡献。到涪陵后,我拜访老前辈,聊了很多,聊着聊着,他突然好像考我一样,给我出了道题。 他说前几天有熟人打电话给他,说涪陵一个叫杀牛巷的地方夜里偶尔会听见牛叫声,但是地处城市中,牛叫声完全是不可能的,这条巷子在很早以前是一个杀牛的屠宰场,于是前辈的熟人就觉得是不是有牛的动物灵。 前辈就说,如果你能帮我办好这件事,那就非常谢谢了。我理解他的苦衷,金盆洗手后,只想过普通修道人的生活。但是熟人找到帮忙,又不好拒绝,所以趁着我来了,就借机让我帮忙。 他找我做,也是因为机缘,若不是我早一天到达,这件事也轮不到我操心。动物灵我是一直都知道的,万物皆有灵。只是牛这种动物,还真是从来没有接触过。 小时候只认为牛是王二小专用的,长大后吃牛肉干也只认老四川牌的,真正要我当成一个案子来对待,我还真没遇到过。不过既然老前辈都说了,怎么也得从命吧。休息一晚以后,我按照前辈说的地方,在涪陵第二门诊的对面,打听到了这个叫“杀牛巷”的地方。 这是一条从上到下由比较狭窄的梯坎构成的小巷,最多也就能两三人并行,道路的两边贴满了各式各样的牛皮癣广告和办证的手机号码。 两边的建筑几乎是以前那种带堡坎的老建筑,走到巷子一半的位置,有一处看上去相对比较新的单元楼。按照老前辈描述的来看,那个他的熟人应该就在附近住。 我环顾四周,有个铁栅栏门,门内左手边是一栋两个入口的单元楼,右侧则是一堵围墙,墙上以前应该是有个门的,因为用颜色不一样的砖封了起来。 问了问路过的人,得知这里就是以前屠宰场的地方。看天色还早,我便沿着这条小巷走通了,从风格上看,这样的老式川东民居在重庆主城区是一定会被以“过于老旧”等一系列影响市容市貌的字眼而纳入拆迁范围的。 主城区有太多老建筑因为拖了建设的后腿而被无情地拆除,换上一栋栋高楼大厦,老东西越来越少,新房子越来越多,重庆也开始声称自己已经是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却渐渐丢掉了自己最珍贵的本土文化。 眼看时间还早,我重新回到巷口,买了包烟,一罐啤酒,一本杂志,蹲在铁门处,打发时间。 也许这蹲的姿势有些不雅,痞性十足,打发时间的过程中好几只不怀好意地狗儿也从身边经过,一边东闻闻西闻闻,一边鄙视我。 直到天黑了下来,我才站起来,在那里尖着耳朵来回走动。 冬天的夜晚来得更早,也黑得更快,在黑暗里继续守候了几个小时,眼看着烟都快抽完,终于让我听见了“哞——”的一声。 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显得和这周边的建筑格格不入。接下来几乎每30秒左右,这个牛叫声,就会出现。 听到后面,总感觉这个牛叫还是阴阳怪气的,至于哪里怪,还真有些说不上来。证实了情况以后,剩下的就是解决问题了,这样怪异的叫声出现在这个地方必然是有他的理由的,也许真如前辈所说,就是个动物灵。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又去了那个地方,遇上几个称“到喻家坝打太极”的老人家,向他们打听了一下当地以前的情况。 幸运的是,这些都是老街坊,对当年的事情记得很清楚。也就是90年代早期的时候,这里原本是一个专门宰杀牛的屠宰场。牛头没人要,他们当时常常都看到把砍下来的牛脑袋堆在路边。 一个个又很大,想必还是有些渗人的。尽管是经济类动物,我平常也爱吃肉,但是要我亲手杀或者看着杀,我还是有些不忍的。 正所谓,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想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一种人,既没有不沾荤腥的定力,也只能望着肉食叹息。后来这个屠宰场因故搬迁了,在原来的地址上,建立起了一座收容所。 收容所,在当时那个年代就是接收流浪儿童,精神病人和无籍人员。走进里面,想来就是一种耻辱。再后来,附近一所小学开始扩建,也就再次把收容所撤了,改成了学校的篮球场。 按道理说,经过这几次的拆建,应当不会留下什么当时的老物件,若是动物灵的话,是不是有被遗漏收走的牛头,还遗失在附近? 地面上是肯定不会有了,毕竟改建这么多次了,那么也许埋在地下?这我可没办法,总不能把地给人家翘了吧。思索良久苦无对策,还是决定碰碰运气,两日的查看我注意到在地面有个下水道井盖,决定下去看看,要是再发现不了解决不了,就只能灰溜溜回去告诉前辈,惭愧惭愧了。 当下趁着没人,我撬开了井盖,别问我怎么开的,你不会想知道。 敞了敞气以后,我开始顺着铁踏板往下走,不算深,大约就3米多,然后是一个转角,通常我的印象里下水道充斥着老鼠、粪水、蟑螂,这个通道里没有水,垃圾老鼠倒是不少,继续往前走,开始看不到光了,摸出打火机,继续走了几米,看到通道地上有把锈迹斑斑的刀,不远处还有个牛头的白骨。 惊吓之余我对在这里侥幸发现的线索庆幸。 看来是有人当时砍牛头的时候连头带刀都掉进了下水道,就一直没去捡起来。如果是动物灵的话,这种情况只需要用红线牵引到见光的地方就可以。可当我用罗盘看动物灵的位置,并带着它走的时候,明显察觉到它有种抗拒和不情愿,也许是动物吧,我最初是这么想的,用了很多方法都无法带离它。 我一筹莫展不知所措时,罗盘的指针开始动起来,而这个动静是再告诉我,不远处有一个正在移动的亡灵。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都下来了,弓拉开了,也就没有回头的箭了。 我也只能继续摸索着向前走。我无法看到以及确定这两个灵是否都是动物灵,第一个灵不愿意跟我走的原因也许就是不肯丢下后面这个。 好在它们凑到一起以后,总算是被带了出来。由于牛本来不算种有灵性的动物,所以带起来比较麻烦,直到送走后,我依然感觉到莫名其妙。 回到前辈家,跟他说起此事,前辈果真是高人,等我解决好了这件事以后,才跟我讲述其中的故事。 他在洗手后就早已偶然得知了这里有牛叫的怪事,也曾经亲自去调查过,可是由于已经不能插手这事,又必须等到有一个机缘的出现,才能够让这两只牛灵解脱。 前辈说,别看牛一生都是劳力,倔强是它的天性,养熟的牛,不用绳子它也会跟着主人走,从这方面来说,牛跟马一样,是懂得认主人的。所以如果你用给平常动物灵带路的方法对牛,可能不太容易。好在你办到了。 知道为什么我要求道吗?每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道,这个道与生俱来,却各自不一,除了要悟,更要求。人类成为世界第一生命,原本已是得道,但这是大道,若要细求每个生命的道,才是真正得道。 常言道,牛鬼蛇神,牛鬼尚属首位,经历了这件事后,虽然事情本身的意义不大,且过程平凡,但却让我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每两年的12月,都吃素,来告慰那些因我或不因我而流逝的生命。 (本章完) 第21章 唇印 第21章唇印 也许今天的故事看官们会觉得乏味,也许有人会潜下心来看懂我的深意。 重庆沙坪坝,在早些年大学城还没有修建好的时候,那里曾是重庆的文化中心,有很多高中和大学都在这个区域内。 但凡有学校的地方,必然会或多或少的出现一些鬼怪的传说,尽管传说很多都是假的,但其中却有一些是真的。几年前的时候,一所学校的德育处处长联系上我,说他们学校目前正被一个可怕的“传说”所笼罩,带来了很多负面的影响,尽管校方和老师多次出面辟谣,但这个传说在学生间甚至部分教师间流传甚广,这个传说是这样的。 学校的改建教学楼,以前的学生活动室、舞蹈教室、钢琴教室统统都被封闭了,某一天夜里一些学生回宿舍的时候路过这里的钢琴室,从琴房里传来一阵钢琴的声音,门上却是打了封条的,清场前琴房里的钢琴也是搬走了的。 据说有好事的学生爬上门顶的小窗想看个究竟,发现在房间的角落里隐约有一个背对着门的长发女生在弹钢琴,学生们吓得赶紧往回跑。 随后把这件事告诉了其他同学后,也许受了太大刺激,回家休息去了。 中国有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对于大部分处于成长期的学生们来讲,这个世界除了科学知识外有太多东西是他们不明白,却有好奇得不得了的,于是这个传言越传越大,越传越神仙,以至于到后来学生们甚至给那个传说中的长发女生假设了一个身份,说她曾经是个爱弹钢琴的女学生,但是由于种种原因,上吊自杀,于是冤魂不散,每隔7年就会重新出现在校园一次。 诸多版本,结果是学生们自己被自己编的故事吓得半死,学也不好好上了,花了钱进学校学知识学做人,却整天装神弄鬼,这让我这种高中念到一半就辍学的人情何以堪。 德育处处长说,之所以找到我,也是听人介绍,虽说在学校是学科学的,但是由于长期缺乏信仰,人人的内心都有那么一块空地,想填进点什么,好像和多年接受的教育不符合,不填进点什么,又感觉老是空荡荡的。找我来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传言出现后,竟然有个在老师里算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也听见了,和先前那个学生一样,停课在家休息。 这时候学校一方面开始进行辟谣工作,一方面又没有人有胆量来证实事情的真伪,于是本着宁可信其有的心态才找上了我。 听他这么说了以后,我对这个事情的态度其实也是将信将疑的,一方面学校原本这类的传闻就多,但当中绝大多数是学生们以讹传讹,凭空想象出来,又或者是某个学校的学生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导致跳楼自杀,然后相关的传闻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太多了,我们的国人就是太过好生是非,好的不传传坏的,还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就好像自己亲眼看到的一样。 但是你又不能说完全不信,万一这事情是真的,哪怕那只鬼并不会害人,它的存在怎么说也是吓到了人,所以再三思考下,我还是决定亲自去查看查看。 见面后,德育处处长趁着上午第一节课的时候学校里几乎没有在室外的学生,带我从老树林那边绕道进了那栋废弃的教学楼。教学楼通道两侧的窗户是南北朝向的,光线不算好,却能看得见,正是因为这样的光线效果,才让这个楼在安静的状态下显得有些阴森可怕,再加上原本那个传说的渲染,给人感觉真的不舒服。 走到钢琴教室门口,我感到德育处处长虽然嘴巴上不信加辟谣,但是还是很害怕的,我让他打开教室门,跟着我一块进去。教室只有一个门出入,靠楼外侧是两扇开合窗,整个教师空荡荡,连窗帘都拆去了,只留下天花板上的几个吊灯以及地板上钢琴脚久压的痕迹。 我取出罗盘,掏出红线准备问路,还没架势的时候,有种窒息感扑面而来,我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感觉有些不妙,于是赶忙跟处长说,先出门去,处长显然是被我的举动给吓到了,我比他年轻至少10多岁,因此他也有可能觉得我是在忽悠他,故意吓他,可我真没时间来跟他解释这么多。 像这种还没开始问灵前就主动让我察觉它的存在,并且那意思显然就是“离开这里,别管闲事”一样,14年来,我只遇到过三次,而这就是第三次。退出教室后,我才稍微能够冷静一点,我已经相当确信这次的确是闹鬼了,真不是学生在乱传。 凭借着经验整理了一下思路,依旧判断不出这个鬼魂到底是善是恶,于是我对处长说,要他告诉我有关这个钢琴教室发生的一切。 回到他办公室以后,他又打电话叫来了几个老教师,加上我总共5人,关上门,开始找寻这个钢琴教室的故事。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几个人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出来,从他们的谈话里我得知了两个重要的线索。 第一是这个学校以前曾经还有一个姓赵的专门教钢琴的器乐教师,后来辞职,目前在北碚一所学校教书,离职的时候差不多40岁,现在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了。 第二是这个学校曾经有一个女学生,钢琴弹得不算好,却很好学,但是之后因为生病而辍学,音讯不明。巧合的是,这个离职的赵老师恰好就是这个女学生的指导老师。 几位老教师离开办公室以后,我告诉处长,明天让他陪着我一起去找这两个人。第二天一大早我到了学校,就开始配合处长查阅10多年前的学生入学资料等,找到了这个女生当时登记的家庭地址信息。 从入学相片上看,就是个长相清秀的普通女生,也许是年龄的关系,看到这种青春的面容心里还是一丝向往。我和处长开始动身去找那个当时的女学生,可也许是这些年搬家之类的变故,已经找不到现在住在哪了,无奈之下我甚至动用了在户籍办的朋友,但是结果查询,却是已经因死亡注销了户口。 处长觉得可能这个线索就此断了,而我却觉得这才恰恰是真正有说服力的线索,总算有一个合理的情况,让整个事件与亡魂有了关联。既然这条路走不通,就必须尝试着联系那位当时离职的老师了。他倒算是容易打听,赶到北碚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接近晚上了。 看了老师的排课表,我们直接在一间钢琴教室里看到了他。这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教师,瘦瘦高高的,戴眼镜,留着小胡子。除了那一头白了一半的头发,其他看起来都还挺年轻。由于他正在给学生上钢琴课,我们也就没有好意思打搅他。 等到差不多8点半下课后,我们才走到他的跟前去。处长表明身份后,赵老师对以前待过的学校的老师还是很友善的。直到他听完我们的叙述,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是知道我们来找他,是因为那个女学生。 交代了事情的严重性后,赵老师总算是放下了心防,将我们带到了校园里一棵黄桷树下,把这个事情完整地告诉了我们。女学生是个很有天分学钢琴的人,学校也非常重视对她的培养,可她基本功比起其他学生来讲,却是相对比较弱的。 常常弹错键,有时候会引来一些冷嘲热讽,她选择了默默承受,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既然比别人底子差,那么就一定要多多勤加练习才是。所以她也比其他学生更加刻苦,而当时的赵老师,也就30多岁,未婚,长得好不好看我倒是不知道,但就那个岁数,又弹得一手好琴的钢琴老师,想必是在女学生群里收到了不小的追捧和欢迎,赵老师总是在想办法安慰和鼓励这个低调刻苦又有些自卑的女学生,然而久而久之,俩人渐渐就产生了一些超越师生情谊的感情。 在那个年代,这种观念必然就成了大逆不道,咱们中国人的道德观,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生之间出现感情,那么是一定会遭受唾骂和鄙视的,可是他们俩最终没有屈服在道德观的捆绑下,在感情的冲动下,确立了恋爱关系。 在我们身边总有这么一种人,看不得别人过得好,或者说,赤裸裸的嫉妒。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最终被其他人匿名举报,学校得知此事后,甚至说赵老师是败类,衣冠禽兽。女学生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她主动提出了分手,分手后不久,便借病辍学。 赵老师也因为受不了别人鄙夷的眼神,选择了离职。女学生常年在家郁郁寡欢,想念又无法相见,相见也无非是继续折磨自己。于是常常惩罚折磨自己,情绪像是一只追着咬自己尾巴的狗,明明咬不到却偏偏不愿放弃,于是原地打转,越转越累,越转越烦。 最终抑郁成疾,在不满26岁就去世了。赵老师在得知她去世的消息后,曾去吊唁,却被女学生的家人赶了出来,终生不肯原谅他。也许是天性的关系,赵老师似乎开始感叹人生无常,于是离开重庆,在许多城市住一段时间,又换一个城市,用他自己的方式消磨人生,感悟人生。 直到前几年才回来,在大学里教书。听完赵老师的话,我心里有点乱。师生恋这种话题,向来都是一个另类,但是爱情是没有罪的,既然无罪,又为何要遭到如此大的压力和反对,与其说是女孩子自己逼死了自己,倒不如说是我们根深蒂固的道德观,不管这样的道德观是千金不换还是廉价的,也不能成为夺走一条生命的理由。 我并非是赞成师生恋,我也觉得不妥,而所谓不妥,也仅仅是觉得尴尬,而非永不翻身。 女学生的相思成疾,说明了她的情义,赵老师终身不娶,表明了他的愧疚。我敢说他至今也无法过自己这一关,因为哪怕他自己原谅了自己,女学生的家人还是会把这姓赵的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而他们原本应该美好的爱情故事甚至不能成为酒肉之徒的下饭菜,人言可畏自不必说,可悲的是要自己将自己最真实的模样从此埋葬。 对于这样的故事,自来都没有听说过善终。我们生活的世界不是小说,身边也不会有杨过和小龙女整天炫耀自己的师生恋有多成功。 现实就是现实,不能被接受,就只能被淘汰。 我问赵老师,那个女生是不是常常穿白衣服,长直发,总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的那架钢琴。他说是的。眼里有些悲伤,似乎是我又让他进入了一次记忆的旋涡里。我基本上确定了钢琴室里那个亡魂,就是这个死在人言和制度下的女学生。 我告诉赵老师,解铃还须系铃人,希望你能够明天跟我去一趟那个学校,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十几年了,我想你也希望她能够真正让灵魂和感情有所归宿。 赵老师想来是害怕再面对自己的过去,他迟疑了很久,最终还是答应了我们。 当天晚上,我们便把赵老师接到了沙坪坝,那天晚上吃宵夜的时候,他喝了很多酒,又是哭又是笑,许多年来的压抑统统见鬼去吧,今晚我就是要好好释放,好好回味,好好说再见。 第二天,我们去了钢琴室,所有的过程,都很平静,除了赵老师隔空喊出的那句话。“好好去吧,我知道你为什么还留在这。你要知道我多想用我的所有来交换,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后悔事,想到你直到今天还有这份心意,我们的爱情值钱了!” 内心一阵波澜以后,我只记得那股浓烈的、矛盾与爱意的亡灵就此离开了。我没有帮到忙,我只是在十多年后再次让他们有所交集,不幸的事情持续了这么久,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我坚信女学生不是我送走的,而是赵老师那句藏在心里多年的话,抵消了这些年的爱恨情仇。送别赵老师以后,我和处长回到德育处。他比我想象中要平静,我没收一分钱,起身告辞离去。 出门前不经意回头,看见门内一个正在擦去泪痕的中年男人。 先前说过,突然被惊吓以后,我们常常会说一句“魂都吓掉了”。我猜想很多人一生中都有过下面这样的经历。 做一件事情,做着做着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脑子空白了,隔了好久才回神过来,一看时间过了蛮久,却怎么也想不起这期间自己做过什么。 这种情况,我们称之为“掉魂”。绝大部分人掉了魂还能找回来,而且通常很快就找了回来,有很少数人,会从此迷失,再也走不回来。 (本章完) 第22章 掉魂 第22章掉魂 我曾经经历过这么一个事件。 好像是05年的时候,我接到一个女人焦急的电话,说她的儿子在跟别的小孩玩耍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大声吓了一下,然后就倒地了,目光无神,没有表情,怎么喊也喊不回神来。 送到医院,医生诊断说是脑休克,大概意思也就是植物人了,接回家保守治疗,期间曾拜托过无数中医,用过无数土方,依旧没有办法。 最后在重庆白市驿问到一个专治疑难杂症的神汉,说是灵魂已经进了阴曹地府,被牛头马面扣住了。 要治好很不容易,就劝父母放弃了。父母当然不会放弃,几经周折打听到我,于是小男孩的妈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我打了电话。掉魂这件事我是听说过不少的,一般真正懂行的人,就会知道所谓掉魂,其实是肉体和灵魂出现了突兀的分离情况,人并没有死,只是控制肉体的灵魂游离在外,想回去却没有办法回去。 即便找到方法回去,也不会记得出体后发生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短暂失魂后,会出现记忆的断层。而通常遇到这种长时间找不回来的,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帮助他的魂找到回身体的路而已。 所以当小孩的妈妈找到我时,我以为这个事情其实就是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可当我着手开始办的时候,却遇到了很多曲折和状况。 那天应约去到小孩家里的时候,一进门就感到一种别样的压迫感,多年的职业习惯让我开始观察他家里的布置和摆设,风水学可以细分为很多领域,而属于我们这行的那部分知识,我们是以开始学艺的时候就必然会先学习的。 他家里的格局是这样的。进门处有一个装饰隔断,上面摆满了水晶装饰品,隔断后面是餐桌,有个鱼缸,鱼缸里有鱼,正对电视墙的那面墙壁上挂了两把檀木质地的罗刹斧头,两把斧头之间,却非常不协调的挂了一幅书法。 这倒也罢了,最蹊跷的是,他每个房间包括客厅的窗户,都挂了个贝壳做的风铃。在我学到的东西里,窗上挂风铃,其实是种很危险的举动。虽然市面上的鬼魂并不多,没事也不会无缘无故地招惹人,但是风铃的声音或多或少会对他们产生一种吸引。 正是这种吸引,就成了有点危险的地方,假如就是个过路的,那也没什么,它自己玩玩也就走了。若是遇到一些不太友好的鬼魂,那就真的麻烦了。 所以在我学艺以后我每看到一个家里在窗户上挂了风铃,尤其是窗户当西晒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他们,尽可能的别这样做。 我跟着小男孩的妈妈进了孩子的房间,房间里除了小孩的床之外,几乎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换洗的衣服,收音机,药碗药罐等。 原本狭小的房间杂乱无章,再加上躺在床上,眨巴着眼睛却毫无意识的孩子,就显得格外的可怜。 由于事发已经有一个月了,也就是说如果孩子的魂还在,那么它合理存在的时间也就剩下不到20天了,否则的话它的意识将渐渐减弱,有可能什么都会忘记,或者迷失得更远,回到身体的可能性就真的很小了。 我先是叫妈妈把所有的风铃都取下来,然后关上门窗,让小孩的房间处于一个封闭状态,我让她先在外面等着,我得先看看这孩子的魂到底在不在周围。 经过问路后,我确信这孩子的魂就在周围,同时也察觉到,他很渴望回到身体里,回不去的原因不仅是因为找不到方法,还因为这里还有别的鬼魂阻挠着他。 由于这样的情况太出乎意料,要让孩子尽快回到自己身体,现在好像除了给他指条路以外,还必须先要把周围别的鬼魂给赶走。 难道是风铃引来的?我突然想到了以前师傅说过的一段话,他说小孩子的魂魄是最好玩的,因为精力充沛,有天真烂漫,很多流连世间的鬼魂都喜欢和小孩的魂玩,并不是要霸占他,也没有什么害他的心,就很纯粹的想要跟他玩罢了。 这恰恰就是困难的地方,若缠住小孩魂的是个恶鬼,我可以立刻引了它,若是迷路的鬼,我也能让它找到路,可要是一些没什么心机的单纯的灵魂,我也不能放任他们继续游荡在世间,我得让他们各归其所,除了小男孩的魂,其他的我都得送走。 虽然我没办法看见小孩,但是它是能够看到我的。我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引得其他鬼魂上路,更没法让孩子自己回到身体,磨叽了好几个小时,一筹莫展。 门外孩子的妈妈已经催促过很多次,我想她大概对我还是很怀疑,甚至会怕我偷她家什么东西吧,这么多年这样的猜忌我早已习惯。 可问题始终是要解决的,无奈之下,我只好打电话问师父。师父只听我口述,还是没法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于是师父说,让我仔细再看看房间里,有没有挂遗像或是佛像,这一类的东西是能够把一些鬼魂给困住的,如果有,就先收起来。 我于是开门给小孩妈妈说明了情况,并且在她的带领下又一次观察了整个房间,这一次,虽然没有找到师父说的佛像,倒是让我对那对挂在墙上的斧头特别留意了起来。 我突然意识到这样一个情况,这个斧头的样式,一头是平刃,一头是略微有点小卷尾。从外形上看,是罗刹斧头,而在鬼神的世界里,罗刹恰恰是一切恶鬼的统称,难道这里有个恶鬼存在? 我吓得背心一凉。好在经过查看,发现这个屋子里除了小孩和那另外几个外,已经没有别的魂存在了。如此说来,我就明白了。这把罗刹斧,正是把这个屋子里所有鬼魂困住的真正原因。 此处奉劝一些喜欢在家里挂些带有攻击性的宗教物件时,请查清楚这个物件的来路和它本身具备的功用,千万别图霸气和好看,给自己引来一些莫名的烦恼。 在斧前拜过鬼神,并恭敬地请下来。红布包好,放进不见光的地方,我再一次寻找孩子和那些鬼魂,却发觉现在屋子里只剩下孩子的魂了,其他的已经自己离开了。 我没有机会给他们带路,很是遗憾,也希望他们遇到更好的同行,带他们到真正的乐园。回到小孩的房间,用某种途径告诉他,请他重叠着躺在自己的身体上,然后请他母亲拿来针,在两个大脚趾上各扎了个小针眼,将血涂抹在孩子的嘴唇上。没过多久,孩子就醒了过来,说话开始有点吃力,掉魂期间的记忆是中断了。 但是至少是回来了。脚是一切灵气的迂回点,当灵魂从头顶开始游走全身,会在脚的地方回头,如此循环,扎上2个针眼,是在给灵魂“放气”,把血涂在嘴唇,是让肉体想起自己的味道。 母亲含泪快要跪下的样子了,本来打算只打发几百块钱给我,硬是拿了几千块,我也没好意思收下,象征性拿了些,也不差这些钱,适时地还是要懂得一个家庭的难处。 话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去年的一个新闻。“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我想大家都还记得去年的动车事故,在那场事故后,我是一直在关注着新闻动态的,直到有一天,一个新闻播报员在播报完动车进展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希望咱们中国人能停下自己的脚步,等等我们的灵魂。”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人的掉魂真没什么,好歹还能有我们这些略懂玄术的人能帮上一把,可要是一个民族的魂都掉了,可真找不回来了。时代和科技的发展,我们已经开始让国家强大,但是因为质量和其他原因造成一味地追赶速度,期间却忘记了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一个身高1.2米的小学生,你能让他模仿乔丹做出180度转体后扣篮吗?人不该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当我们抬着头快速奔跑在路上的时候,是否应该适时地回头,找找那个影子。 (本章完) 第23章 辘轳 第23章辘轳 2006年,抽空给自己来了次旅行,却在旅途的偶然间,无意化解了一桩怨事。那一年,开始有些厌倦这样的生活,与其说是厌倦,倒不如说想逃避,抽了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游走在四川、甘肃、川西等地区,走走停停,感觉相当美好。 在成都附近的一个叫做平乐的古镇,迷恋上了那种有别于凤凰和丽江的喧闹,时常被纵横小巷里的川剧唱腔吸引,每天撞钟祈福,喝茶听评书,晴天在小河边晒太阳,雨天在客栈里欣赏水珠飞溅的痕迹,一住就是五天。 却在最后一晚饭馆吃饭的时候,听到邻桌人传言的鬼故事,开始有些坐不住,思索再三,决定前去看看。 平乐古镇在成都的西边,在平乐继续往西,会经过一个叫做邛崃的地方,这次听到的传言,就是发生在这里一座叫天台山的故事。 天台山在四川是座道家名山,虽然在那之前我从来没去过,但是也多少有所耳闻,后来由于地势的关系,冬暖夏凉,于是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区。按理说景区这类人气旺且在山上,很少出现闹鬼的情况,可在头一晚听见邻座说这个故事的时候,还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 那个人讲的故事是这样的:她的侄女和侄女婿在天台山开了个类似农家乐一样的小山庄,专门接待上山旅游住不到酒店的散客,生意好像还不错,由于山上买菜相对比较困难,下山路途比较远,所以很多人都选择在后山的农家买菜,有时候头一天打个电话说要什么菜,自然第二天菜就送到家里来了,算起来也不是很麻烦。 可是那天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平常送菜的菜农电话是其他人接的,一打听,才知道这个菜农突然发疯了。 让家人关在屋里了。由于仅仅是送菜的关系,农家乐的人也没有多问。山上的人本来就不算多,且大多互相认识,于是一些传言很快就开始在附近流传起来。 菜农所在的后山的镇上有一条老街,还保留着四川民居的建筑风貌,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尽头处有一株槐花树,树下有一口最早定居在这里的人们挖的一口石井,早期不通自来水的时候,这口井就是大家取水的去处,直到现在都还有不少人保持着在水井里打水喝的习惯。 奇怪的是,菜农发疯前,就是在这口井里打过水。传言说,有人目击了菜农发疯的过程,据说他提着水桶挂在井口的辘轳上,打了水起来后,吓得桶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跑回家,没多久就疯了。 于是很多关于井的传说就被挖掘了出来。有人说从井里打起来的水是血红色的,有人说是遇到“水灵”了。(水灵不是水鬼,是融化在水里,喝起来有种臭鸡蛋味道的灵体。能影响人的大脑和心智,不慎喝到有水灵的水,轻者上吐下泻,重者发疯暴毙。今后再作详细说明。) 流言自来如此,越传越凶,越传越离奇。当人人都对这件事妄加猜测却没有一个正确解释的时候,有人找来木板,盖住了井口。当时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也是水灵,不过水灵一般是出现在流水中,出现在井里倒是还从没听过。于是我当晚就收拾行装。 第二天一早离开客栈,搭了到雅安的汽车,在邛崃下车,再搭了面包车,上了天台山。剩下的路我是搭顺风车去的,不禁要赞叹下山民的朴实,由于只是个后山小镇,找遍整个镇也只找到一家旅店,而且都还是条件很简陋的那种,在这个也许只有几百人的小乡镇里。 我的出现显得非常突兀与不和谐,当晚草草吃了点豆花饭,就开始在街上转悠,试图看看哪里凑热闹的人多,想从这些人口里能不能套点什么消息。 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条长街的尽头。看到尽头的时候我将眼前的景象和我听到这件事时脑子里勾勒的画面做了个对比,大致上虽然是差不多,但是有两样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一个是井口边上一块刻有密密麻麻小字的石碑,另一个是距离长街尽头约30多米的木质牌坊。 天色有些晚了,也看不清石碑上的字,往回走的时候总算是看到几个抽着旱烟的老人聚在一起闲聊,于是凑上前去,向老人询问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谈间,我很容易就把话题带到了那个发疯的菜农身上。 听这里的老人说,那个菜农祖上是当地最大的一个家族,自己建有祠堂,以前还有一个大院子,牌坊、石碑、井都是在他家祖上院子的范围内,后来经历了土地改革和土匪事件后,家道中落,一个相对富裕的家庭也变得和普通老百姓一样了,甚至推到了围墙,把院子里的单屋卖给了别人,他家自己就住在古井左侧的屋子里,屋后有农田,自己也靠平时从乡亲手里收点蔬菜卖给山下的农家乐,以此维持生计。 老人们并没用跟我多说他发疯而引起的传说,也许见我是外乡人,不愿透露太多,所以我也就没用多问,打算先回旅馆,第二天直接找菜农家里的人打听打听。 这一夜我反复思索着应该怎么问才能让菜农的家人放下防备,实情告诉我。因为我如果不知道具体的实情,也就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样一来,我上山的意义就不大了。 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以真实身份向他们说明。第二天一大早,在街上一家饭馆吃了点“油醪糟荷包蛋”,满嘴留香,随后我便直接去了昨晚那个老人说的,菜农的家。 大门紧闭,门口一个看上去80多的老太太,坐在板凳上默默抽着旱烟。我猜想这老太太应该是菜农家里的人,否则不应该这么不识趣的坐在人家门口。 我凑上前去,蹲下来,跟老奶奶打招呼,然后自己介绍自己,说想跟她打听点情况,我说我就是做这行的。说了很久,老奶奶始终冷漠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我正想着该怎么说才能让老奶奶相信我接纳我,这时候一个提着菜篮子,看上去40多岁的女人走了过来,她很警觉地问我是谁,来干什么。 我猜想她应该是这家的女主人,菜农的老婆或者妹妹,于是我把我的来意如实告诉了她,我告诉她我是重庆过来旅游的人,无意间得知这件事情,就想着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我对她承诺我不收什么钱,纯粹只想解决你们家的难题,职业习惯罢了。 话说要真收钱,太烫手,手会发抖的。苦口婆心劝说下,大概这个大姐也想到我确实也没什么好图的,说好点就是能人异士,说得不好点不就是打酱油凑热闹的闲人,不会给她造成什么影响。 这才让我进了屋。进去以后,她给我倒了杯水,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门口不远那口井里打起来的。我提出想去看看菜农的情况,她拒绝了,说有什么就问她。 从她口里我了解到,菜农算不上发疯,只是被什么东西吓得有点恍惚了。大姐告诉我说,那天她男人去井里打水,把水桶挂上辘轳,放下井里打水上来,一般他们打上来的水都会用手指把漂浮在水面上的苔藓浮萍一类的东西弄出来,但是菜农在弄的时候,却发现水里有很大一堆杂乱的东西,伸手进去抓起来一看,却是一大把头发。 他很奇怪为什么井里会有头发,就伸头到井口去看,看到井底下有个穿白衣,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女人,正在井底抬头睁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这一下菜农吓坏了,丢了桶就开始往家里跑,回到家开始胡言乱语地跟他老婆说这个事情,大姐说看他的样子真的是吓到了,当时也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都是等到晚上他稍微冷静了点以后,才把事情交代了一下,不过这个时候的菜农,已经因为惊吓过度而精神恍惚了。 大姐说到这里,让我联想到一部日本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惨死,然后附身在录像带,看过的人都得死,里面最恐怖的镜头就是她先从井里爬起来,然后走到镜头前,然后从电视机里爬出来。 日本的鬼神文化独树一帜,有他们的绝对玄妙之处,不但鬼分类很细致,甚至有些鬼是被人为的精神创造出来的,尽管我联想到的是这部电影,但是事情还是必须按照实际发生的来判断。 大姐接着说,当晚她发现自己男人开始神经兮兮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小镇街上大大小小的狗,那一晚突然齐聚他家门口,对着井口疯狂地叫,整整叫了一晚上。 于是这怪异的现象引起了当地人的传言,菜农一家人也因此不再和人接触。 然而这个大姐却是对自己男人突然被吓傻后说的话将信将疑,因为事后她也去井口看过,水清亮亮的,根本没有什么女人。即便是原本比较迷信鬼神的山里人,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突然出现还是太过荒唐,再加上留言传开后当地派出所也到街上辟谣,还有人找来木板遮住了井口,这件事也就成了个笑话。 跟这个大姐聊完以后,我总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井口旁边立碑,通常是给当初打井的人立的功德碑,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嘛,菜农说的话就精神状态来说,只能信一半,那事发当晚的群狗狂叫,一定是有些其他原因。 如果真的是闹鬼,狗叫就比较容易解释,因为鬼天生害怕狗,狗叫狗牙狗血狗毛都能够震慑住鬼,中国有句俗话,叫做“狗眼看人低”,没有奚落狗的意思,而是单纯说这句话。 这句话在被变成骂人的话以前,是有典故的,狗是有灵气的动物,狗能够看到一些有别于人的东西,所以当有狗对着一个地方莫名其妙地乱叫,那就要稍微小心一点了,当然,这里说的乱叫,是凶狠的,又有点害怕的那种。 养狗是保家的,防人防鬼,这也是为什么从古到今这么多人家里养狗。如果你家里养的狗莫名其妙对着门口凶狠又害怕地叫,你最好是在正对门的地方挂上一面镜子,在门口从左到右撒上香灰,鬼自然会离去。 所以,狗是宝物。 就在大姐跟我说完这些以后,门口那个抽烟的老奶奶也进来了。她开口跟我说话,语气和她沧桑的外表显得很不搭配,给人感觉这是个睿智的老人。老人显然先前在门口听到了我和大姐的谈话,她才走进来接着说。这件事说完,我才没再继续糊涂,才算料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今年86岁了,在当地算是资格最老的人。她是这家菜农的外婆,也是当年那个显赫一时的家族的千金小姐。 她说,60多年以前,她还是家里小姐的时候,家族一直保持着以往封建家庭的习俗,她爹娶了6个老婆,她是第2个老婆的女儿。娶第6个老婆的时候她的父亲已经60多岁了,六姨太却才20出头。 既得宠,又因为老爷的关系没办法生小孩,甚至女人的快乐都没有。在其他姨太太的排挤下,她和外面的一个痞子混上了,还有了孩子。 事情被发现以后,按照家法是要活埋的,先是被关黑屋,罚跪,鞭子抽,身体和精神的折磨导致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发现那个痞子早就拿了老爷的钱远走高飞了。 万念俱灰下,她带着绝望和怨恨自己投了井。很快尸体被打捞起来,老爷好面子,对外谎称六姨太因为怀不上孩子,抑郁而终。 还为此特别立了个牌坊。然后将六姨太厚葬。我打断老奶奶,问她那是多少年前的事,老奶奶说算了算,告诉我,66年了。我又问她,六姨太当时死的时候多少岁,她说,22岁。 算了算时间,我又大胆地问,其他姨太太的后人有没有人22年前和48年前死过?老太太说,48年前大姨太的儿子死了,22年前四姨太也在家暴毙了。 听到这里,我确定了。这百分之百是闹鬼,而且还是索命鬼。索命鬼是少数以报仇为目的重现的鬼魂,怨念太重,除非它自己愿意离开,否则谁也带不走,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这类鬼魂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每个阳寿年限,都会出来复仇,直到它认为没有仇人了为止。我跟大姐说,我来想办法,虽然不一定真能帮到你们,但是我一定会尽全力的。 出门以后,我想到市集上看看能不能买到些有用的东西,刻意走到石碑跟前,看了看上边的字。这个石碑不是旧物件,是80年代为了标榜这口井是当地文物而立的碑,立碑的正是菜农家族的人。 我意识到一个关键的东西,就是那个打水用的辘轳。从外表上看,木头已经被磨得发亮,而且还发黑,能够判断,这个辘轳这么多年来,除了打水的绳子外,其他都没换过,也就是说,井边的槐花树和井口的辘轳,就成了目睹六姨太投井自杀现存唯一的证人。 前提是它们如果是人。一边在市集上准备东西,我心里一边回想着那家老奶奶说的话。 不禁开始觉得井底的那个女人其实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年纪轻轻却跟了个60多的老头,在那样的年代,母凭子贵,这个女人却永远无法用正当的方法来生孩子,鬼魂固然不对,哪怕是被迫无奈。 最令人气愤的就是那个痞子,一句话不留下,跟个没事一样,好像孩子也不是他的一样,就这么远走他乡。我想如果在现今社会,哪怕男女关系再随便,再乱,我固然不齿这个女人的做法,但如果遇到这个男人,我想我的拳头也是不会微笑的。 备齐所需东西,已经是下午,我重新来到菜农家里,打算等到晚上,试着把井底的那个女人引出来。 天色黑起来以后,我以井为第一个点,按方位取了六个点,在地上打了钉子,在钉子头上面缠了一圈红绳,在用坟土把这六个点连接起来,这个阵是防止牲畜昆虫靠近,如果夜深了一大群狗跑来叫,我可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但是这个阵困不住灵,于是我取下井盖上的木板,在上面用朱砂画了符。到了夜里四下安静了以后,我站在槐树旁,把木板移开一个小豁口,然后把拴了菜农鞋子的红绳缓缓放到井下,我告诉老人和大姐,一会不管看到什么,都别出声,如果害怕,就自己回屋去。 当感觉到绳子已经入水了,我就开始安静等待。没过多久,手里的绳子突然扯动了一下,像是钓鱼的时候鱼咬住了浮漂。 但是就那么几下,力气却不算大,然后又是一阵安静,我心脏一阵乱跳,这类鬼魂我应付过好几次,算是难度很高的,除了因为它们通常方式很野蛮,容易伤到人以外,还因为它们满心都是怨念,极难带路。 看到绳子这么久没有动静,我就打算把绳子拉上来看看,要是普通红绳没有用,就要用沾过血的绳子了。 当然,我是指我的血。可是当我把红绳拉出来的时候,看到菜农的鞋子里,放了一个用油布包好的东西。 这是那只鬼放进鞋子的,按理说这样的灵魂怨气极重,即使因为井口有符而没有暴躁伤人,也没见过淡定到这种地步的。 我不是鬼,所以它们的心思我大多只能猜,于是我猜测这个女人可能还强守着做人时候残存的一点意识,想要把她带到井底再重见天日。 我将木板重新盖好,将红绳拴在槐花树的树干上。点亮打火机,仔细看那个油布包。上面粘了些苔藓,有压痕,想来是她投井后还没死之前嵌进井壁的石头缝里的。 打开一看,是个粉红色的绣花荷包。荷包里装着一张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一对鸳鸯,手帕上写满了毛笔字。由于是文言文的,我看得并不太懂,于是走到老奶奶身边,她是大小姐,想来是应该懂的。 她看完后告诉我,这是她写给那个负心的痞子的诀别信,意思大概是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受尽凌辱,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保得住,心里期盼着逃出来以后,至少还能让你带我远走高飞,可是你这个负心的人,没有留下一句话,丢下我这个苦命的女人,等等之类的。 听老奶奶用那苍老的声音讲出来,心里怪不是个滋味的。老奶奶念完后,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说,真的是柳姨吗? 作势要到井口去看,我给阻拦了,我告诉老奶奶,现在这只鬼的怨念非常重,靠近会有危险,老奶奶说,她不怕,她一定要亲口跟柳姨讲,柳姨生前虽然受到种种排挤,但是对她还是很好的。 我看老人固执,也就只能应了。我将红绳上的鞋子取下,缠住老人的手,另一头还是拴在槐树上,然后我手拿着木板的边缘,准备见势不对就立马扣下去。老人颤巍巍地走到井边,竟然扑通一下跪在井口,开始大哭,说话口齿不清,大概听上去就是我们家有多对不起你一类的话,言语真切。 老人夹杂着哭声的喊话在井壁里面回荡,声音听上去很像一个年轻女人在哭泣,非常诡异,我是一直严阵以待有丝毫状况不对,只得立马暴力收魂。 没办法,我总不能让死去60多年的人再害死一个八旬老人。可老人说着很久,骤然间,那好像女人哭泣的回声停了,只留下老人的声音,老人也察觉到了,抬起头来告诉我,刚刚好像有个人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虽然不知所措,听到老人的话后,我联想到了索命鬼极难出现的一种情况,当它们原谅一个人的时候,会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莫非这就是它的方式?难道事情已经完结了? 不敢相信的是,我居然什么都没做。 放下木板,另取一段红绳,试探之后,发现鬼魂真的黯然离去了。想来是老奶奶的一番话唤起了她埋在心中66年的怨恨,难以想象一种能量的存在竟然靠着仇恨支撑了66年,于人于鬼,不都该是件无比痛苦的事吗? 有些人就是这样,需要别人当头棒喝,方能如梦初醒。当我们站在镜子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自己,这算不算是成长的时候,是不是也开始在心中反复思考,这一路走来,我们的脚印到底有多幼稚,甚至懊恼,当初为什么没有人来喝止我。 诸如此类,举不胜举。大多数人的一生只有一次66年,六姨太活了22年,却恨了66年。实在可怕,六姨太可怕吗?老爷可怕吗?姨太太们可怕吗?痞子可怕吗?是什么害死了六姨太,并不只是封建礼教,更多的是人与人之间那种赤裸裸的背叛和辜负。 人应该活得自由,却又几时真的自由。确认女鬼已经不在了以后,我把油布包和那张手帕交给了老奶奶和大姐,叮嘱他们三件事。 1.拆掉井口的辘轳,破除这个66年的结。 2.拆掉木质牌坊,那是对六姨太侮辱的标志。 3.务必要找到那个痞子的后人,让他们替自己的祖宗到六姨太坟前磕头请罪。 大姐早已惊得目瞪口呆,她连连答应了我嘱咐的事,我请他好好调理菜农,希望他能快点恢复,我虽不收取他们家分文,但我还是恳求大姐能找辆车什么的,连夜送我下山,因为我这才发现,呆在这个地方,我一点也不舒服。 大姐答应了,请了个亲戚,用三轮摩托车,载我连夜下了山。在邛崃市逗留一夜后,我又继续朝雅安康定方向行走。 (本章完) 第24章 童女 第24章童女 重庆大渡口区,2008年地震前,一定有人听说过这样一个传闻。 经由巴国城到大渡口区府之间的路段,有一个隧道。隧道大约也就500来米。在那一年的3月,有几辆车经过这个隧道的时候,都遭遇了同样的怪事。 每天晚上9点44分,当车驶入隧道口的时候,如果车上的后排座还有座位的话,后座上会突然出现一个穿红衣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并且突然开始大哭,叫妈妈。 连续好几个司机遇到这样的情况,有点胆小点,停车逃跑,胆子大的冲出了隧道的出口,小女孩从出了隧道的那个时候起,就消失不见了。 没钱的司机也许吓得在家几天不敢出门,有钱点的司机就会找个人来替他化了这邪,这次的委托人,就是这么一个还算有钱的人。 他透过一些关系打听到我,知道我是干这个的,就亲自上门,希望我能够替他做点什么。我当时算是个愤青,基本上在我看来,有钱人是这个社会的一个符号,他代表的除了自身出众的能力以外,还代表了踩在他脚底下千万工薪族和农民工。 对有钱人我不讨厌,也绝谈不上有好感。作为一个开门做生意的人,基本的礼数和职业态度我还是能够具备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直到我渐渐发现,我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所以当这个委托人找到我的时候,我还是一视同仁,先听听他对事情的描述。他说3月的那天晚上,自己在二郎附近招待客户,多少喝了点酒,不过丝毫没喝醉。 吃完晚饭就开始往回走。在途经那个隧道的时候,一进洞就感觉车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于是透过反光镜来看,发现在驾驶座的后面,一个小女孩的脸出现在镜子里自己的脑袋后面。 当场吓得猛踩了一脚刹车,随后冷静的想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喝多了,企图再通过后视镜往后看的时候,那个小女孩依然在那里,不光坐着,还开始哇哇大哭,边哭边喊妈妈,声音非常大,当他意识到这一切不是幻觉的时候,无意识的提高了速度,很快冲出隧道,一出隧道,哭声戛然而止,再回头看的时候,车上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喝多了,但是又觉得这一切太过真实,带着疑惑,也为了安全起见,他把车停在了附近的道路边,下车跑远,然后打车回家,直到第二天,才叫公司的属下去把车给开回来。 连续好几天,这件事在他心里始终消散不去,他时而怀疑自己,时而又觉得是幻觉,然后又开始怀疑幻觉是不是自己安慰自己,如此反复纠结。 这个委托人算是聪明人,他在事后多日无解后,还知道在社会上打听,而打听的结果就促成了他来找我的原因:在他之前有两个司机遇到过,在他之后的第3天,又一个出租车司机也遇到了。同一个地点,同一种方式,这才确信自己撞了鬼。 听他说完,我脑子里快速地描绘着这样一个事发当时的场面,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冤魂,也许如委托人所说,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孩,或许还不怎么懂得死后该去往哪里,又或者还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于是当某种诱因重现了当时死前的最后一个记忆的时候,她就重新出现了。 好在这个冤魂没有害人,没有导致任何人死亡或受伤,从这个层面理解,如果要化解这个冤魂,应该不是困难的事。可仅仅听委托人的口述是不够的,还不足以作为判断的根据,于是我提出让他带我到事发地点去一次。 上了他的车以后,我发现他在车内挂满了佛具,还贴了大大小小的符,莫非他还以为是僵尸上了车。我坐在副驾驶上,仔细观察了驾驶室后面的那个位置,除了那些符咒以外,发现后座椅子的靠头上,有一滩不大不小的水渍。 我问委托人这个水印是一直都有吗?他说,没注意,可能是自家小孩调皮的时候弄上的。 当下我也没有太在意,就没有再多问。到了那个隧道口的时候,我瞟了一眼委托人,他显然有些紧张害怕,我宽慰他,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无因便无果,极少有鬼魂莫名其妙地缠上不相干的人,别太担心。 而我的言下之意,却是在提醒他自己想想,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没被人发现的事情。世上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的,保护得再好的秘密也总会有见天的一天。 因果循环,善恶有报,只要自己是个行得正做得正的人,有什么理由害怕脏东西缠身。 这个隧道在我看来,就是个非常普通的隧道,隧道顶上的山上,有座装饰塔,那里是座公园。重庆是山城,山多且连绵,早些年开发建设的时候,遇山就挖洞,往往却有很多人忘记了一点,当年日军的大轰炸,重庆大大小小的山上挖了无数的防空洞,也正是因为这里特殊的地理环境,重庆成了全国隧道最多的地方。 我仔细问了委托人,小女孩是从什么地方起出现的,什么地方开始大哭的,什么地方又消失的,然后详细记下了这几个点,却还是没有头绪,我提议让他晚上带着我在这个时间再走一趟。 他犹豫很久才答应。晚餐我和他随便在外面吃了点,他显然是应酬的高手,即便和我只是一次性纯粹的合作关系,他也拿出了他交际之王的模样,我唯唯诺诺的应着,心里对晚上即将面对的事件,可以说早有准备,也可以说毫无准备。 到了晚上9点半,我们来到了距离隧道口500米左右的路边,打着双闪灯停着。 虽然口头上劝委托人别紧张,但是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 对自己未知的东西总是带着恐惧,还没尝试着接纳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害怕,而害怕这种情绪本来就是可以叠加的,所以越想越怕。 对于鬼,我没跟着师父之前也非常害怕,鬼神的说法对于我来说像是在我面前一扇黑漆漆的门,既想打开门看看门后面是什么,却又始终害怕扭动门锁,还没见过的时候,就已经在心里对它们塑造了一个可怕的形象:张牙舞爪,青面獠牙,相貌狰狞,青筋暴露。 直到从事了这行,大大小小接触过很多的鬼魂,才渐渐从它们身上发现了,自己其实还是一无所知。 我看着洞口一个个经过的车流,天色已晚,隧道里的灯光是黄色的,除了红绿电子指示牌,还悬挂着一个限速60的牌子。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委托人,当时经过隧道的时候,速度是多少,他回答我,大概90吧。我说,一会就按着90的速度经过隧道。 9点44分,当我们按90的速度冲进洞口的时候,小女孩出现了。她出现在离我不到一米的地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憔悴外,还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我正打算要伸手去碰一下她的时候,小女孩开始用超出我预料的音量大哭起来。 边哭边喊妈妈,我被她这突然来的一嗓子吓到了,伸到一半的手赶紧缩了回来,目瞪口呆看着她。不到10秒,车开出了隧道,眼睁睁看着它在我眼前虚化,消失。 车停下来以后,委托人双手抓着方向盘发抖,看得出他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来向我展示这一切。虽然惊讶,我好歹也是混了这么多年,我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发展的一个规律,所以我决定调查一番。 我告诉我的委托人,这几天在家烧香拜佛,虔诚向善,因为我确实也比较担心小女孩的冤魂会跟着他回到家,再吓到别人,始终是不好的。 基于之前的所见,车里出现的鬼影对佛具等物没有反应,因此我判断这个小女孩只是冤魂的残像,残像类似于她生前记忆很深刻的某个片段,死后无法消散,就在隧道内四处乱撞,也并不是随机挑选车辆,而是选择和她的记忆相似的片段,反复重演。 所以说,我认定这个孩子是死在隧道里,多半死于车祸,车祸的原因很有可能是司机酒驾或超速。第二天一大早,透过一些朋友的渠道查到,在07年的3月,隧道口曾经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一辆大货车超速行驶,进隧道的时候撞到了一对正在过马路的母女俩,母亲受伤,女儿当场死亡。 由于车速过快,小女孩在被撞后,飞出10米远,随后大货车侧翻,肇事司机事后查明属于酒后驾驶。从调出来的照片看,这个女孩就是昨晚车上的那个。 所以我梳理了一下,得出一个这样的结论。 小女孩被突然飞驰而来的货车撞到后,当场死亡。但是对于她的灵魂来说,由于年幼,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她的灵魂看到妈妈倒地受伤,加上自己的害怕,于是开始大哭叫妈妈。 再加上隧道本身是个特殊的环境,就像我们通常开车进隧道的时候,一般是不会打开窗户的,因为隧道只有两个出气口,其余地方是相对封闭的。 所以汽车的尾气废气等都在隧道内充斥着,久久散不去,我想小女孩一年来还是呆在原地重现死亡时候的残像,也许也是灵魂出不去的原因。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我自己也没办法证实。通过八方打听,终于在当天下午联系上了这个小女孩的妈妈。 我叫上委托人,约了小女孩的妈妈,说是有些关于她女儿的事情想要跟她了解一下,虽然也是再触及痛处,但是她妈妈还是答应和我们见面。约在大渡口一家咖啡连锁店。我是个不喝咖啡的人,咖啡厅又没有酒,所以只能叫了杯柠檬水。 失去女儿的打击必然对这个母亲很大,自从我自己做了父亲以后,我以现在的心境回想,是能够体会到那种怎么也去不掉的痛苦的。 但是这件事情说小点,是她女儿依然在“迷路”,说大点早已过了49天,如果不赶紧送走她的女儿,真担心她会永远这样游荡着,每年的3月出来吓那么几个人,这样的事情发生多了,必然会引起一些高人关注,到时候再弄点什么狠招,那可就不好了,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把这件事的原委告诉她的母亲。 母亲听后,捂着嘴开始哭。早就料到,因为我觉得小女孩毕竟还很小,如果我用平常给别的灵魂带路的方式,加上时间已经过了一年了,或许不太容易,要是吓到她,即使以后都不敢再出现了,也不希望她一直在黑漆漆的隧道里游荡。 所以我打算请小女孩的母亲帮忙,带我们到小女孩的墓前,我给她们母女搭个桥,让母亲告诉孩子,早已经是离开的时候了。她母亲是个善良的人,尽管失去了女儿,她还是觉得这样的罪责不应该影响到除了肇事司机外的人。 所以她还是答应了我。先送母亲回去拿了女儿生前的一件衣服,然后到了墓地。我用牛油灯和香给母女俩搭了桥,女儿的灵魂能听见妈妈说的话,妈妈却不能听到女儿的话。 当妈妈说,要她好好离去,乖乖跟我走的时候,牛油灯熄灭了。我知道这表示她愿意跟我走了。带她离开以后,我和委托人把小女孩的母亲送回了家。 在送我回江北的路上,委托人沉默了很久,一句话也没说。我知道,其实也不必说,这一切就像一部叫蝴蝶效应的电影一样,任何人一个不经意的搅动,也许都会给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家庭带来崩溃与痛哭。 事后我得知,委托人在除了付给我佣金以外,还拿了些钱给了小女孩的母亲。不管过程怎样,也不管结局如何,当我们懂得从自己的故事里去学会点什么,也就够了。 (本章完) 第25章 猫眼 第25章猫眼 猫是一种很诡秘的动物,可爱黏人,又聪明乖巧。传说中,猫是九条命,猫眼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若非亲身经历,或许猫眼见鬼这个说法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是一个传说。 我是个很喜欢喝茶的人,这大概跟我家庭有关系,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有时刻不离身的一个茶杯。 爷爷早年去世以后,家里喝茶的人并未因此而减少,因为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也喝茶了。中国茶文化博大精深,却奈何被东夷岛邦发扬光大,美其名曰“茶道”。 神农尝百草,发现茶具有多种调节身体机能的功效,一壶铁观音,一份报纸或者一个电量充足的手机,我就能在茶馆耗上一个下午。而这次的故事,就是从茶馆开始的。 那天我在磁器口的茶馆坐着,一边玩手机,耳朵一边听着川剧,偶尔还看看江景。原本打算就这么混一个下午,可我注意到茶馆的一个女孩子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我,在排除了她是被我的外表所吸引这个因素之后,我也开始时不时打量她。 她看上去20出头,一副大学生模样,脸比较白,显得有些憔悴。当她发现我正在看她的时候,她却起身走到我的桌前,然后坐下。 后来我才知道,她名字里有个娟字,是个重庆医科大学的学生。作为一个接受科学教育的学生,理论上本来不允许她能够相信“鬼神”这类宿命的东西的存在的,然而可笑的是,这些研究了十多年科学理论的人,却往往掉进科学编织的大网里。 若非天生与众不同,你将很难想象一个学了十多年科学的人,会亲口告诉你她见鬼。她在我面前坐下,说了些让我惊讶的话。她说她是天生阴阳眼,看得见二道人鬼,我起先半信半疑,就问她阴阳眼归阴阳眼,你老盯着我看干嘛? 她说,刚刚你身边一直有些东西,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感觉很害怕你,都绕着你走。 所以我觉得你如果不是正气太旺,就是一定是道士。道士我不是,正气旺也未必,看来有文化还是不一样,总能分析得出一些头绪来。 于是我见她多少和我的职业有交集,也就简单跟她说了说,我是属于这样一个行业的,却不想她突然显得很激动,还说一直在找我这样的人,希望我能听她把她的事情说完。 川剧听不懂,手机也玩腻了,再加上这姑娘这么一打岔,寻思着听听她的故事也不错,且不论真假,总算能有点事情能把时间给打发了。她从小就是个自带阴阳眼的人,也许是小时候不懂,也就不怎么觉得害怕,渐渐长大以后,她开始看见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有时候给别人说,别人都不相信她。久而久之,她在朋友们的眼里就成了一个神经兮兮的人,总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而她也慢慢的习惯别人的不理睬,由于是个女生,越大却开始越害怕看到这些的东西。 考上大学以后,交了个男朋友,本来想借此机会过一下正常女孩子的生活,跟男朋友一起住。一天晚上,他男朋友怎么都睡不着,感觉浑身不对劲,就叫醒她,让她去开开灯,说看看他的头顶是不是有飞蛾什么的在飞,她转过头来看着男朋友的时候,突然脸色大变,但是很快克制下来。 便开始一直安慰她男朋友,说没什么,你的错觉罢了,快睡吧快睡吧,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想睡又睡不着。 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对她男朋友说,你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不去开灯吗,因为你的头顶有一个长发女人的头飘在空中,盯着你呢! 我打断她,只有头? 她说是。 我说头就这么悬浮着? 她说是。 这让我联想到2005年处理的一件事情,那只鬼和这姑娘讲的恰恰相反,没有头,只有身体。经过那次的事情,我才对师父手札里写的“灵缺”有所印象。灵缺是鬼魂的一种,北方称之为“断鬼”,江浙福建一带称之为“残麻子”,数量极少,这种鬼遇到了就跟买彩票中大奖一样。 缘分哪,不过这种鬼的来历和形成相对比较曲折和纠结,除了必然是冤死的以外,它还是身体和灵魂得不到统一完整的表现,就是说,人死的时候,身体是不完整的。 这类鬼魂由于灵魂都不完整,所以它们算是鬼怪里面的“神经病”,除了选择对象无规律性可言以外,它们属于一定要害人的恶鬼。 如果这姑娘说的这个鬼真是灵缺的话,想必它死的时候,头是被砍断的。她说的这些一下子引起了我的兴趣,害怕引起她的误会,我忍着没提要去她家里看看的要求。 于是提议她先约上他男朋友,咱们一起吃个晚饭,晚上再去家里瞧瞧。于是当晚在磁器口吃了鸡杂,身为中国标准式的吃货,我忍不住流下了欣慰的口水。她家住在大坪石油路附近,于是晚饭后,我便开车载他们回家。 这是一栋老式的住宅,没有电梯,楼道间是声控白炽灯,昏黄昏黄的,三楼的屋子里,他们俩租用了其中一间大约10平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台电脑,什么都没有了。也许学生情侣都是这样。我看了看她家里的摆设,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从罗盘的指针上看来,这个房间里确实有过灵魂的痕迹。 只是我那时候并不确定那只鬼魂在不在房间里。 由于无法判断准确,我告诉那姑娘,这几天睡觉就别关灯了,他男朋友显然也被她之前说的头顶有鬼的事情吓坏了,也一个劲地说不关灯睡觉,然后我用红绳拴了铜钱,挂在他们床头和门上。 这种方法叫做“铺财路”,换言之就是用钱财打发鬼魂,希望它能自行离去,不再作怪。 因为灵缺随机性很强,虽然这个方法不一定有效,但多少能给这对小情侣一点安慰。 就这么过了一个星期,都很平安,生也打电话给我过,说屋子里什么都没有,我以为就这么轻松解决了一件事,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谁知道又过了几天,女孩打电话来告诉我,说晚上突然看见那个灵缺又出现了,而且这次更可怕,直接反着面对面地贴近了看着她男朋友,她不敢做声,更不敢告诉她男朋友,只好给我打电话,再求我帮忙。 我意识到铺财路没用以后,这个事情就觉得有些棘手了,本来以为我只有用些不得已的手段让它魂飞魄散,却在和女孩的第二次交谈中得知,女孩的外公和外婆前几年相继去世了,父母都在其他城市做生意,前段时间做梦的时候梦见外婆,外婆说要女孩把床换个朝向,起床后也没太当回事,再加上本身体质特殊,看到鬼魂已经是家常便饭,尽管害怕,也还是坚强地适应了这种状态。 当下我再一次赶去了她家里,她男朋友不在家,我检查了一下红绳和铜钱被消蚀的痕迹,开始意识到,这件事我搞不定了。 红绳和铜钱都是经过五行浸泡的,这么多年来,它们帮了不知道我多少忙。 如今红绳发白,铜钱发绿,这表示这只鬼不但不买账,反而在向我挑衅。由于先前已经答应过这个女生,不管怎么我也必须要帮忙到底,既然自己搞不定,我就决定请个高人出马。为此,这姑娘得跟我去一趟万州。万州在重庆东面,一座漂亮的小城,毗邻长江边,有美丽的青龙大瀑布。 说服了姑娘以后,她给男朋友发了信息,中午当她男朋友回家了,我们便动身去了万州。我在万州有一位故人,是个60多岁的老婆婆。老婆婆姓吉,在当地民间是非常有名的神婆。 吉老太很好认,左眼有异于常人,她的左眼,看上去像是一只猫眼。所以她常常带着茶色玻璃的眼镜。她是古羌人的后代,家族世代为巫,手法方式独具一格。 引魂招鬼用蒲叶,早年曾有数面之缘。她从不抓鬼,但是通灵,性格开朗,不替人办事的时候,就跟普通老太太一般,打腰鼓,打麻将,跳坝坝舞。生活中积极阳光,生意上低调沉稳。 中午从重庆开车出发,到了万州,差不多已经是傍晚的时候了。 我给吉老太打了电话,简单说明了来意,她让我第二天早上带那姑娘去她家。 第二天如约去了,开门的一瞬间,吉老太说,小娟,小刘,你们来了啊。这句话令那小两口非常惊讶,因为我从未告诉吉老太他们的称呼,但我知道这是她惯用的手法,先给你点惊讶,这样才不会在后边疑神疑鬼,我们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你不信任我,合作起来就很困难。 吉老太请我们进屋坐下,听小娟把事情重新完整地说了一遍,吉老太微微皱眉,因为我知道她的想法和我一样的,遇到这样的灵缺,的确是件麻烦事。 吉老太思索良久,她最终决定请魂问道,她请魂的方式跟我完全不同,我是直接召唤,她则是邀其上身。 吉老太把小娟带进卧室里,剩下的我们不同派的也就不便多看,所以我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做的,大约1个小时以后,小娟才哭着从屋里走出来。小刘见她哭了,赶紧问怎么了,小娟这才把在屋里发生的一切转述给了我们。 进屋后,吉老太让小娟写下自己的生辰,然后扯了小娟一根头发,和水喝下。几秒钟后,吉老太渐渐睁眼,开口说:娟娟,你好吗? 小娟一听惊了,娟娟这个名字,除了她父母和外公,谁也不会这么喊,父母都还健在,那就是外公上了吉老太的身,外公生前非常疼她,当她发现吉老太除了声音之外,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和自己外公非常相似的时候,出于想念,就开始哭了起来。 和外公聊了一会,吉老太又请出了外婆,外婆喊她的方法和外公又不同,外婆喊她都喊娟儿,正因为这些未曾告诉吉老太的事情,小娟深信不疑。 但是她说她始终不明白,请出外公外婆是为了什么,若只是闲聊,根本就无法解决自己目前遇到的灵缺。 这时候,吉老太突然说,你们家里面,还有一个人要跟你说话。一阵颤抖后,语气又变了,说了几句以后,小娟认出这次上身的这个是她几年前因为吸毒暴死的表哥,但是同样也没能解决灵缺的问题。 然后吉老太又说,其实在你们家里,现在还有一个,我不方便说她是谁,就看你要不要和它说说。基于前面三次,都是自己家离世的亲人,小娟反复在想第四个人是谁的时候,吉老太又一次上了身。这次这个,就是那个灵缺。 这个灵缺死于98年,被杀害,被分尸。冤魂久久不散,也就开始随机害人。小娟的外公外婆表哥,都是被她害死的,整个对话疯疯癫癫,大概意思就是她自己仇恨很大,非要害死人,除了外公外婆和表哥以外,她本来很多次想要弄死小娟的男朋友和小娟,但是由于小娟的父母在外面做生意,平时也积德行善,烧香拜佛,也就迟迟下不去手,它说这是她的父母救了她的命。 然后小娟问到为什么要害死外公他们的时候,它又是一阵胡言乱语,吉老太的能力很强,她不放灵缺走,灵缺是没办法离开的。 当小娟说完以后,才告诉我吉老太要我进去。我进了屋,看到吉老太披头散发,样子和小娟先前给我说的那个女人头很像,也不用多问,红线缠颈,朱砂点头,鹅毛遮眼,划破手指,将血涂在吉老太的人中,这是把吉老太身上的灵缺关在我做的阵里,然后念口诀,安生送了她上路。 随后吉老太跟我一起出屋,同小娟他们坐下。 吉老太说她被灵缺上身的时候,看了看她的过往,虽然作恶,但生前也不是坏人,她生前只不过是个小职员,下夜班回家途中被人劫持,先侮辱后杀害,飞来横祸,谁都会有怨念。 好在那个案子很快告破,凶手也被绳之以法。 判了死刑,却在临刑前几日自行撞墙死去。这也算是报应。本以为这事情也该结束了,但是由于被分尸,有一部分身体怎么都找不到,身体和灵魂都不完整,于是在世间游荡,久而久之,人性丧失,沦为恶鬼。 有句话说,生前何久睡,死后自长眠。 如果一个人死了也无法安宁,就注定了这是另一场悲剧的开始。辞别吉老太后,我们当天回了重庆。在路上我告诉小娟,天生阴阳眼并不是什么值得自卑的事情,当你看到灵魂鬼怪,尽管有好有坏,这跟我们人是一样的,你之所以害怕是因为你看到的很真实,有善必有恶,有因必有果,害人的,无非就是人性丑恶的一面所造成的恶性结果。 那个灵缺也说了,之所以没有伤害你和你男朋友,也正是因为你父母替你做了很多好事,正能量和负能量相互冲撞抵消,她也就不能害人了。 送小娟回家后,我和她男朋友合力把床换了个朝向,此后小娟也协助我办了不少难事,渐渐觉得自己的阴阳眼是种能够帮助别人的天赋,也就释然了。 (本章完) 第26章 水渍 第26章水渍 还是09年夏天,一大早接到自称南岸区区府附近某小区业主的一个委托电话,感觉很慌张很害怕,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家里闹鬼了。 为了让他冷静下来,我约他在外面见面,一方面安抚下这类受到惊吓的人的神经,另一方面,也让他冷静下来,好好讲讲事情的经过。 这个委托人姓朱,他说他32岁,可我看上去很像是20多岁的人。瘦高瘦高的,前几年在重庆念完大学,家里就买了套二手房让他一个人住。 他跟我仔细回忆了事情的经过。他说他床顶上的天花板,不知道什么原因渗水了,由于天花板上没装吊灯,不存在线路起火的问题,头几天也没在意,直到前几天早上被水滴到脸上,然后惊醒了,觉得很生气,就跑去楼上住户家里敲门,楼上邻居开门后,说家里没漏水呀,然后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 当下觉得很奇怪,于是就通知了物管,物管到场后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加上又要上班,就放了个水桶在床上接着水。 到了晚上下班回家,发现水又没滴了,本来也觉得既然没滴了就算了吧,谁知第二天早上又被滴下的水给弄醒了,有了头一天无解的经验,朱先生就直接放上水桶然后出门上班,晚上回家的时候,水也停了。 由于朱先生是单身,平时也是个宅男,晚饭基本不在家里做,都在附近买汉堡一类的快餐。在家除了上网,他自称最多也就弹弹吉他,养过猫养过狗,养过仓鼠养过垂耳兔,养鱼养鸟,养耗子养蟑螂,除了最后两样,都没活成。 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胸无大志且落魄颓废的富二代青年。他接着说,第二晚这样他也渐渐习以为常,直到今天早上再次被水滴醒的时候,发现天花板上的水渍已经形成了一个人脸,滴下的水滴正是从人脸的眼里滴下来,好似在哭泣。 这下他才吓坏了,赶紧起身,托朋友介绍才找到我。听完他的叙述,他给把他介绍给我的那个朋友打了电话。我和他便打算一起等到这个朋友过来,再去他家里实地看看。 这个朋友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同一个单位的,从小就跟我混在一块,后来进了个国企,天天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几年下来吃得大腹便便,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做这个的,可能听朱先生这么一说,就直接把我推荐给了他,去朱先生家的路上,他还跟我说,这小子有钱,别卖什么面子,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我收费是看人的,这是我师父教我的。不能看人家有钱就死烫着人家,如果这个人我并不喜欢,我可能要价高一点,如果是个可怜人,我甚至分文不收。这就是师父叮嘱我的,做事前,先做人。 到了朱先生家里,他带我去了他的房间,我抬头看天花板,那块有点夸张的水渍依然还在,只是没有滴水了。 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是有些像一个人的脸。楼上的房间应该对应是卧室,所以不可能出现水渍,更不可能就这么半中拦腰出现,所以基本上能够断定,这属于非正常现象。 我问路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他家窗户的朝向,当西晒,只有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房间才有阳光。房间门在侧墙,恰好是阳光所照不到的地方,床头靠墙床尾对着门,天花板没有打线槽接电路,照明靠的是落地大台灯,就房间的情况来看,典型的阴宅。 所谓阴宅,并非说是这个房子就定然闹鬼,很多人听到这俩字就怕了,其实只需要适当挂个镜子,改变下床的位置,甚至在房间四角钉上红绳绕圈的铁钉,又或者放几株鲜活植物,这些问题其实都是能够解决的,可恰恰这哥们没这么做。 这样的阴宅,其实只是比其他房子更容易招鬼而已,因为鬼不喜欢太阳,一天当中只有傍晚晒晒对它是没有任何伤害的,可到了夜里,本来就很黑,再加上房子本身是阴宅,那你的房间就可能成为鬼怪们聚会的地方了。 幸好这哥们没挂风铃,否则他就玩大发了。而用罗盘靠近水渍的时候,指针疯转,这就完全能够断定,一定是灵异现象。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没主意,会是恶作剧的鬼吗?连续好几天都这样玩,恐怕人都腻了。 会是有冤屈的鬼吗?楼上住家户好好的,还大方开门让我们进去,想来这个原因也能够排除。能够以实在形态让人看到的鬼,若非人为召唤,能力是相对比较强大的,如果排除之前的两个可能,我实在也想不出别的答案来了。 于是我打算等到晚上,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晚上胡乱吃些东西,我和我那哥们儿就一直坐在他的卧室里聊天,朱先生则和我们一起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 我当然明白他其实对即将出现的那张掉眼泪的人脸非常不安。到了夜里3点的样子,大家都开始有些倦意,就在这时,我明显感觉到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脑袋上。 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发现那摊水渍,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显得非常突兀,果真如朱先生所说,是个人脸,比下午刚到他家的时候看到的更加具体。 从这个脸的表情来看,似乎非常麻木,有种非常渗人的感觉。起来,开始滴水了!我哥们叫醒朱先生,他疯了似的跳起来,然后远离床,站在墙角,面带惊恐。 我把板凳搭在床上,然后站在板凳上,伸手去摸那水渍,试图找到水是从那里渗下来的,可我一摸到,发现这水渍其实只是稍微的有点润而已,和我们平常觉得渗水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唯独就是那张人脸,眼睛的滴水却在此时显得格外真切了。由于还是找不到原因,我开始有些着急,虽然那张脸看上去并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我也觉得让它多存在一秒都是不对的,就在这个时候,我那哥们说的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 他说这个水渍看上去怎么有点绿色,我突然回想到来朱先生家里的路上,我看了看他们小区的环境,注意到每栋单元楼的顶楼都有一个好似天台的建筑,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人家顶楼的阁楼,我哥们这么一说,我马上想到,这会不会是水塔? 一想到这里,我让他们俩都跟我走,因为我想他们也没胆子继续待在这里,这栋房子总共7楼,朱先生家住在4楼,我们一路往上爬,打开天楼的门后,看见之前我说的那个建筑旁边有一排铁制的梯子,于是我断定,这就是水塔。 有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弥漫,因为我知道,一个小区如果停水,通常天台上的水塔就是用来给小区用户临时供应生活用水的,既然朱先生家楼上的住户没有发生漏水情况,那这水渍的来历必然和这附近的水源有关系。 我爬上塔顶,不高,也就几米的高度,我伸头朝着水塔里看,黑漆漆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努力说服朱先生回家拿了手电筒,当我照到水塔里面的时候,发现一具浮尸。 从体形上看,身材矮小,应该是个小孩子,从身体发胀的程度来看,淹死应该有好多天了,已经成了水大棒。(重庆对淹死后身体受浸泡发胀的尸体的喊法)我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这个淹死的孩子,就是朱先生家天花板上水渍的来源。 看来是因为阴宅的关系,这个可怜的灵魂只是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朱先生一个线索,希望朱先生能够找到他,于是几次三番用自己的眼泪累提示朱先生。 由于没有打捞工具,我只得报案。在JC赶来之前,我捡了块砖头,用刀子在上面刻上了打魂的咒,再度爬上塔顶,把砖头丢进水里。这个咒的用途在于将孩子困在水里的灵魂和他的身体分离,便于我带到干燥的地方。 随后我请朱先生和我的哥们回避,然后用一贯的方式把小孩的亡魂送走。接着我们三人才一起等110的人来。我们对办案的人说我们是到天台来吹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尸体的。 他们派人打捞出尸体以后,我们也跟着生平第一次坐J车去录口供。在JC局的时候,我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过了一会,另一位JC走进我们录口供的房间,跟我们说了下外边的情况。 刚刚哭的那个女人是小孩的妈妈,先前已经报案了,说是自家小孩走丢了。那天她带着孩子在小区里玩,她看到孩子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的很开心,自己就到茶馆打牌去了,心想孩子就在茶馆门外,也走不远。 直到打完牌出来发现,那几个孩子都还在玩做迷藏,唯独她的孩子不见了。这下着急了,才打电话叫亲戚四处寻找。 听到这里我想,大概几个孩子在楼道里玩捉迷藏,那孩子估计是比较调皮,就爬上了水塔,结果失足跌落,淹死在里面了。太可惜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因为成年人的贪玩,导致监管不力,于是丢了一条稚嫩的生命。 现在很多的家长都是如此,总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听话,不会太皮,还觉得祖祖辈辈的孩子都是从小“打敞放”,于是大人倒是省心了,自己玩自己的去,要知道孩子始终是孩子,不管心智和认知都是很不成熟的,他们不知道什么是危险什么是做错了,而作为家长,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好好守护,算个什么东西。 感叹归感叹,笔录还是要做。朱先生算是我这么些年以来遇到过最胆小的一个人,我还得带他去收惊。事后他支付了佣金,小孩淹死的事情在他们小区越传越开,南岸区的朋友应该不少听说过。在我自己成为父亲以后,我深知父母的责任多么重大,虽然我并不打牌,也不贪玩。 我的孩子我也会让他在我的呵护下健康成长,但是我们身边有太多类似的悲剧,我们在叹息悲剧的发生时,却常常忽略了,这样的悲剧其实本来可以避免。 我记得我很早以前说过,我不算个有信仰的人。 除了鬼怪,我也没接触过多少其他的东西,所以当有人问我僵尸,吸血鬼,如果我回答了你们,那就表示我一定在瞎吹。 对于轮回、转世、投胎等,我也一直强调我并不否认,只是我自己没有亲眼看到。 (本章完) 第27章 走阴 第27章走阴 下面这件事,发生在2007年。若不是亲眼看到了,我想我到现在也不会相信,走阴,走到阴间去。 在重庆大渡口区,有个非常犀利的面馆,叫掰哥牛肉面。在面馆的旁边,有一栋当下正在等待拆迁的楼房,在没拆迁以前,这楼里住着一个名声响当当的黄婆婆,不夸张地说,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厉害的老太婆。 早年也是和我们一样,抓鬼度人,50岁退休,闲了几年后,就开始给人批字算卦照水碗,10年前找她求卦的风云人物多得要死,得提前一个月才能预约到。 那一年我一个朋友生了个女儿,问我有没有熟识的测字的先生,想给女儿取个好名字,我就带着我朋友去找黄婆婆了。 我知道黄婆婆的本事有多大,却从未看见过她走阴。甚至说,走阴这个词,我都是那天才知道。我得先声明,虽然和黄婆婆认识,但是我绝不会向她透露任何人的八字信息。 当我朋友把孩子的生辰写给黄婆婆的时候,黄婆婆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和我朋友目瞪口呆。 黄婆婆的第一句话,你的孩子是你家族里的一个女性祖祖投胎来的(祖祖就是奶奶的妈妈)然后说,今年你开车必须小心,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告诉她我这朋友有车。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我朋友五体投地,黄婆婆说,你去世的父亲说,清明或者春节的时候,记得给你爸爸烧件大衣。 同样的,连我都不知道他父亲去世了。最后,黄婆婆给了她女儿四个字。我那朋友欢欢喜喜的给了钱走掉了,路上一直在跟我吹嘘这老婆婆的确神。 事后再度拜访黄婆婆却是因为另一件事情,闲聊到先前给朋友女儿起名字的时候,我才知道,黄婆婆所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走阴,我问她,什么叫走阴,她说,就是灵魂出窍,走到阴间去,在自己都是鬼的状态下,跟鬼面对面的对话。 在那年年底的时候,有一所中学的一个年轻男教师,上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倒地猝死,校方给出的结论是过度劳累,于是开始歌功颂德,大肆宣扬这个教师的师德有多么好之类的,甚至上了那段时间的630新闻。 但是这个老师的老婆却不认为是简单的猝死现象,因为在死前的几天,老师突然跟他说起一个自己先前做的梦,梦的内容就是他在上课,然后有几个人冲进教室,在众目睽睽下把他带走,接着把他的头按进水里,然后活活溺死,接着他就醒了过来。 原本他老婆觉得这可能就是思想压力过大,做的噩梦而已,可就在这之后没几天,老师就真的在课堂上死去,令她十分怀疑。 由于已经见识过黄婆婆走阴的厉害,所以当我接到这个委托的时候,我就打算带着老师的老婆直接去找黄婆婆,好让黄婆婆走阴一次,有什么话,就直接问那个教师了。 但我带着他老婆来到黄婆婆家里的时候,前面已经等了好几个穿的光鲜亮丽的人,想来都是来请黄婆婆改字转运的,然后我知道她并不可能这么做,运势这东西,就跟命一样,随便改动,必然会受到惩罚。 我偷偷到门外给黄婆婆打电话,请她让我夹个塞,于是我们提前进了内屋。 我来说说她屋里的样子吧,一张非常老旧的案桌,上面摆了笔墨纸砚,还有个装满了各自乩的龟壳,墙壁四周全是挂的书法字和一些符咒,书法的内容也都是一些歌颂佛法,敬畏阴神之类的话,忘了说了,黄婆婆是佛家人。 每月初一和十五都吃斋,从15岁入行以来,50年都如此。由于佛根很深,所以她往往给人的字里,都充斥着各种佛法的含义。 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焦糊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鸦片的烟土味,黄婆婆不吃鸦片,但是鸦片的味道能够让她很快入定,继而走阴。我和老师的老婆在黄婆婆面前坐下,我正打算说明来意,黄婆婆伸出手,做了个“不用你说老子全知道”的姿势,于是我也就闭嘴了。 黄婆婆性情中人,年轻时相貌出众,又是俗家弟子,追求的人不少,最终都因为黄婆婆那张犀利的嘴和强势的态度,全都败下阵来,黄婆婆终生未嫁。 黄婆婆开始叫他老婆写下教师的出生日期,然后打了一碗水,撒上几颗葱花和一种我喊不出名字的粉末,一口喝下,接着渐渐开始翻白眼,一个激灵后,她便像是睡着了一样,久久没有出声。 我和他老婆就这么傻坐着等她,许久后她醒来,擦了擦汗水,想来是个体力活。 醒过来以后,黄婆婆开始对教师的老婆说,她刚刚“下去”看了,教师跟他说,在他死之前的头一年,他教的那届毕业生里,有个女生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跳楼自杀,虽然人没死,但是救回来以后就发疯了。 随后还时不时从家里跑出来,跑到学校门口装模作样地念书,学校保安赶她还被咬伤,过了几个月这个女生就死去了,大概是由于死后觉得是学校逼疯害死了她,所以就选择了这个老师。 这里我打个岔,通常鬼害人不会像人杀人那样,用棒子刀子什么的,鬼害人一般是两种死法,一就是慢慢的或者突然的吓死,另一种就是影响你的心率和脑功能,导致血管爆裂猝死。 黄婆婆告诉他老婆,这个教师是被那个头一年死掉的女生害死的。这件事他老婆从教师口中是听说了的,但是我们一进屋就什么话也没说,黄婆婆若非真的去了趟阴间找教师说话,是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的,所以他老婆顿时相信了。 随后黄婆婆还说,现在男教师的灵魂还在游离,他感到很矛盾,不知道是不是该就这样离开,但由于本身是被一个疯子女鬼给害死,自然会非常不甘心。 他还有很多牵挂着的,没多久就要面临考试的学生。他老婆听到这里,黯然地哭了,她说她老公对当时那个女生自杀的事情非常内疚,那一年升学压力太大,他自己也是迫不得已给学生们加大了学习量,其实是在为了让学生们多练习,才能考上好的学校。 可谁知由于学生们年轻,也许很多时候并不能懂得老师的一番苦心,往往在自己遇到瓶颈的时候,就采取了极端的方式。 我没有经历过高考,所以我不能体会那种学习的压力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年年电视新闻里总会出现那么些,因为学习压力大,或者对自己考试没信心,又或者夜不能寐导致梦游跳楼等发生的学生自杀案件,每每看到这些,其实都很心疼。 谁说的学生就是祖国的未来?谁说的我们就一定要用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方式?我老婆告诉我,她当年高考前,整理书和卷子,整理出非常巨大的一堆,于是她一怒之下,连书带桌子从教学楼四楼砸了下去,这也是为什么我每次看到我老婆,都要在心里默默念叨“我不怕,我不怕”的原因。 也许我们的教育从立本之初就出现了问题,一味地高压,导致疯的疯,死的死,即便大多数人成功考上了,回想你这10多年寒窗苦读,有多少人是真的高兴的? 黄婆婆接着说,他死之前几日做的那个梦,是因为那年清明的时候,他去了那个女生的墓,然后心里说了些抱歉的话,而对这样一个自杀的鬼魂来说,这无疑成了一种刺激,这才导致了他被缠身。并且教师还说,现在那个女生又准备对一些学生下手了,希望他老婆能够把话带给学校。 这就轮到我管的事了,于是我告诉黄婆婆,请她去庙里给学生们求一批福袋,然后我连夜做了些红绳,以过世的老师的名义,发给了那些学生。由于找不到那个女生的鬼魂,红绳和福袋也相应对它产生了一些抵消的作用,至少从那时候开始,一些奇怪的事情就没再发生。不过我知道宁静只是暂时的,假如有一天这个游荡的魂灵再度出现,我的那些同行们,也一定会收了它的。不过出于同是受害者的立场,男教师的老婆还是带了不少礼物去慰问了那个女生的家人,虽然不知道结果,但是至少也算是对人对己的宽慰。 黄婆婆的故事还有很多,今后会写不少。 想必很多人都听说过这样一个传说,甚至很多人还这么尝试过。 在午夜12点的时候,点上一支蜡烛,对着镜子削苹果,苹果皮不能断,削完之后,镜子里的人会回答你所有问题,实现你所有愿望。 我相信很多人都这么玩过,可是估计很少有人成功。然后就安慰自己是因为心不够诚。今后就别玩了吧,这方法是假的。如果正确做了,倒是真的能发生一些奇异的事情,不过相信我,一点也不好玩。 (本章完) 第28章 礼物 第28章礼物 2006年我参加了一个车友会,周末或者节假日,我常常会跟着大家一起参加活动,内蒙、缅甸、新疆,自驾游都去过。我们也时常会约一群车友出来聚餐唱歌,到最后我开酒吧,他们也都是我的常客。 有一次晚上喝酒跟大家聊天,一群年轻人聊着聊着总是会莫名其妙地话题说到灵异现象上去,尽管我总是默默地听,有些非常荒诞,我甚至懒得听下去,但是有些却非常能够引起我的重视。 这次的这个客户,就是从这样的故事里听来的。简单地说,就是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从小学习好,也乖巧,又出生在单亲家庭,和爸爸一起生活。 每一年的生日,她总会说出她的生日愿望,然后每一年的年底,她的生日愿望都会由爸爸替她实现。 今年想要一部新手机了,爸爸在年底的时候就一定会买给她,明年想要台新电脑了,爸爸在年底的时候也一定会买给她。用她自己的话说,只要自己念书成绩好,爸爸总是会买好她想要的生日礼物,来让她觉得自己的愿望都能够实现。 然而最近的一次,她的愿望是想要一台车,作为她毕业的礼物。她家虽然不算穷,但是要买一台车还是非常困难的,这下爸爸就犯难了,一方面不想让持续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就此断掉,另一方面也确实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失望,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种通灵的方法,准备铤而走险,请镜子仙。 所谓镜子仙,好像百度上有解释。不过我真实知道的,并非网上解释的那样。它能够实现你的愿望,但是你会相应付出超额的代价,通常是折寿,但是跟笔仙一样,假若送不走,死路一条。 镜子仙的传说非常多,各国都有,不过原理都是一样的,请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镜子仙并非某个附身在镜子上的灵魂,它根本就不具备实体,它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力,而这种念力,经过无数镜子千锤百炼后,根本是常人无法阻挡的。 我国的镜子仙、日本的镜神、国外的血腥玛丽,其实都是它。因为镜子作为反射事物相反状态的东西,人在镜子前,恰恰就是自己最真实的一面,真实的也许就是丑陋的,镜子看到了所有人内心丑恶的状态,于是产生出一种畸形的念力,请出来送不走,凡是有能反光的地方,镜子仙都与你如影随形。 这个女生的爸爸起初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请出了镜子仙,当愿望得以实现后,却全然不知道还要送神。以为实现了愿望也就完了,于是事后7日鬼病缠身,一个多月下来,目前已经奄奄一息。 因为朋友口述说的这是他的一个朋友的事情,所以大大增加了真实性,于是我在后来的几天里,辗转打听到了这个女生的联系方式,并以真实身份和她取得了联系。 在几番劝说下,她终于答应让我去看看她父亲。在位于肖家塆的某个部队医院病房里,我见到了她的父亲。苍白消瘦的脸,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快要消失。喝一口粥都要喘气大半天,看过老人之后,我拉着这个女生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我问她,我要用些我们特有的办法来查明镜子仙到底对你父亲做了什么,在那之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医院早已下了病危通知,几次催促他们出院回家保守治疗,在医院看来,这么严重的“心肌梗塞”,随时都有完蛋的可能性。女生答应了我,于是我在老人的床头放上一只碗,碗里丢了个过了磁的银箔片。 这个原理和指南针是一样的,但是由于是飘在水面上,任何一点外力的搅动都能够引起它形态的变化,所以有条件的朋友可以自己用这个方法看看身边是否存在灵体,前提是你如果不是很害怕这些东西的话。 经过几个小时的观察,发现只有老人醒过来的时候,碗里的银箔片才会有所动静,这就说明,老人的灵魂已经完全被镜子仙控制,并且已经处于即将离开身体的状态。 已经处在死亡的边缘了,如果不管不顾,最多也就坚持几天。从和女生先前的谈话里我得知,他父亲的病是一夜之间得的,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我知道被镜子仙缠上,是根本不会管你是不是个善良的人,或者你一辈子积了多少德,因为再正直善良的人,镜子都能够发现你阴暗的一面。 因为我会送神,但是却没办法教病床上的老人自己送,一切都是徒劳的。 思考再三后,我觉得这么拖着也是拖着,就实话告诉这个女生,我没办法救回你父亲的命,与其让他这么生不如死的拖着,还是让他清醒过来,然后安静去了吧。解释过其中的原因后,女生似乎还没有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陪伴了她20多年的父亲就要在眼前说没就没了。 她告诉我,明天我过来的时候再答复我。 第二天我还没到的时候,她就给我打电话。说已经决定好了,既然父亲的身体已经是在拖着了,她打算让父亲走得舒坦一点,头一天晚上她给父亲写了封信,想等我使她父亲清醒一点的时候念给她父亲听。 我到了以后,女孩和她的男朋友都在。隔壁床没有人,像这个医院这样的大医院,是不会有医生护士有事没事就对病人和家属嘘寒问暖的,也许他们在面对人声明消逝会有所动容,也或许是不希望和任何病患建立起任何感情,以至于离世的是导致自己内心的波动。 以上只是我的想像,总之医生护士不会经常查房,给了我完成女儿心愿的机会。我请女生的男朋友到门外,第一是不希望他看到我们行内的一些另类做法,第二在门口站着有点什么动静好歹还能放个哨。 那碗水还放在床头,我将用于隔断两个病床的布帘子拉上,用夹子夹住,浅蓝色的布帘子就这么把老人、我、女生围在了中间。我在床的四角分别拴上绳子,再把4根绳子连起来,挂在挂药瓶的架子上,再取些坟土,把架子围了起来。 这个法子说来惭愧,并非我自创,也不是师父教我的,是自己单干以后,跟一个蚕师学的,蚕师是黔西南的民间门派,属于正一分支,大概是多年前有人把其中的一些方法做了改进,并自创了很多新的手法,于是自立门派。 他们的法子相对于我们的法子,就像是中医和西医的区别,我们是用一些办法来解决已经出现的问题,而他们是在问题出现之前,先阻断问题的来源。 他们善用蛊,也用幡,“请神用兽骨,灭魂洒坟土”,是他们比较有名的口诀,不传师徒只传父子,且女眷一律不许学,行事略显诡秘,就能力大小而言,是西南地区难得强大的同行。 用坟土圈住拴好红绳的架子,红绳是连接到床的四角的,老人是躺在床上的,若是有怪东西来侵扰,必须先由外到里的突破这个阵,这也是他们的法子相对于我的精妙之处。 结好阵以后,我开始念咒让老人的魂回去,过了一会,老人开始睁开眼睛,精神明显比先前好了很多,但是还是十分虚弱,他似乎都忘记了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看着我和女生站在他的病床边,对他女儿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梦到你妈妈了。 原来女生的妈妈很早便去世,但是我知道,他不是梦到了,其实是他的灵魂见到了,他已经在半昏迷状态中死过一次,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女生忍住没哭,她开始念给爸爸写的信,内容我就不说了,总之就是一些感谢爸爸一类的话,信念完以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波板糖。 这么大的波板糖我只在周星驰的电影里见过。女生说,爸爸,这个送给你。明年我也送你礼物。她父亲伸手接过波板糖,先是很开心的微笑,接着就按捺不住,哭了起来,女生也忍不住,父女俩相拥而哭。 我示意女生跟爸爸说说交心话,我则自己退出到了门外,跟她男朋友站在一起。她男朋友问我怎么会有哭声,我没理他,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问出这么低能的问题。 难道是因为打针打痛了才哭吗? 根据我所了解到的一切,我心里默默叹息,虽然人人都知道父母对子女的爱是超脱了一切,任何人在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父母肯愿意无条件地为孩子付出,虽然人世间其实还是很美好,令人感动的事情也非常多,可对于这个女生来讲,我希望她能够明白她父亲最后的眼泪,绝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生命的边缘,而是因为那个只值十几块钱的波板糖。礼在心,无贵贱。 多年来,想必女生每次收到爸爸的礼物的时候,都会开心地笑,而这一生唯一一次送爸爸的礼物,却能让爸爸哭。 哭和笑只是情绪不同的表达,希望这女生能够懂得什么叫无尽的付出。以前看忠犬八公,我也哭了,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能给像八公那样等我10年,看到女生最后也哭了,大概是因为懂得了父亲20多年来不求回报付出的爱。 过了一会我走进病房,正好女生哄着父亲睡着了,我告诉她,也许是时候了。实在话说,我见惯了生死,遇到这样的情况,原本也能够和那些医生护士一样,不为所动。 当然我并不是说所有的医疗工作者都是这样,但是这一次我却觉得很亏,亏在我没办法救回他老爷子的命,甚至连给他最后一丝清醒机会的法子,都是机缘下跟人学的个皮毛,一种严重的挫败感袭来,令我非常惭愧。 女生在父亲额头亲吻了一下,然后我剪断了红绳,打扫干净后,他爸爸安静地走了。 在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后,我帮着这个女生和她男朋友操办了丧事。在葬礼结束以后,我让女孩带我到了她家,把两面镜子面对面的放,然后让女生站在中间,点上蜡烛,在蜡烛熄灭的时候,打碎两面镜子。 因为两面镜子会形成一个无限的世界,为了不让镜子仙继续缠住,这才是正确的送神的办法。 于是从那一年起,我开始阅读了大量的前辈手记,决心多学技艺,便能多助一人。 (本章完) 第29章 床沿 第29章床沿 我有个朋友,从高中毕业开始就跟着我们老家的一个地产商到了重庆,进行房地产开发的生意,这么些年下来,也赚到了不少钱。 前几年一次和我吃饭的时候听说他遇到了麻烦,所以也就义不容辞地帮了一把。 这件事是这样的,当年我这朋友和他老板在新牌坊附近开建了一座楼盘,几期下来,房子卖得非常火爆,开发商随后委托了物业公司代为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在售罄后1年,开始不断接到物业公司的投诉,说是不少用户打电话告诉物管,说小区里有脏东西,监控录像也不止一次拍到实在人性或白影穿墙穿电梯,于是传言四起,人心惶惶,甚至打电话到报社和电视台,要求赔偿一类。 我这朋友因为我的关系,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而且拜托我的时候,开出的价格也是我难以拒绝的,谁叫地产商这么有钱呢。 朋友告诉我,其中有好几个业主的投诉电话中,都说到了同样一种情况。夜里睡觉的时候,半梦半醒间,突然动不了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发现有一大堆穿黑衣的男男女女,背对着床,一个紧挨一个围坐在床沿边。 科学上称梦魇,俗称鬼压床。 科学的解释我也就不必重复,一搜一大堆。我先前也讲过关于鬼压床的事情,这里也就再说一次。人在从清醒到入睡的过程中,会有一段时间处于一个这两种状态的中间值。而这个中间值是非常敏感的,相当于你在调节收音机时,例如FM88.8到FM99.9之间,如果微调,你一定会找到一个频率,能够同时模糊地听到来自88.8和99.9的声音。虽然我没有研究过清明梦等灵魂出窍的方法,但我想大概意思上差不多。 这个时候人处于一个朦胧状态,既知道自己是在睡觉,也知道只没有睡死。 同样的,如果用刚刚收音机频率的道理来诠释鬼神,鬼神就是处于活着和“被超度”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同处一个频率下,相逢自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很多朋友都有过鬼压床的经历,并且很多人并非只是睁不开眼,只是感觉到有压床现象,而是多数人其实是在那个灰色地带看到了鬼魂,但往往很多人清醒之后,始终无法用这样看似荒诞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于是就当做做噩梦,甚至不当回事,最终不了了之。 我曾经说过,遇到这样的情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舌头顶住上颚,然后念经,却有牵扯出很多人没有信仰,不知道念什么好的问题。说的也是,我们对信仰的缺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心中坦荡,鬼神自避,心里有鬼,你念什么都没用。 话说我那朋友当时得知了有一群“黑衣人”围坐床沿之后,立马断定这是我的工作范围,于是邀约我去查看一下,我在江北,离新牌坊不算远,当时也没通地铁,自己也没买车,于是赶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8月的正午,奔走在外面的不是辛勤赚钱的打工者,就一定是神经病。在他们小区走了走看了看,问路钱罗盘什么都用上了,却丝毫没有发现灵魂的痕迹。 我提出要调出那几段灵异监控录像来看,于是我们去了物管的监控室。一个30多岁,外地口音的技术人员调出了录像,从录像上看,其中一段,一个穿着旧社会地主马褂一样的瘦高老头,有点驼背似的走在花丛草地间,然后进了其中一栋单元楼的门,直接穿墙过去的。 另一段是晚上拍到的,监控摄影机在晚上是有夜视功能的,于是拍到的东西是白色的,但是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五官,摄像头定向摄到一个方向,然后一个白色的东西由下至上渐渐遮住了摄像头,然后出现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咧着嘴微笑的人脸,然后继续上移,直到从摄像头的上面边缘消失。 这段真的吓人,因为那个摄像头的位置离地有3米多。 还有一段,看上去是个小孩,跑来跑去,摔倒了,然后爬起来又跑,期间穿透了几个行人。以上的这些监控录像,出现的“鬼”,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并不属于当下这个时代。从穿着上看,应该是民国时期的。 监控室的技术工早已经签署过保密协议,所以不担心他会把视频外传,我想他也不敢。我心里已经确定必闹鬼无疑,所以我需要做点研究才行。 我告诉我那朋友,第二天下午再过来,于是当天下午直到第二天中午,我用了无数方法,甚至到民俗档案馆查询,才知道了这些原因。 新牌坊是重庆的一个地名,得名于一个于道光8年修建的一座节孝牌坊。之所以叫做“新”,是因为此前这个牌坊的位置并不在当下这个位置上,属于整体搬迁过,而这个牌坊的旧址,正好就在我朋友他们这个小区的附近。 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来看,旧时代的时候,重庆城只是仅限于现今通远门内侧,之外的地方都是荒地或者城郊,而新牌坊一带更是遥远,在清王朝时期开始,就是一个小镇。 由于镇上的人经商贩盐,几十年下来,在当地已经有了几个比较大的家族。但是由于各个家族都是同一个宗派,为了纪念先人和标榜自己的爱族情深,后人们敬牌坊如神明,恪守家园,生息繁衍,生不远走,死不远葬。 此后经历过战争,以及文革,牌坊都得以完整的保存下来,在重庆的近现代文化里,这个牌坊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种标杆式的作用。 但是后来随着城市建设和开发,再强大的文化也敌不过商人的钱袋,出于对民心的安抚,领导们想出了“整体搬迁”这么一招。 但是遗憾的是,当工程队浩浩荡荡地进行开挖时,保护了地面上的牌坊,却忘记了埋在地下世代守护着牌坊的族人。挖掉了很多老坟墓,却又没有个安置灵魂的方法,于是他们就一直在这片土地的地面上游荡。 说到这里,可能有人要问,不是说49天后灵魂就自己离开了吗?没错,不过这次这个恰恰是没离开的。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我觉得这些游荡在小区的灵魂应该就是那个家族的人。只是因为被推了坟墓,无家可归,才在四处游荡,而那几家投诉鬼压床现象的业主,大概是众多鬼魂想找自己的床睡觉,但是发现床上有人,于是只有坐在床边,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来,就围成了一个圈。 同时由此可以判断,这些鬼魂早已游离,没有思维,大概只是在机械地重复一些生前残存的记忆。 对于这类鬼魂来说,他们无知,所以无畏,自然也无邪。我向来不会用过分的手段对付这样的鬼魂,因为如果你说他可爱,自然谈不上,说他可怜,似乎也没有道理,他只不过是一种形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事,却从不知道自己已经影响了别人,尤其是影响到了活人。 活人们也不必觉得自己高人一等,100年后你若因为一些原因不肯离去,你也和他们一样。 所以想来他们正是因为对家族的节孝,才导致他们迟迟游离,长达百年。对待这样的鬼魂,最残暴的就是直接灭了,然后有一种迂回的方法,就是开一道假门,让他们自己在无知的情况下走进去。 虽然并非自愿,但是我也觉得这是在为他们做了件好事。 而对于那些被“鬼压床”的人,我告诉我朋友,回头会请个照水碗的师傅过来,请他上门去为那些被压的人消灾。 鬼压床,正气足的人,按我之前所授的方法即可,次者照水碗,送魂灵,再次者柳条抽身,桃木刺背,再再次者挂镜于床,画符于地。 说了这么多,也该明白了吧。 次日,我带着水碗师傅过来,我们分开行事,一方面物管带着师傅去给那些被鬼压床的业主化邪,我则跟着我朋友从当初打地基挖到的坟墓那一代开始,用红绳指了条路,然后伪造了一个大门,好让那些亡魂穿过大门,至少不在这个小区里了,那个“大门外”,是我拉好的一张垂直于地面的符。 直到罗盘不再转动,已经都过了4个小时,估计符里困住的鬼魂至少不少于50只。 我将符折好,直接去了新牌坊。到了牌坊下,趁四下无人的时候,我将敷摊开,念咒,在他们祖宗的牌坊下,送走了他们。 回到那个小区,为了让那里的住户安心,我突发奇想的出了个馊主意。一方面,为了避免让那些漏掉的没被我收走的魂再次出现,我得做两手准备,一是要我朋友联系施工队,对小区现有的绿化设施进行改造,使得整个小区的绿化部分在鸟瞰的程度上是八卦的一个卦象。 这个卦象是能够保佑镇守这个小区的。 二是在小区里装饰一些异族文化的东西,即便有迷路的鬼魂,看到这些异族的东西,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家。另一方面,这些改造也算是在动土,这对祛旧立新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我那朋友答应了。 几个月后,我再次来到这个小区。发现在小区门口,已经新修了一座喷水池,上边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鱼尾狮的雕塑,虽然不伦不类,倒也算是圆满。 话说回来,也许我们渐渐开始发现,我们身边的老物件越来越少,什么时候开始铜钱元宝成了古玩市场上才能买到的稀罕货,一些老建筑老房子为什么只能在发黄的照片里寻找踪迹,就拿重庆来说,一座好端端的二战风云名城,我们却莫名其妙地找不到好多以前电影里提到的地名。 也许在我儿子这一代,又有很多老玩意即将消失,虽然日子还是一样要过,但显然我们已经开始主动承认并丢弃一些,5000年来的精华,却被唾弃为糟粕的文化。 (本章完) 第30章 伞灵 第30章伞灵 2007年接到一笔外地的业务,雇主在电话里说他感觉身边常常发生一些奇怪的现象,找过很多人,做法什么的,这种感觉还是一直缠绕着他,虽然没有严重到影响他的生活,但是也令他非常困扰。 他甚至找过一些开天眼的人,也始终找不出原因,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辗转找到了我的一个同行,可是我那同行在出发前生了点小病,就把这个业务转让给我了,说好到时候分两成佣金给他也就好了。 于是我起身去了泸州。对于泸州的印象,长期停留在电视台周而复始的酒类广告,总感觉这个城市会充满一种酒香味,而对于我这样一个酒虫来说,这种诱惑是巨大的,好在我干正事期间是绝不沾酒的,否则让我在这么个充满酒香的美丽城市里行走,我很快就会醉。 这个委托人是个看上去接近40岁的男人,很瘦,头发却很长,我忍不住想要问他假发在哪买的,总之发型和体型有点不搭衬。 不排除是八字的关系,他看上去总有些刻意,回想当年我十来岁还在梳中分吼崔健的年代,有个师傅直断我八字太硬,必须破相方能消灾,于是被我爹妈带着强迫打了个耳洞,也没见有多大用处,该调皮还调皮,该闯祸还闯祸。 见到这个男人的地方在一条卖很多工艺品的街上,忘了叫什么街了。他是一家油纸伞店的店主,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知道泸州有这么项传统工艺。 他接到我以后带我进店里,开始泡茶,完了就跟我具体说了说他遇到的情况。他说他祖上世代是做油纸工艺伞的匠人,老家在分水,那个地方的人很多都靠制作油纸伞维生。 这个男人父母都是匠人,手艺非常好,父亲有六兄弟,但是多年前他父亲去世了,于是母亲开始分家单干,由于手艺出众,几年下来也把店开进了泸州城。 可刚开店不久,母亲也病重离世,于是这个男人辞掉在外地的工作,赶回家乡,继承家业。听他讲的一切,像是一场现代大染坊的故事。 他接着说,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身边好像跟着什么东西,虽说没有因此而发生什么伤害,但是这种感觉缠绕着,始终是不舒服的。于是这期间找过很多业内人士希望能够让他摆脱,却始终未能如意。找我来也是为了看看,外来的和尚是不是真的会念经。但是光听他这么说,我还是无法了解到事情的全貌。 于是我开始具体细问一些他所谓“撞邪”的经历。有一次他过马路,突然觉得脚步很重,于是站在路边伸伸腿,试图让肌肉放松放松,正在这个时候,面前一辆车快速驶过,差一点就撞到他。 还有一次,下大雨,他打着伞上街,总感觉自己的手捏不住伞把,于是伞东摇西晃的,他也狼狈的逃回了家。 还有一次在家做饭,不小心刀没拿稳,掉下来照准了脚上摔去,幸好只是划伤了小拇指,一点小伤。他还跟我说了很多这些鸡毛蒜皮不大不小的事情,在他讲来,似乎是有一种力量总是在影响他的周围,想搞又搞不死他,就这么缠着烦人。 可在我听来,我却觉得他的运气好得让人咂舌,连续这么多事件,也都化险为夷,也是难得。由于听了很久都不明白他到底是被什么缠上了,如果是灵异现象,那么他所在的屋子里,就一定有灵魂残留的痕迹。 于是我需要他协助我,他关了店门,点亮屋里所有的灯,我和他齐力搬开了放在屋子中央的茶案,让他盘膝坐在屋子中间。讲明白一些行内规矩后,我用布将他的眼睛蒙上。 这一举动算是我的忽发奇想,其实没有这个必要。只是我对于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以及他在描述过程中,反应出对这种未知灵体并不是在害怕,而是极度厌恶,当然我也不能排除是他最近生意失败,或者是正在闹感情危机的因素。 于是寻思着有些情况,他不看见也好,事实上我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做的会引发什么样的情况。 无非就是让这个原本就心烦的男人不再更加心烦罢了。蒙上他的眼睛,盘膝坐好以后,我拿了一只茶杯放在他两膝之间的地板上,茶杯里放入一些浸泡过的米粒,取出一支三寸香,点上横置在茶杯口。 待烟雾升起的时候,我比对着罗盘,跟着烟雾走。这个方法我必须解释一下,我们业内叫“请香”,如果房间内有灵魂在,平香是对它们的一种恭敬,如果它接受了你的恭敬,就会来“吃”香,而点燃的香雾气是连贯的,这样也就能看着烟雾的走势,结合罗盘了解到灵魂所在的位置。 虽然这只是第一步,但是却能够掌握到最重要的线索,若非本身十分纠结的灵魂,可以根据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做出基本的判断。不过这个方法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成功率相对比较低,因为有些灵魂已经失去了本性,就好像养鸡一样,当你撒下米粒,鸡就会围过来吃,吃完后也就走开了,不会像猫狗一样摇摇尾巴,多少表达一点感激之情。 跟随着烟雾,加之自己经验的判断,我确定屋里的灵魂藏身于墙上挂着墙上,交叉摆放的两把油纸伞上。 而且,这个灵魂非常微弱。我见过鬼附身在人身上,动物身上,甚至车身上。却从来没有见过鬼附在伞上。难道是因为过于微弱,而无法拥有形态,于是只能烟雾一般四处飘荡吗? 一时间我毫无头绪。我取下男人头上的蒙眼布,告诉他确实有灵魂,并且灵魂此刻就长期依附在墙上的伞里。我姑且叫它,伞灵。我希望男人能够再提供些线索给我,可是问了半天,他除了时不时的骂咧咧几句,根本也没办法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无奈之下,我只好招魂直接问,可惜的是,我连续喊了好几次,这个灵魂好像是不愿意出现还是怎么的,就是不肯现身,那男人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始有点暴躁地问我,难道就没有简单干脆一点的办法吗? 例如一把火烧了纸伞一类的。基于目前掌握到的所有讯息,至少还没有发现这个灵魂是恶意在伤害这个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是不会干这么缺德的事的,客户面前,再不爽也不能发作,默默在心里鄙视了一阵,也就释怀了。 干我们这行总是这样,既要约束自己不可逾越一些界限,又只能望着界限之外那群人们叹息,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说人话,做人事。 不过我心里隐约有种奇妙的感觉,这次遇到的,并非恶灵。相反的,它怀着善意。 我试着这样分析:他过马路的时候,觉得脚步很重,于是站下来伸展腿脚,在他看来,飞驰而过的汽车吓坏了他,会不会是他忽略了正是因为那沉重的脚步,才让他躲过了被车撞飞的厄运? 下雨的时候,拿不稳伞柄,会不会是有这么一个灵魂,害怕他被淋湿,就用伞自作主张的替他挡雨? 或许只是方式有些过度,本意却是好的呢? 切菜的时候菜刀掉落,虽然划伤了他的脚趾,令他非常不爽,会不会正因为这个力量的影响,才让他仅仅被划伤了脚趾,而不是整只脚呢? 由于无法确定我的想法,但我也没有理由去否认,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把我的猜测告诉这个男人,他显然从来都没有这么去想过,他总去想着自己多倒霉一类的了。当我告诉他我的猜测以后,他沉默了。 他不再骂骂咧咧,而是木讷地低着头,好像在沉思。 过了一会,他开口说话,我察觉到他的声音有点微颤,他说经过我这么一提,让他想起一件事,他每次认为自己很倒霉的头一天晚上,都梦到了自己去世的母亲。 这下我就明白,基本断定了。这个灵魂就是这个男人的母亲。 行内话讲:鬼托九想。 意思是一个死去的人,即便她的灵魂再强大,也只能给生者托九次梦,托梦会耗费阴寿,消耗得越多,本身就越弱。 我敢说活着的任何一个人被去世亲人托梦的次数绝不超过九次,老祖宗传下来的话,还是信的好。 也许正是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的倒霉,都有母亲提前托梦提示,提示了以后又无法引起他的注意和重视,于是就只能消耗自身来保护他。 当然这些话我并没有跟这个男人讲。 但是我想他至少知道了这是他母亲冥冥之中还在默默保护他。 良久以后,当我问他要不要开始给他母亲带路了,他对我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跟老母亲说几句话。由于条件有限,有些东西并不容易准备,我也就婉言拒绝了他。当我取出工具准备给他母亲带路的时候,他突然扑通一声,面朝墙壁,跪在了伞前。 这一下我没有阻拦他,我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父母离世的时候,他都没能守在身边尽孝,他内心一定有很多愧疚。中国有句俗话,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也许这个男人对于他的母亲来说,就是放到天上的风筝,你必须得把线给抓牢了,否则风一吹,就可能再也找不到。 我这个人,优点并不多。虽然从小调皮捣蛋,偷信鸽、堵烟囱、打灯泡,还在班主任老师的茶杯里尿过尿,给父母惹了不少祸事,他们却从来都是正面的教育我,让我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于是当我度过叛逆期,长大了以后,我始终在寻思着能怎么让我爸妈的晚年过得逍遥点,我比眼前这个男人要幸运,我想见爸妈只需要打一个电话,甚至不需要任何通知,我直接回屋就行,但是他不能,他母亲去世都得靠邻居或者亲戚打电话才能得知,不是他不孝,遗憾的是未能尽孝。 所以我想这也是他这奇怪心态的原因。 当他起身后,点着烟进了内屋,我知道他是不愿再多说,于是我开始给他母亲带路。路上我告诫他母亲,一路保重,哪里有光,就朝着哪里走。 一年后我打电话给这个男人,令人欣慰的是,当时的他已经不再那么愤世嫉俗,显得乐观了许多。 也许是母亲的爱意影响了他,也许是他自己渐渐想通。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反正活着活着就死了,难道死了还想做个满肚子倒霉晦气的鬼吗? (本章完) 第31章 号子 第31章号子 2004年初,重庆云阳县,桑坪镇,梨子坪。 我不能说我是怎么接到这个单子的,有心人自己懂得打听。接到电话后,我再度去了云阳。 上次去云阳是2002年,因为盗路鬼。这次去的时候,路上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因为比较偏僻,辗转了好几次车,早上从重庆出发,夜深了才到达。 梨子坪是个村子,从它的名字你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盛产梨子,除了梨子,还盛产松子。 村子边上有一条小河沟,河沟上面有一座由两块长条石搭起来的石桥,但是60年代的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垮塌了,由于本来就是随意搭起来的石头桥,也没人去修复它,于是断桥的模样持续了几十年,直到今天。 这次的事件,就与这座“断桥”有关。根据委托人的介绍,有村民在近期不断跟他们反映,夜里有时候路过断桥边的时候,听见有人喊号子。 川东号子举世闻名,江边和山上最为常见。江边的大多为拉船的纤夫,山上的通常则是抬石头或则重物。对于喊法则各不相同,大多是鼓劲加油,用力前行一类的喊法。 通常是带头的那个人担子最轻,也就喊得越大声,你知道,主唱嘛。而后边的由于担子压力更重,也就应声附和。由于在断桥那里,连续好几次都有村民在夜里路过的时候听到了号子声,甚至还有村民称在断桥上看见了那些粗犷的力夫的幽灵,村子本来也不大,且都是熟人,再这么绘声绘色的一传,一个“断桥有鬼”的传说也就自然出现了。 在这里想要说明一下,幽灵和鬼,同属灵异,幽灵是鬼的一种形态,说得通俗一点,它的级别不如鬼高,但是它也是一种鬼魂,他们常常重复生前的一些情景,如果没有人指路或者带引,它们便是属于比较容易迷失方向,越走越远的一类。 基于村民们的传言,虽然还没有亲眼所见,但就我听到的来推断,我觉得这就是一群力夫的幽灵。如此说来,个数必然不止一个,而这么几个一起出现,只能说明他们是一起死的。 于是我开始在村子里遍访当地上了点年岁的人,向他们借口了解当地的民俗文化,几句话一聊,就很容易套出他们的话,在我走访的6位村民里,无一例外地都跟我说起了断桥和幽灵号子的事。 传说,我这辈子听得太多,这6人或多或少给我提供了一部分线索,使得我在脑子里拼凑还原了一部分当时的场景。 1969年的时候,村子里开始跟风全国的文革运动,当时的村子人更少,路更难走,也没人知道种梨子能挣钱,脑子里突然被填充了宗教式的思想,开始拆文庙,破坏祠堂,原本就没留下什么祖宗物件的村子被这么一闹,更是变得残破不堪。 当时那座石头桥还没有断,很多力夫都是抬着“连二石”从那狭窄的桥面通过,恰好在那年夏天的一个日子,天下了大雨,小河沟的水猛涨,一群力夫冒着雨抬石头通过,也许是导致了长条石下的桥墩松动,也许是老化,具体原因并不清楚,桥就垮了一半,当场6个力夫都坠下了桥,5个当场死亡,剩下一个活了下来,伤养好以后,携家带口,离开了村子。 当我追问那个当时离开村子的力夫的时候,却没有人知道。 于是从那个晚上开始,连续2个晚上,我花了点钱,请了当地一个家里有面包车的村民,夜里载我到断桥一侧的路边,我和他交叉睡觉,静静等待着动静。 头一晚什么也没有发生,我跟那村民两个寡男人就这么默默在车里共度了一夜。 第二天夜里11点左右,我正睡的迷迷糊糊地,突然被身边的那个村民摇醒,说好像听到点声音。 我赶紧下车,屏气,竖着耳朵听。果真惊讶地听到:“嘿!做做!嘿做!啦嘿做!” 这样的号子声。 但是循声望去,天色太黑,我的确什么都看不到。我无法形容那种声音,在深夜里,非常空灵,如果那时候我认识萨顶顶老师的话,我会用她的那种空灵的感觉来形容。 那是一种好像能够直接喊进心里面的感觉,听上去遥远,却能在心中留下烙印。我决意冒险走到断桥上,看个究竟。于是我关了电筒,摸索着走过去,我也害怕光亮会惊着那些亡魂们,要是闹出点什么动静来,我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距离断桥大约只有10米不到了,那号子声非常清晰,越来越大,像是在朝着我迎面走来。 虽然我蹑手蹑脚,生怕惊动了亡魂,但是那号子声还是戛然而止,凭空消失。 四下再度一片寂静,好像从来都不曾喧闹过。 线索再一次中断,我也只得回到车里,在估计当晚不会再有所收获后,开车回了村子,胡乱在车里睡了一晚。 受人之托,事情不可不办。天亮以后,我开始继续在村子里打听。这天,之前跟我聊过的其中一个老人说到一件事,当年那场事故中唯一活下来的力夫,虽然人已经找不到了,但是他收过一个号子徒弟,姓解(当地人念Hai,与“害”同音),村里人都叫他“五舅”在那个力夫离开村子以后,这个姓解的人逐渐成为领头喊号子的人,不过在90年的时候因为肝病死了,目前还有一个后人仍然住在村子里。 听到这个消息,我显然心花怒放。哪怕我并不确定这个后人能不能给我一些线索让我找到解决之道,但是这也是相当有价值的消息了。 经过打听,我找到了那个解力夫后人的家。他老婆告诉我,他去了庄稼地里,还没回来。从他老婆的岁数看来,这个男人应该差不多40岁左右。 于是我在他家的院子里等候,顺便与鸡鸭狗们搏斗。中午的时候,这个男人回来了。和先前一样,我以打听民俗文化为由,迂回切入主题。在他口里,我不但了解了事情的真相,还认识了一个我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这个男人是解力夫的独子,我先称他为解先生。 解先生告诉我,他父亲的师父当年遇到事故以后,曾经跟他父亲提起过当天事情的全貌。 在60年代,人们对金钱的概念似乎还不强,家家户户修房子打石头请力夫,基本上是不会给钱的,通常是好酒好肉好烟就可以了。偏偏出事那天,雇主是个吝啬人,打发了些烟就了事了。 解先生告诉我,据他父亲说,在那个年代,如果主人家在出工前不给力夫们沽酒,不拿好肉吃,他们通常就抬的没这么卖力。解先生甚至跟我模拟了当年的号子声:领头的唱“嗨呀挫勒……”后面跟着和“哗挫……” 根据上坡、下坡、平路,喊法都有所不同,可是事发当日那家主人由于没有事先给力夫们沽酒壮行,他们也就故意抬得很慢。 不碰巧的是,刚走上那座石桥,悲剧就发生了。根据他所说的,我判断这些力夫多少是带着遗憾死去的。往往有所牵挂后,人就显得固执。 2004年我刚自立门户没有多久,很多事情我还不懂得该怎么处理,于是就打电话问师父。师父是云南人,对川东民俗以及这类情况也是没多大经验,于是师父叫我到当地打听一些灵异人士。 四处无果,我只得在当地继续打听。当地有两种我们这类职业的人,一种叫观花婆,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神婆,大多不靠谱,另一种叫端公,类似道家。 我找到一个姓陈的端公,与他讲明情况请求帮助后,我们俩商量出一个处理办法。 对于这样的幽灵,可遇而不可求,你蹲守一年或许一次也见不到,头一晚我能遇到都是幸运至极。 等它自己出现看来是不大可能了,于是我们打算引他们出来。在陈师傅的帮助下,我们在村子里找到6个还会喊几嗓子号子的人,其中自然也包括解先生。 因为正宗号子师傅,根本找不到。 在陈师傅的说服下,加之大家也都对断桥号子鬼有所耳闻,朴实的村民们,都愿意帮助我这个非亲非故的外乡人。 我嘱咐解先生教了几句号子给另外5人,于是我们相约当晚,引鬼出来。夜里,按照习俗,我自己出钱给大家沽酒,买肉。 然后一行8人,相聚段桥桥头。人多,自然他们也没那么害怕。陈师傅对解先生比划可以开始了,解先生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喊:“沽酒吃肉上工啦——!!” “嘿!捉!” “使劲抬呀!” “哗挫!” “看倒道呀!” “哗挫!” “莫梭溜呀!” “哗挫!” …… 果然有效,一段号子后,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近50年前那群力夫的号子声,从小到达,渐渐响起。 未曾看见幽灵,但是能感觉他们从我们身边经过。此刻,陈师傅开始摇起铃铛,据他自己说这是在告诉他们我们看见你们了。 我也开始从段桥口开始,扯拉着红绳,将所有人围在了圈内,包括我自己。陈师傅叫解先生取来剩下的酒,大喊一声:“沽酒!壮行!” 然后又是一阵摇铃。我让其他人退出圈外,对着陈师傅摇铃的方向,鞠躬致意,然后开始给他们带路。 我丝毫没有遇到抵抗。或者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抵抗。事后,我和陈师傅找到委托人。要求他一定要保护好那座断了的已经没用的桥,因为那上面承载着近半个世纪的号子精神。 此外,我还要求他在断桥下立碑,每年要组织村民沽酒敬香。尽管只是形式上的,但是这群力夫,包括悠扬嘹亮的川东号子,需要得到敬重! 回重庆以后,我不少次在朝天门码头看到棒棒军们抬着重物喊着号子,很不正宗,也就那么几声干嚎。 我没有看不起棒棒军的意思,令我感到遗憾的是,川东号子已经被证明为一个正在逐渐失传的民间瑰宝。 想听正宗的?很难! (本章完) 第32章 剃头 第32章剃头 前几日看新闻,得知几个台湾男子,从泰国走私婴儿尸体被查获。经八方推敲之后,古曼童一词开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有人惊呼神奇,也有人默默叹息,我没见过古曼童,所以我对这个东西的真假是非无法评断。 在我看来,以契约这样的形式(百度查过)来向死去的灵魂换取自身欲望的满足,和我们民间“养小鬼”很类似,虽然小鬼并不是要什么“契约”,它仅仅需要你每天9炷香,就能够死心塌地跟着你。 小鬼之前讲过,今天也再提一次好了。所谓小鬼,大多数情况下是指不到16岁夭折的孩子,这和婴灵不同,这类夭折的孩子的灵魂是鲜活的。 在我们民间,养小鬼的人通常是要先分析这个孩子的八字,然后判断这个孩子的鬼魂的属性,有的用于保护主人,有的是来转变运势,还有些是为了迷惑他人,总体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善举。 据我所知,在东南亚一带,华人和当地人非常热衷养小鬼,赌徒、不法分子、或是一些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中国人讲究“命”,所以很多老人在家里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根据八字的好坏来推断“命”的重量,也就是所谓的“称命”。 斤两不足的,老人总算害怕孩子养不大,于是想方设法,想在名字上让“命格”更好,有些甚至给孩子起名狗剩之类的,话之喊得贱一点,就好带。对于八字,我不做评论,尽管我知道八字的神奇。 所以养小鬼的人若非深知八字之道,背后必有高人。除了吃香,小鬼还会随着跟随主人的时间长短,食人心。这里说的食人心,并不是要挖心来吃,而是你会越来越偏离人道,人性越来越泯灭。 和鬼魂做交易,不必想也知道是什么结果。所以很多人在得势之后,会请师傅来送神,因为这个时候小鬼已经变得很强,将会渐渐开始驾驭不了,而这所谓的送神,我说句不好听的,除了把它彻底灭掉,你还能有什么办法。 养小鬼的人一定会贡香,有些地方还会用小瓶子装上两个木刻的黑白小人,今后若然遇到这样的人,避之为妙。 今天要说的这个,其实是发生在我朋友身上。也是和小鬼有关。 我有一个朋友,2000年开始做二手车生意做大了,后来又开了个商贸公司,除了固有的二手车生意以外,还开发了一些融资功能,个人贷款等。 认识他的时候是因为2004年的一次合作,当时替他二哥破了个咒,你知道,做生意的,总有人要暗中下手。当时破咒以后,我这朋友本来是不相信我干的事的,随后就开始信的不得了。 由于多少有些太过执着,却导致他走了歪路。他托人从湘西请回一只小鬼,一直慢慢养着,生意做得顺风顺水,还一直瞒着我。直到2008年上半年的时候,他出了点状况,才记得找到我,告诉我实情。 那天来我这里找我的时候,他拿出了两个玻璃瓶子,一个里面装了一黑一白两个木头小人,看上去很像我家里搓脚的那个火山石头小人。 另一个很小的玻璃瓶子里装着红色的液体,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他的血。因为先前听说养小鬼的人,都要准备点人血,上香的时候滴一滴在碗里,吃饭的时候在主人旁边多备一副碗筷。 这个我倒是真不知道,也许各家请小鬼的方式是有所不同。看到他确实是遇到麻烦了,不过没有谁让他去搞这个的,奚落归奚落,毕竟朋友一场,这个忙,却是说什么都要帮的。 他告诉我,04年我帮他哥哥处理完事情以后,他便养起了小鬼,刚开始的时候是只需要每天上香就可以了,到后来随着他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且他也越来越贪婪,总是对小鬼要求这要求那,小鬼还是一一为他解决了,由此判断,这个小鬼是转运类的。 可是到了后来,喊小鬼就突然喊不答应了,于是他找到当初给他请小鬼的那个湖南师傅,那个师傅告诉他,这是小鬼长大了,意思就是得加点筹码,它才会继续给你工作。 由于我那朋友实在是有些贪婪,于是按照师傅的指示,对小鬼加大了筹码,每天上香的时候,要在香炉前放上一只小碗,注入清水,滴一滴他的血。 说这是在敬鬼。 然后每顿吃饭的时候,还必须在他旁边的位置上,放一副空碗筷,给它敬饭,因为那个师傅说,小鬼虽然种类和功效有所不同,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嫉妒心极强。 就像是家里养了一只小狗,然后突然某天又来了一只,之前的那一只是会妒忌的。 妒忌之后,就会生气,生气的结果,轻者也就不欢而散,重者则会被小鬼缠身报复。当下我那朋友一听,显然吓到了,可能是由于请小鬼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但是他思考很久后,还是答应给小鬼加大筹码。其实我是知道这里面的玄机的,这个就像是吸毒或者赌博,一旦开了个头,就很难回头,而最常见的结果,就是一次又一次不断的深陷。 最近一次,他总感觉小鬼又不理他了,于是尝试着停了2天的香饭,寻思着也没什么多余的动静,心里猜想或许这个小鬼看到他给他停了供奉,也许契约也就失效了,自行离开了吧。 于是多少有点暗自庆幸,可就在那之后没几天,怪事就发生了。 有一天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地,屋子里也是黑灯瞎火,他感觉后脑勺有什么东西在嘬着,一开始还没怎么在意,到后来那种感觉非常明显,它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后脑勺,却摸到了一张脸。 我这个朋友离婚以后一直单身,而且基于我对他的性取向多少有点怀疑,所以他一把岁数了枕边无人我还是能够理解的,正因为如此,那张被他摸到的脸才显得特别可怕。 当下他就吓坏了,于是赶忙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按亮屏幕,于是他看到一个脑袋很大,五官相对很小,看上去5岁左右的孩子,没有黑瞳,满眼白色的孩子,耷拉着嘴,正在吃他的头发。 因为他看见这个孩子的嘴巴里嘬着一些头发。他吓得赶紧从床上跳起来,跑到房间门口开灯,开灯后发现,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他定下神来,越来越觉得自己刚刚遇到的绝对不是个梦,于是下意识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却摸到有大约啤酒盖那么大小的一块头皮上,头发一根也没剩,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种现象,俗称鬼剃头。 这种现在在医学上称之为“斑秃”,意思是莫名其妙地就有那么一小撮地方唯独没了头发。而医学上通常认定这样的病症来自于精神压力过大,或者内分泌失调。我这朋友虽然是男儿身,再怎么娘也不会出现内分泌失调的情况,而且医学的佐证虽然无可厚非,且大多数所谓的斑秃那还真只是斑秃,不存在灵异现象。 但是在我们民间,假如你跟灵异打过交道,突然出现这样的脱毛现象,这就是鬼剃头,就是被鬼缠身的一种表现。 第二天晚上,他不敢再回房间睡觉,于是到酒店开了个房间,约了些朋友来房间里聊天打牌。他特意带了个帽子,毕竟也不想被人发现。大约到了凌晨的时候,他上厕所,洗了把脸起来,从镜子的反射里,又看到那个孩子,蹲在角落里,嘴巴砸吧砸吧的,嚼着头发。 当时吓得夺门而出,连房间里的朋友也顾不上。这时他肯定自己是撞鬼了,而且这个鬼是跟着他的,他走到哪,鬼就跟到哪。他料定这是因为没有给小鬼续香续饭造成的,于是半夜打电话给那个请小鬼的师傅,那师傅听他说了以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他饿了。” 说完那个师傅就挂了电话,至今也再也没打通过。 从那天晚上起,我这朋友就处于一个长期的精神紧绷的状态。又这么连续过了大约2天,小孩出现的方式一次比一次突兀,一次比一次吓人,最近的一次他还说看到小孩笑嘻嘻的咬自己的手吃。 于是无奈之下,他找到了我。 小鬼其他人是无法看到的,只有他的主人能够看到,鬼剃头的现象也不只是小鬼才会做,很多鬼都有食发的喜好,我这里说的只是一个个例。 由于他养小鬼,然后掉头发,所以我能确定,这就是他养的那只小鬼干的。他跟我说完,我可以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其实我不会看面相,不过他的样子看上去谁都会觉得衰到一种极致。 真正吓到我的,却还是他后面说的一句话。 “这个小孩现在正在你边上蹲着看着我呢。” 作为一个正常人类,我背后一凉,不自觉地朝着我的身旁看了看。好在我还是知道小鬼即便要害人,也不会害其他人,除非小鬼本身的属性就是养来害人的。 听完我这朋友的口述,我一时没了头绪。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奈何那个师傅就此不负责的匿了,再加上小鬼就像个人一样,是会成长的,从最初的小小的灵魂,最终会变成力量很强的鬼魂,虽然这期间是取决于雇主对他的期许和指望,人想得到的越多,它就长得越快,收拾起来也就越麻烦。 这个小鬼在继续供香以后还是频繁出现,加上先前那个师傅的一句“他饿了”,说明这个小鬼现在在向我朋友提要求了,小鬼不会说话,我想它反复在朋友面前表现出想吃东西,也许是在表达“我还要更多”的意思。 于是我让我这朋友打电话叫人把那个供奉小鬼的香炉带到我这里来,并且再三嘱咐,千万别把里面的香灰弄洒了,这就像是你明明好好的在吃饭,我突然伸出筷子来在你碗里一阵捣鼓,我不信你还能高兴得起来。 我一边宽他的心,一边等他叫人抱香炉来,顺便时不时讽刺他几句。 等他的人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间隔了一个小时。我问了问他先前摆香炉的朝向,然后按照他的朝向在我的屋子里摆好香炉。插上一只比较大的香,教了我朋友一段送神口诀,要他念3句,磕一次头。 直到香自己灭。灭了以后,踢翻香炉,把香灰全都撒在地上,吹散。 这是我和我师父的手法,别的师傅也许手法更好。原本我以为即便小鬼长大,也应该奈何不了我师父传下来的送神咒。可谁知当我朋友踢倒香炉,还没来得及吹散香灰的时候,我明显的看见他被一种怪力拉走到一边,然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一副快要窒息的模样。 我吓坏了,赶紧抓了一把地上的香灰撒了过去,隐约间能够看到一个孩子脑袋的轮廓在我朋友的胸口上。 赶紧到衣服里取出红绳,绕住那个沾了香灰的脑袋,然后冲去书房,取来一副镲,猛地一打,没用,再打,还是不行,就这么连续打了10多次,连我自己都快耳鸣,才看到那个沾了香灰的脑袋消失了。 这还没完,我来不及问我朋友发生了什么事,又跑到阳台取来一个当初装修这个办公地点时候留下的一个铁制油漆桶,把那装有木人的玻璃瓶打碎,装血的瓶子连同木人,香炉等,一起倒进了铁桶,又把我平时给ZIPPO加油的油拿来,挤了不少,点火开始烧。 直到木人化成灰烬,我看到烟雾里腾起一股蓝色的烟,这才算彻底完了。这时候我才有时间,一屁股坐在地上,问我朋友发生了什么。 朋友告诉我说,当时他正准备吹散香灰的时候,他听到后脑勺的地方,有一种“吼吼”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小孩子的童声在发脾气那种。 然后他转头看到一张很可怕的孩子发怒的脸,眉毛鼻子嘴巴眼睛都挤到了一块,眼睛还是白瞳,非常吓人。 接着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一推,就直接倒地到了一旁,然后那个孩子扑到他的正面,趴在他的胸口,用手掐他的脖子。 事后我琢磨着,这次还真是够惊险,我所遇到的鬼魂里,大部分只是迷路的鬼魂,而这次这个却因为主人的贪念助长了它的贪念,于是反目。 要是真的晚了一会,恐怕这会朋友就该下去跟祖宗们报到了。 说实话,关于这个小鬼,我本来是不愿意写出来的,因为我这次没有办法让它回归自己的世界,却又无法看着它伤害人。所以我只能采取这样粗鲁的方式,红绳缚灵,打镲吓破胆,烧木人就是在烧契约。 因为我后来才知道,那两个黑白木人,一个是小鬼,一个是我朋友,意思就是结了契,他俩就没办法分离。 无论在哪里,小鬼都紧紧跟着,就像那两个木人在小小的玻璃瓶里一样。 对于这个被我打散的小鬼,心里多少还是有一丝愧疚。毕竟它也不想成为小鬼,它本来就是个不幸夭折的孩子,却在死后被活人、成年人利用,成为他们的工具,到头来还往往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原本就可怜的灵魂,那些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才把他们带回家? 对于这个,我不再提,说实话,我也不方便说的太多。 因为我知道现在看这篇文字的人里,一定有人这么干过,请原谅我今天的粗暴,也请适当思考下你们的行为。 我虽然无法干预你们的做法,我也并不否认在某种程度上小鬼的确是能够给人带来些帮助,不过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见好就收,别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们曾经也是条鲜活的生命。 我们比他们好运只在于我们没有过早的死去。 当每年清明春节烧香祭祖的时候, 都别忘了, 这也是在拜鬼。 (本章完) 第33章 手包 第33章手包 2010年3月,一次看似平常的委托,带给我一段故事,我说我的,你们看看就好。 我记得是一个礼拜五,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白市驿某别墅区的一个业主,声音听上去沉稳而焦虑,不同于很多找到我的普通老百姓。 电话里说不清楚,我向来也不是个一接到电话就猴急跑去人家那里的人,听他声音还算冷静,于是我约他到我这里来细谈。 见面后,他和我预想的样子相差不大,40多岁,多少有点暴发户的样子。 他告诉了我事情的经过。他是做郊县土建改造这类生意的,说白了,就是大地产业务做不了,也就只能跟乡镇搞搞关系,承包点防滑坡、堡坎、村道的修建,竞争相对小了,发家也就更快。 几年前在白市驿买了座靠湖的联排别墅,光装修就花掉上百万,今年才正式住进去。 他有一个8岁大的女儿,若非这次是他女儿一直在说,他也不会找到我这样的人,住进去没多久,他女儿就开始晚上惊闹着哭喊,说有人趁她睡觉了亲她抱她,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到。 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如此,到后来,女儿说什么也不再愿意回家住了。于是就长期住在外公家里。于是这个富商开始觉得是他家大概占地占着别人的坟了,白市驿当地原本神汉端公就多,当然也有不少是滥竽充数,于是富商反复找了好几个师傅来家里做法驱邪,却完全不见效果,连他自己都有时候在夜里能隐约听到哭声,问他老婆听到没有,他老婆又说没听到。 久而久之,他开始怀疑自己精神有了问题,于是继续打听我们道上的人,在一个生意上的朋友介绍下,这才找到我。 别墅闹鬼的事情我是常听说的,但是通常都是占了别人的土地,导致地下的亡魂有些不爽,于是在屋子里出现,一般也就吓唬吓唬,倒也不大可能发生害死人的情况,我见这富商确实精神有些不济,想来是认定自己家里被鬼给缠上了,于是自己反复在意识里提醒自己家里有鬼的事实,这样一来,把自己逼得多少有些神呼呼的。 我原本打算先给他几段绳头钉,让他回去把玄关门口稍微钉一下再说,要是有效我就直接收钱,没效我再去看,可是在他再三要求下,我还是答应了当天下午就跟着他去别墅里看看。 于是带好工具,就出发了。我提议开我的车去,因为白市驿离我这比较远,万一事情办完,他丢一百大洋让我自己打车回,那岂不是有些受辱,我不是对有钱人有偏见,不过看不顺眼还是多少有一点,这是我的毛病,我承认。 这个富商倒没有给我这种特别过分的感觉,他像是那种书可能没念多少,但是凭着实干和努力,总算拼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再一次坚持,说会送我回来,加上那台我梦中的大切,我再一次屈服了。很快到了他家,整个小区非常气派,他家的别墅也是如此,明明就身处重庆的城乡结合部,却偏偏要把自己家装点成欧洲的大庄园。 虽然对这个富商没有厌恶感,但也默默为他的品味叹息。尤其是屋后那个巨大的游泳池,比我家还大,让我相当不开心。 仔细查看了他女儿的房间,的确是发现了些许鬼魂的痕迹,但是非常微弱,退出房间以后,房间正对面的走廊尽头,一幅画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是一幅和整个房间非常不搭调的画,房间的装饰格调看上去像是欧式的那种,而这幅画却画了一个中国女人,当下我并没有在意,就直接下了楼,按照我先前的说法,在玄关钉上绳头钉,告诉富商,可以接他女儿回来住了,如果有问题再找我,没问题了再说钱的事。 他兑现了他的承诺,送我回了江北。几天后接到他的电话,说是没用,女儿晚上还是遇到了,言语之中有种失望和质疑。我让他和女儿在家里等我,我便立刻赶了去。 这次到了他家,我便开始问他女儿,他女儿才8岁,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说话倒也不见得不清不楚,从她的话里,我得知,只要晚上她一睡着没多久,就会有个感觉,好像是有人在亲吻她的脸和额头,然后伸手到脖子后面抱着她。 每次都在这个时候吓醒,然后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我最初听她父亲这么说,本来还以为给魇住了,才钉了钉子在玄关,可这次她这么一说,我有种很奇怪的直觉,于是就拿出罗盘,直接上到二楼的走廊尽头,仔细查看那幅画。 果然,那幅画有比较强烈的鬼魂波动。 我退后几步,打开灯,开始仔细观察这幅画。画上是个穿着那种老式学生装,干净整齐的制服,黑色短裙,黑色丝袜,还有黑色的皮鞋,45度角侧身坐在凳子上,背景是一片竹林。看上去像是民国期间的女学生,却非常不搭调地拿了个绿色的小手包,而且这个女人看样子也上了点岁数,大概30多岁,明显和学生装不搭。从这个女人的脸来看,很清秀美丽,却似乎不太快乐,眼神里总让人觉得悲伤和孤独。 我曾经看过那幅蒙娜丽莎,都说有神秘的微笑,而眼前这幅画也显得神秘,神秘得有点诡异。 按我所学,房子里装修挂装饰画很正常,但是一般是不会挂人像的。除非是佛、伟人、或者家里去世的亲人,一般情况下,挂一个无关的人的画像在家里,多少是有些犯忌的。 当罗盘开始疯转,我就知道,这就是根源。于是我转身下楼,开始问富商这幅画的来历。 富商告诉我,这是前几年装修别墅的时候,亲自在成都的一个画廊里买的,花了好几万块钱,当我告诉他也许是画出了问题的时候,他沉默了很久,他说他当初买这幅画,其实只是因为画里的女人很漂亮,而且这幅画他看了还很有感觉,于是就买了下来。 当时买画的时候,画廊老板一个劲地说不卖,富商越是听他这么说,就越觉得这幅画值价,好说歹说,还是高价买了下来。我说服富商,我们可能要去一趟成都的这个画廊。 如果问题处在画身上,那么这个问题一定一开始就出现了。第二天一大早,富商开车,我们开始向成都出发。几个小时后,我们就到了成都。富商直接带我到了成都四方坪,他说他的画就是在这里的一家画廊买的,于是我们找到画廊,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路上已经商量过,我也在头一天给画拍了照片,由我来发问。 我问店老板,还记不记得我手机里的这幅画,他说记得,我问起他,画是自己的画师画的还是在外面收的,他说是收购来的,而且这个画家常常给他们店送来新画寄卖,他以为我们是要打听画家的信息,还特地把画家的电话给我们找了来,拿到电话后,我又问他,店里面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没有。老板显然没懂我在问什么,我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追问。 出来以后我电话联系了作者,我告诉他我想去他那里看看画。他欣然答应了。 也许画家或者艺术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在一个很偏僻的巷子里,我们找到了这个画家的住所,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把这个地方买下来,专门用来作画。 坐着跟他聊了一会,我开始迂回着进入主题,我告诉他,之前从画廊老板那里买过他的一幅画,然后我给他看了手机里的照片,我说我们很喜欢这幅画,也因此非常敬仰这个画家,想和他聊聊他创作这幅画的动机和灵感。 那个画家仔细看了我手机里的照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却显得很失落,他慢慢地说,这是改变他命运的一幅画,当初画这幅画的时候,他曾是个落魄的画师,正因为这幅画卖了个好价钱,才使得他的生活渐渐好转,他说他还曾经希望赎回这幅画,可却一直都找不到买家。当谈起这幅画的创作来源时,他请我们稍坐,走近书房,拿来一本发黄的旧书。书的封皮上,写着《淡淡的诗》,署名,林徽因。 林徽因,大家都知道,民国奇女子,曾使得徐志摩和梁思成疯狂迷恋,最终和梁思成终成眷属,历史上的一段佳话。 莫非这个画家是按照林徽因的原型来画的?画家翻开书,从夹页里,拿出一张黑白老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正是那幅画上的样子。画家说,这本书是在旧货市场买来的,但是由于可能之前的老板没留意到里边夹了张照片,所以就连同书一起卖给了他,当他回来看到照片的时候,立刻就被照片上的女人独特的气质吸引,画家说。 作画期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爱上了画上的女人,因为她神秘而深邃,微笑着,却感觉不到快乐。大概艺术家都喜欢这类有点矛盾的东西吧。我伸手接过照片,不得不赞叹画师的画工,当真是一模一样。翻过照片背后,有些发黄但还带着点蓝色墨汁的钢笔赫然写着: 王XX(化名),1949,北碚,作孚路。 从照片上来看,应当是这个女人当时在北碚的作孚路的某家相馆拍摄了这张照片,因为背后的竹林是布景。前后把线索一串联,我初步能断定,富商家里的画中鬼,就是这个女人。 可是由于年代久远,要追查起来可能费时费力,但是这个事情始终需要一个妥善的解决,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跟这个女人有关的一些线索,才能推断鬼魂的原因,因为没有作恶,我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她打散。 当晚在成都一家好吃的“老妈蹄花”吃完晚饭,我和富商决定,说服画家,跟我们一起去寻找这个女人。画家生性很浪漫,当我们一提议,就兴奋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离开成都回重庆,没有进城,直接开去了北碚。 在北碚打听到“作孚路”,现在想来早已比当年繁华不知多少倍,老物件几乎没留下多少,而通常打听这种事,还得上茶馆,找找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人。 整整一个下午,走遍了那条路上大大小小的茶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重庆人有个习惯,也许一辈子都在外闯荡,老了以后,总是喜欢回到故乡,之所以要问那些老人,也正是因为如此。 当晚无果,只得在北碚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来继续寻找,结果令人意外,我们找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婆婆,她的女儿正推着她散步,我们看她也这么大岁数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上去,谁知这一问,问出了一个我至今都在回味的故事。 于是我要说,真正的故事,现在才开始。 这个婆婆看上去至少都80多岁了,老婆婆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愣住了,反复打量了我们好久,才用略微颤抖且稍显微弱的声音说,这是王家二小姐。 继而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老泪纵横。 发现寻找到人了,我们都很激动,感觉在老婆婆身边的花台边坐下,想要老婆婆给我们讲一下照片上的这个,王家二小姐的故事。 老人抹去眼泪,慢吞吞地开始说,这是近70年来,第一次看到故人的相片。 从婆婆口里,我们安静地听完这样一个故事。王家二小姐,他的父亲是陪都时期和内战期间重庆当地有名的商人,一生也算乐善好施,常常济贫。 王家有只有一儿一女,老大是儿子,国民党政府时期,北碚作为很多军官和政要的官邸所在,老大也在这些机关任职,二小姐是女校学生,天真烂漫。也顽皮爱闹,常常去哥哥工作的地方找哥哥玩。 哥哥上班的地方常常有些国民党军官出入,于是一次偶然的机会,一个年轻的校官与二小姐相遇,被二小姐的青春活力和美貌吸引,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可无奈的是,这个校官是有家室的。在那个认知混淆的年代,公务军官纳妾,是要处以重罪的。所以即便是二小姐最后怀了校官的孩子并生了下来,也只是被这个校官以一些理由将孩子收养了去,并且不准二小姐对人说自己是生母,也不让二小姐进家门,对这个校官来讲,保住军衔名誉地位,比保住一个女人的一生幸福更为重要。 原本二小姐有个得势的父亲和大哥,却在这个校官面前,被压得根本抬不起头,父亲肺病去世后,大哥更是一蹶不振,最后被校官随便安插了一个罪名,直接发配到了兵营。 婆婆说,她自己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养母,养母恰好也是这个校官府上的佣人,于是她自然而然也成了这家的佣人。她第一次看见二小姐的时候岁数还小,渐渐长大后,二小姐已经把孩子都生了下来了。 婆婆渐渐懂得了二小姐的苦,尽管她并不熟识。到了46年的时候,二小姐和校官的儿子已经开始调皮捣蛋,于是每个月婆婆出去买东西的时候,总会挑那么一天,偷偷带着小少爷出门,因为她看到二小姐从母子分离以后,就常常守望在官邸附近的路口,她知道,她只是想见见自己的孩子,哪怕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母是她。 每次带孩子出来,都要冒险,而且不能让人发现,二小姐也明白婆婆的好意,所以每次婆婆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总是报以一个微笑感谢。 一个月见一面,就这么持续了几年,49年重庆解放,国军开始撤退,校官升了将官,一早就带着家眷逃往了台湾,留下一部分佣人看守官邸,期待着反攻大陆。 这个婆婆就是当时留下来的佣人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个。由于走的突然,甚至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婆婆非常可怜二小姐,加之已经没有人看管,就常常去路边等二小姐,陪她说话聊天。 二小姐在明知孩子已经去了台湾后,还是魂不守舍地常常在路口等候,也许是多年来的习惯,也许是放不下心头的不舍。 慢慢的,二小姐开始有点疯疯癫癫,有时有很清醒。 直到1949年年底的时候,重庆开始对国民党时期的一切进行肃清,抄家,一帮佣人就被各自遣散,婆婆由于同情二小姐,看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剩下,就主动去照顾她。 直到有一天,二小姐突然对婆婆说,想拍张照片,给长大了的孩子寄过去。 婆婆明知是不可能送到台湾的,还是答应了二小姐的请求,那年二小姐30多岁,多年的憔悴,尽管相貌依然美丽,却多了很多忧伤。 她找出当年学生时代的制服,可能是因为觉得那个时候的她是最美丽的,她想把自己最美丽的样子给孩子看。 可强作的笑容始终掩饰不了女人的哀怨和孤独,于是,才有了那张奇特的照片。拍照的时候,她还特意拿了个绿色的手包,她说,这样会更好看。 听婆婆说完,我突然心里非常黯然。说不上是为什么,就是对这个70年前的女人有种莫名的同情。继续跟婆婆寒暄一阵后,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富商的女儿会说自己被人亲吻被人抱了,二小姐的灵魂一直跟随着照片,继而从照片到了画上,看到8岁可爱的孩子,终究敌不过天生的母性,却忘记了早已人鬼殊途。 辞别后,画家跟着我和富商一起来了别墅。在别墅里,画家反复盯着那幅自己的作品,看着看着,就默默流下了眼泪。由于不该让不相干的人知道我们的行内事,所以我们支开画家,我本想讲照片和画一起用红绳捆住烧掉来释放灵魂,但我那时想到这可能会是我一生听到的最凄美的故事,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简单念咒,带走了这个迷乱了70年的灵魂。具体方法就不必细说,我只能说,在这期间,我能感受到二小姐的释怀与宽慰。 事后,富商支付了钱给我,并把画取下,送给了画家。我也将二小姐的照片还给了他。相互留了电话,各自回味着这个故事离去。 一个月以后,画家给我打来电话,说是在富商的协助下,他们找到了二小姐在台湾的儿子和孙子们,于是他已经将画给他们寄了过去。我很欣慰的是,即便过了70年,二小姐对孩子的爱自不必说,甚至连那个负弃他的校官也没有计较,也许照片夹在林徽因的诗集中是有所道理的。 因为当年梁思成问林徽因。 “你为什么选择了我。” 林徽因回答他: “我会用一生来回答”。 (本章完) 第34章 戏子 第34章戏子 2009年,我接到黄婆婆的电话,说她的一个故人的儿子在江津遇到怪事,找她帮忙。 她年纪大了不能去,希望我能代替她去看看,并且不收钱。前辈有吩咐,我哪里敢不从,电话里联系了她古人的儿子,便直接赶了过去。 我对江津并不熟悉,对这个地方的印象也比较肤浅,小时候特别爱吃江津米花糖泡牛奶,长大了时不时也整点江津老白干。 仅此而已,而且在我的印象中,江津就好像小时候看的那部电视剧《哈儿师长》,老旧的城,狭窄的街道,直到去了才发现,日新月异的变化,早已将这座小城变得非常美丽。 到江津后,先四处找吃的,满足了食欲后,才去了客户家。这个男人50多岁的样子,头发秃了一半,穿着短裤,赤脚,裸上身,重庆人的洒脱本性。 他说他姓刘,是个退休的会计,我正惊讶于50多岁就退休,他告诉我他身体不好,提前病退。他的女儿在浙江上大学,老婆在学校教书,他们全家把老母亲接到家里一起住,这个老母亲,就是黄婆婆口中的故人。 我坐着跟刘先生和他母亲聊了一会,话题大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黄婆婆的陈年旧事,随后才开始询问这次事情的具体情况,刘先生50多了,他母亲看样子快80岁了,而我也就不到30岁的年轻人,不用猜我也能看出他们眼里的质疑,并非质疑黄婆婆的介绍,而是质疑介绍来的我,是不是真能帮上忙。 刘先生跟我说,由于他退休,就留在家照顾家里,早上出去打打拳,然后就去买菜回家。老母亲岁数大了,腿脚什么的都不方便,就在家里逗逗小狗,然后看电视打发时间,偶尔还会出去社区里跟人打打麻将。 但是从上个月开始,家里就出现了怪事。家里的电器尤其是电视机,开始莫名其妙地发生一系列怪异现象,本来一家人好好的在看电视,电视节目却突然开始跳台,一路跳,最后定格在戏曲频道。 就像是有人拿着电视遥控在按一样,最犀利的是,有时候好像按过了头,还会回按回来,最后还是停在戏曲频道。 最初一家人认为是电视遥控出了问题,或者电视机,但是请了维修人员来检查以后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顶多是有点接触不良。 就让他们一家人用那种塑料布把遥控包一下。这么一来,电视是不会跳台了,但是却非常不好按了,于是没多久,就把塑料布给取了下来,取下来的当天,这奇怪的现象又一次发生。 最奇怪的时候,连续好几个晚上关了电视,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发现电视自己无缘无故的开着,频道依然是戏曲频道。 再次打电话维修还是没有结果,家里人也没多往灵异方面去想,直到有一天夜里,刘先生还没睡熟,听见电视机打开的声音,然后他就走到客厅看,除了惯见的跳台然后停在戏曲频道外,他还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近在咫尺的、拉二胡的声音。 这一来,一家人才真的吓到了,才彻底想到,家里可能是闹鬼了。 刘先生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多少和这类事情也算略有接触,按照她所知的方法,将家里的镜子卸下,然后在玄关正对的那面墙上挂上,还去外边请了八卦阵,门口还放了个小香炉,每天都把香灰洒在进门的地毯上。 但是这么做以后,事情也依然不见好转,而且每天都能在地毯上发现一些脚印。无可奈何下,只得找到黄婆婆帮忙,于是也就有了我的江津之行。 我听得很奇怪,虽然我知道灵魂的频率和我们活人是不同的,所以它们能够很轻易的影响身边的一些点破频率,例如灯泡,例如电视机。 如果是一个爱看电视,尤其是爱看戏剧的鬼来说,想要让电视换台,根本就不是难事,可关键是这鬼也算太调皮了吧。 我细问了刘先生这件事发生的时间,2009年9月2号,对比着一算,农历7月14日。 民间有句话:七月半鬼乱窜。每年农历的7月14至7月16日,是为“鬼节”,相传这几天是地府门大开,很多鬼就蹿到人间,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于是很多家长都会在每年这个时间段叮嘱自己的孩子晚上别出门,害怕被鬼缠上。 而其实我想说的是,七月半的确是一年当中“道”最阴的时候,而阴是相对于阳的,并不是说鬼会很多,而是相对其他时候更容易被发现罢了,就像欧洲杯,我喜欢德国队,但他的比赛时间总算在凌晨2点45,所以不管我多喜欢德国队,我在12点的那场比赛里始终是看不到的。 听完刘先生说的,我请他打开电视,想见识见识这奇怪的自动跳台,奈何等了很久,都没有动静。 然后我起身去看了看门口的香灰,也什么异常都没有,于是我当晚在江津住下,准备第二天一早去他家。 原本他们留我住他们家,我还是拒绝了,一方面我不太习惯借宿别人家,另一方面,我算是个睡觉相当没有原则的人,当瞌睡遇到枕头,不到早晨我是绝对不醒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连早饭也没吃就去了他家。一进他们家门,就看到电视里正在唱戏,而且是看了无数次,都快要能背出台词的包公断案。我看了看地上的香灰,的确有些脚印。奇怪的是看得出来不止一个“鬼”,有穿布鞋的,有打赤脚的,还有绣花鞋,而且每种脚印,都只有左脚。 而且脚印的方向朝着门内,这说明这几只鬼还在屋内。用罗盘证实,的确还在。虽然没有靠近,怕惊扰到灵魂,但我始终感觉电视对面的沙发上,是不是并排坐着那么几个正在看包公断案的鬼,而这时刘先生的母亲也坐在那个沙发上,我不愿再继续深想,已经有点不寒而栗。 我小声告诉刘先生,希望他能够让他母亲暂时先别坐在沙发上。我说家里现在有东西,能不能让你母亲先去邻居家呆一天。他答应了。送他母亲去了邻居家后,刘先生自愿提出跟我一起调查。 我先前就一直在想,这个小区大概是新建了没多少年,会不会是开建的时候动到谁的坟了,于是我打算跟他一起了解一下,经过一些查找,发现他所在的这个小区修建在2004年,在那之前,这里也是商民混合区,而在刘先生的那栋房子正好以前是一座养老院。 这无疑是个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开始打听这个养老院搬迁到哪里了,最终在江津嘉陵江以北找到了那个之前在那里的敬老院,基于尊重,名字我就不说了。 敬老院是在一个商品楼的裙楼里,坐电梯上了5楼,刚好是中午,许多老人开始午睡,于是看门人也在铁门边打瞌睡,这种铁门让我有种受耻辱的感觉,难不成每次那些老人的孩子来看自己的父母,还像是要探监似的?由于我是个大龄愤青,所以我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声:“老师!麻烦你开哈门撒!” 他显然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一喊惊着了,不耐烦地给我们开了门,当我们走进去以后,他又迅速地把门给关上,不知道到底是在防止别人进去,还是防止别人出来。在前台的护工站问了问,得知以前在老地址的时候,总共有40多位老人,期间陆陆续续因病走了一些,有些是送到医院后去世的,有些是不声不响死在自己的床上。 然后护工害怕我是记者,还笑着说,这个人嘛,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我没工夫和她扯这么些,就直接开始打听,当我问到她是否记得有一个特别爱听戏的老人,是不是也去世了。护工告诉我,这里的老人除了打麻将就是看戏,当我请求她替我翻阅先前住在这里的,被子女接走或是去世的老人里,有没有让她印象特别深刻的老人。 护工说,他们给老人建档都是分了房间的,只有记得房间号才能查阅得到,当她一说完,刘先生在我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3—1”。 我这才回忆起来,刘先生家的门号是3—1,如此说来,刘先生可能是觉得那些鬼是先前敬老院的3—1的老人,也许是去世了,但是没有离开,所以就按照门号找到了他家里。 护工查了查,说,3—1之前住过一个姓沈的老人,很喜欢看戏,还喜欢拉二胡,但是在搬迁之前半年就去世了,这个老人生前患有老年痴呆症,说话糊里糊涂,但是豁达乐观,闹起脾气来就像个小孩子,听话起来又很听话,他还在世的那段时间,隔壁房间的老人都爱到他房间里去看电视。 不用问了,一定是戏曲频道。我再问那个护工,是不是有别的喜欢去他房间看电视的老人也有去世了的,她再查了查,却说没有。我问起这个沈大爷的情况,护工说这个沈大爷是孤寡老人,老伴死得早,独子又常年在沿海做生意,自己父亲死了10多天以后才回来办手续。 所以死的时候都是养老院垫付的丧葬费,一群养老院的老朋友给他送别,这很残忍,因为那些老人,仿佛都看到了自己死去时的场景。 事情虽然还有疑问,但是至少是清楚了乱按电视的那个鬼魂就是生前住在3—1的沈大爷。现在唯一的疑问,另外的那个几个鬼是哪里来的。我原本也没打算考虑这么多,除了在心里默默鄙视下这个沈大爷的儿子外,就寻思着在屋里结个阵,然后安静地送老人和另外几个鬼魂离开得了。 于是当我们再次回到刘先生家里,电视依然开着,罗盘上看来,那几只鬼还在屋里,这就是戏剧的魅力。 我在屋里拉好红线以后,就丢了点米和土,以此试探沈大爷他们几个是否怀有敌意,他们很安静,安静得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于是我大着胆子开始给这群鬼魂带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一个都不肯离开。 我也遇到过一些很有个性不肯合作的鬼魂,但那种不合作通常伴随着反抗和伤害,而这几个鬼魂却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好像只是单纯的不想离开,不想去属于他们更美好的世界,就好像一个人在钓鱼,你去叫他走,他转过头来对你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挥手摇头,好像在说,你自己玩去吧这没你什么事。 尝试了很多方法,始终带不走他们。我只好求助黄婆婆,求告诉了黄婆婆沈大爷的死亡日期,请她替我走个阴。几个小时候,黄婆婆回电话,她说她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了。黄婆婆说话语速原本就慢,在我遇到挫折时候,她更慢吞吞地告诉我结果,更是让我着急。她说按电视的那个的确就是沈大爷,不过另外还有3个,却是七月半开始流窜到这附近的鬼魂,出于好奇才每天来跟沈大爷一起看戏。她说她走阴问了沈大爷,他觉得自己儿子算是白养了,自己都死了几年了骨灰还在殡仪馆存着,而且自己并不留恋世间的任何人,唯独放不下就是好这出戏剧。于是黄婆婆问我是不是能了却下沈大爷的心愿。 黄婆婆说他岁数大了,有时候走阴不敢走得太深,因为也害怕会回不来。不过黄婆婆说的这些,我知道已经足够了,毕竟她请我帮忙,我总不能帮倒忙。当下我便跟刘先生一合计,刘先生是本地人,我请他到当地找个川剧戏班,因为重庆地区川剧还算正宗,找个唱得好点的,来家里唱一个独段子,也算是了却老人的一个夙愿。 我则根据黄婆婆走阴说的地方,去了殡仪馆。在服务台查到了沈大爷的骨灰格编号,继而查到了每年续费、留在殡仪馆的联系电话,遗憾的是这个电话竟然也不是沈大爷儿子的,而是沈大爷儿子的一个哥们,对于这样的儿子,我当真是恨得咬牙切齿,好像他有很多父母,人去世了,孤零零的存在骨灰堂,连给老人买个墓地的时间也不肯挤出来,还年年托朋友续费,这样的儿子还真是白养了。 好在通过他儿子的哥们,我也查到了他儿子的电话。给他儿子打电话的时候,老实说,我也是强压着火气,毕竟我并没有说话的立场,我只是语气平淡地告诉了他实情,例如他父亲现在阴魂不散,耗在人家屋子里了,例如当时去世的时候,一群老人都在说这个儿子不孝,例如我告诉他入土为安的重要性,否则老人缠住你一辈子。 不管他是相信了也好,害怕了也好,事后一段时间我也确实听说了,老人的骨灰被他儿子带走,安葬进了墓地。 回到刘先生家以后,他正等着我回来呢。我告诉那个戏班师傅,请他清唱几段。近距离听戏,也算是一种别开生面的感受。 中国戏曲博大精深,我这种深受崔健和BEYOND感染的年轻人是不会懂的。唱完后,刘先生付了钱,送走了戏班师傅。 我猜想老人现在也算是如了愿,于是继续尝试着带路,这次我明显感觉到他们已经释然,安静地跟着我走了。 收拾好屋里的一切以后,我和刘先生把他母亲从邻居家里带了回来。我对他母亲说,奶奶,你很幸运你有个好儿子。因为我知道,至少眼前的这个老人,不会和沈大爷一般凄凉。 而那种凄凉,不是孤独,也不是绝望,而是寒到心里的无奈和悲伤。 (本章完) 第35章 归路 第35章归路 前阵子,有个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河南封门村事件,我看了那个专题片,像那种地方其实出现点奇怪的事情倒变得不奇怪,既然能让人去到那里,鬼又凭什么不能。 我也爱旅游,也是背包客。不过我要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09年夏天,我在户外圈子的一个朋友来我家,跟我聊到一个诡异的事情。 那年6月,我这朋友在重庆组织了几个驴友,到贵州遵义附近一个叫湄潭的地方,据称那里有个叫做“八面水”的自然风景,尚未被开发,而且只有晴天才能看到清澈的水,于是他们一行7人晚上从重庆出发,第二天才到达。 在下车后徒步了大约几个小时,看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就征得当地百姓的同意,在一片玉米地里扎营。 而6月正是应该玉米开始成熟的季节,那片玉米地,却割得只剩玉米桩。当下他们也没在意太多,搭好帐篷以后,大家开始合影,疯闹,晚上生火弄了点东西吃,也挺累,也就早早的睡了。 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其中一个队员睡在帐篷外,而且睡姿极其难看,还怎么叫都叫不醒,其他六人都起来了就他还在睡。大家取笑他可能是晚上梦游,然后现在睡得死了,就打了点水淋在他头上,这才醒过来。 早饭后,大家提议要去寻找八面水,却只有昨晚睡在外面的那个队员说不去,他头疼。就说自己在这里守营地,然后就钻进了帐篷。 其余6人自己去八面水,一路疯疯闹闹,玩到快晚上才回来。回营地以后,发现先前的那个要守营地的队员不见了,大家四处寻找,最后他自己从玉米地附近的竹林里走了出来。 看上去人很不舒服,大家看人回来了,也就没多问,当晚又生火,休息一晚后,打算第二天就开始往回走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后发现那个队员又睡到了户外,姿势还是和头一晚一样,扭曲着,很是不雅。再一次叫醒他,然后就开始收拾营地,然后开始回程。 本来这一切大家就当做旅途中的小插曲,也没觉得怎么样,直到回来后的一个周末,这群队员相约在其中一个队员家里开看片会,就是分享这次出行拍摄的照片,我这个细心的朋友偶然发现,在两张不同人拍摄,但是是同一个角度的照片里,其中的一张,在合影背后的一棵小树的树梢上,挂着一件白色的衣服,而另一张却什么都没有。 他察觉到那张有白衣服的照片非常诡异,于是偷偷把这些照片保存了下来,然后找到我。我打开电脑插上他的U盘看,果真看见那件有点模糊虚影,白色的衣服。 作为长期奔波贵州地区的我来说,我认得那是贵州农村给死人穿的寿衣。这种寿衣和常见的不同,更像是我们看电视剧里那些民国时期的长衫。 那张照片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有点不容易发现那件衣服。灵异照片我见得多了,一般来说都是在一些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出现那么个人影,或是鬼影,有些运气好的,拍了个全貌,拿出来给别人看,希望在吓到自己的同时也吓到别人,却往往落得个被人取笑的下场。 我这朋友就比较聪明,他谁也没告诉,就偷偷带来给我看了。 我打算让他把我拉进他们的那个团体,我也能好好多打听些情况。第二天,他上班的时候,就把我拉到了他们的QQ群里。 他告诉了我那次参加驴行的那些网友的QQ昵称,我特地问了问那个连续两晚梦游的驴友叫什么。我刻意问的,我承认,因为我总觉得他和这个事情,似乎多少有所关联。 那个网友叫“叮叮猫”,这种名称在重庆和四川,是蜻蜓的喊法。在接下来的接近一个礼拜时间里,我一直在和他们大家胡拉海扯,也寻机问问当日的情况,倒是那个叮叮猫,说话非常没有逻辑,即便是在群里随便聊天,我也很难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一会说他在泰国曾经抓到过一条龙,一会又奉劝所有人要回归大自然,一会又说地震的时候他也在,只是没震死,一会又说大陆台湾航班通航有他的一份功劳,总之,毫无逻辑,莫名其妙。 数日后,这个QQ群组织聚会,我看了看,那次参加八面水驴行的几个网友都要参加,于是我也参加了。 我告诉我那朋友,席间尽量多提提那次活动的事情,让大家自己回忆自己说,或许从他们的聊天里我们还能找到点什么线索。聚会那天约在解放碑的一家火锅店,围了两大桌子人,但是那个叮叮猫并没有来,席间打听到,他精神压力过大,已经在医院治疗了。 大家都觉得非常意外,于是整个吃饭的过程就自然把焦点集中在了这个人身上。我觉得很诧异,这种诧异就好像早晨还在跟你兴致勃勃聊天的人,到了晚上突然重病住院,已经不是有点意外的程度,应该说是感到不可思议。 酒过三巡,我那朋友开始说:给你们说嘛,那次其实在湄潭,我晚上做了个怪梦,我梦到有人一直在扯我的脚。你们说是不是有鬼哟。 我想他说的不是假话,因为当他说完,其他队员纷纷开始回忆当天的事情,不少人都遇到了奇怪的事情,只是一直没人提,也就没当回事。其中一个女队员说,那天晚上她一直做梦,整个梦境相当没有内涵,就是听到一个男人在叹息,然后一群女人在呜呜呜地哭泣。 另一个队员也站出来说话,他说当天晚上他起来撒尿,因为走得比较远,听见风从竹林里刮过,呜呜的怪叫,有点吓人。 人就是这样,当一个话题开了个头,他们就会自动把很多情况联系上,也许根本就不是,但他们一直在心里说服自己:这就是!这就是!在当天饭后,我对他们说的话进行了总结梳理,他们说的一切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那一晚都遇到些平时不曾遇到的怪事,虽然并没有刻意联系上鬼神,想来也是他们自己不愿意罢了。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湄潭,当然,由于不认识路,我这朋友也算是这次的委托人,所以我们俩一起去。 几天后我们出发去了湄潭,因为不是去玩,所以除了帐篷外也就只带了点必备的工具,到了之前的露营地,我们还是打算就在这里扎营。 我们出发得早,到达得也早,于是趁着天色还亮,我们就准备四处走走。我记得我朋友告诉我他们上次临走前一晚,叮叮猫曾短暂失踪了一段时间,最后看到他是从竹林里面走出来,虽然我的直觉一向谈不上多准确,我还是决定到竹林里查看查看。 这个竹林比较广阔,非常壮观,走进去以后,好像整个世界包括空气都成了翠绿色,若非联系到之前的闹鬼和相片里的寿衣,我还真希望能好好在这个地方玩几天。 我来说明一下那里的地势:我们扎营在一片荒芜的玉米地里,玉米地的一侧不远处,有一条很小的河沟,从时间和水面折射阳光的角度来看,小河沟的方位应该是玉米地的西南方。 在玉米地的东北方,就是那片竹林,玉米地和竹林之间还间隔了一些灌木丛和其他荒芜的农田。就在进入竹林后继续往东北面走大约200米,我发现了4座并排而立的石头坟。 从各自墓碑上的字来看,其中两个是兄弟,另外两个是父子。看样子,这个墓也算是立了比较多年了。贵州多山民,特别是乡下人有些有把逝去的亲人埋葬在有树荫遮住的地方的习惯。 原本我想也许是个巧合,直到我发现其中那个儿子的坟,从墓碑到墓顶,歪歪斜斜的裂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口子。 俗话说,坟裂口,狗发抖。这句话是说,狗本来是辟邪的,但从裂口处爬出来的鬼魂,连狗都会害怕。对于坟墓裂口,各地的说法不一,但没一个是好事,也就是说,这个坟墓裂口,或许就是凶兆,也或许就是这次驴行闹鬼的原因。 沿着原路退出来,我渐渐预感到这次可能事情不妙,于是告诉我朋友今天万万不可在玉米地里扎营。因为从竹林出来的时候,我从另一个角度观察了我们扎营的玉米地,只有正西方有个豁口,有条河沟从那个方向流出来,其余的地方都是山,且都长得郁郁葱葱,这个地势在风水上来看是属于阴地,靠近水源后更显得潮湿,而不少鬼怪是钟爱潮湿的,尽管还什么都不能确定,我还是觉得收拾下离开比较好。 我朋友说不远处有村子,我说好吧那我们到村子里借宿。于是我们找到一家农户,典型的贵州风格的民居,木质两层楼,一楼养猪及其他牲畜,有个大坝子,二楼主人,还有个专门晒玉米棒子的小露台。 那家人同意我们在露台那里搭帐篷。贵州山里夏天蛇多,我们在扎营的时候,还在帐篷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不是都说蛇害怕雄黄吗? 虽然我也害怕蛇,但我知道一招绝对有用。当你不小心遇到蛇的时候,你只需要打把伞站在边上,蛇就不会咬你了。因为它会把你当成许仙。 当晚我和我的朋友在底下的坝子里跟农户聊天,顺道打听点消息。在聊天过程中,我照旧轻描淡写地把话题引导了那4座并排的坟上,我也不能确定他们就有必然的联系,但是我始终感觉会有所关联,也许是多年的职业习惯,或者是我人品爆发后的直觉判断。 我不知道这个老人姓什么,是他告诉过我但是我觉得太难写也就忘了,他说那四个坟都是88年的时候修的,4个人是一家的亲戚,那年都死了,只剩下点老幼妇孺,目前都搬到邻村去了,现在还在村子里的,还有一个,就是那对父子中的儿子的老婆的弟弟,简称舅子。 再细问的时候,老农就开始含含糊糊装听不懂我的话,我知道肯定有些话不便开口,便话锋转向,问他那个舅子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老农告诉了我,于是我们抓紧时间睡了,打算明天一早就去拜访舅子。舅子姓胡,他没有像先前的老农那样含含糊糊,看上去40多岁,他听我们是来打听关于坟的事情的,于是请我们到院子坐,然后自己进屋找旱烟袋去了,院子里有条狗对我似乎不太友好,幸好我犀利的眼神告诉了它不要挑战我。 不一会胡舅子出来了,一边抽烟,一边把坟墓的故事娓娓道来。关系有点复杂,我得慢慢说。那个开口的坟墓,埋的是他姐夫,姐夫左边是姐夫的爹,姐夫右边是姐夫的爹的两个外侄子,也就是姐夫的表弟。 87年的时候他们四个连同胡舅子一同外出在贵州某煤矿挖煤,简单地说就是期间遇到到矿难事故,另外4个都死了,只剩他活了下来。除了姐夫的尸体,表弟一的尸体,另外的都没挖到,于是矿上赔了些钱以后,就打算让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舅子就负责把表弟一的尸体运回了家乡,姐夫和姐夫爹以及表弟二由于找不到尸体,就只能把一些生前的物件和衣服带了回来。下葬的时候,家里人扎了3个稻草人,把没找到尸体的人的衣服给穿上,在套上寿衣,这才下葬。 农村的石头坟大家都知道,正面是个半圆,比较大,背后就比较窄小,按照当地的习俗,脚在大的这头,也就是对着墓的正面。 而墓的正面是朝着当时矿难时的那个煤矿,这是习俗中脚朝着那个方向,是在给客死他乡的人指明方向,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 打个岔,多年后我查询,自1980年至今,全国矿难死亡总人数,已经非常之高,我国的矿难死亡人数荣居世界第一,并多年来令各国望尘莫及,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不过分地说,我们还很低调,这只是官方数字罢了。我国很多地方对客死他乡又无法找到尸体的人,都会采用衣冠冢的形式,这并不稀奇,在听完胡舅子的讲述以后,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那张照片里会出现白色的寿衣。 但是还有一件事不够明白,我问胡舅子,当时找到表弟一的尸体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他用烟斗在地上画了个人形,扭扭斜斜的死亡方式,身体很不自然,他有点伤感地说,是他亲手挖他出来的。 我朋友在我耳边说,当时叮叮猫的睡姿就是这个表弟一死的时候的姿势。于是我基本确定了。正是这四个坟出的问题,在鬼怪现象里,有一种叫做“鬼踩人”,就是说如果附近有坟墓,你尽量不要在坟墓正对着的方向上过夜,因为在那条直线上,鬼也许会经过,也许会从你身上踩过去。 既然当初建这四座坟,就是为了让他们找到回家的路,所以驴友们做奇怪的梦,遇到奇怪的事,包括叮叮猫那诡异的睡姿,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不想吓到山民们,我打算夜里再带路,可当我在坟墓周围拉好红线,准备开工的时候,表哥那个裂口的坟墓里突然飞出一样东西,我不知道是蝙蝠还是蛾子,挺大一只,围着我扑腾了好久,我完全没有料到,期间还吸入了很多那玩意身上的粉末,当下我觉得事情不妙,于是我放弃了,夺路而逃。 不敢再待,临走前我叮嘱胡舅子,务必要在正对坟墓的玉米地中央种上一颗黄桷树,这一方面是为了挡路,不是不让他们回家,只是不让他们再莫名其妙踩到人。 另一方面,黄桷树生长迅速,生命力强,多少能与阴魂制衡。胡舅子看我说的很严肃,也就诚恳地答应了。 我拉着我的朋友连夜出山,回重庆的路上我连开车的力气都消失了,头疼欲裂,眼冒金星。要不是我一直习惯性的自己给自己念咒,恐怕我就要去跟叮叮猫做邻居了。 于是全程由我朋友在开车,我抽空在路上给别的同行打了电话,请他们多来点人,帮我收拾一下烂摊子。我曾经遇到过这种鬼病,这是最严重的一次。回重庆以后,整整修养了一个多月。几个月后,我得知了叮叮猫出院的消息,真心替他高兴,同时也明白在这种高兴背后,有我的其他同行默默的替我们解决了一个问题,我第一次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看待自己的职业,突然,觉得骄傲。 (本章完) 第36章 脚印 第36章脚印 在重庆巴南区,有一家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型国有工厂。在70年代至90年代期间,那里为国家建设做了巨大贡献,在2010年的时候,这个厂的一位领导找到了我,说厂里出现传言,然后也频频发生怪事,大家说法各不相同,也就无法确定真伪,找过几个道士和尚去看过,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于是才冒昧找到我。 我自己是在厂子里长大的孩子,所以对于厂子那种氛围我还是非常怀念,于是我应邀去了他们厂里,这位领导也在办公室里接待了我。他自称是厂里的法制科科长,大小也算个官吧,至少比我们这群蹬腿老百姓强。 不过他还是很客气的递烟递茶,然后才开始跟我讲事情的经过。他说他们厂子里从上个月开始就出现一个传闻,在他们厂子一座废弃的筒子楼里,有人听到了女人唱歌的声音,随后更是被传得神秘兮兮,甚至还有人说那个女人是穿旗袍高跟鞋的女鬼,是个被奸杀的女人,死后就埋在筒子楼下面,之后修楼的时候把人家坟给弄坏了,于是她不开心了,就开始夜里用歌声吸引那些好色的男人,然后害死他。 说的绘声绘色,好像亲眼看到的一样。这个科长作为法制科科长,找到我这样的神汉原本就是有悖常理的举动,不过既然有人找上门,那么就说明这件事已经到了非要收拾的地步了。 我请科长给我介绍了一下那个筒子楼,他说最早的时候,厂里在70年代修它是为了给厂里子弟校的学生们做宿舍的,之后教育改革,很多厂办子弟校都被取消了,孩子们都去了外面上学,于是那个筒子楼空置了几年时间,又遇到了80年代热火朝天的工业浪潮,厂里新开了不少厂房车间,招了不少新鲜人,于是职工宿舍就不够了,厂里领导一拍大腿,就决定把这个空置多年的筒子楼拿来改造下,作为职工宿舍。 说是改造,也无非就是在通道的两侧砌了点灶台洗手池一类的,毕竟作为职工宿舍,这些基本的配备还是应该要满足。就这么个情况持续到2000年的时候,有人说那楼里闹鬼,那是第一次有鬼的传闻,然后很多职工就提出要搬走,还罢工示威。 厂里坳不过,只得一个个解决了原来筒子楼里职工的住宿问题,加上那楼本来也年老失修,从2000年开始,就一直锁着大门,没有拆,但也一直废弃在那。 对于筒子楼我是很有感情的,小时候放学回家,爬到我家所在的三楼,然后就像是挣脱五指山的孙猴子,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故意把脚踏地的声音加大,一阵鬼吼鬼叫的从这一侧跑到另一侧,时常招来其他邻居的骂声和笑声。 夏天的时候跟小伙伴们蹲在楼梯口扇纸人牌,看不顺眼谁了就偷偷剪了他家电线或者抓个耗子丢到人家锅里,筒子楼的通风极好,盛夏的夜里也常常在楼道里听那些老人讲以前的故事,虽然看上去很艰苦,但我必须要说,那是我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尽管当时的小伙伴们很多都已经失去了联系,当年讲故事的老人们很多都离开了人世,但那仍不会影响我对那个充满童年的筒子楼里的回忆,左邻右舍互敬互爱,谁家没米了自然有人分享,谁家有高兴事了,大家都跟着高兴朝贺,谁家遇到麻烦了,大家又会鼎力相助,那种日子像是一碗三层瘦肉的红烧肉,吃到嘴里虽然腻,但满嘴留香,回味无穷。 我现在住的地方,出了电梯门,就那么四家人,住了很多年,却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顶多也就是上下电梯或是到垃圾的时候偶遇,报以一个象征性的微笑,那种微笑几乎狗血到在说: “咦,你也倒垃圾?” “咦,你也坐电梯?” 明明就不认识还要装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无味之极。 我听领导说到2000年的时候就有闹鬼的传闻,就请他仔细跟我说说那年的传闻。这个领导说他是2002年才进的厂,他对那年的事情也只是听说。 说是那年夏天有天夜里,二楼一个30多岁的女职工晚上回家,由于时间很晚了,她却又很饿,于是就默默地在走廊上的灶台前煮面,通道的一头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在拉家常,这煮面吧,煮着煮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筒子楼里有人从你身后经过,根本就是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事情,所以这个女职工也没在意,继续全神贯注煮面。 但是那个脚步声到了她的身后就停了,然后传来一声非常哀怨的叹息声。重点是,这声叹息离她的后脑勺特别近,就像是贴着一样。 这女职工这才转过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刚开始在心里琢磨到底该不该惨叫出来的时候,看到木质地板上,有两个湿淋淋的脚印,看上去并腿站着,朝着女职工的方向。 于是吓坏了,一声撕破夜空的怪叫,她开始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真是过分,连面都不吃了。她的惨叫惊动了通道另一侧聊天的人们,听她说完了以后,那群人大着胆子走到灶台前去看,那个湿淋淋的脚印,只剩下了脚前掌的部分。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看不见但踩着水的人,踮着脚,站在灶台前。人嘛,总是对这类稀奇古怪的事情特别有兴趣,于是很快这个消息就在筒子楼里家喻户晓,广为流传。 这才发生了职工要求领导重新安排宿舍并罢工的事件。人言可畏,尤其是流言。历史上多少人被流言害死,这我就不提了,而这么多人共同目击的怪异事件,却被领导以“蛊惑人心”等罪名,召开全厂大会,开除了几个吹得最凶的职工,以此来平复他们内心因为不得不换宿舍而带来的不平衡。 哪怕他们并不相信。从那年起,筒子楼上了大铁锁,楼道口杂草丛生,堆满垃圾和废弃的机器,再也没人过问,也没人住过。 我寻思如果真有人编个鬼故事,按常理是不可能编得这么像模像样且真切实在的,就我从领导口里听到的而言,这的确像是真实发生的灵异事件,于是我继续问他,那楼里是否死过人,或者有人的亲属死过,领导说太久远的事情,他也不知道。 于是我知道,我又要花时间来跟那些老职工打听了,不过在那之前,我请领导带我去看看那个筒子楼。 领导说得是轻描淡写,以维持他法制科科长的身份,但是内心的泄底,害怕,身为老江湖的我还是能够轻易看出来的,所以我一路上都在宽慰他,我说只要你没害过人,鬼是不会来害你的,哪怕鬼真的和你有所瓜葛,只要你一身正气,谁也动不了你。 相反要是你内心本来就脆弱,遇到好鬼也就罢了,要是遇到不那么友善的鬼,可能就真的会乘虚而入。 行家的宽慰毕竟是有效的,从他打开铁链上的锁时的动作我就知道。 进了筒子楼,我先自私地回味了一下这种熟悉又遥远的感觉,毕竟现在要找筒子楼,还真是不容易。楼道里断电很久了,又深又长,即便是在白天,也显得非常昏暗。 我们摸索着上了二楼,我眼睛时不时也盯着手里拿的罗盘,生怕突然出现点什么动静,破坏了我对这种环境一切美好的幻想。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光线稍微好一些。通道两侧除了洗手池就是灶台,问了科长,他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个位置,于是我只得一个一个跟着找,最终在楼梯和通道一侧的中间,罗盘出现了轻微的转动。 我的罗盘跟了我很多年,是师父送给我的,给我的时候施了点咒,与其说它准确,倒不如说它有灵性。而那天罗盘开始转的时候,正好就在一个灶台前。我仔细观察了那个地方,和其他灶台不同,别的都沾满了灰尘和污垢,而这个却干干净净,连瓷砖都像是新的。 基于以上的这些要素,虽然没有实际的证据,但我基本判定了,这里确实闹鬼。 出了筒子楼,科长也重新把大门锁好。我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了他我的看法,并且告诉他,不要担心,这不是恶鬼。我这么说真不是在安慰他,通常如果是恶鬼,他会主动来招惹你,或是用一些奇怪的现象来警告你不要靠近,它们相对比较暴躁和不友好,相反,如果是只流浪的鬼,或是不作恶的鬼,它会尽力遮蔽住自己的磁场,不愿被人发现。 不会主动来伤害人,自然也就无害。 而我的经验告诉我,这次这个就是后者。中午在厂里的食堂吃了点东西,实话说,还真是不怎么好吃,硬邦邦的包子,都快能扔过河去了,肉丝太少,菜太多,油和辣子的味道也好像没熟,一顿饭下来,我只能说这厂里食堂的伙食还真是不够地道。 午饭后,我需要科长陪着我,去寻访那些厂里退休的老职工,我说过,要了解一个地方,找到这个地方的老人,你就已经了解了一大半。 值得一提的是,那天运气特别好,我们在老职工活动中心找到一个正在看下象棋的老先生,他自己介绍他71年进厂,干了些年后就转到科室,当起了宣传干事。 宣传干事在我看来,无非就是画画黑板报,或者印点厂刊之类的工作,也算清闲。 这个老先生的穿着我非常欣赏,上身穿着白色的背心,下身穿着布质的蓝色短裤,一双土黄色的凉拖鞋,跟我一样,右手戴表,我是指那种松紧表带的表,头发稀稀拉拉,有点秃顶。看上去很像是周星驰电影里的火云邪神,不同的是他并不具备梁小龙老师那张性感的大嘴,以及风骚的夹拖鞋的动作。 这位老先生姓李,按年岁来说,我得叫他爷爷。科长说我是来了解那筒子楼的情况,因为快要拆迁了,所以希望李爷爷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什么。我想他大概把李爷爷当傻瓜了,活这么大岁数,连这点小把戏都瞧不出来吗? 果然李爷爷开口第一句话就说,你是想知道那楼里闹鬼的事情吧。我猛点头。之后的大约半个小时里,我从李爷爷口里近乎全貌地了解了这个筒子楼的一切,包括那个鬼。 李爷爷告诉我,闹鬼那家在86年的时候住了一对夫妇,当时他也住在那楼里,女的是厂里的财务,打得一手好算盘,男的是厂里的司机,可在那年丈夫在外头送货的时候,出了车祸,连人带车摔进了河里,车是打捞起来了,但是人却怎么都没找到。 几天后,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大家也就默默接受了她丈夫死去的消息。楼里的邻居们帮着他妻子料理了丧事,但是在那之后,那个女人就开始因悲伤过度,魂不守舍。 每天到下班的时候,就站在家门口的灶台前煮好饭菜,然后朝着楼梯张望,希望还能看到丈夫回家的身影,一次次自己欺骗自己,折磨自己,最终走了绝路。在丈夫去世后半年,她身心俱疲,在丈夫坠江的河边,投河自尽。 尸首也没能找到。所以在2000年闹鬼的时候,李爷爷就猜过可能是她回来了,因为看到的那一切真的很像,只是李爷爷没有跟任何人说。直到2010年当年,有人说听见筒子楼里的歌声,于是闹鬼的传言又起,李大爷说,那个歌声是真实的,因为他自己也听到过。 是那种四下安静的清唱,我虽然没有听见,但也能想像出那种哀怨、孤独的感觉。虽然已经能够确定,但是我还是有些不解。 如果俩人都死了,那妻子应该算是和丈夫团聚了,又有什么理由重新回来呢? 那么结论就只能是她死了以后,并没有找到自己丈夫。我开始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问了李爷爷丈夫出事的具体地点以后,我便和科长一起赶到了江边。 这么多年过去,江边早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于是我们只能摸索着走到防洪大坝下,正值夏天,河水也涨的高,我们走也走不了多远。于是我心想罢了,在江水边,找了块木块,刻上李爷爷告诉我的丈夫的名字,用红绳拴死,然后再找来一块更大的石头,拴住红绳的一头,自己的脚踩着另一头,把罗盘压在红线上,靠近我的脚,念了喊魂咒后,把绑了石头和木块的那头,远远丢进江里。 过了一会,罗盘有了异状,我知道我找到这个丈夫了。虽然我看不见他,但是刻上名字的木块,他是能够感觉到的,再加上咒文里,替代进去了他的名字,所以喊出了的只能是他。果然和我猜的没错,这么多年以来,丈夫的灵魂一直还在江里。 至于是什么原因我确实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损坏的车体压住了他,也许是他本来不是被撞死的而是被溺死的,溺死的鬼如果没人带路就无法离开水里,水对它来说就像空气对我们来说一样重要,而妻子同样投河死去,为何能够重新回来,我还真没答案。 也许是咽气的一刻,被冲到了岸边吧。 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我只把红绳的很小一段拿在手里,这样丈夫的灵魂才能跟着我走,这一切我都没告诉科长,因为想来会吓坏他。回到筒子楼里,直接上了二楼,我才松开红绳。 而在我把红绳松开的一瞬间,我明显看到地上出现了四个脚印。一双没穿鞋的,一双穿了鞋,两双脚印相对而立,像是两个拥抱亲吻的人,对于这样两个相爱的人来说,虽然我并没能去了解他们的故事,但是我知道,这个故事一定会深深打动我。 我看着罗盘,从疯转归于平静,我猜想是时候让他们一起上路了,先是阴阳相隔,再是同界却无法同聚,再是一隔就隔了这么多年,坐牢都还能有个探监的机会,死了还在相守,死了依旧等待,如果说爱情伟大,也许就伟大在这样的地方。 勘明位置后,我将红线把他们围了起来,每个一寸就在红线上打个结,虽然没有任何依据,但是师父告诉我,打一个红线结,就能让这些相爱的人厮守一世,之所以叫做结,如果解得开,也就不叫结了。 有没有转世,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是有的,于是打了很多结,也希望这对爱侣,生生世世都厮守在一起。了完了这件事,科长如约付了钱。 他留我吃完晚饭,我却怎么也不肯。不是因为饭菜难吃,而是因为我领悟到,我也应该给自己打个结了,于是在那以后不久,在那份爱情的感动下,我结婚了。 (本章完) 第37章 断翅 第37章断翅 虽然自己没有证实,但小时候听过一些老人说,每个生命的出现都是经过千锤百炼,杀猪的人,下辈子会投胎成为猪,过完猪的一生,以此赎罪,尽管未有证据,我却始终相信任何一条生命是可贵的。 师父也常常告诫我,要尊重生命,不管它是什么样的形式。 不管轮回之事究竟如何,我们都有理由去相信,当我们变成一个有思维的生物,这之前我们是经过了无数次磨难才能在天地间存在。 而所谓生命,难道不是本来就是值得珍惜和重视的吗。所以我要说的是去年,2011年出现的一个女人。她姓杨,我只能称呼她为杨小姐,28岁,已婚。 她是我老婆念大学时的师姐,从她找到我开始,至少花了半个小时在哭。 在我老婆的教导下我深刻明白一个女人在哭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递纸巾,而不是劝她不要哭。 也让我明白不论多么面美丽动人的女人,哭起来的姿势都是一样的,也同样都会呼呼地擤鼻涕。 在半包抽纸都阵亡以后,她才开始把她遇到的事告诉我。她是2008年结婚,之后有了一个小孩,现在小孩已经快3岁了,原本生活一切都好好的,可是直到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她开始害怕,她找到我的时候,看上去很憔悴,憔悴得完全不像是一个岁数比我还小的女人。 通常我形容一个看上去憔悴的女人,无非就是皮肤苍老,黑眼圈重等词语,而杨小姐的憔悴,即便是丢到大街上让一个普通人来看,也会觉得很扎眼,有种痛苦却又说不出,无奈、无助、又渴求解脱。 我向来是要先了解情况,再判断是否真的是我能够帮上忙。 所以我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说她结婚后很快怀孕,随后生下一个健康漂亮的男孩,由于丈夫长期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就只有杨小姐和她的母亲一起照料小孩,家境殷实。 为了带好孩子,省去丈夫辛苦打拼的后顾之忧,杨小姐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可直到最近,孩子和母亲包括她自己身上,都出现了一些怪异的现象。 最初是她母亲,岁数也不算大,也就50多岁,有天早上不小心绊倒摔倒了,但是却没有受伤,事后母亲在谈起自己摔倒的事情的时候,说是好像跌下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反着推了她一把,也就减轻了她摔下去的力度,所以丝毫没有受伤。 起身之后也一直有点恍恍惚惚,也说不出是被惊着了还是被吓着了。 再是她自己,晚上睡觉的时候,由于觉得天气很热,就把被子扔到沙发上,自己穿着睡衣就睡了,可是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好好地盖在自己身上,还有个枕头压在被子上。 她曾努力回忆,加上自己并没有梦游的情况,所以她确信不是自己把被子拿过来盖上的,至于为什么被子会盖在她身上,以及那个枕头,她自己也没想明白。 这些事情都没能引起她足够的重视,直到有一天,她在沙发上逗她的孩子,叫到:“XX(孩子小名),过来跟妈妈玩。” 孩子突然一脸天真烂漫地说:“妈妈,我叫小贝”。 瞬间杨小姐就吓坏了,因为她开始联想到一些往事,从此后的一段时间,她开始密切注意孩子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当孩子反映出一点点的异常,她都会惊恐万分,并且开始钻牛角尖,一直往坏的地方去想。 我打断她,我问她,她孩子说的小贝是谁,听我这么一问,她又开始哭。于是又是一轮递抽纸的运动。她告诉我,小贝是她和结婚前的一个男朋友怀过的一个孩子,怀孕的时候准备生下来,于是就在心里给孩子起了个名字叫小贝。 但是本来准备结婚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庭的时候,那个男朋友却突然抛弃了她。迫于无奈,她只能将孩子打掉。婴灵,又是婴灵,不用过多的证明,那一声“我叫小贝”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有一点值得疑惑,婴灵是不会说话的,至少在那之前我没有遇到过会说话的婴灵。我问杨小姐,孩子现在在什么地方,是一直这样怪怪的还是偶尔,她说孩子现在外婆带着在小区里玩,并不是常常都像变了个人似的,只是偶尔一两个特殊的契机下,才会变成那个他口中的“小贝”。 一是我事先判定了这是婴灵,但是我目前并不能将我的猜测告诉杨小姐,至于第二,虽然可能性极小,也不得不加以考虑,也许是一个路过附身的鬼,至于怎么知道小贝这个名字,很多鬼怪之所以能够乘虚而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你心里面装着一个你始终不肯说的秘密,也许那是在每个人内心最隐蔽的地方,当我们每个人以为守口如瓶就能够将它保护的好好的,可是鬼怪们会看到的。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婴灵作怪,就可能只是个迷路的小鬼。对于婴灵和小鬼,我也算是胸有成竹,多年来积累的经验,虽不能说是万无一失,也至少可以保证能够解决。我知道杨小姐家离我并不远,我提出去看看她的孩子。 她家住在洋河体育场附近,虽然不常常去那边,但是我对那边的夜啤酒和烤鱼是非常有感情的。以前有时候在那附近的海派打完球,顺道就在附近整一点,惬意啊惬意。 到他们小区的时候,杨小姐给她母亲打了电话。得知母亲已经带着孩子回了家,我们就直接跟上了楼。一进她家里的门,我立刻开始观察环境,那种氛围非常奇怪,大白天却把窗帘拉上,我低声问杨小姐为什么不把房子弄敞亮点,她说“小贝”说的,光线太强。 孩子正在睡觉,我在门缝的地方张望了一会,虽然杨小姐是我老婆的朋友,和我也见过几次面,但是毕竟不熟。 她的孩子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白白胖胖一个小男孩,外表上看,非常正常。我推开门,蹑手蹑脚地走到孩子床边,仔细看了看孩子的指甲,也非常健康。 可是当我取出罗盘在孩子身上比划的时候,罗盘一点动静都没有,却在这时孩子突然睁开眼,有点恶狠狠地盯着我,罗盘指针也在这时开始疯转。 我惊了一下,首先我确定了此刻控制孩子的正是那只鬼,于是我微笑,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收起罗盘,慢慢退出房间。 出门以后,我用手势暗示杨小姐把门锁上。 然后没再说话,专心在房间的角落里拉红线,先让房间形成了一个阵,这才让外婆进去哄哄孩子,我则把杨小姐拉到阳台上,告诉她情况。 杨小姐原本就怀疑自己的孩子是被以往死去的那个孩子附身,听我这么一说,更是有些崩溃,幸好我当时身边没有抽纸,否则我将再重复一次递抽纸的工作。 尽管对于婴灵为何会开口说话的问题尚没有答案,所以我还是决定先问路。在孩子的房间门口投了骰子以后,点数及角度计算后,对照罗盘进行判断,得到一个惊人的结论,这个屋子里不止一个灵魂,还有好几个,而且全是婴灵。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多婴灵打堆且同时附身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情况,于是我赶忙问了杨小姐,是不是之前还堕过胎,杨小姐犹豫了很久才承认,其实在小贝之前,她总共还流产过3次。这下事情就比较麻烦了,不止是因为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多的婴灵,就杨小姐和她母亲遇到的奇怪现象来看,这个小贝并不像是想来报复母亲对她的放弃。 但是从我刚刚在他身上比划罗盘时的眼神来看,他确实带着敌意的,至少对我来说是。由于不知道怎么一次性应付这么多,我寻思还是先按照传统的办法,试试看能不能将这群孩子们带走。 我需要出门去买只公鸡,取鸡血,因为婴灵害怕鸡血,而且对鸡叫非常反感。 在离开之前,我在拉好红线的房间里转了转,将那些能够反光的东西都用布遮起来,婴灵怕光,这时候遮起来也是为了让它不害怕。 等我杀了鸡回来以后,我请杨小姐把孩子抱到房间里,我剪了一段缚灵的红绳,请她把孩子的两个大脚拇指绑在一起。这期间孩子并没有醒过来。 最早跟着师父的时候,我是用手按住那个被婴灵附身的小女孩的,这次没有人帮我,我只得取下皮带,把杨小姐的儿子牢牢实实地固定在了他的婴儿车里。 我要开始驱灵了,这时候杨小姐又开始哭了。我告诉她别做声,外婆在我出门期间从杨小姐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所以她也默默流着眼泪,却在安抚着杨小姐。 我俯身在孩子耳边,他仍然在熟睡,我轻声对这个孩子体内的4个未曾出世的婴灵说,这里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我现在要让你们出来,回去属于你们的地方,路上或许不好走,但你们多少有个伴。 我声音很低,杨小姐是不可能听得见的,我想她此刻除了对自己孩子的担心以外,也对那些逝去的生命感到内疚。说罢我蘸了点鸡血,给孩子的手心,眉心,人中,脚心,人体的四个气血最连通心脉的地方各点了一下,从口袋里取出坟土,撒了一点在孩子的头顶。 这除了是因为坟土有灵力以外,还是为了让他们在出体以后第一时间接触到坟土,因为灵魂离开肉体是从头顶开始。一般情况下,他们会知道这是在给他们带路。婴灵带路的方法相对繁琐,因为你面对的不是一个经历过成长的灵魂,他甚至连小孩子都算不上,就像是一个婴儿,哪怕他睁大了双眼,炯炯有神地看着你,你却永远猜不透它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手心里倒了点酒,将鸡血混入手心,我走到婴儿车后面,隔着婴儿车的篷布,伸手用鸡血那只手按住了孩子的头顶,接着我用力大喊了一声。 这是为了把孩子体内所有的魂都叫醒,他开始用力挣扎,由于脚趾被拴住,他是挣脱不了的,个数由于数量有4个,整个婴儿车也被摇得快要翻到了。 我一只手紧紧抓着婴儿车,一只手牢牢按住孩子的头顶,直到手心里的酒开始感觉有些发烫,孩子也跟着渐渐安静了下来。 然后开始大哭。他这一哭,杨小姐更是无法自已,于是母子相拥而泣。随后杨小姐跟我讲了一个早前一段时间她做过的梦。她梦见一个小女孩,很小的那种,嘴巴里吱吱呀呀的,一边悲伤地看着她,一边向她伸出手,好像是要索抱。 她当时在梦里就拥抱了那个孩子,只是她可能没想到,或许那个孩子就是小贝。事后我在想,或者说,我在我的内心虚构了一个关于小贝的故事,尽管无法求证,但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也许是几个没有出生的孩子的灵魂聚集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比以往更强大的婴灵,从而影响到杨小姐的儿子,使得它能够以自己的身份说话,可是想说点什么却有说不出来,于是就只能默默地存在,我相信小贝是爱妈妈的,才会在外婆摔倒的时候离体扶了外婆一把,好让她不会摔伤。 在夜里担心妈妈冷到,特意取来被子给她盖上,还放上一个枕头,甚至也许是在那里陪着妈妈睡觉。 尽管被母亲抛弃,但它还是渴望母亲的爱,而显然这样的爱战胜了恨,却造成了他们都不肯离去的情怀。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想。我也希望如此。 哪怕我永远都无法得知答案。 就当是一个愿景吧,我们活着的人总是对逝去的人寄托思念,却总是忘记这些曾短暂的存在,又迅速消逝的生命。 在写下今天的文字前,我查了查,在我们国家,每年的堕胎手术竟然达到了1300多万,其中18岁以下孩子就有250万,这是怎样一个让人惊讶的数字,我们到底是应该责怪男人们太不负责还是女人太过随便? 激情之余埋下了因,可曾想到过这一切将带来的果?如果说计划生育的政策是造成堕胎案的激增,倒不如在令女人怀孕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来抚养小孩,婴儿在母体里形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成为生命,这种生命和你我是相同的,仅仅为了自己一时之快,然后事后后悔,任由一根冰冷的管子进入体内,然后将这个生命搅碎吸出,原本被我们视为天使的孩子,像是鸟儿断了翅膀,无法飞翔,只能默默死去。 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看到这里也许有人会说,是不小心,是意外,还没打算要,没钱养。诸多理由,都是苍白的,也许你们会在堕胎后心中闪过一丝内疚,觉得对不起小生命,又或许你会暗暗松了一口气,觉得去掉了一个麻烦,可是曾几何时,堂而皇之的杀人却成了开脱的理由? 更可恨的是,居然还有人将已经7个月大的孩子强制引产,扪心自问,这是人干的事么?辞别杨小姐以前,我告诉她,自己造的孽,你得自己来还。即便以前你遇到的全都是些不负责任的男人,但是最终的决定却是你做的,我希望你能够去庙里给你逝去的孩子们好好忏悔,虽然被带路了以后,他们可能再也听不见你的祷告和悔恨,但是作为你种下的因,你必须来偿还这个果。 杨小姐哭得像个泪人,让我看了难受。出门以后,我才发现我竟然忘记了收费。不愿意再回去,并不是不好意思,而是害怕再面对杨小姐那种眼神。对待生死,作为我来说,原本应该是见多了,多少有点麻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不能忍受别人悲伤的表情。 现在很多男孩女孩,对待感情和性,确实太过随便,虽然社会在发展在进步,但是作为一个人基本的节操是应该有的。即便你是生性洒脱豪迈,也不该如此不负责任,作为男人,或许我永远都无法想象一个女人为我怀上孩子时的心情,而作为女人,当你把你最宝贵的东西当作了一种负担,即便你嘴上不说,脸上也不表露,但你要知道,在你们内心的某一个地方,这件事会永远像一根长了倒钩的刺,拔不出,即便拔出了,也将撕破伤口。 我多少有些不能理解那些打着广告堕胎的医院,或许就像有一次,白岩松在某个大学演讲时,遇到一个大学生提问,说崔永元说过:不负责、不作为、不要脸,您能说什么,白岩松说: “我就说两个字:杀人。” (本章完) 第38章 兄弟 第38章兄弟 在重庆,和我一样喜欢喝酒的朋友绝对在划拳的时候,都一定会喊到下面这句话: “七星岗闹鬼”。 这其实是行酒令,表示数字“七”,而这句行酒令,其实是有由来的。七星岗的位置在现今重庆古城门“通远门”外,从古时候一直到解放初期,附近都是属于乱葬岗,相传以往城里死了人或者打仗死掉的将士,甚至包括当年张献忠屠城的时候杀掉的老百姓,都会清一色地运到通远门外的七星岗埋葬,而“七星”原本作为道家的一个术语,而道家又是抓鬼特别厉害的门派,我猜想这可能就是这个地名的由来。 所以基本上在重庆,大家都会以为七星岗一带长期冤魂不散,死的人太多,以至于怨气太重,光是这个名字已经不足以镇压,于是在1929年重庆第一任市长请来了西藏的大法师,在七星岗附近的观音岩修建了一座藏传佛教的佛塔,起名为“菩提金刚塔”,专门用于镇压七星岗的鬼魂。 而在几年前,重庆广为流传了这么一个鬼的传说,说是一个出租车司机半夜在通远门处拉到一位女性客人,她提出要去白马凼。白马凼是重庆另一个地名,那里有重庆最老资格一批的殡仪馆,所以很长时间里,当人们提到白马凼,就容易想到死人。 通远门到白马凼距离不算近,而且夜班车的收费有所涨幅,所以司机也就欣然载了她前去。下车结账时,女乘客给了司机一张100元的钞票,司机刚找好零钱准备还给女乘客的时候,发现这个女乘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下那个司机并没有太当回事,认为自己捡到个便宜,可拿着钱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冥币。 司机寻思这事太过蹊跷,于是断定自己今晚撞邪。很快这个事情就在重庆传开,各种版本,难辨真伪。我今天要写的,和以上提到的只有一个地方是重合的,就是同样都发生在七星岗。 那是2006年,那一年恰好是我生意做得最红火的一年,几乎没断过,被我帮助过的人口口相传,也为我带来了很多新的业务,其中也不乏很多因为一些无知的原因找到我的人,而对待这样的人,我通常会先开导他们,如果开导无效,我就立马开始自毁形象,说我办不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不会再来找我。 这次找到我的,是在重庆朝天门做服装生意的一个单亲妈妈。 因为他的儿子遇到点大麻烦。于是挂完电话,她就来了我这里。对于朝天门的批发市场,我是常客。我不太喜欢到解放碑或者步行街等地方买东西,一是因为太贵,而是人太多,朝天门虽然人也很多,但是东西都是批发的价格,非常便宜,也正是因为是做批发市场的缘故,所以我想这个单亲妈妈也一定非常辛苦。 据我的了解,他们通常要凌晨4点钟就开始铺货,忙到中午才能休息。 她姓王,看上去比我大不少,他儿子都上高中了,所以我得称呼他王姐。招呼王姐坐下后,我给她泡了茶,她开始跟我讲他儿子遇到的事情。 王姐说她本来有两个儿子,但是大儿子上高中那年,正好是小儿子上初中那年,大儿子在滨江路上骑车的时候被一个酒驾的司机撞死了。原本活泼开朗的小儿子在哥哥死了以后就开始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本来成绩不错的他中考失利,就跟王姐说自己不想念书了,可王姐苦口婆心劝说很久,又出钱出力地给孩子联系了一所赞助高中念书,可是孩子上学以后总是被学校的其他孩子欺负,这令王姐非常生气,也多次跟学校沟通解决,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看着儿子一天比一天沉默寡言,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的她又因为工作太忙对孩子无法更多关心,那段时间,她儿子一回家就钻进房间,晚饭都是在房间里自己吃,家里尽管有两个人,却还是冷僻清清的。在最近一次,儿子因为和其他同学发生了矛盾,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人家的手给弄断了,于是学校以顽劣和影响严重等理由,把她儿子开除。 辍学后王姐看儿子依然不快乐,就在一天趁着孩子洗澡的空隙,偷偷进了孩子的房间,在床上的一本相册里,王姐竟然发现了整整一本相册收集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冥币。 我一听到这里,脑子里就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你说一个人的心理到底该有多扭曲,才会发展成为有收集冥币的癖好? 于是我细问了王姐,孩子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异常。王姐说,她自从发现冥币以后,也试过和孩子沟通,甚至打骂过,也抢夺过那一相册冥币,想要丢掉,而这个时候,孩子就突然变得非常暴躁,甚至跟她对打。 现在的王姐有些不敢跟儿子讲话,有时候晚上隔着孩子的房间门,会听到孩子自言自语在说些什么,说是自言自语,却又感觉不像,因为在她听来,有些话好像是在对别人说,但是儿子自从哥哥去世之后,就性格怪诞孤僻,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所以王姐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精神有异常,加上先前的冥币事件,王姐就找到了我。 因为凭她对儿子的了解和自己的认知,她认为她儿子中了邪。我能够理解一个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的心情,我答应她我会好好调查这件事,在问到了孩子的姓名和以前的学校后,我便开始调查。 我先去了位于重庆两路口的一家中学,王姐孩子是在这里念的初中,根据王姐所说,他的变化也正是从这个学校开始。 学校不算大,几番打听后,我就找到了当年王姐儿子的班主任老师。我告诉这个老师我是她儿子现在高中的老师,想来了解下这个学生中学时期的情况,那是个上了点岁数的女教师,也许是看我长得眉清目秀,也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从她那里了解到,这个孩子在刚刚上初一的时候,活泼大方,还很爱笑,参加了班级里的篮球等活动,算是个很开朗的孩子,成绩也还不错。 自从他哥哥死了以后,他的情况就变得很糟糕,显得非常内向,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刺猬,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成绩也开始一落千丈,逃学旷课更是常事,请过无数次家长,也罚过无数次站,甚至还被学校劝退,都依然没法改变。 老师们都喜欢成绩好又听话的乖学生,这一点我自己的经历让我深信不疑,想当初我还在念书的时候,如果有成绩好且乖的同学上课小声讨论老师的题,老师就会把他叫到讲台上,要他大胆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全班同学,讲完后还兴奋得如同打了鸡血般感动的鼓掌,有时候甚至还说出你就是我们班升学的希望一类恶心的话。 可如果是我上课小声讨论题,就一定会被罚站,这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我并非对老师有所偏见,我说这些的意思只是在表明,王姐儿子在老师眼里的情况,我是完全能够设身处地的体会的。 从中学里出来我又去了他儿子退学的高中。从高中老师包括校长口中得知,这个孩子最初的时候看上去很老实,一声不吭,于是就遭到了很多同学的排挤,甚至有些坏学生还对他施暴,每次遇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总是默默承受。 但是在事情发生后没几天,他就会有些惊人的举动来报复同学,例如在别人的书包里放死掉的昆虫或动物,又或者在起立坐下的时候突然在人家板凳上放一把小刀。学校多次劝说无果,只能开除。 当听到这一切的时候,坦白说我非常吃惊,我顿时对这个孩子的性格产生了一种畏惧感,短短3年,他几乎变成了3个人,一个活泼开朗,一个闷声闷气,一个胡作非为。 回去的路上我给王姐打了电话,我说第二天想去她家里看看,希望她先暂停生意一天,并把孩子支到外面去玩。 王姐答应了。 第二天我按照王姐提供的地址找到他们小区,位于观音岩和七星岗之间的一座相对比较老的小区房。那莫名其妙连下四层的车库令我非常头疼,不知道是我情商低还是为什么,我始终没能找到电梯,于是我只得一步步走到平街层,再从小区大门进去。 我在她家楼下等候,直到9点多钟,一个头发有点长有点乱,穿着衬衫却没有把袖子卷边,瘦瘦高高,有点耸着背的男生从我身边经过,走出小区,我便接到了王姐打来的电话。 所以我猜测刚刚从我身边经过的男孩就是王姐的儿子。我挂了电话上楼,进了他们家。他家还算宽敞,除了装潢略显老气,三室一厅,儿子和妈妈各住一间,另一件却堆满了衣服。 客厅的皮沙发似乎是新换的,因为有股子皮革的臊味。王姐反锁上门,招呼我进了他儿子的房间。 王姐从孩子的床头柜里拿出那个相册,打开后我触目惊心,我虽然猜测接触死人和灵魂,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印的花花绿绿,又没有一张重复的冥币。 那种感觉,有点渗人,因为我实在无法将这种怪异的收集癖好,跟一个16岁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而且这时候,我注意到这个孩子房间的墙上,贴了很多画。而大多数画都是一些比较阴暗的,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有些符号我认识,有些我却见也没见过。而我见过的那些符号,有点类似于北方某个门派请神时候刻的咒,而这些东西出现在一个孩子的房间,我不寒而栗。 我问王姐,她的孩子在房间里贴这些东西难道都没曾引起过她的注意吗?王姐说她还以为现在他们这一代的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东西。 我委婉地告诉了王姐我对这件事的看法,基于先前那么多阴暗的符号、冥币,让我联想到一种邀神请鬼的“巫术”,于是我对王姐说,你儿子估计现在不只是精神有问题,我甚至怀疑他在跟鬼神打交道。 王姐一听就吓着了,这个结果显然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虽然我也知道时下的年轻人,崇拜吸血鬼、僵尸、迷恋哥特式文化等,其中绝大多数也只是当作一种兴趣,但是王姐的儿子如果真是在和鬼魂打交道,他就已经叫做玩过了头。 于是我跟王姐开始在他儿子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地寻找其他黑暗的东西,最终在孩子的床板和床垫之间的夹层里,找到一张纸,和一支有点渣毛的老旧毛笔。 打开那张纸一看,密密麻麻写了绳头小楷,而且几乎每一个字都有毛笔淡墨画圈的痕迹。于是我断定了,这孩子请了笔仙。 而且不止一次两次,搞不好还根本就没送走。笔仙文化一直属于一种边缘文化,无法考证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日本,但是自古以来都有召灵的说法,而这一支毛笔和纸,几乎能够充分说明,这个孩子请的笔仙并非一般人请的那种,而是比较古老的,而且非常邪恶的灵术。 这就类似于古时候的富贾商人会请神棍来请珠子先生一样,(俗称算盘仙,目前几乎已经失传,极少人懂)根据这种宣纸加毛笔的请法,这次的笔仙,至少是100年以上的老鬼。 我们继续在房间里搜寻,相继又找到一些非常另类的东西,诸如兔毛,蛇皮,还有猫骨头等。我非常惊讶,因为我能百分百肯定这个孩子已经走上了歪路,能不能救他,看我的实力,救不救得回来,就要看他的造化和所陷的深浅了。 我让王姐打电话给他儿子,电话接通后,王姐叫她儿子快回家,可是听王姐的语气,似乎孩子还不想回来,我就示意把电话给我,拿过电话,我告诉他,你的秘密我们全部发现了。 他先是在电话里骂了几句脏话,然后挂了电话,我猜是在往回赶,果然,不到10分钟,他便已经心急火燎地闯回了家。看到自己房间里被我们搜刮出来统一放在床上的东西,他非常恼怒,恶狠狠地盯着我和他妈妈,我能够理解。也许当有一天我最隐秘的秘密被人挖掘出来,放在阳光下暴晒,继而接受其他人质疑和惊讶、失望的眼神,我想我会同样恼怒。 我直接大声问他,你是不是请了笔仙?他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居然会知道,而且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于是他大声对我说,就算是又怎么样,我想我哥哥了,我请的是我哥哥! 这次轮到我愣住了。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要告诉他,你请的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一个100年前的亡魂。 他开始不信,他坚信自己请的笔仙其实是自己的哥哥,无奈之下,我取过那张宣纸,和他一起握住毛笔,我们再请一次。笔仙出现以后,由于我们不能直接问一些问题,于是我便发问,你生于哪一年。 我并没用和往常一样使用敬语,相反的,我倒是种责备的口气。笔开始移动,最终画圈后,我清晰地看到,1904年。 这次小孩才相信了,他这才明白原来和自己沟通联络了这么久,自己深信不疑是哥哥的笔仙,竟然是个100多年前的亡魂。我感觉到他在发抖,于是松开了笔,任由那支毛笔顺势倒下。 孩子这时也松开了手,一屁股坐在床上,瑟瑟发抖。我不需要多问什么,送走笔仙的方式其实不止一种,为了惩罚它这种不负责任的欺骗,也不用管他到底做过什么,我折断了笔,把宣纸揉成一团,将笔和纸用红线捆住,取来一只瓷碗,直接烧掉。 这个方法是我和我师父这一派独有的,和普通送灵不同,通常普通送笔仙等,往往是一种以下敬上的姿态,“请”它离开,而我觉得这个笔仙显然有点不怀好意,所以我直接用“让”它离开的方式,虽然可能暴力了一点,不过这也是需要它尝到自己犯下的恶果。 送走笔仙后,我请王姐出去一下,我要和这个孩子单独谈谈。于是在交谈的过程中,我得知了这个孩子的动机。 几年前哥哥的死亡对他的打击极大,从小哥哥虽然一直是那个把玩具和好吃的让给他的倒霉鬼,但是哥哥一向对自己的弟弟保护有加。由于单亲家庭,父亲在生下弟弟后不久就跟妈妈离婚,于是哥哥就成了弟弟精神上的依托和支柱,哥哥死了,弟弟就觉得自己的天也垮了。 一开始只是变得沉默寡言,也许这就是他寄托对哥哥哀思的方式,可在妈妈给她赞助念高中以后,由于他性格已经开始不习惯和别人接触,就常常遭到其他同学的歧视和欺负。 16岁,叛逆的高峰期,他需要找一个突破口来宣泄,偶然情况下,他得知请笔仙的事情,就开始固执的以为自己能够请出自己的哥哥,而那个笔仙从一开始就欺骗了他,并教他怎么样去作恶伤害报复那些欺负过他的同学,血气方刚的少年思考能力本来就不够成熟,他甚至还以为这是哥哥的亡魂继续保护他的另一种方式。 之后笔仙要求他供奉纸钱,为什么要供奉也没告诉他,但是我知道,这意思是我将会慢慢收走你的命跟灵魂,这个纸钱,是提前给你准备的。很可怕,我知道,若非如此,我还真有心原谅它。 这样一来,一个新的问题就出现了,笔仙给活人留纸钱,这说明这孩子身上有结了,所谓的结,就是给孩子下了咒了,走到哪跟到哪,直到暴毙和死于非命。 幸运的是,我知道这样的咒该怎么解,如果有人在和人买卖东西的过程中收到冥币,却又对冥币的提供者是人是鬼无法确认,为保险起见,你们也可以试试这个办法。 取碗一只,碗底粘上一根白蜡烛,至少一指长,将碗倒扣在头顶,人呈跪姿,心里默念脏话,直到蜡烛自己燃尽。 然后取下碗,正放在面前,将收到的冥币放在碗里烧掉,如果此时碗底的蜡融化了,就起身,用脏水泼脸,咒法当解。 这个办法是在于大多数鬼爱干净,顶烛长跪是为了向其表达一个尊敬,骂脏话是在告诉它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怕你,烧纸就是消灭你们之间的关联,脏水泼身就是把身上的脏东西彻底带走。 所以在我对孩子做完之上的步骤后,在没收了他所有阴暗的工具,这事才算了结。 随后我给孩子和王姐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一边叮嘱孩子不用害怕,怀念哥哥的方式就是要快乐的活下去,否则哥哥的灵魂也会不得安生。 另一边也告诫王姐,别老是忙着做生意,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特别是叛逆期的孩子。王姐付了钱给我,倒是爽快。离开她家以后,我总感觉我似乎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再三思考下,我长途跋涉下了车库,直接开车去了先前被开除的高中。 由于头一天去过,我直接找了校长。我告诉了他一个学校不仅仅应该教人知识,更应该教人懂得做人的道理,尤其是现在的高中生,他们本来是没有吃苦的一代,从小过着我们羡慕的生活,以至于现在有些学生性格上的偏差,暴戾,常常欺负人,我如果没记错,几乎每年都会有一两段欺负虐待自己同学的视频出现在网络上。 我们当中用些人,甚至会因为一个人的相貌,名字,甚至出生地的不同,就能够作为理由来歧视他人,如果这一切在他们价值观树立的同时得以扶正,是不是会少了很多伤害,多了一份包容呢? 校长显然不会听我的。也罢,我也只能说说。虽然王姐孩子灵异上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心理上的问题还是需要自己来克服,后来几次给王姐打电话得知,孩子事后去接受过一些心理辅导,目前也转学了,渐渐开始找回从前的自己。 王姐在电话里一直感谢,其实我很希望能够告诉她,说再多次的感谢,也比不上听见他一天天好转的消息时,来得更愉快。 (本章完) 第39章 道童 第39章道童 当你跟一个地道的重庆老百姓聊起古镇,第一个印象就是磁器口,磁器口算是重庆民俗文化的瑰宝,尽管就是那么一条狭长的青石板路,而且目前已经被各大民俗商业占据,原汁原味的川东古镇,早已透着浓烈的钱味。 磁器口在重庆的人文历史上地位举足轻重,如果和人聊起,必然有人会提到两个人,一个是当年成功逃脱的华子良,另一个就是曾经在现在的宝轮寺里避难的建文帝。 建文帝在历史上是个传奇,也绝对是个苦逼。作为朱元璋的嫡孙,却在继承皇位后仅仅做了4年的皇帝,便没有天理的遇到了靖难之役,于是开始了漫漫逃亡生涯,期间曾在磁器口的一座寺庙里隐居,于是该寺庙后改称“龙隐寺”,直到十多年前才更名为宝轮寺。 可是在几年前,其实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还有一个地方,是关于建文帝的。那个地方叫龙兴,今天的故事就发生在那里。 第一次与龙兴结缘是在2004年,而最近一次去却是在两个月前。龙兴地处现今的渝北区,原名隆兴。 是重庆难得一遇的清幽的古镇,与磁器口的嘈杂和喧闹相比,这里的人似乎更喜欢打麻将和聊家常,相传建文帝逃难时经过此地,也躲进了当地的一座小庙的佛龛底下,从而逃过了燕王追兵的追杀。 也许他对庙有种莫名的安全感,否则为什么总往庙里躲。此后隆兴就更名为龙兴。龙兴古镇的街上,有家打铁铺。打铁铺的对面,有家豆花饭。 本来我以为我不会再与这个地方有所交集,除了那青辣椒和红辣椒组成的太极阴阳油碟,以及那种原汁原味的疍水弄出的豆花,令我吃得热泪盈眶。 2004年,我接到一个道上朋友的电话。说是龙兴有家大户人家,请他到他们的祠堂里“看墙”,我这个朋友是在较场口十八梯附近一个比较有名的水碗师傅,而“看墙”在他的专业里来说,就类似于我们的问路。 而需要请他看墙,想必是遇到些奇怪的事,而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去,则说明他觉得他一个人是搞不定的。 这次的委托人是当地世代的望族。由于当地不止一个望族,所以我也不方便透露他们的姓氏。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这家人聚集了分散在全国各地的子孙,一起来为一个家族里的一个老人祝八十大寿,按当地的民俗,大家在长街上摆流水席,菜肴丰盛,但是就是这期间,却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 先是整整一个上午,由于人多,蒸米饭也比较快,米饭总是蒸不熟。其次是回来的后辈有些带了小孩来,而那些小孩一进祠堂就狂哭。 怎么都劝不住。当时我这朋友一听,就赶了过去,他告诉那家人,饭总算蒸不熟,其实是因为家里办喜事,却没有上香告知祖宗,于是祖宗有点生气。 而小孩哭,也是祖宗在逗小孩子玩,由于有些孩子眼界很低,对老祖宗苍白的脸给吓着了,于是就狂哭不止。 我这朋友说,其实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饭不熟,那么就赶紧给老祖宗供香供饭就可以了,而小孩哭就相对比较麻烦,必须得立个水碗。 所谓立水碗,就是取碗一只,碗底撒下米,倒上小半碗水,然后取3只筷子,呈敬香的样子用手扶住立在碗里,然后告诉老祖宗们,是家里的孩子回来了,求老祖宗不要吓孩子们,然后从筷子顶端淋水,然后松开扶住筷子的手。 如果筷子倒了,就说明老祖宗没接受,如果筷子直立起来,就说明老祖宗答应不再吓唬小孩了。 于是我这朋友按照道上规矩替他们做了,祖宗也答应了,本来以为什么事都没有了,却在他离开龙兴的当天晚上,族人里有人起夜上厕所的时候,经过二楼的走道时,低头看见楼下堂屋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穿青布长衫、手拿一本书,摇头晃脑在念文言文的老人。 上厕所的人以为是家里那个嫡子嫡孙在回味自己家族的过去呢,于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这么晚还读书呢?却见那个老人转过头来,张着嘴,歪着下巴,脸色苍白,直勾勾地看着二楼上的人,接着忽闪几下,就消失了。 于是这一惊就不轻了,高烧、卧床、还胡言乱语,有些人信了有些人不信,不信的人嘲笑他是昨晚喝得太多,清醒了就没事了,信的人就联系到先前的怪事,觉得是我那朋友没处理干净,于是电话里骂了他一顿,并要求他立马过去,还不能让街坊邻居知道。 于是我朋友叫上了我,跟他一起去。之所以叫上我,是因为鬼现行了,这说明这只鬼必然是有道行的,他不抓鬼,也只能我来办。那是我第一次去这个地方,路特别不好走,我不是建文帝,不要担心有人追杀,但却被那家人一次又一次急促的电话催得有些心烦。 到了那家人的祠堂里,免不了让我朋友挨上一顿臭骂,说什么招摇撞骗之类的,我那朋友也是老江湖,他能体谅这家人的心情,也就没计较。 我遣散了不相干看热闹的人们,关闭祠堂的大门,在头一晚他们说见到鬼的那张太师椅上,开始罗盘问路。结果是令人悲催的,这里果真闹鬼,并且这个鬼能力很强。 是好是恶还无法判断,但是能有如此大力量的鬼魂,很难让人相信是怀着善意。于是当晚我和我朋友就住在二楼的厢房,打算一睹这只鬼的真身。 在那之前,我让这家人的带头人,取来了族谱和一些家族老人的相片,最后才得知这家人从清朝光绪年间就已经在此定居,历任农民、长工、小地主、大地主、地方名门。 看了那些照片,感觉没有多大的价值,因为那些照片几乎都是民国时期才有的照片,而且基于照相技术等原因,很模糊。也分不出谁是谁。 倒是一个带着小毡帽的人,穿着黑布长衫,挽着袖子,从1899年的那张照片到1928年的照片里都出现过,看样子是个仆人,虽然岁数上看上去是在逐渐苍老,却能够分辨出是同一个人,因为下巴都是有点歪。 应该是世代为仆,侍奉了好几代的老爷。有他出现的最后一张照片,背后写着民国十六年,也就是1928年。我指着照片问家族里的人这个人是谁,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也许是身份仅仅是个仆人,能让他一起照相都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仆人就跟当年宫里的太监似的,没有地位,低声下气,所以这就是人的命运不同,吃着同一种米,喝同一种水,却因为际遇与自身的修为,导致完全不同的人生。 当晚住进二楼厢房,我不知道这家人是刻意的还是怎样,房间里的床竟然真的是以前那种古床,我虽然胆大,但是睡这样的床我却是怎么都不能睡着的。 于是夜里一直在玩手机,大约到了夜里两点半的样子,一阵之乎者也、悠悠荡荡的念书声让我听到了。 于是我踢醒我身边睡的很沉的朋友,我俩本来就没脱衣服睡,立马起身,在门边轻轻开了一个缝,朝着楼下张望,却只闻读书声,未见读书鬼,太师椅上什么都没有,但能够辨别出,那声音确实是从一楼传上来的。我们蹑手蹑脚的打开门,伸头到栏杆边张望,读书声传来,太师椅上依然什么都没有,我感觉念书的声音非常近,近得似乎就在我的脚底下。 想到这里,背上冒起一阵冷汗,低头从地板的缝隙里张望下去,一个青布长衫的老人直挺挺地站在我的正下方,张大了嘴巴,下巴还是歪的,抬头望着我。 我吓得退了几步,靠在柱子上,离开了那个缝隙,也就看不到,继而念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也许是今天玩够了,也就回去了。从歪扭的下巴来看,我几乎就能断定是他,唯一的区别是,这个鬼看上去要老很多。 在目前我们经历的看来,有两个问题是我怎么也没想通的。第一个是如果他是一个仆人,为什么会念书?那时候的仆人能有口饭吃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来的时间念书呢? 第二个问题是,从之前的遭遇来看,这个鬼似乎根本就知道有人在二楼等着他,他念书,好像就是故意在引我出去。 想到第二点,我就害怕了。从来都是鬼绕着我们走,这个鬼若是顽皮也就罢了,兴许还藏着一段什么故事,如果要是个对自己的鬼力很有自信的,根本不用害怕我这个年轻人,玩死我都当不了下饭菜。 吓得不轻,于是当晚不敢再睡,硬生生把家族里的另外两个人叫来我们的厢房,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晚麻将。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我朋友开始拿着照片在古镇里的茶馆中穿梭,渴求能有一两个对这家人比较熟悉的老人,能够给出一点点线索,最后路过古镇里唯一的一处道观,寻到一个老道士。 道士告诉我,他认识照片里的这个人,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60多年的修道,也正是为了这个人。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我把自己腾空,交给了这个道士。道士的名讳,我不敢提及,他告诉了我自己修道为此人的原因。 那是1934年的时候,四川各地混战,粮食歉收,很多人也被抓去做了壮丁,凡是有山的地方,就有土匪,那年道人才10岁,是被这家人家的祖宗从缙云山上请来修道的小道童。 至于为何要请他来修道,就要从头说起。1898年的时候,康有为和梁启超发动了戊戌变法,可是最终失败,于是当年一些饱学之士为了躲避清廷的追杀,分散逃亡各地,在那一年,这家人的老爷出门的时候,遇上一个看上去脏兮兮的像讨口子似的乞丐,一把抱住老爷的大腿,一边哭喊,一边求老爷的收留,还号称自己是禹王的后人,是因为变法的失败不得已逃到川东僻地。 说到禹王,这家人也长期自称是禹王的后代,谁都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而大禹的故乡就是重庆,大禹的夫人叫做涂氏,重庆至今还有一座山是以大禹夫人来命名,几年前在长江里被炸掉的“呼归石”,也正是因为涂氏呼唤夫归的传说得名。 这家人不知道祖上哪个祖先说了句我们是大禹的后人,于是世世代代以禹王子孙自居,甚至在家族最得势的时候,在当地修建了禹王庙。 老爷一听这个人的身世如此可怜,加上他自称禹王后人,于是就收留了他,让他做了家里的仆人。侍奉了几代主人以后,这个仆人开始有了小动作,他因为收到当地一些传教士的教唆,偷偷从老爷的家里偷钱,把钱给传教士,传教士就会给他很多外地的书籍。 于是久而久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爷发现了,巧的是发现的那天,正好是镇上几大望族齐聚的日子,于是老爷觉得在外人面前丢不起这个人,便当众宣布对这个仆人执行家法,那个时候,这个仆人58岁。 我问老道人,他们家的家法是怎么样的一种方式。老道人叹了口气,割舌头,活埋。 我倒吸一口凉气,不过想想当时的那个年代,或许这也是维持一个家族在一片区域内的影响,所采取的一些逼不得已的措施。 道士接着讲,当时活埋了这个仆人以后,那家人边隔三差五地闹点小毛病一类的,今天狗又死了,明天孩子又发烧了,家里人议论纷纷,于是很容易就把话题扯到了那个前不久刚被活埋的仆人,一些女眷开始烧香念佛,甚至有人提出,要挖出仆人的尸体,进行厚葬,当老爷最终同意挖尸的时候,却发现尸体早已经不见了。 附近有野猪和狼,埋人的地方也有些动物的皮毛和血迹,于是大家猜测,这人是让野兽给拖出来吃掉了。命丧人手,尸入兽口。 这在任何一派的行家来说,都是永不翻身的典型。人说丢命不丢魂,现在连尸首都不完整,如要成鬼,必是恶鬼。 老爷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捐了很多钱,修了一个小小的道观,并从缙云山请来一个道童入观修习,并以此来镇压埋在道观后山的那个冤魂。 眼前的这个老道士,就是当年的小道童。道人显然也是懂得玄术之人,否则他是不可能镇得住的,但是他告诉我,自从重庆解放以后,国内开始了对外来宗教和本土宗教的大肃清,儒释道唯有道家不失本宗的留存。 他60年清修,这个镇上的每一个人他都了如指掌。听到这里,我想我应该开口告诉他,他奉命镇压的那个野鬼,非但没有被镇压住,现在反倒出来吓人了。老道士一听,脸色就变了,于是他立刻从房里取出木剑铃铛,换上道袍,拉上我就直奔了那家祠堂。 道家的法术有他们自己的玄妙之处,我是旁门左道,对方式方法我不便多说,我只能说他摇铃喊魂后,看样子是喊出了那个仆人。别门派的招数我们也不太方便在场,但是好奇心驱使我躲在门后偷听,却意外听到了道士隔空喊出的一段话。 文绉绉的,但是大意如下:我们认识有60多年了,虽然人鬼殊途,我知道你喜欢读书,我还常常在观里读书给你听,找不到你的尸体,我也在你的旧坟前给你烧了不少典籍,你我虽然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但是多年来我早已把你当作挚友,如果你安身立命,好好修炼,我还和以前一样对你,如果你破了规矩,出来吓人,我就只能把你收走。 说了很多,但大致内容就是这些,而且说了很久,让我感觉好像是他俩人鬼在语言上对峙,我却全然听不到那个鬼的声音。 就这么过来差不多快要1个小时,道士才来敲我们的门。进门时,我注意到他的中指上缠着一圈红绳,道家的手法我多少还是见识过一些,他们炼绳的方式和我们大致相同,不过我们野门野派,不如他们讲究些架势。 看他缠在手上的绳子,我知道他已经说服了这个仆人,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仆人的鬼魂搞不好正站在他的身后,被红线牵着,准备辞别带回道观。 我问道长,已经完了吗。他说是。 然后我问他,需要我们帮你送他上路吗? 道士摇手拒绝了,他说,他会把仆人的鬼魂带回道观,正式问名立牌,终日长香供奉,盼他有一日修成得道,升天为仙。 我不是道家,升天为仙我倒是不信。不过我佩服这个道长的心境,也许这才是真的上善若水与世无争,为了师傅的嘱托,为了别人的一次求助,他竟然将一个承诺苦守了60多年,并打算继续下去。 于是我跟我朋友陪着道长,慢慢走回了道观,这一路上我才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东西,原来从祠堂到道观的路上,每家每户的窗户上都雕上了一些道家的符号,还有八仙过海图,不用说,肯定是这位老道瞒着人干的,想必正是因为害怕仆人回去祸害那家人,故意在沿途的路上弄了些引导他的符号。 于是此时我对他的敬仰油然而生,我觉得,我和我师父一生度鬼无数,却难得有这样让鬼魂自己回头、自己悟道的胸怀,我们却往往为了解决麻烦而制造一些新的麻烦。 想到此处,我非常惭愧。辞别道长和那家人后,我很久没有回去龙兴古镇,却在2006年年底的时候,听说了老道长去世的消息,由于老道长在镇上虽然少言寡语,一心清修,但是毕竟德高望重,于那个家族也有大恩,2007年的时候,他们号召各方捐资,重建了道观,并收留了一些居士,在观内清修。 两个月之前,我故地重游,却发现什么都变了。原本想要进殿缅怀一下那个曾经在路旁给冤魂指路的道长,却在踏进观门的那一刻被一个自称居士的人上来请我捐钱,而这个人是从观门内的一个小卖部里走出来的。 我瞬间什么都懂了,于是拍下一些相片,对着三清殿肃然鞠躬,然后默默离去。 (本章完) 第40章 笙泪 第40章笙泪 2007年5月28号,对于这一天我记得非常清楚,因为那天我一个高中同学找到我,说她撞了邪。 于是我将不得不花点时间来介绍我这个老同学。16岁的时候,我们刚刚升上高中,年少懵懂,无法无天。这姑娘是我的同班同学,且同桌。不仅同桌,她的宿舍也和我的宿舍仅仅一墙之隔。 她在我人生中的出现,成为了一个女人的智商和胸部大小是成反比的铁证,而她也是我初恋的对象,我指的是暗恋。 也许是我表达喜欢一个人的方式相对另类,所以我常常用吓她的方法来引起她的注意,例如往她文具盒里放只青蛙,抽屉里放双臭袜子等恶劣的手段,最恶劣的一次,我把拖把倒立,挂上一个衣架,衣架上挂一件白衬衫,然后看她进了厕所门,就把拖把伸到窗户那里去,像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继而我享受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很恶劣,我知道。 她也因此跟老师提出不再与我同桌,于是直到我辍学,我们都始终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所以这次找到我,我除了回味当年的青涩以外,作为一个男人,我也忍不住用余光打量了她的胸围。 她说,她在2006年的时候撞了鬼,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精神不振。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影响,找了很多师傅看过,医院也去过,却始终无法解决。后来听别的同学说我目前在干这个,也就找到了我。 我们约在江北阳光城的一家茶餐厅,在说了一些好久不见的口水话以后,她便开始告诉我整个事情的经过。 她大学毕业以后,不知为什么,就成了一个资深夜店妹,我倒不是说她喜欢泡夜店乱来,至少她是个贪玩的人。对于个人的人品,我也不多做评论,对于她撞邪的经过,我还是听了个明白。 06年6月,她从较场口得意世界的某个夜店里玩了出来,准备打车回家,刚出了夜店的门口,就感觉后脑勺一阵凉风,一丝凉气像是从脖子窝里被抽了出去。 于是她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回头看,发现身后没有人,地上却有个人的影子。 她的家庭是非常传统的家庭,所以和一般人相比,她也更信鬼神,看到一个无端就出现的影子,她吓得在路上狂奔大叫,路人都不会理睬她,因为从夜店里出来的很多妹子,都多少因为某些娱乐节目的影响,显得有些许奔放,早已见怪不怪。 对于“上邪”,我是遇到过不少的。这区别于“鬼上身”,而鬼上身,则大多数的表现和万州吉婆婆一样,指的是让一个灵魂附身在一个活物身上,而原本这个活人或多或少是不被本身意志所控制,若非专业人士,被鬼上身就绝对不是个好玩的事。 所谓上邪,是指一个人被鬼怪的力量所影响,继而产生一系列无法找到原因的身体影响,如莫名发烧、口干舌燥、周身乏力等,就是我们通常说的,撞邪。 我这个老同学,在看过医生以后查不出任何原因,却依旧身体不适,这就是典型的上邪。 而对于她这种莫名的上邪,往往是非常不容易辨认和区分的。 我问她,你是在得意哪个场子里玩的?她说某某某,我说当天还有谁是和你一起的?她说没谁了,就她一个人独自去玩的。 看来从她身上是别想再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于是当晚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得意。 夜晚的解放碑商圈,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我算是个方向感不算太好的人,我也不喜欢逛街,站在解放碑中间,我觉得那四个豁口看上去是一样的。 所以来解放碑基本上除了买书和音像制品,看就是去好吃街吃东西,鱿鱼须、章鱼丸、大肉串、撒尿牛丸、肠粉、麻辣烫等,所以当你认识一个味觉动物的时候,就千万不要怀疑他曾有过非常彪悍的人生。 得意位于解放碑的南侧,紧邻十八梯和中兴路,十八梯曾是重庆奇人异士最为聚集的地方,就像是古时候的酒馆,中兴路则是一个跳蚤市场和旧货市场,任何你感兴趣的老物件,你都能在那里找到,至于真伪就很难说了。 而得意坝坝作为重庆夜店的聚集地,生意红火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我蹲在得意夜场聚集地的街对面,那里有个轻轨站的入站口,仔细观察从那些店里走出来的形形色色的人。 有人吵闹着打电话,有人为了争出租车而大骂,有人低着头哭哭啼啼旁边总站着个一个一副今晚有肉吃的嘴脸的人,有人开心地拥抱,亲吻,有细心的男士把车停下然后来给女士开门,有门童在打呵欠,有挑着冰糖葫芦的大妈大婶,有默默坐在台阶上发短信的眼镜男,有喝醉的也有装醉的,有老男人带着小女孩的,也有老女人带着小帅哥的。 似乎眼前就是一个城市夜生活的缩影,而曾几何时,吃完晚饭守在15寸长虹牌黑白电视机跟前,一遍又一遍的看西游记红楼梦,连个广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就是最大的幸福。 实话说,很怀念当初那种泛黄的岁月,而自从我学会了上网,家里的高级彩电就成了个装饰品。我甚至也开起了夜店。解放碑是个不夜城,人气非常旺,而通常这种人气旺的地方,鬼却成了难得一见的稀罕物。 守到夜里快三点,睡意渐渐也就来了,于是打算今晚放弃,然后回家。第二天我没再去得意夜场,因为我感觉我的收获会和头一晚一样,我打电话给我的老同学,希望她能够细细再回忆一些片段给我,例如是几月几号,这样我能看看那天是不破日,又例如晚上喝酒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等等之类的。 她说她先翻翻那几天自己的QQ日记,没一会就回了电话给我,说那天是6月5日,2006年的6月5日。我不是万年历,所以我不能准确记起那天的黄历是情有可原的。 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查询,在搜索框里输入了“6月5日”正准备再打上“黄历”的时候,一条相关热搜出现了,于是这一天我才想起,是重庆大轰炸事件的纪念日。 轰炸嘛,死人嘛。死人嘛,变鬼嘛。看上去似乎还有点逻辑,于是我还是先查了查当天的黄历,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就静下心来仔细回味了当年那场大轰炸。 在1941年的6月5号这天,日本鬼子对重庆进行了轰炸,投弹多达2万多枚,官方报告的死亡人数有1万多人。官方嘛,你知道的。而事实上当时在轰炸过程中,较场口一个能容纳4千多人的防空洞里就挤进了1万多人,最终因为空气不流通,大多数被闷死了。 至于怎么会有人活活闷死,各方说法不一,有人说日军投下的是毒气弹,有人说燃烧瓶之类的东西堵住了防空洞出口。 从那以后每年的6月5号,重庆的上空都会习惯性地响起那种鬼哭狼嚎的空袭警报,提醒着人们不要忘记这样一段过去。而作为一个有故事的城市,任何一个事件有几种版本都是能够理解的,例如某年3月某个部队枪支被抢哨兵被杀,坊间版本多达几十个,却没有一个能够说服老百姓,悬案悬到了今天,也许最终的结果照旧是不了了之。 而当年那个防空洞的旧址,正好就在得意坝坝的正对面,也就是我头一晚蹲点的轻轨站旁边。 于是我产生一种想法,若是当年大轰炸留下的鬼魂,只在死亡当日也就是6月5号出来作怪,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看看日历,今天是5月29号,再过几天就又到6月5号了,也许到了那天,一切都将会有答案。尽管是我的猜测,但是我还是决定冒险一等,一来我那朋友已经被缠了一年了,也不差这几天,二来我得证实我的想法,如果错了,再另寻他径。 当下我便打电话给我的老同学,我说也许我找到点线索,但是要等几天。心想反正她也不用跟着我一起出现,所以过程对她来说原本就可以完全忽略,她需要知道的,仅仅只是结果罢了。 挂完电话后,我又给一个刚认识不久的女生打了电话,这个女生天生阴阳眼,她就是小娟。小娟在我帮助她处理好灵缺的事情以后,常常会跟我打电话,会聊到今天又看见什么了,昨天又看见什么了,原本很排斥这种特殊能力的她,也渐渐习惯了自己的体质。 这种东西是天赐的,尽管它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你用这能力作恶,将下场很惨,但相反你如果用于帮助该帮助的人,甚至做个普通人,它便是有价值的。 而我邀请小娟跟我在6月5号当日一起去得意看看,她犹豫了片刻,想来多少还有些心理上的障碍,毕竟是个女孩。不过她最终答应了我。 于是中间接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我都在做了些侧面的调查,也研究了一些二战陪都事情关于较场口的一些正史野史,同时也不断在给小娟做做工作,我并不希望她有朝一日能够成为一个以鬼魂来营生的人,如同我一样,于是这次请她帮忙,也是为了在第一时间能够把事情处理妥当,毕竟一年只有一天6月5号。 到了6月5号当天,我约了小娟下午早点来解放碑,于是在罗汉寺附近吃了鸡汤铺盖面,我被那碗面感动了。 然后我俩就这么聊天打磨时间,很快晚上9点了,夜场也开始了,我和小娟就站在头次我观察路人的轻轨站门口,请她开始仔细观察有些看上去很不一样的人。 到了快接近11点钟的时候,小娟突然激灵了一下,略带恐惧地凑向我,低声对我说,在对面的报刊亭后面,好像站着一个人。 我看不到,就请小娟跟我说下那个人的长相。她说,长得很像是个叫花子,衣服黑黑破破的,没穿鞋,是个女的。 说到叫花子,我只能想起一个蓬头垢面,蹲在地上,对面前的小孩说你骨骼惊奇,然后手里拿着一本《如来神掌》的人。 而这个人我很难将他想象成一个女人,我知道小娟看到的就是鬼,因为我没有看到。当我正准备过马路,照准小娟说的那个位置抽一绳子,抓住了再说的,小娟拦住我,对我说别急,她现在跟着一对男女走了。 我问是哪对男女,她指了指我看,然后说,她看见那个女鬼把头凑到那个男人的后脑勺上,吸了一阵烟出来。 坏了,这只鬼是吃阳气的。我赶紧拉着小娟过马路,朝着那对男女走去,突然小娟使劲拉了拉我,对我说,这只鬼好像察觉到我们俩是对着它去的,跑掉了,小娟还特别跟我形容了一下这个鬼跑的方式,不知道我有没有理解错,在我听来,好像那只鬼动作很快,移动的时候会有那种拖拽感。 想到这里,我又是好气又好笑,到手的鸭子飞了,还被惊着了,这下要再抓它,恐怕是困难了。 然而我忽然想到,我可以找到这个鬼的一些残留的灵体,然后用召唤的办法把它给叫出来啊,于是我追上那对男女,慢慢的悄悄的跟在那个被女鬼吸了阳气的男人身后,然后伸手拔了他后脑勺的几根头发。 这个男人显然对我这无礼的行为非常恼怒,我赶忙赔笑脸道歉,说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于是那个男的见我也道歉了,转过头,低声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到底在骂我什么我没兴趣知道,手里扯到一些他的头发,这就足够了。 虽然已经是大晚上,但是附近人还是很多。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和小娟步行下了得意的地下车库。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缚灵绳围了一圈,圈中央撒下米,再在四周撒了些硫磺粉,然后念咒喊魂。 由于不知道这个女鬼姓什么叫什么,我只能大致按照小娟的描述拐弯抹角的找到这个灵魂,试了比较久才成功。 我让小娟代替我来问话,于是从问到的话里,我们得知了这个女鬼的来历和身世。 和我猜测的一样,她真的是当年大轰炸时候死在防空洞里的冤魂。 不过从她口中说来,我又得到了一个和各方解释完全不一样的版本。当年日军空袭,来得突然,解放碑一带自古以来就是重庆城最热闹的区域,人流量很大,而且人很多,大家一听到空袭警报拉响,就开始慌忙涌向离自己最近的防空洞,于是较场口那个仅能容纳最多5000人的防空洞,硬生生的被塞下了1万多人。由于挤了太多人,最先进入防空洞本来该庆幸的人们反而成了最倒霉的人,在拥挤途中,不少人就已经被踩踏致死。 最可恨的是当时的警察害怕防空洞里的那些人逃窜到大街上,就将防空洞的铁门锁了起来。而就在关闭大门后不久,日军已经不再投放炸弹,开始改扔燃烧弹。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燃烧弹的威力,漫漫的汽油,烧起来没完没了。浓烟弥漫,很快就灌进了防空洞里,这使得原本就呼吸困难的防空洞里的人变得更加窒息,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人被活活呛死。 而眼前的这个女鬼,是和其他人一样在洞里避难的老百姓,她还抱着她几岁大的孩子。 她的个子小,抱着孩子蜷缩在洞壁边上,躲过了重重踩踏,却始终没能躲开烟雾的攻击,于是窒息昏迷。可是并没有死去,至少这个女人没有。 然而最可恨的是,轮番空袭之后,当时的国军开始出动救援,看到洞里死了这么多人,竟清一色当作死人拉到朝天门烧掉了,而这个女人原本只是昏迷,却被当成早已死去的人,活活烧死。 这叫死于非命,按佛家的话讲,这种死法是不能够超生的。于是她并没用像其他死去的人的鬼魂一样,去自己该去的世界,而是回到当年的事发地,在每年的这个时候出现,却只是为了寻回自己失散的孩子。由于死前因为窒息被误以为是尸体,所以她才迫切的需要那么一口气,正因为需要那一口气,她才在每年这个时候出现,挑一个路过的陌生人,吸上他们的一口阳气,却没有想过这样会给一个活着的人带来伤害。 我从来都不会去责怪一个鬼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因为它原本就是亡魂,如果要求一个亡魂去做这做那,那是傻子的行径,我显然不是个傻子。 在听完小娟转述了这个女人的故事后,我竟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对待这个鬼魂。它害过人,可恨,但是同样它自己也是个可怜的亡魂。 因为战乱流离失所, 怪国家弱小受欺负, 因为避祸却被锁上窒息, 怪当时的警察, 被误当作尸体然后活活烧死, 怪自己没有醒过来, 于是死后它仍然责怪自己没能找到自己的孩子,从此游荡人间,年复一年。 从小娟的话里,我听出了她对它的怜悯。对于一个早已超过了49天清醒期的鬼来说,将它彻底打散和带路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最终我在停车场里找到一个空的油漆桶,将事先画好的送鬼咒文连同念咒一起,略加惩罚,送走了她。 同情她是一个有所牵挂的母亲,我没有将她灭掉。最后我在油漆桶里烧了咒文,包好烧尽的灰,第二天带给我的老同学,让她冲水喝下。 事后我明白了,重庆众多夜场,却只有得意做成了气候,莫非是因为这里发生的这些故事? 而那些夜夜笙歌游戏人间的人,也许一辈子也无法听到这个女人如泣如诉的故事。 我知道,也许那附近还有一些在那次事件中死去,并至今还在游荡的亡魂。我却没法一一找到它们。 2008年6月5日,我约上小娟,爬上得意的楼顶,将很多事先印好的、用繁体字写上“对不起”三个字的小纸片,在空袭警报响起的时候,从楼顶洒下。 (本章完) 第41章 黄鳝 第41章黄鳝 2004年,我一个同行的师父六十大寿,由于是老前辈,所以很多行内的人都去祝寿。 我师父身体不好没能来参加,为了不折师父的面子,我也不得不自掏腰包备了份大礼,作为晚辈,礼数得当也就是了。 这个师父有四个徒弟,其中一个跟我平时有联络,也是见面必醉的酒友。 跟我也挺谈得来,所以我特地提前一天到了当地,给他打打下手。 他师父的寿宴在湖北恩施举办的,当天喝了很多酒,回到酒店就直接睡了,第二天一大早被电话声音吵醒,就是我这同行打来的。 他算是个苦命人,从小是孤儿,12岁就开始跟着他师父闯荡江湖,自立门户后就离开了恩施,他打电话来显然是因为头一晚跟我没喝够,打算留我多住几天,好好聊聊,好好喝喝。 恩施的土家米酒对我来说诱惑是巨大的,温润熟口,酒味虽然不浓,但非常纯正,入喉后,几分钟就上头,那种被撞击的快感,非常过瘾。 那几日在恩施这座我从没到过的小城里,我尝遍了众多美味,尤其是那沁人心脾的油茶汤,至今都还回味无穷。 第三日我打算回重庆了,却在收拾好东西下楼打算退房的时候,再次接到了他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希望我陪他一起办个案子。在他们的术语里,办案子和我们做业务是一个意思,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说出“办案子”三个字的时候,结合他比较猥琐的相貌,我总觉得自己成了个犯罪分子,好像正要想法去干点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不过我还是答应了他,在我们这行,别人有求于你,你不帮忙那是不道义的,于是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什么忙也帮不上,但是人场是不能丢的。 于是当下退房后我便打车去与他汇合,由他开车,向宜昌开去。他本来也不是宜昌人,不过分地说,他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 宜昌离恩施不算太远,选择这样一个城市来立足,他说一是为了不抢到师父和恩施当地前辈们的生意,二是不算太远,对师父多少能有些照应。 逢年过节,看望师父也算方便。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这行的人大多都挺重情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孝字当头。当然这里必须要排除一些当年欺负过我的学校老师们,我还依稀记得我小学的时候问了老师一句,鸟为什么可以边飞边大便,而人却不能边跑边大便? 那位老师竟然回答我,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鸟。所以直到遇到我师父之前,我对那些人生的导师们基本上是没有多大好感的。或许是我太偏颇,才导致我成为了一个资深的大龄愤青。 在去宜昌的路上,我这朋友简单跟我说了下情况。 大致上的意思是,他有一个哥们,是农村出来的,在宜昌打拼奋斗好多年了,也算生活得滋润,于是产生了把父母接到城里来养老的念头,但是他父母始终不肯来,说家里的农田长得很好,不能就这么荒了。 直到最近,他母亲身上发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他觉得这一切可能跟鬼有关,就拜托我这同行抽时间和他一起回一趟农村老家,帮忙看看,也给他家消消灾。 于是我听懂了,这家伙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情没钱赚,或者赚点是点,再者他的酒还没喝够,我还得继续喝。 到宜昌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我们俩还没吃午饭,顾不上找什么美食,在街边随便吃了点炒菜,我还是很不客气的点了个鸡汤,但喝上去始终有股羊骚味,不知道这只鸡生前是不是曾经跟羊发生过什么。 吃饭的时候就给他的哥们打了电话,于是饭后我们就开车出了城。 他的哥们姓迟,似乎在中国不算个大姓。比我大十几岁,我得叫他迟哥。 他的农村老家在距离宜昌夷陵区以北的一个小乡,叫小峰乡,玉米和高粱勉强能算是当地农家的特产,他家里有好几亩地,前些年湖北气候不错,一直风调雨顺,粮食的收成也非常可观,于是在他到城里打拼以后,老母亲老父亲尽管都六十好几了,想趁着自己还能动弹多种点粮食,迟哥还有个大哥也在农村,帮着父亲母亲种地,一家人凑合凑合,日子也过得清闲,也就不愿意跟到城里来。 前几日他大哥打电话给他,说老母亲好像有点不对劲了,眼看玉米都要成熟了,老母亲却半夜起身悄悄把地里的庄稼全割了,这意味着今年就没有收成了,而最离奇的是,老母亲第二天竟然完全不记得自己干过这个事。 有天晚上洗脚的时候,还突然站起来,叽里咕噜地胡言乱语,眼神呆滞,还踢翻了脚盆,然后在水渍里打滚。 听到他说的这些,我很惊奇,不止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任何一个招鬼的人有如此症状,还因为我甚至判断老母亲就是得了神经病。 神经病和看到鬼是有很大区别的,神经病病人通常是精神紊乱,他眼里是另一种世界宏观的逻辑,客观地讲,神经病和天才的差别并不大。 而看到鬼的人却不同,他们的错乱往往是被鬼或是自己心理的暗示给吓坏的,而在他们的世界里,鬼显得很狭义,但却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很多见鬼后被吓得疯疯癫癫的人往往被当作神经病,而很多神经病却被人看作了天才。 我们这行的规矩,没亲眼看到的事情,即便心里有结论,也不会随便说出来。 所以赶到小峰乡的时候,他大哥老早就在村子口等着了,继而我们就直接去了他家里,时候不算早,天已经开始黑了。 迟哥的大哥示意我们轻声一点,说把老母亲绑在床上一天了,才刚睡着不久,于是才松绑让她翻身,出来的时候拿大门闩把房间门给从外面闩住了,至少老母亲再发狂的时候不至于出到屋子外面去。 我问迟哥的大哥,家里的田在什么地方,他说在屋子后面的坡上,天色晚了,也去看不到个什么究竟,也累了一天,迟哥就拿出家里酿的米酒,还有些藏在床底下的老腊肉,简单弄了弄款待我们。 我喜欢这种农家院子的感觉,喝着小酒吃着肉,耳朵里听着蛐蛐叫,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销魂的狗叫声,近处则偶尔有草丛被拨动的声响,我想那是田鼠。 空气里夹杂着新鲜的泥土味和牛屎味,抬头看见木质的屋梁悬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各种大小的蜘蛛占据了屋子的顶部,门外院子里的鸡鸭由于白天过度兴奋已经睡了,除了一两只被凌辱过的母鸡还因为下蛋在叫着,屋子的墙壁一半是土一半是木头,挂了打斗和簸箕,以及一些诸如镰刀斧子一类的管制器具,屋子里的灯光很有情调的忽闪忽闪,5瓦的白炽灯看上去用了很久了,灯的上半部分以及积攒了挺厚实的一层灰。 屋顶铺了瓦,依稀能够从瓦缝间透过,看见湖北特有的深蓝色的夜晚天空,因为空气质量的原因,我已经很久没在重庆的夜晚看见蓝色的天了,我看到的都是低压压的不知是云还是废气,城市夜晚的灯光照射下,红色的一滩一滩的,很像在吐血。 可这并不是我的生活,尽管我很向往。 很晚很累了,于是当晚凑合着睡了。打算第二天一大早,先到玉米地里去瞧瞧。第二天一起床,就着凉爽的泉水洗了个脸,感觉特别精神。 迟哥的大哥已经早早的跟老父亲一起把老母亲绑在了床上。吃了自家做的炒面,老父亲留在家里把老母亲给守着,反正都被割了也没什么好种的了。其他人包括我,就一起从屋子后门出发,去了那块玉米地。 路不远,就是难走。我从小不是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所以我还是多少很不习惯,尤其是在整晚与农村特有的牛蚊子斗智斗勇以后,爬坡上坎就显得有点气喘吁吁。 尽管如此,这种小地方的山清水秀也在爬坡的过程中被我尽收眼底,清晨的山间和林中总是那么应景的弥漫着一点雾气,越远的地方就越淡,本来我以为这样的场景只能在CCTV的纪录片里看到,而今亲眼所见,还是非常欣慰的。 我是个性情中人,当眼前的乡村景色让我感到喜欢和快乐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叫喊出来,啊——虽然没有引来对面坡上砍柴的少年郎,倒是让走在我前头的几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我,在收获了一句神经病以后,我还得继续爬。 到了玉米地里,我按照习惯,先用罗盘扫扫,兴许能扫到点痕迹。我的同行师承湖北湖南大派四相道,严格说来属于道家,与武当同出一脉,他们善于用火,所以我在用罗盘扫的时候,他也取出油灯。 这只油灯是特制的,铜质的灯座上密密麻麻刻了些他们门派的咒文,点亮油灯以后,有一个圆柱状两头空心的玻璃罩子,这样就能保证火焰不受风和空气流动的影响,上下通气,火也不会熄灭,他们习惯用火焰的走势来判断鬼魂的位置或痕迹,方法较之于我更为简便,我除了看针还得算位置,不过他们也有缺点,一旦你做的事情是不愿意让人家知道的,这明晃晃的火焰就立刻出卖了你。 从逻辑上来看,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是没有任何理由,在半夜三更这么麻利地爬上坡,且在黑漆漆的夜晚里一个人割掉一整片玉米地的,这片地不算小,如果让我来割,估计至少得一整天。 从罗盘和油灯上来看,必然是有鬼无疑,而且如果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也肯定是个怨气极重的鬼。 在别门的同行面前,再吃惊也得装作没事一样,我知道,我俩都在硬着头皮撑,我们只确定是鬼在作怪,而且这只鬼还挺厉害,却对这个鬼的来历和怎么对付一点法子都没有。 迟哥的大哥说,要不是这几天把老母亲死死管住,恐怕上边几块地里的庄稼也要遭殃。 说完他朝着比玉米地略高的一片地指去。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好像是水稻。下坡以后,我跟同行又爬到了这个坡对面的坡上,试图站远点能观察得更全面,发现玉米地里倒下的杆子几乎是朝着一个方向的,这说明老太太当时是从田的这一头一刀一刀砍到另外一头的,且手势都一样。 线索掌握得不多,我们也就下山回了迟哥家里。一进家门,就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惊住了,赶紧循着叫声跑去,看到老父亲侧卧着倒在老母亲的房里,两个儿子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把老母亲架起来,但是老母亲悬在半空还在拼命蹬腿挣扎,不时还发出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我和同行见状不对了,赶紧上去帮忙,四个人七手八脚才把老太太重新捆在床上,她在被捆后依然还在挣扎吼叫,我把老大爷从地上扶了起来,他的右边眉骨已经在地上撞了条口子,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过了好一阵子,老太太才渐渐安静了下来,沉沉睡去。 同行摸了摸老太太的额头,说是一阵冰凉。通常只有发烧烧坏了头,才会有这样的癫狂症状,而额头冰凉显然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于是我凑上去翻开老太太的眼皮,布满血丝,眼仁已经有些不像我们常人的黑色或者琥珀色,而是有点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充血的缘故,她的眼仁在我翻开眼皮后并非像常人睡着一样是朝上翻的,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 我取出骰子和罗盘,问了三次,然后确定,老太太百分之百鬼上身。 我们闩好房门,回到堂屋。儿子们早已打来干净水让老大爷擦洗了伤口,我告诉老大爷,你老婆生鬼病了,你得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一字不漏的全告诉我们,我们才也许有机会能够救她。 老大爷沮丧地说了那些老太太身上的怪异现象,大致上和迟哥告诉我们的差不多,只是多加了两点,一是那晚老太太出门砍玉米的时候,他是醒着的,没能把自己老婆拦住,反被推到地上,岁数大了,等他起身追出去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回了屋里,把镰刀往地上一扔,直接上床睡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这种给人感觉很像是在梦游。 当下老大爷怎么叫都叫不醒老太太,于是也含恨睡了。 第二天早上他去地里的时候才发现庄稼全被砍了,联想到头一晚老太太的举动,他认定是老太太做的,原本打算回家揍她一顿,却在问起的时候,她什么都忘了。 听说了庄稼全部被砍了以后,老太太甚至还伤心地哭了一场,她一哭老大爷就没辙了,于是和儿子商量,仔细观察老太太的举动。 另一点是第二晚老太太踢翻洗脚盆在水里打滚的时候,突然像是喉咙里有什么东西一样,张大嘴巴却喊不出声音来。这两点其实听起来似乎没有太大意义,一阵沉默以后,我问老大爷,家里之前是否死过人? 老大爷说,他父母在他十来岁的时候就死了,就留下这宅子和土地给他,但是他家里一直都挺顺的,没有再另外死过什么人啊。 说到这里,老大爷突然停顿了,半张着嘴巴,好像陷入了沉思。 然后有点面带难色的对我们说,以前邻居家倒是死过一个人。 我问他,邻居? 我看这大院子就你们一家在住呀,他说西厢的柴房和猪圈以前就是邻居家的屋子,后来他们全家都离开了这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于是就拿来用了。 都用了好几十年了。我请老大爷讲讲那个死掉的邻居是怎么回事,于是老大爷说,那年大概是60年代末,那时候他才十来岁,刚刚好是要长身体的时候,却遇到了全国大面积的“灾荒”。 家家户户都没什么存粮了,所以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他也老喊不够吃。他们邻居家更惨,常常是一天只吃一顿,一顿就喝点粥吃点野菜。 邻居家有个小孩,是从村子口捡来的,是个哑巴,见他可怜就收养了,却在闹灾的时候家里实在拿不出东西来吃了。 这个小孩每天吃饭的时候,都会蹲在迟大爷家的门口,哪怕只是闻闻他们家的饭香味,迟家人有时候见他可怜,也会多多少少的给他也弄一碗吃的。 直到有一天晚上,家里实在没吃的了,迟大爷的父母就没有再给那个哑巴小孩多余的吃的,装作没看见他。 而老大爷说,他很清楚的记得当晚,那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爬那么高,在那个窗子那里,手抓着栏杆,露出头的上半部分,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桌上的饭菜。 说到这里,老大爷又伸手指了指那个窗户,我转头一看,那是在墙上离地大约有一米七左右的一扇小窗户,窗户中间是竖着的木条。 我想象这老大爷的形容和那个孩子的长相,不由得有点毛骨悚然。老大爷接着说,结果那天晚上当晚,那个孩子就死了,活活饿死的。 迟家人跑去邻居家慰问的时候,那家人说就是饭点的时候死的,这句话让迟家人非常害怕,因为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小哑巴,也正是那个时候,最关键的是,现在他们根本就不确定自己那时候看到的是人还是鬼。 第二天迟家人很是害怕,就闭门不出,第三天的时候,发现邻居家已经人去楼空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离开,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也许是不是自己的亲身孩子的缘故,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带上孩子的尸体,甚至没有埋葬,就让那个孩子直挺挺的躺在几张条凳拼成的简易床上。 迟家人发现孩子的尸体以后,心里觉得可怜,就把孩子的尸体带到自己家的地旁边埋了,寻思反正闹灾也长不出庄稼。 听到这里,大家突然都觉得这是个线索了。 于是我提出要老大爷带我们到那个孩子的坟去看看,老大爷突然说,看不到啦,前阵子水稻地里的水渗出来了,把那个坟给泡住了,后来请村子里的人帮忙堵水的时候,在坟上踩来踩去,这个孩子的坟早就踩得跟田坎一样平整了。 我问老大爷,当时是埋了怎么一个坟啊,竟然还能被踩平。 他说当时他们家也没钱,也不是自己的小孩,出于道义就随便磊了个土坟。 这么多年来,也没认真仔细给孩子上个香什么的。有时候甚至都忘了这地方还埋过人的,直到那次水稻田里渗水。 我问老大爷,为什么会渗水?老大爷说,让黄鳝给钻出来的。 一般来说,夭折的孩子,先是暴尸,再是埋了没人上香,三是坟被水淹,无论是哪一条都是绝对的大凶。 因为孩子可能跟大人的思维方式是不同的,他只能够从眼睛里看到的分析东西,而每个孩子对待同一个东西的看法又都不相同,就像看图说话,同一张图片,100个小朋友能够说出100个不一样的故事。 再者,这个孩子是个哑巴,其实天生的哑巴很少,一般都是天生的耳聋,由于耳聋,从而无法接受外面的声音讯息,也就渐渐失去了这个语言环境,久而久之,自己也变成不会说话的人了。 这个孩子的遭遇比较特殊,即便有人上香说话,估计他也很难听到,说到这里,我们特别怀疑就是这个哑巴孩子的鬼魂在捣鬼。 因为水淹坟是绝对的大不敬,足以让任何一个亡灵愤怒。 这也相应的解释了为什么老太太发疯起来,张嘴喊不出声音,又故意在水里打滚了。到底是不是这个孩子的鬼魂干的,我们还是得先确认一下才可以商议对策。 于是我们让老大爷带着我们去了那个小孩的坟墓。 我必须得说,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是个坟墓,我真觉得它就是普通的田坎。不由得对这个孩子有了一丝怜惜,我的罗盘在之前跟老大爷谈话的时候放在屋里忘了拿,所以探灵的工作就只能是我这个同行来做了。 于是他依旧拿出油灯,油灯在靠近坟包的一刹那竟然熄灭了,在无风的情况下,这说明我们的确找着根源了。 这个小村闹的鬼,就是这个几十年前饿死的小哑巴。收好油灯,我们俩花了大约10分钟来商量该怎么给这个事情善后,最终一致决定,要把尸骨挖出来,找块干燥的高地,重新埋葬。 并且迟家的子子孙孙,必须世代上香。最后一条是我加的,因为我觉得这样这个孩子也许会欣慰一点。 找来铲子后,同行准备开挖,我先是找了些木棍,插在坟的周围,然后将红绳围着木棍们绕了一圈,再交叉绕一圈,这是为了待会挖坟的时候,不要被强大的鬼魂给影响,所以我才缠了两圈。 同行开始打坐念咒,喝了一口水,喷向坟墓,很像跟华安对对子输掉的那个师爷。接着我们就开挖。 我手里始终拿着红绳,打算见机不对,就立马套鬼。好在我们感觉这个孩子似乎也觉得埋在这里好像挺憋屈,于是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阻力,就挖出了一具有点发灰,个子小小,蜷缩在坑里的骨骼。我们小心翼翼的把每一片都捡起,用衣服包好,交给迟家人。他们承诺,会修好新坟,并代代供奉。接着我们回到屋里,我的同行朱砂画了个道咒在老太太的额头上,然后一手托着老太太的后脑勺,一手在额头上用二指诀指指点点的念咒。 过了一会,老太太开始冒汗,然后咳嗽一声,便自己醒了过来。在迟家人的感谢声中,我们离开了他们家,回去的路上我和我同行聊了聊关于60年代末期那场“灾荒”的事情,他说他只是听师父说起过一点点,也不是很了解。 我打算坐船回重庆的,正好也看看三峡风光,船票是第二天早晨的,当晚我便有些无所事事,于是找了家网吧,上网查了查关于那场“灾荒”的事情,据称不到万人,我显然不相信,却又找不到证据,于是就此作罢。 第二天等船以后,也许是心里反复琢磨这事,我竟然在船舱里睡觉的时候做了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我看见夏桀、商纣、秦始皇、成吉思汗四人围坐在一起,好像在聊天,我凑上前去,问他们,各位前人,据说“灾荒”死了不到一万人,是真的吗? 于是他们笑了。 商纣更是朝旁边一指,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穿着中山装梳中分戴眼镜的胖子,我认识他,他来自长白山外。 当我问了他同样的问题后,他怒道:不可能! 我知道了,他们都知道,但他们不敢说。 于是我笑了。 (本章完) 第42章 父子 第42章父子 2009年的时候,一个男生偶然与我结缘。 他姓徐,是重庆某大学大一的学生。 虽然没有上过大学,可我对大学的生活从小还是很向往的,也许是自己没那个命,在社会的磨砺过程中,我也渐渐忽略了念书的重要性,当然这是不可取的,自来我都深信,读书或许不算唯一的出路,但是一定是最好的出路。 所以我从不觉得读书无用,哪怕人生是需要感悟的。 我叫他小徐,他的一个同学的母亲曾找我帮过忙,于是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他的同学也因此仗义了一把。 当他直接来了我这里,手里捧着4000块钱,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了他的故事。 在重庆靠南的一个区县,叫南川。在南川有一个更小的乡镇,叫北固。 他家就住在这个小镇里。他的父母都是农民,他在2006年的时候考到了重庆主城区上高中,但是高昂的学费迫使他的父亲不得不放下家里的农活,跟着他一起来到重庆,在重庆城里打工,当起了“棒棒”。 “棒棒”是重庆独有的一种职业,因为是山城,地势起伏不平,而重庆自古以来就一直是长江上游,重要的水码头和货物集散地,所以很多人提着大包小包爬坡上坎就特别吃力,于是就衍生了“棒棒”这么一种职业,他们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或者粗竹棒,套上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绳索,专门替那些城里人提拿货物,以此来赚取劳力费。 当大家遇到重物不想自己抬的时候,只需要对着人群中大喊一声“棒棒”,便会有三五成群的棒棒们围涌过来,然后挑选其中一个或几个,问题便轻松解决。 他们吃得简单,穿得简单,住得简单,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的一群人。他们用自己的肩膀加一根棒棒,扛起了一个城市。 小徐平时是住校,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回去跟他老爸一起住。不过由于老爸住的是棚屋区,过了一段时间后,小徐也不爱去老爸那里住了,在他看来,还是学校的宿舍更舒服。 直到参加高考的时候,他父亲说希望他能够在学校好好温习,为了不打扰孩子,父亲决定暂时先回南川老家,一方面给家里帮帮忙,另一方面也让孩子能有个安静的学习环境。 高考我是没参加过,不过每年铺天盖地的新闻我多少还是有所耳闻,所以我能够想象得出那种高度压力下的孩子们,不能说是可怜或可悲,至少他们非常辛苦。 常常看电视里说高考学子什么什么的,好像都集中在说学校的升学率多么高,学生多么刻苦,或是老师有多么负责任,他们却一直忽略了每一个孩子桌上那堆得像小山一样的书。 我记得我还在念书的时候,不知道是国家还是市里提出一个,“给书包减负”的活动,当时我满心欢喜,以为从此我的功课可能就轻松很多了,但是好像没过多久,这种现象非但没有改善,倒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感觉上当受骗的我,渐渐就开始跟着一些不良少年厮混,最终导致了我的退学。 于是当小徐告诉我他父亲为了他能顺利升学,就给他创造一个无需打扰的环境的时候,我一面为这个父亲的奉献感到伟大,一面又替孩子的升学压力叹息。 小徐接着告诉我,考试头一天,他实在是有点紧张,就偷偷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接通了,但是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他猜想也许是父亲是不希望给他制造什么压力,于是也就没在意,他其实在乎的并不是爸爸的几句鼓励和安慰,而是需要知道无论什么时候,父亲都一直守候在他的身边就够了。 小徐的考试很成功,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庆的重点大学。在考试完了以后,小徐并没有先打电话给家里人报喜,而是约上同学,三三两两的在重庆玩了几天,才收拾行李,回了北固。 可是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堂屋桌上父亲的遗像,让他愣在当地。这时候母亲才哭着告诉了他经过,原来在小徐考试前大概半个月,父亲就给家里打电话,说是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的环境,自己在重庆多少会让孩子有些牵挂,所以就打算回家去,正好赶上家里的农活也需要人帮忙,就先回去了。 可是夏天天气很热,父亲在地里劳动的时候,突发心脏上的疾病,骤然猝死。 父亲有心脏上的毛病小徐是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他从来不会去惹父亲生气,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非常和睦,儿子也孝顺。家里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故,母亲原本应该告诉儿子,回家奔丧的,可是母亲也考虑到儿子寒窗苦读非常不易,硬生生地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考试结束以后,母亲也许是因为觉得孩子也应该适当去疯狂玩闹一阵,也没急着打电话叫孩子回家。母亲说,在农村火葬是奢侈的,而北固当地那时候对土葬的说法一直都有所保留。 母亲深爱着父亲,在下葬的时候,还特地把手机放在了父亲的衣兜里。 因为父亲去世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还在跟她说,晚上给孩子发个短信,鼓励鼓励孩子。母亲知道电话是唯一跟孩子联络的渠道,所以连同那个手机,也一起下葬了。 小徐还算是个孝子,在听了来龙去脉以后,尽管心里责怪母亲,但还是理解了她的苦心。 于是穿上孝服,在父亲的坟前,跪了一天一夜。向父亲道歉,向父亲道别。 不过始终有件事缠绕在他的心头,久久想不通。他问过母亲了,父亲是下午3点的样子下的葬,他也翻过那天给父亲打的电话记录,恰好是那个时候,既然父亲的手机是随着棺材一起下葬的,那会是谁接通的呢? 他突然之间感到很害怕,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多到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 开学后小徐去了学校,但是这件事始终在他心里怎么都解不开,他曾设想过无数种可能性,却又一次次自己将它推翻。 最后在精神和身体上折磨自己,他总是感觉当时就是父亲接的电话,而且父亲似乎有些什么话想要跟他说。在得知他的一个同学的母亲曾经找过我帮忙后,他没有事先打来电话,而是直接来找到了我,见到我的一刹那,他跪倒在我面前,说:大哥,我只有4000块钱,求求你帮我。 原本他觉得父亲有话要对他说,那也仅仅只是他的猜测,而现在他似乎把他的猜测当成了一种证据。 通常对于这样的要求我是不予理睬的,因为人死了以后,若非有不得不办的理由,我是不会赞成再打扰亡灵的。 因为无谓的打扰,是绝对的不敬。我扶起他来,正打算拒绝他,他却抢在我之前说了上面自己的故事。 我听完以后,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该无奈,因为我觉得,为了孩子隐瞒父亲的死讯,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是在为了孩子着想,但是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自私的行为,尽管我能够体谅小徐母亲的初衷,但若我是小徐的话,我是无法释怀的。 在我们中国的传统里,父辈过世而灵前无孝子的话,福荫就没有了。 当然这只是一种说法,或许只是为了提醒中华子孙不要忘记父母之恩,记得要送最后一程。 我看他说得真切,而且哭得可怜,再者对这孩子的遭遇也是打心底的同情,于是我决定帮他,并暗暗祈祷希望不会帮错。 从他父亲去世到那天已经过了大半年,我思考过几种方式,要么就是喊魂,但是这样一来,对他父亲是没有好处的,会折阴寿。 要么就是请碟仙笔仙一类的来问,但这玩意实在比较邪,每次弄完以后我都要倒霉一段时间。 要么就是走一次阴,走阴还得找黄婆婆,毕竟重庆现在还在世的走阴师傅,就数她算是最给力了。 我先是宽慰了小徐几句,说了些开导的话。然后带他到外面吃了点东西,我挺喜欢眼前这个新鲜的大学生的,虽然我比他大不了几岁,其实也说不上是喜欢,倒是在他的面前,我感到有那么一点自卑,是的,他虽然家境不好,但他上进好学,都说考大学将是人生的一大转折点,很明显,他抓住机会了。 而就凭这一点,他就活得跟我不一样,但我也必须按照目前的生活方式继续生活着,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赢得尊重。 既然决定走阴,我就带着小徐去了趟大渡口。大渡口公园的侧门外,掰哥牛肉面依旧屹立,而附近那栋摇摇欲坠等着被拆迁的老旧房子里,黄婆婆在接到我的电话后,已经等候多时。 我带着小徐进了黄婆婆的房间,屋子里那种闻上去像鸦片的味道依旧还在。小徐恭恭敬敬地给黄婆婆打了招呼,黄婆婆丢给他一张黄纸和一支笔,让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和父亲的名字写下,然后喝了一口水,接着就沉沉睡去。 在小徐看来,黄婆婆可能是真的睡着了。因为她开始打鼾,但是以我对黄婆婆的了解,这已经是走下去的表现。 大约过了20多分钟,黄婆婆醒过来。他先是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叫小徐到外面客厅等着,让我留下。 小徐出去以后,黄婆婆拉着我的手坐到一边,开始跟我说她下去后看到的情况。黄婆婆说,这孩子的父亲是个不用带路的鬼,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不过现在还有些许心愿未了,所以还暂时没有离开。 我问她现在魂在哪,她说在南川北固。我发誓我完全没有告诉过黄婆婆关于他爸爸老家的任何事,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走阴这项民间绝技感到佩服万分。 黄婆婆接着说,她走下去以后感觉很累,因为你进入到任何一个鬼魂独立的世界里的时候,你会相应感觉到那种压迫和窒息的感觉,我猜想徐爸爸是死于心脏问题,黄婆婆觉得累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说下去问过判官(我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特有的喊法),很快就找到了徐爸爸,核实了身份以后,徐爸爸就把自己想跟儿子说的话和要求全部都告诉了黄婆婆,黄婆婆是走阴的不是带阴的,带阴是吉老太拿手的,不过她们都是在直接和鬼魂对话,若非特殊的体质和天分,普通人是很难办到的。 黄婆婆说,这孩子其实是他们两夫妻从一个外地人手里收养的,他们自己并没有儿女,于是也就把小徐从小都贴心贴肝视为己出,甚至比照料亲生儿子还要细致。 他们从来都不曾告诉过小徐的身世,因为小徐是个男孩子,他们害怕一旦说了以后,孩子会离开他们。当孩子考上城里的高中,一家人仿佛看到了希望,觉得孩子或许是块读书的料。于是母亲主动承担起了家里的脏活重活,让父亲陪着儿子来到城市里,开始辛苦赚钱给孩子上学和买书,一开始儿子还每周都在出租屋里陪着父亲过个周末,到后来就不去了,也许是学习紧张,当然我宁愿这么相信。 儿子开始不去父亲住的地方过周末,是因为这样一件事,那天下了大雨,又是个周末,父亲担心孩子淋雨,也想着反正也没多少业务,就去学校门口接孩子,当他看到自己孩子从校门口走出来的时候,他开心地跟儿子挥手,却忘了自己穿着军绿色的粗布衣服,肩上还挂着一根扁担。 于是他明显感觉到儿子似乎不愿意跟他走在一起,说好听点,好面子,说难听点,嫌他爹丢人。 于是徐爸爸默默在回家路上相隔十米一直跟着小徐走,直到回家。 其实我知道父母对孩子的爱是无私的,所以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心结也是很容易就能解开的,但是那一次,徐爸爸是真的受伤了。 不过他也从来都没有说,但是他比谁都明白。从那以后,他也不会每周刻意让孩子跟他一起过,也渐渐知道了,当孩子身边有人的时候,自己就尽量不要出现。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点气愤。儿不嫌娘丑,狗不嫌家贫。人年轻不懂事可以理解,但有谁想到过这么一件小事却成了一个豁达父亲心里的结呢? 然后黄婆婆请我去叫小徐进来,说是有话要告诉他。于是我退出房,让小徐进去。 过了一会,小徐出来了,从他的表情我不难看出,他在里面哭过,尽管黄婆婆一边陪着他走出来,一边摸着他的头安慰他,然后对我示意点点头,我就知道,接下来的工作就该我来了。 黄婆婆说,当时下葬的时候,先是挖了个大坑,然后放进棺材,最后才开始掩埋土,就是在掩埋土的时候,小徐的电话打来了。 于是正在掩埋土的仵作们当时愣住了,因为他们不知道母亲偷偷把手机放进了父亲的寿衣口袋里。 但是这个时候停顿下来是不祥的,所以他们即便听到了电话铃声,也不敢做什么,随后电话铃声停止了,这更是吓到了他们,于是慌忙的掩埋了土,砌上了石头。 可是由于父亲的灵魂按了接听键,却无法说出心里想对儿子说的话,也就成了执念,至今也不肯去该去的地方。 对于那个我一直说的,该去的地方,在我们南方喊来,不叫阴间,也不叫地府,而叫“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宅院,有个看门人,我们称之为“道子”,有些人称为阎王或判官,起身是一样的,这个“道子”是虚无的,但是却存在,各类古书对它的描述几乎都非常狭义,说它是一个吝啬的,刻薄的,真替它喊冤,虽然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它具体的形态,但是我每次带路几乎都能够顺利到达,这说明它若是真的存在,也是和蔼的、博爱的。 接纳亡魂,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做到的。举个简单的例子,假如一家人,生活非常和睦融洽,突然有一天一个他们敬爱的人去世了,作为活下来的人,不管对它是多么怀念,也不希望它的亡灵一直在身边。 我不知道该说这种畸形的情感到底是自私还是虚伪,我只知道,它们的留下必然有留下的理由。 而我这种人,就是不让这样的理由成为执念,阻碍了它原本该走的“道”。 小徐随后跟我说,他父亲的其实接电话的时候只想说几句话,让他好好考试,好好照顾好家人,自己瞒了他这么多年没告诉他是养子的事情,很是抱歉。 或许是我没有失去过亲人的缘故,我实在很难理解这样的几句话竟然成了一种执念,导致父亲徘徊,不肯离去。直到我成为了父亲,我才意识到这种对孩子的爱竟然可以是无穷的,而这种无穷的爱会带来无穷的力量,使得我倍加关注他的人生,也许我将比小徐的父亲更理智,但那一切又是谁能够说的准的呢。 我把小徐拉到一边,对他说了他父亲因为他的嫌弃而难过的事情,我没有任何立场来教育他,但是我知道,这些话我必须得说。 因为在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人,自己生活比以前好了,就突然开始觉得以前的不叫生活了。 父母的穿着打扮老土了,好一点的会给父母买些新衣服,差一点的甚至会在人前装作不认识父母,并不是他不认,而是害怕认,也并不是认了之后会觉得丢人,而是无法忍受他人投射到自己身上那种鄙夷的眼神。 凭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从别人的穿着或是出生情况,就要随便瞧不起一个人,当棒棒怎么了,他们是这个城市的脊梁,很多都是因为耕地被占,而自身又无其他长项,就只能进城当苦力,替人负重,减轻别人的负担,这样的职业,哪怕他穿得再土,谁又有资格来说一句他们并不高尚? 小徐听我说完后,久久没有做声。我不知道是我的话语太过严厉,还是因为他真的自己在反思。 我宁愿相信是在反思吧,尽管是养父,却也替他流过了二十年的汗水。我得去一趟北固,小徐坚持与我同去。从界石上了高速公路以后,车内气氛尴尬。按理说我没道理要觉得尴尬,于是我打开车内的CD。 BEYOND,小徐这个年代的孩子或许还不知道这个乐队对我们这辈人的影响,当我正准备开口给小徐介绍下这个影响了我一生的乐队的时候,他却开口说,我错了。 然后开始抽泣。我扭小音量,但没关完,默默让一首《真的爱你》就这么安静地唱完。 到北固后,我让小徐换上孝服,跟着我一起去了父亲的坟前。没敢让母亲跟来,因为实在不必再让她受一次刺激。 到了坟前,我对小徐说,从我点上香起,直到香熄灭,你可以把你想说的话都说出来,要大声说出来,让我听到,让你的父亲听到。 其实我是骗他的,我带路念咒,起身也就那么短短数十秒的时间,却要他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跟父亲说话,只是因为我知道,他想说的话绝对不止这一炷香,而在带路以后,想说的却永远只能在心里说了。 只不过我觉得,这种善意且略带惩罚的谎言,也许会让小徐心里好过一些。写到这里,我又要嘴贱了,为了升学,就真的这么玩命吗?为了升学,就真的可以对周遭亲人不管不顾了吗? 前几日看了一个电视台的节目,就说今年高考遇到给老师下跪,瞒着家里人去世的消息,甚至抛下车祸现场的母亲去考试,学生们为何要如此疯狂,把这样一次验收性的考试,看得比一切都要紧,是不是因为多年前有人说了一句,十年苦读只为高考,于是高考成了每个人想要改变命运的基石,从而丧失心智,成为一个个戴高度近视眼镜的书呆子? 中国有个著名的陈姓数学家,他的专业造诣高于现世任何一个数学家,但是他却生活无法自理,得到了还是失去了,自酌吧。 当我们一天天长大,父母也随之一天天老去。 到最后变成小孩的性格,想想当初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是怎么对待我们的吧,这也是因果,这一切都需要偿还的。 虽然一辈子都还不清。 (本章完) 第43章 彩姐 第43章彩姐 今天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她总算嫁人了。 20多年来没少给我制造点头疼事,从小就跟我厮混在一起,性格像个男人。 直到26岁那年照镜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于是开始八方拜托亲朋好友帮她找男朋友,相亲无数,最后在去年认识了大坪医院的一个医生。 不知道那个医生是不是以一种慰问病人的心态,俩人交往不到半年,突然没有天理地决定结婚。 其实老朋友大喜,我是真心替她觉得高兴,我和她从小在一个楼里长大,一直拿她当个哥们,勉强能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果排除她最初性别模糊这一点的话。 在她订婚的当晚,大家都喝得有点大,我把她拉到我跟前,像小时候一样,摸她的头,捏她的脸,直到弄出一个我觉得好笑的模样后,我爽了,才对她说祝福你。 这是我的劣习,也许是性格的原因吧,时常会莫名其妙地无厘头起来,不过祝福确实是真心的,我看着她回归女人角色的这些年,男朋友从来都是口中的夸夸其谈,看得出她多么渴望早点嫁人。 那种饥渴的模样跟我06年前后非常相似。说到这里,今天就不得不来说说我自己的感情了。 我算是个很晚熟的人,青春期的时候,台球室和电子游戏机对我的诱惑大于女人。自从暗恋同桌被冷落以后,我直到2002年才交往了我第一个女朋友。 被她吸引是因为一只猫。她是沙坪坝的大学生,那天下大雨,我路过师范大学侧门的时候,看见她蹲在地上,地上有个豁了口的窨井盖,她打了把伞,遮住窨井盖,却忘了自己背上已经被淋湿。 出于好奇,我偷偷绕到她的身后,想看看井下到底是什么,顺便也欣赏了一下她的背影。抱歉,这只是我悲哀的反射行为。 当我看到井口后,心里瞬间被温暖融化,井下的踏板上,有只小猫。 是只很小的猫儿,被雨水淋湿后,毛贴着肉,看上去更可怜。我不免善心大发,于是想下去把小猫给救上来,也可以借机搭讪,实乃一举两得之好办法。 于是我问那姑娘,掉进去好久了,为什么不叫路过的人帮忙呢,她说掉下去不知道多久,她是听到猫叫才蹲下来给它打伞的,都蹲了半个小时了。 她还说她先前也求助过路人,但大家都不肯帮忙,没办法只能这样。看得出她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说不通她倒宁肯不说,于是我请她替我打着伞,然后我下到井里,把小猫给救了出来。 她微笑着跟我道谢,眼里看着我递给她的手上的小猫,尽管衣服和头发都被淋湿,却也显得美丽动人,于是那一瞬间,我就中箭了。 她连连道谢,猫就比较没礼貌了,居然连谢谢都不跟我说一声。于是我接下来说了句愚蠢的话,为的是能和这善良的姑娘做个朋友,也正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成了我的第一个女朋友。 我说我是兽医,以后猫病了,我能给它看病。 现在回想起那句蠢话,想死的心都有。但是因为那句话,我俩成了朋友,继而成为男女朋友。可是在和她交往的一年里,她多次对我的职业产生害怕和反感,当然我无法说服她,甚至没有任何立场来这样做,原本我干的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于是2003年夏天的时候,有一次骑车带她出去玩,在路过华新街的时候,看到马路中间的栏杆处,有个穿着超短裙的姑娘正在翻越栏杆,于是单车打偏,撞到了花台。 我和她虽然都没有受伤,但这却成了她提出分手的理由。 于是我第一段恋情就这么悲催的结束。在之后的几年里,我忙于工作,接触的女生不多,自己也不是个嘴巴很油的人,所以一直没交女朋友是可以理解的。 直到2006年,我在上网的时候加了一个QQ群,“重庆本地交友”。说来可笑,这个普通的交友群,却让我彻底告别了单身,结婚生子。 那一晚在家无所事事,没什么电影可看,自己又不爱玩游戏,于是就加了那个群,进群一看,三三两两的男女聊得热火朝天,据说100个成员有70个在说话,还有30个在私聊。那些打情骂俏的言语实在有些让人受不了。于是我就发了一条征友启示: 本人:男 25岁 身高175 未婚 品貌佳 有车房 无疾病 除烟酒无不良嗜好 孤单寂寞的我像是大海里的一叶孤舟 等着你来打捞电话XX 本人接拒游戏 于是很快就有个姑娘跟我说,觉得她的一个朋友很适合我,于是就把那个姑娘介绍给我,让我和她私下聊。 她叫彩姐,虽然她小我4岁。但我必须得这么喊她,因为遇到了她以后,我才知道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也会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看来她也对我挺有意思,我并没有对她遮遮掩掩,而是在接触过程中把我真实的职业身份告诉了她,最开始的时候,她很不相信,直到有一次她跟别人一起玩笔仙出问题了,然后我解决掉以后,她才相信了我。 和之前的那个女朋友不同,她虽谈不上喜欢我的职业,但是她至少不反感,至少在尊重,这一点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我也不知道我是吃这一套还是自己真贱,她对我凶的时候我觉得很可爱,看她发火时候的样子,心里还是真的很害怕的,具体要说怕什么,我还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吧,她害怕鬼,我抓鬼,她收拾我。 在重庆这个地方,民风强悍,美女如云,重庆男人性格豪爽直率,脾气火爆,但是在重庆,男人被称为“耙耳朵”,非但不是件丢脸的事,倒还是件挺骄傲的事情,趴耳朵和妻管严同义,指的是害怕老婆的男人。 然正如叶问老师所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尊重老婆的男人。 如此说来,我对彩姐的尊重已经达到了极致。 我俩交往了3年多,才开始见面的时候还是很拘束,因为我确实是个对女人没多少办法的人,除了吃饭看电影,我几乎找不到别的方式来约会,偶尔开着那一万二买来的二手车兜风,还非得给车起个“很好开2005”这样的蠢名字,彩姐也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也就任我自由发挥了。 在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她陪着我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开心的不开心的,我们总是能够找到同样的调子共同进步,这很难得,而渐渐的我也总结出来了。 当一个女人肯在你面前将自己的全部缺点展示出来,其实是说明她对你是完全的信任,也把你当作跟她的生命最为接近的人,于是单凭这一点,我也在心里默默保证,绝不负她。 2010年年末,那天是圣诞节,我有一个很要好的哥们跟我约好,在这一天我俩一起求婚。 于是我们早早地去买好了戒指,然后商量着怎么求婚才能让对方接受。 我们选择那天晚上到洋人街去看烟花,在洋人街吃了肉串鱼丸和酸辣粉一系列美食以后,我们到花山等烟火。 原本我和我朋友约好,回家跟自己的女朋友说,今天晚上是帮对方求婚做见证,于是她们都想不倒是要给自己求婚,四个人坐在花山那个巨大的“LOVE”灯箱字下,各自心里等待着。 本来我是打算先求的,但是由于过度紧张,也就虚了。 把这个大好的机会让给了我那个朋友。他比较浪漫是真的,因为换成我一定想不出这样的方法。 他特地准备了52颗水晶之恋的果冻,用一个小礼盒装着,等音乐响起的时候,他缓缓起身,拿出那个礼盒,对他女朋友说,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你拆开来看看。 那女的有些惊讶,她大概在想今晚不是要来帮助我求婚的吗,怎么到送起她礼物来了,当她打开盒子,我那朋友又叫她数了数果冻的个数,她说,52个,这时我朋友闪电般的单膝下跪,然后摸出那个闪闪发光的钻戒,深情款款的对他女朋友说,前面是52,这个戒指圈就是一个0,我爱你,嫁给我好吗? 女生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讶到了,然后开始感动地大哭,久久无法停歇,恭喜你,你成功了。 彩姐在一旁看着,她也许真心觉得今晚的见证很成功,我猜想她没有料到我也打算对她做同样的事情。 我没有特别的准备什么,就是在电视里学了一招,把大小不一10多个小盒子从小到大的装在一起,最小的那个盒子里装的戒指。 这招很土,我知道,没办法,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法子了,非要我学陈坤老师拉两条横幅示爱,我还真是办不到。 可是,由于彩姐和我哥们两口子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幸福里,我这时候的求婚就显得有点奇怪了。当我把盒子送给彩姐,告诉她,这是我送给你的圣诞礼物。 彩姐一开始还是很高兴的,但是由于盒子数量太多,她渐渐有点不耐烦,继而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的神色,我看不对了,然后手忙脚乱地帮着拆盒子,顺便也在骂自己干嘛要包这么多层。 当拆到戒指盒的时候,彩姐愣住了,她显然是没有想到,于是我学着我那朋友一般,单膝下跪,正准备把背了很久的求婚宣言喊出来的时候,我却发现,由于紧张,我忘词了。 不过不怕,我口袋里有做好的小抄,反正都忘词了,风头也被抢尽了,急中生智下,我从裤子包里拿出了那张小抄,开始故作镇定地念着。 念完后,偷瞄到彩姐,她并没有出现我预料之中的那种激动地哭,却只是淡淡地笑,也不知道这种笑是否有嘲讽的含义。 不过好在她还是答应了我,所以不难看出要成功一件事小抄的重要性。 很快我俩就办了结婚证,然后11年的6月结婚。婚后没多久,我就退休了。 关于爱情, 来了要争取,不来别强求。 关于工作, 对得起自己,对得起客户。 关于求婚, 某种程度上来说跟自首没有区别。 关于结婚, 不可儿戏,赌幸福,谁都输不起。别老说着离了一样过,那是在骗自己。 关于孩子, 他是我的天使,他使我的生命更完整,期待我们的新作品问世。 看来我还是适合写点鬼东西,写自己的感情太辛苦了。 (本章完) 第44章 琳琅 第44章琳琅 2002年的时候,我刚回重庆不久,为了自己的事业能够顺利起步,我联系了一些对我来说比较可靠的朋友们。 在这期间我的一个老同学,在他的陪同下,我们一起见证了一个案子。 当时我们都是21岁,青春年少,飞扬跋扈,他是我从初中到高中辍学前的同学,我习惯性的叫他毛儿,仅仅因为他姓毛。 他在重庆南山上的重庆邮电大学念书。那一日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有问题,深更半夜跑去了黄角垭,死皮赖脸的硬要拉他出来陪我喝酒吃鸡。 南山泉水鸡举世闻名,咬一口在嘴里,汁香饱满,此生无求。 尤其是在夏日的夜晚,耳里听着蛐蛐叫,嘴里喝着冰镇后的老山城,筷子上夹着撒了芝麻粒的泉水鸡,无需在乎餐馆电视里喧闹的节目到底在演些什么,约上几个老朋友,往看上去旧旧脏脏的餐馆里一坐,神吹胡侃,大聊人生,那种感觉相当愉快。 毛儿是少有的在我离家这几年一直和我保持着联系的朋友,尽管我们走的路不相同,当他还每个月问家里要生活费,还在校园里骗吃骗喝骗炮打的时候,我已经在为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而奔波。 2002年,中国冬奥会终于有金牌了,老美在阿富汗总算有点消停了,在棒子跟倭寇做东的情况下有一群中国爷们总算过了把世界杯的瘾,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又打起来了,台湾飞香港的班机坠毁了,小布什正跟一群中东骆驼为了杀伤性武器剑拔弩张准备开整,多事的一年,我们原本可以有很多聊天的话题,却偏偏扯上了我的职业,还越聊越起劲,最后他说到了他们学校的一个传闻。 传闻向来都是会不攻自破,但却没有任何人敢拍着胸膛说传闻就等于空穴来风。 所以我对待任何所谓传言的态度,向来都是听一半信一半,直到我有时间和精力来证实另一半,否则这件事在我看来就是胡扯。 毛儿跟我说,前段时间他们学校的一些人就在流传这样一个故事。因为邮电学院在黄角垭,到黄角垭有一条必经之路,就是在爬到南山山顶后,再有一个下行约200米,才能转到邮电学院。 之前有一段时间晚上,一些从南平上南山的小型面包车司机不约而同地说到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在翻越那个最高点时,有一个长上坡和长下坡,就在上下坡交界的地方,当地管理部门为了避免和减少车祸的发生率,特意在路的两边加上了一个凸面镜,方便来车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坡上的情况。 而好多司机却在夜晚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都在凸面镜的反光里,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常连衣裙的女人,看不清脸,当车一翻过那个坡,能够正视来路的时候,却又发现那个女人不见了。 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个怪谈和传言,而地处附近的邮电学院的学生,显然也受到了这个传言的影响。 甚至传出了这个女人是邮电学院之前的一个女学生,由于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在那个坡上被面包车给撞死了,于是就只有这些面包车能够看到她。 传言从来都是越传越凶,越传越神,传到最后,连始作俑者都认为那是真的了。 于是面包车运营公司就开始迫于压力出面辟谣,因为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意。然而这样的辟谣是徒劳的,人总是会有选择性的来听取一些他觉得匪夷所思或者新奇的东西,然而一些看上去似乎是真实的事情,就反而成了谎言。 毛儿说这些,说得还真像是那么一回事。不过基于从小到达他口中所言的真实性,我还是不敢轻易去搞的,只是唯唯诺诺,不置可否。吃完以后,眼见已经是深夜,想要让他回宿舍似乎和主动要求夜不归宿记过处分是一样的,而我显然也不可能跟这样的一个男人单独在酒店里共处一晚,于是他再次提出带他一起去见识见识那个传说中的女鬼,顺便也领教一下我这么些年在外面学到的手艺。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抱着一种“傻子你上当受骗了”的幸灾乐祸的心态,从黄角垭步行,走到了那个路口。也许是来的时候没曾仔细观察,这时候映着昏暗的路灯,我才仔细看了看那个地形。 一段上坡加一段下坡,不爬到坡顶根本是无法看到对方来路上车辆的情况,就交通状况而言,这样的路段的确是事故的高发地。 坡顶两端的凸面镜也正是因为这样而设置的。但是令我注意到一个情况,当我走到坡的一半的地方,从凸面镜的反光里,能够清晰看到一条垂直与这个坡的道路,一头通向邮电学院,一头通向各种各样的度假村。 在我站的位置上看来,刚刚好,形成了一个一半虚一半实的十字路口。通常情况下,十字路口在我们行内来讲,是最容易招鬼的地方。 并不是像电影里演的那些,可以做法,召唤之类的,而是鬼魂本身这种东西就跟人类不同,它不能够说成是有思维,大多数情况下,只能讲它是在遵循一种自身的本能。 而造成这种本能的,就是我们所谓的执念。没有任何理由说鬼魂一定要按照人类走路的习惯来移动,也许你上楼是坐电梯,或许它们直接就飘了上去,当然也有一部分会觉得好玩或者淘气或者无厘头的出现在电梯里。 我只是举个例子,既然它们并没用固定的活动方式,所以一些稀奇古怪另类的出现方式,在我们看来也许很吓人,在它们看来,也许再正常不过。 而之所以说十字路口是最容易招鬼,正是因为他们往往走到这里的时候,会找不到路。 迷路后的它们,聪明一点的迷糊一会也就走了,傻一点的就会在原地呆很久。 所以如果说这个传说中传白色连衣长裙的女人真实存在的话,或许不会太聪明。 所以我要说,今后路过十字路口,看到道路边有香烛,心里默念阿弥陀佛一类的保佑口诀,自己默默离开就好了,尽可能的少逗留。 我看到这样的情况,开始渐渐察觉这事情不该只是空穴来风,即使传闻和事实有所出入,那个女鬼可能还是真的存在的。 于是我像是勘探石油一样,拿着罗盘在马路上东穿西穿,时不时会被呼啸而过的车辆吓得一声怪叫,然后结果是,真的有灵魂的反应。 由于刚刚出事不久,对于一些现在看起来小事一桩的案子,当时的我非常稚嫩,拿到一个问题的时候,首先假想出无数个可能性,然后一一说服自己来排除,到最后只剩下几个选项的时候,才来证实。 当我证实到这里绝对有灵魂出没时,习惯性的紧张了一把,然后转头朝着毛儿使了个“还真是被你说中了”的眼色,他显然很兴奋,从初中开始就跟我混迹市内各大录像厅,只为了在林正英叔叔的片子结束以后能够看点促进血液循环的片子,那种突如其来的刺激感,想必我和他都是心领神会的。 当下时间已晚,我身上除了红绳和罗盘等必备的东西外,什么都没带。 于是当晚痛苦的决定,找家小旅馆凑合一晚,第二日再想办法。毛儿显然是为了看我出丑,于是就坚持第二天旷课一日,陪着我一起来抓住这个鬼。 我告诉他你还是该上课上课去吧,我要回市里去准备一些东西,而且也不可能在大白天众目睽睽下干这些招魂引鬼的事。 他总算答应,自己回去上课,我则打了个出租车,直奔学田湾。 重庆的旧货市场,除了中兴路,就数学田湾。 学田湾是重庆市府所在地,恢宏气势的大礼堂,成为重庆一日游的必到景点,虽然我看上去除了彰显气派以外并没用觉得有多大的用处。 倒是大礼堂旁边的跳蚤市场,一定能够找到我想要的东西。相对于中兴路市场来说,这里的假货充斥得更多,当然这些是对付那些不懂行不识货的人,而对我来说,这个地方虽然有大量赝品,但如若找到一个真东西,就绝对是硬货。 我需要找一个硬币。不管哪个年代,一定要是方孔钱,并且一定要是从坟里挖出来而非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找到这样的钱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倒是店老板或许会对我恨得咬牙切齿。 方孔铜钱是铜质的,我记得我以前说过,铜质的东西有很强的感灵能力,它不能对灵魂构成任何伤害,不同于金银,它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来讲,和鬼魂的频率是接近的。 相信大家都听说过铜钟自己嗡嗡嗡发出声音的故事,至于为什么,想来也不需要解释了。 我需要这样的铜钱,因为我要请到这个鬼魂的钱仙。钱仙类似于笔仙等,都是一种非常古来的招魂术。不过钱仙的形成和笔仙是不同的,笔仙能力有强有弱,性质也有好有坏,钱仙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似乎只是一个回答问题的角色,并不能轻易对人产生任何奇怪的影响,但这并不绝对。 在我之前遇到过的有些请钱仙的孩子,不但要求回答了问题,甚至还被钱仙问了问题,这就非常危险,于是钱仙笔仙这类招魂活动,在我看来,平常人之间是应该完全禁止的。 我画好一张图纸,标注了方位和一些字符,字的大小和钱孔差不多。 然后找来一根桃木锥,在锥子厚实的一头挖了一个小孔,便又打车上了南山。这次经过那个坡的时候,我特意让司机放慢车速,方便我仔细观察。 如果以上山车速60计算的话,反光镜里出现来路的路面大概只有3秒,然后翻过就能直视,也就是说如果那个女鬼的影子让人看见,也最多不会超过5秒的时间。 下车后我给毛儿打了电话,于是他屁颠屁颠地跑了出来,那时候大约下午5点多吧,于是我们开始四处在邮电学院门前的路上搜寻美食,总算在邮电大学大门对面的另一家只有四张圆桌的小餐馆里,找到一家巨犀利的鱼锅,要说有多么犀利,我当下腮腺里分泌的唾液就是最好的证明。 再一次的酒足饭饱,时间还不晚,于是我们开始蹲在马路边打望路过的姑娘们,我指的是以一种欣赏的心态。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半夜,已经过了邮电学院的门禁时间,烟也抽没了,我们才又一次朝着坡上再走去。 我在头一晚找到鬼魂的位置,用红绳拴住下午找到的铜钱,将铜钱放在路的中央,红线延伸到路边,钉上桃木锥,将红线从锥上的小孔穿过,拉高后挂在路边堡坎上的树枝上,绳子的末端拴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小铃铛,开始静静等候。师父教过我,这种固定地点出现的鬼魂,要想硬喊,是喊不出来的,只会造成它从此躲起来,直到它认为安全了,才会重现人间。 而这个方法就是为了让施过咒的铜钱在感应到鬼魂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传达到铃铛身上,这样我就能迅速拉回铜钱,因为有桃木佐阵,所以这样说来,这个鬼其实是被我用类似钓鱼的方法给钓了起来。 我和毛儿就这么干等着,不久后,一辆面包车驶过,铃铛开始叮当作响,我见势便开始拉回铜钱,连同红线一起,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步行到附近一个加油站的岔路口里面,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铺图,点蜡烛,打算在还没被人发现的情况下,请钱仙,并送走。 在念完请神口诀后,我们明显感到铜钱震动了,说的具体点,就跟手机震动是一样的感觉。 然后我开始发问,我问它为什么在这里游荡,它说等人。再问它等的什么人,它沉寂了挺久,在我都打算收功放弃的时候,铜钱直接移动到了“夜景”。 在当时看来,我并不能很快想到这两个字的含义,而就现在来看,从这个字我想到了一个看夜景绝佳的地方。就是南山一棵树。而在2002年的时候,那里仅仅只是一个健身步道,并没有现在这样景观台的规模。 我拿不准主意,我问你毛儿知道哪里看夜景比较好,他说山下不远处有个健身步道的风景非常不错。 这时铜钱又震动了一会,就碎成了两半。 一般来讲,请笔仙的时候笔断了,请镜子仙的时候镜子碎了,请碟仙的时候碟子破了,这些都是不好的征兆,钱仙也是同样的,我感觉到这只鬼可能有点恼怒我们问了太多,但可能也意识到我并不怕它,所以碎了铜钱,与我一拍两散。 值得一提的是,那枚铜钱价值高达人民币5元。 看来当晚又不能继续下去了,黑灯瞎火两个寡男人一起到健身步道欣赏夜景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再住一晚后,打算一早便去那个健身步道。 第二天早晨在邮电学院混了一顿早餐,油炸糍粑块和豆浆吃得我心满意足,连打嗝都分外有力。 随后为了赶时间,便打车去了那个步道。清晨的重庆是美丽的,尤其是从高处俯瞰整个渝中半岛。 特有的过江缆车那时候还没有被当作“危险交通工具”而取消,而今它只能成为几代重庆人的记忆。因为想要再花两块钱从江北嘴坐到小什字,或者从上新街出发体验那种横跨长江摇摇欲坠的刺激,恐怕只能在回忆里找感觉了。 头一晚钱仙给出的“夜景”两个字,让我和毛儿认定了和这个步道有关,第一是因为相距不远,第二是因为重庆再没有别地方夜景比这里更好。 于是我从进入步道开始就一直在用罗盘看路,路上遇到不少晨练的老人,见我一个20出头的年轻小伙子竟然拿着一个罗盘在鬼鬼祟祟地走,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被我的贸然出现打扰到兴致,也不会无聊到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在我背上刺上一剑。 就这么摸索着找了很久,总算发现了痕迹,循着痕迹继续找,最终在一株普通的树下,发现了强烈的灵魂感应。 说这棵树普通,它也算上了点年岁,粗壮的树干,由地下长出两根树干,是典型的连理树,形状很像小时候玩的弹弓。 所谓连理树,就是同一个树根发源的两个或更多树干,对于中国人来说,是喜庆和吉祥的,对于一些不了解中国文化的棒子或倭寇来说,他们也许会借此联想到双头怪蛇等。 罗盘告诉我,在树底下的土壤里,埋了点东西。 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我能够轻易看到锻炼的老人们。所以他们也能够轻易地看到我。想要瞒天过海的挖东西,想来是有点困难。 于是从来馊主意最多毛儿此时立了大功,他竟然跑到锻炼的老人群里,问了其中一个老人,爷爷,这里的泥巴里面有没有曲蒜?曲蒜是重庆话,意思是蚯蚓。 令人恶心的是他竟然能装的像个出来踏青的小学生。老人看他这么可爱也就笑呵呵地说,这里的泥土里多得很,于是就这样,我们找到了一个开挖的理由。 埋得不深,很快我们就挖到一个拳头大小的小铁盒。我把铁盒擦干净,绕到树后,让树挡住那群锻炼的老人们。然后叫毛儿过来坐下,打开铁盒。 铁盒里,有一束头发,看上去像是女生的。有一个草编的戒指,还有一把钥匙,和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写给亲爱的张琅。我想张琅是个人,尽管跟蟑螂同音。我知道这样做非常不道德,但是事关重大,我还是私自拆了信,映入眼睛的是一排排娟秀的字体,应该是个女孩子写的,因为署名是“琳”。 信的内容其实很普通,就是这个叫“琳”的女孩对张琅表达自己的爱意,从语言词汇上来看,还是真切动人的,不过从字面上看,两人似乎是没有走到一起。看完信以后,毛儿突然说,他们系上就有个叫张琅的老师。 我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碰巧,或者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张琅这个名字的发音上是有歧义的,所以这两个字组成的名字应该不算很多,所以毛儿口中的老师,有可能真的是这个信中人。 于是收好铁盒,我跟着他一起混进了邮电学院,毛儿毕竟还要念书,这样的场合我想他还是不必跟随了,在再三保证一定会告诉他结果后,他才带我在办公室找到了那个叫张琅的老师。 这个老师看上去大约40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是干练,我不知道他是教什么的,我只是敲门进去,然后和他低声说了几句,他便脸色大变,拉着我就除了办公室的门,看样子还真是找对人了。 我把铁盒里的东西给他看了,然后隐晦地告诉了他那个路口闹鬼的事情,他意识到我其实是希望来了解点情况,然后帮助他解决问题的。 于是在学校的花台前,他告诉了我这个故事。 他正是“琳”信中的张琅。琳是他20年前还是学生时期的时候交往的女朋友,两人非常相爱,时常在先前的步道那里约会,虽然那个时候还没有修建这个步道。 先前挖出这个铁盒的那棵树,见证了他们的爱情故事,因为他们曾经挂了一把小锁,上边刻着两人的名字,挂在了树梢上,然后钥匙一人一把。 想来就是铁盒里的那把钥匙。毕业后,两人原本打算结婚,琳却查出患有严重的血液疾病,无法生育不说,连活下去的希望都很渺茫,在这样的情况下,张琅的家人宁死不肯答应婚事,而琳最终因为不希望张琅为了自己左右为难和家里闹翻,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分手后琳非常伤心,明明相爱有不能在一起厮守,即便厮守日子也无法长久,这样的折磨是非常令人绝望的,张琅也明知自己深爱这个女人,却碍于种种压力只能将这样的爱拒绝在外,渐渐冷漠。 之后不久,这个叫琳的女孩去世了。张琅伤心欲绝,他痛恨自己没能陪她到最后,也正因为突然间实质意义上的失去,他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有多爱这个女人,不过一切都晚了。 于是张琅至今未娶,也算是对爱情的一种交代。说到这里,张老师拿出那枚草编的戒指,说这是我编给她的,没想到她一直留着。 然后眼里闪过一丝悲恸,一个大男人在校园的花台前,竟失控痛哭。我很快安慰好他,再仔细告诉了这个铁盒的来历,和我对目前为止这件事的认知和看法,最终张老师决定跟我去那个他们曾经爱情的见证地看看。 我知道当一个人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过去,甚至走到自己的过去中去是有多么的不容易,于是在进入步道的时候,我由着他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走了许久,走到那棵我挖出铁盒的连理树前。 张老师站在树前,抬头找,在枝繁叶茂的深处,找到了个铜锁,因为树枝的生长,铜锁已经有一部分嵌入了树干中间,犹如爱情,坚定而刻骨。 张老师没有取下那把锁,所以我想那把锁至今还在。当他回过神来,望着对岸的渝中半岛,我不忍打扰到他的追忆。 也许他追忆的不再仅仅是一个人,一份爱, 或许是他多年苦守在心里最深处的那个让他执着的理由。 就好像尽管我并不知道琳的鬼魂反复出现在坡顶的原因, 也许是因为她每次都在那个地方等着坐面包车上山来看她的张老师, 我没有求证,即便猜错, 我也宁愿相信是真的, 这是我的执念, 一厢情愿的执念。 我问张老师,我可以给你们搭个桥,让你跟你的琳说说话,但是机会仅此一次,因为我还得带她上路。 张老师问我什么叫上路,我告诉他那是带琳去她自己该去的地方,流连在这里,最终成为野鬼,化为灰烬。 张老师犹豫了很久,说不必了,早在心里说过了。 我将铁盒交给张老师,只取了其中的几根头发,开始承认没发现的时候,给琳带了路。带路的方法以往已经讲得非常仔细,殊途同归,同时为了让亡灵安好,又何须在意方式方法的繁琐与否? 2003年,我听说以前的那个步道要修建成“南山一棵树”景区,张老师为了保全那棵见证了他毕生爱情的树,多次对管理方提出各类方式的申请,最终让自己的爱情打动了管理方的高层,他们将这棵连理树用白玉石头围了起来,作为景观的正中央,命名“一棵树”。 张老师在2005年离职,去向不明。但是每年的某一天,如果凑巧,你都会在南山的一棵树花台前,看到一个中年男人,一边欣赏着重庆的山山水水,一面时而开怀时而悲伤的自言自语。 随后抬头,满眼眷恋地望着开枝散叶的一棵树。 (本章完) 第45章 蛊惑 第45章蛊惑 2000年年初的时候,我还在跟着师父学艺。 那一阵子忙倒是很忙,但是基本上不算是什么大单。但是师父是个善人,不管大小的事情他总是会亲力亲为,我虽然也能在边上帮上师父一点忙,不过师父对我的期许大概是希望我只要不捣乱就可以了,所以我也就当成是跟着师父长见识了。 那年师父接到一个委托,是一个40多岁的男人打来的,说他的妹妹突然不正常了,发疯的时候就拿头撞墙撞门,或者原地打滚。稍微清醒点的时候,又一个人自言自语,哭泣不止。大部分时间处于一个昏迷状态,有时候还呕吐,离谱的是,呕吐物里有时候还会有类似蛆一样的虫子。 当地找过很多人看过,都说是撞上了“草鬼”。 无奈之下,只得离开当地在昆明这样的大城市找师傅来化解,通过别人的介绍,这才找到了我师父。 “草鬼”是云南贵州等地特有的一种喊法,说得简单点,就是中了苗蛊。 当师父听说了呕吐物里有蛆虫的时候,我知道他其实就已经这么判断了。于是师父要我收拾些必要的东西,跟着他一起去了委托人的家里。这家人住的地方离昆明不算很远,就是路比较难走,在昆明南边,叫做蒙自,是个苗族自治的地方。 当我们说起苗族,大多数人想到的都是些美丽的神话故事,或者那种银饰挂满全身的民族服装。 坦白说我一开始也觉得苗族的衣服真的很好看,而且从看到他们服装的那一刻起,我就直到这个民族的人一定非常淳朴善良,绝不会有小偷。 因为如果要偷东西,这一身叮叮当当的银饰一定会暴露目标的,非常之不科学。 在去蒙自的路上,师父告诉我,他对付下蛊一类的事情,其实自身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于是他在路上给一个他的朋友打了电话,那个人是黔南一个非常有名的蛊毒师,可以说是一个世外高人,如果不是跟我师父的交情匪浅的话,请他出山是非常困难的。 在电话里,这个姓符的蛊毒师傅告诉我们。要我和我师父想尽办法先把蒙自那边的情况尽可能地拖住,不要让它有什么其他变数发生,他第二天就飞到昆明然后赶过来。 到了蒙自村子里以后,那个哥哥激动地到村口迎接我们。他姓石,44岁,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他的妹妹38岁,老公目前在沿海一带打工,家里只有他妹妹和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进了他家门,便听到一阵凄厉的尖叫声。石大哥对我们说,他妹妹又开始发狂了。 每次一发狂,就开始拿头撞东西,扯掉自己的头发,外观上看跟疯子几乎没有两样。 石大哥带我们进屋,我们看到一个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正哭喊着拉住石大姐,但是她毕竟岁数小,感觉力气也不够,另外一个看上去不到10岁的小男孩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大哭大喊。 石大哥赶忙上去帮忙把石大姐按住,然后掐人中。好一会以后,石大姐总算安静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一边,披头散发。小姑娘和小男孩都停止了哭喊,师父让石大哥抓住石大姐的双手,然后翻了翻石大姐的眼皮,和普通昏迷的人一样,眼仁上翻,口吐白沫。 突然“哇”的一声,吐了一滩好像稀饭一样的东西在地上,像是在故意表演给我们看。我特意循着师父的目光看去,地上的呕吐物里,有无数细如发丝,大约1公分长的小虫。 在见到这些东西以前,我从师父嘴里的描述上,我感觉她吐出的应该是那种类似厕所里的蛆虫,亲眼看到以后,发觉其实这种小虫更像是污水沟里“摆头蛆”,不仔细看,其实是不容易发现的。 师父皱紧了眉头,从他的脸色我不难看出,他觉得这件事非常棘手。 对于苗蛊,是自古以来便在民间流传的一种巫术,起初只为了行医治病,直到后来有人发现苗蛊之术能够使得一些阴暗的目的达成,于是渐渐开始有人动了歪脑筋。 很早以前有人发现,谷仓里的谷子在经历一定的湿度后,会发热并产生霉变,继而生出很多小虫。 好事之人将这些小虫收集起来,放入器皿,后封闭,任其互相厮杀,当最终留存下来的唯一一个,视为虫王,命名为蛊。 蛊的生命力极强,也非常难得,配以苗王家族及民间土巫的咒语,使得后期所炼制的“蛊”并不纯粹以实体存在,例如虫蛊,真正用于下蛊的或许是用咒牵制住的灵体,而蛊王也许只是读了谨慎的虫子或者虫身体上的一部分。 渐渐到近代,尤其是发展到明朝末期,云南当地兴起一个特殊教派,专门以炼制蛊毒为生,他们行事非常诡秘,但大多却是劫富济贫行侠仗义。 苗蛊在那一时间段几乎发展到最高峰,而现今所存的苗蛊术,大多零散流传于乡间游巫,真正的高人多自由散漫,且在悟道之后便不再以蛊谋取自身利益,却也不会刻意去除恶行善,他们生性洒脱,但若是遇到不平事,除非学艺不精,否则也必当拔刀相助。 清朝民初战乱前后,苗蛊的精髓得以被一些优秀弟子留存,后期逐渐演变成为各种蛊毒,从昆虫到猫狗,皆可炼蛊。 这些当然都是师父告诉我的,这次这个石大姐显然就是中了虫蛊,呕吐物里的虫子就说明了一切,但是无法解释她发疯的情况,所以师父只得再度打电话给那位黔南的蛊师,向他请教。 那个蛊师说,对于任何蛊,在没有办法解决的时候,就用声音引,大部分蛊都会对清脆响亮的声音有所反应,于是叫我师父去村里借来凿石头的毡子,加上一把铁锤,教了我师父一句基本的口诀,反复不停地在中蛊之人身边开凿,以此来拖延时间。 师父得留在屋里帮忙稳住石大姐,于是去村子里借东西的任务也就自然交给了我。 这个村子并不算大,但是当地人几乎都是使用方言,而且苗家村寨的石头路,走得让我脚很疼。 先是语言沟通就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于是我只能连说带比划地跟他们借来了毡子和铁锤,急急忙忙回到石大哥家里的时候,看到石家的女儿坐在门口哭泣,远处的鸡窝边,有一只死掉的公鸡,大概是她觉得自己家已经遭遇了太多的变故,现在连鸡也被人蛊死了,想不过来吧。 依我的当年个性,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独自哭泣我是一定要安慰安慰她的,当然这其中有搭讪的目的,但是我是真受不了女孩子在我面前哭泣。 可是当时毕竟是在帮人消灾,所以我也不敢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浪费什么时间,进屋以后,我看到师父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正用自己的指血在昏迷的石大姐的脸上画着符号。 在我看来,师父这样的举动是绝不正常的,师父曾经告诉过我,一个跟鬼长期打交道的人,我们的命道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被自己带着走了歪路,也就是说,我们原本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被迫进入了一个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 对我们活人而言,鬼魂是不属于我们的世界里的,而对鬼魂来说,我们的出现同样形成了打扰,所以说我们的命道在人道与鬼道之间,我们能够接触到大多数人无法接触的一个世界,却也在渐渐离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是生存在这样一个夹缝里,为两个世界默默贡献的人,每次师父跟我说起这些,眼神里总是有些无奈,却又闪烁着骄傲。 而我之所以觉得师父在石大姐脸上涂自己的血显得不正常,是因为我和师父这类人的血,好比佛家的金粉,道家的朱砂,因命道的接近,对二道苍生都有震慑的功用。与其说是震慑,倒不如说是在威胁,是警告。 当师父肯自己破指放血,更是说明了这次事态的严重。我太年轻,严重没经验,除了跑腿打杂,似乎也干不了别的。 当师父看我拿着工具进了屋,便后退到石大姐面前大约一丈不到的位置,然后在地上开始用毡子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一边敲打一边对我说,要我在房间的所有地面的角上钉上钉子,然后用红线相连。 将打毡子的师父和石大姐,以及我一起关在线圈里,然后师父要我跟他背靠背,把蛊师教给他的那句口诀传授给了我。 要我盘膝坐下,反复念诵。师父后来告诉我,其实在房间四角打钉子连红绳,只是他自己心理上求个安稳而已,他并不知道我们传统的方式方法对付蛊毒是否管用,喊我跟他背靠背念诵口诀,是因为人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背,面积最大的也是背,我们彼此能够很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是否不对劲。 我就这么念诵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整个环境里除了我年口诀的低吟声和师父敲打地面的声音外,没有任何声音,刚开始还好,到了后面这种重复单调的声音让人联想到事情,然后发自心底升起一种恐惧。 大概是屋里奇怪的声音引起了邻居的注意,于是有人开始在门外围观,在墙上的小窗里,我看到石家的女儿站在窗口张望。 就在这之后没多久,我感到师父突然背上一阵颤抖,然后传来毡子和铁锤掉落在地上的撞击声。 我赶忙转头,看到师父歪歪斜斜地倒下,表情痛苦。 我一下吓住了,赶忙把师父扶起来,师父双手捂住肚子,皱紧眉头,我问他怎么了也不回答我,看得出他正在和痛苦对抗,而捂住肚子,显然这样的痛楚是在体内。 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手足无措,师父侧坐在地上,腾出一只手来支撑身体,然后非常艰难地说了一个字,“蛊”,说完开始咳嗽,还咳出了血。 继而师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我赶紧把师父的身体放平,开始掐他的人中,希望能帮助他恢复过来,却偏偏正在这个时候,石大姐突然大叫一声,开始挣扎。 因为之前是把她捆在凳子上的,我倒并不害怕她会挣脱,因为我师父打的绳结是谁也解不开的,只是石大姐摇翻了椅子,恶狠狠地望着我,面目看上去狰狞可怕。 我没管她,因为这时候把师父就醒才是最重要的,但我丝毫办法也没有,正在我急的快想死的时候,有一个留着长胡子,穿着一身好像黄飞鸿般的唐装的中年男人冲了进屋,在我师父和石大姐嘴里放了一粒好像泥巴丸子一样的东西,然后一把把我推到墙边,从背着的一个大大的布口袋里取出一些像碗一样的器具,放入一些奇怪的粉末,然后咬破自己的中指,将血滴进去。 然后开始闭眼念着,念的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清,在短短两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思绪早已乱成了一团麻。 又过了好一阵,师父悠悠转醒,那个中年男人才对我招手,我过去扶起师父,师父睁开眼看看,有气无力的对眼前的那个中年男人说,符师傅,你来了。 原来这个人就是师父从贵州请来帮忙的蛊师符师傅,他是个苗人,他的姓氏已经说明了他的民族。50多岁,在12岁那年研习祖上传下来的蛊方,由于年轻大胆,又天资极好,很快有所小成。 15岁那年恶作剧,蛊死了全村的牛,被村长请来师傅将他查了出来,随后被赶出了村子。 此后流浪江湖,拜师学艺,最后在贵州定居,不收徒弟,但侠义心肠,但凡与他有缘成为朋友的人,就知名相待。我师父就是其中一位。 事后听师父说起符师傅,在他们俩都还年轻的时候,因为某些原因结下了一点矛盾,至于什么原因,我是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是因为女人的。 而且这个女人最终跟谁也没成,两人才觉得各自犯傻,于是相聚喝酒,成为知己。 符师傅跟我一起扶我师父到椅子上坐下,然后把石大姐也连同凳子扶了起来。我担心还有什么变故,开始有点疑神疑鬼,直到师父对我说,既然符师傅已经到了,就不用担心了。 符师傅说,他接我师父电话的时候,从口气中听出事态估计比较严重,于是提前了半天赶了过来,我出去找毡子铁锤的时候,他跟我师父又通过一次电话,那时候他以及快到村子了,师父告诉了他具体的位置,他这才直接在紧要时刻找到了我们。 听上去非常悬,因为我从没见过师父遭遇如此大的挫败,说是挫败似乎不妥,毕竟隔行如隔山,我师父不懂蛊,不知道该怎么来化解,也是情有可原的。 师父说,当时跟我背靠背的时候,突然感觉腹痛如绞,像是有尖利的东西从体内往外用力戳,痛得他话都说不出,还吐血晕了过去,他是这行的资深人士,虽然不懂,但是他知道这一定是被人下了蛊。 符师傅说,他进来后给师父和石大姐吃下的药丸不是解药,只能稍微减缓这种蛊毒,并不能根除。从他口里我得知,原来蛊毒是无药可解的,中了蛊的人,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找到施蛊的人,求他收回蛊,二是找到施蛊的人,用更厉害的蛊弄死他。 否则蛊主健在,蛊就一直存在。直到被害人死掉,蛊才会消失。 我听得背心发凉,虽然一直都知道苗蛊的可怕,却从来没想到过竟然阴毒到这样的地步。 而从符师傅说的情况来看,我师父和石大姐身体里的蛊毒只是暂时被抑制,并没有被消除,随时都有复发的可能性。 符师傅对我师父说,他查看过了,石大姐中的是一种低级的蛊毒,就是普通的虫蛊,最严重的症状就是让人癫狂,然后自残,身体调节达不到合理的值,长期下去人还是会死掉。 我一惊,这么狠毒的招数居然在他看来是低级的蛊术。我师父中的叫做“公鸡蛊”,体内像是被公鸡反复用力啄食,疼痛难忍,不及时解除,会死得很快。 听到这里,我背心冒汗,因为我想到了一件事,就是在我拿着毡子铁锤进屋的时候,看到了那只死掉的公鸡。 然后,旁边坐着石家女儿。于是我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了符师傅,符师傅问我,那个女孩现在在哪,我便开始在屋子外面寻找,天色开始渐渐暗了下来,我找了一会没找到,只在邻居家找来了我们要求回避的石大哥。 符师傅又问我这个女孩当时我和师父在背靠背的时候在做什么,我回想了一下,说我几乎全程没有看见她,只是在师父倒地前才在墙上的窗户那里看到她探出头来,我以为她只是在看而已。 符师傅一拍大腿,就是她,错不了。 我很难把这样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姑娘和下蛊的人联系到一起,而且一开始她还在帮着我们控制石大姐,所以当符师傅这么说的时候,我并不是很相信。 直到符师傅把我师父拉到地上坐好,然后他让石大哥站在堂屋门口盯梢,接着他取出一个好像法海的钵一样的器皿,让我师父张嘴,然后用指甲在我师父的舌头上刮下一些舌苔,放到钵里,再拿出一个小瓦瓶子,从瓶子里拿出一根食指般长短的蜈蚣。 好在蜈蚣是死的,因为以及干得只剩壳了,否则我看到这玩意一定会吓得大叫起来。他把蜈蚣也放到钵里,叫我走到师父身后把师父双手抱住,然后盖上钵,开始念咒。 过了一会,我看到师父开始冒汗,然后他似乎在想挣脱我,那时候的我19岁,身强力壮,师父被我箍着,想挣脱还是没那么容易。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10分钟,师父恢复正常,符师傅转身对门口的石大哥说,要他务必在两个小时内把石家女儿找来。 因为如果不找来,石家的女儿就只能活两个小时了。 石大哥一听,觉得怎么孩子就能活两个小时了?赶紧应声去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他才呼天抢地的抱着石家女儿进了屋,身后跟着跑进来石家的儿子,怀里的石家女儿嘴角吐着血,已经昏迷不醒。 石大哥说,她是在石家女儿的房间里找到她的,当时桌上正收好了大包小包几包东西,这也相对证明了石家女儿见到事情败露,准备逃跑。 结果中了符师傅的蛊,昏迷倒地。符师傅没有喂她吃那个药丸,而是直接念咒收回了蛊,等到石家女儿醒过来的时候,她对屋里的人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当然,也包括我。 符师傅开门见山地问她为什么要对石大姐下蛊,她先是什么都不说,直到符师傅严厉的喝问她,为什么对自己的母亲都能够下毒手的时候,她才大声反驳道,她根本不是她母亲。 这是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打从进门起,我就一直认定了这家人就是普通人家母女母子的关系,却一直没想到原来不是这么回事。 石家女儿冷静了下来,她说,她和她弟弟姓周,不姓石,只不过我们一直认为她就是石大姐的女儿,她和弟弟的生母几年前去世了,父亲为了两个孩子,就再娶了一个继母给两个孩子,希望家里有人照料,自己才能够安心在外面赚钱。 谁知道这个石大姐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一直对两姐弟不好,打骂都是小菜一碟,有一次弟弟晚上起身上厕所,还撞见了石大姐跟村子里另一个苗家汉子偷情,小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弟弟回屋后告诉了姐姐,姐姐是大姑娘了,自然懂得这些,就第二天打算带着弟弟去找爸爸,还没出门就遇到石大姐和那个苗家人的一顿毒打,威胁她不准把这个事情说出去,不然就要下药药死她弟弟。 此后的日子,这个苗家人更是明目张胆地出入她家,有一次两个大人喝醉了酒,叫弟弟来唱歌给他们听,弟弟不会唱,就挨了几耳光,那天晚上打雷下大雨,石大姐和那个苗家人竟然让孩子在院子里罚站,仅仅因为孩子不会唱歌。 从那以后,弟弟一遇到打雷下雨就大哭大闹,两个孩子都是上学的岁数,却都没去学校。 姐姐的际遇也不好,常常被两个大人差事到山上砍柴放牛,还经常莫名其妙遭到毒打,有一次她偷偷带着弟弟跑到后山,姐弟俩默默坐在山上的僻静处哭,遇到一个路过的采药人,这个人听说了姐弟的遭遇后,便教了几手下蛊的术法给了姐姐。 由此看来,姐姐在山里遇到的那个人,定然是个高人。 不过这位高人在处理问题的方式上有所偏差,并非正道。 即便他也是为了给姐弟俩出气,这样的方式也非常不妥。姐姐在学会了虫蛊之后,先是对家里的一些牲畜试验了一下,发现管用,就把目标指向了她深恶痛绝的两个大人,先给石大姐下了蛊毒,当石大姐发起疯来的时候,那个苗家汉子吓到了,夺路而逃,在出门前也被姐姐下了一蛊。 符师傅打断她,问她下的是咒蛊还是药蛊,她说是药蛊,将炼制好的虫蛊粉末夹在指甲缝里,找准机会,洒在两个大人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咒蛊和药蛊的区别,就好像一个时期的进阶阶段和初级阶段,但是苗蛊自来就诡秘非常,下蛊害人,从来不会计较方式手法,一个人若是动了杀念,就好像一个小孩拿着一把手枪,开枪打人的威力和一个成年人开枪是没有区别的。 坦白说,我个人是非常同情这个姐姐的,因为我最恨的也是欺负弱小,而且还是在自己原本丧尽天良的前提下。 我相信那个时候我师父和符师傅都是这样想的,不过道义归道义,害人始终都是不对的。 符师傅显然非常心疼这个姑娘,于是他苦口婆心地做这个姐姐的思想工作,最终说服她,让她解了我师父的蛊毒,说解了石大姐和那个苗家人的毒以后,他会带着姐弟俩离开当地,要么做他的徒弟,要么就去寻自己的父亲。 小女孩毕竟是小女孩,心肠软,也就答应了。当她解了石大姐身上的蛊毒后,石大姐却突然跪在了她跟前,请求他的原谅,并希望她别把这事告诉她父亲。 我们几人此刻对这个石大姐说不出的厌恶。姐姐也是冷眼看着石大姐,然后突然扬手,给了她的继母一个大耳光。 清清脆脆,让我心里非常痛快。 我师父也原谅了姐姐对他下蛊差点害死他的事,因为他知道姐姐是因为害怕师父撞破她的报复,才想连同我师父一起除掉,因为知道我师父是有道行的高人,才杀了公鸡,取了鸡冠里的血炼蛊,好让我师父快点死。 行为虽然可恨,但是凡事皆有因。 既然我师父都不再追究,我这个当徒弟的自然也没什么话好说。 符师傅要求姐姐给那个苗人解蛊,并保证她解了以后,他会代替她给那个苗人留点纪念。至于是什么样的纪念,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以符师傅的为人,言出必行。 想来那个苗人虽然绝不会有生命之忧,但日子也一定好过不到哪去,也就当作是姘头和虐待儿童应有的惩罚。 我们已然对石家人全然没有了好感,石大哥除外,虽然是石大姐的哥哥,但他至少算个好人,从他担心姐姐死掉的时候就能够看出,于是我们没有收石大哥一分钱,倒是对石大姐狮子大开口,几乎要光了她所有的积蓄。这个可怜可恨的女人,必须为自己的恶行收到惩罚。 临走前,师父送给石大姐和小姑娘各自一句话,他对小姑娘说,一辈子很短,好好对自己。 他对石大姐说,好好对别人,你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 符师傅兑现了他的承诺,带着姐弟俩离开。我们也一起上路。路上各自想着心事,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我才明白,原来心魔竟然如此强大,恨意竟然可以如此荒唐。 当我渐渐明白,原来我们需要战胜的,不仅仅是那些为非作恶的邪门歪道,最根本的是要战胜我们内心深处的那种可怕的报复欲望。 在昆明分别时,师父把从石家收到的全部钱都给了姐弟俩,路上姐弟俩也决定不跟从符师傅学蛊,因为那玩意毕竟有点邪乎,遇上符师傅这样的好人也就算了,遇上了坏人,实在是太可怕。 而姐姐的岁数正该是享受青春快乐的岁月,她不该走这条路,很高兴的是她自己想明白了。 她打算带着弟弟去找他的父亲,分别前,师父借手机给姐姐打电话给他父亲,电话接通后,姐姐沉默了很久,也许是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个一直默默承受压力的小姑娘,几近崩溃地坐在火车站门口,嚎啕大哭。 事后,没了事后了。 我试想过一种结局,当然,那只是我的猜测: 姐弟俩找到父亲,告诉了父亲继母干下的恶事,于是父亲回到家乡,在家将继母毒打一顿,然后果断休妻。 嗯,这才应该是最完美的结局。 (本章完) 第46章 樽情 第46章樽情 2010年年初,多年的工作让我有了一些积蓄,于是我琢磨着想要换台车。 我开始花了好几天时间游走在重庆各大4S店,最终跟彩姐一合计,选定了赛拉图07款,对于一款售价不到10万且经济实用的车来说,这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 于是我告别了那台二手的“很好开2005”,5年下来,它已经被我折磨得有点不好使了,全身上下,除了喇叭不响之外,其他全响。 好在桑塔纳还算保值,转让之后发现和当初买它的价格差距不到5000的时候,我欣慰地笑了。 接到新车后,迫不及待地载着彩姐和她的爸妈出去兜风,在路上,彩姐妈也就是我现在的丈母娘,跟我说了一件事,为我开启了我换车以后的第一桩业务。 我得介绍一下彩姐的妈妈。知书达理,性格温和,心态极好,非常安静。当外面的世界枪林弹雨一片哗然的时候,在她的内心始终是竹林深处小桥流水,甚至还会传来悠扬的长笛声。 她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可以将电视停留在湖南卫视一整天不换台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烧牛肉让我吃隔食的人。 不到50岁的人,依然还在企业上班。当别人得知我的职业后,先是惊异错愕,再是怀疑不信,等到真正信的时候,如同大梦初醒,哗然人生,觉得自己肤浅,从未相信过竟然有这样的职业。 但是在我第一次跟彩姐妈坦白自己职业的时候,她只是报以淡淡的一笑,接着就跟我聊起我们的行内事,那口气似乎是丝毫不觉得这职业有什么奇怪。 她的默默认可,也是后来我跟彩姐最终能够走到一起的基本支持。彩姐爸性格外向,整天乐呵呵的,没别的爱好就爱下下象棋,于是这几年下来我的象棋技艺突飞猛进,早已达到了当年去云南火车上那个瞎子的水平。 当彩姐妈在我新车上一边看着我得瑟一边用平静的语气说出那件鬼事之后,我换车后的第一笔业务就轰轰烈烈地开展了。 事情是这样的,彩姐妈公司的一个年轻女同事在春节假期结束后回到公司,几个女性闲聊的时候无意间说起一件她自己家里发生的奇怪事。她是长沙人,在重庆上完大学后,留在重庆参加工作,继而认识了一个重庆男人,两人干柴烈火很快结婚,她跟着男人定居在了重庆,之后几年都没有回长沙老家,直到2010年春节的时候才带着丈夫回家过年。 据她所说,她老家的房子虽然在城里,但是是那种以往的老房子,没有电梯,一楼两户的那种。 今年回去的时候,夜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喊了几声后那声音就停止了,她还以为是老鼠或者风吹造成的,当下并没有在意。 第二天晚上又听见那个声音,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开了条小门缝朝外看,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而且那声音很快就停止了,次日早晨起床后,发现饭桌上放了个玻璃的酒杯,里面空空的,但是拿起来闻,却有酒味。 她和她老公都是不喝酒的人,家里的老母亲也不喝酒,家里泡的枸杞酒都是用来招呼客人的。 于是她觉得很奇怪,当晚睡觉前特意拖延了时间,打算睡晚一点把事情搞搞清楚,结果当晚先是听见母亲房间门打开了,她就起身在门缝里看,看到母亲像是在梦游一般,取出一个玻璃杯,慢慢地倒上酒,也不喝,就默默回房了。 她还以为自己母亲真是梦游症发了,正打算开门去找母亲说说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又传来了,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正是桌上的酒杯发出来的,而且酒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少,她才听明白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原来是喝酒的声音。 但是她看不到人,于是她断定,母亲不是梦游,而是被鬼给迷住了。她告诉了她老公这件事后,俩人决定找母亲说说,找个师傅来化解一下,却被母亲一阵突如其来的痛骂,母亲还扇了她一巴掌,话题就被扯到她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之类的。 她委屈归委屈,但是也没有任何办法。 眼看假期即将结束,他二人得赶回重庆,临行前放心不下母亲,就嘱托邻居和自己的姨妈代为照顾,这才回了重庆。 彩姐妈跟我说完以后,我告诉她,如果你那同事的精神没有问题,且确信那晚看到酒杯里的酒自己在减少,那毫无疑问是有鬼魂在作怪。我在彩姐妈眼里,就是这行的专业人士,所以当我这么一说,她也就完全信了。 就好像电视里经常演的什么民间鉴宝一类的节目,拿在手里都像真的,但是真是假还得站在电视机前让那些专家们审查后才知道,专家的话常常是伴随着绝对性的,于是很多人明明不肯相信自己手里的是赝品假货,却又对专家的话深信不疑,在两种情感相互矛盾的时候,干爹就成了最好的挡箭牌。 我告诉彩姐妈,可以安排我跟那个女同事见个面,有必要的话可能还要去当地解决一下。 彩姐妈虽然冷静非凡,但也是个热心人,她很快帮我和那位小姐安排了一次见面,也希望我能够直接面对客户,或许了解的东西会更多。 这个小姐姓田,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岁数,身高也和我差不多高,这让我顿生很强的挫败感,好在我们是坐着谈,否则我会找借口开溜。 她跟我仔细说了些情况,而这些情况跟彩姐妈告诉我的几乎是一致的,也就是说,她早已认定是鬼,就等我这样懂行的人出现。 我被她对我的夸赞和吹捧激得心花怒放,于是就以不高的价格答应了她去长沙家里看看。约好第二天她跟公司请好假,就跟我一起回长沙。 她是坐我新车的第三个女人,这一点彩姐十分不爽,在反复跟彩姐解释了春运尚未结束各种票都难买的道理后,她才勉强答应。 其实我心里知道,真正让她不爽的理由是因为我要单独带田小姐一起去长沙,为了让她宽心,我主动要彩姐陪着我一起前往长沙,以证明我绝无歹心。 彩姐答应了。也幸好她答应了,因为第二天接到田小姐的时候,发现他老公也跟着了。 我暗暗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庆幸,如果彩姐不跟着,我就要在重庆到长沙的漫漫路途中,不间断地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们两人调情的场景了。 早上出发,到长沙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6点了,当晚田小姐夫妇俩跟我们商量,今晚大家都住酒店,现在时间晚了回家没多大意义。 我们答应了,于是我跟彩姐有了那么几个小时在长沙这座大城市游玩的时间。 虽然离重庆不算太远,但我却是第一次来,作为一个湖南卫视忠实观众的准女婿,我想能够采购点当地特产带回去给准丈母娘是个不错的想法。 于是我顾不上整天开车的辛苦,开始带着彩姐游走在长沙市区各大美食聚集点。不知道是不是当年一首《浏阳河》的缘故,我发现很多美食都被冠以了浏阳的名号,浏阳糯米粽,浏阳回饼,浏阳这,浏阳那,吃倒是非常好吃。我还特别买了豆豉一类的当地特产,尤其是在五一广场一侧的街边吃到的福寿螺,红油滚滚,辣力非凡,湖南的辣和重庆的辣,有得一拼。 当晚在市里逛到深夜才回酒店休息。第二天一早,准备好必要的东西,我们四人一起去了田小姐母亲的家里。 在早前听彩姐妈和田小姐自己的描述,我在脑子里对他家的楼房建筑和屋内设施有了些初步的描绘,而真正看到的时候,却又有些不同。尤其是那一层楼18步的梯坎,连上6楼,令人心碎。 田小姐敲开门以后,跟他母亲说,我们是她的朋友,一起自驾游路过长沙,顺便回家看看。 她妈妈很热情地款待我们,进屋后我注意观察了一下这个老式的三室一厅的房子。进门是客厅,正对着房门的地方就是母亲的卧室。母亲的卧室一侧就是客房,想来田小姐他们之前就是住在这个房间。 而这个房间正对着大门这一侧又有两扇小门,一扇是另一个客房,一扇是厨房。我进门的右手侧便是阳台,这是个L字形的阳台,通往母亲卧室的后门。 作为一栋90年代初期修建的楼房,这样的格局和大小的房子,在当时应该算是相当气派,而且是在顶楼,这说明当时田小姐家里一定是当官的或者非常有钱。 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田小姐的母亲聊天,她却不知道为何对我家彩姐产生了极大兴趣,一直问这问那,从彩姐的表情和我对她的了解,我感觉得到她很不自在,却又必须得装出一副很知性的模样,真是苦了她了。 随后,田小姐尝试着再次提起了春节期间家里发生的怪事,老太太脸色先是渐渐阴沉了下来,但至少还是陪着笑脸搪塞,说田小姐是睡晕了看错了,田小姐继续追问,老太太就彻底马下了脸,开始发火。 我看到事情有点不能控制了,赶紧站起来,跟老太太说出了实情。我告诉老太太我是来自重庆的,我擅长灵异方面的事情,如果真是家里闹鬼,我出面才能给你解决,否则人鬼殊途,共处一室难免会发生危险。 我苦口婆心地说了很久,老太太开始沉默了,许久以后,她站起身来,走到餐桌前,拿下倒扣在茶壶边的杯子,慢慢地倒上了一杯,然后放在桌上。 就在这时,我们全部人亲眼目睹了酒一分一分的减少,耳朵里还伴随着窸窸窣窣喝酒的声音。田小姐吓得站起来,拉住自己老公退得离桌子远远的,老太太回头,眼神带着失望,看了田小姐一眼,对着杯子说道:“你个死老头,慢点喝嘛!” 我突然好像明白了,这么几天以来,田小姐从来没有说起过她的父亲。而听她母亲的口气,好像是在跟他父亲说话,而且早已习惯。 酒喝完以后,房间里又回归宁静。 此刻的我不知道该问田小姐还是该问老太太,我看着老太太黯然神伤盯着酒杯的神情,突然不希望打扰到她。于是我对田小姐是乐观眼色,我们走到阳台上,我问她,她的父亲是不是去世了。 她说很多年前就去世了,所以她才没有想倒是她父亲。显然她从刚刚自己母亲的语气中判断到,这个喝酒的鬼,就是自己的父亲。 我暗暗责怪她居然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明。 难不成要我当着他们母女女婿的面,把逝去的父亲的灵魂弄走吗?那也太残忍了。 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回到屋里坐下,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田小姐的母亲开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首先她证明,那个喝酒的鬼,正是她的老伴,多年前去世的田小姐的父亲。 她跟她老伴都是57年属鸡的人,早年因为社会原因没考大学,高中一毕业就上山下乡当了知青,老太太当年在一个乡村中学给孩子们当代课老师,田老头就比较倒霉,几年里当了个生产队里彻彻底底的农民。 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以后,两人都考上了大学,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成了同学。 很快相识相恋,大学毕业后就结婚,那时候是1983年。 随后他们又进了当地同一家国有机械企业,最初是在车间,随后就成了办公室职员,由于两人文化程度在当时都算比较高,待遇也就比较好,田老头甚至还当上了厂里的副厂长,只不过没干几年就光荣退休了。 两口子长期吵架拌嘴,理由大多是因为田老头嗜酒,而每次一吵架,田老头似乎就有了足够的理由摔门而出,找家小店,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喝酒,直到过瘾了才回家。 正因为酒喝得太多,在女儿还没上高中的时候,就因为肝癌去世了,女儿高中和大学都不是在长沙念的,女儿一走,家里就冷冷清清。 虽然还有个女儿,但是老太太过的和孤寡老人一样的生活。 直到田老头去世后的第二年,他的忌日,女儿在外地上学,老太太心中对丈夫思念,从不喝酒的她就拿出酒杯倒上两杯酒,默默陪着自己过世的丈夫,却不胜酒力,一杯就醉了去睡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发现给丈夫倒的那杯酒的酒杯里空了,起初是以为酒精挥发的缘故,可在后来反复出现了连密封酒瓶里的酒都会莫名其妙地少一大截,老太太才开始察觉家里可能有东西。 当时还没曾联想倒是自己丈夫,直到找到长沙一个很有名的神婆,才知道自己的丈夫一直没有往生,一直陪着她。感动也好害怕也好,最终老太太还是习惯了自家老头还在身边的感觉,渐渐每天也养成了一个习惯,睡觉前都会倒上一杯酒。 有时候还会跟老头还在一样,骂骂咧咧的,说死老头少喝点,有时候也会对着空酒杯说说他们年轻时候的故事,但常常都说着说着掉下泪来。 这件事她一直都知道,但是她一直不敢告诉自己的女儿,因为女儿是学科学的人,她也不希望因为这事而让女儿产生对家的排斥,总感觉家里有过世亲人的鬼魂什么的。 我听到这里,还是不免有点动容,转头看去,田小姐和彩姐都在默默擦眼泪。这样的场合,如果我不挤几滴眼泪出来好像显得非常不应景,可惜的是我也不是爱装的人。 对于他们的故事,我也只能感叹罢了。 在我看来,生就是生,死就是死,生死之道,是不该有任何超常的现象的,而我们这样的人存在,也正是为了让这种不正常的现象终止。 我问老太太,老头子去世后,家里是否留下了什么他生前喜爱的东西,老太太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块松紧表带,壳已经磨得有点花纹且发黄,鲜红色大头指针的解放牌手表。 她说,这块表是老头的父亲给他的,他去世后她自己就拿来戴上了,前后几十年,一天都没有让表停止过。 我明白了,也许人的一些感情就跟不断走动的表是一样的,也许中间会有些偏差,总是莫名其妙地或快或慢那么几分钟,但是方向却永远都是一致的。 而且我也确定了,老头的灵魂留了下来,绝非是贪恋那么一口酒,而是眷恋这个家。 虽然很感动,但是我还是要告诉老太太,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走老头的灵魂,让他安生去该去的地方,不管是轮回也好,还是升天也好,总之都比留在人间好。 老太太说不必了,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本来家里剩她一个人就孤独得很,现在连老头的灵魂也带走,那家里从此连点喝酒的响动都没有了,于是她坚决不同意。 这时候田小姐蹲在母亲身边,哭得像个泪人,她反复说自己不是个好女儿,念高中开始都没有能够好好多陪陪妈妈,说过段时间就把妈妈接到重庆居住。 我想我能够体会田小姐当时的心情,毕竟女孩子的心思总是要细腻许多,也更感性。幸运的是她总算明白了,不管父亲的灵魂在不在,不管父亲的灵魂有没有陪伴着老母亲,她自己对母亲的关心是不够的。 而她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对于自己的孤独从来不会跟女儿提起,正是因为希望能够给孩子一个自在幸福的生活。 就像那句很有名的词,任你远在他乡,我只求你平安幸福。是的,我违规了。 我没有带走老头的灵魂,不过我对老太太说,如果今后老头的鬼魂出了任何一点不好的事情,我会立刻带走它。 同时我告诉田小姐和她母亲,如果今后假如母亲也过世了,我会连同他们二老一起带走。 老太太看我同意了不带走老头,非常高兴,给我倒了一杯酒,然后给那个空杯倒了一杯。 我明白她的意思,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随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再次响起,酒也少了下去。田小姐看到这一切,不再是刚刚那种惊恐,而是一种会心的笑容。 但是我必须为这一杯酒付出代价,代价就是当天我们无法赶回重庆,因为酒驾是危险的。 事后我跟彩姐和田小姐夫妻成了很好的朋友,常常一起吃喝打麻将,之后听说她终于把母亲接到了重庆来养老,于是我自告奋勇去火车站接老太太,那是夏天了,老太太穿着短袖花布衬衫,手腕上还带着那块解放手表,看我来接她,很是高兴。 看到老太太精神很好,人也很快乐,我也替她高兴。 上车后她对我说,“重庆的酒好喝吗?” (本章完) 第47章 字条 第47章字条 2009年夏天,我和彩姐终于拍了我们俩在一起后的第一套照片,对于影楼的摄影质量我不去评价,选择拍摄的地点倒是让我感觉不错。 在沙坪坝歌乐山附近一个叫做“海石公园”的地方,据称这个公园全是城堡式建筑,清幽自然,是国内某个糕点大王兴资修建的。 不知道起初是不是因为希望修建给自己做个别墅什么的,后来发现地方虽然很美,但是路实在太难走,于是索性对外开放成为公园,给诸如我一类的装逼青年们提供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摆造型拍照的地方。 认真说的话,我确实算是一个挺肆无忌惮的人,从小便是如此。记得小时候放暑假,父母怕我在家里不老实,就把我送到单位组织的暑假活动班去,跟一群孩子们玩。 我却在那里没呆几天就被值班老师一顿痛骂,还踢了我几脚,从此记恨在心,于是终于被我逮到机会,夜里翻窗进了活动室,满满当当地在他的凳子上拉了一泡屎,然后第二天很早就去了活动室,就等着看好戏。 当起立坐下的一瞬间,他那种让人非常愉快的惨叫声沁人心脾,一只恶魔在我的脑海里狂笑,谁叫你要惹我呢。 长大以后也是如此,由于我这一代人,深受香港某不良影片的影响,我不能说那部片子是古惑仔,它的出现,算是彻彻底底地打乱了我们这一代人原本安稳的生活。那几年我算是给国家的VCD事业做了很大贡献,租碟买碟都花了不少钱,结果人没学好,一身劣习离开了校园。 所以当现在有谁敢说自己肆无忌惮的话,我就会立刻肆无忌惮给他看。 话说回来,那天在海石公园拍照的间隙,我跟彩姐坐在树荫底下歇息,彩姐提出她想去厕所,于是我陪着她去。彩姐是个狡黠的女人,当她想去厕所的时候,她不会问我厕所在哪里,也不会自己默默就去了,她一定要用陈述的语气告诉你,她想上厕所了,而这时的我总会很明白的告诉她,我陪着你去。 于是在她上厕所的时间里,我默默站在厕所门口,附近打扫卫生的大婶们说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也许你们会注意到这样一个情况,但凡有大婶出没的地方,你是一定能够听到一些八卦消息的,或许这些消息对于茶余饭后的人们来说,也就是道听途说的一些传闻,大不了也就再在茶余饭后跟其他人提及一次。 而对于我来说,却是一种现象,一种情况,这个世界上,经常会有与我们擦身而过的讯息,对自己是否有用,在于听的人是否用心而已。 她们说到我当下所处的地方不远处的一个村子,过程我实在没有听明白,大致的意思就是说那里闹鬼了,现在整个村子都在谈论这个事情,却总也找不到个答案。 干这个这么多年,对“鬼”这个字我是相当敏感,趁着彩姐还没出来,我问那个说话的大婶,那家人大概在什么位置,想来那个大婶也是道听途说,只告诉我在什么什么村,具体哪一户她也不清楚,于是我暗暗记下了村子的名字,等到彩姐出来后,我们返回继续拍照,结束回家吃完晚饭,我上网查了查那个村子的具体位置,打算第二天到那里去打探打探。 第二天我沿路去了那个村子,一路上路况极好,畅通无阻。除了拉石头的铁马车跟我不到20公分多次擦身而过以外,也只不过挂了几次底盘而已。 在村子里走走看看,四处找人打听,我惊讶的总结。 在我问到的每一个人里,当我问起最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跟我说到这么一个情况。前阵子有一群从广东来的人,说是要回村子里祭祖,祖坟恰好埋在半山腰上,是个不大的土坟,当他们给坟翻新立碑的时候,山上到山下几乎所有的水田水突然一下变浑浊了,特别是立碑的时候,水更是奇浑无比,还刮来阴风阵阵。 于是当地人在他们这群广东人三天祭祖的时候,派了几个村民上山找到他们,说不能修坟立碑,水变浑浊,山上刮阴风,是因为坟的位置在地龙王的眼睛上,弄痛了地龙王,龙王发怒了。 一开始那群广东人还不相信,没有理睬那些村民,等他们离开了以后,村子里的人就跑去把那块墓碑给推倒了,留在村子里的那家族人发现了,又把碑给立了起来,没过几天又被村民们推倒了,于是产生了矛盾,那家人还跟当地人打了一架。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还在继续,一边有人立碑,一边有人推倒,奇怪的是每次当碑一立起来,整个山上的水田都会一片浑浊。 对于龙王之类的传说,我说实在的,我不相信。首先龙跟鬼不同,一个是活物一个是死物,一个是灵物一个是邪物,之所以强调我不相信,是因为我从不曾见过龙,而鬼倒是很常见。 我问那个村民,那家守碑守坟的后人住在哪个地方,他给我指了路,于是我顺着他说的地方,找到了那户人家。 刚走进那家周围,附近不寻常的景象引起了我的注意。 先是挡在小路中间一块上宽下窄的石头桩子,然后是道路两边歪歪斜斜被砍倒的树桩,再是一路上经过的每一个电线杆上,都密密麻麻贴满了黄色的符咒,非常怪异和矛盾。符咒是用来封印某些东西的,虽然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而那些七倒八歪的树和莫名其妙地石桩,显然却是用来诅咒的,所以显得非常矛盾。 于是我带着惊讶的心情,走到那户人家门前,开始敲门。 门上想必也是被人贴过符咒,因为那扇铁门上满是撕了又贴、贴了又撕的痕迹。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是一个看上去40多岁,黝黑瘦小的男人。我知道他现在正在和怎么样的事情纠缠,也就不必隐瞒自己的来意,我如实告诉了他,说我是来替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不是来给你制造麻烦的。 许久后,他才让我进了屋。从他口中,我得知了事情更详细的说法,他说那个坟里,埋的是他的太祖父。 66年的时候就下葬了,后来他家里的后代大部分去了广东,只有他一家留了下来,世代守候祖田。 后来去了广东的大部分人都发了家,然后大家都觉得是自己家的祖坟埋对了位置,于是产生了一个回老家祭祖,翻新祖坟的想法,却在这次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这个怪事。人总是自私的,为了自家的事情不被他人侵犯,于是他们选择了不顾及别人的利益,这样一来,矛盾就自然产生。 起初发生怪事的时候,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可能是祖先显灵了,但是一个个都没有任何证据,也找不到丝毫解决的办法,也就不了了之,祭拜祖先,也就成了一种形式罢了。 这个中年汉子告诉我,他姓古,是太祖父的妾所生的后代,他这么一说,倒引起了我的注意,看眼前古大哥的岁数,他的太祖父应该是旧社会时期的人物了,在那个年代,虽然没有要求一夫一妻制,但是能够有能力纳妾的,必然是个大户人家。 于是我问他,他的太祖父是干嘛的。 他说是个地主,这里整片山的地都是他的。说到地主,我先想到了半夜鸡叫的周扒皮,剥削长工,压榨农民。留着难看的八字胡,鼻子和嘴巴之间还有颗巨大的黑痣,甚至黑痣上还长了一撮毛,走起路来摇头晃脑,拇指和食指不断在那根黑痣上的毛来回搓捏,好像从小到大的教科书里,地主的形象几乎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我不知道这是刻意定向性教育的缘故,还是地主们原本就是那样的人。 不过古大哥这么一说,整片山上的田都是他家太祖父的,就勉强能够将所有水田的水突然浑浊联系在一起。 但是这远远不够,我继续追问,我问他,自己家可曾发生过什么怪事吗? 他沉默下来,我看有状况。我没有打扰他沉思,直到后来他自己慢吞吞地说了他最近才发生的怪事。 正值夏天,有天他看到碑倒了,于是骂骂咧咧的上山想把碑扶起来,回来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偏偏还下起了雷雨,重庆的夏季雷雨是常有的事。 在农村有一句话,夏天的雨越大,来头越猛,秋天的收成就越好,所以对重庆这种长期被称之为火炉的城市来说,一场雷雨意味着一次降温,一场消暑,对于山里种地的农民来说,也是丰收的吉兆。 可是就在当晚,古大哥遇到了人生当中,最为惨烈的一次惊吓。 那晚雷打得很大,古大哥本来已经上床睡了,突然想起自己家院子里还有衣服没收,于是起身想去把衣服收进屋。打开自家铁门的那一刹那,看到一个身穿白衣,脸色苍白,眼圈发黑,且面无表情的人,抓在铁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且铁门在拉动下,缓缓朝着门里打开,那个人就一直挂在门上,脑袋随着铁门开合的方向,依旧配合着古大哥的方位,死死盯着他,像向日葵盯着太阳一样,身子不转脖子转。 用他自己的话形容,很像是八三版射雕里的梅超风老师。不过是个男的,而且脸色更白。所以那应该是变异版的梅老师。 这一下古大哥吓得倒退几步,一下跌倒撞在桌子上,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他发觉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那些没收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摞在床头,于是他赶紧问他老婆,他自己是怎么到床上来的,还有衣服是谁收的,他老婆说不是你自己进来的吗? 衣服不也是你自己收的吗? 于是古大哥开始怀疑自己精神有点问题,或许是做梦了,谁知道第二天晚上,依旧是下着大雷雨,他迷迷糊糊中被雷声惊醒,虚着眼睛看,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按道理说,即便再晚,一丝光亮还是应该有的,绝不至于完全不见物。于是他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手机,想要照照看,还没等他拿出手机,又是一个闪电,就着闪电的光亮,他发现头一晚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幻的鬼,正骑坐在他身上,鬼脸和他的脸相距不到一寸,和先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于是又是一场惊吓和尖叫,幸运的是这次他没再晕过去,倒是叫声闹醒了身边的老婆。 老婆赶紧开灯,因为灯的开关在老婆那一侧,发现古大哥正在胡乱挣扎,于是不客气地给了他几耳光,石大哥看灯亮了,才慢慢睁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他确定自己头一晚绝对不是在做梦了,于是那天一整天,他都跪在自家供的观音像前,念经念了一整天。 又到了晚上了,他不敢睡,于是央求老婆不要关灯,但是他老婆说开着灯她睡不着,还警告她今天晚上别在“发梦冲”了,于是他不敢违抗,哪怕心里再怎么害怕,还是只有默默关灯睡了。 我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欣赏这个男人,好!美德! 我真想与你合影! 但是古大哥当晚还是睡不着,一直捱到了下半夜,即便忍不住睡着了,也常常自己把自己惊醒,然后突然,耳朵边传来一阵声音:“王X,张XX,韩X,朱XX……” 我听得一身鸡皮疙瘩,我最怕的也是黑暗中有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耳边说话,我打断古大哥,我问他,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在说,于是他开始跟我模仿那晚他听到的声音。在我听来,很像是有人在你耳边说悄悄话那种感觉,区别在于那种声音的语调拖得很长,而且像是被痰塞住了喉咙,也就显得非常诡异。 我发誓如果有人敢在我耳边这么说话,我会打破它的头的。我再问古大哥,那几个人的名字,你认识吗?他说不认识,从没听说过。 我又问他,村子里有这几个姓的人家吗?他说除了姓朱的,都有。 请原谅,这是我一向办事的风格,我总是会把自己的感觉当作一种线索,然后去求证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反射行为,幸运的是我的感觉来自于我的经验,所以正确率还是挺高的。 又继续跟古大哥聊了一阵,发现他先前提到了他的老婆,我却从进屋到现在也没见到过,于是我问他你老婆哪去了,他说白天他老婆到山上去守坟去了,害怕有人又去把碑给推倒了。 我问他能不能指我一下那个祖坟在哪里,他说沿着屋后的路上山,转过一个小坳就能看到,新修过的,很容易认。 于是我给了他几段红绳,要他围着屋子缠一圈打结,我则起身打算去那个坟看看。 这个村子按地域来说,应该是属于歌乐山一带。 对于歌乐山,任何一个重庆人应该都是再熟悉不过,白公馆,渣滓洞,中美合作所,戴笠,江姐,小萝卜头,杨虎城,陈然,我的自白书,把牢底坐穿等成了它的关键词。 自打重庆解放以来,这里就成了大中小学的老师带着学生们头部干洗的地方,集中营嘛,死个把人不算稀奇,老蒋时期的时候,死的人何止千千万万? 说那里怨气重,毫无根据,而和这世间的妖魔鬼怪比起来,这么区区几百烈士的冤魂,又算个什么。 我沿着古大哥说的路走,不一会就到了那个坟前,一个看上去跟古大哥年龄身高肤色都差不多的女人,甚至连相貌都有些相似,想必那是古大哥的老婆,我猜想原来夫妻真的会逐渐越长越像,否则我也不会每天都被自己帅醒了。 这个大姐看我站在坟前,以为我又是哪家派上来推碑的人,一脸敌意,问我要干啥子。 我说我是来帮你们一家人的,刚刚才跟古大哥聊了很久,就上来看看坟。 大姐才半信半疑的放下防备,我仔细观察了这个坟,刚刚新修过,坟的后半截连着山壁,山壁上的泥土看上去还是新鲜,显然很久没有动过。 墓的正面是群山叠峦,我虽然不懂风水,但是也能很轻易区分出这里的确是块宝地。 咱们中国人,讲究一个祖坟的埋葬方式,试图让过世的亲人即便是死后,也能福泽后人。 所以当后人有所成就,在总结自己来路的时候,往往会对自己已故的祖宗报以感激,这种理由好像是在说,嘿,谢谢了哦,你的坟埋对头了! 墓主人叫古天生,不知道跟古天乐老师有没有亲戚关系,或是拥有那种风骚的黑皮肤。名字倒是起得很有味道,但是联想倒是当年的大地主,我还是决定到村子里问问那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或许还有对当年这个地主的事情有些许了解的人。古大哥的老婆或许是看我来看一眼坟就走了,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聊,也就没有理我,正好,我也不希望在她身上耽误什么时间。 回到村子里时间还早,于是买了一包烟,开始四处转悠。走着走着听到一阵唱腔,发音并不标准我听不出是哪里的腔调。顺着歌声望去,看到一个老者,坐在自家院子里的长条凳上,跷着二郎腿,手里拿着旱烟,地上放了一个搪瓷茶杯,脚跟着自己的唱腔一摇一晃,黑色的布鞋,蓝色的类似中山装的衣服,如果加上一顶帽子,还真有点像赵本山。 看样子这个老人怕是有80岁上下,如果一直在本地土生土长,他应该能够知道一些当年这个地主的事情。 我向来跟老人打交道是比较拿手的,因为老人大多豁达而知天命,很多道理,他们其实都懂,甚至比谁都懂,而他们往往选择什么也不说,一来是因为说了不一定有人要相信,二来他们早就看破,说与不说,变或不变,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上绝对的安静,这才是真正的智者。 我凑上前去,没几句就跟这个大爷聊熟了,发给他一根烟,他高兴地收下,我眼见是时候了,就开始向他打听当地的故事。 于是在聊到那个地主的时候,这个大爷先是把村里人都知道的情况重复了一次给我听之后,还讲了些他自己知道的故事。他说他从小就一直在这里生活,解放前的时候由于老蒋席卷全国的白色恐怖,他家里不准他外出,那时候的他已经十多岁了,但是他总是偷偷溜出家门,跑到白公馆附近跟那里的守军聊天,顺便也骗点香烟抽。 但是有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一个少尉,于是被当作共军遭到搜查,当他逃回村子的时候,不敢回自己家,害怕连累到家人,于是就偷偷藏到古地主家的柴房里,不巧的是那天古地主不知为何也进了柴房,看到他躲在里面,就喝问他干什么,当时年轻,也害怕,就把一切情况告诉了古地主,这古地主虽然是个地主,但是还算很有良知,于是这颠覆了地主长期在我心目中的负面形象。 那个地主非但没有把他交出来报官,反倒是替他打掩护,当宪兵搜查到附近的时候,他默默地保护了这个大爷。 解放前后,掀起了一股打倒土豪劣绅的热潮,于是作为当地的大地主,被亲爱的党没收了他全部的家当和土地,只留下了现在古大哥所住的地方的宅基地,以及少得可怜的几块农田,古地主心想变天了,没办法的事,遣散了家仆,自己一家人竟然老老实实也当起了农民。 但是这样的光景也只持续了10来年,一场轰轰烈烈的文革运动开展了,那时候,人人自危,六亲不认,谁有异议,谁就是反革命,谁就要被打倒。 古地主由于之前地主的成分不好,于是在一场莫须有的批斗当中,他的家庭被卷了进来,倒是他唯一留在身边的大姨太,和几个儿子商议着,就把古地主给拱了出去,让他去承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一个早年风风光光有权有势的大地主,竟然被一群毛头小子戴上高帽子,挂上耻辱的牌子,在光天化日下,没有任何根据地遭到人的批斗,最后因为其曾经是地主的身份,被当地红卫兵滥用私权执行枪毙。 我对于那段历史还是很畏惧的,在那样一个年代,几乎没有人是心理健康的。身边的每一个人,也许这一秒还是亲人,下一秒就成了敌人,注意,是阶级上的敌人。 就连跟了自己几十年的老婆也能为了自己的安危不惜出卖丈夫,真情如狗屁,批斗也没批个什么名堂,一个活生生老实巴交的人,就这么被一群脑子里全是屎的小混蛋们枪毙了。 我想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变鬼的。这个大爷继续说,那些枪毙完了以后,就把尸体带到现在坟的那个位置,那地方其实以前本来就是个坟,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人给挖了,尸骨不见了,就剩下一个早已腐烂了一大半的棺材,那群红卫兵图省事,直接把古地主的尸体扔到了那个前人的棺材里,连土都没有掩埋,就离开了。 时候古地主的老婆心里害怕,因为是她把自己老公给供出来的,她是个怕鬼的人,于是她写了张纸条,上面有枪毙他丈夫的人的名字,然后看丈夫生前对这个大爷还算不错,那时候大爷都30多岁了,就拜托他去把纸条放在古地主的身上,这样复仇就不会找错人,老大爷其实对地主的死很是难过,但是他也明白是这个女人这么做是为什么,还是决定帮一个忙,于是连夜上山,把字条放在了地主摊开的手心里。 结果第二天他集结了一帮人,准备到山上把地主的尸体掩埋了的时候,发现地主紧紧把那张纸攥在了手里。 当下大爷有点害怕,还以为自己遇到诈尸了,跟大伙一起很快掩埋了地主,这就成了最初的那个土坟。 我问大爷那纸条上写的名字可是王张韩朱四个?他说是。于是我就知道了为什么古大哥会听到如此耳语。 我看了那个地主的墓碑,死的时候已经是个老人,所以应该跟古大哥嘴里说的那个白衣鬼不是同一个,难道那个出现的白衣鬼,是最早之前那个丢了尸骨的墓主人吗? 想到这里,我再度上山,去了那座坟。我猜想的果然没有错,墓的周围有鬼魂,而且真是两个。 根据古大哥之前所说,那个白鬼虽然可怕,但是似乎不是要害他,所以对待这种善恶不明的鬼,我不敢轻易乱来。 跟守坟的大姐讲好利害关系后,我用红绳把整个露在外面的坟围了起来。 正准备缠墓碑的时候,我亲眼看见,山下水田里的水正在渐渐变得越来越浑浊,我心想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是高兴还是不爽,不敢冒险,于是加快速度,眼看天要黑了,我得赶紧才是。 我把拴好的红绳拉起一截,用两根木棍顶着,这样这之间的一段绳子就跟地面悬空了。 我在悬空的绳子两侧各拴了以个小铜铃,念咒给与了其中一个是,其中一个否,要开始问鬼,无法区分两个鬼到底谁是谁,我可不想天黑才干这活,只能问是否了。 我不能细说怎么问的,因为有专门的咒文,不过问到的结果和我猜想的是一致的,老地主的鬼魂一直都在,因为他睡错了棺材,所以没有人带路也就无法离开。 而之前的墓主因为自己的位置让人给占了,所以每次有人来立碑却发现碑文跟自己没关系,估计心头有点想法,就把水给搅浑了,以此来表达不满,我问过它为什么不离开,他说是因为自己的尸骨已经找不到了。 这个我知道,如果尸骨无存,这样的鬼魂连带路的方式都跟普通的不同。 所以它很迫切地希望有人能够把地主的坟给迁一下,就对古大哥耳语,希望能够帮他找到点线索。 因为对于一个鬼来说,墓的存在是为了表示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过痕迹,尽管往生,也得要给自己留个在尘世间的念想。 这下我全明白了。 我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古大哥,古大哥又将我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广东的那群亲戚们。 广东人向来都要比我们内陆人民更相信这些,于是大家听我这么说,也都决定迁坟,而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离我得知真相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一个礼拜。 迁坟的时候,古大哥邀我一起去。我答应了,一来是坟落地后,了解地主心中的念想,安然送他上路。二来是亲眼看看,对这个改变我对地主看法的老地主,致上一份敬意。 一切都很顺利,我依样送魂,我原本可以跳过这所有的过程直接走到最后一步,可我实在不愿意,因为如果这样,我就又错过了一段故事。 每个人都有一段故事,他的故事是不会因为人的离世而离开,只要能好好听,用心听,都会在别人的生命里找到精彩。 (本章完) 第48章 苹果 第48章苹果 2008年的一个清晨,我被一个电话吵醒,虽然我向来睡眠质量很好,但是电话铃声一响我还是绝对会醒来的,因为我设定的铃声是MC热狗的《母老虎》。 电话是一个男人打来的,对于大清早接到男人的电话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因为我的哥们基本不会这么早叫我去喝酒,家里人也不会打我工作时候的手机号码,所以只能是客户。 电话那头那个男人声音浑厚有力,让我第一时间想起我中学时候的历史老师,当我破天荒地举手问老师为什么北京人要学会用火的时候,他回答我是因为北京人长期吃生东西心里有想法。 尽管我知道他是说着玩的,但是他那种浑厚的男中音,似乎在引导我把这个当成一个真理。 他说他家里遇到麻烦事了,我说我知道否则你也不会找到我了。他说他老婆好像让鬼给缠住了,现在整天整夜睡不好吃不好,也不敢出门。 我说要不这样吧,你到我这里来我们聊聊。挂了电话以后,大约1个多小时,他就到了我附近,我告诉他具体的门牌地址,然后稍微把屋子收拾干净,就在客厅等着他。 他进门的一瞬间我就自卑了,这是个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男人,相貌英俊,而且很高,典型的高富帅。 他声音洪亮,虽然是遇到灵异事件登门拜访,却还是在第一时间伸出手来跟我握手。 这让我非常的不习惯,因为一般找上我的人,都几乎是苦着一张脸,然后心里说不出的委屈,就好像我是他们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玩了命的在我面前表现出一副自己有多么可怜的样子。 起初的那些,我的确很同情,但随着接触和认识的人越来越多,我开始渐渐喜欢上了鬼。 即便作恶,也算是恶得真诚。我给他泡了杯茶,然后坐下,让他仔细告诉我遇到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说他姓洪,今年35岁,已经结婚8年了。这次找到我是因为他老婆,而他老婆姓刘。 他老婆没能亲自来是因为现在老婆在家里已经吓得连门都不敢出,自己的丈母娘在家里照顾。 我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他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他老婆晚上打完麻将回到家问他,为什么要把吃剩下的苹果核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他被他老婆问得很错愕,就说不是我放的啊,然后他老婆就说,白天不是你开车出去的吗,今天一上车就看到那个苹果核,不是你还能是谁。 于是洪先生又争辩了几句,说真的不是我,两口子为这事小拌了几句嘴。 什么时候也就忘了,洪先生说他之所以要先提出这件事,是因为后来老婆遇到的一个事情,让他们两口子陷入了恐惧和怀疑中。 他说,半个多月前他老婆晚上开车出去找朋友喝咖啡,从车库里出去的时候,开到车库出口的收费处那里,因为他们住了很多年了,收费处的那个老头也混得比较熟了,那个老头一边给她刷卡开门,一边说了一句,“哟,这么晚还出去玩呢?” 当下他老婆也没在意,就随便附和了几句,就把车给开走了。 从那天开始,他老婆回到家以后就开始觉得身上不对劲,他问他老婆到底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了,她也答不上来。 就说自己的右手臂膀感觉酸胀酸胀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或是冻了,说不上来,他们觉得这可能是肌肉疼痛或者是风湿,贴了膏药,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几天前,他老婆买了菜回家,把菜提出车库的时候手酸得不得了,就放在收费处的小屋子里打算歇歇再走。这时候那个收费的老头非常热心的来帮忙给她提菜,并把他送回家,在路上那个老头说的话,从此彻底吓到了他老婆。 那个老头问,看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了,还从来都不知道你有个这么漂亮的妹妹呢。 他老婆心想,我哪有什么妹妹,于是对老头说,我没有妹妹啊,你怎么说这个啊,老头说,那不是你妹妹吗? 我经常看到你开车出去的时候,她都坐在副驾驶上,一边帮你拿着包包,一边吃苹果,原来那个不是你妹妹啊。 洪先生告诉我,他们家里就一台车,白天洪先生就开车上下班,晚上老婆要是要出去玩的话,就自己开车出去。所以那个老头说看见他老婆的妹妹,时间肯定就是晚上。 当天他老婆回到家里后就开始胡思乱想,想来想去也觉得那个老头实在没有要骗她的动机,于是自己越想越害怕,到后来就不敢出门了,现在精神也有点问题,饭也不吃,觉也睡不好。 屋里白天不敢关窗帘,夜里不敢关灯。 人已经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被折磨得非常憔悴,期间也找了个师傅来看,但是那个师傅第二天就借口说自己生病了来不了了,于是迫于无奈下,又才八方打听,这才找到了我。 我从洪先生给我表述的情况上看来,既然有那个老头亲口陈述的事实,这说明就必然是闹鬼无疑了。 正如我之前所说,假设人的一生是一条直线,那么初生的婴儿和上了岁数的老人,就相应属于生命的两个端点。 而在这两个特殊的时间段,能够看到一些我们青壮年人看不到的东西是很正常的。 所以这从一定层面上能够解释,为什么殡仪馆里用毛笔写讣告和挽联的人,绝大多数都是老人,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们他们大都能够看到一些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一定不会相信。 在我们民间的习俗里,葬礼现场的咨客和写挽联的人,通常一个是能看到一个是不能看到的,不能看到的那个,就充当劳力,能看到的那个,就是眼睛。 当葬礼现场有鬼魂出现的时候,他们会由眼睛指挥,然后劳力走过去,做一个背人的动作,想要把鬼魂背到后门外去。 这不是我在吹牛,这种习俗和电影里演的几乎是一致的。 洪先生接着说,这还没完,在老婆出这事情之前,有一次他晚上开车出去,收费处的老头也是一边脸上不怀好意地笑,一边意味深长地跟他说,老婆没在家呢,出去玩? 当时他不懂这个老头什么意思,心想也许就是套个近乎吧,也是随便应付了几句就走了。 本来这事他忘都忘了,直到几天前他老婆出事,他才想到自己之前也遇到过这样奇怪的话。 我听了以后,觉得这件事肯定归我管。但是能否管下来,还真是不好说,我在没有确切的把握之前,向来不肯给我的客户说非常确切的话,因为我不能让他们对我的希望太高,否则一旦失败,就遗臭万年了。 相反的,假如我并没有给他们预期过高的期望,当我顺利解决了事情之后,他们会觉得好厉害一类的,心理嘛,其实我也懂。 我对洪先生说,方便的话,我去你家里看一下,再跟你老婆仔细聊聊。 于是我们坐出租车去了南平某个小区,看来这两口子真是被吓怕了,自己家有车都不敢开。到了他家以后,我一进门就被一种压迫感笼罩,虽然房间非常亮堂,但是进屋的隔断台上,放了一个巨大的关公,基本上拜关公拜的是个义字,莫非这家人是道上的? 这些都是我的胡思乱想,因为压迫感不仅仅来自于这个关公像,还有正对屋门对角客厅的电视墙,是深蓝色的镜子,我想大概装修的时候是为了让屋子里给人感觉更宽敞,所以才选择放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墙上挂了把宝剑,宝剑的正上方是一个不大的八卦镜。 这家人肯定是比较“迷信”的人,从他们家里的装饰上能够看出来,而我非常确信这个屋子里不可能有鬼魂的存在,因为就摆设和物品的属性以及房间窗户和门的朝向来看,除非是大到不行的大鬼,一般的鬼怪是不敢进屋的。 看得出他们家非常有钱,高富帅嘛,这是必备条件之一。 我跟着他走进卧室里,看到他老婆正蜷缩着腿坐在床的正中央,他的丈母娘就坐在床对面一直看着她。 洪先生打了声招呼,他老婆抬起头来,不知道是因为这几日过度憔悴还是为什么,她看上去年龄比洪先生大了许多,而且体型也比较富态。 在去他家路上洪先生告诉过我,他们夫妻没有小孩,想要过很多次,一次都没有怀上。 他老婆肯定知道我要来,说不定就是她要求洪先生来找我这类人的。我走到床跟前,还是先礼貌性地跟她问好,然后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告诉她,你一定要放心,你们家屋子里面是绝对不会闹鬼的,在自己家里不用这么害怕。 我的话或许是起了点作用,也许是因为我身为“专业人士”,配以斩钉截铁的当面口述,让她特别安心了,人都是这样,在某种情况下或者某一时间段,自己给自己施加了一种巨大的压力,整个人紧绷得像是一根用力拉扯的橡皮筋,一点轻微的触碰就能够轻易让他崩溃,而这个时候他需要的仅仅是可靠的人和一句安慰的话,便能够释怀很多。 我担心洪先生表达的事情和他老婆自己遇到的表述上有误差,于是一边宽他老婆的心,一边请她把这件事给我重复一遍,内容大致相同,只不过她提到了一点,之所以那天晚上看到苹果核就直接质问老公,是因为老公本身超级爱吃苹果。 所以她先入为主的想到,绝对是洪先生干的。此外她还告诉我,她总是感觉有人动过他的包包,因为在那之前她每次开车出去,都是把手包随手丢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而那个收费的老头说有个女人在副驾驶上帮她拿着包包,所以她现在连自己的包包都不敢翻了。 当你身边遇到一点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的时候,如果你不细心注意,也许就能成为一件大事。但是如果当你把一些奇怪的理由强行加在你所不能认知的一个世界里,那满世界都是鬼了。 就好像前阵子有人到江苏卫视举报我,说他家儿子看了我写的东西,在家里灯泡坏了的时候,就大吼大叫说是闹鬼。 所以如果有人觉得这样的后果也是我造成的,那我这样的人将会越来越少甚至不复存在,没关系,一个满是鬼魂的崭新世界正在前面对您招手呢。 我安慰了好一阵子他老婆,然后对洪先生使了个眼色,让他跟我出去。 走到门外他问我去哪里,我说去问问那个收费的老头。 他们的电梯是可以直通车库的,于是直接电梯下去会比较方便。出了电梯门走了不到200米,遇到一个升降杆,旁边有个刷了粉绿色的小保安亭,洪先生告诉我那就是那个收费处。 我径直走过去,里面那个收费的老头看上去60多岁,还算矍铄。他看到洪先生走过来,于是老远就开始打招呼,洪先生对他说,想让他帮忙回忆点事,请他说说当时那次他开车出去的时候,他是不是在车上看到了什么。 那个老头回忆了一下说,哦,那天啊,我看你带着个小妹妹出门,以为你要出去玩,看那女孩又不是你老婆,就跟你开开玩笑罢了。 洪先生一惊,心想那天自己开车出去的时候,车上果然也有脏东西。于是他又问,那个小妹妹当时坐在哪里,老头说,就坐在你身后的位置上啊,还用双手搂住你的脖子呢,人肉安全带啊,哈哈哈哈哈。 非常乐观的老头,我很欣赏他。看得出洪先生有些恐惧,因为当我试想如果当时是我在开车,有个女鬼从我背后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而且我还不知道,旁边的人到看见了,这该是多么恐怖。 我接过话继续问那个老头,还记不记得前几天洪先生老婆车上的那个女的?是不是同一人,长什么样? 老头说,当然记得,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姑娘,穿着一件好像婚纱还是礼服一类的东西,头发很长很直,模样也很漂亮,很乖地在那里吃苹果而已。 老头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里开始闪烁着害怕,于是我告诉他,老人家,你看到的那个不是人,是个鬼。 老头看我这么认真的说,加上自己亲眼所见,于是立刻就相信了。我问他停车场有没有监控录像,他说有,进出杆有一个,车库门口还有一个。我拜托他带我们到监控室调一下录像,他很害怕,但是还是爽快答应了。 到了监控室,一个年轻的保安正在玩手机,也许是制服的颜色问题,进门看见这个保安的背影时,我一度认为这是一名警察。 老头给那个小保安说了要拷贝几分监控录像,说洪先生家的车被划伤了,看看能否找到点证据。 小保安答应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和洪先生还有老头一直坐在监控室,反复寻找着他们夫妻俩撞鬼的录像,终于先找到那天洪先生老婆开车出门的录像,从录像里,我们果然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女人坐在副驾驶上,但是由于角度的问题,只能拍到驾驶室这一侧,没有拍到副驾上这个女人的脸。 老头指着屏幕说,就是她就是她,然后开始双手合十大念阿弥陀佛。我让洪先生回忆他出门的那一天是几月几号,他说了后我们直接跳到当天的录像里寻找,这次找到了,而且很清晰的拍下了那个女人的脸,因为她坐在驾驶室这一侧。 看到脸的一刹那,我察觉到,洪先生有点恍惚,有点惊错,甚至有点站不稳,我正想问他怎么了,他嘴唇发乌,额头冒汗,颤抖着对我说,我……我认识这个女人…… 监控室里,我们三个人突然鸦雀无声,安静得可怕。我请老头是否能先回避一下,待他走了以后,我向洪先生问起了这是个什么情况,为什么一早没有告诉我。 他眼镜死死盯住屏幕上的那个女人,然后告诉了我这么一件事。这个女人是几年前和他在一次聚会上认识的,名字叫小美,是个大学生,两人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那种人见人打的关系,在两人发生了关系之后,这个小美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小三。 他们在一起偷情了一年多时间,最终被洪先生的老婆发现了,大闹一场,要洪先生当着他老婆的面打了这个小美,并且要洪先生保证和她永不来往,这才慢慢把事情平息下来。 两年前,这个小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到洪先生家门口,穿得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用铁棍撬开了电梯门,于是电梯井就这么豁出来了,她纵身从电梯井跳了下去,重重摔在电梯的顶上,当场死亡。 当时就有电梯里的人发现了,立刻报警,于是很快找到了尸体,通知了死者家属,他们定性是一次自杀事件,但至于为什么要自杀,以及为什么要跑到这个小区里来自杀,除了洪先生夫妇俩,别人都不知道。 他们俩当时也被这情况给吓到了,决定谁也不说出去,让这个事件永远成为一个悬案。 毕竟自己家养小三这种丑事,说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小美的家人在洪先生家楼道的电梯口烧了几天纸钱,也就再也没来过了。夫妻俩打算就这么把这件事忘了,在家在外面谁也不曾提起,久而久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能忘了,没曾想却在事发后的第三年遇到了这一系列的怪事,才知道自己造下的孽是永远也不会被遗忘的。 我很生气洪先生竟然没有把自己牵扯到的一桩死人的事件告诉我,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我作为外人而且是拿钱办事的人,是没有什么理由来多嘴的。 就目前了解到的全部情况来说,这个女鬼就是小美,而且非常有针对性地缠住了洪先生夫妻俩。 先前洪先生老婆说的右手发酸,应该是被坐在右手边副驾驶上的小美影响或是其他的,才造成的。我继续找录像,终于找到了洪先生老婆出车库门的时候的那一段,放慢速度看,发现小美正坐在副驾驶上,手里已经没有了苹果,而是从洪先生老婆的包里拿出口红,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着。 若在平时看到这一幕,我会感言这是个美好的女人,但是在确定了她早已死亡是个鬼魂的时候,她的这些动作就让人非常毛骨悚然。这时候,洪先生又跟我说了一件事。 有好几次他停车后从车库上电梯,自己手里正在打电话,直到电梯门关上了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按楼层,他家住在28楼,正醒悟过来想去按的时候,发现28楼的灯是亮着的。 好几次都这样,本来也是没有引起注意,今天扯到这么对鬼事,他不得不想想了,于是我和他有手忙脚乱地开始寻找电梯监控录像。 他翻了翻手机的通话记录,告诉了我是哪一天,在那天的录像里,我找到了洪先生说的那一段。 果然不出所料,监控里洪先生从进电梯钱就开始打电话,电梯门关上以后,从摄像头下方的盲区里走出一个女人,按了28,然后紧紧贴在洪先生的背后,直到他下了电梯,她又倒退着回到了盲区里。 这一段录像,别说是洪先生了,就连我看得都是毛骨悚然,但是我依然看不出这个小美到底是要害人还是怎么样。 她不是这个小区的人,要想找她的蛛丝马迹是找不到的,于是我只能打电话告诉了黄婆婆,要洪先生告诉了我小美的生日和全名,请她帮我走个阴。 走阴的过程和之前说的一样,等到黄婆婆回电话的后,我才在电话里听到了小美死后的故事。 小美年轻漂亮,又充满活力,在那次聚会上认识了洪先生后,洪先生问她要了电话,随后两人在接触过程中互生好感,渐渐小美爱上了洪先生,但是她心里知道,洪先生不可能给她幸福,所以她宁愿自己默默装傻,心想幸福一天就算一天,她甚至为了迎合洪先生的习惯,自己也开始吃洪先生喜欢吃的苹果。 之后就如洪先生自己说的那样,被老婆发现了,然后为了保住自己的婚姻,他最终选择了伤害小美。 小美被殴打被抛弃以后,心中痛苦难过,她很恨洪先生和他的老婆,但是她对洪先生的爱却大过于恨,两种极端的情感相互纠缠碰撞,最终她选择了用死亡的方式来逃避,却又不甘心就这么独自死去,她想要让洪先生一家知道,我是小美,我死了,我死在你家附近,这样你今后都能够常常想到我。 于是自杀的当天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洪先生家门外,选择了从28楼跳下,因为不希望自己死得很难看的样子被洪先生看到,所以选择了电梯井。 当她纵身跳下的时候,心里仍然提不起恨,仍然爱着洪先生。 自杀的人没有人带路,是无法离开的,这我很早以前就说过。于是这么长时间来,她的亡魂无法进到洪先生家里去,就一直跟着他们夫妻俩,也许跟着洪先生老婆是有点恶作剧的心态,但是黄婆婆告诉我她并没有想要伤害她。 看到洪先生忙于电话而忘了按楼层,她也默默替他按了,或许是在心存侥幸,在双方无法正面沟通的时候,给他一点讯息,告诉你我还在你身边。 黄婆婆还告诉我,当小美摔死以后,遗留了一只绿色的高跟鞋在现场,至今都还在电梯下面。 当我谢过黄婆婆,挂上电话,再原原本本把这些话转告给了洪先生的时候,他内疚的蹲在地上,痛苦的哭着,高富帅的形象荡然无存,这样也好,你应该受到这样的精神折磨。 在收费处老头的协助下,我们找到了电梯井里的那只高跟鞋,有了实物,带路就容易了,原本我能够给洪先生和小美打个绳结,可我一厢情愿的没有这么做,尽管我知道小美深爱他,但是他不值得爱。 当小美高跟鞋连同红绳一起被烧掉,我知道她的灵魂也该安息了。 洪先生连连道谢,我也顺利收到了钱,他送我到小区外打车的时候,我对他说,有些事情我们玩不起,种了什么因,就会收到什么果,已经错了,今后就别一错再错,我要她想法找到小美的坟墓,每年清明春节,忌日和情人节,记得去给那个虽然不是被他杀害,但是却因为他而死的女人烧香谢罪。 小美这样的女人,虽然道德上是不被允许的,但就爱情本身而言,她有什么错呢? 有句老话,爱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硬要说她错了,只是她爱错了一个人。 但是她的爱在我看来,是堂堂正正的。 是社会给了小三自由,还是男人们默许了小三的存在。 对不起,我没有小三,也没做过小三,个中因果,还是自行分辨吧。 (本章完) 第49章 脚绊 第49章脚绊 2006年春节,我一群老朋友相约,要团年,原本打算一起上仙女山上去,一边赏雪一边喝酒聊天,想来定是其乐融融。 不过那年的冬天实在太冷,于是决定就近选择,就这样我们抬着大量的酒,来到离主城车程40来分钟的白市驿。 说到白市驿,算是离重庆主城最近的一个繁华地带,那时候还没有纳入主城区范围,于是当我们提起白市驿的时候,不免会想到香喷喷的板鸭和那个神秘的军用机场。 对于板鸭,身为吃货的我提与不提都无法摆脱吃货的形象,而对于那个机场,却有着两段挥之不去的回忆。 第一次是念中学的时候,跟几个伙伴偷偷跑进了停机坪,打算爬到飞机上去玩,而我那时候突然尿急,于是瞄准了附近一棵看上去能够遮住我的树,于是就先跑去方便去了,但等我穿好裤子准备去找他们的时候,却在一架飞机背后看见他们几个齐刷刷地立正站着,他们的正对面是一个解放军战士。 只听得那个战士用军人特有的铿锵有力的声音高喊着:“看嘛!今天就让你们!看个够!” 然后问我那几个罚站的朋友,还有别人吗,就你们几个吗?他们发现我了,于是一个个很不够义气的齐刷刷指向我。接下来的1个小时,我也被罚站。 第二次,是我回重庆以后,有一次路过白市驿机场,当时正因为某个国际敏感时间,大规模军演。 白市驿机场作为后备战斗力,天上的飞机飞的“刷刷”的。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心生恐惧,于是颤抖着拿出电话第一个打给了我妈:妈,要打仗了!赶紧把手里的股票卖了! 身为独子的我,好处就是无论我说什么我妈都会相信。而不好的地方就是挨打永远都是我一个人。我们一群朋友,在山上找了一家农户,他家附近有一大片竹林,感觉不错,打打牌聊聊天,也是惬意。 这个地方具体的地名叫做寨山坪,是重庆少有的未经开发的纯粹山野。而因为这一次偶然的老友团年,意外地解决了一桩鬼事。 就在我们跟农户聊天的过程中,我意外了解到,离他们家半里路外的另一家承包鱼塘的农户,说家里闹了鬼。据这个跟我聊天的农户说,他半夜起身上厕所,没有穿鞋,在家里的地板上踩到了水,于是开灯来看,发现水迹是一个个脚印,奇怪的是每一个脚印都只用右脚,起初他还没觉得是什么灵异现象,还以为家里遭了强盗,就满屋找了找,结果把自己的瞌睡给闹清醒了,回到床上继续睡,也就没太当一回事。 这之后不久,他到鱼塘给鱼撒食,弯下腰打算就着鱼塘的水洗洗手的时候,他看到睡眠之下有一张人脸正在望着他,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说他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了脚,给拉进了鱼塘里,喝了几口脏水,他开始玩命呼救挣扎,最后好不容易上了岸,回家就害怕得大病一场,再也不敢靠近自家鱼塘。 听这个农户讲完大致的事情,我就知道,如果排除那家户主脑子有病的话,这是闹鬼了。 眼看他们打牌的打牌,调情的调情,发愣的发愣,烤火的烤火,我便打算步行去那家附近看看。 由于是出来玩,我身上除了红绳以外,连罗盘都没带。而且尽管这群老朋友知道我是干嘛的,我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扫人家的兴,于是独自前往。 顺着农户指给我的方向走去,途中经过了一个黄土质地,看上去很像是城门的通道,穿了过去,便是下山,沿着山路,远远就能看到那个鱼塘。 因为就那么一口鱼塘。我不懂风水,也没什么情调,站在那个黄土门远远俯视下去,那个鱼塘就特别好认,如果换我那一票朋友来看,或许会说“深山里的一面镜子”,或是“荡漾在群山间”一类特煽情的话,在我看来,却更像是脸上冒出的青春痘,无论你怎么遮掩,它都在那里毅然决然的存在着。 走到鱼塘一看,才发现水面上漂着一层难看的浮萍,水成了那种绿得有些发黑的颜色,也不知道这样的水里,怎么可能会有鱼。 鱼塘边上有个水泥露台,露台顶上扯着一张红白绿条纹的遮阳布。 有个中年妇女坐在一张浅蓝色的靠背椅上打瞌睡。我走到她身边,故意把脚步声放大,为的是让她自己醒过来。她转醒后,看我是个陌生人,就问我是不是要钓鱼玩,我告诉她:“不是,我只是想要跟你聊聊。” 也许是我表达的方式有误吧,她竟然以为我是没有节操的无赖,想跟她搭讪调戏一番,人鬼殊途,怎么可能呢?于是我不得不提前开宗明义地告诉了她我的来意,待得她放下了我要非礼她的戒心,才告诉我他是那个遭遇闹鬼事件男一号的老婆。 于是我开始跟她打听她家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开始说从腊月初开始,他老公就经常说家里来贼了,叫她们多留心,于是家里还特地多养了几条狗,但是从那以后没有多久,就遇到了她男人被扯到水塘里的事。 她男人回到家就立刻病倒了,不仅如此,高烧不退,还吐些绿色的水出来,像是苦胆都破了似的。 随后他们家在白市驿当地找了个姓陈的师父来看了水碗,这个陈师父我认识,也算是小有名气。说是被“老格兜”缠身。“老格兜”是重庆当地对一种古老事物的名称,通常不是好话,就类似老不死一类的意思。 格兜的意思本来是树上的那种结巴,皮厚,又难看。所以那个陈师父说的“老格兜”,是在指那些死了很久,却因为种种原因没有离开的老鬼。 原本我心想,既然有陈师父出马,我这样的晚辈是不该来插手这样的事情的,直到我问了他老婆现在她男人情况怎么样,她说是好点了,但是常常会跌倒,用他自己的话说,像是有人拉他的脚。 于是我听后,不得不先赞扬下陈师父手法的精良,顺便也得说说,送鬼不能以为送了就不管了,还得跟进了解客户的近况,这才是上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做生意,一锤子买卖,那总是不妥的。 于是我决定踩着前辈的肩膀,再去给他家里看一次。当这个中年妇女带着我走进他们家的大门,陈师父的来过的痕迹就一览无遗了。 因为重庆在灶台旁用锅底灰下符的师父也就他一个人而已,陈师父据称是山师传人,前些年的确了结了不少天大的难题,也曾一度因为手法好,而参与了1995年的重庆民间事件。 当我还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时候,陈师父已经算是度人无数了。只不过到了近几年,却开始有点失去了热忱,按我的话说,看透了,释然了。 这家人的男人姓许,许仙的许。强调他的姓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许大叔祖辈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至于他为什么会撞鬼,我替他设想了好几种可能性,例如是不是祖上有人是死于非命的,或者自家开地的时候是不是动到了人家的祖坟,又或者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惹了不该惹的人。他都一一否认了。 于是我对眼前这个50多岁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干巴小老头,突然一筹莫展。原本我觉得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于是我把他扶到院坝里,端了个小板凳和他面对面的坐下,请他在仔细跟我说说从掉进鱼塘开始发生的全部事情。 许大叔说,出事的那天,他像平常一样到鱼塘撒饲料,撒了一会发现当天的鱼不及往日活跃,以往只要一撒,就立马在水面上围满了鱼,那天却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些鱼远远的翻腾在水面上,他也没注意这么多,由于鱼饲料有点臭,而且合了水以后,很像是黏土,手上沾了不少,就跟平常一样蹲在塘子边洗手,打算完事就回家去了,却在洗手的时候发现水面下不远的地方,有一张人脸在看着他。我打断许大叔,是什么样的人脸,形容一下。 他说,除了眼睛瞪得很大,两个嘴角都朝下,看上去有点生气。而且皮肤白的发亮,个头似乎比一般人大,其余的部分,看上去和水大棒没有两样。 水大棒是重庆对淹死后被水浸泡发胀的人的称呼。 我在脑子里勾勒那样一幅画面,起初我还猜想会不会是水鬼?要不怎么在水下作怪,随后我想到水鬼是通体黑色,而且不会攻击站在岸上的人的,通常是会模仿一些人的声音,把人引到水里后再施害的。 那么也许就是淹死的人,于是我问许大叔,这个鱼塘是吧是曾经淹死过人? 他说这个鱼塘从他祖上就一直存在,从没听说过淹死人。他思考了一下,又说在他父亲那个年代,灾荒之后打算重新开地挖塘,在淤泥里倒是挖到过一具白骨,后来好像还由村子里带头把白骨送到半山上安葬了。 果然死过人,这样一来,总算能够和他遇到的怪事稍微有些联系了。 他接着说,从那天起,他回到家以后,就一病不起了。送医院,找土郎中,各种方法都试过了,他还是病得厉害,而且查不出任何毛病。 我问他当时是什么样的病症,他说脸发红,嘴发白。脸发白嘴发红这倒是很常见,他这样的症状,医院查不出任何毛病,于是他开始拜托亲戚朋友找个可靠的师父,陈师父来了以后,化了符水给他喝,在屋里埋了鱼骨等物,渐渐才开始有所好转,能起身下地了,但还是身体虚弱,而且有时候常常走着走着就突然摔一跤,却不知道为什么。 他说感觉好像是有人在他的脚上拉了一把,有时候又怀疑是不是自己下盘虚了,而且每次都摔向一个方向,他的左前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问他,第一次看到家里地上的水迹的时候,那个脚印是左脚还是右脚?他说是右脚。 于是我明白了,这次这个鬼,一定是个独脚鬼。所谓独脚鬼,算是民间对一种以残缺姿态且死于非命的鬼魂的称呼,如无头鬼、断手鬼等,它们在某些程度上跟灵缺是一样的,有些会害人,有些却只是游荡,但是它的危害性在众多鬼怪里,算是比较强的,也就是说,遇到这样的鬼,除了自求多福不被缠身外,找个可靠的师父无疑是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这里,我想了想,我觉得我应该要先确实这个鬼的身份,再来计划应该怎么了解。 于是我问许大叔,他家祖上是做什么的,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了。 许大叔身体很虚弱,但是他告诉我,从他爷爷那辈开始,就一直生活在这里,早些年重庆还算太平,除了偶尔会有些军队的混战,日本人打不进四川,四川人却整天嚷着要出川抗日,他爷爷就是其中一个。 后来他爷爷就留下家中妻儿,跟着一群乡亲们,跟着一些地痞流氓,占山为王,做起了土匪,准备等着国军收编,为国抗日效力。 那时候的四川土匪,大多属于哥老会。 而所谓哥老会,就是我们现在常常喊的“袍哥”。看过《哈儿师长》的人就一定会记得一句经典台词,“袍哥人家绝不拉稀摆带”,意思哥老会的人做事爽快,从不拖泥带水,而樊哈儿这个角色将国民党高级将领“范绍增”演得活灵活现。 而作为唯一一个敢明目张胆娶妻纳妾的国民党官员来说,范绍增老师显然已经将袍哥的精神在军队里发挥到了极致。对于袍哥,我想我不必过多来解释,因为不管他的定性和土匪有没有区别,至少在我看来,保路运动已经使得这一群人在我心里成了英雄。 所以当许大叔告诉我他的爷爷是个袍哥的时候,我肃然起敬。许大叔告诉我,早年日本人投降,国民党全面接管重庆,却在当时的重庆会谈中排斥了共产党和民主人士,造成他们山寨对时局的不满,于是一直不肯缴械投降,还偷偷潜伏到当时的机场,炸掉了几架飞机。 大大小小的战斗跟国民党打了很多次,国民党军队也始终没能攻下寨山坪这个小小的山寨。 而寨山坪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得名,许大叔告诉我,先前我过来的路上经过的那个黄土城门,就是以前寨子的城门。 我除了对他爷爷的故事感兴趣之外,其实也希望能从他的故事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能够彻底解决他的鬼病。 因为我之所以这么确定这次是个断脚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许大叔在陈师父搭救以后,还是会常常跌倒,而跌倒的方向看来似乎是左脚被人拉住,而那个脚印是右脚的,于是我大胆断言,这只断脚鬼,缺的正是左脚,于是它想要抢人的脚。 至于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现在才出现,目前还不得而知。 我要求许大叔尽量多的回忆一些当年他的父辈告诉他的故事。他说他爷爷曾经说过一场战役,当时也是国民党军队想要强攻山头,甚至动用了大炮,但是寨山坪的袍哥还是奋力抵抗,挖陷阱,埋地雷,夜里偷袭,什么不成章法就用什么法子打,最终寨子死了10多个袍哥,而国民党却损失不少,于是退回白市驿机场,准备重新纠集兵力再战,却在这个时候,他们收到了撤军的命令,沿重庆南面撤退到贵州,继而退去台湾。 在那场战役里,许大叔的爷爷杀了10多个国民党士兵,而且二当家被炮给炸死了,于是在众人的推举和大当家的赏识下,他爷爷顺利的做了二当家,而且恰逢国民党撤退,山头上下也开始过了一阵难得的太平日子。 后来的日子里,也许是过于安逸,也许是对寨子里的袍哥属于管教,却难免会出现几个败类。 其中一个,早年长期在白市驿街头厮混,偷鸡摸狗,欺善怕恶。后来大当家的看他人机灵,跑得快,就把他带上了山,成了袍哥的一员,这个人虽然成了袍哥,但是对袍哥的轨迹似乎并不放在眼里,还是常常跑到城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被人告发过多次,依旧不知悔改。 许大叔的爷爷新官上任三把火,想乘着还算太平的时候,整顿一下山寨,顺便也给自己树立威信。 恰好在这个枪口上,那个家伙却又犯事了。那天许大叔的爷爷听见山门有人哭天抢地,就上岛寨子的城墙上看,看见一个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跪在寨子门前,要求当家的给个公道。 许大叔的爷爷问那一家人发生什么事了,才知道原来头一晚,那个痞子去了他们家,喝酒吃肉了不说,还打了他们老两口,竟然还变态地把两个老人绑在床边,要他们亲眼看自己的女儿被强奸。 许大叔的爷爷一听勃然大怒,立刻要人打开寨子们,好好伺候乡亲,另一方面,马上派人吧那个痞子抓了来,一顿乱棒毒打,终于他承认是他干的。虽然这个人是大当家找来的,但是大当家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救不了他,于是就默许了许大叔的爷爷动用他二当家上任后的第一个生杀大权。 许爷爷原本也没有想要他的命,在那个年代,对于袍哥这类义字当头的群体来说,家法是非常严厉的,于是他爷爷当下就当着全部弟兄的面说,家规难逃,不杀头,也要断手断脚! 说到这里,许大叔突然停住发愣,我问他怎么了,他激动地说我知道那个鬼是谁了,就是被我爷爷砍掉脚的那个痞子!是,我也想到了。 我接着要他说下去,说说那个痞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水塘里挖出来的那具尸骨到底是不是这个痞子的,许大叔咽了口口水,说当下他爷爷就下令弟兄按住他的手脚,他亲手用柴刀砍断了他的左脚。 并赶他出寨子,要他自生自灭。不过没多久这个人就死了,因为有弟兄到白市驿采买东西的时候发现尸体躺在路边,死去多时,应该是失血过多死掉的。 随后尸体是怎么处置的,许大叔说他也不知道,他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于是我前后一联系,尽管没有非常确凿的证据来正面水塘里的那具尸骨就是这个痞子,却将前因后果一联系,断定是他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是与不是他,目前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找到埋葬尸骨的地方,刨开坟,检查下尸骨是否缺少左脚。 大过年的,我要是这么做了,我才真的是个烧饼。另一种方法也是找到埋骨的地方,探查一下是否有灵异活动的现象,如果有反应,结合先前许大叔被拉下水的可怕情景,也能判断就是这个痞子。 很明显,我将选择第二个方法。 但是现在问题又出来了,我出来和朋友团年,并没有把罗盘带在身上,想了一想,决定用另外的方法探灵。取玻璃杯一只,把口袋里的巧克力撕开,取了一点锡箔纸。 把锡箔纸搓捏成一根针状。在许大叔家里找到一块塑料泡沫,挖上那么一小块。在找来电池,给锡箔纸过磁,然后将针状锡箔纸刺穿那小块塑料泡沫,将杯子里倒入大约3分之2的水,将泡沫丢进水里。 我请许大叔的老婆带我去那个埋骨的地方。路上不太好走,走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了。 与其说是坟,不如说就是个土包。如果没人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认为那是个坟墓。我拿着水杯平缓得在坟墓周围晃,锡箔纸的指针始终在泡沫与水的浮力下,死死指着坟墓,于是说明,就是他。 工具欠缺,我只能就地取材了,因为超度这样一个亡魂,我还真是没什么话好讲。 作为一个人见人厌的痞子,也是我最痛恨的欺行霸市的人,不带路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要让他继续游荡害人吗?可是对于他为何选择了此事出现,我却仍然没有头绪。 山上多的是桃树,随便弄了点桃木钉不算难事,于是我用了6个桃木钉把墓围了起来,木钉间彼此红绳相连,然后将水杯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放在线圈里,开始给这个痞子带路。 随着念咒和被子里锡箔纸的动静越来越强烈,最后杯子一炸,打完收工,我想我得解释一下杯子炸的原因。 这种鬼,和普通的不同,它会因为某种原因而出现,也有可能是莫名其妙地出现,而不管因为什么,他的出现都是以害人为目的的,死于非命,怨念极强,念咒带路常常会很不老实,会反抗,炸了的杯子,就是它跟我对着干的表现。 我告诉许大叔的老婆,这个桃木钉要保存7天才能撤去,7天之后将尸骨挖出,买一口大坛子,把骨头放在坛子里再安葬,坛口一定能要用红布封住。 她答应了,我顺便告诉他,你男人的病是因为这个痞子造成的,痞子去了,他自然也就好了,不必担心。 这个大婶连连道谢,似乎已经忘了最初误会我要调戏她的事实。再跟着她一起回了许家,道别了许大叔,许大叔说多谢了我的帮忙,明年过年的时候欢迎我再来,他免费杀年猪给我们吃。 回到先前我们团年的那家,打算跟朋友们好好在这个时间聚聚,路上再一次经过了那个黄土城门,也许是故事的影响,我仔细观察了它,尽管长满了杂草,却依然能够看到一些弹孔的痕迹,寨山坪,土匪窝,袍哥哥老会,也许这个故事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本章完) 第50章 执魂 第50章执魂 2007年,我们再去团年的时候,听说当地开发修路,老寨子城门,被无情的炸掉了一半。 于是现在只剩下半个城门,站在山顶,孤独守望着来路。 那炸掉城门的一声炮响,不知道会不会唤起那些,当年在这里奋战的袍哥们死去的亡魂? 2009年,我接到一个老朋友的电话。电话里他非常焦急地说要我这次一定要帮他。我问他怎么了,他电话里胡言乱语说也说不清楚。大致的意思就是说他一个很好的朋友,是个单亲妈妈,家里遭遇了火灾,现在两岁的儿子因为吸入烟尘现在昏迷窒息了,要我救人。 临挂电话的时候,他叫我在家别走,他带他那个单亲妈妈朋友来找我。 很快来了我家,我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他就心急火燎地说,他们打车来的,路上堵车,于是两人就下车一路跑到我家来,他还说路上医院打了电话给他,说是孩子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呼吸道等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昏迷,虽然声明体征是平稳的,但是孩子几乎就跟重度脑昏迷的人是一样的。 接着他才开始介绍,对我说,这就是那个孩子的母亲,不是本地人,朋友也不多,一出事就给他打了电话,是他安排了孩子的住院。 我愣住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告诉他,你先不要着急,现在立刻回医院去把孩子给照看好,要亲自照看,朋友既然找你帮忙,那是信得过你这个朋友,所以你不能让孩子有什么闪失,我收拾准备一下,就到医院来。 我这朋友喘喘气,说那好吧,我们就先回医院,你赶紧过来。我答应了。 送了他们出门,我默默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支烟,冷静下来后,我决定给小娟打个电话。如果那个孩子身体没有异样,我想也许是掉了魂。如果真的是掉了魂,那小娟能够帮我看到孩子的魂的。 我还是得简单介绍一下我这个朋友。初中同学,由于入学的时候个子比其他同学大,而且体型有点胖,所以全班统一给他一个外号“大汉”,作为一个穿西裤却配旅游鞋的少年来说,他的品味还真是没有什么值得夸赞的,上高中也跟我同班,情窦初开的年龄,几乎追过班上的每一个女生,痴心却不痴迷,多情而不滥情,直到我离校,也没见他身边有半个女生,也许是我开化得比较晚,对男女感情觉得有些浪费时间,不如多点时间去打球打电子游戏,而他却把身心都奉献给了班里的每一个女生,于是我亲切地称呼他为“妇女之友”。最夸张的一次,上历史课,班上有个女生轻轻咳嗽了一声,于是他立刻举手,大声说:“报告老师,我要上厕所!” 也许是声音过大的关系,老师一定认为他非常急,基于一种不愿污染环境的心态,同意了他去上厕所,而这个厕所一上就是整整两节课。 等我再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满身伤痕,手里抓着一把奇怪的草,直挺挺地站在那个咳嗽的女生面前,温柔又耍帅的说,“着凉了吧?来,这是我专门去给你采的薄荷叶。”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以他对女人的感情,在我看来显得特别的极端,而且他绝对是我所认识的人里面,最容易爱上别人的人,如果要说博爱,我想那就是他的代名词。 在我求师学艺的期间,大汉曾因为考上大学而给我写了一封信,信里面除了一张粉色卡通的信纸外,还附上了一张他阳光少年一般的照片,还有一张重庆大学建筑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复印件,信的内容更是让我大热天如入冰窖,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在那期间我甚至怀疑他成为一个同性恋,而下手的目标没有天理的选择了我。 于是这再一次坚定了我刻苦求学降妖除魔的决心。 给小娟打完电话,没要她来家里,就直接让她去了医院门口等我,我也带好必要的东西出了门。 这所医院位于重庆最繁华的渝中区,旁边有个老建筑,后来一度成为一个书市,再后来进驻各大商家,甚至连欢乐迪这样的娱乐场所也占据了一席之地。轻轨等交通四通八达,于是当我正在与漫漫车流搏斗的时候,小娟已经在那里等了我很久了。 停好车,我交代小娟,一会无论看到什么,都要镇定,不要惊动孩子的母亲,她已经非常难过了。 小娟在我看来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虽然那天戴了个很像康夫的黑框眼镜,但是依然遮挡不住她清秀的五官,因此也不会影响到她独有的阴阳眼。说到阴阳眼,我得把师父当年告诉我的再告诉给你们。 阴阳眼在常理上,指的是能够看见人鬼神三道的人。我们活人所处的道,大家都能看得见,而我们常人在没被特殊的念力影响下,是看不见鬼的。阴阳眼的出现有几种方式,一种是特殊体质,通常是农历7月出生的人最为常见,以为一年当中人道和鬼道最为接近的时间段就是那段时间,此外就是小时候八字较轻,且体弱多病,这一类人由于自身的命道不够硬,换句话说,就是不太容易养大,在小时候比其他孩子更接近死亡。还有一类是得遇名师,按眉骨咒开眼,这有别于“天眼”,天眼是通灵的,非常神秘,比阴阳眼高级的多,世间阴阳眼的人并不算少数,而却极少有人能够正确认识和对待自己的特殊性,能以此来为世间出一份力的更是少之又少,因为当你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的时候,你身上的责任就自然比别人多了一层,我很庆幸我自己不是阴阳眼,甚至说,我是个阳气极旺的人,从我郁郁葱葱的腿毛来看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而我也庆幸小娟能成为我的朋友,甚至是战友,更庆幸的是她能够正确运用自己的能力,来为世界做一点好事,尽管她还是个孩子。 我给大汉打了电话,他告诉了我科室和病房号。我便带着小娟上了楼。 我一直对医院有种别样的排斥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地方见惯了生死,而所谓生死,生的喜悦,死的伤痛。却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当你路过一间病房,听到里面传来新生儿的哭声和家长开怀的笑声,会觉得原来世界终究是有希望,希望正被我们抱在手里;而当我们路过另一间病房,听到有人呼喊着亲人的名字,伤心大哭,或许也会动容的捏紧双手,想要快些走开,即便我们并不曾认识。 所以在医院里我总是特别的不自在,囚服似的蓝白条纹衫和刺鼻的消毒水气味,胸口的压抑不言于表。 到了病房看到大汉,他正焦急地坐在床边,满眼慈爱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若非知道他天生热心肠,我还真要误会这孩子跟他有血缘关系。 这是一间两张病床的病房,中间是一道布帘子相隔,正对病床的墙上挂着一个大约23寸的电视机,电视里一个男人的声音正阴阳怪气地说到:“一座重庆城,嘿多好心人,今天要说哪一个也?” 是,我相信这是个充满爱的城市,从你们把好好的一档新闻打造成慈善节目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小娟毕竟是个孩子,他偷偷拉我的衣角,用那种带着害怕的眼神向我传达一个信息,孩子的魂的确不在身体里,在病房里游荡呢。 我知道那种状态,想走,无路可走,想回去,却不知怎么回去。迷途最是可怜,这样的孩子如果不帮他的话,可能会从此有身而无魂,眼看自己的身体衰竭,自己也将成为野鬼。 我跟大汉打了招呼,让他跟着我到门外去一下。于是我带着他和小娟走到门外,我问他,孩子的情况现在医院是怎么说的,他说医生说检查后的身体指标都是正常的,所以现在考虑是孩子之前受到惊吓,导致脑休克,眼睛虽然是闭着好像是睡着了,但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不同于植物人,这种病症他们医院之前也接诊过不少,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家属把孩子接回家,每天陪孩子说话,这样保守治疗,至于有没有孩子因此而苏醒,就没人知道了。 我跟大汉介绍了一下小娟,说她是我找来帮忙的,她能够看到小孩的魂目前不在孩子的身体里。 如果孩子身体本身没什么大的问题只是受了点惊吓的话,那倒是有办法把孩子的魂放进身体里,让孩子立刻就能够醒过来,不过你得先去问问孩子的母亲,在火灾发生的是不是出了别的什么事?还有火灾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们才敢给孩子还魂,否则如果疏漏了其中的一些关键原因,害怕会造成反效果。 大汉答应了,我告诉他,他母亲是你的熟人,还是你去问比较好,我们去问的话,多少会让她回想起一些可怕的东西。 于是我跟小娟就在过道里等着,让他进病房去跟孩子母亲打听清楚,过了一阵他就出来了,然后经由他的转述,我在脑子里还原了一场火灾中发生的一切。 前一天的半夜,孩子的妈妈打算弄点牛尾巴汤,小火炖一整晚,想必第二天将会是满屋飘香,于是就开着小火炖着,自己洗澡后去睡觉了。 说到这里,大汉打了个岔,说这个女人叫王XX,几年前曾经确实跟他在一起过,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而分开了,之后这个王小姐就怀孕了,大汉曾问她这个孩子是不是她的,被她矢口否认,但是大汉内心一直觉得孩子是他的,因为他从来不曾见过这个孩子的亲生爸爸。其实我也觉得不是,因为那个孩子长得很漂亮,跟他一点都不像。 他接着告诉我,这个王小姐当时去睡觉了以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概是突然停气了,火苗熄灭后不久,气又通了,直到王小姐在睡梦中察觉到天然气泄漏了,才赶紧起身,用被子捂住床上的孩子,打算跑去厨房把气关掉,却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她冲进厨房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去关闭气阀,而是打开了厨房的灯,按道理说灯有灯罩,是不应该引起火花的,偏偏她家里厨房的灯是那种带蓝色裸露灯管的灭蚊灯。 于是一下整个厨房就陷入火海,王小姐最初尝试扑救,但是一个女人毕竟能力有限,眼见无果,火开始蔓延到客厅,偏偏在这个时候,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在床上娃娃大哭,由于母子俩在熟睡的时候就已经或多或少地吸入了天然气,于是他们在开门逃生的时候,发现孩子以及窒息昏迷了。 于是王小姐冲出门外下楼以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打电话报警,第二件事就是给大汉打电话,希望他能够帮忙来把孩子接到医院去。由于大汉一直都对这个王小姐心存幻想,他甚至固执地以为孩子就是他自己的骨肉,一听到出事就立刻赶了过去,整晚对孩子的抢救还是算比较成功,孩子的身体并没有异样,应该只是最初设想的天然气中毒和受了惊吓,毕竟两岁大的孩子见到这一切,除了哭喊和等死以外,他是有权利害怕的。 大汉和王小姐看医院说人是好好的,但是没办法救清醒,就觉得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于是就抱着一试的心态联系了我。 听大汉把全部事情,我很庆幸他在孩子出事的第二天就想到了我,因为从描述上来看,孩子的情况还是比较乐观的,只需要引路让孩子回到身体里就是了。于是我告诉大汉,放心,这件事我会办得很妥当的,你现在先进病房去,把帘子和窗帘都拉上,然后把其余能反光的东西都遮一下,我跟小娟随后就进来给孩子还魂。 他听我说能救,欣喜若狂,高兴地进了病房。我看他进去了,就带着小娟走到护士站前。开始仔细看挂在柱子上的入院记录。小娟这时候用手肘碰了我一下,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回答小娟,还不是时候。我在那个台本上并没有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于是我问护士,请你帮我查查王XX是在哪个病房。 从大汉走进我家后,开始对着空气介绍这个王小姐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撞鬼了。我只是不希望在这个孩子生死的节骨眼来刺痛他。而且在后来询问事发经过,也是为了确认王小姐是否还活着,小娟从一进病房就看到了母亲和孩子的魂,但是由于某种原因,两个处于同一平行世界里的母子并不能看到对方。这也是一种执念,因为王小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其实也灵魂出窍了。她的念力直接影响了大汉,于是大汉这个不是阴阳眼的人也能看见她,还当她是个活生生的人。 幸好根据我的判断,王小姐也并不是死了,大概也是重度昏迷。原因不必去深究,至少人还活着,这就有办法。 护士挂了电话以后告诉我,在ICU病房。 10多年前卡梅隆老师的泰坦尼克号,让所有人记住了那句深情的“youjumpIjump”。2009年的卡梅隆老师的阿凡达,又让所有人记住了那句人兽恋中经典的“Iseeyou”。 不过我想这里的ICU和电影里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知道了病房号,也知道ICU病房是需要申请才能探视的,于是我们还是打算先救了孩子再说。 按照通常的手法,让小娟告诉了孩子的灵魂,要他一会就睡到自己的身体上,2岁的孩子,虽然会说的话并不多,但是他至少能够听明白。于是我在孩子的脚趾上扎了针孔,放了点血,等到小娟告诉我孩子已经睡上去了,我将血涂抹在了孩子的嘴唇上。然后我低声念咒,过了一会,孩子开始慢慢醒了过来。 他还小,他不需要记得这期间发生的一切,醒过来,一切都好了。看见孩子醒过来,大汉非常高兴,我想在一旁的王小姐也是一样,高兴之后,我再次把大汉叫到门外,一番心理建之后,我告诉了他实情。 他非常难以接受,我留下小娟呆在病房照顾孩子,我则带着他去申请ICU的探视,于是在ICU病房里,我们见到了王小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非常漂亮,孩子长得比较像她。 大汉有点不能自抑,开始抓着我追问到底能不能救之类的话,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能,但是我们得先把这件事告诉给她自己的灵魂知道。 回到孩子的病房后,我让大汉在门口待着别进去了,因为要他再一次面对一直认为是人却偏偏是个灵魂的王小姐,想来是非常艰难的,于是我站在门口给小娟发了条信息,要她带着王小姐的灵魂出来。孩子醒过来以后,以及在小娟的安抚下睡着了。医生也来看过说既然醒了就休息两天出院吧。等到小娟跟王小姐出来以后,我让小娟委婉地把真相告诉王小姐。 从后来小娟告诉我得知,王小姐当时也是很惊讶,最后才回想起自己在出事当晚给大汉打了电话以后,就先带着孩子去了医院急诊,等到孩子送到抢救室抢救的时候,她自己也因为吸入天然气加上心力交瘁而昏迷了。不过她的情况就没孩子这么乐观,属于重度中毒昏迷,医生在没看到家属的情况下,就先把她收治进了ICU病房。她的身体虽然进去了,但是灵魂却留了下来,直到我们告诉她这期间的接近20个小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灵魂。 既然有办法救,她自然还是要回去自己的身体,于是我留下大汉照顾孩子,打算带着小娟跟王小姐去ICU还魂的时候,大汉突然对王小姐说,“我知道你醒来以后就会完全忘记这一切,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么久以来我还是很喜欢你。等你好起来,我还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孩子是不是我的。” 小娟说,当时她和王小姐,都流泪了。 还魂很顺利,王小姐只需要在继续恢复治疗就可以了。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这也是我唯一的一次瞒着人帮灵魂,这其实是在冒险,因为我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也不能预见结果是好是坏,也许是一厢情愿的相信,或者是不能抗拒这份拯救孩子的热忱,更加不能质疑母亲保护孩子不顾一切的勇气。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我算不上是在救人一命,可于我来说,良心与良知,我都过得去了。对于小娟来讲,这次的事情或许只是她漫漫人生中所见的无数鬼魂中,最无害的一次,尽管并不希望她真正卷入这样一个世界,我却忘记其实她早已身在其中。 那件事后不久,我接到一份喜糖。打开请柬,开心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