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景阳宫 大兴王朝。 皇城,御花园。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 御花园内春意盎然,凛寒的冬装悄然卸去,一抹萌芽已然冒头。 十几个少年少女正在此地玩耍,正是大兴皇室的一众皇子皇女。 尚年幼者,扑蝶捉虫,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身后跟着一众慌乱不已的宫女太监,生怕磕着绊着了这些小贵人。 年长些的,已有大人做派,或是舞枪弄棒,或是舞文弄墨,总之是要切磋些什么,分出个高下来。 而他们的近侍显然轻松不少,只需侍立一旁,静待吩咐便可。 如今大兴太子未立,因此一众皇子皇女之间,至少明面上还是很和谐的。 每月总要在御花园如此相聚,痛痛快快的玩乐一回。 可在这一众天潢贵胄中,也有一道格格不入的身影。 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个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的女孩正坐在一张轮椅上,抱着一只慵懒的黑猫一起晒着太阳。 天气回暖,其他人都换上了轻薄的春装,但她却仍旧披着一件样式古朴的皮裘。 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面带菜色的宫女,看着也就比主人大个两三岁。 而在一座凉亭里,正有几人暗中看向这里。 “这十三妹的性子也太孤僻了,每回都是自己找个角落对付一天。” “由着她吧,安康自幼体弱多病,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是了,让她好生休息,别去打扰。” “安康今年有十二了吧?按照当年薛太医所说,只有不到六年的时间了。” “唉,安康命薄,我们这些做哥哥姐姐的,平日里多照应她些,也算尽了本分。” 众人随口一叹,不再多说,慢慢将话题移开。 …… 女孩怀中假寐的黑猫耳尖微动,原本立起来冲着凉亭方向的猫耳慢慢趴下来,贴在了圆滚滚,毛茸茸的脑袋上。 李玄缩了缩身体,在一片柔软中,给自己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 他的眼睛依旧紧闭,在小主人的怀中做熟睡状,但心中却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只能活到十八岁吗……” 没错,李玄是一只黑猫。 当然了,曾经他也是一个人。 原本他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失业青年,待业在家整整两年半的时间。 那是一个酷暑难耐的夏日夜晚,李玄在浴室冲凉,结果不小心滑倒,磕到了后脑勺。 等他再次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刚睁眼的小奶猫。 起初,李玄也并没有太多不满,甚至有些庆幸。 当一只猫,应该比做人要轻松一些吧。 而且自己的主人还是一对漂亮的母女,住在一个大大的房子里,还有一个侍女伺候,肯定非富即贵。 想来自己能受尽主人恩宠,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 想象是美好的。 数月后,母女中的母亲就病死了。 他此时也了解到,这女人叫做萧妃。 是一个失了恩宠,被打入冷宫的嫔妃。 怪不得她们住的地方那么大,却又那么空。 而自己的小主人则是跟着母亲一样不受宠,宫中著名的病美人,安康公主。 萧妃撒手离去前,把女儿叫到跟前,嘱咐道:“以后要好好照顾它,它会替我陪着你的。” 萧妃最后摸了摸女儿和小黑猫的脑袋,留下两个小小的幼崽,面对这冰冷的深宫内院。 冬天时,萧妃下葬了。 现在开春了,李玄也快要一岁了。 …… 日暮西山。 照耀在安康公主身上的最后一丝阳光也褪去之后,她的眉头轻轻颤动,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皮,露出一双浅蓝色的动人眼眸。 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皮裘,略带迷茫的眼神扫过御花园。 此时的御花园已经是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太监宫女在做着善后的收拾工作。 那些皇子皇女们早已不知何时离去了。 “殿下,要回去吗?” 安康公主唯一的侍女玉儿轻声问道。 安康公主身子骨弱,若是夜里在外边呆的久了,肯定又要染上风寒,到时免不了又要遭许多罪。 “嗯,玉儿,我们回去吧。” 安康公主如此说着,抚摸着怀里刚刚醒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伸懒腰的黑猫。 “阿玄,你怎么比我还能睡。” 安康公主宠溺的将黑猫抱起,放在的自己双腿之间,又揉又捏的捉弄个不停,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李玄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熟稔的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慵懒模样。 自从变成猫之后,他发现自己多了不少小癖好。 懒觉睡得多了,但一般都睡得很轻。 被人抚摸也很舒服,尤其是脑袋。 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猫爪够不太到的原因,被主人摸摸头成了他如今最大的享受。 玉儿默默的推动轮椅,看着一人一猫玩得不亦乐乎,脸上也不禁浮现一丝笑容。 自从收养了阿玄之后,安康公主的脸上就多了不少笑容。 要不是有萧妃娘娘留下的这只黑猫,安康公主在母亲去世的打击下,可能都熬不过冬天。 而这只被萧妃娘娘取名为阿玄的小黑猫也是。 若不是那天雨夜被心善的安康公主发现带回来,只怕也早已冻毙。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玉儿看着安康公主和她怀里的阿玄,总是觉得这一人一猫多有相像之处。 趁着夜幕完全落下之前,玉儿推着安康公主回到了景阳宫。 这里便是他们主仆的住所。 景阳宫是东西六宫中最偏僻之处,也就是被外界称之为冷宫的地方。 安康公主的母亲萧妃曾经也是深受圣上恩宠的贵妃。 因此也自然被其他娘娘所妒忌。 再加上萧妃带有胡人血统,如今的皇后娘娘被册封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着手打击萧妃。 最后萧妃更是被生生逼入冷宫,至死都未曾再见过圣上一面。 可怜安康公主也是因此常年不得见自己的父皇,宛如孤儿般的在这冷宫中长大。 要不是玉儿感念萧妃曾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不愿离开这景阳宫。 只怕凭借安康公主自己,早已香消玉殒了。 玉儿不是没有过离开此地的机会,只是她毕竟也才十五岁,狠不下心扔下安康公主一人自生自灭。 而且这么多年来,主仆情谊之深厚,早已非是外人可以想象的了。 景阳宫里,同样孤苦无依的公主、宫女和黑猫,早已是一家人了。 他们能依靠的也唯有彼此。 “吃饭了。” 玉儿招呼一声。 偌大的景阳宫内,三个小小的身影凑在一张破落的木桌前。 他们关上门,点上一枚残烛,拉出了三道长长的影子。 三只碗中是浊白的米汤,米汤里漂浮着稀疏的饭粒。 桌子中央摆着一碟小咸菜,安康公主和玉儿时不时才夹起一小片。 大家都默默的吃着。 他们得快些吃,否则这个月的蜡烛可就不够用了。 不消片刻,玉儿抱着碗筷出来,到月光下的水盆中清洗。 景阳宫里的一豆烛光也随之熄灭。 吃完饭就该睡觉了。 这便是景阳宫中的日常。 日复一日。 第2章 御膳房 在一阵叽里咕噜的声响中,李玄淡定的在床铺上给自己的小主人舔头发。 安康公主今天去了御花园,活动量远超平日,晚上一碗稀饭根本吃不饱。 但她仍旧紧闭双眼,强迫自己尽快睡着。 安康公主虽然才十二岁,但因为经历过许多苦难,因此格外的懂事。 景阳宫每月的用度都是定额的,而且可以说是紧巴巴的过日子。 想来皇帝是从没想过如此苛待自己女儿的。 可问题是,宫中有太多人巴不得欺负死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 在众多贵人的默许下,一个公主在皇宫中自然也可以过得比谁都落魄。 肚子咕咕乱叫的声音还在持续,但安康公主的呼吸声明显平稳了许多。 李玄知道,这小丫头总算是睡着了。 用自己毛茸茸的脑门蹭了蹭小主人的额头之后,李玄不禁叹了口气道: “谁叫你是我罩着的崽呢。” 李玄轻手轻脚的跳下床铺,然后就翻窗而出。 今夜月光正好,银色洒满大地,为这大兴王朝最华贵的建筑群点缀滤镜。 李玄敏捷的窜上宫墙,沿着砖瓦向着皇宫的另一头而去。 夜晚的皇宫依旧灯火通明,一队队巡逻的大内侍卫举着火把交错而过,几乎没有空隙。 一只黑猫在夜晚的皇宫散步,自然也引不起太多人的注意。 偶尔有大内高手瞥向李玄,但看清楚只是一只猫之后就又收回了注意力。 皇宫内奇奇怪怪的动物不少,一只黑猫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了。 一般这些大内侍卫也不敢多管。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是哪位贵人的爱宠。 只要不惹出乱子来,他们也只当是没有看到。 李玄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熟门熟路的摸到了御膳房。 景阳宫里一天天都是清汤寡水的,营养肯定不够。 他一只猫倒还受得了,可安康公主体弱,总得吃些好的来补一补。 而且景阳宫内哪怕日子再难过,也从来没少过他一碗稀饭。 就冲着这,李玄也不能让自己的小主人饿着肚子睡觉。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扇没关严的窗户,扒开了窗栓之后,就溜了进去。 皇宫里哪有好吃的,非这御膳房莫属。 别以为晚上了这里就没吃的。 反倒是每一天都会有大量精致的菜肴留在这里过夜。 大兴皇帝每顿饭足足有四十八道菜,包括主食、凉菜、汤品、点心、果品,一应俱全。 而且每道菜皇帝只吃三口,超过三口就会有专门的太监记录下来。 这可不是为了营养均衡,防止皇帝偏食,而是为了防止有人下毒谋害。 虽然每道菜都会有太监试毒,但试毒只能试出当场发作的猛毒。 慢性毒药却难以立即试出来,所以才有了每道菜不能吃超过三口的规矩。 这也就造成了每天御膳房内会有大量的剩菜。 这些剩菜会专门放置一夜,次日才会分给下面的人。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吃皇帝的剩菜的。 皇帝吃完的在御膳房放一夜,之后赏赐给宠幸的大臣和亲信。 要知道这可不仅仅是剩饭,更是一份特殊的荣耀。 接下来便是宫中的掌事太监等,大多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 再剩下来的不会继续传下去,而是通过特殊的途径流向宫外的酒楼。 这也是宫中一些太监宫女的生财之道,打着御膳名头的菜肴可是向来抢手的。 而李玄却是偷偷插队,抢在了亲信大臣们的前面。 让整个流程优化成了:皇帝、贼猫、亲信、掌事太监、御膳酒楼。 御膳房内,三张大桌上摆放着诸多的山珍海味。 这些都是今天皇帝吃剩下的,很多甚至动都没动。 李玄在御膳房里找了一个他拎得动的小食盒,开始在一众菜肴里挑选起来。 “整点肉,小丫头都好几天没尝过荤了。” “正好有鸡腿和酱牛肉。” “还有莲花酥,小丫头最爱吃这个了。” 李玄忙碌的挑挑拣拣,不一会儿就装满了食盒。 他每道菜都只拿了一点,但即使如此也将食盒装的琳琅满目。 李玄见好就收,继续装下去,不说他拿不动,也容易被人察觉。 将食盒的盖子盖紧之后,李玄将食盒叼了起来。 一开始有些晃动,但马上他就找到了平衡。 猫的力量毕竟有限,哪怕李玄控制了重量,叼着有自己半个身子大的食盒,行动总是会受些影响。 回来的路上,李玄小心谨慎的躲避着大内侍卫。 哪怕他现在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咪,但大晚上的叼着个食盒路过,大内侍卫总是要拦下来好好审问一番的。 毕竟这和小猫晚上出来散步不是一码子事。 李玄花了比来时一倍多的时间才回到了景阳宫附近。 到了这边,大内侍卫就少了不少。 临近家门,李玄也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可就在此时,景阳宫门前的拐角处突然伸出来一道狰狞且魁梧的影子。 “糟糕!” 李玄当即叼着食盒,躲到了墙角下的阴影中,一动不动。 “喵——呜!” 伴随着尖锐且高亢的叫声,那影子的主人走了出来,在景阳宫门前晃悠,冲着门内抑扬顿挫的叫个不停。 那是一只能看到肌肉轮廓的独眼狸花猫,个头也是惊人。 狸花猫的身后还跟着两个狗腿,分别是胖橘和奶牛。 这俩货也跟着老大狸花猫,不时的附和两嗓子。 “喵呜~呜~呜~” “喵——呜!” “喵……呜!?” 李玄在暗中听了两句,不住的摇头。 “什么素质!” 那狸花猫骂的太脏,李玄都不好意思翻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猫的地方亦是如此。 那只领头的狸花猫是宫里的猫霸,逮着猫就欺负。 本来李玄一直在景阳宫深居简出,跟这猫霸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只是后来李玄开始在夜里上御膳房巡查,意外也就跟着来了。 大家都是猫,夜里出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正好有一回,李玄美美的叼着满载的食盒,正打算回家给小主补一补身体,结果正好就遇上了这猫霸和它的小弟。 当时双方都愣在了原地。 紧接着就爆发了一场大战。 李玄当时都笑了:“几只小猫咪竟还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也因此挨了两辈子以来最狠的一次打。 辛苦“拿”来的食物被吃光,食盒也被踩烂…… 那一日的屈辱,李玄至今历历在目。 自打那回之后,李玄都绕着这猫霸走。 但猫霸却不这么想。 自打尝过了甜头,猫霸就经常来景阳宫堵门,想着能再劫一回御膳房的美食。 只是李玄心性坚韧,任猫霸在门外喷垃圾话也不为所动,晚上巡查御膳房也格外的谨慎。 本来今天不该巡查御膳房的,只是安康饿着肚子睡,李玄终究不忍心。 没想到,果真就出了意外。 第3章 虎形十式 李玄忍辱负重小半个时辰,终于是送走了那三只社会猫。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小猫穷!” “等我身子骨长开的,把你另一只眼也抓瞎的。” 望着独眼狸花猫离去的方向,李玄小心翼翼的从阴影中探出头,心中愤愤道。 “亏得这菜本来就是凉的。” 李玄看着嘴里叼着的食盒庆幸一句,然后匆匆钻进了景阳宫。 回到景阳宫里,他便把食盒摆到桌上,接着又叼来了一个盘子,然后将食盒内的食物一一叼到盘子里。 这食盒不能被安康看到,而且李玄待会儿就要还回去,所以得把食物放到盘子里。 做完这些,李玄看向了安康床铺的方向。 呼吸声不太平稳,想来饿着肚子让安康没法熟睡。 “那可恶的三只猫,平白让我的崽多饿了半个时辰,此仇不报,誓不为猫!” 李玄愤然想到,紧接着用自己的猫爪轻轻磕了两下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床铺上本就不太平稳的呼吸立即被打乱,安康迷迷糊糊的就要醒来。 每一次李玄巡查完御膳房,都是如此叫醒安康的,小丫头如今一听到这声音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察觉到小主人被自己叫醒,李玄趁着安康没看清自己就叼着食盒跳下了桌子,躲到了窗外。 “阿玄,阿玄……” “有好吃的了。” 安康公主刚醒来就伸手摸索自己的头顶附近,平时阿玄都是抱着自己的脑袋睡觉的。 “大晚上的又跑去哪里了?” 安康公主迷迷糊糊的嘀咕两句,揉了揉眼睛一看,果然看到桌子上多了一个盛满食物的盘子。 下意识的“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安康公主那一双好看的浅蓝眼眸都不禁发直。 “这么多好吃的……还有莲花酥!” 安康公主转头看向门外的方向,眼中满是感动之色。 “玉儿姐姐真是太好了!” 没错,安康这小丫头一直以为夜里给她投食的是玉儿。 毕竟没有哪个正常人会想到一只小猫咪身上吧。 在安康的认知里,偌大的皇宫里,只有玉儿姐姐和她的阿玄对她好。 “但阿玄只是一只小猫咪,这吃的肯定是玉儿姐姐弄来的。” 某种程度上来说,安康公主的猜想很合理。 但奈何李玄不是一只普通的猫。 安康公主冲着门外憨憨的谢了两句之后,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起了盘子里的食物。 看到这一幕,躲在窗外的李玄才安心离去。 他还得去御膳房把食盒给还了呢。 在谨慎的确认了景阳宫外没有那三只恶猫埋伏着之后,李玄才敢出门。 叼着空的食盒让他轻松了不少,很快就回到了御膳房把食盒放到了原来的位置。 处理好自己闯入的痕迹之后,李玄才松了口气。 这一晚上,他总算是忙完了。 但想起刚才安康那小丫头可爱的吃相,李玄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虽然此时才是一岁的小猫咪,但前世毕竟活了近三十年,看着安康可不和自己可爱的小妹妹一样。 现在李玄能尽自己所能的为安康带来快乐,这就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想想前世,他好像从没给任何一个人带来过这样的快乐。 “可安康的身体似乎坚持不了几年了……” 李玄不由得想起了白天在御花园听到的那些话。 似乎宫里的薛太医曾下过诊断,说安康没法活过十八岁。 想到这些,李玄不禁皱起了眉头,但不一会儿就立即甩了甩头。 “先不想这些,能让安康开心一天是一天。” 李玄感到有些烦躁,打算先把这些愁人的事情扔到一边,先回到景阳宫再说。 他一路返回,如今已经过了子时,皇宫内比先前还要安静。 除了巡逻的大内侍卫以外,好像没有醒着的人了。 呼—— 呼—— 李玄正在院墙上行走,突然听到一处小院里传来奇怪的声响。 他忍不住好奇心,往那小院的方向跳去,一探究竟。 变成猫之后,他的好奇心也更加旺盛,得不到满足更是抓心挠肺似的难受。 所以说,好奇害死猫嘛。 但院子里的东西倒不至于害死李玄。 月光下,一个小太监正在练武,那破空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小太监长得白白净净,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模样。 不知为何在这深夜练功。 李玄不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发现小太监的动作一板一眼,不时双手摆出虎爪状,向前挥出。 那“呼呼”的破空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小太监的功法有些意思,动作似乎脱胎于猛虎的动作,虎爪伸缩有力,刚柔相济,有动如雷霆无阻挡、静如泰山不可摇的气势。 而且中间还有舒展身形的招式,和李玄平日里伸懒腰别无二致。 “还不知道这里的功法有多大的威力呢。” 看着小太监深夜专心练功,李玄不禁想到。 他倒是经常能看见大内侍卫,但从没见过他们出手,因此也无法确定这个世界的武力等级是何种程度。 但看一个小太监练功都能如此虎虎生威,想来这里的武道肯定是不差的。 李玄看小太监摆出来的动作自己一个比一个熟悉,不由得跟着模仿起来。 小太监专心练功,也没有察觉到墙上多了一个偷学的小贼猫。 小太监练的功法招式不多,但每个动作他都做的仔细认真,因此动作做得不快。 这倒是方便了在一旁偷学的李玄,将每个动作的细节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再加上他本身就是老虎的远亲,练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别看他才第一次跟练,但许多动作却是做得比小太监还要标准。 毕竟模仿的本就是猫科动物的动作,算是撞到他的长项里了。 许久之后,李玄才偷学到了所有招式,最后还跟着小太监多练了一会儿。 等到小太监收功,李玄才跟着收功。 收功之后,他扭了扭头,摆了摆尾巴,竟然感到浑身舒泰。 偷学完了,李玄正准备离开此地,跳下院墙的动作猛然一顿。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行信息。 【虎形十式:1%】 李玄的一双猫瞳骤然睁大。 “啊这?” 第4章 天赋异禀 李玄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满是震惊之色,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的……” 念头刚升起半截,他就猛地一摇猫头,断然否定道:“不!这定然是我天赋异禀。” 前世两年半的失业期,李玄可一点都没闲着,看了不计其数的网文,自然明白一个道理。 “我李玄日后要是有所成就,必是我天赋异禀的缘故!” 他如此想着,嘴角却是怎么也压不下来。 “咦哈哈哈……” 夜半三更,诡异的笑声在大兴皇宫内响起,惊醒许多人的美梦。 从那天起,皇宫内有妖邪作祟的传闻便不胫而走。 …… 回了景阳宫,李玄迫不及待的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沐浴着月光练习起刚刚偷学的虎形十式。 长长的影子映照在院墙上,随着一招一式的不断演练,影子的轮廓也慢慢模糊起来,让人分辨不清影子的主人到底是勤修不缀的武者,还是呼啸山间的猛虎。 一刻钟后,李玄瘫坐在地上,吐着舌头喘粗气。 他好不容易打完了一遍虎形十式,结果却发现这一次越打越累,完全没有第一次那般通体舒泰的感觉了。 而且脑海中显现的进度也令人有些失望。 【虎形十式:4%】 他费劲巴拉的打一遍,竟然才涨了3%的进度。 “这也太慢了!” “而且好像有点不对劲……” 李玄喘着粗气,感觉整个身体被掏空一般,肚子更是咕噜噜的打起雷来。 “难道是太累了?” 他今晚又是巡查御膳房,又是机缘巧合下练武的,确实忙得够呛。 李玄提起最后的一丝力气,拖着自己的身躯爬进了屋里。 桌上盛着食物的盘子上多了个竹笼盖着。 吃饱了的安康已经睡下,往床上看去,只见她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被窝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嘴角还泛着些许油光,不时的吧唧一下小嘴,回味一番。 “看来这丫头在梦里也能饱餐一顿了。” 李玄看着这一幕,再听到安康此时沉稳的呼吸声,心中大感欣慰。 忙了一晚上也算值得了! “咕噜噜……” 肚子叫的越来越响,李玄当即顾不得其他,赶紧跳上了桌子,顶开竹笼,狼吞虎咽起盘中剩下的食物。 不消片刻,李玄就已经开始舔盘子了。 等到他回过神来,他也不禁震惊于自己今晚的食量。 他现在是一个一岁不到的小猫咪,食量远比普通人小得多,就连体弱多病的安康都比他能吃。 李玄平时一顿的饭量也就是安康的四分之一左右。 可他刚才吃的食物不仅分量大,还有不少肉食。 现在舔着盘子的李玄却只感到刚刚吃饱的程度。 而造成这异常的原因,除了今晚练过两次虎形十式以外,李玄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原因。 “练武的都这么能吃吗?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当个饭桶……” 今晚的饭量不禁让李玄有些担忧起来。 景阳宫内本就缺衣少食,每天都是喝稀饭度日。 他要想继续练武,景阳宫是绝对供不起他的。 “看来以后只能在外边吃过饭再回家了。” 李玄舔着盘子想着这些,眼皮子一阵阵的发沉,昏昏欲睡。 脑袋更是不听使唤,砰的一声砸在盘子上,差点让他直接睡死过去。 但李玄强撑着睡意,踉踉跄跄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不行,不能就这么睡……” 李玄扛着汹涌而来的困意,先是把舔干净的盘子和竹笼放到原位,然后将剩下的骨头叼起来,藏到了床底下。 爬出床底,他再也没力气爬上床,直接倒在地上昏然睡去。 …… 第二天一早。 “喵呜!!!” 一声刺耳的猫叫揭开了新一天的序幕。 “呀,阿玄,你怎么睡在地上了?” 安康公主无辜的问道,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脚。 李玄疼得直炸毛,捂着自己的尾巴躲到了一边。 “这死丫头!昨晚辛辛苦苦给她找食,想不到一起来就恩将仇报。” 被李玄没好气的盯着,安康公主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我又不是故意的。” “来,阿玄,我给你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安康公主伸手抱起李玄,结果反倒挨了两记喵喵拳。 她也知道理亏,只是笑嘻嘻的挨了两下,乖乖讨饶。 “我错了我错了,阿玄你就饶了我吧。” 一人一猫正打闹间,房门打开,玉儿端着盛满温水的铜盆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该洗漱了。” 玉儿在外边听到动静就知道安康公主醒了。 看着一起来就跟阿玄玩闹的安康公主,玉儿的眼中也不禁浮现温柔之色。 “玉儿姐姐,早。”安康公主先是招呼一声,然后对着怀里的李玄说道:“阿玄,作为赔罪,我帮你洗脸吧。” 说完她还用脸颊蹭了蹭李玄,一脸期待的模样。 可这番话当即吓得李玄从她怀里挣脱出来,跳到桌上以极其不信任的表情看着安康公主。 上一次这丫头给他洗脸,因为力气小,没有把住他,直接让李玄一头栽进了水盆里,好悬没差点把他给淹死。 吃过这个亏,李玄哪还敢再让安康给自己洗脸。 安康公主看着自家猫猫的表情,也不禁有些心虚。 “你放心,这回肯定不给你洗澡。” 哪怕安康公主拍着胸脯保证,李玄依旧是一副“鬼才信你”的表情。 “迟早哪天被这丫头害死。” 李玄心中想到,自顾自的一转腚,伸出猫爪往铜盆里一捞,沾了点水,然后胡乱的抹了几把脸。 猫猫洗脸,就是如此朴实无华。 “阿玄,用你自己的盆,不要用公主殿下的!” 玉儿看李玄反倒先用上了铜盆里的清水,当即不满的一指地上的一只破旧木盆,要把他从桌子上拎下去。 这家里的猫虽然乖巧可爱通人性,但就是有些古怪。 别的猫洗脸都是用自己的舌头舔猫爪,然后再抹脸。 可阿玄非得跟人一样沾清水。 洗澡时也不同寻常,从不自己舔,反倒跟北方老大爷似的,猫爪沾着清水,然后在身上搓来搓去。 够不着的后背和脑瓜,还让公主殿下帮忙搓。 玉儿虽说也对这古怪的猫见怪不怪了,但每次发现阿玄偷用公主殿下的洗脸盆,总是免不了教训两句。 毕竟小猫和公主殿下共用一个洗脸盆,太不合规矩了。 李玄灵活的躲开了玉儿的魔手,跑到一旁,回了玉儿一脸的鄙视。 “什么我的盆,那明明是洗抹布的盆。”李玄心中鄙夷。 有的时候,单凭眼神和表情就足以传达许多信息了。 被一只猫鄙视的玉儿当即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她有时候想,家里的猫太通人性,也不是一件好事。 第5章 侍监院 逗弄了玉儿一番之后,李玄就出去忙正事了。 距离景阳宫吃早饭还有些时间,正好把昨天没忙完的事情做完。 趁着玉儿帮安康公主洗漱,李玄偷偷把床底下的骨头带了出来。 这东西可不敢留在家里,以后搞不好落人把柄。 李玄性格谨慎,办事向来细致。 前世他失业,就是因为事情办得太细致,发现了领导的一些秘密。 可李玄倒是从没在这件事情上后悔过。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他当时还年轻,世界在他眼里还是黑白分明的。 也因此付出了一些代价…… 往事不堪回首。 李玄撇去回忆,专心眼前事。 他叼着昨晚吃剩的骨头,跑到了离着好远的别人院子里,找了颗大树底下,挖坑埋掉。 在宫里偷食若是被人发现,倘若无依无靠,不管是人是猫,都难逃一死。 因此,也容不得李玄不小心谨慎一些。 平日里,他都是每隔三天才去巡查一次御膳房。 正好卡着将宫中剩余的御膳送到外面酒楼的时间。 御膳从制作完成到皇帝进食,接着赏赐到亲信和掌事太监的过程中,分量都被监控的比较严格。 直到最后送出酒楼前,才会稍有松懈。 因为这些御膳被送到宫外之后,就不再是真正的御膳,无需严格把控。 对此,皇宫上上下下也都保持着默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要在指间漏点好处下去,才更好拿捏手底下的这些奴才。 若是严丝不漏,反倒不美。 皇帝并不会每天都会把自己吃剩的御膳赏赐下去,很多时候都是皇帝吃完,就在御膳房放着,等待被送出宫。 毕竟,赏赐这种东西要是天天都有,也就不那么稀罕了。 所以大部分时候,御膳房的剩菜大部分都是每三天就送出宫一次,期间只有少部分会被一些贵人和掌事太监暗中截留。 这些人也都是遇到自己喜欢吃的稀罕佳肴才会如此,否则也是不大愿意吃别人的剩饭的。 哪怕这是皇帝的剩饭,哪怕这是莫大的荣耀。 宫内,宫外。 一道巍峨皇城相隔,也让许多事变得大不相同。 …… 李玄“毁尸灭迹”完,便在宫中溜达起来。 他只是一只猫,不用早起,不用上班,也没有绩效。 每天只需要吃饭睡觉,偶尔逗逗安康开心就好。 当猫确实比当人要轻松自在。 他循着昨晚的记忆,一路找来,没多久就找到了地方。 【侍监院】。 这里就是昨晚李玄撞见那小太监的地方。 “侍监院吗?看来那小太监才刚刚入宫啊。” 昨晚李玄直接闯到了小太监的院子里,还没看清院子属于哪。 侍监院是负责培训刚入宫的太监宫女,还负责评鉴他们的工作,不合格将会受到严惩。 功能类似培训中心,相当于是太监宫女们的新手村了。 “昨天的院子是……” 李玄一路寻摸,总算是找到了昨晚偷学武功的院子。 这里的条件比较差,十来个刚入宫的太监住在一间房里。 一般来说,刚入宫都是这般条件。 小院中,不少太监脚后跟不沾地的忙进忙出,但就是没见昨晚的那个小太监。 想来应该是一大早就去参加培训了,估计整个白天都没机会回来。 但李玄如今已经认了路,倒也不担心找不到自己的这位“师父”。 “早就听说大内太监中不乏高手,看来此言不虚。” “就是不知道昨晚的小太监是带艺入宫,还是一进来就被人赏识收入门下了。” 说起来,昨晚还是李玄头一回在这大内皇宫里遇到有人练功。 否则,他这“天赋”早就该被开发出来了。 那些大内侍卫整日巡逻,哪个有闲心在宫里练功。 至于太监练功,更是没见了。 因为李玄离开景阳宫时,总会刻意的躲避其他人,尤其是宫中的太监。 皇宫内等级森严,又充斥着勾心斗角。 在那一张张千依百顺的奴颜背后,谁都保不准是否都有一个正常的心理。 至少,李玄就不时的看到一些偏僻角落里,出现小动物的残肢断臂。 多是麻雀,有时也有猫狗。 若是遇到心理变态,又武功高绝的太监,李玄被抓去煮了都没地说理。 但昨晚的小太监不一样。 刚入宫,心理不至于过于变态。 而且还会点武功,但又修为不高。 正适合当李玄的第一任师父,安全又放心。 确认了师父住哪之后,李玄便摆摆尾巴,打道回府。 景阳宫要开饭了,得赶快回去。 稀饭虽然已经不怎么能填饱李玄的肚子了,但陪家人吃饭才是最重要的。 偌大的深宫大院,李玄还能有个家,已经走了天大的狗屎运。 自然要好好珍惜! ……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玄每晚都去侍监院偷学武功,每日勤修不缀。 侍监院的小太监也是勤奋,每日午夜准时开练,练够一个时辰之后方才作罢,风雨无阻。 白天要接受侍监院的培训,晚上还要抽空练功,小太监的心性着实坚韧。 这也方便了李玄每日偷学,他如今已能完美演练这套虎形十式。 而且他发现每日只练一次效果最好,一次就能涨5%左右的进度。 再多练不仅进度提升变慢,还会掏空身体,让自己疲倦不堪。 若没有及时通过食物进补,恐怕会伤及根本,所以李玄在试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敢多练了。 如此一来,李玄倒也定下了自己的每日章程。 每晚先去御膳房巡查一番,光挑能量高的肉食偷吃一些,然后顺道去侍监院,等小太监一起练功。 练完一次之后,便仔细观察小太监的动作,给自己查缺补漏,等他收功再回景阳宫睡觉,端的是神不知鬼不觉。 白天则是陪着安康晒太阳补觉,日子过得不可谓不惬意。 这一天,李玄趴在安康的怀里一起晒着太阳,美滋滋的查看着进度。 【虎形十式:86%】 “再练个三四天,这门功法就要练满进度了,到时候不知会有什么变化?” 李玄满是期待的想道。 最近这些日子,随着虎形十式的进度不断提升,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变得越来越强壮。 虽然个头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小小的身躯中所蕴含的力量和速度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了,李玄的饭量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如今一天不吃些肉食便浑身难受,跟没有吃饭一样。 幸亏他的背后有整个御膳房在支撑着他,否则就算是他愿意去抓老鼠,恐怕也是不够的。 不断增长的力量,让李玄的自信心也跟着膨胀起来。 他现在都有些迫不及待的跟猫霸碰一碰,看看到底孰强孰弱。 而就在李玄畅想着“莫欺小猫穷”的剧情时,景阳宫门外却是传来了嘈杂声。 听那声音好像是玉儿,而且似乎还起了争执。 “就这点儿!怎么够?” 玉儿的语气愤愤不平,隐隐带着委屈的哭腔。 第6章 逼人太甚 “外面出什么事了?” “玉儿姐姐好像跟人吵起来了。” 安康公主伸长脖子,往景阳宫门外看去,说罢就要起身过去查看。 她自小体弱多病,走两步都要气喘吁吁,所以平日里都是坐着轮椅,由玉儿推着她移动。 但如今情急之下,安康公主也顾不得其他,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安康公主费劲巴拉的站起来一半,李玄突然从她的怀里弹射起步,直接又让她一屁股坐了回去。 “哎呀,阿玄!” 不顾安康的埋怨,李玄头也不回的直奔宫门而去,速度飞快。 “阿玄,慢点,等等我!” 而可怜的安康公主只能重新蓄势,酝酿新一轮站起来的力气。 等她站起来再走到宫门,就不知道是哪个猴年马月了。 李玄也是故意为之,他的耳朵比安康灵,远远的就听到了只言片语。 他都不用多想,就知道一定又是有人来找茬了。 哪怕都已经被堵在了这冷宫一角,他们的日子仍旧不安生。 这种场面不适合让安康这丫头撞见。 李玄三步并作两步,一跃就是老远的距离,迅捷无比。 眨眼的功夫,他就赶到了宫门处,果然在这里看到了玉儿和另外的两个陌生太监。 玉儿此时泫然欲泣,满脸的委屈。 她一只手上摊着几块碎银,另一只手上提着一袋干瘪到可怜的布袋。 “你们如此胆大妄为,克扣景阳宫的月例,就不怕公主殿下出个好歹!” “到时候,陛下追究起来,你们谁能逃得了干系?” 玉儿倔强的忍着眼眶中的泪水,恶狠狠的威胁道。 但面对如此直白的威胁,两个年纪不大的太监却是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回道:“有劳玉儿姑娘操心,但比起我们还是先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听到这,已经站到玉儿身后的李玄不禁小脸一板。 “竟然又扣了月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宫中所有人的一切用度皆由内务府统一分配,这其中不仅包括以俸禄为代表的金银,还有许多日常用品,诸如米面粮油、做衣服的绸缎布匹、冬天的炭火、夏天的冰、茶叶、棉被枕头等等。 再得宠一些的还有新鲜的吃食水果和花卉供应,但这些统统和作为冷宫的景阳宫没有任何关系。 除了最基本的银钱和粮食,李玄就没见过其他东西往这景阳宫里头送。 不仅如此,他睁眼到现在不足一年的时间,景阳宫的月例就以各种缘由克扣了数次。 甚至其中有一次还是在萧妃最病重的时候。 要不然,景阳宫里的人又怎会沦落到天天喝稀饭度日呢? 可万万没想到,即使如此还是有人不满意。 看来不把这冷宫里所有喘气的都弄死,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另一个太监也是不耐烦的对玉儿说道:“吾等只是奉命行事,月例都是由内务府决定,你有所不满,大可找内务府的掌事公公们讨个公道。” 玉儿一个小小的宫女,要真闹到内务府,哪能讨得了好。 这太监就是故意气玉儿。 玉儿紧紧握住手上的碎银和布袋,指甲都深深嵌入了掌心。 她知道奈何不了这两个太监,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 凭什么要把他们欺负成这样? 凭什么一个公主在皇宫里都吃不饱饭? 两个太监看着玉儿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不屑的嗤笑一声,转身便准备离去。 结果玉儿一把将右手里的碎银踹到了怀里,然后上前拉扯两人。 “不行,克扣月例总要有个由头,哪怕是内务府的公公们也得讲理!” 玉儿也是气急,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子蛮力,让这两个太监一时之间都挣脱不得。 一番纠缠下来,那两个太监也动了真火。 他们两个人被纠缠半天,也没挣脱得了一个宫女,这不禁刺激到了他们脆弱的自尊心。 “给我撒开!” 两个太监齐齐用力,狠狠一推玉儿。 依仗着两人体重的优势,玉儿被狠狠推开,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玉儿下意识的尖叫一声,后脑直愣愣的往大门上的铜钉撞去。 皇宫内的大门上都有海碗大小的铜钉,以九排九列整齐分布。 这铜钉一来是对木门进行加固防火,二来还可进行装饰。 可现在却反倒成了玉儿的催命符。 这要是结结实实的撞到后脑勺,玉儿焉有活命的道理? 这两个太监之心肠歹毒,可见一斑。 李玄顾不得多想,用尽全力猛地一蹬地,直扑玉儿向后倾倒的后背。 接着四足在她背上奋力一踩,以此抵消玉儿身上的冲势。 玉儿只感觉身上一轻,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了她一把,原本猛然后冲的运动轨迹为之一顿,臀部的软肉很快就和坚硬的地面接触。 “哎呦!” 玉儿痛呼一声坐倒在地,身子堪堪停在了距离大门仅有寸许的地方。 差一点,玉儿就要和大门上的铜钉来个亲密接触了。 到时候,不死于非命,也得骨断筋折。 而随后传来“啪”的一声异响,顿时吸引了玉儿和两个太监去看。 景阳宫朱红色的大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滩黑色的污渍。 污渍在门上维持了片刻,然后便软趴趴的滑了下来。 哦,原来是一只猫啊。 “阿玄!?” 玉儿惊呼一声,赶紧抱起了地上软成一滩的小猫。 她试着扒拉两下李玄,结果发现这猫连脖子都直不起来,无力的耷拉在一旁。 粉嫩的小舌头吐在外边,收也收不回去,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显然撞得着实不轻。 李玄虽然拼尽全力护住了玉儿,但他毕竟才只是一只不到一岁的小猫猫,和玉儿的体重相差巨大。 虽然将玉儿的冲力化解个大半,但在惯性的冲击下,李玄还是被狠狠砸在了门上,撞得七荤八素。 这还多亏了他是属猫的,能自由改变自身形态,还有“接化发”的种族天赋。 要换了一只狗,只怕现在狗命都不保了。 “阿玄,你没事吧?不要吓我啊!” 玉儿抱着李玄紧张的晃了两下。 显然她此时也明白过来,刚才是李玄给她垫了背。 而且安康公主那么喜欢李玄,要是真出了什么好歹,她可怎么交代啊。 若连李玄也没了,只怕安康公主的脸上就再也见不到笑容了。 第7章 延趣殿 李玄缓了一会儿,悠悠抬起了一只猫爪,止住了玉儿的动作。 “大姐,你再晃,我就要吐了。” 幸好,玉儿也是明白了李玄的意思,停下手上的动作,激动的把他搂进怀里。 “阿玄,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玉儿庆幸不已。 两个太监刚推完人就有些后悔,怕沾染人命,惹上麻烦。 但他们现在看到玉儿没事,态度就又立马强硬起来,还发挥起特长,阴阳怪气道:“哟,玉儿姑娘倒真是会演戏。” “你们什么意思!” 玉儿一听这话,将李玄护在怀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势丝毫不输两人。 刚才被他们推倒在地,差点撞到门上,还连累阿玄跟着自己遭罪,玉儿本就一肚子火。 再听他们阴阳怪气的乱说话,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意思!” 这俩太监也不怕玉儿,一个在冷宫里无依无靠的小宫女罢了,除了跟他们玩命撒泼,还能有什么手段。 “刚才还哭鼻子卖可怜,跟立马下顿饭就要饿死了似的,末了还跟我们哥俩撒泼,但我看这景阳宫里倒也富裕,竟然还养得起猫。” 说着话,他们叉着腰弯下身子,面色不善的盯着玉儿怀里的黑猫。 “猫都有的吃,还能差得了人的吗?” “此事我们也会尽数上报,你这小贱人就给我们等着吧!” 说到最后,他们压低了嗓子,在玉儿耳边恶狠狠的威胁。 这宫里的太监最不缺的就是损人的阴招,若叫他们觑到一处破绽,那便是往死里捣你,不死不休。 “阿玄是萧妃留给公主殿下的……” 不等玉儿多做解释,两个太监自顾自的趾高气昂,头也不回的离去。 玉儿说什么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找这景阳宫的麻烦。 在她们看来玉儿已经是无计可施,任由他们拿捏了。 等过些日子,再削了景阳宫的月例,饿也饿死这小贱人。 景阳宫这个月的月例是他们送来的,自然清楚那点粮食连一个人都喂不饱。 等再过些日子,就等着看先是这宫女挺不住,还是那公主挨得久了。 两人想到连尊贵如公主都能被他们随意拿捏,更是嚣张得意,远远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奸笑。 “可恶,这群不男不女的脏东西!” 玉儿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恨恨骂道,憋了半天的泪珠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落下。 刚才在那两个太监面前她还能忍住,但如今只有她和阿玄,便再也忍不住这委屈的眼泪。 说起来,玉儿也不过十五岁,只比安康大了三岁而已。 可就是这个大三岁的小姐姐,却必须给弟弟妹妹们撑起景阳宫的天。 李玄如今口不能言,也无法安慰玉儿,只能默默的用脑袋抵住玉儿的脸颊,张开双臂,轻轻抱住她的脖子。 哭了一阵,玉儿发现怀里的阿玄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眼神中满是担忧之色,不禁心中一热。 “阿玄,你真好。” “那两个阴阳人根本就不懂!” “你岂是其他的猫能比拟的,哪家的猫会抢着用公主的洗脸盆?” 说到这,玉儿不禁噗嗤一笑,脸上又浮现些许笑容。 “有你在,再难的坎儿,我们也都能迈过去。” 玉儿像是在对怀里的猫儿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玉儿姐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门后传来安康公主的声音,玉儿赶紧用衣袖抹干了脸上的泪痕,换上了自然的笑容。 “公主殿下,你怎么下地了。” “我这没什么事,我扶你回去坐下……” 趁着玉儿应对安康公主的功夫,李玄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的就出了景阳宫的大门。 耳边还能听到安康公主的担忧和玉儿装作无事的应答,李玄更是恨得直咬牙。 他循着骚味一路追去,势必要追上那两个死太监。 以往减月例就减月例了,这一回竟然还对玉儿出手。 要不是这段时间李玄练了虎形十式,刚才都没法帮玉儿缓解冲势。 如果玉儿以刚才的力道撞在门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就拐了两个弯,李玄就看到了那两个太监的背影。 找到踪迹了,他也不再着急,不急不缓的走在院墙上,一路尾随。 “欺负了我家玉儿就想走,哪有这般好事?” “不叫你们付出点代价,我这两颗猫铃铛也不要了!” 李玄虽有满腔怒火,但并没有轻举妄动。 狩猎最重要的就是耐心,这是刻在他本能的技巧。 两个太监刚欺负完人,显然心情极佳,一路说说笑笑,吹嘘起自己的威风。 李玄离得不远,耳朵又灵,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个叫玉儿的小婊子就是贱,窝在冷宫里还不思量巴结贵人,守着个病秧子公主显愚忠,当真可笑。” “可不是吗?听说主子先前找过这丫头,结果竟还是个油盐不进的贱皮子。但要我说,也得多亏了她脑子不好使,要不然这好差事哪能落到我们手上。” 说罢,俩人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对视得意一笑。 这可都是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平白得来的。 “对了,扣下来的糙米还大多在我房里呢,这东西怎么分?” “糙米这玩意儿连宫里的狗都不吃,拿去换点钱分了吧。” “嘿,你可别说,那景阳宫里不就有人把糙米当宝贝吗?” “刚才那小婊子跟我们玩命,一大半可是为了这糙米,月例的银钱根本不够他们买米吃,就指着这糙米过日子呢。” “你信不信?下个月多给他们些糙米,哪怕我们把银子全昧了,那小婊子都不会像今日一样跟我们玩命。” “好主意,这可得试一试。对了,再往糙米里掺点沙子,保管他们吃得饱饱的!” 两个太监嬉皮笑脸,阴损的主意一个接一个。 李玄跟在他们身后,眼神已经冰冷到了极致。 “好,尔等已取死有道。” 李玄心中默念,只当看死人一般看着这两个太监。 …… 不一会儿,两个太监渐渐收起了嚣张的态势,开始弯腰屈膝,低眉顺眼的走路,换上了一副奴才的模样。 李玄明白,这是到地方了。 果不其然,两个太监没多久就绕进了一个奢华的大殿。 一抬头,李玄便看清了殿前的三个大字。 【延趣殿】。 第8章 梁才人 延趣殿中好几个宫女太监忙进忙出,殿内殿外都有人候着,一派忙碌的景象。 这里倒是比景阳宫要热闹多了。 “延趣殿?” 李玄思考一番,但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印象。 皇宫里每个人的住所规格都有严格的尊卑等级。 殿一级的住所里,供着的应该不是后宫里最尊贵的那几位。 两个太监径直来到门前,经人通报之后很快就走了进去。 李玄绕了一圈,寻了个视野不错的树杈,趴在这里准备看戏。 …… “事情办得如何了?” 两个太监刚一进去跪下,就有一个背对他们的女子劈头盖脸的问道。 李玄在外边凝神去看这女子,发现他身上衣裙虽然不凡,但在这皇宫里却算得上是“朴素”了。 女子正忙碌的对着铜镜专心打扮自己,旁边还有两个宫女贴身服侍。 “禀才人,奴才们已将事情办妥。” “景阳宫的月例被我们扣下大半,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必然难捱。” 两个太监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答道,不敢有丝毫逾矩。 “好!” 听到这话,这女子骤然转身,满意的点点头。 李玄这时也才看清了此人的样貌。 十七八岁的年纪、皮肤白皙、容貌上佳、身材高挑。 螓首总是微微上扬,显得高不可攀。 此女外貌上本无甚可挑剔之处,唯有眉眼的线条有些锐利,藏着刁蛮骄横之气。 “事情办得漂亮,我自然会有赏赐。” “这样,扣下来的钱粮你们自行分了,等过些时日,见了成果,我自会在皇后娘娘面前为你二人请赏。” 说罢,女子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闻听此言,两个太监微微侧头互相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眉头皱了起来。 但随即他们便开口道:“能为梁才人分忧,是小人们的福气,哪还敢奢望赏赐,只是……” “只是什么?” 梁才人毫不掩饰的一蹙眉头,不愠之色当即浮现。 “只是克扣月例之事毕竟是我们私下而为,若是被内务府知道,只怕还要连累了梁才人。” “吾等卑贱之体,倒没什么。可若牵连了才人千金贵体,叫小人们如何心安,此等罪过只怕余生都要寝食难安了。” 两个太监说得情真意切,但这宫里又有几个蠢货会信这鬼话,无非是在讨价还价罢了。 在外面偷听的李玄更是嗤之以鼻,本以为对方是个什么来头,原来也不过是一盘散沙。 可接下来就轮到李玄震惊的瞪圆一双猫眼了。 “这倒也是。” 梁才人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捏着下巴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莫不是在演戏,看来是一个城府深沉……” 不等李玄继续猜测,那边的梁才人又开口了。 “但你们也不用过于担心,内务府那么忙,哪会有心思去管冷宫。” “哪怕真出了事,谁又会怀疑到我一个才人身上。” “放心,决计牵连不到我身上的,汝等只管放宽心。” 两个太监越听越不是一回事,忍不住抬起头去看梁才人的表情,看她是否是在和他们开玩笑。 否则一个大活人,怎能说出如此冰冷的话语。 可看着梁才人认真的表情,两个太监满心的困惑顿时化作了一脸的无语。 他们默默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的糟心。 最后还是梁才人身旁一个面无表情的宫女实在看不下去,暗暗用胳膊肘戳了两下主子。 梁才人这才后知后觉,变换起了口风。 “当,当然了,我从来不亏待自己人。” “你们既然为我办事,我自然会护佑你们,等我获得圣上临幸,自然会将你们当做亲信,带你们离开这延趣殿。” 这延趣殿里住的都是才人和采女,算不得是什么好地方。 才人和采女属于二十一世妇和八十一御妻,名义上虽是皇帝的女人,但在被临幸之前,身份地位也就比宫女稍高一些。 一般的才人哪有太监宫女伺候,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下人,凡事都得亲力亲为。 要不是梁才人家世显赫,在这延趣殿里根本使唤不动人。 只不过这梁才人的心性城府也着实令人大跌眼镜。 就在主仆尴尬之际,一个宫女匆匆从外边回来,凑到梁才人耳边低语几句。 “皇后娘娘在御花园赏花?” “我们这就过去,带上我准备好的珍珠玉颜粉!” 梁才人听到宫女的汇报,不禁喜形于色,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两个太监,风风火火的就率先向殿外而去。 宫女们见状赶紧跟上,只留下两个太监不知所措。 李玄躲在树杈上,望着下边匆匆离去的身影,默默的将梁才人的名字记下。 过了片刻,那两个太监也从延趣殿里走了出来,只不过脸色都有些难看。 哥俩叹了口气,便拖着步子往殿后而去。 李玄当即跟上他们,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几排厢房前。 他们各自匆匆进入自己的房间,但很快就又出来了,其中一人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这糙米也赶紧解决了吧,然后把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那梁才人实在是……” “唉——” 说起梁才人,两个太监齐齐一叹。 而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来人,冲他们喊道:“你们俩别偷懒了,印房公公来巡视了!” 两个太监一听这话,顿时手忙脚乱,匆匆把布袋扔回房间之后,便跟着传话之人出去干活。 显然,那印房公公让他们非常恐惧。 而这倒是给了李玄机会。 他们走得匆忙,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严,只是虚掩着。 等到院子里安静下来,李玄不急不慢的跳了下来,然后一头钻进了他们的房间。 他先进了扔着布袋子的房间,一进去就看到了地上的布袋子。 李玄上前用爪子一踩,果然是糙米的触感。 “所以说,景阳宫这个月的月例都叫他们私自扣下了。” 明白了所有前因后果,李玄也是松了口气。 一个才人和两个还没靠山的太监,这倒是好对付。 李玄眼珠一转,已然计上心头。 “今日便叫你们尝尝报应。” 李玄定下方案,就把布袋子拖到了门口,然后又接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不一会儿就连本带息的搜到了一些银钱。 这些虽然都是碎银子,但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 李玄久在这宫中混迹,对宫女太监们藏私房钱的地方可不陌生。 毕竟亲眼见过好几次了。 他们藏钱的时候虽然都知道背着人,但却不怎么知道要背着猫的道理。 有的时候发现李玄在偷看,他们也不过是挥挥手,叫两句“去去”而已。 到了另外一间房里如法炮制,李玄又找到了更多的银子。 他也毫不客气,把银子全都塞进布袋子里,一齐打包带走。 李玄叼着布袋上了院墙,回头牢牢记住这院子的位置。 如今日头都未过半,他今天有的是时间给这几位新朋友好好准备一个大惊喜。 第9章 惊不惊喜? 当夜。 李玄如往常一般又来到御膳房巡视。 现在已经是深夜,没有人留在这里,正是他开饭的好时机。 李玄熟练的翻窗而入,审视了一番今日的菜谱,最后满意的点点头,直接干饭。 今晚他的吃相格外的豪爽,上来就直扑一只和他个头一般大的水晶肘子,抱着就亲热起来。 和往日浅尝即止的谨慎风格不同,今天是决战到最后的坚决。 突出的就是一个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无他,因为李玄打定了主意今晚就将虎形十式突破到圆满境界。 时间不等人。 在李玄磨磨蹭蹭的时候,景阳宫的处境只会越来越艰难。 他虽然还是一只不满一周岁的小奶猫,但是时候站出来了。 李玄敞开了肚皮吃,决定一顿饭就直接攒够能量,今晚多练几遍虎形十式,争取直接练满。 桌上的肉食一个被一个的消灭,实在撑的吃不下去了,李玄就抽空打一遍虎形十式,给自己刷一刷进度。 等消耗一番再继续进食,如此循环往复。 【虎形十式:91%】。 【虎形十式:94%】。 【虎形十式:97%】。 许是体内有了足够的能量,今天进度的衰减并没有太明显,也没有让李玄感到过于难受。 但这种办法也终究是有极限的,因为李玄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他感觉食物已经顶到了嗓子眼,再吃就要吐出来了。 而李玄如此拼命也是成绩斐然,他一只小猫竟然吃了足足两个成年男子的分量,简直恐怖。 这也多亏了习练虎形十式,让他的胃口日益旺盛,否则单靠努力可做不到这种程度。 李玄吃饱喝足也不着急离去,在御膳房里找了个最大的食盒,接着往里面装东西,似乎还想给家里的小主也带一份外卖。 即将把食盒装满之际,他接着把自己吃剩的骨头之类的残渣也收进了食盒里,显然粗犷的吃相背后并没有完全丢掉往日的谨慎。 今天的食盒比以前的还要大上三圈,但李玄仍旧轻松的叼了起来。 修炼虎形十式给他带来的变化是明显的,他如今肉身的强度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摸不准。 李玄感觉这门功法格外的契合他,小太监习练之后的效果,都不一定能赶得上他。 叼着食盒翻出窗,李玄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黑风高,正是时候!” 可就在这时,落下的窗沿好巧不巧,磕在了食盒的一角,发出了“啪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李玄眸光一闪,转了转头,食盒也跟着被带动,被挡住去路的窗户随即安然归位。 看来由于他今晚选了个不常用的食盒,难免出现了一些纰漏。 但似乎问题并不大。 李玄不慌不忙,叼着食盒悠悠翻过院墙,离开了御膳房。 …… 前脚李玄刚离开,后脚御膳房的门就被人推开,悄无声息的闯进来几个人。 灯笼的火光迅速照亮院子,几个人分批在御膳房查看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前来禀报道:“公公,果然有贼!” 灯笼的照耀下,一道水痕顺着窗户一路蜿蜒,直到墙角下才突兀的消失不见。 领头的老太监用指尖蹭了点水痕,然后放到鼻下闻了闻,发现这竟是菜汤。 这时,去屋内查看的人也回来禀报:“公公,少了不少菜肴,多是价值不菲的珍稀肉食。” 老太监听到禀报,随即冷哼一声,弹指甩掉手上的水渍。 “竟敢在宫里偷食,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如此嫌命长。” “给我追!” 老太监挥手下令,身旁众人轰然应诺,个个施展轻功,飘然翻过院墙,追踪痕迹而去。 这几个太监竟然全都是高手。 …… 同一时刻。 延趣殿,后院。 一排排整齐的厢房中,唯有两间还亮着烛光,显得格外瞩目。 “找到了吗?” “没有,全没了!全没了!就连那袋糙米都叫人偷了!” “他奶奶的,光天化日的就敢闯空门,还有没有规矩!?” “你小声点,别吵醒别人。” “我又不是贼,我小声什么?” “别冲动,明日去找印房公公帮忙,肯定能把贼揪出来。” “印房公公岂是那般好说话的?” “把下个月月例全奉上去便是,你我丢的钱岂止这个数?拎清楚咯!” 许久之后,不甘的叹息响起。 “唉,也只能如此了。” 这大晚上还点着灯唉声叹气的,可不就是白日里欺负玉儿的那两个太监。 他们此时满脸衰样,哪还有景阳宫门前的得意。 “熄了灯早点睡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另一个太监虽心有不甘,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烦躁的点点头,跟着把烛火灭掉。 两人的烛火熄灭,周边也跟着一暗。 他们本打算各自回房,却突然注意到空中飘着两团鬼火,吓得身体僵硬,齐齐愣在原地。 可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发现是一对猫瞳。 墙上正站着一只猫,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妈的,连只猫都敢来吓唬老子!” “我……” 正想从地上捡石子去砸这猫,结果他们脚下率先响起“砰”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令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味。 “什么味道,这么香?” 两个太监同时想到。 他们都是延趣殿品级最低的杂役太监,见都没有见过圣上的御膳,因此压根也不敢往那里想。 刚才只见骑在墙头上的猫微微动了动脑袋,脚下便响起了声,难道是猫扔下来什么东西了? 如今眼前漆黑一片,这两个太监能看到猫的动作倒也不是眼力惊人,而是看到了那两颗发亮的猫眼珠子跟着动了动。 两个太监低头重新点亮烛火,打算看清楚地上到底掉下来的是什么。 橘红的烛光亮起,院子又重新恢复了光亮。 这一亮堂起来,两个太监又忍不住吓了一大跳。 就这么一暗一亮的功夫,他们的身旁不知何时多了数道人影,正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盯着他俩。 这些人一个个气质肃杀,仿佛身上正不断淌寒气一样。 怎么看也不像是活人。 两个太监当即脚下一软,手上的蜡烛都掉在了地上,还不忘尖着嗓子,慌忙问道: “是人是鬼!?” 第10章 我问,你敢答吗? 延趣殿的两个太监觉得今天真是倒了血霉。 一定是白天在那冷宫里沾染了什么脏东西,这一天跟撞了邪一样。 先是白天被闯空门,丢了所有的积蓄。 晚上还遇见了诡异的猫和这几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这些人默默的包围住两个太监,死死的盯着他们,直令人发怵。 那根本就不是看活人的眼神。 可等两个太监看清了这些人身上穿着的华贵花衣时,瞬间瞳孔一缩。 “恭迎诸位公公,小人们未能远迎,还请恕罪,还请恕罪……” 接着两个人便捣蒜一般疯狂的磕头,生怕磕慢了一个就会遭遇什么恐怖一般。 那动作和神态完全不是出于恭敬,而是深入到骨子里的恐惧。 宫中阶级分明,就连太监穿什么衣服都有着严格的规定,稍有逾矩,便要以生命付出代价。 这地上的两个磕头虫穿的就是低等的黄衣。 黄衣以下虽然还有白衣,但大多都是刚入宫的小太监。 反倒是黄衣才是彻彻底底的底层,一般都是些没什么本事,也没个靠山的无根浮萍。 而黄衣之上有玄衣,墨色的服饰上还一般有寓意吉祥的图案做点缀。 能穿上玄衣的都是有主子的,专供职于某宫某殿,伺候专门的贵人。 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这穿得上玄衣的太监就算是有主子的狗了。 不仅可以狗仗人势,还能让对方想动自己的时候掂量掂量自己背后的主子。 而再往上的花衣便是质变了。 现在围住他们二人的太监们都穿着花衣,而且都是体型高大的年轻人。 那必然是传说中那几位公公的爪牙了。 想到这,延趣殿的两个太监吓得遍体生寒,不知怎么惹上了这等人物。 深夜闯入,只怕是祸不是福。 因此他们连话都不敢问,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请罪,试图给自己讨个活路。 在宫里,活的就是一个眼力见。 而且其他的厢房里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没有烛光亮起,但显然已经有人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了。 只不过谁都不敢轻易出来查看就是了。 两个太监又是磕头,又是讨饶,也不是没有把动静闹大的意思。 但显然效果十分有限。 厢房里住的都是最底层的太监,又有谁敢蹚这样的浑水。 两个太监的额头已经磕破了皮,流出了血,但他们仍旧不敢停下。 “哎哟,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就这么糟蹋了。” 一个老太监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面前,然后蹲下身将地上的食盒捡起来,整理一下,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接着他自己也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磕了半天头,总算听到有人说话,延趣殿的两个太监顿时燃起希望,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老太监面容慈祥,眉毛和头发皆是一片雪白,身上的花衣更加鲜艳奢华,头顶一束珍珠宝玉冠,将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 “尚总管!?” 两个太监抬起鲜血淋漓的脑袋,任由鲜血划过鼻梁,将他们的面目显得更加狼狈。 显然这位老太监不是普通人,让这两个小太监也能一眼就认出来人。 “好了,你们俩也别费劲了。” 尚总管挥挥手随口道,声音却和外貌不符,听着极为清脆。 “我问,你们老实答。” 尚总管不说废话,直奔主题。 “老祖宗只管发问,孙儿们必定知无不言!” 两个太监当即回道。 他们也明白接下来的对话很可能会关乎他们的小命。 “这食盒是怎么回事啊?” 尚总管翘起兰花,往石桌上一指。 “这……” 被问话的两个太监齐齐一愣。 老实说,他们也是现在才看到这食盒。 先前只知道那院墙上的猫往他们脚下扔了东西,后来点上烛火之后,还不等看清,就被周遭突然出现的高手们吓了一跳。 如今尚总管发问,两人才注意到这食盒。 “嗯?” 见这两个小太监还敢迟疑,尚总管当即冷冷哼出一声。 两个小太监如梦初醒,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当即叩头回道:“不敢瞒老祖宗,我们也是才看清这东西,刚才院墙上有只猫,往我们脚下扔了个东西,还没等看清呢,老祖宗就带人进来了。” “哈哈哈!” 尚总管未等他们说完,就笑了起来,而且笑得极为开怀,差点都笑出眼泪来。 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老远,但没有一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哪怕是住在延趣殿里的各位才人也不敢冒头。 可见这尚总管在宫中的地位。 见尚总管发笑,两个太监也不禁着急。 话一出口,他们也听出自己的话有多么的离谱,可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此时也已经搞清楚了情况,万万不可跟石桌上的食盒有任何的关系,否则定然小命不保。 “老祖宗,虽听着荒诞,但孙儿们句句属实,不敢做任何欺瞒。” “老祖宗明辨啊!!!” 两个小太监声音凄厉,情真意切,倒真令人看不出丝毫的破绽来。 “好好好,好久没遇到你们这般有胆色的年轻人了。” “既然称咱家一声老祖,我肯定得给你们辨个明白。” 尚总管笑呵呵的,脸上丝毫不见恼怒之色。 只见他使了个眼色,同行的太监中分出去数人,搜查起了附近。 其他人仍旧站在原地,牢牢守住跪在地上的两人。 “你们说是一只路过的猫儿扔下这食盒的,那你们可看清那猫儿是大是小?是黑是白啊?” 尚总管轻声细语的问道,听这意思还真信了他们的话。 “这……” 一人还在迟疑,另外一人却已毫不迟疑的答道:“不大不小,黑的!” 他的语气断然,丝毫不容置疑,还用手比划了个大小,一脸笃定。 他的同伴扫了他一眼,但见他信誓旦旦,便垂下眼,默不作声。 “好,我这就派人将你说的猫抓捕归案,供你们指认。” 尚总管说罢招了招手,唤来一个随行太监,然后对他耳语两句。 被唤来的随行太监当即领命而去,不见任何迟疑。 “对了,刚才我们到之前,这院里没点灯吧?” 对于尚总管的问题,两个小太监点点头,不敢在这一点上耍小聪明。 那几个随行太监趁黑出现,看着他们点亮了蜡烛,可不敢在这一点上胡说八道。 “那好,先把灯都熄了吧。” 尚总管一声令下,刚刚被点亮的烛火又被吹灭,院子里又变得黑漆漆一片。 今晚还没有月亮,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个时候,院墙上突然窜上来一道人影。 那人的手上拎着一团东西,还冒着两团绿光。 先前见过这一幕的两个小太监立即明白,那人手里的是一只猫。 尚总管的声音也随之慢悠悠的响起: “你们俩看看,这猫是……” 两个小太监的一声“是”已经迫不及待的喊到了嗓子眼,可接下来又叫他们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你们俩看看,这猫是什么颜色啊?” 尚总管出人意表的问题,让这哥俩愣在了原地。 黑暗中的沉默,震耳欲聋。 第11章 一对奇才 “怎么不说话啊?” 尚总管风轻云淡的问道。 院子里黑灯瞎火的,除了身旁几道模糊的人影之外,便只有墙上那对猫瞳还在发亮。 但仅凭这点光,哪里看得清那猫是黑是白。 先前那个延趣殿的太监说得那么笃定,不过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 今晚之事确实诡异,但他们在那个时候除了实话实说以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他们只是有些眼力见而已,并不具备什么急智,可以在片刻之间编织出一段没什么破绽的谎言,来应对尚总管这样的人物。 可这实话也不好说得过于模棱两可,因此才自作主张确定了一些细节。 要较起真来,那太监也并没有说谎。 他先前看到的猫确实是黑乎乎一团,大小也比划的跟他看到的大差不差。 “问你们呢,答话啊!” 尚总管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不耐。 两个太监不敢继续拖延,只得睁大了双眼,努力辨认。 “好,好像是黑的。” 黑暗中,尚总管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点头: “好,下一只。” 墙上又窜上来一道人影,依旧手里拎着一只猫。 “再看这一只是什么颜色?” “好像……还是黑的。” 两个太监已经有些认命了,但依旧按照自己所看到的回答。 “最后一只。” “……” 又上来一只猫,这一回两个太监不敢再猜了。 “老祖宗,我们知错了!” “那猫长什么模样,我们确实没看清,但那一双猫眼绝对没有看差,就像现在这三只一样,眼珠子亮着诡异的光,异常显眼。” 两个小太监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在话里掺了一点水分,就立马叫尚总管给毫不留情的挤了出来。 “夜里放光的,可不止是猫眼睛,你们就这么确定不是什么豺狼虎豹?” 尚总管也不等他们继续争辩,吩咐道:“把灯点起来。” 随着话音落下,烛光再度亮起,照亮了院落。 两个太监仍旧盯着院墙上面,随着光芒亮起,他们的脸色顿时煞白。 墙上三人拎在手里的确实是三只猫,只是那颜色…… “狸奴、金丝虎、衔蝶。” “可就是没有你们说的乌云豹啊。” 墙上三人得到尚总管指示,拎着猫跳了下来,来到跟前。 三只猫被牢牢揪住后颈,动弹不得。 尚总管摸了摸三个小家伙的脑瓜,脸上不禁浮现一丝笑容。 “这小东西,脸上的白纹倒是别致。” 他指着那只衔蝶脸上的白色“凸”字纹路,打趣一句。 接着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小太监,对他们问道:“这三只中也就只有这只衔蝶带着黑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一只往你们脚下扔的食盒啊?” 他们看向这只黑白相间的猫儿,接着表情纠结,跟便秘了三天三夜一样。 这只衔蝶品相不错,就是神情过于呆傻,大大的眼睛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清澈愚蠢,叫人都不忍心欺负它。 “老祖宗明鉴,定是此猫无疑!” 两个小太监指着这只衔蝶,态度坚定的指认道。 这猫被人突然一指,愣了半天,接着才突然往后缩了一下,显然反应也不甚灵敏。 以这样的天资,实在是难堪大任。 但眼下为了活命,这两个太监也顾不得其他了。 “好好好……” 尚总管沉默片刻,才有所反应,似乎对这两人的反应也有些意外。 从一开始,他就没信过这两人的瞎话。 他将食盒从地上捡起来时,就明白这不是小猫小狗能拎的动的重量。 多费一番周折,也不过是消磨些时间,看看这两个人能做到什么地步罢了。 显然,这番周折还是有些用处的。 尚总管也没想到,眼前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还真有些东西。 以他们的能力,只要日后能抓住一次机会,成就不可限量。 他们这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能力,就连尚总管也不得不服一声老。 “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尚总管在他们这般年纪时,还真做不到如此厚颜无耻。 扯起这么离谱的谎言,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得真真的一样。 单以心性来讲,无疑这两个年轻人拥有着顶尖的天赋。 “可惜,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尚总管在心中摇了摇头。 偷吃御膳就不说了,开脱的谎言也是拙劣。 “虽是奇才,但短板过于致命。” 在心中默默的做出最后的点评,尚总管已经对这两个人失去了兴趣。 这时,先前搜查的人去而复返,显然有所收获。 “公公,人赃并获。” 此人呈上来一块锦帕,帕子里是几块沾着沙土的骨头,色泽发黑,显然埋在地底有一段时间了。 “他们房间里的地砖下,还有周遭的几颗大树下,皆有此类食物残骸,有旧有新,埋得最久的应该有几个月了。” 延趣殿的两个太监听说这陌生的东西是从自己房间里挖出来的,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根本想不通是怎么一回事。 “嗯,将他们两个押回去候审,然后留人看护此地,不许任何人擅动现场,其他人跟我回去吧。” 尚总管有条不紊的下令。 “老祖宗,冤枉啊,冤枉啊……” 两个小太监听到这话,吓得目眦欲裂,疯狂的大喊大叫。 可没等他们喊上几句,旁边的花衣太监伸手一掰,他们的下巴当即被人卸下,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无法继续饶舌。 花衣太监们将这两人如同死狗一般拖下去,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尚总管也准备回去,回头看见那三只小猫还被人拎着,最后再逗弄几下,便吩咐道:“行了,把这三个小家伙放了吧。” 金丝虎和衔蝶被松开之后,当即一溜烟的爬上了院墙消失不见。 唯有那狸奴脱困一瞬,反手抓伤拎着自己的太监,然后落在地上炸毛嘶吼,反倒不肯轻易离去。 被抓伤的太监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血痕,眼神一冷,握住了拳头。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尚总管便无声无息的按住他的拳头,和声说道:“算了,我们无理在先,就当是给这小家伙赔罪了。” “是,公公!” 那被抓伤的花衣太监当即松开拳头,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俯首应喏。 尚总管上前几步,蹲在那炸毛的狸奴跟前,伸手顺了顺它的毛。 “别恼别恼,明天给你带些好吃的就当赔罪,行不行?” 尚总管语气轻柔,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但说来也奇怪,那脾气暴躁的狸奴马上就乖了下来,发出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猫叫之后便乖乖离去。 “好了,收队回去吧。” 送走狸奴,尚总管背着手当先走出小院,其他花衣太监紧随其后。 “哦,对了。” “明天记得派人来盘查延趣殿上下,查缺补漏。” “我倒要看看,那两个小太监是不是真有那么蠢!” 尚总管眸光一闪,发出了今晚最后的一道命令。 第12章 皇城最速传说 李玄大口大口的剧烈喘息着,死死的盯着下方的一处亮光所在。 那光越走越远,许久之后便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耳边风声呼啸,吹得他都睁不开眼睛。 李玄此时藏身在一处阁楼的屋檐上。 此地是附近最高处,他在这休息了许久,但心跳仍旧急促。 他先前好悬被人堵了个猫赃并获,要不是见机不对及时撤离,今晚就有猫要倒霉了。 “真是小瞧了这些太监。” 李玄有些后怕的想到。 千算万算,还是低估了大内高手的武功。 他今日专门设局,就是为了陷害那两个延趣殿的太监。 都欺负到景阳宫的头上了,他总得有所表示不是? 白天李玄偷走了他们的东西之后,便特意将这段时间埋下的食物残骸给挖了出来,接着又埋到了他们的房间和院子里。 之后夜闯御膳房,大吃特吃,弄出动静,撒下菜汤,一路引到延趣殿都是计划的一环。 只不过在最后脱身的环节里出了点问题。 李玄为了不给那两个太监反应的机会,本想偷摸将食盒藏到他们房间,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结果,一来是没有想到这两人因为丢了所有积蓄,愁的到深夜还没睡下,二来则是追兵来得实在是太快了。 他刚抵达延趣殿,还未来得及多做停留,便捕捉到了诡异的破空声和奇怪的味道在迅速靠近。 多亏了猫的嗅觉和听觉都十分灵敏,练过虎形十式的李玄更是远超同类。 再加上他优秀的反应速度,几乎是在感觉到不对的同时,就把食盒扔进了院子里,然后逃之夭夭。 而就在李玄跳下院墙,没跑出多远时,那些花衣太监就被食盒砸在地上的声音所吸引,追进了院子里。 爪子上的肉垫帮助李玄悄无声息的逃离了案发现场。 也多亏了一般人不会多在意晚上在宫里跑酷的小猫咪,否则李玄能否安然逃离还真难说。 今天的计划本来都很顺利,只有最后一步过于惊险。 “这世界的武功似乎要比我预想的要厉害多了。” 回想着那些花衣太监如鬼魅般的身形,李玄当即修正了脑海中对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认知。 说到底,他对这些知识的了解太少了。 景阳宫里根本接触不到武学相关的知识。 李玄如今又口不能言,没法主动去问这些事。 但幸好他现在还是认字的,以后得找个机会,看看能否寻到相关的书籍。 随着不断的获得力量,李玄也渐渐觉醒了勇气,好奇起这个世界来。 只要能继续获得力量,这探索的脚步必然能越走越远。 他远远的看着延趣殿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便窜下了阁楼的屋檐,消失在了深沉的夜幕中。 一道小小的黑影灵活的穿梭在建筑群中,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在墙壁上蹬踏借力,宛如脱离了重力的束缚一般。 李玄借着远超同类的肉身力量,以及猫与生俱来的灵敏,让这种动作变得轻而易举。 “算算时间,应该还赶得上。” 没过多久,李玄的身影就跳上了侍监院的院墙。 那道熟悉的人影仍旧在院子里练功。 “太好了,正好能赶上最后再练一遍。” 看着“师父”又要起新一轮势,李玄赶紧跟上动作。 他的虎形十式已经到了临门一脚,这最后的突破他想选在这里进行,也算是跟自己的这位启蒙老师善始善终了。 墙上墙下,两道身形缓缓而动,如同一大一小,两只猛虎。 他们的一双虎爪时藏时现,隐含百般变化。 不时曲身哈腰,又不时昂首望月,端的是惟妙惟肖。 李玄和侍监院的小太监上演了一次和谐的同步。 随着最后的收功动作,李玄的身形骤然僵硬在原地。 他的心脏突然猛烈跳动,身体也跟着急速发烫,就像是心房里迸出了岩浆一般。 李玄只来得及“喵呜”惨叫一声,便直直落下,摔在了院墙外的草地上。 他身上的痛苦愈演愈烈,甚至连骨骼都开始噼里啪啦作响。 李玄的意识慢慢模糊,几秒钟后彻底昏死过去,没了声息。 侍监院里的小太监也听到了这声猫叫,循着声音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野猫吗?” 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收功之后便回屋休息。 明天他还要接受培训,得好好抓紧休息的时间。 …… 宫里的深夜属于巡逻不休的大内侍卫,他们一晚上的脚步几乎踏遍了皇城里的每一块石砖。 而如此忙碌的不止这些大内侍卫,还有三道狰狞的影子。 作为皇城中唯一的猫霸,独眼狸花猫今晚的心情并不怎么美丽。 后面跟着的胖橘和奶牛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巡视领地的途中,他们遭到了可恨人族的屈辱逼迫。 多少年了,它们的后颈皮除了在幼年时被母亲大人拿捏过以外,这还是第一次。 那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人玩弄的屈辱,在猫霸的心间久久缭绕,难以忘怀。 在领地里巡了一圈又一圈,它的心情还是无法平复。 “喵—呜!!!” 猫霸背脊拱起,目露凶光,显然咽不下这口气。 胖橘和奶牛畏畏缩缩的跟在老大身后,不知所措。 猫霸看着它俩,然后脑袋冲一个方向撇了撇,正是景阳宫的方向。 胖橘和奶牛顿时心领神会。 “老大要去找那小子的麻烦了。” 它们俩对视一眼,都明白今晚可能不仅仅骂街如此简单了。 以老大今晚的气性,恐怕要闯进去狠狠揍那小子一顿了。 胖橘喵喵一声,郑重领命。 奶牛则是舔了舔嘴,一脸馋样。 三只猫达成一致,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景阳宫而去。 可还不等它们走到景阳宫近前,走在最前方的独眼狸花猫突然猛地回头,盯着身后的黑暗。 它尾巴上的毛无声无息的炸开,可自己却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威胁。 就在它疑惑不已时,一道亮着幽光的黑影刷的一闪而过,快若奔雷。 走在道路中间的三只猫顿时跟保龄球一样被高高击飞,满地乱滚。 这其中奶牛的反应最为激烈,它凄厉的叫声不绝于耳,身子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吓得当场失禁,屎尿天女散花般淋了两个同伴一头一身。 “喵呜呜呜喵呜呜……” 独眼狸花猫最先爬了起来,惊慌的左右查看,但哪里还看得见什么黑影。 周遭除了同伴的惨叫,没有任何动静。 “刚才那是什么!?” 未知的存在让猫霸都不由恐惧起来。 但随着头顶越来越湿,它再也把持不住,扑过去一把按住了奶牛,止住了它的“洒水作业”。 奶牛虽然不再乱动,但眼神仍旧空虚,嘴里喵个不停,显然是吓坏了。 而这时,独眼狸花猫看到奶牛脸上竟多了一个漆黑的猫爪印。 “刚才过去的是一只猫!?” 猫霸瞪大了一只眼睛,满是震惊之色。 第13章 沐曦而浴 “嗯?” “刚才怎么脚下一软,不会是踩到狗屎了吧?” 回到景阳宫的李玄抱起一只后脚闻了闻,结果当场干呕一声,差点吐出肚子里还未消化的御膳。 “呕~” 李玄赶紧把脚放下,不敢再闻。 “算了,淋了屎都不一定有我现在臭。” 他先前昏迷苏醒之后,身上就出了一层又黏又黑的东西,沾了一身。 而且味道非常刺鼻,熏得李玄一阵阵的头脑发昏。 他醒来之后就直奔景阳宫,打算把这味道赶紧洗掉。 景阳宫虽然是冷宫,但该有的东西还是都有的。 水井旁有几盆玉儿昨天就打好的水,李玄也不客气,直接跳进一盆,游起了泳。 井水冰凉,但正好可以给李玄仍旧有些发烫的身子降温。 他苏醒之后,身体仍旧燥热难耐。 要不是确认过脑海中的进度,他都要以为自己走火入魔了。 【虎形十式:100%(圆满)】 李玄也是凭此笃定,自己身体上发生的变化都是有益的。 刚才一路狂奔,他只觉宛如平地飞行一般,四周的景物扭曲着向后飞退。 眨眼间便一路跑回了景阳宫,感到毫不费力,连气都没喘一下。 李玄知道自己的身体又变强了,但到底变强了多少,还无法确定。 他泡在水盆里,惬意的望着微微发青的天空,嘴角微微扬起。 “这种变强的感觉,真好!” …… 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天边泛起鱼肚白。 玉儿如同平日里一般早早醒来,准备洗漱一番便开始今天的工作。 皇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是如此,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 她在这冷宫里倒是有一点好,那就是每天的工作都非常有限。 毕竟地方虽大,需要伺候的只有安康公主一人,若再加上李玄也顶多算是一个半。 但不管是安康公主还是李玄,都非常的懂事,从来不会多麻烦玉儿。 这让玉儿的工作更加轻松了一些,但与此同时也让她因为过于清闲而不得不总是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平日里,安康公主都是晚起早睡的。 因此,早晚玉儿都有些时间去景阳宫外去找些零散的活干,或是把活拿到景阳宫里做。 按照宫里的规矩,这是不允许的。 若是在别的地方,只怕玉儿的屁股都叫主子打开花了。 一仆不侍二主,这是忠心问题。 但在景阳宫就不一样了。 若玉儿不接一些外面的活,只怕他们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单靠月例的日子太拮据了,更不用说原本就单薄的月例如今又再度被削减。 一晚上,玉儿都在愁这个月的用度该如何解决。 哪怕她出去找活干,那么大的窟窿也堵不上。 昨天虽然勉强敷衍过去了安康公主,但日子一长,迟早是要露馅的。 玉儿唉声叹气的拿着脸盆,来到水井边打算先洗漱一番。 结果她刚来到这,就看到一只猫正站着搓澡,脑袋和身子上满是皂角搓出的白沫。 一对强而有力后腿稳稳的岔开而站,两只前爪猫猫祟祟的搓着小肚子,仿佛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玉儿在背后默默的看了几秒,然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好像起猛了。” 但玉儿揉完眼睛,眼前还是这幅景象,她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家里的猫通人性而已,她已经习惯了。 哪天这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只怕玉儿也不会太过意外了。 “阿玄,一大早的洗什么澡啊?” 玉儿刚起床,嗓子有些发哑的问道。 一听到声,李玄当即吓了一跳,“喵呜”一声便缩起了身子,护住要害。 他的耳朵先前被泡沫堵住,以致于没有立即发现玉儿从背后靠近。 玉儿被李玄的动作逗得噗嗤一笑,那猫叫里的惊吓和埋怨之意一听便知。 “你这小家伙,平日里天天光着身子跑来跑去,洗澡时倒还知道害羞了。” “那你之前还叫公主殿下给你搓背,不知羞!” 玉儿打趣着来到李玄身后,然后帮他轻轻搓洗起来。 以往李玄洗澡从来都是叫安康公主帮忙,安康公主也乐此不疲。 玉儿这还是头一回自己亲自上手呢。 李玄一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没多久便舒服的呻吟出声,打起了享受的呼噜。 “你说你一只猫,都快比人都要干净了。” “不仅一大早就洗澡,还学会用皂角了。” 玉儿一边给李玄搓着,一边感慨不已。 她第一次给李玄搓澡,发现这小猫已经长大不少,不仅骨骼粗大,筋肉结实,皮毛更是油光发亮。 晨曦照耀下,宛如墨染的缎子一般柔顺,还透出一丝深邃的赤色晕光,异常神奇。 “怪不得阿玄如此通人性,光看这卖相就不凡啊。” 玉儿也是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仔细观察李玄,一时之间都不禁有些失神。 “谁能想到,当初连眼睛都睁不开,在雨里被浇的落汤鸡一样的小猫,已经长得如此俊了。” 玉儿感慨不已,一边搓着,一边说道:“不知不觉阿玄已经长这么大了呢,你也真是好养活,光吃稀饭也能长这么好。” “要是公主殿下也能这样就好了,她身子骨本来就弱,一直吃稀饭也不知道有没有事。” 玉儿说到这满是担忧之色,她还不知道李玄经常从御膳房带吃的,给安康公主加餐呢。 在这件事上,李玄倒也不是偏心,只给安康带吃的,而不给玉儿。 而是李玄明白,哪怕有一天晚上,玉儿的桌上突然多了一盘食物,不管她当时有多饿,也是决计不敢随便吃的。 虽然都是身处冷宫的可怜人,但公主和宫女的身份差异,便注定了她们即使在同样的情形中,也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安康公主会认为是玉儿给自己偷偷弄了点吃的,然后心怀感激的吃下。 而玉儿大概率会马上上报,生怕这来历不明的食物会牵连了安康公主和自己。 想到这里,李玄也是无可奈何。 但现在好了,如今他有了更强的力量,这样就能帮玉儿更多的忙了。 玉儿给李玄搓着澡,嘴里也不消停,诉说着今日的愁苦。 反正她觉得李玄只是一只猫,虽通人性,但也没法完全理解自己说什么,便将埋在心底,无法对其他人诉说的苦恼一股脑的倒出。 家里有宠物确实会多一个可以放心倾诉的对象。 李玄静静的听着,玉儿的苦恼几乎全都是关于这景阳宫,关于安康公主的。 但哪怕再苦再累,玉儿都没想过放弃,离开这里。 反倒是在不断的寻求着解决之道。 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女孩很坚强,甚至让李玄觉得她比前世的自己都要坚强许多。 有玉儿帮忙,李玄很快就被洗得香喷喷的。 李玄洗完也不甩毛,等着玉儿拿毛巾擦干自己。 趁着玉儿给自己擦身体的时候,李玄突然娇娇的喵了两声,然后凑到跟前用舌头舔了舔玉儿的脸颊。 玉儿痒的向后一躲,笑嘻嘻的问道:“怎么,在谢我啊?” “我还得谢谢你听我唠叨呢。” 玉儿蹭了蹭李玄的脑袋,由衷道: “阿玄,你真好!” 第14章 娘娘在天之灵 “我昨天明明只打了三盆水,阿玄洗澡用掉了一盆,怎么现在还有三盆水?” 玉儿歪着头看向水井旁的三盆清水,掰着手指头计算,小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糟了,玉儿的算学竟恐怖如斯,叫她看出了破绽。” 李玄当即心虚不已。 没错,这水其实是他从水井里打出来的。 猫猫打水,又快又稳。 平时玉儿从井里打水都要累个够呛,可他如今却能打得飞快,辘轳摇起来都嗖嗖作响。 他先前洗澡时岂止用了一盆水,在玉儿醒来之前他就用了足足十来盆清水才把自己洗干净。 玉儿来的时候,李玄已经在进行最后的冲洗了。 只是没有想到,就因为多打了一盆水,就让玉儿感觉到不对了。 “难道我昨天多打了一盆水?” 玉儿努力回忆着,但就是没有往李玄身上怀疑的意思。 毕竟正常人的思路都不可能拐到他一只小猫身上。 “唉,这脑子是越来越不行了……” 最后玉儿也只能归结于自己记性不好,不了了之。 见玉儿不再多想,李玄也是松了口气。 “哎呀,都这个时辰了!” 玉儿见天色已经彻底放亮,不禁惊呼一声,匆忙的开始洗漱起来。 她三两下洗完,便擦着脸说道:“阿玄,你先自己玩一会儿,等过一会儿公主殿下要起了,我再回来做饭。” “乖,去吧。” 玉儿对李玄吩咐完,便自己一个人匆匆往景阳宫外走去。 李玄知道她在早上会偷偷去帮别人干点活,以此来换点钱粮补助景阳宫的生计。 李玄当即乖乖喵了一声,目送玉儿离去。 “本来挺累的,洗过澡之后又精神了呢。” 冷水洗澡当然精神了,李玄一时半会儿没什么睡意,便尝试起自己新的肉身强度。 他先是从水井里又提了水上来,再次装满三盆。 对他而言如今提水已经是轻轻松松,可见力量方面超过玉儿是稳稳当当的了。 要知道,虎形十式圆满之后,李玄的身体仅仅是大了一小圈。 这么小的身体里蕴含如此力量简直神奇。 李玄装满三盆水还嫌不够,又接连提水不断,将院子里的一个水缸也直接装满。 这个水缸平日里接的都是无根水,全靠着老天爷帮忙补水进去。 清水存放在水缸里用会方便一些,只是玉儿的力气有限,想要装满一个水缸又是一个大工程,便一直没有去做。 现在好了,李玄做着实验,一不留神就把水缸填了个满满当当。 “力量测试圆满完成。” 李玄屈起胳膊,鼓起肌肉,露出满意的表情。 “哪怕是宫里的小太监应该也没办法一口气提这么多水吧?” “接下来便是灵活性测试了。” 李玄目光深邃,接着一溜烟的窜进了屋子里,也不知道要继续什么实验。 …… 一个时辰后。 玉儿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景阳宫。 她去帮忙做的都是别人不愿意做的苦活累活,否则也不会特意给报酬的找外援。 但即使如此,在价格上玉儿也是很吃亏的。 毕竟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冷宫里的宫女,压根就没有靠山,想怎么压价就怎么压价。 这些人都知道玉儿需要这些额外的报酬。 当然了,有坏人便也有好人。 有的人看这么一个小姑娘不容易,便也不压价,对待她的态度也比其他人和善一些。 在这冰冷的深宫里,能平等的对待一个身处弱势的人,便是天大的好了。 玉儿忙了一个时辰,也不过是赚到了十个铜板。 这十个铜板往常是能换一些白米回来,掺到糙米稀饭里的。 可这个月,这些钱全都需要省下来,买回足够的糙米。 否则,这个月景阳宫可要揭不开锅了。 玉儿想着这些,走向了厨房。 她得先把早饭做好,然后再等安康公主起床。 可就在玉儿走到厨房门口时,她突然看到地上有一道亮光。 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看似不慌不忙,但脚下却是加快脚步,一下子就踩住了那发光的东西。 玉儿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两眼。 但随即想到这是在景阳宫里,紧张的情绪立即放松下来。 “哎哟,昨天没睡好,脑子都一团浆糊了。” “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怕个什么。” 玉儿一拍脑袋,接着落落大方的捡起了地上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是一块碎银,掂量着至少有一两的分量了。 看着手上的碎银,玉儿的嗓子眼里发出“咕咚”一声,眼睛都开始发直。 要知道,一两银子可等于一千枚铜钱啊! 她早上辛辛苦苦的帮人干了一个时辰的苦活才得到了十个铜钱的报酬。 一两银子,那得干多少活才能挣来啊。 玉儿都不敢细想,只知道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 她都已经回忆不清上一次摸到银子是什么时候。 这一天天的都是数着铜板过日子,骤然摸上银子,让玉儿感到一阵阵的不真实。 “我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吧?” 玉儿茫然的拿着银子,四下查看起来。 这里是景阳宫,除了两人一猫,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可问题是,他们仨绑一块,这一辈子也凑不出一两银子来。 那这钱到底是谁丢在这里的?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玉儿十分费解的摇着头,自然而然的把银子收进了自己的怀里,贴身放好。 她虽然极力的控制自己的嘴角,但总有“吭哧吭哧”奇怪声响从嘴里漏出来。 “今天的怪事真是太多了,噗嗤……” 玉儿不敢多耽搁,直接低头就钻进了厨房。 地上捡的是碎银子,也没个记号。 抽空玉儿再咬上两口,留几个自己的牙印,谁能说这银子不是自己的。 玉儿是胆小,但她可不傻。 更不用提这一两碎银子就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 至少不用再愁没有足够的糙米吃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娘娘以前说得真不错。” “昨天倒霉了一天,今天就走运起来了。” “一定是娘娘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 玉儿想到此,激动的双手合十,跪在地上默念起来:“萧妃娘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公主殿下的!” “谢谢娘娘保佑!” 第15章 这也忒灵了 “阿玄,你说最近玉儿姐姐是不是怪怪的。” 景阳宫里,安康公主正抱着爱宠一起晒太阳,只不过她的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玉儿,小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此时,玉儿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愣愣的看着天空,神情恍惚。 李玄听到安康公主的发问,没有吱声,默默的把头又埋了埋,拼命的憋笑。 这两天玉儿的身上确实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怪事。 首先,她的运气变得格外的好,几乎天天都能捡到银子。 一开始是在院子里,后来是在她的房门前,最后甚至是在她自己的荷包里。 荷包里的银子就像是会下崽儿一般,一生二,二生三…… 让荷包不知不觉间变得越来越厚实。 要不是荷包变得越来越硌人了,玉儿差点都没有发现。 而且更加诡异的是,玉儿发现这景阳宫里能下崽儿的还不只是荷包里的银子。 不管她怎么用水,水井旁总是有三盆清水静静的放置着。 她有时刚用完水,看着手里的空盆,总是会陷入良久的沉思。 还不止如此,这些天也没下过雨,水缸里却盛满了水。 厨房里的米缸几天前就早已见底,但不管吃到现在却仍旧是一开始的见底状态。 米缸的底部暴露在视线中,但边上稀稀拉拉的米粒也够他们吃上两三天。 玉儿本想吃完了再把准备好的新米倒进米缸,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今天。 若不是她没有量子力学的概念,只怕现在早已将其断定为量子米缸了。 起初,玉儿还能说服自己这是冥冥中自有萧妃娘娘在保佑。 可现在,她也不禁开始陷入了怀疑中。 “娘娘这是成仙了吗?” “这也太灵验了吧!” 玉儿虽然知道事情开始不对劲起来,可也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景阳宫里成天到晚就只有他们三小只,个个都穷得叮咣乱响。 那这钱到底是谁丢的? 难不成是有人可怜我们,在暗中帮助。 但这个解释,比萧妃娘娘显灵还要不靠谱。 这么多年了,何曾有人帮助过景阳宫。 而且哪怕有心,谁又敢冒着得罪那位贵人的风险。 总是想着这些问题,让玉儿最近都不禁有些精神恍惚。 有的时候刚要去干活,结果发现活其实早就干完了。 记性一天比一天差,刚干完的活,脑子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仅如此,玉儿发现自己现在干活越来越利索了,每天闲在景阳宫里的时间越来越长,都开始无聊起来。 玉儿这边唉声叹气,转过头看到安康公主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 她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期待的问道:“殿下,是有什么吩咐吗?” 安康公主没说话,只是冲着玉儿招了招手。 玉儿走到近前,安康公主伸手就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也没有发烧啊。” 安康公主嘀咕一句,接着问道:“玉儿姐姐最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你总是魂不守舍的。” “啊……没,没有,殿下多心了。” 玉儿心虚的把视线转向一旁,随口敷衍道。 这事她都没弄明白,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了。 而且若提起萧妃娘娘,只怕安康公主也要跟着伤心。 玉儿有诸多顾虑,便没有将最近发生的怪事告诉给安康公主。 安康公主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好勉强。 “那好吧,玉儿姐姐保重身体,有任何苦恼之事务必不要一人担下。” “安康虽然体弱无力,但也是愿意给玉儿姐姐分忧的。” “公主殿下……” 玉儿不禁大为感动,这么多年公主殿下从来没有把自己当过下人,总是姐姐,姐姐的叫自己。 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妹妹,玉儿不禁深吸口气,打起精神笑着回道:“公主殿下放心,不过是有些小事而已,若是玉儿为难,一定找您帮忙。” 能有萧妃娘娘和安康公主这样的主子,玉儿觉得这辈子值了。 跟安康公主又聊了几句,玉儿觉得轻松了许多。 “公主殿下,您先歇着,我去准备午膳。” 玉儿的脸上一扫先前的愁闷,满面笑容,看起来精神头好了不少。 可她走到厨房门口,脚下嘎嘣一声,有什么东西硌了她一下。 这熟悉的脚感让玉儿都懒得多想,直接熟练的从地上捡起一块碎银就扔进了自己的荷包里。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妃娘娘保佑,可别是什么祸事就行。” 玉儿也已经看开了,不再多去忧虑还没有发生的事情。 可就在她的心态稍有改变时,景阳宫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突兀的敲门声吓了玉儿一大跳,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贴身存放的荷包,扑闪扑闪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慌乱之色,就像是一只偷腥的小猫被人撞见了一样。 景阳宫里除了每月来送月例的太监以外,八百年都不曾有过访客。 被刁难克扣月例还是前几天的事情,今天怎么又有人来敲门了? 玉儿捂着鼓鼓囊囊的荷包,下意识的有些心虚。 敲门声还在响起,她赶紧把荷包取出来,藏进了厨房一个许久没用的笼屉里。 接着她整理一下仪容,深吸两口气才向着大门走去。 “钱是我捡的,又不是我偷的。” “不要怕,不要怕……” 玉儿走向大门,一路碎碎念个不停,不断的加强自己的心理暗示,让自己显得坦荡一些。 敲门声不疾不徐,轻响三下,便顿上许久,接着再复响三声。 虽然玉儿磨蹭了许久,但听那不急不躁的敲门声,可见对方很有礼貌。 今天的大门显得格外沉重,玉儿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门打开。 玉儿端着一张冷脸,刚想甩出去一句“来者何人?” 可等她看清楚敲门之人,当即大脑一片空白,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 “你就是玉儿吧?” 清脆的声音缓缓响起,语气轻柔。 可玉儿却如坠冰窖,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就是捡了几两银子吗?” “至于吗?” “累了,还是直接认了算了,省得多遭罪……” 电光火石之间,玉儿的思绪千回百转,最后艰难的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尚,尚总管,您怎么来了?” 第16章 开门!内务府送温暖! 尚文福心中一叹,可怜起眼前的小宫女。 “唉,这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被贬在了冷宫里,就连这笑容里也满是苦涩之意,想来受了不少磨难。” 他老人家虽然在这宫里呆了一辈子,见惯了人间冷暖,但随着年岁渐老,不免多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玉儿强忍着内心的不安,恭敬行礼。 眼前这位看似和蔼的老人,实则是宫中的大人物。 尚文福,现任内务府监掌太监一职,但宫中众人都尊称其为尚总管。 这里的总管并不是特定的职位,只是一种称呼。 尚文福是宫中资历最久的老人之一,曾服侍过三代天子,可见他有多么的深受皇家信赖。 声名最盛时,在这宫中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前些年由于其年事已高,便急流勇退,到内务府担任闲职,帮着做些清点物资,盘查对帐的工作。 这些工作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 尚文福做起来倒是游刃有余。 毕竟在这后宫里,属于是老祖宗一般的人物。 如今宫中掌权的诸多太监也全都是他的子子孙孙,办起事来谁敢不给面子。 年轻时的威名,再加上任职内务府后的几番杀鸡儆猴,自然让他成为了这宫中让所有人都又敬又畏的存在。 “玉儿见过尚总管。” 玉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心中惴惴不安的想道:“那些钱该不会是……” 想到这,她都要被吓哭了,但还是强撑着问道:“不知尚总管有何吩咐?” “呵呵,玉儿姑娘不必如此紧张。” 尚总管人情练达,也遇到过不少一见他就如此紧张的后辈,因此倒也没有过于在意。 “只是有些事要和玉儿姑娘确认一下,还望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听到这话,玉儿心里咯噔一下,白嫩光洁的额头上瞬间密布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捡的那些钱不可能是尚总管的,他老人家地位崇高,何苦戏耍我这个小宫女?” “不要慌,不要自乱阵脚,先探探口风再认罪也不迟。” 想虽然是如此想的,但玉儿的一双粉拳紧握,看着脚下的地面,已经找好了下跪的最佳角度,以此来保证待会儿跪的又快又稳。 “嗯?” 尚总管看着眼前的小宫女脸色一阵阴晴不定,青红相接,变幻莫测,其精彩程度直逼川南变脸技艺。 “何至于如此慌乱?” 饶是尚总管见多识广也想不明白玉儿为什么会慌成这样。 看她那一双瞳孔抖动不休的模样,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就要自己吓晕过去了。 “这可怜的女娃……” “我有那么吓人吗?” “还是早点办完正事,早点回去吧。” “唉——” 许久之后,尚总管才等来玉儿的回应。 “尚总管请问。” 听着那发虚到有些走音的腔调,尚总管只当没有留意到,表情自然的问道:“近日,景阳宫在钱粮方面可曾遇到过问题?” 听到这更加直白的问题,玉儿当即眼前一黑,膝盖一软,讨饶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只剩阿巴阿巴。 尚总管看她情况不对,当即伸手扶稳玉儿的身形,然后一只手不动声色的摸到了对方的手腕。 “脉象虚浮,脸色苍白,浑身无力……” “她怎会如此虚弱?” 尚总管感到有些奇怪,便扶着她坐下,靠着大门休息。 “玉儿姑娘似乎身体抱恙,不如先休息片刻吧。” “这样,我想问的倒也不多,玉儿姑娘只管点头或摇头来回答问题吧。” 玉儿无力的点点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她此时感觉体内出现了一个漩涡,正在不断的吸走她体内的力量,令她全身发软,舌头更是不听使唤,一个劲儿的打结。 说得通俗一点,这是玉儿自己把自己给吓瘫了。 她自己一阵胡思乱想,再加上面前还有尚总管助阵,可不就是雪上加霜吗? 尚总管自然无法明白玉儿的心路历程,只是看她状态不好,便简明扼要的提问。 “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景阳宫最近有遇到钱粮方面的问题吗?” 对此,玉儿鬼使神差的摇了摇头,在发自本能的求生欲下,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尚总管眼神一闪,但面上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语气平淡的接着提问。 “前些天是不是有两个内务府的太监克扣了你们的月例?” 听到这个问题,玉儿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身上又开始有劲儿了。 看玉儿愣神,尚总管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 “我来自内务府,她害怕惹上祸事,便想隐瞒此事,大事化了小事化无。” “身体如此虚弱,只怕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吃饱饭了。” 尚总管暗自一叹,便不再多问了。 只见他对身旁招了招手,凭空出现一个穿花衣的太监,恭敬的递上一个绣锦包袱。 “那两个太监冒名内务府,私自扣下景阳宫的钱粮,已被我处置。” “这里面是景阳宫被扣下的钱粮,还有一些补偿。” 尚总管把包袱交到了玉儿的手上,结果却意外的发现刚刚还虚弱无力的小宫女竟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 “尚总管,这是真的吗?” 玉儿奇迹一般的站了起来,激动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内务府不会无故克扣月例,日后若再遇到类似之事,可来内务府找我。只是问个缘由,我看谁能刁难你?” 尚总管的话说得笃定,显然也是暗中给出了一个小小的承诺。 他在宫中历经风风雨雨,怎会不懂这其中的人性凉薄。 在他看来,景阳宫被欺负成这样都不敢吱声,可见平日里遭受了多少欺凌。 尤其是这个小宫女,如此胆小怕事,显然是有过不少糟糕的回忆。 人老了,想的就多。 显然尚总管就是其中典型。 玉儿骤然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仍旧还有些呆呆愣愣。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感觉如同做梦一般虚幻。 可握着手上的绣锦包袱,她隐约能摸到银子和糙米的触感。 份量还比以前的月例多出不少,想来就是尚总管所说的补偿。 “尚总管竟然不是来问罪的,而是来送温暖的?” 第17章 试探 看着景阳宫的小宫女紧紧抱着包袱,旁若无人的吭哧吭哧傻笑个不停,尚总管都要被逗笑了。 “好了,小丫头。待会儿再接着傻乐,我看你身子好些了,劳你去通报一声,看公主殿下是否方便见我。” “多年未见,我想为公主殿下请安。” 听到这话,玉儿顿时露出意外之色。 他们这人见人厌的冷宫里,何曾有人来请过安。 寻常人只怕躲还躲不起呢。 但既然尚总管主动提出,玉儿也绝没有拒绝的道理。 “尚总管稍待,我这就去通报公主殿下。” 玉儿抱着包袱,转入门后,这一次轻松的把门关上。 尚总管耐心等在宫门前,望着远处的天空,眼底露出思索之色。 这时,候在一旁的花衣太监上前请示道:“公公,是否立即派人监视景阳宫?” “先不急,待我见过十三公主殿下再说。”尚总管抬了抬手,表情冰冷。 若只是来送被克扣的月例,自然无需尚总管亲自出马。 前几日,尚总管抓到了两个偷吃御膳的小太监。 这两个小太监来自延趣殿,都是穿黄衣的,没什么本事,也没个靠山。 但经过盘查,尚总管发现这两个黄衣太监并不蠢,甚至心眼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就是这样的两个黄衣太监却鬼迷心窍,不仅胆大妄为到偷吃御膳,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持续了数月之久,可最后却是以拙劣的方式露出马脚而被抓获。 兴许是因为过于顺利,反而导致他们内心膨胀,犯下了如此低等的失误吧。 但尚总管历来办事严谨,第二天便派人去延趣殿盘查所有人,结果得到了一个有趣的线索。 两个黄衣太监入宫已有数年的时间,可惜时运不济,伺候过的才人没有一个发过迹,他们也因此蹉跎在了延趣殿里一直干杂活。 期间虽也跟其他人有过摩擦,但都无伤大雅,在这宫里再寻常不过。 可就在他们被抓的那一天,他们受一位才人的指示,冒名内务府,克扣了景阳宫的月例。 后来查明,那位才人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听说了皇后看不惯这景阳宫,因此想借机打压景阳宫,以此来讨好皇后。 也就是说,两个延趣殿的黄衣太监白天刚找过景阳宫的麻烦之后,晚上就倒了大霉。 这么巧的事,尚总管自然要来亲自看一看了。 就在尚总管想着这些时,突然若有所感,他立即偏头去看,结果只看到院墙上似乎有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好像是一根尾巴?” 尚总管皱了皱眉,而恰好此时景阳宫的宫门再度打开,玉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尚总管,公主殿下有请。” 尚总管点点头,然后对着身后留下一句: “你们在此等候。” 尚总管跟着玉儿走入景阳宫,一进来就看到了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安康公主。 “老奴尚文福,参见十三公主殿下,公主万安。” 尚总管直接大礼参拜,没有丝毫的迟疑。 哪怕面对的是被关在冷宫里,毫无权势可言的病公主,他也不失礼节,恭敬有加。 “尚总管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许久未被人如此恭敬对待,安康公主都不免有些慌乱,赶紧说道。 “谢殿下。” 嘴上虽如此作答,但尚总管仍旧坚持着施完礼节,最后才在得到安康公主示意的玉儿搀扶下重新站起。 尚总管站起身之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安康公主,不禁微微皱眉。 “殿下的身体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 尚总管暗叹一声,立即垂下眼睑,掩饰自己的神色。 “我们这景阳宫许久未曾迎来宾客,不知尚总管今日前来是有何要事?”安康公主问道。 尚总管撇了一眼身旁的玉儿,发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之色,便当即了然安康公主还不知道月例克扣一事,当即笑呵呵的答道: “公主殿下真是折煞老奴,老奴如今哪有什么要事,都是些不足为道的俗务罢了。老奴今日正好在附近办事,途径景阳宫,想到许久未曾给公主殿下请安,这才厚着脸皮叨扰一番。” “尚总管真是客气了。” 接着两人又客套一番,说些可有可无的闲话。 有尚总管在,气氛总是融洽的。 哪怕安康公主早已对这位尚总管没什么印象,两个人也能聊得愉快。 聊了一阵,安康公主开始忍不住打哈欠,尚总管也是立即告辞。 “老奴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给殿下请安。” “好,尚总管请便。” 安康公主说了会儿话,也是感到疲惫。 “玉,玉儿送尚总管出去。” 安康公主差点习惯性的叫出姐姐,意识到有外人在才及时改口。 平日里只有他们在时,爱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但在外人面前一定得守规矩,否则容易落人话柄。 玉儿带着尚总管转身离去,准备再睡一会儿的安康公主开始找起了自己的暖宝宝。 “阿玄,阿玄……” “又跑哪去了?” 尚总管离得还不远,听到身后传来了安康公主的召唤声,不禁好奇的对身旁的玉儿问道:“公主殿下这是在呼唤谁?” “这……” 玉儿低下头犹豫一番,下意识的想起了前些天那两个太监威胁自己的话语。 要是知道了景阳宫里还养着猫,会不会真的让内务府觉得他们还有余粮,故而减少月例。 尤其是面前的尚总管身份非比寻常,他的观感可能直接影响景阳宫以后的日子。 就这么犹豫一会儿的功夫,玉儿发现自己的眼前突然多了一块巴掌大的纹银。 “哎呀,尚总管,您这是做什么?” “使不得,使不得啊……” 尚总管微微一笑,手腕一转,银锭便悄无声息的送进了玉儿的衣袖里。 玉儿只感到右胳膊一沉,衣袖的兜里便多了一锭银子。 这一手润物无声的送礼功夫让玉儿都不禁瞪圆了眼,小口微张,吃惊不已。 刚才还在尚总管手上的银锭,随着手掌一合一转,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自己的衣袖反倒沉甸甸的,跟变戏法一样神奇。 她下意识的一模衣袖内兜,可不多了块银元宝。 “我观这景阳宫内缺衣少食,日子过得艰辛,实在心有不忍。” “但月例一事,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更改,想必玉儿姑娘也能理解,这只是我对十三公主殿下的一点心意而已,万不可推辞。” “公主殿下自幼体弱,若条件也如此艰苦,只怕会雪上加霜。” “这也是为了她好!” 尚总管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玉儿也不好继续推辞,只好如实答道:“阿玄是萧妃娘娘留给殿下的猫,是对殿下而言很重要的存在。” “噢,原来如此。” 尚总管恍然大悟,接着随口问道:“不知这阿玄是什么模样?” “阿玄不到一岁,也就这么大吧。”玉儿比划了一下,然后接着补充一句:“是一只纯色的黑猫。” 尚总管突然停下脚步,有些意外的看向玉儿,似笑非笑的确认道:“也就是说,阿玄是一只乌云豹咯?” 第18章 脱贫 尚总管走出景阳宫,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显然心情不错。 “公公。” 宫门外,花衣太监们正候在此地,见到尚总管出来,纷纷恭敬行礼。 “走吧,这景阳宫里没有我们的事了。” 尚总管轻轻挥手,随口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花衣太监们自然不敢违命,立即紧随其后。 这番话,也算是彻底解除了景阳宫的嫌疑。 看来偷吃御膳一事,到那两个延趣殿的黄衣太监为止了。 …… “公主殿下,竟然有精米和白面,还有这么多钱!” 景阳宫内,玉儿带着安康公主躲进了房间里,在桌上盘点着先前尚总管送来的补偿。 绣锦包袱里又分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大的包袱里是粮食,里面除了景阳宫这个月被克扣的糙米以外,还有其他的精米精面,让玉儿惊喜不已。 至于那个小包袱里则是铜钱,塞得满满当当,比起往日的月例只多不少。 两个丫头看着包袱里的好东西,眼睛直冒绿光,跟两个小财迷一样。 对于穷惯了的两人而言,这已经难得的大场面了。 “不止这些,刚才尚总管离去前还送了一份大礼,说是给殿下的一点心意呢。” 玉儿说着拿出了衣袖内兜里的银锭,放到了桌子中间。 紧闭门窗的房间顿时一亮,在那枚硕大的银锭面前,包袱里的其他东西都显得黯淡无光。 “这么大!?” 安康公主惊呼一声,瞪得溜圆的一双眼睛粘在银锭上就挪不开了。 她好像从记事起就没见过如此大的银锭。 安康公主试着伸手去拿,结果根本无法从桌上拿起。 她不死心的又试了几次,反倒把自己累得够呛。 “这也太沉了吧!” 安康公主对自己的弱鸡程度毫无概念。 玉儿看到安康公主把自己累出了一头汗,不禁宠溺的笑了笑,拿出手帕给她擦汗,嘴里安慰道:“就是说啊,五十两阴刻皇银,足足有三斤多沉呢!” “尚总管不愧是老祖一辈的人物,出手就是阔绰。” “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回有人帮我们。” “总感觉尚总管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呢。” 玉儿这边话音刚落,窗户外边就嗖的一下窜进来一道黑影。 “呀,阿玄回来了,刚才去哪玩了?” “告诉你哦,家里发生好事了。” 安康公主张开双臂,高兴的迎接李玄的归来。 可与平日里不同,李玄没有窜进安康公主的怀里,而是一下扑到玉儿的头上,然后亮起喵喵拳,打起了军鼓。 “笨丫头,傻丫头!” “把我卖了,还替别人数钱,帮别人说好话!” “以后再也不帮你干活了!” “真是气死本喵了!!!” 李玄先前就躲在大水缸的后面,把玉儿和尚总管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本来就觉得这老太监不简单,刚才更是在门外偷听到那花衣太监向他请示是否要监视景阳宫。 李玄当即明白这老太监没安好心。 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如何怀疑到他们头上的,但心中有鬼的李玄自然明白对方绝不是无的放矢。 因此他先前一直躲着尚总管没有露面,没想到最后败露在了玉儿手上。 “你可真是我的软肋啊!” 李玄生气的敲着军鼓,恶狠狠的想道。 “啊、啊、啊、啊、啊……” 玉儿有节奏的发出一声声轻微的痛呼,但眼睛还是牢牢锁定在银锭上,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阿玄,别闹,头发都要乱了。” 玉儿毫无诚意的往自己头顶寻摸一把,试图阻止李玄,但她的眼睛压根就没离开过银锭,又怎么可能抓得住呢? 李玄轻易躲开玉儿的手,但越想越气。 刚才远远目送尚总管离去之后,李玄生怕这老太监还有后招,在景阳宫附近辛苦排查了许久,确定没有人监视之后才敢回来。 可一到屋外,就听到玉儿在这说尚总管的好话,李玄哪里还能忍。 想到这,他更是不解气的往玉儿脑袋上咬了一口。 “哎呀!” “阿玄,你给我过来!” 这一下总算是把玉儿给疼醒了,站起来就要捉住李玄。 一人一猫绕着桌子转了起来,跟陀螺似的转个不停。 这一幕把安康公主逗得咯咯直笑,在旁边看起了热闹。 最后,玉儿累得气喘吁吁,但仍旧没有抓住李玄,只得坐回原位,对安康公主埋怨道:“殿下,阿玄欺负我,你也不帮我说说他!” “我的阿玄这么乖,怎么会欺负玉儿姐姐呢?” “假如阿玄真的欺负了你,一定也有阿玄的道理。” 对于安康公主的逆天言论,玉儿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李玄倒是极为满意,凑到安康公主跟前,蹭她个不停。 “这才是我的好小主,玉儿你给我学着点。” 李玄跟安康公主撒着娇,还不忘轻蔑的瞥了一眼玉儿,给她气得直敲桌子。 鬼知道那老太监的还知道些什么,虽然玉儿只是把李玄的样貌说了出去,但难保不会引发对方更多的连锁反应。 李玄想了想,觉得总是在家这么藏着也不是一回事。 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进行试探,他也得出去探探风声,看看那两个延趣殿的小太监把黑锅背得如何了。 他原本是想着在家里老老实实猫个十天半个月,等风头彻底过去再说。 现在看来这法子是不太靠谱了。 “被动等待不行,那就只能主动出击了。” 李玄打定主意明天去延趣殿打探消息。 三小只又在屋里闹了一会儿,便收拾起桌上的东西。 天要黑了,玉儿还得去准备晚饭呢。 做饭这个事情,李玄也是爱莫能助。 他看着自己的猫爪,然后骤然用力,猫爪瞬间开花。 但这开花的程度实在有限,只怕连最细的筷子都夹不住。 所以做饭这事,还得由玉儿亲自来。 “殿下,银锭和这些碎银子就先放在你这里保管吧。” 玉儿只拿起了桌上的粮食,把银锭和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取出,交到了安康公主的手上。 “这……” “景阳宫里的钱粮一直以来不都是玉儿姐姐管吗?” “这方面我也不懂,还是接着由玉儿姐姐来管吧。” 安康公主刚要推脱,就被玉儿拦了下来。 “不行,这么多银子,我带在身上怕丢,藏在屋里,出去干活时又提心吊胆。” “与其如此,不如交由殿下保管,殿下平日里不怎么出门,正好能守着这些银子。” “如今殿下长大了,也该开始学习这些东西了。” 玉儿虽然如此说,但安康公主脸上还是有些犹豫。 “就这么说定了,殿下先前不是还跟我说会替我分忧的吗?” 听了这番话,安康公主也不再犹豫,坚定的点点头应下此事。 “玉儿姐姐放心,安康会守好这些银子的。” “好,那玉儿就多谢殿下了。” 最后,玉儿只是把铜板继续留在了自己的荷包里,银子则是全都交给了安康公主保管,包括近来捡到的那些碎银子。 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不少,能够摞起一小堆了。 三小只凑在银子前,就连李玄都不禁有些恍惚。 就在几天前,他们还在为下顿饭而操心,可现在却已经算是小富了。 “有了这些钱,我们以后就不用一直吃糙米稀饭了。” 玉儿轻声呢喃一句,他们的眼中同时露出期盼的神采。 明天会比今天更好。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第19章 旧人 春悄悄,夜迢迢。 皇都禁阙,华灯初上。 冷宫一角,一豆残烛。 刚用过晚膳的景阳宫三小只正点着灯,围在桌前,相对而座,表情严肃,气氛凝重。 桌上摆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交错,纵横捭阖,显然已战至酣处。 “啪!” 随着一子落下,玉儿双肩无力的垂落,脸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呀,五星连珠,阿玄又赢了!” 安康公主看着棋盘,高兴的拍手叫好。 李玄不屑的扯扯嘴角,露出一边的犬牙,丝毫不留情面。 “阿玄连胜三局,真厉害!” “玉儿姐姐也别气馁,你也只是棋差一招,你再坚持一会儿都要和棋了的。” 安康公主看着快要下满的棋盘,安慰的话语如刀子一般扎心。 玉儿不禁更加生无可恋。 “下不过殿下就算了,居然连阿玄都下不过,不玩了不玩了!” 玉儿感觉自己受到了心灵上的暴击,她下五子棋居然下不过一只猫。 景阳宫今天发达了,他们晚上便吃了一顿好的,包了一屉馒头吃,下饭的小咸菜更是破天荒的摆上了三碟。 由上等白面制作而成的馒头又大又圆,又白又软。 品着那香甜软糯的口感,他们三个都不自觉的吃撑了肚子。 本来这个时间,安康公主都已经歇息了的,结果吃太饱睡不着,便一起玩起了五子棋。 五子棋在这个世界早已流行,非常适合还不会下围棋的幼龄儿童。 萧妃还在世时,便教会了她们,经常带着她们玩。 安康公主下的比玉儿要好得多,几乎是碾压的程度。 刚才她只是为了好玩,用阿玄的猫爪去推棋子,结果下了几子,阿玄便自己下了起来。 第一局时,玉儿都没发现自己的对手不知不觉换成了阿玄。 可等她输了之后,安康公主告诉她下棋的是阿玄时,她是怎么也不信,只当安康公主是在开玩笑。 这才有了后来的第二局和第三局。 现在好了,玉儿倒是相信是阿玄下赢了她,但心态也跟着崩了。 “怎么能呢?怎么可能呢?……” 玉儿一遍遍的反问自己,但除了更加迷茫以外,没有任何的答案。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通人性的猫吗?” “难道阿玄才是真正的天才?” 玉儿惊疑不定的看向李玄,结果看到这猫高傲的扬起脑袋,十分嚣张的模样。 “哼,得意什么!” 玉儿愤愤不平的想道。 就在三个人玩着五子棋时,景阳宫外再度传来敲门声,让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 “怎么又有人来了?” 三小只冒出同样的疑问。 今天的景阳宫似乎格外的热闹,访客一个接一个的。 只是现在的时间有些晚了,会是谁呢? 宫中可有明确的规定,晚上不允许随意走动,否则被大内侍卫发现会受到严惩。 一般来说,品级越低,越是不敢违反此条规定。 因此,晚上还在宫里乱走的,要么是贵人,要么是不怕死的。 虽然距离宵禁的戌时还有一些时间,但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会准备歇息,不会随意出门。 毕竟皇宫的范围可不小,若不能及时回去,可就麻烦了。 “殿下,我去看看是谁。” 玉儿招呼一声,便准备去开门。 安康公主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虽在冷宫,但毕竟还是在皇宫里,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李玄也跟着喵了一声,跳出了安康公主的怀抱,循着玉儿的背影而去。 他被白天的尚总管吓怕了,总得看看来人到底是谁才好安心。 “阿玄,你去凑什么热闹啊?” 安康公主无奈的叫了一声,只能目送他消失不见。 李玄先玉儿一步来到了门口,然后趴在院墙上偷偷去看敲门的人。 敲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小太监,头上带着个黑色的幞头,面容白净,看着也就和玉儿年岁相当。 “他怎么来这了!?” 李玄看清来人之后,不禁吃了一惊。 这小太监他认识,可不正是他的“启蒙恩师”。 “这不是侍监院的小太监吗?” 李玄躲在暗处,不敢露头,打算先静观其变。 要说今天真是一个怪日子,景阳宫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古怪的客人。 不一会儿,景阳宫的大门打开,玉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手上提着一个灯笼,照向敲门的人,嘴里则是问道:“不知是哪位……” 可话说到一半,玉儿就愣在了原地,就连呼吸也跟着屏住。 灯笼停留在了小太监的脸旁,泛黄的光芒照耀着那张略显稚嫩的容貌。 小太监的脸上浮现起温柔的笑意。 “为先,是你吗?为先!” 玉儿把手上的灯笼都扔在了地上,激动的上前抚摸着小太监的脸。 那幅样子就像是光看还不够,需要摸清楚了才敢相认。 “玉儿认识这小太监!?” 暗中观察的李玄不禁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缘分。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玉儿似乎已经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激动的将其紧紧抱住。 “你怎么会在这,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儿的语气从一开始的惊讶到欣喜,现在又慢慢转变成了痛苦和挣扎。 小太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笑容,唯有眼底渐渐泛红。 他反手抱住玉儿,终于开口唤了一声:“阿姊,是我没错。” “为先,为先……” 玉儿痛哭流涕,连话都说不出口。 在一旁偷听的李玄都惊呆了,这小太监竟然是玉儿的弟弟。 “为什么,为什么你也会进宫?” 玉儿看着弟弟身上的白衣,不禁悲从心来。 这证明他们家已经绝后了。 那她当年被卖到宫里又是为了什么? “为先,你为什么会进宫?阿爹和阿娘呢?” 玉儿匆匆抹了两把眼泪,问出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 邓家当年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玉儿,另一个便是她眼前的邓为先。 只是当年生活艰辛,家里实在养不起两个孩子,便把大两岁的玉儿给卖掉了。 玉儿也是运气好,一路颠沛流离,结果被阴差阳错卖进了宫里。 她当时身世清白,长得顺眼又不过于光彩夺目,再加上性格乖巧懂事才被选入宫中。 而其他人就没有玉儿这么幸运了。 有半路上就死掉的,有被卖到窑子青楼里的,也有被卖到深山村寨给人当童养媳的。 只是玉儿没有想到,她熬过了那么多苦难,总算在宫里适应下来,淡忘起原本的家时,亲弟弟却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弟弟是邓家的根,他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证明邓家…… “阿姊,爹娘都没了。” “如今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邓为先语出惊人,玉儿也是愣在原地。 她本以为对原本的那个家再也没有什么感情了,可骤然听到这噩耗,她的内心深处仍旧不免崩塌了一角。 第20章 家中惨事 “为先,进来细说,不要站在外边。” 玉儿很快从骤然到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拉着弟弟进入景阳宫,关门前还不忘查看四周有没有人。 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平日里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靠近,就连巡逻的大内侍卫也都是匆匆而过,能明显感觉到巡逻此地的频率更低。 但这也方便了他们此时,至少邓为先进入景阳宫时,就没有人看到。 若是叫人看见,不仅落人话柄,对景阳宫和邓为先都没有好处。 “为先,你跟我说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玉儿关上门便着急的问道,但她脚下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多亏邓为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玉儿,这才没让她摔得太狠。 “阿姊,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我慢慢说给你听。” 邓为先扶着玉儿靠坐在门后,担忧的看着自家姐姐。 数年不见,姐姐和记忆中的模样相比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 “或许我也是如此吧,不然阿姊也不会一眼就认出我了。”邓为先心情复杂的想到。 玉儿神情恍惚,一时间思绪纷乱,没来由的眼前出现了不少尘封的记忆。 那是儿时的一些记忆。 爹、娘、弟弟…… 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过往,开始历历在目的浮现。 邓为先看出姐姐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事实,便也没有着急,陪着她坐在门后,静静的等着。 这个十三岁的男孩似乎有着远超同龄的成熟和稳重。 他一开始因为重逢的激动而浮现的眼中血丝已经悄然退去,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甚至有些空洞。 “为先,跟我说说这一路上的事吧。” 玉儿缓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阿姊,去年广临府遭了蝗灾,我们平山村也没躲过。” “那些虫子吃光了地里的粮食,然后便开始吃人。” “人被咬过之后,高烧不止,三五天内便会毙命。” “没人敢继续留在平山村,都开始往府城逃。” “但半路上,我们就被蝗虫群追上了,爹和娘把我紧紧的裹在怀里护着。” “等我出来时,他们也早已断气了。” 邓为先平静的诉说着,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可温热的眼泪早已默默划过了他的脸颊。 但他即便是哭,也仍旧是那副冷冷的表情。 除了一开始面对玉儿的淡淡笑容以外,他之后便面无表情,即使说到伤心处也丝毫不见波澜。 “怎么会这样……” 玉儿听到爹娘是被蝗虫活活咬死的,拼命捂着嘴但仍旧哭出了声。 “后来我因缘际会,一路北上,初雪时来到了京城,可我当时身无分文,实在无路可走,恰好遇见进宫的机会,便……” 说到这,邓为先话语一滞,说不下去了。 哪怕已经几个月了,他也无法轻易的说出“净身”这两个字。 入宫这一刀,斩去的便是他唯一仅剩的尊严。 玉儿也显然理解其中的痛苦,刚要安慰几句,就听邓为先接着说道:“但也幸亏我进了宫,否则还见不到阿姊你呢。” “我今天听人提起你,托人打听一番,更觉得是你,便来确认一下,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聚。” 玉儿当年被卖到了哪里,邓家的人根本不知道,更遑论当时年纪更小的邓为先了。 可缘分就是如此奇妙,让这一对姐弟即使跨越大半个王朝还能相聚。 “没错,为先你至少还有阿姊在,所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想不开。” 玉儿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见过太多刚入宫不久的小太监因为看不开而上吊自尽的。 她见弟弟如今郁郁寡欢,不禁也为他担心起来。 “阿姊你放心,我都见到你了,又怎么会想不开呢。”邓为先勉强一笑。 “那就好,那就好……” 玉儿喃喃道,接着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弟弟的脑袋,感慨道:“几年不见,为先已经是一个小大人了。” 邓为先眼神一暖,接着便站起身来:“阿姊,确认是你我也便安心了,如今时辰不早,我得先回去了。” “对了,快要宵禁了!” 玉儿一惊,差点忘了这一茬,着急的撑着门站起来。 但她腿上还有些无力,身形晃晃悠悠的站不稳,邓为先赶紧扶稳她。 “为先,你如今在哪里当差?还能赶的回去吗?” 看天色,距离戌时估计只有一柱香不到的时间了。 若是赶不回去,可就要麻烦了,玉儿岂能不急。 “阿姊,完全来得及的,不用为我着急。我现在还在侍监院,今日刚结束所有培训,明天就要分配差事了,等我稳定下来,到时候再来找你。” “原来是这样。” 玉儿松了口气,侍监院距离景阳宫不远,现在跑回去还来得及。 “那你赶紧先回去,至于再来找我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玉儿突然翻脸道。 “跟冷宫的人有联系,只会害了你,阿姊只要知道你还平安就足够了。” 不是玉儿狠心,而是事实如此。 为了保护弟弟,她宁愿以后再也不见。 “阿姊,我自会避开他人耳目,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显然,邓为先并不想听玉儿的话。 “好了,阿姊我下次再来看你。” 说罢,邓为先就要开门离去,他的半个身子刚探出门,就感觉到手腕一紧。 玉儿抓住了他的手腕,泪眼婆娑的嘱咐道:“那你要记住,我们的关系一定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否则将来你定会受我牵连。” “还有切记!” “宁愿木讷笨拙一些,也万万不能过于机灵,一定要记好了。” 若有的选,玉儿真的不希望弟弟进宫。 这深宫内院,最是人性凉薄处。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对于姐姐的嘱咐,邓为先点点头表示记下。 看着弟弟仍旧稚嫩的脸庞,玉儿虽有千言万语还想嘱咐,但知道再耽误下去可能要遭,只得一狠心,松开手,用力将弟弟推入了门外的黑暗中。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玉儿给了弟弟最后一个忠告,然后倚在门边,望着那飞奔入黑暗的背影。 从这一刻起,她知道在这人世间最冰冷的地方又多了一个牵挂之人。 可这份牵挂,未来终将是他们彼此的一份软肋。 第21章 你小子可以啊! 黑暗中,一道黑影靠着墙边飞奔而去。 巡逻的大内侍卫虽注意到此人,但看了看天色,便不多做理会。 只要没到戌时,他们便不会拦下盘查。 但如果宵禁开始,可就别怪他们无情了。 大内侍卫们看着那跑过去的白衣太监,脸上都纷纷露出玩味之色。 这赶路的自然就是刚从景阳宫出来的邓为先,而在他身后,李玄则是悄无声息的紧紧相随。 一开始,邓为先的速度还算正常,但后来就开始健步如飞,轻轻松松的就跑出了寻常人全力狂奔的速度。 李玄知道邓为先有功夫在身,自己的虎形十式还是从对方身上学来的呢。 但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按理来说,邓为先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子,逃难到了京城,入宫当太监。 那他这一身功夫是跟谁学的呢? 而且对方毕竟是玉儿的亲弟弟,单凭着玉儿的这一层关系,李玄也得弄清楚邓为先如今的跟脚到底如何。 不多久,一人一猫几乎是踩着点回到了侍监院。 邓为先进去没多久,外边就响起了打更太监的声音。 “戌时已到,紧闭宫门。” “宵禁期间,不得上街。” 宫里打更不敲锣,只靠人一声声的扯着嗓子喊。 邓为先已进入侍监院,便不必再跑动,不疾不徐的向着自己居住的院子走去。 李玄踩在院墙上,悄悄的跟着他。 自打延趣殿的那两个太监被抓之后,他已许久没有再来踏入此地了,也不知道邓为先是不是还在每晚练功。 当邓为先走入院子时,他发现院子里正灯火通明,有人背对而立,显然是在等着他。 看到此人背影的瞬间,邓为先就立即拜倒在地,干脆了当的磕了三个响头。 “小邓子,见过干爹。” 李玄见此情形,当即微微后仰,以示敬佩。 “你小子侍监院都没出来,就有干爹了?” 玉儿先前还担心邓为先在宫里混不开寻短见。 现在看来是低估了这位大兄弟了。 “新手村都没出来就抱上大腿了。” 李玄实在难以想象,以邓为先那副面瘫样,哪里来的如此社交能力。 在皇宫里,太监们都是从小就净身入宫,像邓为先这样的,已经算是大龄入宫了。 李玄记得净身入宫的年龄上限是十四岁,再过一两年,邓为先连入宫的资格都没有了。 在这里面大家都无亲无故,因此认干爹的风气自古有之。 这也都是为了生存,并不寒碜。 只是没有想到邓为先竟然也如此上道。 “搞不好这小子还有点天赋呢。” 李玄想着这些,安安稳稳的趴在墙上,准备看戏。 当了猫之后就是这一点好,没人防着。 什么话都当着你的面说,什么事都当着你的面做。 到现在为止,李玄还没遇到过连猫都防的奇葩呢。 因此他能轻易的听到见到许多有趣的事。 而眼前似乎又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小邓子,你回来了。” 说话之人披着个宽大的黑色连帽披风,将身形藏在里面。 此人的声音浑厚低沉,在宫里倒是极具特点。 “可见到你那姐姐了?” 李玄瞳孔一缩,没想到此人居然知道他们姐弟俩的关系。 “是,已互道平安,此事还得多谢干爹成全。”邓为先把头埋在地上,恭敬的答道。 “好,见到就好。”邓为先的干爹侧过身,来到他的身旁,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你也就能安心为我办事了。”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为我办事,将你姐姐带出冷宫,对我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 宽大的披风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手掌。 这只手,甚至比许多女子的都要好看。 而更加令李玄瞩目的还是他的衣袖。 虽然只露出一角,但也可以看出此人身上的花衣竟是比尚总管身上的还要华丽。 尤其是那衣服上还有特殊的银边,纹路繁密,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太监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身衣服只怕不是普通的大太监能穿得起的。” 李玄不禁皱起了眉头,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复杂许多。 “玉儿,你这弟弟倒是不省心啊。” 邓为先从头到尾几乎一直保持着跪倒在地的姿势,连头都未曾抬起。 “为干爹分忧,小邓子义不容辞。” 邓为先也是了得,表其忠心也是干净利落。 “乖孩子。” 那人赞了一声,接着问道:“虎形十式练得如何了?” “已按照干爹的要求达到小成境界。” “好,明日的差事分配我早已有安排,你什么都不用管,继续专心练武。” “我接下来教你虎形十式的搭配爪法,戮血猛虎爪。” “你且看好了。” 听到这句话,邓为先才豁然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干爹。 李玄没想到今晚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当下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生怕看漏了一点。 那人一甩身上披风,然后便动了起来,演练起一套极为凶猛的爪功。 这一门爪法大开大合,刚猛有力,挪移身形却灵巧敏捷,可谓是刚中有柔,柔中带刚。 虎爪挥出,几欲撕破空气,带起刺耳的声响,如同虎啸一般气势惊人。 小院里的树木被气劲鼓荡的摇摇晃晃,簌簌的落下许多枝叶。 李玄不禁大开眼界,他还是头一次见高手施展武功,这气势可比他预想中的要厉害多了。 一遍戮血猛虎爪很快打完,那人身子如旋风一般,重新将披风系上。 “如何,看清了吗?” 跪在地上的邓为先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露出思索之色,显然在脑中回忆着先前的招式。 几息之后,他才缓缓点头确认。 “好,你打一遍给我看看。” 邓为先得了命令,从地上爬了起来,将戮血猛虎爪的招式按照记忆模仿起来。 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没有丝毫疏漏。 直到他将戮血猛虎爪完整的从头到尾演练一番,一旁才传来一句赞叹。 “你果然有天赋,我没有看错人。” “多谢干爹夸奖。” 邓为先重新跪下,恭敬低头。 对于这样的态度,那人十分满意,点点头说道:“心法便是虎形十式,你好好练,这门配套功法足以让你突破到凝血境,成为九品武者。” “到时候,你才有资格替我去办那件事。” 邓为先当即重重扣头,掷地有声的答道: “孩儿定不负干爹厚望!” 第22章 戮血猛虎爪 邓为先的干爹已经悄然离去,邓为先却坐在院中的石椅上,面无表情的思考着什么。 而李玄则是趁着机会,立即查看起了脑海中的信息。 【戮血猛虎爪:7%】 “咦?怎么一上来就是百分之七的进度?” 他不禁愣了一下,但随即喜上眉梢。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是因为我将虎形十式练满了?还是因为偷学的对象不同?” 李玄如今才刚学会第二门功夫,可参考的数据还太少。 但不管怎么说,如此一来给他省了不少时间。 他迫不及待的看了看自己的猫爪,打算赶紧找机会练一练新武学。 邓为先在院子里枯坐一阵,接着长长的叹息一声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房间里再也没有动静,李玄便也离开了侍监院,准备回家。 路上他还是忍不住想着邓为先和他那干爹的事情。 邓为先跟玉儿隐瞒了不少情况,但看起来他似乎也有苦衷。 让他那样性子的人伏在地上恭敬下跪,只怕他自己也是下了狠心。 就是不知道让他如此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看来玉儿这弟弟的身上倒是有不少秘密啊。” “但也多亏了他,今天又学到了进阶的武功。” 说起来,邓为先倒真是李玄的福星。 第一次时,半夜练功被李玄撞见,助他开启了“天赋”。 今晚就更不用说了。 将虎形十式练满之后,李玄练功的积极性就差了不少。 你还别说,这进度条满没满当真是两回事。 要不是每天练习虎形十式身子会特别舒服,只怕李玄早就偷懒了。 不知不觉,李玄便回到了景阳宫里。 安康公主没等来李玄,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被玉儿扶到了床上。 至于玉儿则还没有睡,她红着一双眼睛,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李玄看安康公主已然睡熟,便有些不放心的来看玉儿,正好看到她呆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哪怕现在景阳宫阔绰了一些,玉儿节俭的习惯还来不及改掉。 非必要时,绝不会点灯浪费灯油。 李玄在门口轻轻“喵”了一声,然后爬上桌看着玉儿。 还真别说,这姐弟俩发呆时的模样倒是很像。 “是阿玄吗?” 玉儿听到猫叫,唤了一声,然后就看到一双发亮的猫瞳凑到了跟前。 “你怎么还没睡啊?也是睡不着吗?” 玉儿伸出双手,将李玄的身子揽到了怀里,感受着暖和的温度,让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李玄一抬头,发现玉儿的脸上还是湿漉漉的一片,便伸出猫爪,用手背轻轻的为她擦拭。 感受着李玄温柔的动作,玉儿不禁轻轻一笑,揽着他的力道加重了一分。 “阿玄,你真好!” “要是这世上别的人都像你这般,该有多好啊。” 玉儿的情绪低沉,想来今天从弟弟那里听到的噩耗对她影响不小。 其实,就连玉儿自己都未曾预料过自己会如此受打击。 曾经,她是怨恨那两个人的。 为了养活弟弟,而把自己卖掉。 玉儿虽然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不代表她是愿意的。 曾几何时,玉儿也曾是自己爹娘的心肝宝贝。 可自从有了弟弟,她甚至都被卖掉了。 但玉儿自始至终都没有怨恨过弟弟,他只是一个跟自己一样无辜的小生命罢了。 玉儿还记得那一天,当自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牵走时,弟弟抱着她哭喊着,怎么也不肯撒手。 不断的喊着:“姐姐,不要带姐姐走……” 面对这样的弟弟,玉儿又怎么恨得起来呢? 可父母嘛…… 玉儿本以为忘记了他们的模样,可现在不知为何,他们的脸却又突然清晰了起来。 过去的那些记忆,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让玉儿刚觉得自己的眼泪干了,眼眶就又湿润了起来。 李玄就这么陪在玉儿的身边,直到她迷迷糊糊的趴在桌上睡着。 “这么睡可不行啊。” 李玄用脑袋顶了顶玉儿,想唤醒她。 可玉儿睡得很沉,一点反应都没有。 骤然遭受这样的打击,恐怕玉儿的内心也是非常疲惫的。 无奈之下,李玄只好把床上的被褥叼了过来,盖在玉儿的身上。 至少这样就不会着凉了,但趴着睡觉明天难免会腰酸背痛一些。 做好这些,李玄就关上房门悄然离去。 景阳宫的院子里,银光洒落,如梦似幻。 姣姣天月明,奕奕河宿烂。 端的是一幅好夜景啊。 李玄就着月光,来到宽敞处,开始打起了刚刚学会的戮血猛虎爪。 猫爪微微用力,利刃骤然弹出。 今日李玄也要亮出锋芒了。 …… 次日一早。 李玄早早的起来,直奔延趣殿而去。 他打算去看看那两个被抓的太监到底如何了,看看此事到底有没有了结。 昨日尚总管前来试探,着实让李玄如鲠在喉。 这件事要不早点尘埃落定,他只怕是饭也吃不香了。 皇宫里,太监和宫女们总是早早的就忙碌起来,延趣殿也不例外。 他们这些下人一早起来就是打扫和准备早膳,有主子的就倒是清闲一些,这些累活做不到他们头上,只需要伺候主子起床就好。 李玄在延趣殿溜达了一圈,看到了许多各有姿色的妙龄少女。 她们的穿着气度明显和普通的宫女不同,看似同样忙碌,但多是在忙自己的事情,不外乎是梳妆打扮之类。 想来这些都是刚送进宫里的才人,美人和婕妤。 假如说太监宫女的新手村是侍监院,那这延趣殿就是这些后宫佳丽的新手村。 她们这些妙龄少女会在这里学习各种宫中礼仪和歌舞才艺,甚至还有皇家房中术等秘技,也算是很辛苦了。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被陛下宠幸的那一天的。 有的人慢慢的就会从“预备贵人”,变成“预备陪葬品”,能找到些门路的会提交削发为尼的申请,最后青灯古佛一辈子,也算善终了。 李玄新奇的看着延趣殿的日常,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可逛了一大圈都没看见那两个太监,也没听到有任何人谈起他们。 来到他们的房间,发现这里早就被搬空了,就像是从来不曾有人居住过一样。 李玄想这两人或许已经被“消失”了。 别看尚总管那天来景阳宫时客气,可绝不是一位手软的主。 若这两个太监就此消失,李玄倒也还能安心。 李玄也不打算离去了,准备今天在延趣殿呆着,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在院子一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在那干什么?” 第23章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 “她不是才人吗?怎么在干杂活?” 李玄歪了歪脑袋,感到有些费解。 在院子里穿着宫女服扫地的,可不就是梁才人吗? 就是这个女人为了讨好皇后,指使人暗中克扣了景阳宫的月例。 李玄还没来得及给她点颜色瞧瞧,这女人怎么就自己先落魄上了。 “难道我被预判了?” 李玄好奇的凑了过去,站到离她最近的墙上,看着在下面扫地的梁才人。 “是这女人没错啊。” 此时,宫殿内走出了一道靓丽的倩影,让李玄看了都不禁眼前一亮。 烟轻雪腻丰容质,露重霞香婀娜身。 此女用现代的话说,那就是天使的脸蛋,魔鬼的身材。 活生生一个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这狗皇帝!” 李玄气得直咬牙,当即批判起这万恶的封建制度。 就这还不是正式的嫔妃呢! 梁才人眼角看到此人走向自己,但却把头一埋,装作没看到,扫着地往远处挪,想要避开此人。 但对方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径直向她走来,一脚踩住了她的裙角。 “梁楚楚,你跑哪去?” “扫个地都扫不明白,笨死你得了!” 身姿丰腴的女子劈头盖脸的骂道。 “你!” 说实话,梁才人在样貌上倒也不输这个女子,可奈何在身材上过于劣势。 不仅是站着就矮人一头,躺着只怕得更加难堪了。 “你什么你?别扫了,去我房间把我的夜壶倒了,顺便把夜壶给擦干净。我中午回来要是见不到一个能当镜子使的夜壶,你今天就别想吃饭!” “王素月,你别太过分了!” 梁楚楚气急,将手上的扫把对准敌人。 结果没成想这王素月不仅身材好,身手也是不差。 原本还在梁楚楚手里的扫把,嗖的一下就被夺去,反而指向了她自己。 “怎么?还想跟我动粗?”王素月坏笑一声,抡起扫把舞了个漂亮的棍花,嘲讽道:“不自量力。” “把扫把还给我,你这胸大无脑的蛮力女!”梁楚楚无能狂怒,上去就要撒泼,结果立马被横在身前的扫把拦住。 “还敢以下犯上?梁楚楚,你可别忘了,这个月我是才人,你是宫女,想清楚了再跟我撒泼。” 王素月自信满满的说道,显然拿捏住了对方。 “你,你……” 梁楚楚愤愤的指着对方“你”了半天,但就是憋不出第二个字。 “你等我被陛下临幸,册封妃子的,到时候我要你好看!”梁楚楚不服输的放起了狠话。 “哟,那你到时候可记得点灯,可别让陛下分不清前后,误入歧途。” 王素月怪笑着瞥了一眼梁楚楚胸前的一马平川,扔掉手上的扫把,最后扔下一句话便得意离去。 “夜壶就在我房里,想不想吃饭随你。” 梁楚楚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的盯着王素月的背影,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比起让她擦夜壶,王素月最后的蔑视才更让她受不了。 “臭奶牛,有什么了不起的,迟早哪天拖到地上,叫你得意!” 梁楚楚骂了两句,还不嫌解气,将地上的拖把也给一脚踢飞。 她跟着王素月打小就不对付,结果好死不死被一起选入了宫中。 自己现在倒霉了,对方焉有放过她的道理,每天都变着花样找她的麻烦。 被踢飞的扫把打着旋,贴着地面滑出去,撞在一个中年太监脚下才停了下来。 中年太监看着砸在自己脚上的扫把,眼角一跳,本就阴冷的面容变得更加难看。 梁楚楚那边还在小声诅咒王素月那个贱人,根本没发现这边的情况。 还是中年太监身后跟着的一个随行太监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提醒道:“梁才人,梁才人……” “印房公公来了,还不过来见礼。” 梁楚楚这才发现身边多了几个人,尤其是看到那个中年太监,赶紧慌忙行礼:“见过印房公公。” 沉默了片刻,这位印房公公才无奈的吐了一口浊气,对梁楚楚说道:“梁才人,尚总管只罚你做一月劳役,已是网开一面,还请你务必上心,不要叫吾等难做。” “否则,这皇宫虽大,但只怕是难有梁才人的容身之所了。” 听着这严厉的话语,梁楚楚也不禁小心肝一颤。 她也明白眼前的这个印房太监不好惹,只得乖巧的点头称是。 这位印房太监在延趣殿中地位崇高,不仅主管各种大小事务,还负责上报有哪些才人适合侍寝,再由负责陛下起居的太监从中挑选适合之人,可以说是执掌着她们这些女孩们的前途命运。 若是惹得这位印房太监不喜,那就是在延趣殿熬成老姑婆也见不到陛下一面。 梁楚楚再是刁蛮,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她当即小跑两步,捡起了地上的扫把,乖乖回去接着扫地干活,作出一副老实巴交的可怜模样。 印房太监看她识相,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人继续去巡视其他地方。 看着梁楚楚在下面乖乖扫地,墙上的李玄却忍不住咧嘴一笑。 “好啊,原来是叫尚总管罚了,看来一定是指使那两个太监为难景阳宫一事被发现了。” “该说不说,那老太监确实有两把刷子。” 李玄是那一天机缘巧合才恰好偷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这梁才人才是背后的主谋。 这尚总管倒好,没两天就将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还将惩罚给执行了下去。 让一个才人去做一个月宫女的活,确实是一个很有效的惩罚。 此举不仅能打击梁楚楚的自尊心,还会耽误她在延趣殿的培训,进而让她被临幸的时机都推迟到更晚。 这些才人本就是在争分夺秒,没看梁楚楚先前是怎么跟那王素月撂狠话的吗? 只要率先得宠,有的是报复的机会。 可要是被对头抢先,恐怕翻身就没那么容易了。 李玄想到这里,看了看下面的梁楚楚,又往延趣殿里面看了看,脸上渐渐浮现出坏坏的笑容。 “我只是一个可爱的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要怪就怪你心地不善良,老天爷派我来惩罚你了。” 李玄也不继续围观梁楚楚扫地,猫猫祟祟的就溜进了延趣殿的后院,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 第24章 吕子乔说得对 炎炎日正午,灼灼火俱燃。 虽然现在才刚刚入春,但今日的温度也着实烤人。 静悄悄的宫殿里突然涌进来一众莺莺燕燕,叽叽喳喳个不停。 才安静下来没两个时辰的延趣殿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这些都是刚刚结束舞蹈练习的才人们,个个都香汗淋漓,她们身上的纱衣被汗水浸透,紧紧的贴在了肌肤上,映得柔美曲线时隐时现,艳溢香融。 得亏宫里阴气重,否则肯定要出事了。 李玄躺在墙上,晒着圆滚滚的肚皮,一边舔抵猫爪,一边欣赏美景,等待着好戏开场。 “梁楚楚!” “王素月!” “你给我滚出来!!!” 前戏还没过瘾,正戏就迫不及待的开场了。 李玄侧了侧身,用一只猫爪垫着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梁楚楚和王素月从两边登场,蹭蹭蹭的就走向了彼此,一直近到额头顶着额头,宛如两只战意昂扬的斗鸡一般。 “她们两个这又是怎么了?” “谁知道呢,三天两头的吵架,但看今天这架势可能要动手啊。” “别吃了别吃了,出来有好戏看。” 刚刚跳完舞回来的才人们还来不及用膳,就纷纷跑了出来。 饿得不行的就随后拿了些瓜果点心,倚在门口的阴影里,找了个视线极佳的位置看起了热闹。 还有几个捧着饭碗,搬了个小板凳出来,一边扒饭,一边围观,看起来是打算拿今天这出来下饭了。 附近的太监宫女们也是不自觉的放慢了手上的活,磨磨蹭蹭起来。 这些下人倒是没有明目张胆的去看,但也都赖在院子里不走了。 看着众人熟稔的开启吃瓜模式,作为幕后导演的李玄都不禁懵了。 “这么卖座的吗?” “这俩人平日里到底都是怎么相处的?” 李玄不禁微微坐直了身体,以示尊重。 “梁楚楚,是不是你把我的夜壶扔进秽井里了?” 王素月率先发难。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梁楚楚第一回合就没扛下来,支支吾吾的,显得心虚至极。 但她说得还真是实话。 宫里没有茅房,不管是皇帝妃子,还是宫女太监,都是用特殊的“桶”来解决问题。 贵人们用的桶叫做“官房”,平时会专门存放在一个叫做“净房”的地方,并且有专门的太监和宫女负责。 别看这官房是藏污纳垢之物,但制作极为讲究,有的是瓷盆,有的是黄花梨,乃至是沉香木,里面还会铺上草木灰或是檀香灰。 总之是地位越高,所用的官房便越高级。 即用即取,用完就撤,保证室内室外都不残留任何味道。 当然了,作为下人的太监宫女就没有这么好命了。 他们用的叫做“便盆”,平时放在一个统一的地方,需要时拿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污物倒进秽井里,而秽井又直通皇城外的河道。 像延趣殿的才人们都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官房,但她们大多都出身不凡,入宫时都带了私人的夜壶之类。 毕竟,自诩为贵人的她们可绝不愿意跟宫女太监共用便盆。 说起来,王素月的夜壶价值不菲,还是她从小用到大的呢。 要不是有宫女告梁楚楚的状,她都不知道自己的“伴生夜壶”已经魂归秽井了。 这么一想,王素月如此生气也是情有可原的。 细究起来,这里面也有李玄的责任,要不是他推波助澜,“伴生夜壶”也至于就此夭折。 先前梁楚楚去倒夜壶的时候,李玄在她身后推了一把,吓得她把手上的夜壶也跟着扔了进去。 李玄到现在还记得她脸上那震惊、茫然又恐慌的表情。 梁楚楚当时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去看是什么东西撞了自己。 可使完坏的李玄早就跑了个没影,她最后也只能看了个寂寞。 “不是故意的,那就肯定是有意的!” “一定是你怀恨在心,故意报复我。” “可怜我的‘净流’竟被你这恶妇所害……” 王素月越说越伤心,眼圈通红,强忍着自己悲伤的泪水。 就连在墙上看戏的李玄都不禁感到了一丝罪恶感袭上心头,但也忍不住暗暗震惊:“她竟然给自己的夜壶取名字?” 这件事上,梁楚楚确实不占理。 但没有关系,在这种交锋上,不讲理才是王道。 “那,那你也不能把我的午饭倒了啊!” “我干了一天活,连饭都没得吃,你这是要饿死我啊!王素月你怕我将来得宠,镇压于你,无法翻身,好歹毒的心机。” 梁楚楚当即倒打一耙,试图反击。 当然了,她也不算是完全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李玄慵懒的半躺着,挠了挠肚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开始有些犯困。 “嗝儿,有点吃撑了。” 正好最近不太方便去御膳房,李玄就给自己找了个新的免费自助食堂。 受害人梁楚楚自然是没有收到任何正式的通知。 她今天虽然闯了祸,但还是想先忐忑不安的填饱了肚子再说。 可没想到,自己的餐盘早就被清空了,连点渣子都没剩下。 “人吃的绝对没有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人使坏,倒了我的饭。”梁楚楚理所当然的想到。 而使坏的人选,她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在宫里,稍微有些规矩的地方,都有着严格的伙食标准。 每个人每天吃什么,吃多少,都早早定好。 现在梁楚楚的饭没了,她就只能饿着了。 “你放屁,我才刚回来,哪有空倒你的猪食!” 王素月看这死丫头毫无悔改之意,还敢污蔑自己,气得在胸前聚起一阵惊涛骇浪,看得其他才人都默默低头,自愧不如。 “王才人天纵之资,只怕将来成就不可限量。”有人轻声感慨。 “嗯!?” 印房公公冷冷一哼,回头瞪了一眼,当即把那个胡说八道的随行太监给吓得缩了回去。 “再敢胡言乱语,休怪咱家无情。” “公公恕罪,公公恕罪,是小的一时脑抽,口无遮拦。”那随行太监赶紧告罪连连。 这时,旁边另一个随行太监为同伴岔开话题,请示道:“公公,不用去管一管这两位才人吗?” “管?我怎么管?” 印房公公一翻白眼,没好气的道。 “一个是中书令之女,一个是忠武将军府的小姐,得罪了谁都不值当。” 印房公公摇摇头,一副要置身事外的模样。 “公公英明,这两位才人都家世显赫,哪怕未来再不得圣上恩宠,只怕也能在后宫举足轻重,确实需谨慎对待。” 先前被训斥了的随行太监立即抓住机会拍上马匹,可印房公公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怎么受用。 “但如此放任也不太好看,是否示意其他才人上前劝阻?”另一个随行太监看着同伴微微皱眉,上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闹累了,自会散去,不必理会。” “才人们暂且不管,叫其他人赶紧给我散开,给这些贱皮子闲的。” “是。” 提出建议的太监当即领命,准备驱散附近的宫女太监。 印房公公也准备转身离去,这两个丫头三天两头的闹事,要不是都有一个好爹,早就被逐出皇宫了。 可就在此时,冒失的随行太监突然一指场中,结结巴巴的喊道:“公公,公公……” “又怎么了!” 印房公公眉头狠狠一皱,显然心气十分不顺。 “打,打起来了!” 冒失太监语出惊人。 印房公公吓得立即转身去看,梁楚楚和王素月可不纠缠到了一块,披头散发的跟两个女鬼一样。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印房公公执掌延趣殿多年,就从没见过这么糟心的两个才人。 周遭看热闹的其他才人们笑得前仰后合,还有人喊加油,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分开她们,快去分开她们!” 印房公公急得直叫唤。 女人打架三大法宝:扇耳光、扯头发、扒衣服。 梁楚楚用的炉火纯青,也是她不讲武德,率先偷袭。 刚才两人越吵越凶,陷入下风的梁楚楚气急败坏,当即冲动的发起了肉搏战的邀请。 王素月没想到梁楚楚居然敢跟自己动手,一开始就被打懵了节奏。 直到身上多了几道血痕,盘好的发髻凌乱不堪,纱衣渐渐脱落才回过神来。 可她的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和窘迫,反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梁楚楚,既然你找死,休怪我无情!” 下一刻,一片整齐的惊呼声响起。 李玄也跟着猛的坐起身子,下巴无意识的掉落,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眼前的情形简直震惊猫猫一百年。 王素月擒住梁楚楚,竟然对她打起了一套军体拳。 这不是形容词,而是真的军体拳! 【王氏军体拳(残缺):0%】 第25章 倒是让她打完啊 进前拟问如何? 劈面老拳箭疾! 李玄脑海里的提示已经充分证明了王素月的军体拳是有多么的地道。 可不等拳法打完,印房公公就带人强行把她们俩分开,各自带了下去。 “嗨呀,可惜了!” 李玄气得站起来捶胸顿足,急得转着圈抓耳挠腮,宛如一只小毛猴子。 只怪他脑海里的信息还是一开始那样。 【王氏军体拳(残缺):0%】 这是李玄头一回遇到残缺的功法,也是第一次出现进度以零开始的情况。 他赶紧回忆这套拳法,发现自己的脑海里只有王素月先前施展的两招半式。 这种情况他肯定是没法自己练习提升进度的。 “这些臭太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真是小猫不急,急太监。” “那梁楚楚身子硬朗,明明还能多扛几招……” 李玄这边“喵呜喵呜”的正骂着街,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被打成猪头的女子被人抬了下去。 看那衣着,似曾相识。 这不禁让李玄有些沉默,但他随即耸耸肩,便看开了。 “算了,大不了再多来几次,总有学完的时候。” 李玄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任何不妥之处。 “就怕那王素月有习惯性的出手招式啊,如果是这样我岂不是永远都看不到后面几招?”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增强梁楚楚的体质,让她肉一点呢?” 没办法,李玄实在是太好学,太想进步了。 一件事情。 你若想做,总会找到办法。 你若不想做,总会找到借口。 而现在李玄就在不择手段的思考着可行的办法。 没来由的,已经陷入昏迷,正被抬下去的梁楚楚突然打了个寒颤,让抬着她的宫女们都齐齐吓了一跳。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没了热闹可接着看,其他人都纷纷去忙各自的事情。 才人们正好午饭吃到一半,便继续拿刚才的事当饭后谈资。 “梁楚楚真是失了智,竟然敢跟王素月动手,她那股蛮力,加上家里祖传的功夫,我们所有才人绑一块都打不过她一个的。” “可不是嘛,这梁楚楚看着机灵,但脑子和身子没一个好使的。” “都当上才人了,还不学学宫心计,跟人将军家的女儿好勇斗狠。” “听说中书令大人才学过人,学富五车,怎么会生出如此蠢笨的女儿呢?” “哎,这种事怎么能当这么多人面说呢,你心里明白就好了。” “啧啧啧……” 这一个个都说得跟真事儿一样,得亏梁楚楚昏迷不醒的被人抬下去了,否则还不得再昏过去一次。 这一张张皓齿朱唇,当真是一点不饶人啊。 李玄在墙头上苦思冥想着学完军体拳的对策,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忽然冷清了下来。 曾经有个小伙子说自己平生最爱看女人打架,当时的李玄还年轻,不懂其中妙意。 可现在细细回想先前的情形,当真是精彩纷呈。 尤其是那白花花的艺术美感,扑面而来,映入眼帘,令人魂牵梦绕,梦断魂消。 情思乱,梦魂浮。 李玄这边还在啧啧回味,就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后脑勺。 “咦,这不小邓子吗?” “一晚上不见,这就穿上黄衣了?” 院子里,邓为先身穿黄衣,跟另外一个有些婴儿肥的小太监同行。 两人年纪相似,身穿同样的黄衣,满脸写着“新人”二字。 领着他们的是另一个黄衣太监,二十来岁,一看就是老油条,似乎正在带着他们熟悉延趣殿的环境。 “这里是前殿,诸位才人们的居所所在,平日里尔等无事,不可随意冲撞,要守好规矩。” “我再带你们去后边看下你们住的地方,然后便去找印房公公报到。” 一路上,邓为先低着头紧随其后,沉默不言,偶尔点头称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他旁边的同伴却不一样,肉乎乎的圆脸本就让他看起来更加年幼一些,来到陌生的环境便一个劲儿的左顾右颁,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他们路上意外撞见一个衣衫单薄的才人,邓为先低着头,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没看见的模样。 倒是那婴儿肥的小太监立马就直了眼,面红耳赤,局促不安。 那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不看又怕后悔的神情,实在是太少年了。 那才人被逗得掩嘴一笑,飘然离去。 “小桌子,不如把你的眼珠子扣下来贴上去吧?” 领着他们的太监阴仄仄的问道。 在这宫里,下人们的名字都是怎么顺口就怎么叫。 小桌子本名卓凡,小凡子不好听,便被称之为小桌子。 邓为先的小邓子也是同理。 原本还盯着才人离去背影的小桌子被这话吓了一跳,赶紧弯腰俯首,战战兢兢的回道:“公公饶命,小桌子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看着小桌子随便一吓,便浑身发颤的没出息样,那太监也是觉得无趣。 “家伙事儿都卸了,就老实一点吧。” 领路的太监警告道,然后移步到小桌子的身旁,伸手狠狠恰住他胳膊上的软肉:“否则,到时候卸的就该是你的小脑袋瓜了。” 小桌子疼得冷汗直冒,但连声都不敢吭一声。 “今日咱家费个劲儿,给你长个教训,以后多学着点小邓子,不然害死自己事小,连累别人可就是罪过了。” “记下了吗?” 小桌子用力的不断点头,怕张嘴就疼得喊出声来。 宫里的太监都深谙如何用最小的力量把人弄得最痛苦。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小桌子就疼得脑门湿了一大片。 见小桌子老实下来,领路的太监最后又狠狠拧了他一下,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跟上,别再乱看了。” 李玄将这一幕远远的看在眼里,不由摇头叹息。 “这太监也不好当啊。” 宫里等级森严,一层压着一层。 宫女太监哪有不受气的,只不过这气是一层一层往下顺的。 到了最底下,你也就只能忍着受着,活活把这口怨气咽下去了。 昨晚听邓为先的干爹说已经安排好了他的差事,没想到是将他分配到了延趣殿里。 邓为先两人被领到了后院的房间,这边就是以后他们住的地方了。 李玄一路跟来,发现竟好巧不巧是这熟悉的院子。 “怎么让他们住进这里了?” 第26章 凝血的奥秘 “看来之前的那两个太监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发现小邓子和小桌子顺利入住,李玄内心深处却反倒松了口气。 只要尚总管不再盯着他们景阳宫,那一切都好说。 李玄也好结束闭关,多出来溜达溜达。 接下来延趣殿里就有些无聊了。 才人们用完午膳,只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又继续开始下午的礼节培训。 而宫女太监们则是继续干着各种杂活,和上午时没有什么区别。 李玄看到邓为先也在这里适应起来,跟那个新来的小桌子一起干活。 只是他们初来乍到,分到的活就不免有些坑爹。 竟然是洗刷便盆! 李玄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失去了继续观察邓为先的兴趣。 看来不管是到了哪里,都有这欺生的传统。 他没再去关注这位玉儿的弟弟,而是去围观才人们的礼节课去了。 李玄可没有什么私心啊! 他只是单纯的想去看看美女罢了。 这可是一项历史悠久的专注力训练,不仅能延年益寿,还能舒缓心情。 现在的李玄虽然只是一只小猫,但他又要学武,又要养活家里两只嗷嗷待哺的小丫头。 心理压力可是很大的,自然需要多看看美女。 他看美女可都是为了景阳宫的未来。 为了让安康和玉儿过上更好的生活。 自然没有任何私心可言。 当然了,顺便听听才人们的八卦,或许其中会有用得上的信息。 景阳宫里,安康公主和玉儿都是属于安安静静的那一类。 不像这延趣殿的才人们,一个个小嘴叭叭的,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也是多亏了她们的八卦,李玄才知道了梁楚楚和王素月的家世。 这两个人年龄相仿,从小到大都看不过眼,吵吵闹闹的一起长大。 到了这皇宫里也是延续孽缘,三天两头就要闹上一场。 要不是她们家里有人,印房公公早就给她们训得跟鹌鹑似的了。 只是这两家的官都不小,就连延趣殿的印房公公也不愿意掺和她俩的事情。 而听这些才人们的闲聊,梁楚楚和王素月如此不对付,除了她们自己的性格原因以外,似乎跟这两家分属不同阵营有关。 中书令所在的文官集团和忠武将军所在的勋贵集团泾渭分明,互相看不顺眼已是路人皆知的事实。 李玄久居冷宫之中,从来没听过这些信息,不禁在延趣殿流连忘返,晚饭都忘记回去吃,只得在这里匆匆对付一顿。 “反正梁楚楚昏迷着,不吃也是浪费。” 李玄秉承着勤俭节约,不浪费一粒米的华夏优良传统。 其实他早就发现梁楚楚已经醒了。 梁楚楚躺在床上,眼皮子动个不停,只是在硬挺着装昏迷。 估摸着是不想起来干活,装病偷懒。 只是她的演技着实令人着急,绷着张被打肿的小脸,眼皮子底下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一刻都不得消停。 延趣殿的印房公公害怕她真的受伤严重,自己无法向上头交代,还特意来探视过梁楚楚,结果看到这家伙在这装病,当即气得拂袖而去。 李玄都服了这梁楚楚了,就这德行还想得圣上恩宠,被册封为妃呢? 恐怕等不到那天就被人卖的找不着回家的路了。 皇宫里这么多人,想找一个比她还缺心眼的实在太难了。 很快夜幕降临,才人们一个个都梳洗一番便早早睡下。 她们这些小姑娘也不容易,一天的体力消耗也着实不小,不早点睡觉休息,只怕难以应付新一天的培训。 李玄猫在墙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夜已经深了,他准备再看邓为先一眼就回去睡觉了。 邓为先毕竟是玉儿的弟弟,李玄也能看出玉儿十分在乎他,便也跟着上了些心。 到现在为止,李玄对邓为先的观感还只是不好不坏。 这孩子将自己的感情和想法都藏得太深,让人捉摸不透。 再加上他那个神秘的干爹,李玄实在是摸不清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现在多些关心,也多是看在玉儿的面子上。 来到延趣殿中熟悉的院落,邓为先正好站在这里。 李玄看看天色,原来是到子时了。 果不其然,邓为先开始摆出虎形十式的架势,专心练武。 该说不说,邓为先的心性倒是上佳,自从李玄发现他每日深夜练武之后,就不曾见过他偷懒一日,哪怕是刮风下雨。 学知不足,业精于勤。 李玄也被他感染,跟着在墙头上练习起来。 虎形十式作为热身,接着便是他们都刚刚学会的戮血猛虎爪。 在这门功夫上,邓为先的熟练度大大不如李玄。 毕竟他可没有李玄这般非凡的天资,只能靠勤学苦练。 他们以前练习的虎形十式中虽然也有攻伐的手段,但明显不如这戮血猛虎爪来的凌厉凶猛。 显然虎形十式只是打一个身体基础,而戮血猛虎爪才是真正的运用技巧。 半个时辰后,邓为先气喘吁吁,看着自己的手掌面露费解之色。 墙上的李玄也是类似的表情和动作。 戮血猛虎爪的体力消耗比虎形十式还要厉害许多。 但练习过后,能明显的感觉到体内有一股热流在向手掌汇聚,掌心处有几道肉眼可见的细小红线正在缓缓蔓延。 邓为先的干爹曾经说过,凭借这门功法突破到凝血境,成为九品武者不成问题。 而他们身上的这番变化,或许就和这凝血境有关。 “九品,凝血境。” “在这之上,又会是怎样的境界呢?” 就连李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对力量的渴求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只是让他们都露出费解之色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掌心中出现的血丝。 李玄相信,邓为先应该也发现了。 练习戮血猛虎爪的消耗大得有些异常了,这不仅仅是体力上的消耗,更像是体内某种根本的力量被消耗了。 这种感觉虽然微弱,但却实实在在。 尤其是李玄看到进度的提升,更是沉默。 【戮血猛虎爪:12%】 他昨晚练习了一次,获得了三点进度,将一开始百分之七的进度提升到了百分之十。 而刚才,进度却只提升了百分之二。 “更慢了……” “而且更糟糕的是,我一点都没觉得饿。” 这让李玄意识到,或许只靠吃,并没有办法支撑他将戮血猛虎爪练到圆满,突破到凝血境。 “凝血,难道是提炼血液中的力量吗?” “这又应该怎么做呢?” 李玄觉得邓为先应该有着和自己一样的疑惑。 他那干爹传下这门戮血猛虎爪时,只说过这门功法足以让他提升到凝血境,但却并没有提及过这个过程中需要注意什么。 “这其中一定还有其他奥秘。” “得盯紧邓为先,如果错过了他的干爹来找他,只怕我永远都得不到这个答案了。” 李玄坐在墙头,一边休息,一边观察院子里的邓为先。 邓为先站着思考了片刻,然后便走回了屋里,接着便没有了动静,似乎已经休息了。 他明天还要继续干活,晚上练功已经很累了,再不早点休息,只怕身体撑不住。 李玄等了一会儿,确定邓为先已经休息之后,便打算离去,准备明天再来。 可他刚越下墙头,就听到院内隐约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摄手摄脚的挪动声。 李玄眼中露出讶然之色,接着歪嘴一笑: “好小子,跟我来这一套是吧?” 第27章 瓶颈 普通人想要瞒过猫的听觉还是很困难的。 猫的听觉至少是普通人的三倍,能精确的判断出微小声音的具体位置。 毕竟是抓老鼠的行家,这点本事都是基础。 至于为什么你叫你家猫没有反应,只是人家单纯的不想理你,装作没有听到罢了。 李玄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得意洋洋的重新爬上了墙。 “小样儿,跟谁俩呢?” 可下一刻,看着院子里缓慢挪动的厚实背影,李玄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这不是那个小桌子吗?” “他大晚上的在干吗?” 李玄本以为是邓为先整出来的动静,结果发现误会了。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小桌子鬼鬼祟祟的要去哪里? 白天只是发觉这小子脸胖,可现在一看这笨拙的动作,倒真是人如其名,长得跟一张矮桌似的,又宽又圆。 “这宫里就没有几个消停的人啊。” 李玄心中感慨一句,远远的吊在小桌子身后,想看看这家伙深更半夜的到底想做什么。 晚上不睡觉,总是能撞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尤其是在这皇宫里。 这是李玄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以来当猫的经验总结。 小桌子轻手轻脚的走出太监居住的后院之后,就加快了步伐。 他在延趣殿中摸黑前进,目标明确的向着某个方向前进。 这让李玄都不禁微微挑眉。 “这小子不是今天才来延趣殿报到的吗?为何会如此熟悉地形?” 白天看他呆呆傻傻的,还因为多看了才人几眼被教训了一番。 结果这晚上倒显出能耐来了。 “看来不能随便轻视这宫里的人啊,个个都身怀绝技。” 李玄不由得咽了口吐沫。 白天的小桌子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到了晚上却能面容坚毅的摸黑前进,宛如死士一般一往无前。 小桌子在黑暗中摸索许久,总算来到了目的地。 这里是前殿中一间平平无奇的房间。 小桌子突然在地上慢腾腾的滚了一圈,然后靠在墙根下,谨慎的左右查看。 而李玄此时正站在小桌子头顶上的屋檐上。 由于有天生的肤色加持,哪怕小桌子突然往上看,李玄也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瞬间进入“隐身”状态。 所以在屋檐上,李玄梗着个脖子往下瞅,偷看的那叫一个肆无忌惮。 小桌子并没有抬头,左右看了几眼之后,就放心的摸到了窗户下面。 接着便是捅破窗户纸,探进去一根空心竹管,往里吹气的经典场景。 “好专业的手法啊,不知这小桌子是何方神圣培养的。” 虽然在来的路上暴露出了动作笨拙的缺点,但以他现在的年纪来说,做得已经很不错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玄感到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吹这么久,迷魂香什么的,不是吹一下就好了吗?” “难道是出于谨慎在加大剂量?” 李玄歪着头,仔细打量起来,脸上的表情竟然逐渐呆滞起来。 “这小子好像不是在往里吹气,而是在吸气啊!” 他越看越像,最后终于可以肯定。 “啊?” 李玄下意识的用爪子捂住嘴巴,眼神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小桌子嘴里叼着那根探进窗户里的竹管,“嘶哈嘶哈”的吸个不停,像是在抽烟一样。 看着他那面红耳赤的兴奋模样,显然是已经吸嗨了。 “这也太变态了吧!?” 李玄感觉到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小猫咪的承受极限。 “这小胖子白天刚被教训,就敢深夜来偷,偷吸。” “这是什么亡命色痞?” “小桌子,挺不凡啊。” “刑啊,真是太刑了!” 李玄啧啧称奇,竟没有舍得离开。 他倒是想看看小桌子到底能变态到什么程度。 “年纪不大,竟有如此怪异的癖好,怪不得白天盯着人家不放,原来是捕捉到目标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小桌子大概又吸了一刻钟,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该说不说,这小子的肺活量就远超常人。 他离开的时候,脸上带着病态的满足笑容,看起来要多渗人就有多渗人。 李玄在屋檐上默默的目送小桌子离去的背影,艰难的咽了口吐沫。 “这都什么事儿啊?” 小桌子看着比邓为先还要小一点,也就是说才十岁出头。 可他刚才的样子,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李玄想都不敢再想,打算先将今晚这辣眼的一幕抛之脑后。 …… 接下来的几天,李玄没事就往延趣殿里窜。 白天看看才人们跳舞唱歌,晚上跟着邓为先勤学苦练,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当然了,小桌子也在刻苦的坚持着自己的变态怪癖。 每晚他们练完武,小桌子便会偷偷出门。 李玄如今已经知道他去干嘛,自然就失去了继续跟踪的打算。 实在是那一幕太辣眼了。 而且他最近的修行也遇到了不小的阻力,实在是没空关心这些破事。 虽然还在每日练习,但李玄发现他每次能提升的进度越来越少了。 尤其是这两天,居然连着每天只涨了百分之一的进度。 而且身体上的疲倦越来越甚,已经可以非常明显的感觉到了。 他这两天伙食一点都没差,不仅在景阳宫吃一顿,还来延趣殿也加餐一番。 当然了,因此梁楚楚也好几天没见过自己的饭菜了。 只不过好像是上回被王素月的军体拳打怕了,她最近发现自己的饭菜被清空,也只是默默去买别人的食物。 她脸上的淤青可还没消呢,哪敢再找王素月的麻烦。 上回是她先动的手,因此王素月只是被印房公公口头教训了一次,一点实际的惩罚都没受到。 梁楚楚呢,印房公公压根就没管她。 要不是梁楚楚有个好爹,这后宫里早就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这倒也方便了李玄,可以肆无忌惮的享用梁楚楚的饭菜。 反正这家伙一开始就没安好心,想着断了他们景阳宫的月例。 正好李玄也给她也上一课,让她尝尝没饭吃的滋味。 因此,李玄吃得可谓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只是骤然从御膳换到普通饭菜,难免有些难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但李玄已经是成熟的猫咪了,这点苦对他来说还算不上什么。 只是这也让他明白,修炼戮血猛虎爪所消耗的能量并不能通过吃来彻底补充。 夜色灰灰,梦影沉沉。 邓为先居住的院落里,两道身影,一上一下,彼此分立。 今晚,不管是李玄,还是邓为先,都没有继续练武。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继续练下去终将伤到根本,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一人一猫愁眉不展,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的心中都有一个相同的疑问。 “这功法还该不该继续练?” 第28章 陶罐 心犹豫而狐疑兮,欲自适而不可。 李玄和邓为先此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因心中犹豫而疑惑不定,但又觉得贸然继续修炼,唯恐不妙。 他们对力量都有迫切的渴求,因此又不愿意轻言放弃。 也多亏了李玄有邓为先作为自己的参照,否则他早就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毕竟他以猫身修炼人族功法,会不会出问题谁也不知道。 但看着邓为先跟自己一样陷入苦恼中,他的内心反倒没有那么焦虑了。 “让这小子先帮我探探路,我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玄揣着手,窝在墙上,打算今天先看看再说。 若邓为先继续修炼且没有问题,他到时候再继续修炼也不迟。 子时已过一刻,但邓为先仍旧枯坐在石凳上,迟迟没有行动。 可见他的心中也是充满了犹疑。 他内心中的煎熬甚至远胜李玄,他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对象,只能是选择赌还是不赌。 而这其中的赌注,自然是他的身家性命。 而就在李玄觉得邓为先也将放弃之时,他最后还是站了起来,继续练功。 还是老样子,先练虎形十式来热身。 但现在邓为先即使在练这基本功,身形也开始摇摇晃晃,比起前几日更显吃力。 看来他身体的消耗,比起李玄来说只多不少。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否则身体怎么会越练越差。” “邓为先的那个干爹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李玄皱眉苦思,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以对方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的玩弄邓为先。 想要弄死这样一个如同无根浮萍般的小太监,对那人而言也不过是吹口气的功夫。 “费尽心机的传下一门有问题的功法,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李玄百思不得其解时,他突然在空气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香味。 这香味很淡,但仍旧被李玄捕捉到。 他嗅着鼻子,寻找这味道的来源。 结果一偏头,就看到不远处的屋檐上静静的站着一道人影。 李玄噌的一下站起,差点从墙上一头栽下去。 “吓死我了,什么时候来的。” 那身熟悉的黑袍,让李玄当即认出这就是邓为先的干爹。 只是这人的轻功有些可怕,李玄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到来。 可也就是李玄这多看一眼的功夫,邓为先的干爹若有所觉的转头,直勾勾的看向李玄所在的墙头。 四目相对。 气氛不禁有些尴尬。 李玄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紧接着他急中生智,嗲嗲的“喵”了一声,便搔首弄姿起来,卖萌装可爱。 小公猫骚起来,哪还有小母猫什么事? 邓为先的干爹肉眼可见的愣了一下,许久才挪开了目光,嘴里喃喃嘀咕着:“这才刚开春啊……” 等到确认对方挪开了目光,李玄才嗖的一声钻进了院子里的灌木中,藏好了自己的身形。 此时他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这家伙好敏锐啊,马上就察觉到我的目光了。” 今天也算是给李玄提了一个醒。 高处虽然视野开阔,但鲜少有遮蔽物,一览无遗。 一旦被人注意到,立即就会被锁定。 虽然他如今猫猫的身份极具迷惑性,但以后还是得小心为上。 李玄在树丛里行走,发出簌簌的声音,逐渐远去。 他当然不会离开,而是又轻手轻脚的换了个方位,重新摸了回来,透过灌木之间的枝叶看着院子里的情形。 好不容易等来了邓为先的干爹,他岂能轻易离去。 院子里,邓为先摇摇晃晃的继续练功,已经开始在打戮血猛虎爪了。 看邓为先现在的状态,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态糟糕。 但即使如此,他还在一丝不苟的打出一招又一招。 “他这么拼命,会出事的。” 李玄也不禁担心起来,若是邓为先有个好歹,玉儿肯定得伤心了。 毕竟邓为先可是玉儿如今在世上的唯一血亲。 “也不知道这小子把命都拼上,为的是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邓为先总算是打完了一套戮血猛虎爪,可随着最后一招打完,他的双腿一软,人直接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就像是刚被捞上岸的鱼一样。 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眼神已经失去了焦点,茫然又无神。 邓为先感到自己的视野在慢慢拔高,好似魂魄要离体而去一样。 他的脑海中闪过纷乱的思绪,是曾经自己所经历的一幕幕。 而就在他魂游天外之时,突然感到手腕一紧,他的右手被人捏住抬了起来。 “掌中血丝凝聚的比我预想中的还多不少,看来你这几天没有偷懒。”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邓为先连看都不看,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力气,挣扎着单手撑着身体,换了个端正的跪姿。 “孩儿见过干爹。” 邓为先声音嘶哑,有气无力。 可他的动作和神情都恭恭敬敬,就算是宫中教授礼仪的老太监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他的右手仍旧被提着,但即使这样让他下跪的动作难受,也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敬来。 邓为先的干爹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最终缓缓点头。 “不错。” 仅仅是两个字,但即使在一旁偷听的李玄都能分辨出语气大不相同了。 “只有如此心性,才能成就大事。” 他说完手上便微微用力,邓为先当即感到一股轻柔的力量传来,托起他的身体,打着旋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上。 在这过程中,邓为先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只是稀里糊涂的自己就换了个位置和姿势。 由此可见,邓为先的干爹对力量的掌控有多么的精妙。 不等邓为先多想,他的干爹就从自己的披风下取出了一个精美的陶罐。 陶罐下窄上宽,约有臂许长的高度。 这陶罐一拿出来,李玄就发现先前闻到的香味更加浓郁了几分。 显然这味道是从陶罐里面传出来的。 他拿出陶罐的同时,还一直把着邓为先的右手。 而将陶罐盖子打开之后,更是毫不留情的把邓为先的手直接按了进去。 邓为先当即浑身一颤,双眼暴突,其中遍布血丝,额头上更是暴汗如雨。 他死死的咬住牙,屁股都忍不住从石凳上抬了起来,反应剧烈。 “不许出声,至少坚持十息,越久越好。” 第29章 参差的体验 邓为先的干爹说完,接着就松开了按住邓为先的手。 被松开的瞬间,邓为先的右手就猛地往回一缩。 那是源自本能的下意识反应,根本不受控制。 可邓为先的手才伸回来一半,他缩手的动作就猛然一顿,整个身体僵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随着刺骨的疼痛被削弱,原本被驱散一空的理智重新回归。 邓为先不知不觉间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上半身都无力的抱着陶罐。 他全身都在轻轻打颤,显然先前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那个小小的陶罐就像是连通了九幽地府一样,把手伸进去就能感到一阵冻彻心魂的冰冷,让他的魂魄都为之颤栗。 冰生肌里冷,风起骨中寒。 按照本能,邓为先自然是想立刻逃离如此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可重新回归的理智停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邓为先麻木的转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人影。 面容和身形都笼罩在披风下的阴影里,看着只有黑漆漆的一片。 但即使如此,邓为先仍旧能感受到其中正有两道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不许出声,至少坚持十息,越久越好。” 先前的话如同回声一般,再次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这一刻,心中的冰冷瞬间蔓延全身,让他都开始不禁忽略起还留在罐子里的半只手上不断传来的疼痛。 邓为先只是犹豫了瞬间,便狠狠将抽回一半的手又给重新塞了进去。 不仅如此,他连另一只空着的手也没闲着,跟着往陶罐里去伸。 邓为先做着这一切,眼中的血丝更加浓重了。 刚恢复一些的理智被瞬间冲散,尽显疯狂。 “呃呃呃……” 邓为先脸上青筋毕露,牙关紧咬,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低吼,如同正在搏命的野兽一般。 见到如此一幕,暗中偷看的李玄都不禁陷入了震惊。 谁能想到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年,竟然能对自己这么狠。 李玄不知道陶罐里面究竟是什么,但单凭邓为先的反应,不难看出把手伸进去有多么的痛苦。 可邓为先不仅没有退却,甚至还张开了怀抱,去拥抱这份痛苦。 邓为先稚嫩的脸庞在痛苦的折磨下不断扭曲变形,开始不受控制的涕泪横流,嘴边涎水滴落,狼狈的不似人样。 他的眼睛渐渐泛白,坚持的时间早已超过了十息。 只是现在的他恐怕再也没有把手抽出来的力量了。 邓为先再也坚持不住,眼睛一翻,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的身体软软瘫倒,身后的衣领却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勾住,将他的身体慢慢提了起来。 邓为先的身体不断拔高,双手也慢慢的从陶罐里提了出来。 此时,他的手上沾满了一层黏腻的深蓝色液体,正在向下缓缓滴落,重新滴回陶罐里。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躲在暗处的李玄瞪大了一双猫眼,好奇的看个不停。 但如今邓为先已经昏迷不醒,他的干爹也似乎没有自言自语,给别人讲解的习惯,因此李玄只能看着干着急。 邓为先的干爹拎着他,耐心的等待着他手上的液体落干。 这个过程很快,因为李玄发现这液体在滴落的同时,还会被邓为先的肌肤迅速吸收。 尤其是手掌部分,吸收的速度明显比手臂部分要快得多。 但这个吸收明显是有极限的,一开始吸收的过程还十分明显,但到后来便越来越慢,最后甚至直接停滞了。 发现吸收停止,邓为先的干爹不再继续等待,用另一只手虚扶邓为先的一双手臂,然后向下一顺,无形的力道直接带着残留在手臂上液体,刷的一下落回了陶罐里,一滴都没有浪费。 接着他将陶罐封好,然后将邓为先和陶罐带进了房间里,不到片刻就出来了。 他没有在这院子里多做停留,无声的消失在原地,黑影沿着屋檐消失不见。 院落里静悄悄的,无声无息。 李玄没有着急,耐心的蹲守在灌木丛里,打算先小憩一会儿再说。 深夜也有深夜的规矩,大家都要排好队,轮流行事。 这样才能井然有序。 等了一刻多钟,小桌子的身影按时出现在了院子里,然后向着熟悉的方向远去。 以某种角度来说,他也是一个丝毫不逊色于邓为先的优秀人才。 李玄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晃了晃脑袋,甩掉粘在身上的枯枝落叶。 他目送小桌子在黑暗中远去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这股执着劲儿若是用在正道上,只怕前途无量。 “可惜是个变态。” 李玄不再多想小桌子的事情,迫不及待的翻窗进入邓为先的房间。 他如今翻窗翻得娴熟无比,已经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是一只合格的小贼猫了。 进入房间之后,凭借着优秀的夜视能力,他清晰的看到了床上的邓为先。 经历过先前的一番折腾,邓为先此时的呼吸格外的深沉,只怕是李玄当着他的面拆家也吵不醒他了。 李玄没有着急去找陶罐的踪影,而是先去查看邓为先此时的状态。 邓为先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虽然睡着觉,但眉头却轻轻皱着。 “呼吸、心跳和脉搏都没问题,而且好像没有先前那么虚弱了。” 李玄将耳朵贴在他的身上,为他检查身体。 小爪子还碰碰这里,碰碰那里。 结果发现他的一双手臂一片冰凉,手掌更是如同两坨冰块。 而且李玄发现他掌心中原本红色的血丝竟然变成了蓝色。 不仅如此,变成蓝色的血丝正在自行缓缓蔓延,似乎在贯通他手掌上的筋络。 除此之外,邓为先的身上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好像没有问题。” 李玄放下心来,继续查看房间,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陶罐。 陶罐就那么落落大方的放在那里,异常显眼。 显然邓为先的干爹将陶罐放在这,也是为了能让醒来的邓为先可以在第一时间就看到。 这倒是省了李玄翻箱倒柜的功夫。 他赶紧跳到桌上,站起来把陶罐的盖子打开。 随着盖子被掀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入鼻尖,让李玄忍不住深吸一口,露出陶醉之色。 “这味道真好闻。” 他又忍不住吸了两口,然后把脑袋伸进罐子去看。 只见罐子里装满了深蓝色的液体,正静静的散发着一股逼人的寒气。 李玄默默的举起一只爪子,不禁有些紧张的舔了舔自己发干的粉嫩鼻尖。 先前邓为先的狼狈模样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轮到自己不免有些忐忑。 但邓为先都咬牙忍了下来,自己万万没有退缩的道理。 李玄做好心理建设,便慢慢将一只爪子伸了下去。 他胳膊短,只能把爪子轮流伸进去。 如果同时把两只爪子都伸进去,很容易直接掉进陶罐里。 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小小的猫爪蜷成一团,颤颤巍巍的往下探,离陶罐里的液体越来越近。 “嘶——” 两者接触的瞬间,李玄倒抽一口凉气,眼睛下意识的瞪大,脑海中只来得闪过一个念头。 “好像有点凉啊。” 第30章 宝贝儿 “这不是挺舒服的吗?” 李玄的爪子浸在陶罐里,还惬意的在里面搅了两圈。 他不禁困惑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邓为先,心里暗暗想道:“你小子刚才要死要活的,结果就这?” 李玄又接着搅了搅,在陶罐里搅出了一个小漩涡,玩的不亦乐乎。 爪子泡进这液体里,只是感觉有些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难受,甚至还有些舒服。 也不知道邓为先先前那么夸张的反应是怎么一回事。 “亏我还以为这小子是一个硬汉。” “喝~~~” 李玄酝酿了半天,终究还是心软,没有“呸”出去,而是默默的咽了下去,发出“咕咚”一声。 “算了,兴许是人和猫的体质不能一概而论呢?” 他感觉差不多了,便把爪子收了回来,仔细观察着是否有相同的变化。 果不其然,他的粉色软垫中原本红色的血丝染成了蓝色,正在缓缓扩散。 兴许是他的猫爪更加小巧,扩散的速度明显比邓为先的要快上不少。 而且这几天感到有些虚弱的身体也得到了一阵补充。 那股冰冰凉凉的感觉,透过猫爪向上而去,几乎囊括了整条手臂和左胸部位。 随着这冰凉的感觉在体内流动,明显这部分身体变得更加轻松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 “这个液体是突破凝血境的关键,正在补充我先前修炼时的消耗。” 李玄的这个发现不禁让他兴奋不已。 他以前以为只要吃就能解决修炼中能量供给的问题。 可他练习戮血猛虎爪后,发现吃无法恢复身体的消耗时,当时的恐慌简直难以言喻。 修炼之路刚刚给他开了道门缝,让他看到了里面无限的可能。 如果在这个时候给他关上这道门,李玄只怕要郁郁而终了。 幸好,修炼的问题总算得到了解决。 李玄迫不及待的将爪子上残留的液体甩干净,然后又换了一只爪子。 接着他如此重复了小半个时辰,才将剩下的三只爪子也泡好了。 李玄跟邓为先可不一样。 邓为先是两手两脚,可李玄是四只爪子。 既然是戮血猛虎爪,自然不能放过任何一只爪子,他修炼的时候也是有修炼所有爪子的。 所以李玄泡脚泡得理所当然。 随着最后一只爪子也泡好,他的体内充斥着那股冰冰凉凉的力量,循环不止的滋润着他的身体。 这通体舒泰的感觉,让李玄都不禁有些犯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赶紧回去美美哒睡一觉吧。” 李玄甩着自己的一只后腿,可突然他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纠结的神色。 “该说不说,这个玩意儿的味道真好闻啊。” 他将后腿从陶罐里拿了出来,抱在自己的怀里打量着。 爪子上还残留着零星的深蓝色液体,李玄忍不住凑近闻了闻。 这味道就像是有着某种魔力一般,对他拥有着相当的吸引力。 他刚才“泡脚”时就闻了半天这个味道,给他馋的不行不行的。 “要不,浅尝一口?” 虽然这东西看着像是外敷的,但兴许还能内用呢?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便止也止不住。 李玄就像是着了魔似的,鬼使神差的舔了一口。 “呲溜——” 爪子上剩的那点液体一下子就叫他舔了个干净。 “好香啊,还有点甜滋儿的。” 李玄吧唧了两下嘴,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蹭的一下爬起来,然后扒住陶罐,脑袋往里面伸。 陶罐里面的液体已经明显下降了一些,虽然看着还有不少,但也不确定够不够用。 李玄看着里面蓝汪汪的液体,就跟老熊见了蜜罐儿一样,走不动道儿了。 他将自己的嘴舔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究是忍下了自己的欲望。 “算了,还是先把戮血猛虎爪练满了再说,到时候再喝个痛快也不迟。” “邓为先那干爹看着不像抠搜的人,估计到时候看他功夫没到家,肯定还能给他补一罐。” 李玄狠狠心,闭上眼睛把脑袋从陶罐里拔了出来,然后憋着气,赶紧把罐子封好。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戮血猛虎爪练到圆满。” 封好陶罐之后,李玄叹息一声,查看了一下脑海的信息,看看未来的道路还有多远。 【戮血猛虎爪:20%】 “咦?怎么涨了两点?” 李玄有些意外,他之前明明查看过进度,只有十八来着,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涨了,而且今天他还没有练功呢。 他想了想,很快就把视线抓到了桌上的陶罐。 接着再感受着如今体内冰冰凉凉的舒适感觉,立即恍然。 “是这东西的功效,真是一个好宝贝!” 李玄恋恋不舍的抱着陶罐,简直爱不释手。 这样好吃又好用的宝贝,谁又能不喜欢呢。 而就在李玄跟陶罐难舍难分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贼闯空门的动静。 都不用出去看,他就知道是小桌子回来了。 “都这个时辰了吗?那我也该回去了。” “宝贝儿,我明天再来看你!” 给陶罐“啵儿”了一口之后,他就悄然离去。 …… 第二天一早。 李玄打着哈欠起床,打算挑选好今天给玉儿捡钱的地方。 这么些天以来,景阳宫几乎都被他给寻摸了个遍。 玉儿能去的地方,几乎都试了一次。 但总是要来点儿新意的,不然总是自动到账到荷包里,难免会少了一些捡钱的喜悦。 之前偷来的碎银子还剩下一点,李玄直接把那些全都一起扔到了安康藏银子的地方。 这丫头也是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分了好几个地方藏,然后还贴身藏了一部分。 所以李玄大大方方的给安康的金库里做了额外充值。 反正到时候钱多,她也只会以为是自己记差了。 李玄来到玉儿的房门前,结果发现她早早的醒来,并且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摆了个…… 席? 说是席有些简陋,几个馒头和零零碎碎的瓜果,看着品相也不怎么好。 要说拿出来待客,真有些侮辱人了。 但在景阳宫,这已经算是最高规格了。 “怎么回事?难道今天玉儿有客人要来?” “可我们这里是冷宫啊!” 李玄猫猫祟祟的凑过去,在门口伸出个半个脑袋往里偷看。 玉儿跪在桌前,神色虔诚,嘴里念念有词。 李玄这才发现,她的身前还有一个小香炉,上面正点着三炷香。 “今天这又是哪一出?” 第31章 封建迷信要不得 李玄侧耳去听,马上就分辨出了玉儿在念叨着什么。 “萧妃娘娘见谅,非是玉儿怠慢,而是景阳宫内拮据,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东西。” “这些东西待会儿还得拿去给殿下吃,娘娘勿怪,娘娘勿怪……” 李玄不禁了然,原来玉儿是在祭拜萧妃娘娘。 说起来,玉儿也是忠心耿耿,有情有义。 哪怕萧妃娘娘离世后,也未曾忘记这位主子,还会像现在这样偷偷祭奠,当真是有心了。 李玄这边刚刚肯定了玉儿的忠心,可当他听到玉儿接下来的话语,不禁让他眼前一黑。 “非是玉儿多心,只是近来身体越显劳累,宫里的活多到好像怎么也干不完似的,因此便想让娘娘费心查看一下,是不是之前的庇佑到期了。” “如果到期了,玉儿这边想延续一下。” “娘娘在天之灵,请务必保佑我们景阳宫。” “若有任何需要,还请托梦给玉儿。” “娘娘保佑、娘娘保佑……” 接着玉儿便是翻来覆去的祈求,总而言之就是想给自己的庇佑续期。 最近几天,李玄天天往延趣殿里跑,景阳宫的活就没有之前那么上心。 只是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就给玉儿惯得这么懒,连活都不想干了。 “臭丫头!” “这一天天的净寻思歪门邪道,看我以后还帮不帮你干活了。” 李玄怒其不争,然后取出本来想藏好的一枚铜钱,直接往里扔了进去。 身后的房间里传来“哎哟”一声痛呼,李玄头也不回的离去。 …… 一个时辰后。 “终究还是心软了。” 李玄叹了口气,比平日晚了些时候才抵达延趣殿。 他百无聊赖的瘫在墙头,看着才人们载歌载舞,时而听些八卦解闷。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玉儿早上“开坛祭祖”的行为。 毕竟本来是天天捡碎银子,不用干活的日子。 结果突然降级成了捡铜板,还得干活。 不论是谁,都难免会慌一下的。 尤其是玉儿还坚信这是萧妃娘娘的庇佑,便更加担心是不是哪里惹得娘娘不快了。 “所以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李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舒展自己的筋骨,噼啪作响。 体内还残留着昨晚吸收的力量,冰冰凉凉的滋润着自己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许久不曾变化的身体又开始变强了。 “今晚再练戮血猛虎爪,应该就不只是原本那么一点儿的进度提升了。” 解决了修炼的难题,让李玄心情大好,迫不及待的想把功法练满。 但练功还是得等到晚上,跟邓为先一起练效果最好。 这样不仅可以掩人耳目,还可以取长补短,看自己练的有没有问题。 最重要的还是邓为先的干爹这个资源。 李玄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接触到此人的机会。 此人的三言两语,或是随手拿出的东西,就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好处。 虽说李玄是跟着邓为先一起沾光,但看在自己帮他照顾姐姐的份上,这也算不得什么了。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很长的时间。 这白天嘛,还是继续老老实实的享受生活吧。 欣赏青春洋溢的少女们在自己眼前唱唱跳跳,还有比这更享受的事情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李玄也已经能享受到一些帝王级别的待遇了。 最近吃不上御膳,导致他在伙食方面的待遇有所降低,总得从其他方面找补一下。 只是在墙头上看了一上午,他发现今天的才人们似乎没有以往那么的活泼了。 延趣殿里的氛围也有些低气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大家今天的兴致都不怎么高呢?” “我就晚来了一次,难道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都怪玉儿那个臭丫头!” 李玄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玉儿的头上,挥舞着喵喵拳,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但小女孩是藏不住事的,尤其是这些刚刚入宫的才人们。 她们离开了家人之后,心中的孤独便愈加明显。 因此她们身边一起同甘共苦的姐妹就成了最好的倾诉对象。 这也是为什么延趣殿里有这么多的八卦了。 到了中午休息的时候,果不其然她们就聊起了今天的异常。 李玄当即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听说昨晚的事了吗?” “当然了,早上就在延趣殿里传开了,真吓人!” “你说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鬼来了?” 李玄一愣,不禁有些意外。 “闹鬼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天天早出晚归的在这延趣殿里瞎溜达,有什么事应该瞒不过他才对。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他都是等小桌子回来睡觉了,才离开延趣殿。 要说起来,延趣殿里应该没有比李玄还能熬夜的存在才对。 李玄带着好奇继续侧耳去听。 一开始还是两个才人凑在一起低声嘀咕,结果她们的谈论引来了更多的人。 “你们也听说了吧,晚上有个鬼影在前殿游荡,就在我们的房间那一片,这以后晚上可怎么敢睡觉啊。”有人叫苦道,显然她的胆子比较小。 “真的假的,不会是看错了吧?”有人将信将疑,心怀忐忑。 “传的这么广,应该确有其事,可究竟是人是鬼就不好说了。”也有人持严谨的态度。 反正这么一圈儿说下来,不管是信,还是不信,大家的情绪都不免被带的有些人心惶惶。 李玄眼睛一转,已是明白前因后果,心中也有了大致的猜想。 “难道是小桌子被目击到了?” “也是,他近来越来越肆无忌惮,被发现也是早晚的事情。” 一时之间,李玄也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 要是小桌子最后被捉拿归案,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这家伙的癖好实在过于变态,抓了他也算为民除害了。 而就在才人们嘀嘀咕咕,传播着恐慌的情绪时,延趣殿的印房公公带人来到此地。 原本还嗡嗡的殿内当即鸦雀无声。 可虽然她们停下了原本话题,但人群中的情绪却是无法跟着立即消散的。 印房公公冷冷的扫视一圈,无人敢跟他有视线接触,纷纷乖乖的低下头,扒饭的扒饭,喝水的喝水。 现场的氛围活像是课堂上老师要找人回答问题。 无一人敢掠其锋芒。 可印房公公和课堂上的老师一样,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他冲着所有人,语气森寒的吐出一句话: “谁传的鬼话,给我站出来!” 第32章 突如其来的内疚 “怎么?都哑巴了!” 印房公公见无人答话,不禁拔高了声调。 这么一吓,才人们纷纷噤若寒蝉,哪还有之前八卦的劲儿,一个个的都生怕跟自己扯上了干系。 “不说,可就别怪咱家不客气了。” 印房公公脸色一寒,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些才人说得好听是未来的嫔妃,可在他眼里和宫女没有什么区别。 未得圣上恩宠之前,这延趣殿终究还是他说了算的。 即使这其中有个别家世显赫之辈,他也已经不在乎了。 宫中有妖邪作祟的谣言,可大可小。 此事已关乎到自己的项上人头,这位印房公公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好脸。 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他这辈子可能就得稀里糊涂的到头了。 这些才人们也是头一次见到印房公公如此可怕的模样,一个个都站了起来,深深的垂下头,乖的跟一只只小鹌鹑一样。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刚才还聚在一起聊得兴起的几个才人,默默的把目光瞥向了她们其中一人。 刚才还都甜滋滋的,一口一个姐姐妹妹的叫着,如今大难临头各自飞,充分的展现了什么叫后宫塑料姐妹情。 那人被盯得脸色惨白,一双小手指节发白,死死的揪住自己的裙摆,硬挺着众人的压力。 她害怕。 她不知道印房公公会如何惩罚自己,她不敢去接受自己未知的命运。 她只是一个普通出身的良家女,被花鸟使看中而被带入宫中。 花鸟使是宫中派到各地,采择天下美女的使者。 她的父母虽竭力反对此事,但谁又能违抗圣意。 她的家里没有当大官的可以庇护自己,也没有银钱可以贿赂花鸟使。 每年有一批又一批十几岁的良家女就这样选入深宫。 她们这些才人说着好听,但除了姿色出众和有特殊机遇而选为妃嫔的以外,大多数都只能以普通宫女身份供职宫中,了却一生。 因此,大多数普通人家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家女儿进入那深宫禁苑,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 她因出身卑微,本就在延趣殿如履薄冰,平日里就以先人一步的八卦消息讨好其他“姐妹”,可现在却反倒成了她的催命符。 冷汗一滴滴的划过脸颊,身旁那些人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剜在她的身上。 “再强撑着,只怕她们要耐不住了。” “罢了……” 如此想着,她的心神反倒一松,眼神黯淡之间,已然认命。 可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个声音弱弱的回道: “梁楚楚。” “你说什么?” 印房公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找到了说话之人。 这是一个她没什么印象的才人,此时正弱弱的出声。 “是梁楚楚跟我说的,她说昨晚睡不着,结果发现窗外有一个鬼影。” 这位才人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我,我也是听梁楚楚说的。” 另一个才人后知后觉的立即应和。 她先前犹豫许久,刚要开口,没想到被人抢了先。 虽然心中瞬间就升起了庆幸,但片刻之后她自己也鬼使神差的跟着出了声。 心里虽然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让自己不要吱声,但在一种莫名的冲动下,她还是说出了自己想说的。 “没错,我也是今早遇见梁楚楚的时候,听她说起的。” 第一个开口的才人满怀感激的看向了她,可她下意识的回避了对方的目光,但紧接着又鼓起勇气,抬眼望过去,轻轻点头。 “我也是,我也是从梁楚楚那里听说的。” “我也是。” “我也是……” 有她们两个人开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殿内此起彼伏的回荡着梁楚楚的名字。 “又是这个梁楚楚!” 印房公公听着才人们整齐一致的报出同一个名字,恨得咬牙切齿。 自打这个梁楚楚进宫,他这延趣殿就没有安生过。 如今还敢传播谣言,动荡人心,简直不可饶恕。 “走,去找梁楚楚。” 印房公公匆忙转身,准备先去把梁楚楚这个罪魁祸首逮回来再说。 甭管怎么说,不能再让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了。 倘若谣言传出延趣殿,到时候就该是印房公公给这位小姑奶奶背黑锅了。 可印房公公刚走出去几步,就猛地回过头来,让刚刚松了口气的才人们又齐齐屏息。 “以后再乱嚼舌根,小心你们的舌头!” 一众才人吓得齐齐一缩身子,谁都不敢吱声。 印房公公也懒得继续和她们计较,赶紧带人去找梁楚楚。 …… 看着匆匆离开的印房公公,人群中的王素月不禁悄然皱眉。 “梁楚楚最近举止怪异,难道真的遇鬼撞邪了?” 她们这两个冤家平素里水火不容,没事都要找茬,呛对方两句。 可此时见事情闹大,王素月却有些担忧起来。 “我就说她这几天行为举止都怪怪的。” 回想起最近几次和梁楚楚碰面时的情形,王素月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王素月,差不多得了,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姐惹急了,大不了同归于尽……” “王素月,这一回算你狠,我认栽了,我们以后走着瞧……” “素月啊,怎么说我们也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虽然偶尔有些矛盾,但也都是闹着玩儿,你何必如此较真呢……” “月月啊,还记得小时候我叫你饭桶,把你气哭那一回吗?我当时被你揍过一顿之后,可就再也没叫过你饭桶了哦,咱做人可不能这么记仇……” “王姐,妹妹知道错了,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爹入宫前给我的钱我都花光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就要饿死了……” 回想着最后一次梁楚楚抱着自己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王素月的心里不禁微微发酸。 还记得她当时只是蹬了梁楚楚一脚,然后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这不都是梁楚楚中邪的迹象吗? 王素月越想越是内疚,觉得自己如果能早点察觉到梁楚楚的异常,或许她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啪!” 清脆的声响在安静的殿内响起,其他才人都愣愣的看着突然发癫的王素月和她脸上一道清晰无比的巴掌印。 “我真该死啊!” 第33章 铁头娃 “嘶——” “天杀的,洗衣服也不知道给送来点热水,这井水真是冰死了!” 梁楚楚蹲坐在井旁,搓洗着一件薄衫。 她有气无力的搓一下,便骂骂咧咧一句,极富节奏感。 梁楚楚洗了大半天,结果还是在搓那一件薄衫,丝毫不顾身后累了好几个衣服堆起的大山。 这都是她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剩下来的活。 准确的说,梁楚楚现在是在加前些天的班。 以她这速度洗下去,延趣殿的才人们很快就要没衣服穿,到时候只能光着屁股唱歌跳舞了。 为了避免如此不雅的情形,负责给梁楚楚派活的宫女只好停止给她继续派新活,让她先清理完积累的工作。 梁楚楚也不是故意消极怠工。 她本就是娇生惯养,哪里洗过衣服。 这不,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她还特意先拿了自己的纱衣练手。 结果好几天了,她还是在洗这一件。 其次,她这几天一顿饱饭都没吃过,白天还得继续干活,可不给她饿得满眼金光,手脚发软。 “杀千刀的王素月,老娘都服软了,还天天偷我饭菜,真是太过分了!” “等下回我爹来看我,我一定要告她的状。” 虽然很饿又很累,但梁楚楚的嘴一刻都不消停,口干了就在旁边灌点井水,看起来也够凄惨的了。 就在此时,印房公公怒气冲冲的带人杀了过来,看到梁楚楚在这悠哉悠哉的洗衣服,嘴里还碎碎念个不停。 这一副倒霉孩子的模样,顿时气得印房公公火冒三丈。 “来人,把她给我架起来,扔到井里!” “嗯?” 梁楚楚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身体一轻。 她手上还拿着自己的那件纱衣,茫然无措的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拎了起来,按着她的脑袋就往井口里塞。 哪怕梁楚楚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当即扔下手里的湿漉漉的纱衣,使出吃奶的劲儿疯狂挣扎起来。 只可怜了洗了几天的纱衣才稍微干净一点,就掉在了地上,沾了一地的土。 “救命啊,你们要干什么!” “我是中书令之女,深受圣上期待的才女梁楚楚!” “你们这样对我,是要掉脑袋的!”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梁楚楚,跟打了鸡血一样,又叫又闹,力气大的跟头老牛一样。 但即使如此,她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抵得过两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太监,已经半个脑袋都伸进了井口里。 “梁楚楚,还敢聒噪!” “我问你,闹鬼的传闻是不是你传出来的?” 印房公公凑到她的身旁,皱眉质问。 “传闻?不是传闻,是我亲眼所见。” 梁楚楚傻乖傻乖的,这时候还老实巴交的答道。 “行。”印房公公冷笑着点点头,下令道:“接着给我往里塞!” “啊!!!” “不要啊,救命救命……” “我说我说,是传闻,是传闻,都是我瞎编的!” 梁楚楚的半个身子都塞进了井里,给她吓得哇哇乱叫。 这两个太监下手都有轻重。 只要印房公公没有在最后关头下达清晰的指令,他们是不会轻易闹出人命的。 在宫里当差,若是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胡乱给上级惹来麻烦,可是活不了太久的。 见梁楚楚改口了,印房公公这才打了个眼色,两个太监轻而易举的把人又从井里抬了起来。 梁楚楚被倒提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白是叫人给吓的,红是被血给充的。 “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了?” 印房公公手掐兰花,怒指被倒提着的梁楚楚问道。 梁楚楚当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不敢了,不敢了,公公饶命啊!” “呜呃……” 梁楚楚本来就饿得够呛,又被这么倒提着一番折腾,感到一阵恶心反胃,可她肚子里除了井水还是井水。 只见她的嘴边涎出几道清流,涓涓流出,滴入井里。 印房公公看得目眦欲裂,赶紧吩咐道:“快把她放地上。” 这井水以后烧水做饭时还得用呢,叫梁楚楚这么污染,印房公公都要膈应死了。 梁楚楚的屁股落在地上,总算好受了一些,但嘴里往外汩汩冒的井水一时半会儿是止不住了。 “梁楚楚,你给我记好了,这宫里容不得你胡言乱语,再有下次,哪怕是你爹也护不住你。” “这宫里和宫外不同,再是显贵,他也照样能死得无声无息。” 印房公公恶狠狠的威胁道。 “咕~” “可公公,我昨晚确实看见窗外有东西……” 梁楚楚昨晚是被饿醒的,自认为非常清醒,万万没有看错的道理。 “还说!” 印房公公都要气死了,哪里来得这么一个头铁的女娃。 “梁昭你个遭天谴的,不会生孩子就别乱生,生的什么铁头娃!?” “就这还敢往宫里送,你是指着我给你善后处理了是吗?” 印房公公已经对梁楚楚绝望了,开始骂起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要不是那个中书令梁昭生出这么个玩意儿,他现在至于如此糟心吗? 这梁楚楚的两个耳朵眼就跟堵了似的,怎么说都听不进去。 印房公公也懒得继续跟她置气,当即吩咐道:“把她给我关到房间里,没我命令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不许和任何人有交流,吃喝拉撒全都让她给我在房间里解决。” 一听这话,梁楚楚猛地一抬头,眼睛发亮的问道:“公公,你这是要关我禁闭?” “哼,是又如何。” 印房公公一振衣袖,用鼻孔答道。 “关我多久?” 梁楚楚深深的垂下头,好像非常沮丧的问道。 “关到你老实为止。” “那我要是一直老实不下来呢?” 梁楚楚此时头发披散,遮住了她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她此时的表情。 “那就关到死!” 印房公公气得胸口发闷,赶紧挥手示意他们把梁楚楚带走。 “都要关你禁闭了,还是这种嚣张的态度。”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印房公公扶着井沿,喘着粗气,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不讹你爹个千八百两,咱家以后就改姓梁!” 他目送被带下去的梁楚楚,心中暗暗发誓。 做到如此地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后这梁楚楚再敢胡闹,可没人再管了。 印房公公没有注意到,梁楚楚被带下去时,一丝得意的笑容在她披散的长发后一闪而过。 “王素月,这一回我看你还怎么偷我饭菜!” “哈哈哈哈哈哈……” 压着梁楚楚的两个太监被她突如其来的狂笑吓得一颤,好悬没架住她。 而印房公公听着不断远去的猖狂笑声,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凝重之色。 “不会真的闹鬼吧……” …… 李玄在一旁观看了整个全程,无语至极。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还能把梁楚楚给卷进来,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李玄思考了一番,最后只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跃下墙头消失不见。 “跟我没关系,溜了溜了。” 第34章 干爹小课堂 到了晚上,李玄按时来到邓为先的小院。 结果发现今天邓为先的干爹竟然早早的来到了此地,正在跟邓为先说着什么。 李玄当即小心的藏好自己的身形,偷听起来。 “不曾质疑过吗?” “干爹让孩儿安心练武。” 面对干爹的问题,邓为先只是如此作答,丝毫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干爹说,孩儿做。” “对孩儿而言,这更加简单一些。” 看着对自己恭敬俯首的邓为先,他的干爹不禁由衷感慨。 “相比起在武学上的天赋,这孩子的心性更加令人欣赏。” 先前他故意没有明说修炼戮血猛虎爪时的气血消耗问题,就是为了看看邓为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任何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都会产生动摇。 停止修炼或是偷懒减缓进度都在他的预期中。 他只是想看看邓为先会将自己的命令贯彻到何种程度。 在培养一个人时,摸清楚对方的服从性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只是万万没有料到,这个十三岁的少年竟能做到如此境地。 昨天他出现的时候,邓为先已经彻底脱力,气血消耗到了可以消耗的极限。 在那种情况下,让邓为先以后再打一遍戮血猛虎爪都是不可能的了。 这场服从性测试的结果,干爹很满意。 “想不到当时随手救下这孩子带进皇宫,竟让我捡到了这么一个好苗子。” 虽曰人事,亦天助也。 如此想着,他藏在披风阴影下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很好,以你的天资秉性,往后必能成为我的一大臂助。” 他拍了拍邓为先的肩膀,以作勉励。 相比于以前,能明显感觉到邓为先的干爹不管是在语气上,还是动作上,都对他更加亲昵了些。 “孩儿必不负干爹期待!” 邓为先躬身行礼,坦然接受这番勉励。 “这小子是真能成事啊。” 躲在暗中观察的李玄也不由感慨。 哪个领导会讨厌这样的年轻人呢。 他以前要是有邓为先这小子的觉悟,早就进步了。 “好。”邓为先的干爹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今日便给你细细讲解如何突破到凝血境。” “凝血境,顾名思义是凝聚体内气血力量的境界,到了这个境界便能称之为武者,跨入品级。” “你先前感到虚弱,都是因为戮血猛虎爪这门功法过于霸道,让你的气血消耗无法得到补充。” “但霸道也有霸道的好处,戮血猛虎爪是能最快跨入凝血境的功法之一。” “只要有补充气血之力的天材地宝,踏入凝血境将易如反掌。” “民间武者多会使用药浴或食补的方式,并且以功法和补充气血的方式各有不同效果。” “而这些不同,也就会造成基础巩固与否的差异,决定将来能在武者的道路上走多远。” 邓为先的干爹滔滔不绝,李玄和邓为先都听得极为认真。 尤其是李玄更是听得如痴如醉。 他眼馋这些知识不是一天两天的时间了,此时好奇心得到满足,整个人都舒爽得有些飘飘然。 “同级别之间的战力差距,甚至有些被跨级击败的例子,都与此相关。” “只有在每个境界都充分激发自身潜力的武者,才能获得更多的力量。” “亘古如斯!” 邓为先的干爹说到这里缓了口气,然后轻抚放在石桌上的陶罐,继续说道:“这里面的是凛虎精血,能助你修炼,增强气血之力。” “凛虎是一种栖息在极北冻原的稀有凶兽,吸收其精血不仅可以大量补充气血之力,还可以在体内蕴养一股冰寒之息,进而提升戮血猛虎爪的威力。” “这股冰寒之息能让你受益终生,以后修炼阴寒属性的武功可事半功倍。” “这一罐凛虎精血足以让你提升到凝血境,你资质越好,就能吸收更多的凛虎精血,体内的冰寒之息也会跟着变强。” “至于你到底能吸收多少,我也很期待。” 邓为先听到这不禁愣了愣,他没有想到这陶罐里的东西竟然如此珍贵。 随即他反应过来,立即跪下谢道:“多谢干爹厚爱,孩儿定当全力以赴。” 在这种事情上,邓为先也不敢打包票,虽说干爹总说他的天赋不错,但谁也无法断言他到底能吸收多少凛虎精血。 因此只保证自己的努力是最稳妥的。 “嗯,好好练功。往后先吸收凛虎精血,然后以虎形十式消化,再修炼戮血猛虎爪。” “你现在就练给我看,我顺便给你指点一番。” 邓为先的干爹坐到石椅上,如此吩咐道。 邓为先当即回了声“是”,语气中隐含激动。 他按照干爹所说,先打开了封好的陶罐,看着里面的浅蓝色液体,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 昨天承受的痛苦还历历在目,若再来一次,待会儿还不一定能否继续练功。 邓为先不怕疼,怕的是在干爹面前丢人。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些信任,他不想让干爹对自己失望。 这个人是自己在宫里的唯一依仗,失去了他的庇佑,邓为先恐怕一辈子都永无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双手按了进去,已经做好了承受剧痛的心理准备。 邓为先的干爹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微微点头。 刚才的一番讲解中,他唯独隐瞒了一点。 凛虎精血虽然是珍贵的天材地宝,但吸收过程中难以忍受的剧痛就是其唯一的副作用。 普通人接触凛虎精血会被瞬间冻伤,若没有及时擦干,冻掉手脚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而虎形十式和戮血猛虎爪都是专门为其配套的功法,想要吸收凛虎精血,没有这两门功法不行。 任何一个没有踏入凝血境的普通人都无法承受吸收凛虎精血时的副作用。 可以说,就是为了凛虎精血这点“醋”,才有了虎形十式和戮血猛虎爪这两份“饺子”。 吸收凛虎精血的痛苦,只要经历过的人都会有心理阴影。 即使是邓为先的干爹也是如此。 在自己弱小时经历的疼痛,更加令人难忘。 可看到邓为先只是犹豫片刻,就往陶罐里伸手的决绝,邓为先的干爹也不禁动容。 “仇恨的力量,当真美妙。” 同一时刻,将双手浸入陶罐的邓为先正紧皱眉头,一脸凝重。 他面色阴晴不定的死盯着陶罐里面,感受着钻入自己体内的丝丝冰凉,心中却充满了疑惑。 “咦?” “怎么不疼了?” 第35章 猫猫的报恩 “坚持十息以上即可,每日身体能吸收的量都是有限的,不必勉强自己。” 邓为先的干爹见他迟迟没有把手拿出来,不禁开口提醒一句。 “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总是想找机会表现自己。” 对于邓为先这样的行为,干爹反倒只是觉得可爱。 这至少证明邓为先冷冰冰的外表下,仍旧隐藏着属于少年的幼稚。 邓为先并没有立即把手拿出来,而是坚持到十六息之后,才感觉到体内不再有冰凉之意被吸收进来。 他将双手从陶罐内取出,黏腻的凛虎精血正在尽数滴落,手掌已经不再有任何吸收的迹象了。 此时将凛虎精血取到陶罐外查看,邓为先这才发觉凛虎精血的颜色似乎变淡了。 他昨晚最后虽然昏迷过去了,但迷迷糊糊之间似乎记得这东西本来是深蓝色。 可现在这蓝色变浅了,已经更加接近浅蓝了。 “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比起昨日,今天就像是把手泡进井水里一样,不仅一点都不痛苦,甚至还很舒服。 干爹看到邓为先的表情有些凝重,便以为他在强忍着疼痛。 但即使如此,邓为先的表现仍旧优秀。 回想当年,他也是直到第五次的时候才堪堪忍住了惨叫。 “此子心性之坚韧,当真恐怖。” 干爹自诩不输他人,却对邓为先感到有些佩服。 自己在他这般年纪时,可没有如此可怕的承受能力。 他越想,便越觉得把邓为先收入门下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看邓为先那叫一个顺眼。 邓为先此时心中虽有疑惑,但性子就不是一个会主动多嘴的人,尤其是这事儿对他似乎还没有坏处。 干爹不问,他也不说。 而且邓为先看到干爹在一旁赞许的看着自己,还不时的点头,就更感觉自己练得没有问题了。 “一定是我多心了,或许这凛虎精血只有第一次吸收时才痛呢。” “对了,干爹刚才也没特意提醒,定然如此!” 邓为先越想越有道理,渐渐放松了心情,开始按照干爹之前的教导,先练虎形十式消化刚刚吸收的凛虎精血。 随着施展虎形十式,他感觉到体内刚刚吸收的冰凉之意开始迅速运转起来,遍布自己全身。 凉爽的感觉让他身体一轻,前所未有的舒适。 “练功竟然可以这么舒服!?” 邓为先暗自吃惊,回想前几天越练越虚的情形,不禁有些后怕。 一念生,一念死。 他只能是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接着便是戮血猛虎爪,邓为先今日的招式格外有力,虎虎生风。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出招间,体内的冰寒之息也在跟着被调动,带起阵阵微凉的寒风。 他如今体内的冰寒之息过于弱小,但假以时日,必定会和干爹说的一样威力不凡。 李玄在暗中偷看邓为先练武,简直心痒难耐。 若不是邓为先的干爹在场,他高低也要一起修炼起来。 邓为先这边练武,干爹就在一旁做出指正,李玄也跟着学到不少。 时间过得飞快,转瞬间邓为先就开始缓缓收功,结束了今晚的修炼。 “不错,如此进境,一个月之内踏入九品不成问题。” 干爹满意的点点头。 邓为先得到如此评价,眼睛不禁明亮不少,显然也很是开心。 “干爹教导有方。” 干爹不禁摇头失笑,心里想道:“这孩子话不多,但都说得好听。” “好了,今晚就到此为止。” 干爹留下一句,便准备转身离去。 邓为先对着干爹的背影行礼,恭送对方。 可就在此时,干爹却突然转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 “对了,延趣殿似乎有闹鬼的传闻,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今天印房公公还在殿内大动肝火,让才人们不许乱嚼舌根,似乎也只是有人传的谣言。” 邓为先对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兴趣,但还是老实的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情况和盘托出。 干爹呵呵一笑,对邓为先嘱咐道:“记住,这宫里无风不起浪。哪怕是谣言,其背后也可能另有风波。” “你帮我留意此事,若有消息在你窗前摆上一双鞋子,我自会来寻你。” 这还是干爹第一次让邓为先办事,他赶紧应承下来,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李玄在暗中也是眼睛一滴溜,当下了然。 以此人的身份,宫里只怕没有什么消息能瞒过他。 哪怕延趣殿的印房公公有意封锁消息,只怕也是如此。 其中估计只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差别。 他特意让邓为先探查这个消息,只怕也有考验之意。 “就是不知道邓为先这小子有没有想到这一点,但以他的性子定然全力以赴的探查消息,倒也不用旁人提醒。” …… 院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邓为先回房休息,他的干爹也早就离去了。 李玄从院子里的一棵树上爬了下来,并没有立即离去。 他原本还打算赶紧回去练功,可随着邓为先的干爹留下了一个探听消息的任务之后便改了主意。 算算时间,小桌子快要出来行动了。 这件事,应该只有李玄了解的最为清楚。 哪怕是延趣殿的印房公公今日也只是封死了梁楚楚的嘴,丝毫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 至于梁楚楚则只是在深夜看到了一个影子。 也就是说,在李玄的帮助下,邓为先或许用不了一天就能给出一个满分的答卷。 邓为先的表现越好,他的干爹便越重视他。 “小邓子,最近沾了你不少光,今天便好好回馈你。” 李玄舔了舔猫爪,顿时便有了一个好主意。 “看我猫猫的报恩。” 李玄转身跃入黑暗中,在延趣殿里搜索起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形便重新出现在邓为先的房门前。 而且他的爪子上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条长长的尾巴,牢牢的缠在爪子上。 而尾巴的另一端,则是一只生无可恋的鼠鼠。 鼠鼠的一双小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它知道,今晚可能是来不及回家吃饭了。 李玄哪管手上的鼠鼠在那里伤春悲秋,拎着它就猫猫祟祟的凑到了邓为先的窗前,撑着两条后腿站立,跟个小人一样。 他听了听房间里面的动静,发现只有一个平稳的呼吸声。 而另一边的房间里,已经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显然小桌子也要出门了。 李玄不再拖延,扒起窗户一角,拎着鼠鼠的爪子飞速转动,带起一阵咻咻的破空声。 “走你!” 第36章 小伙伴的真面目 “吱——吱——” 在鼠鼠惊恐的叫声中,它被精准的扔到了邓为先的床上。 被转得七荤八素,让它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楚方向。 但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鼠鼠迈着七歪八斜的步子迅速逃窜,总算让它逃进了衣柜下面。 接着便渐渐没了声息,彻底安静了下来。 “咦?这小子这么淡定?” 李玄本以为能吓邓为先一跳,结果对方竟没有什么反应。 但侧耳去听,房间里原本平稳的呼吸已然被打乱,看来是已经惊醒他了。 “他这是处变不惊还是习以为常了?” 一般人睡梦中被这样的动静惊醒,可没法像邓为先一样,连个翻身的动作都没有,处之泰然的接着睡觉。 可不等李玄继续多想,旁边的房间里已经有开门的声音了。 李玄也不着急,淡定的在窗沿向上一跃,直接轻松的跳到了屋檐。 哪怕是在跑酷高手众多的猫猫界,他现在也已经是传说级别的高手了。 寻常的猫猫,哪能像他一样,一跃就是两三丈高。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李玄低头望着院子里的动静。 “邓为先这小子可千万不能继续淡定下去啊。” 李玄不禁有些担忧道。 刚才老鼠上床,邓为先都没个什么反应,他还真怕院子里的动静无法让这小子下床查看呢。 小桌子依旧摄手摄脚的离开了院子,发出来的动静很小。 可就在小桌子的猥琐背影即将消失在院落门口时,邓为先的房门仍旧没有被打开的迹象。 李玄不禁有些着急,都想下去敲敲门,喊他出来玩了。 万幸的是,邓为先终究是没有把李玄逼到那一步。 小桌子的身影刚消失,邓为先的房门就被幽幽打开。 他皱着眉头悄然走出,关好房门后便立即跟了上去。 见到这一幕,李玄也不禁松了口气。 邓为先跟上小桌子,李玄跟上邓为先,大家尾行起来井然有序。 小桌子的路线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变化,但能看出来他的行动更加谨慎了,几乎每走一步都要来回左右的查看一遍。 显然白天闹鬼的传闻,也让这个始作俑者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但小桌子也是色胆包天,宁愿如此不辞辛劳,甘冒奇险,也要坚持自己的变态怪癖。 实乃色中恶鬼,鬼中奇葩。 邓为先如今有武功在身,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倒也不至于被小桌子发现。 只是他很是好奇,这小桌子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心中隐隐将小桌子和白天的传闻联系了起来,但还是难以相信。 实在是小桌子在平日里的懦弱表现,怎么也不像是有胆子装神弄鬼的人物。 很显然,他对小桌子并不了解。 小桌子不仅装神弄鬼,还是色中恶鬼。 随着尾行的继续,当邓为先看到小桌子跟犯瘾一样,凑在窗户边吸着竹管时,他终于是动容了。 这还是李玄头一次看到他的脸上有这么明显的表情。 那种不由得怀疑自己的双眼,不敢置信中带着惊愕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 如果不是在夜深人静中进行尾行,恐怕他此时已经喊出一声大大的“啊?”了。 邓为先根本不敢把眼前的小桌子跟自己认识的那人联系起来。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两人同一时期进入延趣殿当差,这段时间可谓是朝夕相处。 可邓为先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还有如此特殊的癖好。 今晚的小桌子缩短了自己“吸竹管”的时间,匆匆收拾一番,便准备离去。 这小子又怂又怕的同时,还放不下自己每晚的坚持,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胆大还是胆小。 李玄和邓为先全程跟在他的身后,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邓为先特意在院子外等了许久,眼神中闪过复杂之色。 想来他也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 不仅仅是因为发现了小桌子的秘密。 干爹今晚刚吩咐让他探查此事,结果当晚就撞破了真相。 这一切都巧合的令他有些不真实,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我是被老鼠的声音惊醒的,可问题是我的房间里怎么会突然闹耗子?” “巧合吗?” 邓为先倒是一点都不怕耗子。 他之前一路上京,什么苦没有吃过。 跟蛇虫鼠蚁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早就习惯了。 可这几天都不曾见过老鼠的踪影,结果今晚他刚睡着就闹出了动静。 而且不久之后,小桌子竟然也出来行动。 以邓为先的性格,很难用只是巧合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但这漫漫长夜,寂静无声,又有多少人还醒着呢? 邓为先望着漆黑的夜空,接着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个问题,打算先将今晚的事情禀报给干爹再说。 至于他想不清楚的问题,或许干爹能为他分析一二。 等到邓为先确定小桌子的房间里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敢悄悄返回自己的房间。 李玄在外边观察,发现他进去后不久,就有一双鞋放到了他的窗外。 至此,李玄也松了口气。 “这家伙性格谨慎,果然不能做得太明显。” 刚才邓为先在院外沉思的模样,李玄全都看在了眼里。 不像寻常这个年纪的少年,得到了意外收获之后,邓为先并没有欣喜若狂,反倒开始反思自己的处境。 这让李玄也不得不小心起来。 “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必须做得更加细致一些。” “否则,恐怕要不了几次,他就会察觉到我的存在了。” 这种时候,李玄真的希望邓为先可以粗线条一些,让他省一些麻烦。 今晚折腾许久,李玄也不禁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先回去练功睡觉。” …… 次日。 李玄早早的帮玉儿干完活后,就来到了延趣殿。 他还想知道邓为先的干爹知道小桌子的事情后会有什么反应呢。 要是知道邓为先一晚上就查出了结果,只怕他的干爹也无法保持淡然。 白天时,对方自然不会前来,怎么也得等到夜幕降临。 而李玄这么早来,其实也是来看邓为先的反应的。 不知他昨晚知道了小桌子的秘密之后,白天时还绷不绷得住。 李玄来到延趣殿,没多久就找到了邓为先的身影。 小桌子正好也在他的身旁。 他俩今天没有去刷便盆,而是守在了一个房间门口,一动不动。 “他们今天这是干的什么活?” 李玄歪歪头,感到有些费解。 第37章 老家的特产 “喂喂喂,你们还要让本小姐饿到什么时候?” “我的早饭呢?” “赶紧给我呈上来!” 屋里传来蛮横的声音,中气十足。 院墙上的李玄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 “原来他们俩今天给梁楚楚看门呢。” “这梁楚楚看来是又能吃饱饭了,说话都有劲儿多了。” 梁楚楚被关禁闭之后,李玄就没去偷她饭菜吃了。 倒不是他善心大发,而是梁楚楚现在的饭是单独一份,他再去给人推广光盘行动就有些过于显眼了。 只是这梁楚楚当真是心大,记吃不记打。 认真回想起来,她从关禁闭到现在应该也就昨晚上吃了顿饱饭而已。 “吃饱一顿就这么嚣张,这梁楚楚还是欠收拾啊。” 邓为先和小桌子守在门前,听到梁楚楚在屋里催饭,他们也只当没有听到。 小桌子被吵得有些坐立不安,倒是邓为先一脸淡定,平静的看着自己的鞋尖,似乎在发呆。 “小邓子,听说里面的梁才人中邪了,我们要不还是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吧。” “否则,她心存怨恨,让邪祟找上我们可怎么办?” 小桌子有些担忧的说道。 邓为先瞥了他一眼,随即淡漠的收回目光。 要是在以前,邓为先连这一眼都懒得瞥他。 只是昨晚过后,小桌子的形象无疑在邓为先的心中有了不小的变化。 这时,房门“砰”的一声被打开,梁楚楚出现在了门后。 “喂,我说话听见没有,赶紧去给我找吃的。” 梁楚楚看见今天守门的是两个小太监,态度不禁更加蛮横,甚至还要走出来跟他们理论。 邓为先丝毫不惧,冷冷的站在梁楚楚身前,堵住了她的去路。 小桌子则是赶忙躲到一旁的门柱后,不敢接近梁楚楚。 昨天关于梁楚楚中邪了的传闻,可是在他们太监之间传开了。 小桌子本就怕妖魔鬼怪之说,更是对梁楚楚忌惮。 梁楚楚发现邓为先敢拦住自己,刚要发作,结果一对上那两道淡漠的眼神,当即怂了下来。 “这小子看着不好惹啊。” 梁楚楚偷偷咽了口吐沫,本能的想到。 可接着他就发现了躲起来的小桌子,当即换了个目标横了起来。 “那小胖子,说你呢。” “赶紧给本小姐弄点吃的,否则我要你好看!” 梁楚楚也是发现了,从昨天被关禁闭开始,只要自己提出的要求不太过分,这些太监简直是有求必应,比平日里可好使唤多了。 “看来这些家伙们总算知道本姑奶奶的厉害了。” 尤其是看到眼前的小胖太监对自己敬畏有加,梁楚楚心中更加得意。 小桌子被这么一吓唬,更是心惊胆战,赶紧求助似的看向了邓为先。 邓为先忍不住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梁才人,你的早膳一个时辰前就送入了房中。即使不够您吃,我们也没法再送来更多的食物。” “规矩就是规矩,吾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勿难为。” 邓为先难得对陌生人说这么多话,但语气依旧冰冷,丝毫不留情面。 “你……” 梁楚楚知道邓为先是个硬茬,便直接忽略他,直勾勾的盯着远处的小桌子。 “那小胖子,我话撂在这,给不给我带吃的来看你自己。” 梁楚楚说罢,转身进屋。 邓为先看她老实回屋呆着,顺手把门重新关好,然后继续安安分分的守在门前。 小桌子从柱子后面出来,哭丧着脸问道:“她怎么就盯着我一个人威胁?” 邓为先懒得理会,不作声。 小桌子磨磨蹭蹭的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站着,可他左思右想,怎么也不对劲儿。 “小邓子,你帮我守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他也不等邓为先的答复,看四下无人就小跑着离去,也不知是去哪里了。 邓为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神中渐渐升起复杂之色。 李玄藏在墙头上,看着这一切。 他也明白,此时邓为先的脑海中恐怕也有不少纷乱的思绪。 …… 也就过了一刻钟左右,小桌子去而复返,手捧着一块布包起来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但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上供给梁楚楚的贡品了。 小桌子屁颠颠的回来,先是感激的对守在门口的邓为先笑了笑,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梁才人,梁才人……” “我给你带吃的了。” 一听有吃的了,房门被哗啦一下打开,梁楚楚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对着小桌子毫不客气的伸出了手。 小桌子赶忙恭恭敬敬的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然后迅速缩手,生怕跟她有任何接触。 梁楚楚掂量一下,不满的皱起眉头。 “怎么才这么点,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她说着打开裹着的布,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结果一打开就闻到了一股腥味,当即嫌弃的伸直了胳膊,让这东西离自己远点。 “我叫你拿吃的,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 梁楚楚一板脸,小桌子的腿肚子都跟着打颤。 “梁才人别恼,此物乃是小人家乡的特产,是用柔鱼晾成的鱼干,闻着虽腥,但越嚼越香,而且很耐吃。” 李玄一听这话,也忍不住好奇的探头去看,结果发现布里包着的是一根根长条状的物体。 “这不是干鱿鱼腿吗?” 他没想到,大兴王朝居然还有这东西。 梁楚楚听了,也不禁狐疑的确认道:“越嚼越香,还很耐吃?” 小桌子赶忙点头:“没错,小桌子不敢骗贵人。” 梁楚楚见他说得笃定,便拿了一根放到嘴里嚼了嚼,一开始还觉得有些臭,但渐渐就品出那股滋味了。 “暂且放过你。” 梁楚楚指了指小桌子,关上门打算细细品尝。 别看这东西味道不好,但吃起来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把梁楚楚糊弄过去,小桌子也是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把这位姑奶奶伺候好了,总不至于再找邪祟欺负我吧。”小桌子朴实的想到。 …… 就这样,李玄这一天都没去别的地方,盯着他俩在这守门。 梁楚楚倒是好命,吃喝拉撒都有人送进屋里,足不出户的。 直到天黑了,有人来替他们的班,李玄才跟着他们回去。 直到各自回屋,邓为先都没和小桌子有过什么交流。 到了此刻,李玄才终于放下心来。 他今天费了一天的功夫盯着两人,就是害怕这小子心软。 邓为先毕竟年纪不大,李玄倒还真担心他犯起了天真想法。 咕噜噜—— “盯了一天,都没有空去吃点东西。” 李玄躺在树杈上,听到肚子抗议起来,忍不住吧唧两下嘴: “刚才那鱿鱼须子看着好像不错……” 第38章 海的味道,我知道 夜半三更。 邓为先的干爹如约而至。 当然了,他看着眼前淡定禀报的义子,仍旧有些发懵。 “我好像不到十二个时辰前才发布任务,他这就完成了?” “这也太快了吧……” 这些想法,干爹自然不会在邓为先的面前表露出来,只是平静的听着对方描述整个来龙去脉。 “也就是说,延趣殿闹鬼的传闻,都是这个小桌子闹出来的?” 干爹指向一旁小桌子的房门,确认道。 “应该就是如此,梁才人夜晚目击到了小桌子的身影,被吓得疯疯癫癫,如今还被印房公公看管起来。” “延趣殿上下,都以为梁才人是中邪导致行为不正常,对她都有些畏惧。” 邓为先将自己知道的如实作答,接着便等待着干爹的进一步指示。 而潜伏在暗中偷听的李玄也不禁点了点头,为邓为先点了个赞。 如此一来,干爹交代下来的这个探查任务,邓为先算是拿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分数。 也不枉李玄从中花费了不少心思。 干爹在院子里踱了两步,接着便连连点头。 “好,好……” “这件事情你办的非常不错!” 干爹显然心情不错,越看邓为先越是满意。 不管邓为先是真的如他所说,昨晚意外发现也好,还是早有所察也罢,重要的是结果。 在自己需要的时候,能给他拿出一个满意的结果的,便是一个合格的下属。 “这样,我再给你安排一个任务。” “这几天你给我看住这个小桌子,确保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会被其他任何人发现他做的那些事。” “至于如何做,你自己看着办。” 干爹也是见多识广,并没有对小桌子的变态癖好有过多的评论,而是立即给出了进一步的任务。 通过任务内容,能明显感觉到这个任务更加灵活,但难度也更高了。 显然是邓为先的能力得到了干爹的认可,因此给了他一个更加具有挑战的考核。 “孩儿领命!” 邓为先也没多废话,直接痛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接下来你只需要做好这件事就行,另外的事情自有其他人负责。” “继续努力,为父看好你!” 干爹拍拍邓为先的肩膀,鼓励一番便飘然离去。 目送干爹离去的背影,邓为先久久未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他在石椅上坐了片刻,就进了屋里,不久后又重新出来。 看他那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是刚刚吸收了凛虎精血,准备开始今晚的练功。 李玄确认干爹已经离去,便偷偷又爬上了墙头,跟邓为先一起练了起来。 好几天没一起练功了,正好过过瘾。 虽然自己回景阳宫练也不耽误增加进度,但李玄觉得还是跟邓为先一起练最对味儿。 至于凛虎精血,他倒还不急着去吸收第二遍。 上一次吸收之后,他体内那股冰冰凉凉的力量还十分充足,每次修炼也才耗去微不足道的一丝。 想来这和他的体质特殊有些关系。 但具体如何,还需要多做一些验证才好确定。 一番跟练下来,戮血猛虎爪又涨了五点进度。 【戮血猛虎爪:30%】 查看着脑海中进境喜人的进度,李玄心里美滋滋的。 以现在这个速度,再有不到半个月,他就能将戮血猛虎爪修炼至圆满。 到时候,按照邓为先干爹的说法,他应该就能踏入凝血境,拥有着相当于九品武者的能力。 “一只九品的猫,不知道会有多强呢?” 李玄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 收功之后,邓为先如往常一样回房歇息。 但从今天开始,他得推迟自己上床睡觉的时间了。 邓为先回屋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正在床上闭目打坐的他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细微动静。 他知道,小桌子又出来行动了。 邓为先和昨晚一样,控制好距离进行尾行,李玄也紧随其后。 大家又开始了一轮非常有素质的尾行行为。 邓为先虽然不清楚干爹让他这么做的用意,但他这个人更加习惯于听命行事,不会过多的揣摩干爹的想法。 这一晚上也是有惊无险,甚至有些无聊。 小桌子似乎也越来越谨慎了,“吸竹管”的时间越来越短。 虽然邓为先和李玄都完全无法理解他这样的行为,但这似乎对小桌子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否则,也不至于每晚冒险坚持了。 但他这种好日子,恐怕也没几天了。 …… 第二天。 延趣殿里的氛围让猫都感到有些不安。 李玄一来就察觉到了异常。 他本以为从今天开始能轻松不少,只需要每晚跟邓为先练功,再暗中看住小桌子就行。 可这延趣殿里,从白天开始的氛围就不同寻常。 才人们的脸上不再有轻松的笑容,每个人都板着张脸,忧虑重重。 唱歌跳舞时,也都绷着一根弦,没有了往日里的活泼。 哪怕在休息时,大家也都保持着沉默,再也没有叽叽喳喳,议论八卦的声音。 “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玄一发现这种情况就狠狠皱起了眉头。 他居住在景阳宫里,着实对宫里发生的事情不敏感。 延趣殿里的才人们都如此谨小慎微,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而就在此时,李玄看到面容阴沉的印房公公带人匆匆而过。 才人们看到印房公公只是远远的行礼,谁都不敢抬头跟他对视。 李玄赶紧跟了上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印房公公今天的脸色,可比昨天还要差多了,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他带着人径直来到了昨天邓为先和小桌子看管的房门前,然后直接闯了进去。 李玄赶紧转移到树上,找了个能看清里面的角度。 “梁楚楚,什么时辰了,还在睡!” “把她给我弄起来。” 印房公公叫人搬了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床前。 还在睡梦中的梁楚楚迷迷糊糊的被人架了起来,带到了印房公公面前。 梁楚楚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还有些没睡醒,看着眼前的人,嘴里喃喃问道:“印房公公,这是开饭了?” “吃吃吃,整天就知道吃!” 印房公公猛地一拍桌子,恼怒交加。 他上前一手把住梁楚楚的下巴,用力晃了她两下,让她清醒清醒,接着恶狠狠的问道:“说,你那晚到底看见了什么?” “给我清清楚楚,事无巨细的交代!” 梁楚楚感觉到事情不对,但脑子还是有些不清楚,下意识的发出一声质疑:“哈?” 印房公公离得近,刹那间仿佛看到大海的波涛汹涌而来,令他身临其境。 正所谓,一勺水可知大海味也。 印房公公突然脸色煞白,松开了梁楚楚的下巴,颓然无力的瘫坐回椅子上。 他对手下的两个太监挥挥手,吩咐道:“出去守着,没我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出。” 两个太监不敢质疑,松开梁楚楚,便乖乖出去守住大门。 李玄更加好奇,直接窜到了窗户下,露出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往里瞄。 接着,只见印房公公颤颤巍巍的指着梁楚楚,压低了嗓子质问她: “你这嘴里是什么味?”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这样会害死自己,害死我,害死你爹的!!!” 第39章 想歪的来集合 “哈?” 梁楚楚觉得自己似醒非醒,彻底陷入茫然,完全听不懂印房公公的话。 “公公,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你还敢嘴硬!”印房公公怒指着梁楚楚,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胡闹会牵连整个梁家的?” 梁楚楚当即耸肩摊手,满是不信的笑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想起之前印房公公的反应,伸手在嘴上哈了口气,闻了闻。 哪怕是自己的味道,梁楚楚也被熏得恍惚一下,不禁皱了皱眉,满脸嫌弃。 但她接着便嘻嘻一笑:“不就是偷吃完没有刷牙吗?”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公公你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梁楚楚一副“大惊小怪,没见识了不是”的表情。 印房公公被她如此理直气壮的态度所慑,不禁开始自我怀疑,以为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不由自主的也跟着发出一声: “哈?” 可当印房公公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差点气得呕出三两血来,指着梁楚楚恨铁不成钢的骂道: “你好歹也出自书香门第,竟能如此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话,你爹到底是如何管教你的!?” “哎呀,公公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怎么还扯出我爹了,我爹自然是教我事后刷牙的了,可我这不是犯懒了嘛。” 梁楚楚不说话还好,越说印房公公的三观崩塌得越是粉碎。 “啊???” “你说,你爹教你……” 就连在宫中混了一辈子,自诩见多识广的印房公公都说不下去了。 “外界都说梁昭是谦谦君子,可他这私底下到底都教了自己女儿什么混账事啊?” 印房公公心中震惊之余,指着梁楚楚“你”了半天,也没有接下去下文。 就连他这个太监都觉得有辱斯文啊! 印房公公虽想停止这场疯狂的对话,可梁楚楚却不许啊。 “说起来,都怪昨天那玩意儿太好吃了,越品越香。” “我实在忍不住,睡之前又吃了几根,吃着吃着就睡着了,这才弄了一嘴的味儿……” “闭嘴,闭嘴!” “不要再说下去了!!!” 印房公公扑上去,死死的捂住了梁楚楚叭叭个不停的小嘴,状若疯癫的喊道。 再让这梁楚楚继续说下去,印房公公觉得自己都快要中邪了。 门外,两个太监守着此地,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禁有些担忧的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昨日押那个梁楚楚时就感到有些不对,现在连印房公公都开始不正常了。 “当真是邪门啊。” 两人心中一凛,同时想到。 …… 砰! “偷吃零食就偷吃零食!” “说得,说得那么暧昧,徒令人误会。” 印房公公涨红着一张脸,拍着桌子怒斥道。 梁楚楚一脸无辜,委屈的抱膝而坐,小声嘀咕道:“哪里暧昧了,而且哪有什么可令人误会的?” 印房公公尴尬的干咳一声,不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别废话,你把你说的柔鱼干拿来我看看。” “哦——” 梁楚楚委委屈屈的答应一声,就去拿东西,结果只拿来了一方布料。 “咦?” “我记得昨天还剩不少,我留着今天继续吃的,怎么全都没了?” “难道是我睡着的时候,嘴也没停下?” “好奇怪哦。” 一听到这话,在窗户边看热闹的李玄不禁嚼口香糖似的嚼了两下嘴,心里也默默的附和了一声:“好奇怪哦。” 他丝毫没有察觉,嘴边冒头的鱿鱼须子早已出卖了他。 梁楚楚说着把原本包着柔鱼干的布交到印房公公手上。 印房公公闻了闻布料,果然有股特殊的海腥味。 此时仔细辨别,他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 这股海腥味和梁楚楚嘴里的味道如出一辙,但和他预想的味道相比,其实少了一股非常重要的特殊香气。 想明白这一点,印房公公不禁松了口气。 就在刚刚,他连自己被推出午门斩首的良辰吉日都想好了。 现在看来是大可不必了。 原本携着一腔怒火,汹汹前来。 结果这么一闹,印房公公都没有力气继续生气了。 几次接触下来,他发现这梁楚楚当真是他命中克星。 “不行,得赶紧把她送走,留下来只是个祸害!” 印房公公无力的深深叹息,接着才想起了正事。 “对了,我刚才问你,你那一晚到底看到了什么?” “你现在仔仔细细的给我说一遍。” “哦,那一晚啊……” 梁楚楚老实巴交的开始回忆起来,努力还原当晚的情形。 “那一晚,我因为好几天没吃饱饭,半夜就饿醒了……” “讲重点!” 印房公公毫不留情的打断道。 梁楚楚委屈的撇撇嘴,心里不服气的想道:“本小姐挨饿怎么就不是重点了。” 她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告王素月的黑状,结果自己的小心思还没来得及展开,就被无情打断了。 其实,梁楚楚也并没有看到具体的什么东西,只是在深夜看到窗户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鬼鬼祟祟的走了过去。 但那个时候夜深人静,整个延趣殿都静悄悄的,突然有一个影子在自己窗前闪过,确实也有些唬人。 更不用提梁楚楚的胆子本来就不大。 第二天早上,她就跟身边人提起了此事,结果还让她有了意外收获。 早上大家都在吃饭,可她的餐盘永远都是干净的。 梁楚楚捧着个空盘子,跟人闲聊起昨晚的事,结果发现有机可乘,蹭了不少别人的早餐。 人家还想听她讲鬼故事,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就给她掰了点馒头,分了点咸菜。 梁楚楚就食髓知味,如法炮制,一早上就蹭了不下十个人的早餐,故事也就越传越离谱。 因为她发现了,不把故事编的长一些,人家听完了就翻脸不认人,没吃完的咸菜都给她收了回去。 这也就逼的梁楚楚完成了只用一个早上就把闹鬼的事情传遍延趣殿的壮举。 “你,你……” 听完前因后果,印房公公心窝疼得跟被人连踹了十几脚似的,一张脸气得比黄瓜都发青。 “唉,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梁楚楚这个始作俑者毫无自觉的上前关心,让印房公公的心绞痛更加严重了三分。 印房公公一甩手,指着梁楚楚道:“你,你给我听好了。” “当初你入宫时,你爹托我好生照看你,可事到如今,我也自身难保,你自求多福吧。” “公公,不怕。”梁楚楚毫不在意,一拍平平无奇的胸口,信誓旦旦的说道:“有我爹在,不会有事的。” 印房公公冷冷一笑,也是明白了这梁楚楚是被她的老爹保护得太好,心思过于单纯了。 “我明确的告诉你,现在事情闹大了。” “你就祈求不会惹祸上身吧。” 印房公公缓了缓,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没有跟梁楚楚多做争辩。 在他离去之际,又回头留下一句。 “你这样的孩子入宫,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也不知道你爹当初是怎么想的。” 印房公公幽幽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但如今既已入宫,便好好认命吧。” 最后,印房公公望向梁楚楚的目光中,竟含着一丝难得的柔软之色。 梁楚楚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40章 鬼神满衰听 宫里真的闹鬼了。 还不止是延趣殿。 …… 当李玄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时,就连他自己都不禁有些发懵。 作为最了解真相的一只猫,他感到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这个消息以更加迅猛的速度传遍后宫,原本作为主角的延趣殿,如今也只是沦为了被提及的配角之一。 雨欲来,风萧萧。 当晚,邓为先枯坐在小院内,表情凝重。 藏在暗中的李玄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们两个此时都已经明白,整个事情已然开始剧变。 和延趣殿一样,他们也从主角沦为了配角。 不难猜想这背后是邓为先的干爹在推波助澜。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会闹得这么大。 闹鬼的传言早就脱离了延趣殿的范围,已经波及了整个后宫。 更加令人担忧的是,一夜之间,在其他几座重要的宫殿里,开始有同样的闹鬼传闻流传开来,愈演愈烈。 到了这种地步,不要说邓为先开始担忧,就连李玄都有些怕了。 “邓为先的干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呢。” 李玄也不禁有些担忧,他倒是不担心这些事情会牵连到他们景阳宫。 冷宫也有冷宫的好处。 邓为先的干爹只要是想吸引到足够的注意,就不会选择冷宫这样的地方。 比起景阳宫,李玄倒是更加担心邓为先。 他这个干爹所图不小,只怕将来邓为先有的是以身犯险的时候。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邓为先毕竟是玉儿的亲弟弟,是她如今在世的唯一血亲。 李玄自然是不希望邓为先出意外。 而且这段日子同甘共苦,他也是对邓为先有了些感情。 至少这小子出现之后,李玄就得了不少好处,可谓是他的福星。 感慨一番,两人开始今晚的练功。 事已至此,他们能做的已经越来越少了。 既然如此,便只有专注于当下,竭尽全力的提升自己。 或许,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就能让他们从这场漩涡中安然脱身呢。 …… 接下来的几天,邓为先的干爹一直没有出现。 李玄和邓为先只好一切照旧,每晚练功之后,便是监视小桌子。 只是这几日的风声越来越紧,小桌子也渐渐不敢出来活动了。 这倒是让李玄和邓为先省了不少功夫,省得每天尾行小桌子一趟。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宫中的闹鬼传闻越来越真了。 每天都有人目击到宫殿内鬼影重重,上上下下都绷着一根弦。 这种风雨欲来的氛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沉重。 太监宫女们个个愁容满面,可随着这种重压的氛围不断酝酿,他们也从一开始的讳莫如深,到后面只要稍有时机便会私下谈论此事。 这件事情成为了宫中众人皆知的秘密。 宫中的各种职能就像是突然都消失了一样,任由这种氛围接连发酵了数日。 …… 这一天。 延趣殿在沉闷的氛围中,总算迎来了新的变化。 一个大太监突然到访。 那是一位身穿华丽银边花衣,身姿颀长的中年太监。 由一群人高马大的花衣太监簇拥而来,排场十足。 印房公公早早的等在了宫门前,带领延趣殿上下,恭敬的迎接此人。 “延趣殿印房魏成吉,恭迎赵副掌事。” “魏公公折煞咱家了,竟有劳您迎接我这个晚辈。” 赵副掌事比了个兰花指,用尖细的嗓音,娇滴滴的说道,脸上竟还真的闪过几分羞赧之色。 当真是活零活现的把无一无靠的状态给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副掌事猿臂蜂腰,鹤膝虎背,在一众人高马大的花衣太监簇拥下,也仍旧鹤立鸡群,身量是当真优秀,但这言行举止却又和他的身材充满了反差感。 但这也极大的符合了李玄对太监的刻板印象。 李玄如今每天在延趣殿盯梢,自然也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不得不说,迎接的规格确实够大,延趣殿里的所有太监宫女们都被集齐了。 就连邓为先和小桌子也在人群最后排站着。 只是在他们的位置应该是看不到前面大佬们的会晤。 对于赵副掌事的客气话,作为印房公公的魏成吉自然不会当真。 虽然年纪上他要大上一轮,可在宫里只以手中的权利分大小。 要说起来,眼前的这个赵副掌事还是魏成吉看着成长起来的。 赵副掌事,本名赵步高,现任内务府副掌事太监,是内务府名副其实的二把手。 至于一把手,则是他的干爹。 所以,哪怕赵步高年纪比他小,魏成吉也不敢惹这家伙。 “赵副掌事客气了,不如我们先入内一叙,再慢慢商谈巡视延趣殿一事。” “好好,全听魏公公安排。” 赵步高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请。” 两人一同步入延趣殿内,魏成吉落后半步,亦步亦趋。 其他太监宫女们则是在魏成吉的示意下散去,各自去忙自己的差事,只留下几个亲信在身边。 只是随行的太监虽然同样人高马大,但魏成吉这边的气势显然弱于赵步高身后的花衣太监。 毕竟他们都知道,想要穿上这身花衣,需要多大的本事。 这不是空有蛮力的他们可以匹敌的存在。 但此时此刻,他们也只能尽可能的站直身躯,让自己显得更加高大一些,撑住场子。 “魏公公,我今日前来所为何事,想必您应该很清楚吧?” 赵步高面带微笑,轻声和语的问道。 魏成吉当即凛然,心中暗叹一声。 他也没有料到屁股还没坐下,对方就忍不住先兴师问罪了。 “卑职无能,让延趣殿内竟被妖邪之说祸乱,罪该万死!” 说罢,魏成吉便毫不顾及面子的拜倒下去,作势要跪。 似乎完全没有在乎这里是他所执掌的延趣殿,也没有在乎周边还有许多下人能看到这里。 就在魏成吉的膝盖距离地面只有寸许之际,赵步高一把伸手扶住了他。 “唉,魏公公这不是让我折寿吗?”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步高今日来是为延趣殿分忧,绝无问罪之意,魏公公可千万不要误解。” “您和我干爹是多年的交情,我呀,是被派来帮您的。” 赵步高说得情真意切,轻松的一把就扶直了魏成吉的身子。 只是听着这一番话,魏成吉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惶恐更胜先前十倍百倍。 第41章 恍愡难自分 “是赵奉派他来的!?” 赵奉便是如今宫中如日中天的存在,内务府掌事太监,赵步高的干爹。 魏成吉和赵奉算是同一时期的人物,只是相比起对方,他的成就远远不如。 但和那些冢中枯骨相比,魏成吉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 宫中争权夺势激烈无比,不仅是那些贵人之间,他们这些下人也是如此。 能活到老的宫女太监就没有一个是普通人,都有着非比寻常的处世智慧。 魏成吉当年也和赵奉争过高低,可后来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在老一辈人的见证下,平息了他们之间的恩怨。 可如今赵奉让他的义子在这个时间点找上门是什么意思? 此时此刻,魏成吉更宁愿他们公事公办。 因为看着赵步高脸上的笑容,魏成吉只能是认为他们所谋更大。 这很可能是他付不起的代价。 而若不能让他们如愿,只怕……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仅仅是通过态度的表露就已经足够了。 看着魏成吉发白的面色,赵步高扶着他,另一只手向前虚引,反客为主道: “魏公公,先进去坐下好好聊一聊吧。” 两人进入主殿,随后紧闭门窗,花衣太监们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出入。 李玄见此情形,赶紧绕到了后面,想找个窗户偷听一下。 他预感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只怕不会简单。 可等李玄绕到后面,就忍不住傻眼了。 不知何时,延趣殿的主殿竟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更多的花衣太监们把守住了主殿的每一扇门窗。 “这些花衣太监是什么时候来的?” 眼前的这些花衣太监,明显比赵步高从正门带进来的要多得多。 “可恶,那个死太监!” “话说得客气,结果把人都安排进别人家里了。” 李玄着急的四处看了看,发现根本没有能看到里面的角度。 门窗紧闭的状态下,他只有贴在墙下,才能听到里面的对话。 “对了,试试屋顶。” 李玄刚爬上主殿附近的一棵树,就发现屋顶上竟然也有花衣太监警戒。 他刚上来,就跟一个花衣太监对视上了,吓得他赶紧窜下去。 那个花衣太监倒是没有太在意,只是一只猫罢了,爬上爬下的也很正常。 只是这只胆小了一些,远远的看到自己就跑了。 最后李玄不得已,只能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 在这里,他看不到,听不见主殿里的任何动静。 “这个赵步高到底想密谋什么?” 这还是李玄出道以来头一次吃瘪。 他以前就想,这宫里会不会真的有人会变态到连他一只小猫咪都防。 现在还真叫他遇上了。 李玄想要探究的好奇心得不到满足,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干看着着急了。 赵步高和魏成吉两人在主殿内闭门商谈许久,就在李玄都快要睡着时,主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赵步高率先从里面走出,脸上笑意盈盈,显然心情不错。 魏成吉沉着一张脸,落后两步走出,明显笑不出来。 赵步高转身一礼,说道:“魏公公就送到这里吧,今日突然登门拜访,实在冒昧。” 魏成吉没说什么,只是跟着还了一礼,默默不言。 见他如此态度,赵步高只是微微一笑,凑近了低声细语道: “只要公公依计行事,我保证公公可安然无事。” “赵步高以干爹的名义承诺。” 有了这份承诺,魏成吉的脸色才缓和一分,拱手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便不会食言。” “赵总管当年都能和我冰释前嫌,至今秋毫无犯,我自然是信他的。” 以赵奉如今得势之后的权力,想要处置魏成吉不过是随手可为。 但看魏成吉直到今天都能稳坐延趣殿印房公公之位,可见这位内务府总管,宫中第一大太监,并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赵步高笑呵呵的说道,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带人离去。 那些花衣太监训练有素的撤离,不消片刻就消失不见。 可是魏成吉的脸色依旧凝重,满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李玄不知道这两人谈了些什么,但从他们各自的神色上来看,显然是魏成吉不愿意接受的结果。 而赵步高带人直接离去,更是显得虎头蛇尾。 本以为今天这么大阵仗的来到延趣殿,是要彻查此地,找出闹鬼传闻的根源,但现在似乎根本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 赵步高只是和魏成吉闭门商谈一番之后就离去。 好像完全忘记了他今天来这里的初衷。 可等到赵步高离开之后,李玄就看到了延趣殿竟然紧闭宫门,将内外彻底封锁。 魏成吉以印房公公的名义传令:“宫中近来纷乱不止,因此延趣殿闭殿锁宫,端本清源。” “闭锁期间,除了必要差事以外,无故不得随意在殿内游荡,私下不得随意议论宫中之事。” “如有违者,必将严惩!” 突然的封闭让延趣殿上下都有些惶恐,但大家除了遵守命令以外,没有其他的选择。 李玄意识到,这或许就是赵步高和魏成吉闭门商谈之后的结果。 只是到底用意如何,现在还尚不清楚。 “如今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李玄藏在暗中,叹息一声。 这种身不由主,只能任由自己被这无形的漩涡随意撕扯的感觉当真令人不爽。 “还是去看着点邓为先和小桌子吧。” …… 接下来的日子里,随着延趣殿彻底封锁,外界的消息再也传不进来。 一开始还惶恐的氛围也跟着沉淀了下来。 似乎这闭殿锁宫真的发挥了作用,让大家的心不再像之前那般浮动。 小桌子也安分了下来,晚上乖乖睡觉,连着好几天没有再去“吸竹管”。 李玄和邓为先也轻松了不少,每天就是练练功。 他们的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般平淡的模样。 李玄倒是还能自由出入延趣殿,因此偶尔也能打听到一些其他地方的消息。 一开始,他本以为这闭殿锁宫是在整个后宫内施行的,结果很快就发现只有延趣殿是如此。 其他地方仍旧有闹鬼的传闻在散播,但是倒没有前几日那般汹涌了。 想来,如此再过上一段时间,这闹鬼的传闻也就能渐渐平息,成为宫里又一件陈年旧闻。 就在所有人都是如此期待着时,一个平静的清晨里,一声尖叫划破了所有人的幻想。 延趣殿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安宁,终是被再次打破。 “啊——” “有人上吊了!” 第42章 不眠之夜 延趣殿的主殿房梁上,一个白衣女子吊在上面。 她面色青紫,双眼暴突,眼白中布满红点,一只舌头长长的吐出。 即使死状凄惨,也不难看出这白衣女子生前是个难得的美人。 可惜,如今化作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南宫才人!” “快把人放下来!” 殿内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大早上的,本来要开始打扫主殿,结果宫女太监们一进来就看到了如此瘆人的一幕。 有人尝试踩着桌子去够,却发现房梁上的尸体距离伸出的手还有一丈多的距离。 “这么高,人是怎么吊上去的……”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胆寒。 主殿的房梁有三丈多高,普通人根本够不着。 可看着房梁上那孤零零吊着的尸体,众人齐齐想到了先前闹鬼的传闻。 比之前更加猛烈数倍的恐惧,不由得爬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 阴房阗鬼火,春院閟天黑。 死了一个才人,延趣殿也不得不重新打开宫门。 当李玄来到这里时,看到了是一番愁云惨雾下忙碌的景象。 宫中各司就像是突然睡醒了一样,今日齐聚此地。 有敛尸善后的、有问询查证的、还有加强巡逻戒备的。 花衣太监、大内侍卫、甚至还有穿官袍的。 李玄看不出这些是什么官,但想来都是因为死了的才人而来。 先前,李玄就见过那具才人的尸体了。 他曾预想过许多可能的候选,但唯独未料到会是此人。 死了的南宫才人,李玄是认识的。 邓为先刚来延趣殿的那一天,在半路上碰到的就是这位才人。 被小桌子惦记上,每晚偷偷去偷吸竹管的房间主人也是这位才人。 而今天吊在主殿房梁上的,同样也是这位才人。 南宫才人做错了什么呢?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在如花似玉的年岁却冰冷的躺在地上,成为了一具怨尸。 是因为那天在路上遇到了两个新来的太监吗? 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被小桌子而惦记上吗? 是因为被卷入了一场连自己都从未察觉过的阴谋吗? 还是因为从入宫开始就错了呢? 李玄在墙头上,愣愣的看着南宫才人,直到有人为她披上白布,抬离此地。 等到再也看不见南宫才人,李玄才发现邓为先也在这里。 他在角落里站着,目光看向南宫才人离去的方向。 眼神和李玄别无二致。 茫然、无措、懊悔、怨恨…… 邓为先的手掌悄然握起虎爪,冰冷的眼神扫向了自己身旁的小桌子。 “死的,不应该是你吗?” 而此时,小桌子满脸惊恐,慌乱之色毫不掩饰,双股颤颤,抖如筛糠,因此也没有注意到身旁小邓子杀意凛然的眼神。 “她怎么会自杀,没道理啊,没道理啊……” “难道她发现我了?” “不对,不对……” “那就应该去告诉印房公公才对,没必要上吊自尽……” “鬼怪作祟,一定是鬼怪作祟!” “她不会来找我吧,不可能,她都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小桌子的脑海一片混乱,脸色煞白,冷汗如雨。 “你们两个还敢偷懒,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了!” 远处,有年长一些的黄衣太监对两人呵斥。 邓为先和小桌子齐齐一颤,如梦初醒,赶紧低下头,忙起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李玄将他们俩的神色全都看在眼中,但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 夜幕下,练完功的邓为先喘着粗气坐在石凳上休息。 他今晚练功格外的费神,总是无法专注。 可能是白天的时候过于事与愿违了吧。 “怎么?” “今晚静不下心?” 深沉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邓为先蓦然站起,恭敬行礼。 “干爹。” 邓为先的干爹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轻轻点头,然后说道:“坐下吧。” 邓为先没有坐,摇摇头站到一旁,将自己先前坐过的石椅让了出来。 干爹没有多说什么,过去坐下之后,便对邓为先问道:“有没有想问我的?” 邓为先愣了一下,但随即眼神暗淡下来,缓缓摇了摇头。 “干爹自有干爹的道理。” 干爹听到这个回答,不禁哑然一笑。 “你这孩子,心思太重,这是好事,但也不一定是好事。”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你终究是要自己想开这一点,好好想想吧。” 干爹起身拍了拍邓为先,然后便准备离去。 “早点回去休息吧,待会儿不管有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干爹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邓为先瞳孔一缩,明白今晚还有事情要发生。 他第一时间将视线转向了某处。 那里是小桌子的房间。 …… 李玄躲在灌木丛里,没有回景阳宫。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他想看看这一出鬼故事到底会如何结尾。 想来,住在隔壁房间的邓为先也是睡不着的。 他们都在等。 都在等结局的上演。 …… 后半夜。 一道披散长发,身穿白衣的魅影来到了这一处不起眼的院落。 魅影无声的飘进了小桌子的房内,接着便在房内响起了细微的动静。 动静越来越大,开始掺杂起惊恐的尖叫和凄厉的痛呼。 这动静必然惊醒了院中不少人,但没有任何人敢出来查看。 早上刚死了个南宫才人,晚上又闹出如此瘆人的动静,谁会嫌自己的命长。 小桌子房间里的动静也就持续了一刻钟,接着魅影便飘然离去,在漆黑的夜幕背景下,那件白衣格外的显眼。 李玄没有轻举妄动,趴在灌木丛里开始闭目养神。 他虽然好奇小桌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不敢此时就上前查看。 但万幸的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 等了一会儿,趁着第一缕晨曦划破天际,李玄偷偷靠近了小桌子的房间。 他趴在窗户边,往里瞄了一眼。 李玄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猛然一缩,扭头便迅速逃离此地,不敢停留片刻。 …… 天光大亮之后,得到禀报的印房公公来到小桌子的门前,派了几个亲信太监进去查看。 结果当天延趣殿就传出了消息:小桌子疯了。 在小桌子的疯言疯语中,大家了解到他以前的变态行为,又找到了他使用过的竹管。 南宫才人的死似乎也有了一个解释。 而昨晚,许多人在延趣殿目击到了一道非常像南宫才人的鬼影。 再加上小桌子此时不忍直视的惨状,大家都不由得相信那是南宫才人的怨魂来报仇了。 装神弄鬼之人,终究引来了真正的厉鬼。 第43章 只因一着错 物死不能为鬼,人何故独能为鬼。 小桌子的故事似乎解释了为什么。 疯了之后的小桌子被带走了,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但李玄相信他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后宫中开始有所谓的“真相”开始传播开来,惶惶不安的人心似乎得到了最好的宽慰。 没有比恶有恶报的故事更能安抚人心的了。 后来,宫里又请来了几个道士,在延趣殿内开坛做法,告慰南宫才人在天之灵。 所有人都参加了那天的仪式,似乎这样之后,南宫才人就再也没有怨恨下去的理由了。 事实上也正如他们所想,闹鬼的传闻迅速平息下来,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大家不再惶恐不安,开始有闲心继续勾心斗角。 …… 这一日,李玄来延趣殿找邓为先,结果意外撞见了后宫霸凌现场。 后院的一角,一个宫女正在被人欺负。 只见一群宫女正围着她拳打脚踢、扒衣服掐人、肆意凌辱。 被围殴的宫女护着头,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清面容。 “叫你装腔作势,叫你嚣张跋扈,叫你蛮横无理……” “才人是吧?官小姐是吧?”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听没听过?” “这叫风水轮流转,你现在也是宫女,还敢跟我们嚣张!” “我打不死你。” “凤姐威武,出口成章,这小贱人估计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好词儿。” “……” 被欺负的宫女抱着头,小声的抽泣,连哭都不敢哭得大声。 李玄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 皇宫这地方,就没有几个心理不变态的。 权力大的欺负权力小的,层层下压。 没权力的抱起团来,欺负那个落单的。 在这里,每个人心中的黑暗就像是不会熄灭的火焰,不断的吞没一个又一个人,将他们作为燃料,让这火焰烧得更加旺盛。 “爹,救救我……” 李玄本想就此离去,结果听到这声音居然觉得有些耳熟。 “你爹都被贬出京城,永世不得为官,还指着他救你?” “梁楚楚,你醒醒吧!” 被称之为凤姐的健硕宫女上前薅起梁楚楚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李玄看到那张布满青紫的一张脸,当即吓了一跳。 “真是梁楚楚,她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只罚她当一个月的宫女吗?” “这些宫女怎么敢欺负她?” “还有她爹被贬出京城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李玄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都有点怀疑是不是今早自己起猛了。 “疼,疼……” “松开我。” 梁楚楚哪里遭受过这种待遇,又疼又怕,泪流满面,哭着求饶。 但她越是如此可怜,欺负她的宫女们便越是解气。 “哼,你以前对我们动辄打骂的时候,我们求饶,你听了吗?” “现在跟我求饶,呸!” 凤姐往梁楚楚的脸上吐了一口浓痰,接着将她狠狠的掼到地上。 “你以后永远都是宫女,我们这些姐妹自然会好好招待于你。” “去把便盆拿来!” 听到这话,梁楚楚的脸上顿时闪过惊慌之色,嘴里不断的喊着:“不要,不要……”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可却被凤姐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你怕什么?” 凤姐俯瞰着梁楚楚,心中满是畅快。 就在几天前,她就因为长得胖而被梁楚楚肆意凌辱,动辄打骂。 如今上天能给她出这一口恶气的机会,她自然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今天你的活就是刷便盆,就跟之前王才人说得一样,要是不能把这便盆刷得能当镜子使,你就别想吃饭。” 凤姐显然是在刻意难为梁楚楚。 她们的便盆都是木头的,怎么刷也不可能当镜子使。 这几天,李玄因为心情不佳,就没来延趣殿偷吃梁楚楚的饭菜。 结果没想到,这梁楚楚当真也是倒霉催的,李玄不在,居然也吃不上饱饭。 凤姐几人哪有王素月那般素质,说完后退几步,将便盆里的污水秽物尽数倒在梁楚楚的身上。 “来给你施点肥,当是你的早餐了。” 梁楚楚吓得尖叫连连,差点直接昏迷过去。 凤姐等人仍不解气,将倒空的便盆狠狠砸在梁楚楚污浊的身上,得意的大笑离去。 “把地也给我擦干净,要是叫人发现了,我往后亲自喂进你嘴里!” “哈哈哈,姐妹们,我们走!” 李玄默默的在墙上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后,梁楚楚挣扎着,费力的从那一滩污水秽物中爬了出来。 可仅仅往前爬了一小段距离,就已经用光她剩余的所有力气。 她爬到一片干净的地面上,双眼无神的趴在那里,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将脸上的污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干净纹路。 到了最后,她身上还算干净的,就只剩她的眼泪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此刻,李玄算是切身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看着从污浊中挣扎着出来梁楚楚,他竟是不愿再和梁楚楚有牵扯了。 一开始,李玄是恨极了这个女人的。 若他当时有不冒风险,无声无息弄死她的法子,李玄只怕早就做了。 梁楚楚想拿景阳宫当踏脚石,不惜暗害安康和玉儿,这样和她毫无牵连的可怜女孩。 在李玄看来,梁楚楚死不足惜。 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要找到机会,便会尽情的捉弄和刁难梁楚楚。 可现在嘛…… 李玄突然失去了一切报复的兴致。 或者说,现在的梁楚楚在他看来比死还要痛苦多了。 这时,延趣殿的印房公公魏成吉来到了此地。 他按例巡视,结果远远的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人影。 “公,公……” 梁楚楚看到了魏成吉,眼中闪过希冀之色,伸出手,用哭哑的嗓子急切呼唤。 魏成吉愣了一下,和梁楚楚对视一眼。 可下一刻,目光交错。 魏成吉撇过头去,装作没有看到。 他脸色阴沉,没有作任何言语,只是默默带着随行太监离开。 梁楚楚伸出去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双眼中刚刚亮起的一丝光芒瞬间被掐灭。 魏成吉脚步加快,身影迅速离开此地。 等到他确定身后再没有那灼人的视线,他才停下了脚步,闭上眼睛,呼吸也不禁粗重了两分。 哪怕刚刚解决了延趣殿的大麻烦,这位印房公公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欣喜之色。 反倒是他脸上的道道沟壑更显沧桑。 “人老了,心也软了。” “这宫里怕是已不适合我了。” 魏成吉重新睁开眼,看着眼前不知巡了多少年的延趣殿,却蓦然升起一阵突兀的陌生感。 第44章 墙倒众人推(为南宫才人加更!) “爹,我想回家……” 梁楚楚无助的将身体蜷缩起来,低声啜泣。 …… 到了午时,练完舞的才人们香汗淋漓的归来,叽叽喳喳的烘热了延趣殿。 闹鬼传闻的风波已经彻底平息,延趣殿也结束了闭殿锁宫。 虽然前几天才刚死过人,但所有人都跟没事人一样,以前该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 宫里的人,忘性总是很大的。 而且,他们也不得不忘得快一些。 “素月,今日教的云里折腰只有你能做出来,这动作也太难了。” “那当然了,素月是将门之后,身手本就了得,学个舞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云里折腰难度是高,素月你跟我们讲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诀窍?” 才人们所讨论的云里折腰是一种高难度的舞蹈技巧。 需要腾空展体后翻,接着将手中两道云袖打出,稳稳落地之后再舞动云袖,摇曳出优美的线条。 说着只是三言两语,但做起来可就非同一般了。 才人们已经入宫接受了数月的舞蹈培训,不管是原本有没有底子的,现在都被练的身娇体柔易推倒了。 一字马,下腰和后翻之类的动作都是小菜一碟。 可就是这云里折腰,却难住了所有人,除了王素月。 王素月听到姐妹们的奉承,此时又是对她虚心请教,自是早已飘飘然,当即干咳一声,发言道: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还是靠身体素质好,多练练肯定没问题。” “你们跳的时候都有顾虑,没有自信,要是身体跟得上,自然就不怕了,到时反而做起来更加轻松。” 王素月也不是什么技术流,主打的就是一个简单粗暴,一力降十会。 她仗着身手好,都是利用身体素质,硬吃这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其他人一听这没用的话,不禁一个个翻起了白眼。 可就在此时,突然有人说道:“什么味儿啊,好臭!” 这么一说,大家都闻到了一股恶臭扑鼻而来,纷纷捂住了鼻子,寻找味道的来源。 “你们看,那不是梁楚楚嘛,她怎么全身都湿透了?”有一个眼尖的才人指向远处。 梁楚楚正提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行尸走肉般的挪动着。 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头发和衣服都紧贴在身上,湿透的衣服上还有些泛黄的痕迹。 而才人们闻到的恶臭,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哪怕离着好远,这股味道都令人五内翻腾。 “她这又是在作什么妖?都被贬为宫女了还不消停?”有人毫不掩饰的嫌弃道。 “不就是被罚做一个月的劳役吗?至于那副样子嘛?” “你还不知道呢吧?她已经被彻底剥夺了才人的资格,以后就只有当宫女的命了。” 见同伴疑惑不解,有消息灵通的立即接口答道,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 “不会吧,他爹不是中书令吗?梁家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啊。” “他爹已经不是中书令了,不仅被罢了官,全家还被赶出了京城,永世不得重新录用。” “啊,还有这事!” 确认了事实,幸灾乐祸的人越来越多了,也更加挑起了她们八卦的兴致。 “她爹犯的什么情?竟然被罚的这么惨!” “听说是惹怒了陛下,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人说的。” “但看梁楚楚现在这倒霉样,只怕不能是假的了。” 几个才人嘻嘻哈哈的,对着梁楚楚的背影指指点点,这时候也不嫌她身上臭了。 以前刚进宫的时候,这梁楚楚就仗势欺人,恨不得天天用鼻孔看人。 现在她落魄了,自然有的是人高兴。 倒是从小跟她斗到大的王素月,看着梁楚楚此时的背影,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见小姐妹们越说越起劲儿,她赶紧说道:“好了,别说那梁楚楚了。她身上那股味儿就够令人倒胃口的,待会儿可要吃不下饭了。” “下午还有礼仪课,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 王素月带着姐妹们离开,末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梁楚楚跟个木头人一样,从始至终好像都没发现她们的议论。 也似乎是已经习惯了。 ……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李玄和邓为先缓缓收功,感受着体内汹涌的气血之力。 随着这几天的不断消耗,李玄体内那股冰凉的力量似乎有所减退。 “看来晚上得再去吸收一点凛虎精血了。” 他今晚只得到了四点进度,获得的进度有所减少。 但即使如此,戮血猛虎爪如今的进度也快到圆满了。 【戮血猛虎爪:86%】 再有三天左右的时间,他就能把这门功法修炼至圆满,到时候就能踏入九品了。 李玄想到这,禁不住摇头摆尾起来,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 他趴在墙上打了个哈欠,准备等邓为先睡着之后,再去看望一下许久没见的大宝贝。 也不知道后来邓为先有没有把装着凛虎精血的陶罐给藏起来。 但反正应该就在他的房间里,倒也难不住李玄这只专业的小猫贼。 邓为先放松了一下练功后紧绷的身体,便打算回到屋里,结果一道黑影飘然而至,落到了他的身前。 “孩儿拜见干爹!” 邓为先匆忙行礼,干爹今天来得很晚,就连他都有些意外。 “伸手。” 干爹也不废话,吐出两个字来。 邓为先当即恭敬的欠了欠身,伸出双手,掌心朝上。 干爹抚过邓为先的掌心,结果身形不由得愣了一下,接着又抚了一遍,迟迟没有说话。 邓为先保持着伸手的动作,静静的等待,丝毫不见忐忑之色。 最后,干爹才幽幽开口道:“你体内的冰寒之息成长的不错,看来你吸收了不少凛虎精血。” “禀干爹,凛虎精血已消耗过半,我这几天修炼也很顺利。” 邓为先也不知道自己吸收的到底是多还是少,只能如实说出自己的情况。 “过半了?” 干爹的语调头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 “你把陶罐拿出来我看看。” 邓为先点点头,转身回屋,翻箱倒柜一阵之后,捧着陶罐交到了干爹的手上。 李玄躲在暗中,看到邓为先这小子在屋里倒腾了这么久,不禁在心中笑骂一句: “这小子,倒是谨慎的很啊。” 而干爹接过陶罐之后,直接打开了封盖,然手伸手往里一探,便听到他惊呼一声: “怎么会!?” 第45章 过滤器体质(求追读!) “干爹,可有异常?” 听到干爹的语气不对,邓为先不禁紧张的问道。 他最近可是一直在吸收这些凛虎精血。 虽然吸收的时候一直很舒服,修炼的进境也很快,但看干爹的反应,似乎是哪里不对了。 关乎到自己的小命,哪怕是邓为先也不禁紧张了起来。 “没,没什么,我再仔细看看。” 干爹惊疑不定的把手从陶罐内取出,然后微微倾倒陶罐,就着月光看里面的液体。 “果然没错,颜色也不对了,变浅了这么多!” 干爹心中暗惊,但在斗篷的遮掩下,邓为先看不到他神色上的变化。 “凛虎精血内的血煞彻底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干爹忍不住把目光转向了邓为先,看着他隐含担忧的稚嫩脸庞,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间万物,有利有弊。 凛虎精血亦是如此。 这东西的弊端之前已有提到,那就是其中蕴含的气血之力过于霸道。 若是普通人触碰轻则冻伤,重则毙命。 哪怕修炼过虎形十式和戮血猛虎爪这两门对应的配套功法,一开始吸收时也会剧痛难忍,需要许久才能适应。 许多天资不俗之人,都因为无法忍受这痛苦而不得不放弃吸收凛虎精血。 而这种种弊端其实都是因为凛虎精血内蕴含着一种特殊的血煞。 这血煞天生蕴含在凛虎体内,不管如何炼制都无法剔除。 血煞在凛虎体内时,是一种特殊的力量,但这股力量并不能被人族吸收利用,反倒会产生拖累。 心性差一些的,由于被剧痛所折磨,以后甚至还会产生心魔。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凛虎能提供让人短时间内突破到凝血境的力量,自然也有其代价。 只是现在不知为何,这代价突然消失了。 “难道是他!?” 干爹盯着邓为先,那眼神逐渐炽热起来。 “刚才就觉得他体内的冰寒之息成长的过于迅速,如今看来很可能是他体质特殊,净化了凛虎精血内的血煞,甚至将其化为己用!” 干爹越想越是可能,呼吸都不禁变得粗重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或许找到了一个能直接无视凛虎精血副作用的奇才。 而且,或许利用邓为先的特殊,他能批量制作出一批毫无副作用的凛虎精血。 想到这一点,干爹更是两眼放光。 凛虎精血虽然只能用于突破凝血境时使用,但如果能掌握没有副作用的凛虎精血,他岂不是能短时间内培养出数量众多的凝血境武者。 若再加以利用,利用这种没有副作用的方法,他可以让一些贵人的子嗣在更小的年纪踏上武道一途。 这一点,对许多人都拥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好好好!” 干爹高兴的连连叫好,看邓为先那叫一个顺眼。 “你先坐下来,跟我仔细说说吸收这凛虎精血时的情形,从第一次开始,事无巨细的说。” 邓为先还有些发懵,但已经被干爹拉着坐下。 他回忆了一番,但着实想不到什么特殊之处,只好从第一次吸收这凛虎精血开始时的感受一一描述起来。 许久之后,干爹才点着头,总结道:“也就是说除了第一次的剧痛以外,之后都只有冰冰凉凉的感觉。” 邓为先点头确认。 干爹不禁叹了口气,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体质果然不能一概而论。 当年他疼得死去活来,邓为先倒好,疼过一次之后,就一直是享受了。 在他看来,第一次的疼痛是邓为先炼化血煞的过程。 之后开始,凛虎精血内的血煞彻底消失,自然只有舒适的感觉了。 这也证明了他先前的想法是对的。 只要让邓为先炼化掉凛虎精血内的血煞,恐怕以后别人吸收,也不必经历剧痛,甚至可以更好的吸收冰寒之息的力量。 “有趣,有趣……” “为先,干爹猜测因为你体质特殊,所以才能如此轻松的吸收凛虎精血,培养体内的冰寒之息。” “但确切的情况还需要进行过实验再说。” “这样,为父那里还有两罐凛虎精血,待会儿就给你拿来,等你明日练功时再试一试,看和现在这罐有何不同。” 邓为先每天吸收凛虎精血的数量有限,只能等明天练功再做尝试。 但干爹迫不及待,想今晚就把另外两罐凛虎精血送来。 不管邓为先今天还能不能吸收更多,他自己都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主动进行尝试。 这对干爹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兴许还能提前一步得到更多的信息。 “孩儿遵命。” 邓为先恭敬的应下此事。 “好,你先安心休息吧,我待会儿会把东西放到你房间内。” 说罢,干爹就匆匆纵起身形离去,显得急不可耐。 邓为先乖乖听话,回屋休息,并没有等干爹回来的打算。 他这个人就一个优点,那就是听话。 既然干爹如此吩咐,他照做就是。 而躲在暗中的李玄也被干爹的反应震惊了。 大眼瞪小眼的盯着自己的猫爪,忍不住动了两下。 “血煞?还有这种东西吗?” …… 一个时辰后,干爹才去而复返,进了邓为先的房间之后立即又走了出来。 他没在这里耽误多久,仅仅是几息的功夫之后,就又消失不见。 可谓是来去匆匆。 但以他的轻功都去了足足一个时辰,显然这存放凛虎精血的地方离得并不近。 邓为先的房内悄无声息,干爹的动作并没有惊醒他。 躲在灌木丛里的李玄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猫猫祟祟的摸到了邓为先的窗下。 他侧耳听着里面平稳的呼吸声,然后毫不犹豫的翻窗而入。 邓为先的干爹还像上回一样,把新拿来的两罐凛虎精血就那么大摇大摆的放在了桌上。 巧的是,原先的那一罐竟然也在那里。 看来邓为先是想着明早起来再把凛虎精血都一起藏起来。 三个陶罐并排而立,李玄迫不及待的爬上了桌子。 “宝贝儿们,我来了!” 李玄一把将三个陶罐都拥入怀中,用自己圆圆的猫头蹭个不停。 之前只有一罐就那么爽了,现在有三罐那还了得。 他迫不及待的将他们的封盖全部打开,看到了半罐浅蓝色液体和两罐满满的深蓝色液体。 “哧溜——” 李玄贪婪的舔着嘴,着魔似的扑了上去。 “今夜,彻底疯狂!” 第46章 大意了 次日一早。 邓为先早早的醒来,看到桌上的三个陶罐。 “干爹好厉害的轻功,我昨晚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呢。” 邓为先禁不住感慨一声。 他虽然每晚因为练武之后的疲惫,睡得比较沉,但练了武之后耳聪目明,五感怎么也是比普通人强出不少。 但即使如此,他昨晚也完全没有察觉到干爹进出的动静。 邓为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三个陶罐。 最左边的是最近以来自己吸收凛虎精血的陶罐,里面只有半罐浅蓝色的液体,和昨晚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 但看到干爹后来送来的两罐凛虎精血之后,邓为先忍不住困惑的歪了歪头。 “咦,这怎么颜色还不一样?” “而且份量似乎也比第一罐时要少一些。” “难道因为是存货,品质差了一些?” 邓为先自己寻思着,但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后送来的两个罐子里虽然也是蓝色液体,但颜色的深度明显不一样。 中间的那罐明显颜色更浅一些,但不及他现在已经吸收过半的那一罐。 至于最后一罐,颜色就比较深了,跟第一罐一开始的颜色差不多。 “难道这就是其中蕴含的血煞多少的差别?” 邓为先想起了昨晚干爹的话。 “干爹说过,凛虎精血内的血煞是造成洗手时剧痛的根本原因,这颜色深浅不一,应该就是血煞含量的不同。” “我试一试就知道了。” 邓为先不是一个墨迹的性子,想到便去做。 他这几天修为勇猛精进,早已忘却了第一次吸收凛虎精血时的自己有多么狼狈。 而且他体内如今已经孕养了不少冰寒之息,更是无所顾忌。 邓为先挽了挽衣袖,然后径直站到了颜色最深的那一个陶罐前。 只见他自信一笑,没做什么准备就把手伸了进去。 他一往无前的动作,让他的手掌瞬间没入到凛虎精血中。 “刷——” 一道破空声随之突兀的响起。 邓为先面色凝重的盯着自己那一只沾满深蓝色粘稠液体的手掌。 不知不觉间,他的额头上冷汗如瀑,顺着脸庞,从下巴滴落。 这倒是省了他待会儿洗脸的功夫。 邓为先呆立在原地许久,缓缓才喃喃自语道: “没道理啊。” …… “嗝儿~” “阿玄,我刚要睡着。” 景阳宫的院子里,安康公主躺在一张老旧的躺椅上,沐浴在暖阳下,嘴里小声埋怨道。 这一上午,她刚要睡着,就会被李玄的打嗝儿声惊醒。 鬼知道,一只小猫是怎么发出如此响亮的声音的。 李玄毫无歉意,脸上笑眯眯的,看着不知道有多幸福的模样。 被安康公主埋怨,也只是把脑袋和身子往她怀里又埋了埋,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感受着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安康公主轻拍李玄的屁股,笑骂道:“最近成天到晚的不见影子,一回来就折腾我!” 李玄才不管安康公主说什么,自顾自的打嗝儿钻窝,惬意至极。 他昨晚学奸了,先喝饱凛虎精血之后,再洗的脚。 总算是不用再喝洗脚水了。 第一次没经验,一些小疏漏总是难免的。 后面熟练了就好多了。 可昨晚这么一喝,李玄也是发现了问题。 凛虎精血味道虽然好,但是涨肚啊。 可比啤酒还要离谱得多了。 他昨晚每一罐只喝了三口,结果马上就喝不动了。 最后一口还是为了均衡份量,硬撑着喝下去的。 现在好了,从昨晚打嗝儿到今天早上,丝毫不见止息的迹象。 之后李玄还不忘腆着个大肚子,费劲巴拉的把脚也泡过之后才回的家。 但还别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他的体内凛虎精血带来的冰凉之意正在迅速流转,遍及四肢百骸。 李玄可以确信,他的进度应该是远超邓为先的,体内的冰寒之息也在茁壮成长,日新月异。 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因此也无法确定自己的战斗力到底如何。 他私底下悄悄做过实验,如今动用体内的冰寒之息,冻出点冰块是轻轻松松的。 等天热了,给安康和玉儿冻点冰棍出来,既能解馋,又能解暑。 想到这,李玄不禁舔了舔嘴。 “到时候再弄点蜂蜜,白糖和水果,肯定好吃。” “哧溜——” 而院子的另一边,玉儿正在扫着地。 只是她不时的抬头望天,嘴里神神叨叨的嘀咕着什么,“怎么又不灵了”,“是不是又得摆一桌”之类,令人难懂的话语。 李玄的耳朵只是动了动,头也懒得抬一下。 “不行,得治治这丫头!” 他下定决心要让玉儿明白,这宫女不是那么好当的。 这时,景阳宫的大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三小只立即转头望去。 “最近怎么回事,三天两头的有人来敲门。” “我们这里可是冷宫,尊重一下好不好?” 李玄嘴里“喵呜喵呜”的骂骂咧咧个不停,不情不愿的从安康公主的怀里跳了出来,拖着个大肚子,晃晃悠悠的往大门走去。 玉儿已经先一步去开门了。 “阿玄,你老去凑什么热闹?” “你倒是也等等我啊!” 安康公主以龟速推动轮椅,试图挽留李玄等她一下下。 “我的小主银,等你到门口,黄花菜都凉了的。” 李玄心中暗道,装作没有听见,自顾自的离去。 玉儿已经把门打开了,李玄也懒得上墙,直接一屁股坐在门后,偷听起来。 “请知会公主殿下,下个月的聚会临时取消。” “好,劳烦公公了。” 简短的对话后,景阳宫的大门被重新关上。 玉儿一关上门,就看到坐在门后的李玄。 “阿玄,你怎么在这,我们回去陪公主吧。” 玉儿上前抱起李玄,可差点晃了她一个趔趄。 “哎呦,阿玄你怎么这么沉了,差点都抱不动你。” 李玄不满的“喵”了一声,然后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一个劲儿的往玉儿舒适的柔软怀抱里钻。 “嘿,阿玄还知羞呢。” 玉儿打趣一句,抱着李玄回来,结果发现安康公主吭哧吭哧的挪动了不到三米的距离,给她累得满头大汗,香汗淋漓。 玉儿一阵无语。 “殿下,你怎么也跟阿玄似的。” “有人敲门我去开便是,哪用劳烦你们二位。” “对了,殿下。” “刚才有人来知会,说是下个月的聚会临时取消了。” 玉儿把李玄送到了安康公主的怀里,说起了正事。 安康公主接过李玄,嘴里则是问道: “嗯?” “这倒是稀罕,他们有说缘由吗?” 第47章 一窥全局之末 玉儿摇了摇头,答道:“刚才前来通知的公公并没有细说。” “这样啊。”安康公主露出思索之色,但随即展颜一笑:“反正能不去就是好事。” 每月皇子皇女的聚会,安康公主都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对她而言,只不过是费了挺大的劲儿,换个地方打瞌睡而已。 每月一次的御花园聚会,对安康来说是最大的行程了。 但她还是更喜欢呆在景阳宫,还是觉得在这里晒太阳更舒服一些。 哪怕御花园景色更好,人也热闹,但那些都不属于她。 趴在安康公主怀里的李玄倒是感到古怪,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往日里,这些皇子皇女就盼着这每月一次的聚会。 这一回竟不知怎的取消了。 他们在这聚会上比来比去,可不单是为了好玩。 那些尚年幼的皇子皇女暂且不提,那些已经接近成年的几个人可都是各怀心思的。 李玄虽然每次都是陪着安康公主缩在角落里睡觉,但其实一直关注着聚会的动静。 有几次,这些皇子皇女们之间的比试因为火药味太浓,差点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仅剩不多的,可以向他们的父皇展示自己的机会。 大兴王朝如今的皇帝尊号“永元”。 传闻这永元帝励精图治,有明君之相。 只是对亲情有些淡薄,对这几个皇子皇女们都不怎么上心,一心扑在朝政上。 他们这群皇子皇女中,一个月能见上父皇两三次,都已经算是极为得宠了。 哪怕想去主动请安,都得提前好几天请示,但大多都被拒绝了。 还有的耍心机,想要制造偶遇,以此来在父皇面前刷刷存在感。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不仅恶了好感,还被重罚。 如此几人之后,皇子皇女们再也不敢多耍心眼,只能都是鼓着劲儿在每月一次的聚会上多表现。 因为他们都相信,父皇必定会关注这聚会。 至于事实到底如何,就谁也说不清楚了。 但这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否则这帮皇子皇女恐怕天天都睡不好觉了。 他们可和安康公主不一样,还有大好的前程可以博取。 若是往后棋差一招,恐怕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最后的下场比起安康还得凄惨数倍。 皇子皇女们享受风光的同时,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都已经被迫上了一场豪赌的赌桌。 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和身家性命,不管愿意与否,都已经成为了必须赌上的筹码。 从这一点,不难看出每月的聚会对他们而言有多么重要。 这一次突然取消,恐怕背后的理由不简单。 他们景阳宫消息封闭,李玄打算待会儿消化消化之后,出去打听打听。 这一有好奇的事,他的心里就忍不住发痒。 …… 中午吃完饭,李玄就满后宫的出去溜达。 结果走了大半个后宫,都没打听到确切的消息。 宫女太监们虽然偶有谈论起此事,但知道的并不比李玄要多,只是说起聚会被取消,具体的原因则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还得往远处走一趟了。” 李玄抬头看向了西宫的另一侧,那里所处的方向正好和景阳宫相反。 平日里他并不怎么喜欢去那里,一来是因为远,二来则是因为那里人太多了。 尤其是贵人们。 “算了,偶尔去看看也不妨事。” 景阳宫位于西宫的西北角,毗邻皇城墙和禁苑。 可以说是犄角旮旯中的犄角旮旯,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冷宫所在。 而李玄此时要去的是西宫的东南角,那里住着许多得宠的嫔妃,距离皇后的住所也不远。 这西宫的东南角有数座宫殿林立,统称为彩云宫。 彩云宫里除了嫔妃,还有她们未成年的子嗣一起居住,通常都是安排了各自的小别院,等到他们成年之后才会出宫独立居住。 李玄来到这彩云宫后,也不看这乱花迷人眼的繁华宫殿,一头扎进深处,专听那些避讳人的八卦流言去了。 这彩云宫就是不一样,没多久他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前段时间,宫里不是有闹鬼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吗? 李玄是当事猫,自然清楚此事。 但那个时候,不仅仅是后宫人心浮动,这朝野上竟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李玄从几个贵人的对话中知道,几乎是同一时刻,朝野上竟然对立储这个话题有所争议。 “东宫虚位,致使天降恶兆……” “后宫人心虚浮,望陛下早日确立储位……” “……” 诸如此类的话题,一时无两。 话里话外,尽是让永元帝早点定下太子的意思。 具体细节如何,李玄没有听到。 只听到一个结果。 最终是永元帝赢了,让所有劝诫的大臣都闭上了嘴。 而其中最跳的几个大臣自然受到了严惩。 梁楚楚的那个中书令老爹算是最倒霉的一个。 “我说那么大的官说没就没呢。” 李玄不禁感慨一声。 而且此事之后,永元帝就发出了严肃的警告,致使最近一段时间人人自危,可谓是风声鹤唳。 这些皇子皇女们生怕他们的父皇多想,联想到自己的身上,这个月的聚会纷纷告假,导致九成九的人都不愿意参加。 这才有了取消聚会一事。 李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离开了彩云宫,往景阳宫而去。 只是这一路上,他也不禁思绪良多。 要说后宫闹鬼一事和推进立储无关,李玄是不信的。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李玄只是在想,这其中邓为先的干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他的谋划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现在看来,推进立储一方是失败了,而且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谁知道邓为先的干爹跟谁是一伙的。 李玄越想越是头痛,不禁暗骂一句。 “这些玩权谋的心都太脏了!” 他也不禁为自己和邓为先感到有些后怕。 他们俩身在局中,却彷徨无知,任由被当成棋子而驱动。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甚至出了结果好几天之后,才能模糊看清当时局势的一角。 要是继续如此后知后觉,只怕终有一日会稀里糊涂的死在别人的算计中。 “我的信息过于闭塞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补足这个短板?” 第48章 莫欺小猫穷 这个问题,说起来还是李玄所能接触的人都身处底层,没有什么高端的消息来源。 他现在的消息来源大多都是来自宫女太监的八卦消息,顶多再算上延趣殿的才人们。 这些人本身就接触不到什么秘密,自然也就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但仔细想一想,凭借李玄现在的实力,想要接触什么高端人物才是痴心妄想。 哪怕人家愿意当着他这只猫的面前,谈论那些机密的信息,也得看他有没有本事听得到。 就像上回在延趣殿时,赵步高和魏成吉在主殿内密谈,因为花衣太监们的重重把守,李玄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先不要想这些了,安心提升实力才是王道。” 李玄晃了晃脑袋,驱散了先前的诸多顾虑。 他如今突破在即,容不得多想这些。 毕竟想要做到更多,尽可能的掌控自己的命运,除了变强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办法。 “喵——呜!” 李玄本来思考着问题,低头走在墙上,结果耳边突然炸起这么一声动静,给他吓了一跳。 “谁啊,这么没素质!” 他抬头一看,不禁一愣。 对面正有一只炸了毛的独眼狸花猫,冲着他弓背辱骂,猫言猫语之间,尽显其低劣的素质。 可不正是猫霸。 猫霸的身后还有两个脑袋分列左右探出,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可当看到对面是李玄之后,个个眼冒精光,“喵呜喵呜”的在老大背后助阵。 “我去,怎么遇上这三个家伙。” 李玄下意识的一怂,当初那顿毒打,他至今还记忆犹深。 可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今时不同往日。 猫霸三兄弟越叫越来劲儿,动静已经引起了附近的宫女太监们的注意。 手上闲着的饶有趣味的看过来,似乎等着看野猫打架。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只落单的黑猫不论是从体型和数量上都不占优,就看能不能逃掉或者少挨打了。 “人多眼杂,把这三个家伙引到我的地盘上再解决。” 李玄打定主意,蹭的一下跳下院墙,然后逃向远方。 “喵~~~呜——” 猫霸一声令下,带着两个小弟紧追不舍。 它们早就知道眼前这煤球是个怂包了,早有防备。 李玄一跑,他们也瞬间启动,一点都没落后。 “哈哈,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围观的人们发出了欢快的笑声,看起了热闹。 宫里没什么供他们消遣的娱乐,偶尔来上这么一场大戏,自然让他们看得有滋有味。 只可惜这几只猫跑得太快,一溜烟的功夫就消失不见,让围观的群众感到有些意兴阑珊。 李玄一边控制着速度,一边留意身后的那三只猫。 “实在是太慢了。” 他只是拿出了散步的速度,那三只猫就追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若不是李玄控制了自己的速度,甩掉后面三个家伙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这一刻,李玄已经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宛如深不可测的沟壑,已经永远都无法被填补了。 四只猫一路“喵呜喵呜”的跑过了大半个西宫,引来无数人的瞩目,惹得后宫佳丽一阵娇笑不已。 毕竟,这场景端的是罕见又滑稽。 不知道的,还以为李玄才是老大,要带着麾下三大将出征呢。 不一会儿的功夫,四只猫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景阳宫附近的一条巷道。 巷道的尽头是一条被堵死的大门。 这里人迹罕迹,真是掐架的好地方。 “喵呜——” 见到李玄的去路被堵死,猫霸得意一叫,喘着粗气走上前来。 它健硕的身形,随着步伐左右摇摆,显然不是虚胖,而是真正的一只肌肉猫。 猫霸的一条花臂猛地跺在了李玄跟前,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他,眼中满是蔑视。 “喵!呜!” 李玄一愣,随即眼睛微微眯起。 他们仨追了半天,总算是说了一句能过审的话。 猫霸这句话的意思是:“臣服,饶你!” 但面对猫霸的霸气宣言,李玄只是嘴角一歪,露出一边犬牙。 那不屑的笑容顿时激怒了猫霸的自尊。 “喵~呜!(给脸不要脸!)” 猫霸抬起花臂,探出利爪,冲着李玄狠狠的抓来。 它的身后,胖橘和奶牛齐声大呼:“喵喵,喵喵!(老大,威武!)” 尖锐的猫叫伴随着噼里啪啦声音,安静的巷道顿时乱成一团。 噪音持续了十几秒,然后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猫霸保持着高举一条花臂的动作,眼前却已经是一片蓝天白云。 它刚才好像做了一场噩梦,铺天盖地的都是一片黑漆漆的猫爪,在自己的身上踩了一脚又一脚。 “可如果是做梦,身上为什么会这么痛呢?” 猫霸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测。 它上回猜的没错,奶牛脸上的脚印确实是这小子留下的。 想到几个月前还被自己随意欺负的一个后生仔,如今却已经拥有了超乎自己想象的实力,猫霸不禁感慨不已。 “终究是老了。” 这番英雄迟暮,似乎感动了老天,猫霸头上的皮毛渐渐湿润。 可猫霸的眼前仍旧是那副蓝天白云的景象,完全没有要下雨的意思。 感受着头顶湿润的温度,哪怕猫霸现在没有心情,还是轻轻喵了一声。 “奶牛,别尿了。” 这一声喵中充满了心酸与无奈,丝毫不见往日的霸气。 可似乎就是因为这样,猫霸头顶湿润的面积越来越大了。 “喵呜!”(过于粗俗,无法过审!) 猫霸强忍着疼痛站起来,一把把住了奶牛,结果自己却一个踉跄。 猫霸低头仔细一看,它们仨的尾巴竟然被绑在了一起,还打了一个花哨的蝴蝶结出来! “喵——呜——” 猫霸不甘屈辱的叫声久久回荡在这无人的巷道里。 …… 景阳宫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玉儿从里面急忙跑了出来。 “阿玄,阿玄!” 玉儿焦急的呼唤,结果下一刻就看到自家小猫优雅的从拐角走出,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她赶紧走过去,从地上费力的抱起了李玄,四下查看。 “阿玄,你没事吧?” “我看外边有猫叫的那么凶,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呢。” 见李玄身上没有伤口,玉儿不禁松了口气。 “以后就在家里玩吧,外边有太多坏猫猫了。” “那些坏猫猫可不会看你可爱就不欺负你。” 李玄当即用脑袋蹭了蹭玉儿的脸蛋,娇声娇气的喵了一声,显得乖巧至极。 “真乖!” “阿玄这么软软糯糯的,以后被欺负了可怎么办啊?” 玉儿的语气中满是宠溺,抱着李玄就回了景阳宫。 而在僻静无人的巷道里,凄厉的猫叫仍旧回荡不停,诉说着各自的悲惨境遇。 第49章 蒙混过关 更深夜静。 延趣殿的一处小院。 邓为先和他的干爹早早的准备在这里。 李玄窝在灌木丛里,无聊的打着哈欠。 白天时,他小小运动了一番,总算是不再打嗝儿了。 要不然,这潜伏工作还真不好做呢。 “为先,开始吧。” 干爹放话道。 他今天特地前来观看邓为先练武的过程,就是为了好好观察邓为先是如何将凛虎精血内的血煞剔除的。 邓为先闻言,当即从屋里拿出了一罐昨晚新拿来的凛虎精血。 他早上有过教训,自然知道要拿哪一罐。 “难得干爹如此期待,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邓为先如此想着,轻车熟路的将双手伸进了陶罐里。 冰凉刺骨的寒意顿时袭来,让他紧紧的皱起了眉头,强忍着剧痛。 这股痛楚虽然同样难忍,但明显比早上时要好多了。 至少不会疼得他怀疑人生。 吸取凛虎精血的过程很快,也就不到三十息的时间,邓为先便开始演练起虎形十式。 干爹看到邓为先如今竟能坚持近三十息的时间,不禁深以为然的点头。 “此子果然体质特殊,才这个阶段竟能吸收如此多的凛虎精血。” “等到他晋升到凝血境,吸收的凛虎精血比起我只多不少。” “冰寒之息越强,往后便更好修炼……” “不出意外,他的成就会比我高。” 这一刻起,干爹竟是真的有了真心认下这个义子的打算。 宫中太监,但凡有机会,哪有不认干爹干儿的。 只是这其中多是利益交换,哪有什么情谊可谈。 他一开始又何尝不是如此。 邓为先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塑造,又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从头到尾,不过是随手而为。 可随着邓为先逐渐展现出越来越大的价值,干爹也不禁开始动摇起来。 心性坚韧、少说多做、办事利索、天赋过人…… 再加上此时展露出的特殊体质,不得不说,干爹真的心动了。 他终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所有的力量终究要离自己而去。 这时候,能不能有一个可靠的义子,将决定自己是否可以得一个善终。 看那宫中的尚总管,年轻时踏上了后宫权力的巅峰,成为了如传奇一般的大太监。 晚年更是激流勇退,毫不留恋的将权力下放给手下义子,如今在宫中任闲职,安享晚年。 尚总管这一辈子都是体面的。 这样的一生,几乎是宫中所有太监的梦想。 但干爹更是明白这其中的难度。 想要在宫里找一个靠得住的义子,简直比登天还难。 可现在,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这样的候选。 看着场下邓为先挥汗如雨,将虎形十式和戮血猛虎爪施展的得心应手,干爹的心中更是心痒难耐。 再想起之前交给他的两件差事都办得漂亮,那股冲动更显鼓噪。 “唉,再看看,再看看……” 真心实意的收下一个义子不是一件小事,干爹不得不更加谨慎。 “要想收此子之心,必定要为其报仇,可那毕竟是……” “再想想,再想想……” 哪怕自诩决断如流,此时干爹也不禁犹豫万分。 对他们这些注定无后的太监们而言,要真心实意的认下一个义子实在是太难了。 不仅要将自己珍贵的资源投入进去,更要启封自己早已浇灌如寒铁般的内心。 “利义相伐,正邪相反。” “义动君子,利动小人。” 想着这句话,邓为先的干爹不禁在斗篷的阴影下,勾起了一丝微笑。 这是以前他的干爹教给他的。 以他对邓为先的了解,若只许以重利,是难以将其彻底收心的。 自己只有以诚待人,才有可能让他真心归顺自己。 “唉,以后再说吧。” 这件事情就是这么操蛋,容易收服的他自己看不上,自己看得上的又不好收服。 干爹摇摇头,不再多想。 他转而去查看那罐被邓为先吸收过的凛虎精血,发现颜色果然淡了下来。 “果然如此,他这体质当真神奇。” “只是……” 干爹将陶罐倾斜,就着月光,仔细打量里面的液体。 “吸收的血煞没有第一罐那么彻底。” “他先前虽然看似平静,但不难看出在强忍疼痛。” “看来,是我之前想得过于美好了。” 干爹此时明白,邓为先的体质虽然能剔除凛虎精血内的血煞,但应该是有限的,无法做到自己先前预想的那般无限剔除血煞。 这也让他之前的许多想法都只能作废。 “说起来,这才是正常。” “他最近给我带来的惊喜太多,以致于让我都有些不切实际起来。” 干爹苦笑摇头,放下了手上的陶罐,看着场上的少年练武。 “但即使如此,他也是一个武道奇才,往后得给他多找些阴寒属性的武学。” “一定要将体内多出的冰寒之息善加利用。” 既然已经弄明白邓为先的体质拥有上限,干爹也没有过于失望,反倒立即做好了以后的安排,打算好好开发一下自己这个义子的天赋。 …… 藏在暗中的李玄看他们父子俩从头到尾都没有过多的怀疑其他,也不禁跟着松了口气。 凛虎精血里面的血煞自然是他吸收掉的。 只不过和干爹所说的剧痛不同,李玄反而只是感到一阵阵冰凉的舒适。 昨天他泡脚的时候,特地两个罐子都泡了一遍。 结果这么一泡,就有了差别。 兴许是李玄的身体可以吸收的血煞达到了极限,吸收血煞的效果变得越来越差。 因此才造成了那两罐凛虎精血的颜色各有差异。 直到那时,李玄才明白过来,自己体内流转不停的冰凉之意并不仅仅是凛虎精血的力量。 而且随着这两天,他的实力不断精进,饭量却反倒越来越小了。 李玄的身体内似乎在发生着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的变化。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和速度正在不断成长,体重也是越来越实在。 可每日需要进食的量却反倒变少了。 随着不断接近凝血境,李玄感觉自己似乎正在不断迈向更高层次的物种,就像是进化一般。 他的呼吸,睡觉,甚至是晒太阳,现在都能给他带来更多的能量补充。 可相对应的,他对凛虎精血这种蕴含特殊力量的食物更加难以把持了。 就连李玄自己都有些分不清楚,自己这是要修仙了,还是单纯的把嘴给养刁了。 “不行,越想越馋。” “晚上得再去找小邓子化个缘。” “反正这小子现在发达了,三罐凛虎精血他也肯定用不完。” “我这当哥哥的,肯定得给他分担分担。” “这小子也是死脑筋,打那么认真干什么,差不得就结束睡了吧。” 李玄在灌木丛里焦急的等待着邓为先练完功,丝毫不觉脚下已经淌了一地的哈喇子,聚成了一小片水泊。 他更没有发现,脚下水泊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土堆,那里爬满了一群小蚂蚁,正对着他疯狂舞动触角。 看那激动的样子,表达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第50章 新的目标 邓为先缓缓收功,身上一股热流蒸腾不已。 每次练完功,他周身的血液便会迅速流转,感到暖洋洋的同时,也有一丝寒意隐藏在其中,吞噬着气血的热意,慢慢壮大己身。 邓为先知道那一丝寒意就是成长中的冰寒之息。 随着气血快速流转,他的身体轻飘飘的,脑子也一片清明,眼中的世界无比清晰。 这种感觉令人舒爽无比,但遗憾的是他只能在练完功后维持片刻。 “这或许就是凝血境的感觉吧,等到我突破,或许就能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 每晚练功之后,凝血境的大门就会为他打开一丝缝隙,让他得以窥见其中的瑰艳奇伟,引诱他不断勤学苦练。 “武道魅力,何其狡诈。” 邓为先攥住拳头,充满了对突破的向往。 干爹在一旁看着充满干劲儿的邓为先,不禁想起了曾经刚开始接触武道的自己。 这种年轻人的蓬勃朝气,让他不由一叹。 也不知道这种赤子之心,自己是从什么时候便丢掉的。 干爹非常清楚,越是这种心思单纯,一心向武的时候,功力的提升就越快。 如果可以,他还倒真的想给邓为先一个适合练武的环境,看他此生能达到何种境界。 但可惜,这里是皇宫。 这天下间最容不下心思单纯之人的地方。 “与其付出惨重代价的成长,不如由我来引导。” 想到这,干爹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幅画卷,并唤了一声: “为先,你过来。” 邓为先立即走来,恭敬问道:“干爹,有何吩咐?” “武学方面,你已经不需要我的指点了。” “只需安心修炼,提升到凝血境,之后我自有安排。” 邓为先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血煞一事,想来你也感受到了。” 干爹看了一眼陶罐,然后接着说道:“虽然你体质特殊,可以剔除凛虎精血内的血煞,但现在看来这能力是有限的,应该只能惠及你自身。” “但你要明白,即使如此也是了不得的。” “因为这代表着你可以在这一阶段孕养出远超其他人的冰寒之息,你还记得冰寒之息的效用吗?” 干爹说着便考校起来,提问道。 邓为先思考一下,接着立即答道:“干爹曾言,冰寒之息可以增强戮血猛虎爪的威力,并且以后修炼阴寒属性功法事半功倍。” 见邓为先对答如流,干爹满意的点点头:“你答得不错。” “接下来,你好好修炼,等你晋升凝血境,我自会为你安排好合适的功法。” 听到这话,就连邓为先也难掩欣喜之色,当即跪谢道:“孩儿自当不负干爹栽培之恩。” 这都是邓为先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仅有人引领自己修行,还将所有的功法和修行资源为他准备好。 邓为先自然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免费的。 干爹培养自己,终究是为了自己以后给他卖命。 可现在邓为先最需要的就是这些,只要能变强,他不惜一切代价。 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他岂会进宫,早就窝囊的死在了外面。 而现在,干爹把自己需要的都送到了他的眼前。 哪怕邓为先心性如何沉稳,此时也难免升起一股感动。 他明白这份感动是不理智的,但他的心毕竟没有彻底凉透,终是受到了影响。 “呵呵,你我父子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干爹笑着把邓为先扶了起来。 邓为先第一次被如此礼待,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但干爹手上一股柔力托起了他的身体,邓为先没来得及多想就已经站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你就像现在这样继续练功,等到了白天,则需留心一人。” 干爹说着把手上的画卷递给了邓为先。 邓为先接过画卷打开,发现这上面画的是一个花容月貌,身姿绰约的绝美女子。 画像旁边还标注出了她的名字:王素月。 “认得此人吗?” 对于干爹的问题,邓为先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见过几次,似乎是我们延趣殿里的一位才人。” “没错,你最近留心此人,多观察她的言行举止。等她被圣上宠幸之后,会挑选近侍,到时你要投其所好,尽可能获得她的信任。” 邓为先迟疑片刻,问出了自己的顾虑:“干爹,据孩儿所知,才人们被宠幸后,都会按照自己喜好挑选近侍,有些才人甚至只选宫女。” 邓为先这是怕王素月不选自己。 毕竟他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以邓为先的性子,让他去想方设法的讨好一个陌生的女人,恐怕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到时候,对方若是没有选自己,那岂不是直接完蛋。 正因为知道自己的劣势,邓为先此时才惴惴不安的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干爹看着邓为先紧张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 “你放心,我到时自有安排,她一定会选你的。” 邓为先听到这话才放下心来,接着他研究着手上的画卷,问道:“干爹,还有孩儿需要知道的事情吗?” 干爹缓缓摇头,高深莫测的说道:“你对她了解越少越好,就通过你的眼睛去观察她,私底下甚至不要去打听此人的消息,明白了吗?” 邓为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就这一点好,听话。 不懂的事情,绝不会自作主张。 “好,等时机成熟,我会再来找你的。” 干爹说完便消失在原地。 邓为先对着远方的夜幕恭敬行礼,然后将画卷收起后,收拾一番便回屋休息。 等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李玄才从灌木丛里爬了出来。 “怎么又扯上这王素月了?” 李玄晃了晃脑袋,将头上的树叶甩下来。 他记得这个才人,梁楚楚的对头,不仅长得如花似月,更兼之身手不凡,一套王氏军体拳打得出神入化。 李玄身上还有一套残缺的王氏军体拳就是从她身上学来的呢。 虽然只有两招半式,但凶狠无比。 而且王素月胸有大志,只怕未来成就难以估量。 “这邓为先的干爹也是识货的,这么快就看好王素月,想把邓为先安插到她身边。” 李玄点点头,肯定了干爹的审美。 “可是我记得这王素月的家世也颇为不凡,她老爹好像还是个什么将军来着?” 他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就怕这回也没安好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