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是畏罪而死! 贞观六年。 长安城,刑部大牢。 死刑犯关押区。 “你也就有三天活头了,三天后你就得斩首示众了,你说你马上就死了,为啥非要在牢内寻死?” 牢头骂骂咧咧的声音,响彻在死寂的牢房内。 “你死不要紧,老子才不管你死活,可你要是死在牢房内,老子这帮兄弟们,都得被你牵连!” “你活着制造冤案,让人枉死!这死了,还要牵连他人,怪不得百姓们都叫你狗官。” 牢头一口气骂了足足两刻钟,可牢房内的年轻人,却一直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一个回应都没有。 这让牢头又气又郁闷,他一甩手,道:“盯紧他,别给他机会再寻死,他要是死在大牢内,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牢头骂骂咧咧离开了。 身材魁梧的狱卒连忙挺直腰杆,一双眼睛瞪大如铜铃,死死盯着牢房内的年轻人,不敢再让其出现任何意外。 这个年轻人现在可是整个长安城百姓的眼中钉,多少人在等着三天后的斩首呢。 若是他真的提前死了,他们都得吃板子。 可他们没发现,牢房内的年轻人,此时的神情很是奇怪。 他眼中没有寻死而不得的懊恼,没有即将被斩首的绝望,有的竟是叹息和意外。 “竟是真的穿越了。” 林枫喃喃自语。 他是一个刑警,正在执行抓捕凶犯的任务。 后来为了救一个被凶犯威胁的孩子,直接抱着凶犯从十八层楼跳了下去。 没想到,这一跳,竟是穿越了。 虽然被牢头骂的狗血淋头,可他却也趁此机会,抓住了很多关键词,得知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穿越到了唐初,贞观五年或者六年的模样。 因为他听牢头说孙伏伽刚来刑部几个月,正好负责他的案子,他差点死了,导致牢头被孙伏伽快骂死了。 作为大唐第一位状元,有明确历史记录的第一位状元,他正好记得这个人。 并且穿越之前他负责过一个文物盗窃案,了解一些相关历史,知道孙伏伽是贞观五年因为审判错案,被贬职来到了刑部。 所以贞观五年的几个月后,最多也不会超过贞观六年。 没错……他没有获得原主的记忆。 使得他哪怕穿越来了,还需要和前世一样根据线索推理才行。 通过牢头的关键词,以及自己的推理,他确定了自己的处境。 原主和他同名,也叫林枫,字子德。 原是大理寺六品官员大理寺丞。 后因收受商州刺史贿赂,错定冤案,导致商州富商赵德顺蒙冤入狱,被判斩首。 赵德顺于狱中不堪其辱自尽身亡。 而这时,其子忽然主动投案,承认杀人凶手是他,他的父亲是被冤枉的。 一时间,商州上下震动。 可商州刺史为了前程,偏要压下这件事,结果忽视了商州首富的人脉,这件事直接被捅到了长安城。 赵家甚至前来告了御状。 顿时,龙颜震怒。 李世民卓令御史台魏征主管,刑部辅佐,彻查此案。 结果,查到了原主和商州刺史勾结的事,且冤案已定,无辜之人蒙冤而死,民怨骤起。 为了平息民怨,原主和商州刺史都被判斩首。 现在距离行刑,也就三天时间了。 而偏偏,原主不知道是不是怕了,竟是在昨天畏罪自杀,要撞墙而死。 虽然狱卒及时发现,找了大夫救治,可自己已经穿越来了,毫无疑问……原主还是死了。 推理完全貌后,林枫此时只想摆烂。 穿越是好,可特么只给他三天活命的时间,而且还是在牢狱内。 这是觉得他前世一直在把人往大牢里抓,缺少牢狱生活的体验,专门送他大牢三日游吗? “摔桌啊,这穿越体验,必须差评!一星都不想给的那种!” 林枫双手垫在后脑,刚要无语翻白眼,忽然间:“嘶!” 他猛的倒吸了一口气。 整个人先是疼得刷的一下坐了起来,可下一瞬,林枫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手,摸了一下前额。 “嘶!” 周围一米空气仿佛都要被他吸空了。 前额有一个很明显的肿块,这是原身要畏罪自杀留下的伤口。 他犹豫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后脑。 “嘶!” 疼的他直抽抽。 狱卒莫名其妙的看着林枫。 “林枫你干什么?我劝你别给自己惹麻烦啊!” “你撞墙都死不了,摸脑袋更不可能死,有我盯着你,你就死了寻死这份心吧!” 林枫没有理睬狱卒的话,漆黑的眸子剧烈跳动。 他忽然扭头看向狱卒:“我当时,是头撞墙寻死的?” “不然呢?” 狱卒道:“你得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来到这里,正巧发现你趴在墙边,脑门上都是血,你提前三天就得见阎王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指着墙面:“就是那里,你看,你血迹还在那呢。” 林枫循着指向看去,果不其然,在对面墙壁上,还留有干涸的血迹。 通过血迹的痕迹,刑侦经验丰富的林枫不难想出,那是原身脑袋撞到墙壁上,流出鲜血,直接撞晕了,然后身体向下倾倒,脑袋在墙壁上直接滑下所导致的。 根据狱卒的描述,大体情况没有什么问题。 可没有问题,此时却是最大的问题! 自己后脑的伤是怎么回事? 前脑撞墙,后脑为何会疼? 他没法看到后脑的情况,便来到铁栏杆前,转过身去,向狱卒道:“劳烦看看我后脑怎么了。” 狱卒没好气道:“看个屁!你一个死刑犯,咋那么多事,还以为你是大理寺丞啊!” 林枫平静道:“你不看,我现在就再撞一下墙,直接死在你面前,请你近距离欣赏一幅血花绽放的凄美画面。” “我想牢头应该很想和你的屁股一起探讨一下我的死亡。” 狱卒:“……你他娘的……老子给你看!” 狱卒来到林枫身后,仔细看了他的后脑,道:“什么都没有,看个屁。” “没有伤口?没有血迹?” “没有。” “那你拨开头发,看看头皮。” 狱卒不耐烦的拨开林枫的长发,向林枫头皮看去,忽然:“咦?”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林枫忙问道。 狱卒疑惑道:“你后脑勺怎么有一个红手印呢?” “红手印?” 林枫脑海瞬间有闪电劈过,他全身都是一震。 不对! 原主的死不对! 这特么……根本就不是畏罪自杀吧? 第二章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脑后有手印,这绝不是原主凭借自己的能力可以做到的。 他忙问道:“手印是什么样子的?” 狱卒伸出手,手掌向上,按住了林枫的脑袋,道:“就是这个样子的。” 林枫双眼缓缓闭合,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切如他所想。 原主压根就不是自己撞墙寻死的,分明是有人按住了原主的脑袋,用力去撞击墙壁的。 说什么畏罪寻死,明显是有人想让原主去死! 可原主三天后就要被斩首了,究竟是什么原因,连最后三天都不让原主安稳度过? 根据牢头的话,林枫知道,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半个月的时间了。 前面十二天原主平安无事,可只剩下三天的时候,有人突然要弄死原主……在大牢里作案,是有一定概率会被发现的,这绝对是冒险的举动。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有人必须要在这个时候冒险动手? 为何又偏偏要选择只剩下三天的时间点? 是原主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引起了这人的杀心?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完全下意识的分析了起来。 “原主撞墙的地方是在牢内,这就说明想要杀原主的人,肯定是进入牢房内动手的。” 林枫猛的看向身材魁梧的狱卒,狱卒莫名其妙道:“看什么看?” 林枫眯起了眼睛:“我在死囚牢房内,没有钥匙谁也进不来,也就是说……动手者,就是这牢房内的狱卒,甚至……就是骂骂咧咧的牢头。” “原本只有三天命,就是地狱开局了,结果这牢房内还有杀手,连这三天都不给我,这特么都是地下十八层开局了吧?” 林枫一边吐槽,大脑一边快速运转。 若他穿越的原主真的是十恶不赦之人,那自己死了也就死了,他权当牢房三日游了。 可现在,却有人在他行刑前三天要杀他,这是否证明……他的案子,有蹊跷? 林枫眸光闪烁片刻,他忽然转过头,看向狱卒,道:“在我寻死前,可曾做过什么事?或者说过什么话?” 原主是这个狱卒发现出事的,若非是这个狱卒,可能他都没机会穿越过来。 若这个狱卒就是杀手的话,那绝对会等原主死透了再声张,再不济也不至于亲自将自己的事上报,毕竟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一旦有仵作验尸,发现后脑的手掌印,自然就会知道是有人动手的。 那么第一个发现的人,就绝对摆脱不了嫌疑。 所以,若说这个牢房内有谁能相信的话,也许只有这个狱卒了。 狱卒并不知道林枫所想,他狐疑看着林枫:“你不记得了?” 林枫一脸认真:“脑袋撞坏,失忆了。” 狱卒直接一愣:“真的假的?” 林枫骄傲点头:“当然是真的,所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你失忆了,你骄傲什么?” 狱卒觉得莫名其妙,但他还是道:“不过你最近几天精神状态的确挺奇怪的,你该不是怕死,疯了吧?” “精神状态奇怪?” 林枫心中一动,追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狱卒见林枫是认真询问的,虽觉得失忆不可能,还是道:“你刚进大牢时,不哭不闹,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你忽然痛哭流涕,忽然喊冤。” “你说你是冤枉的,你说你根本就没有做那些事。” “更甚的,你猜你说了什么?” 林枫问道:“什么?” 狱卒一脸复杂神情看着林枫,道:“你说你根本就不是林枫,你说你是一个乞丐。” 狱卒摇头叹息:“我在这大牢里,见过不少人临死前痛哭流涕的,见过不少人后悔求饶的,但还是第一个见到为了求生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 “你也算是开创了先河了,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狗官,会向你学习。” 林枫:“……我要不要收个版权费?” “什么?”狱卒茫然。 林枫皱眉,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原身刚进大牢里,十分沉稳淡定。 可两天前,忽然喊冤,甚至都说出了自己不是本人的话来…… 为什么前后差距如此大? 是真的见死期将至,心态崩了吗? 还是说,两天前发生了什么事,导致原身忽然变了说辞? 而这,是否也是导致原主被人杀害的原因? 林枫一边沉思,一边道:“两天前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狱卒道:“关在这死牢里,还能发生什么事?天天不是吃就是睡,然后等死。” 没有发生特殊的事? “那两天前,可有人来探监?” “想什么呢?” “死刑犯没有人权啊,不允许家人见我最后几面?我大唐律例怎能如此冷血!!!” “很抱歉,大唐律例不冷血,只是你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家人?” 林枫:“……” 很好! 初唐还是很温暖的。 特么只有我在冰窟中啊! 林枫越问越觉得狐疑。 越问越觉得奇怪。 两天前没有发生特殊的事,也没有人来探监,原主没有遇到任何不同于往日的事。 “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了。” 林枫内心推测:“第一,发生了一些特殊的事,但这个狱卒不知道。” “第二,就是心态崩了。” “而无论哪一种情况,导致原主被提前杀害的,都应该和原主后来的喊冤有关。” “有人担心原主的喊冤被别人听到,会重新断案?” 林枫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沉静下来。 “看来,这个案子,真的需要重新断一断了。” 林枫不怕死,可若是被冤死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但他现在是一个马上就要被斩首的阶下囚,自己的话语权不能说没有,只能说这权利与他毫无关系。 就算他想要重新审案,也绝不会被采纳。 “该怎么办?” 林枫大脑疯狂转动,忽然,他猛的扭头看向狱卒,道:“孙伏伽负责我的案子?” 狱卒莫名其妙道:“怎么了?” 林枫直勾勾看向狱卒,道:“劳烦你去找一下孙伏伽,告诉他,若不想再一次断错案,成为载入史册上的罪人,就立即来找我!” 狱卒:“不去!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来指挥老子为你跑腿?” 林枫叹息一声:“可怜我那藏匿的一百贯铜钱,没人继承了啊。” “赵十五半生飘零,未逢好爹,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狱卒道:“孩儿这就去!” 第三章 我义父有点厉害啊! 名叫赵十五的狱卒快步离开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消失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能信任的,也只有这个要当自己义子的再世吕布。 孙伏伽就是因为审判错案,导致被贬的,这件事对孙伏伽的打击巨大,更是孙伏伽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而史册上对孙伏伽的评价极佳,说他有魏征之风,极尽褒扬。 所以如果说没话语权的自己,能从谁手中争得一线生机的话,也就只有孙伏伽了。 若是孙伏伽不来,那就真的是天要亡他。 林枫在牢内不断踱步,过了能有半个时辰,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孙郎中,这里。” 义子的声音随之响起。 林枫眸光一动,连忙扭头看去。 便见烛火照耀下,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一个是点头哈腰的便宜义子赵十五,一个则是身着官袍,一身正气的中年男子。 中年官员双手负于身后,他来到牢房前,看着牢房内的林枫,视线在林枫额前的伤口停留了半息,淡淡道:“没死成,改成叫冤了?” 对我有些不善啊……林枫目光在孙伏伽身上扫视了一遍,忽然开口道:“孙郎中公务繁忙,昨夜直接忙了一晚上也没合眼,甚至连家都没有回,结果一听我找孙郎中,孙郎中直接就来了,真是让我感动。” 孙伏伽眉头一皱,目光不满瞥向赵十五。 赵十五心中一惊,忙道:“不是我,我没有向他说任何关于孙郎中的事。” “嗯?” 孙伏伽一怔。 林枫笑呵呵道:“孙郎中真的错怪好人了,这还真不是我的义子告诉我的。” 再世吕布连忙点头。 “那是谁在你耳边嚼舌根的?”孙伏伽冷冷道。 林枫指着孙伏伽,笑道:“你。” “本官?” 林枫缓缓道:“孙郎中眼袋发肿,眼里都是血丝,脸上全都是油,神情疲惫,很明显这是熬了通宵的症状。” 孙伏伽眉毛一挑。 “而同时,孙郎中的官袍有着褶皱,边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我听狱卒说过,昨日上午下了点雨,之后就是大晴天,倘若孙郎中昨夜回了家的话,我想以孙郎中的处事性格,绝不可能会让自己穿又脏又褶皱的官袍当值吧?” “综合这一切,便能推断出孙郎中忙于公务,昨晚在刑部熬了一整夜,以至于都没机会回家换身干净的官袍,对吧?” 子曾经曰过: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而史书又有评,孙伏伽有魏征之风,这样的人,绝对会十分注重仪态。 果不其然,听到林枫这一通推理分析,孙伏伽看向林枫的神情有了变化。 他收回了背在身后的双手,背脊微微挺直,目光直视林枫道:“倒是有些本事。” 再世吕布更是瞪大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林枫一样,嘴巴张大的都能塞进孙伏伽的拳头了:“义父,你……好厉害。” “义父?”孙伏伽终于注意到了两人之间的称谓:“他什么时候成为你义父了?你不觉得他比你年龄还要小吗?” 林枫笑眯眯道:“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多少人的小妾比自己孙女都小,可他的孙女还是要管比自己年龄小的人叫姨奶,不是吗?” “好一个伶牙俐齿。” “再伶牙俐齿,也没法在今早吃到香菜馅的肉包。” “这也是你推断出来的?”孙伏伽惊了。 林枫摇头:“哦,这不是,这是孙郎中你牙上沾的香菜叶告诉我的。” 孙伏伽老脸一红,连忙背过身去,处理了一下,然后咳嗖一声,道:“说说吧,你想方设法让本官来见你,所为何事?” 说起正事,林枫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他认真道:“我想查看一下卷宗,重审赵德顺的案子。” 孙伏伽一听,眸光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早就知道林枫会这样说。 他淡淡道:“赵德顺的案子经过御史台与刑部再审,已经结案了。” “而且赵德顺之子也已经主动投罪,根据其供述,各项证据链都已经完善,无论是动机,还是他人证词,以及证物,都十分充足。” “案子已经没有再审的必要了!况且你与商州刺史勾结之事,证据也十分充足,你觉得还有必要挣扎?” 林枫原本自然是觉得魏征都出手了,以魏征的品性,总不会故意诬害自己。 可原主因为喊冤,而提前被人在牢内下黑手,这件事又让他觉得,此案绝不是这般简单。 他看向孙伏伽,道:“你觉得我的推理能力如何?” 孙伏伽眉毛微挑,沉吟了一下,道:“有些小聪明。” 小聪明?那你刚刚还那么意外……林枫看着全身哪个部位都不如嘴硬的孙伏伽,道:“那孙郎中觉得,以我的能力,若是制造冤案,会让这个冤案如此容易被推翻?” 孙伏伽看着林枫:“什么意思?” 林枫视线不躲不避:“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真的是我亲手制造的冤案,以我的本事,绝不会让你们如此容易就找到线索,从而翻案的。” 孙伏伽目光紧盯着林枫,这一刻,他倒是有些迷糊了:“你说这些……是为了告诉本官,你根本就没有和商州刺史勾结?你根本就没有制造冤案?” “若是没有,那我们审判你的时候,你为何不反驳?怎么现在都要斩首了,反而开始喊冤了?” 林枫叹了口气。 这特么他也想知道啊! 谁知道原主脑子里究竟想的什么。 被审判时不吵不闹,结果关了十天了忽然喊冤。 果然,单纯的劝说,还是没法让孙伏伽对一个再次审判,再次结案的案子重查。 好在,他还有办法。 林枫直接转过身,道:“孙大人若不信我,不如先欣赏一下我的后脑再说。” “???” 孙伏伽正觉得林枫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他欣赏后脑勺,可随着林枫将遮挡头皮的头发撩起来后,孙伏伽视线陡然一直! 他猛的上前,直接仔细查看。 “怎么回事?” 他问道。 林枫笑吟吟道:“我为了让自己畏罪自杀的成功率更高,专门按住了自己的后脑勺,用力撞击墙壁……瞧,我多成功,直接把自己撞了个半死。” 孙伏伽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他直接看向赵十五:“谁干的?” 赵十五连忙摇头:“小的不知,小的也是刚刚才发现,若非小的也发现了异常,怎么也不敢去劳烦孙郎中。”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 赵十五一脸态度诚恳,义正言辞,心向光明的模样。 “是个人才啊。”林枫点评。 孙伏伽重新看向林枫,皱眉道:“你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吗?” 林枫指着自己的脑袋:“撞坏了,有点失忆,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不过这事应该不难调查,我受伤的时间点,谁来过我这里,谁带着钥匙,查一查就能知道,至少可以缩小范围。” 孙伏伽直接点头:“本官会调查的。” “那这个案子?”林枫问道。 孙伏伽犹豫了一下,道:“虽然有人要对你动手,这件事有问题,但未必代表赵德顺的案子必然就也有问题,也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想到的缘由。” “所以想要将刑部和御史台重新结案的案子再度调查,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们错了,否则别想轻易翻案。” “毕竟这个案子已经惊动不少百姓了,天下人都关注呢,若是没有明确证据,百姓只会觉得我们是官官相护,影响会十分不好。” 林枫一听,内心不由一沉。 他耗费了这么多心思,将孙伏伽引来,又冒着打草惊蛇的风险,将自己后脑的痕迹给孙伏伽看,就是为了争取重新查案的机会。 可结果,却毫无寸功。 他看向孙伏伽,道:“那先不推翻案子,只是让我查看案子卷宗呢?这个总可以吧?” 孙伏伽有些犹豫。 林枫见状,直接下猛料道:“孙郎中,你曾经就受过错判案情的痛苦,难道你还想重蹈覆辙,还想让这世上,再多一个因你错误而出现的冤魂吗?” 孙伏伽脸色顿时苍白了起来。 身体微微摇晃,嘴唇在颤动。 赵十五忙缩了缩脖子,只觉得自己义父太胆大包天了,刑部谁不知道这是孙伏伽的不能触碰的伤口?哪个胆大包天的人都不敢提一嘴。 可林枫倒好,这是在孙伏伽的伤口上反复横跳啊! “你知道我很想把你扔进茅厕里,请你吃个饱吗?” 林枫笑了:“孙郎中不愧是状元,连生气骂人都说的如此文雅。” 孙伏伽沉默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的确有些聪明,但这不代表如你所说,你在断案上,就真的那般厉害,能够制造出他人无法轻易破解的冤案。” 林枫道:“孙郎中的意思是让我证明?” 孙伏伽点头:“昨晚本官一夜未睡,就是被一个案子缠住了,若你能在短时间内破案,那本官就相信你的话,给你一个机会,为你带来卷宗。” 第四章 皇宫闹鬼! 林枫一听,当即如溺亡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道:“什么案子?” 孙伏伽心中既已做出同决定,便不再犹豫,他说道:“这些天,宫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闹鬼了。” “闹鬼?”林枫眉毛一挑。 身为在后世经历过高等教育,且为许多死人寻找真凶的刑警,他对鬼很有研究。 在他看来,一切的闹鬼,大抵分为两种,要么是疑神疑鬼,人心藏鬼,要么就是活人装鬼。 当然,前提是他穿越的唐朝不是西游那个唐朝。 就是不知道宫里的这件事,是哪一个。 孙伏伽继续道:“宫里有位贵人,前些天忽然开始做噩梦,几乎每晚都会梦见鬼,这让她开始变得憔悴,休息不好。” “后来她找了太医,太医诊断后,说这位贵人身体健康的很,没有任何问题,应当是心绪太重,想的太多。” “经过太医开导,这位贵人终是睡了一个好觉,可谁知道,她第二天早上刚醒来,就忽然发现……” 孙伏伽顿了一下,林枫知道说到关键了,他问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眉头皱起,手指无意识的在官袍上画圈:“发现在床边,正对着她的枕头上,竟然躺着一个全身穿着红衣,七窍流血的女娃娃。” “女娃娃?真人?” “假的,由布匹缝织而成的娃娃。” 孙伏伽说道:“那个娃娃我看了后,都觉得渗人,她的嘴角直接咧到耳根,森白的牙齿沾染点点血色,双眼空洞没有瞳孔,而且那所谓的红衣,其实是白衣服,只是被鲜血完全浸红,闻起来充满血腥味。” “这位贵人直接就被当场吓晕了。” “陛下听闻后,直接震怒,在当夜,便派重兵包围贵人寝宫,且让几位贴身宫女亲自陪在寝宫内。” 林枫眼眸转动:“看来陛下是不信鬼怪之说啊。”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这世界哪有什么鬼,陛下更不会信什么鬼神之说,陛下觉得这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故意吓这位贵人,因此陛下命人将寝宫团团包围,还让宫女陪同,陛下安慰贵人,说如果真的是鬼,那无论有多少人在还是会来,可如果不是鬼,那在这团团保护之中,就没法继续装鬼。” 林枫赞同道:“此法最稳妥,然后呢?” 孙伏伽叹了口气:“然后……然后宫女们就和这位贵人,就亲眼看到了鬼影,那个鬼还是来了,在团团保护之中,又来了!” 林枫猛然瞪大眼睛,身体瞬间笔直,道:“又看到鬼了?” “是啊,又看到了。” 孙伏伽道:“当时那鬼影直接出现在了寝宫的墙壁上,距离贵人的床榻只有几步之遥,且鬼影鲜红如血,十分恐怖。” “贵人和宫女们见状,都吓得纷纷尖叫,这叫声惊动了外面看守的千牛卫,千牛卫们连忙冲进了殿内,然后他们也都看到了墙壁上的鬼影。” “不过似乎是来人太多了,那鬼影知道做不了恶事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沿着墙壁向上飞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林枫蹙眉思索。 根据李世民和其他人的反应,这应该不是什么西游大唐,那就证明不是真鬼,这就到了他最擅长的查案领域了。 不过,若是有人装鬼,那他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到这一切的? 这一次可不仅仅是只有那个贵人一人看到了,如此多的人看到,还是多重保护之下,怎么就能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和怀疑的? 孙伏伽见林枫思索,继续道:“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竟然还把贵人给吓到了,陛下更加震怒,他一边加强防护,一边让我刑部和大理寺联手调查此案,并且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我们破不了案,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正因此,时间紧迫,本官才连回府换个干净的官袍的时间都没有。” 林枫点了点头,李世民会愤怒也正常,毕竟这么多人保护之下,还让那个“鬼”成功出现了,这分明是打他李世民的脸啊。 只是这愤怒,现在转嫁到了刑部和大理寺上了。 孙伏伽看向林枫,道:“如何?可有头绪?” 林枫在牢房内踱着步,他一边走,一边道:“可曾询问过这位贵人,她近日是否与人结仇过?或者做过什么被她人嫉妒羡慕恨的事?” 孙伏伽道:“这位贵人与人为善,为人十分善良,对待下面的宫女太监,也都很是和蔼,她除了喜欢穿金戴银,喜欢美之外,没有其他的嗜好,自然不会和任何人结仇。” “你说的这位贵人……” 林枫看着孙伏伽,道:“是某位公主吧?” “我去!义父,你怎么知道!?” 一直在旁边吃瓜的赵十五惊呼开口。 孙伏伽也眸光一凝,他故意没说贵人的身份,就是想要隐瞒这些,毕竟公主身份特殊,若是传扬开了,不是好事。 可没想到,林枫竟然直接猜到了。 林枫笑了笑,道:“爱穿金戴银,喜欢美,说明贵人是女子。” “而没有与任何人结仇,不被任何人嫉妒羡慕,说明不会是陛下的妃子,毕竟除非是不被宠爱的妃子,否则定会有其他妃子看不惯的。” 这么多年的宫斗剧可不是白看的。 “可陛下因为她,直接下令重兵保护,这可不是不受宠的表现。” “因此,是女的,不是妃子,又被陛下宠爱,还住在宫中,那除了未出阁的公主外,不会有其他人了。” “符合这样条件的公主,应该也不多吧?” 也就是林枫对李世民的这些公主不太了解,否则他直接都能把这个贵人的身份给完全猜出来。 孙伏伽双眼定定的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忽然透射出一缕希望之光。 赵十五更是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义父,你太厉害了!” 孙伏伽双眼紧紧地盯着林枫,似乎想要将林枫给看穿,而林枫面对孙伏伽的视线,只是从容一笑。 孙伏伽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既然你都猜出是公主殿下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位贵人就是最受陛下宠爱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李丽质? 林枫恍然大悟,怪不得李世民这么愤怒呢,这可是李世民的心尖尖。 在几千年的无数公主中,受宠爱程度足以排在前三的公主了。 若能破了此案,揪出装神弄鬼的贼子,让长乐公主睡个好觉,必能获得李世民的好感。 到时候重查赵德顺案的机会也就更大了! 思于此,他双眼亮起,干劲瞬间十足,直接道:“给我此案卷宗。” 第五章 你破解了鬼影之谜了? 很快,孙伏伽就让人将卷宗取来了。 林枫接过卷宗,迅速查看了起来。 卷宗从长乐公主第一次做噩梦开始,一直记录到了昨晚众目睽睽之下闹鬼的全部事迹。 长乐公主身份十分尊贵,关于她的案情记载,自是十分详细。 林枫看过后,心中就有一个大概了解了。 他问道:“可曾审问过能够进出长乐公主寝宫的宫女太监?” 孙伏伽道:“当然审问过了,证词在后面几页。” 林枫直接取来后面几页的证词,他一边看,孙伏伽一边介绍:“在发现那个流血娃娃后,我们刑部和大理寺就将有嫌疑的人都进行了审问。” “在我们看来,这个娃娃是公主殿下睡着之后被送进去的,而能进入寝宫的,也就当晚值守的那些宫女,所以有问题的人,肯定在她们之中。” 林枫点着头,这是很正常的想法。 只有那些当晚值守的宫女,才有合理的、不会被人怀疑的理由进入寝宫。 “然后呢?”林枫问道。 孙伏伽摇头叹息:“没有审出任何问题来。” “那一晚,所有宫女都有不在场证明,她们至少都是两人一起行动的,没有任何一人单独行动过,而且当晚她们都守在外面,公主殿下当晚睡的很好,中途没有惊醒,也就没有召唤她们进去。” 林枫道:“也就是说,当夜没有任何宫女进入过寝宫?” 孙伏伽点头:“是啊,这一点是最让我们没思绪的,没有人进入过,那贼人究竟是怎么将那个娃娃放在公主殿下枕边的?” 林枫想了想,继续问道:“她们是等公主殿下睡着之后才出去的,还是睡着之前就离开了?” 孙伏伽道:“公主殿下休息时不喜欢被人打扰,她们在殿下睡着之前就在门外候着了。” 那就能排除是趁着长乐公主刚睡着,为长乐公主掖被角间隙放下娃娃的可能性了。 “这些宫女目前都没有查出任何的问题,并且她们进入寝宫,还是第二天早上,其他来为公主殿下洗漱更衣的宫女到达门外时,听到公主殿下的尖叫,随着那些宫女一起进入的。” “她们是和未曾守夜宫女一起进入的,这便又能排除她们率先进入从而破坏线索的可能。” 孙伏伽挠了挠发油的头发:“总之,这个案子古怪极了,我们真的是一点思绪也没有。” 赵十五听到此,弱弱道:“会不会真的有鬼啊?既然怎么推测都不对,那就只剩下鬼一种情况了。” 林枫笑呵呵道:“你最好期待没有鬼,否则我这孤家寡人的死鬼,死了后,就只能缠着你了。” 赵十五瞬间脸色就白了。 孙伏伽无奈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林枫,怎么样?可有什么思绪?” 林枫神情完全没有孙伏伽的沉重,他只是轻轻一笑,道:“有点。” “没有也没事,毕竟你只是看到了卷宗,连调查的机会都没有,我们都调查这么长时间——”孙伏伽下意识的话忽然顿住了,他猛的反应过来林枫的话。 “有点!?” 孙伏伽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急忙道:“你说的是有点?你有思绪!?” 赵十五也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人家刑部那么多人调查这么长时间都没思绪,结果义父就看了这么一眼,就有想法了? 这……这……义父也太厉害了吧?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我的确有点思绪,但只凭卷宗和你们讲述,我无法还原所有细节,你们定然有疏漏之处,所以想让我破案……你得让我去现场。” “去现场……” 孙伏伽眉头不由皱起,显得有些犹豫,他说道:“你现在是死刑犯,这无缘无故,本官别说带你进宫了,就算让你离开这大牢都做不到。” 林枫闻言,却是笑道:“这个简单,只要不是无缘无故就行了。” “怎么说?”孙伏伽见林枫嘴角含笑,分明是有所依仗的模样,不由追问道。 赵十五也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自己这义父似乎又恢复到了两天前的沉稳了。 这两天哭爹喊娘,甚至都说出不是本人这样胡话的人,仿佛直接就换了一个人一样。 林枫指尖划过卷宗,他直接抽出了其中一页,道:“你可以去找此案的主负责人,告诉他……我已经破解了这个的秘密了。” 孙伏伽一听,连忙接过这张纸。 目光向上看去,整个人都是一愣,他怔怔的看着林枫,几乎失声道:“你……你知道那众目睽睽之下的鬼影是怎么回事了?” 林枫迎着孙伏伽的震惊神情,微微点头,道:“一个很简单的光学知识而已。” 赵十五忍不住道:“义父,真的不是鬼?” 林枫神秘一笑:“你也可以当成鬼,不过……它是人心的鬼!”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认真看向林枫:“你真的破解了这个秘密?这可是让陛下最为震怒的事了,你若是真的破解了,我有把握……能让你去现场调查。但你若骗我,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枫直视孙伏伽的眼睛,只说了七个字:“我不想蒙冤而死。” 孙伏伽与林枫对视了三息时间,旋即道:“好,我信你一次,你告诉我这鬼影是怎么回事?我去告知戴尚书,为你争取机会。” 林枫闻言,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劳烦孙郎中替我告知戴尚书,我要亲自为其演示。” 孙伏伽神情一僵,他目光陡然锐利看向林枫:“你不信我?” 林枫仍是那平和的笑容,可声音却十分坚定:“我若不信孙郎中,就不会去找孙郎中,只是我想洗刷冤屈,我必须确保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被他人盗取我的果实,还望孙郎中理解。” 孙伏伽死死盯着林枫,林枫坦然对视,二者对视许久,孙伏伽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希望你真不是在哄骗本官,否则……” 孙伏伽看着林枫,道:“本官说过,神仙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直接起身:“本官去为你请示戴尚书。” 看着孙伏伽的背影,林枫眼眸微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究竟能否逆天改命,谋得一线生机,老孙,就靠你了啊…… 第六章 无解之谜! 与此同时,刑部衙门。 偏厅之中。 正有三人端坐于此。 主座上的刑部尚书戴胄眉宇间有着隐藏不住的阴云,他左手手指不断磕着桌面,右手则烦躁的转着两颗铁球,铁球摩擦碰撞之声与桌子被磕动的响声此起彼伏响起,刺的大理寺卿萧瑀忍不住开口。 “戴尚书,你再这样烦躁下去,案子能不能破不知道,本官可能就要先被你送走了。” 戴胄指尖一顿,布满细纹的眼眸看向萧瑀,道:“萧寺卿别急,若是案子破不了,本官会和你一起走的。” 萧瑀笑着摇头:“不至于,戴尚书最多也就被骂一顿,罚点俸禄,可本官治下刚刚出现奸佞,已然惹得陛下不满,若是再无法破案,陛下定不会轻饶的。” 戴胄闻言,不由叹息一声,满脸愁容。 坐在萧瑀下首的大理寺寺丞韩克己冷哼一声:“我就说那林枫不是好东西,亏萧公那么信任于他,还想过待寺正告老还乡之后,提拔他接班呢,结果他就这样对待萧公的信任。” “他自己找死不要紧,还连累萧公被陛下责备。” 萧瑀摆了摆手,脸上无怒无波:“别说了,每人都有自己的因果,他即将被斩首,已然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了。” “你与他在大理寺为同僚时,就是最优秀的两个,本官为谁接任寺正之事颇为发愁,现在没了他,本官倒也算解了一桩心事。” 韩克己闻言,并不和其他人一样谦逊,他十分自信道:“论探案查案,下官不比他差!论品性,下官更是甩他十条街。” “之前萧公总是嫌我们争来争去,嫌我们吵得大理寺不得安宁,那是因为下官早就知道他林枫的为人了,若让他为寺正,必将冤案无数,幸亏他被发现的早,才没酿成大祸。” 戴胄见韩克己这般反应,着实有些好奇。 若是其他人,在这个场合,怎么都该谦虚一下,说大理寺人才济济,自己怎敢觊觎寺正位置的话。 可这个韩克己,却毫无任何谦虚,看来他要么自信异常,要么就是和那林枫关系十分的差,有机会就踩一脚。 否则怎么都不该表现的如此有失风度。 而萧瑀对韩克己的反应毫无任何意外,很明显,他已然习惯了。 他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废话,道:“戴尚书,还没线索吗?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戴胄闻言,脸色再度阴云密布,他摇着头,蹙眉道:“毫无任何收获。” “昨晚一整夜我们刑部都没休息,连夜提审了在场所有人,可他们的供词,反倒是让案情更加扑朔迷离了,真真就是活见鬼了。” 萧瑀端起茶杯,轻轻晃了晃,道:“此案有两个最大的难题,一个是那血娃娃是如何在没有任何人进入寝宫的情况下,送到公主殿下的枕边的。” “一个便是那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又大摇大摆消失的。” “若能破解这两个难题,就算找不到幕后贼人,至少也能识破鬼怪的流言,让宫内恢复安宁,陛下高兴之下,或许还能多宽限几日。” 戴胄手中的铁球又下意识转了起来:“血娃娃的事,我们提审了所有守夜宫女,连当夜不能靠近寝宫的侍卫也都没放过,可仍是毫无收获。” “鬼影的事,更为异常,当夜几百人亲眼所见,可问过他们后,竟无一人察觉到异常……” 这一刻,饶是见过诸多大案的萧瑀,也不知该如何进展了。 这个“鬼”,就好像真的是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一点线索都不给他们留。 使得刑部与大理寺两个当世权柄最大的刑侦官员,都毫无一点办法。 戴胄皱眉间,余光忽然见韩克己眉头稍松,似有突破,他直接道:“韩寺丞,你刚刚说你擅长破案,可有什么想法?” 韩克己见自己被点名,连忙正襟危坐,他说道:“下官倒是有些想法。” “说!” 便是萧瑀,也在此时看向了自己的得力干将。 韩克己道:“下官在想,鬼影的事,我们问过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发现异常,那是否……异常不在人的身上。” “不在人的身上?”韩克己皱眉思索:“继续说。” “是否是公主殿下的寝宫,存在问题?” 韩克己看向戴胄和萧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下官在想,是不是公主的寝宫内,存在什么机关?或者被人偷偷设置了什么机关,那机关启动之后,便会让鬼影出现。” “同样的,是否是公主殿下寝宫内,有某种机关暗道,这样的话,就有人可以不惊动任何守卫与宫女,偷偷进入寝宫中,放下血娃娃。” 听到韩克己的话,戴胄和萧瑀几乎同时,眼中露出一缕失望之色。 萧瑀摇头道:“不可能的。” 韩克己不解看向萧瑀。 萧瑀说道:“皇宫重地,宫殿的建造有无数人盯着,想要在众人眼皮底下偷偷建造机关暗道,是绝对办不到的。” 戴胄也说道:“我们刑部向工部要来了当时建造的图纸,并且专门验证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别说机关暗道了,就连一块稍微不平整的地砖都找不到。” “而且我们也让人仔细搜查过寝宫了,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 “所以你的猜测,根本就不可能有实现的机会。” 韩克己眉头皱起,抿着嘴,不再说话。 戴胄摇着头,心中又失望又焦虑。 断案最怕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通行的思路。 这样下去,别说三天了,三十天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 萧瑀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这次,可能大理寺卿也要做到头了。 “在这坐着也没用,不如再去现场瞧一瞧吧,万一能有收获……” 说着,萧瑀就要起身。 而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刑部郎中孙伏伽匆忙进入堂内,戴胄见状,有些不悦道:“孙郎中,你去哪了?大家都在谈论案情,你怎么现在才来——” “尚书大人,有突破!” 未等戴胄说完,孙伏伽的声音就打断了他:“鬼影之谜破解了!案子有进展了!” 第七章 视而不见的机关! 孙伏伽声音落下的瞬间,三人的视线,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他的身上。 刚刚要站起的萧瑀,屁股刚离凳子,就咣的一下重新坐了下来去。 他双目灼灼,忙道:“孙郎中,你真的破解鬼影之谜了?” 韩克己也瞪大眼睛看着孙伏伽,那表情分明是“本以为破案我就天下无双了,没想到此人比我还要厉害”。 而刑部尚书戴胄更是一把抓住了滚动的铁球,也不记得自己的不悦了,直接道:“鬼影之谜是怎么回事?” 被三人这样用灼灼目光注视着,孙伏伽压力山大,他忙道:“不是我破解的鬼影之谜。” “不是你?” 戴胄皱眉道:“那是何人?快让他过来。” 孙伏伽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将林枫说了出来:“是林枫。” “林枫?” 萧瑀一怔。 戴胄也是一愣,刚刚他们还随口说起过林枫这个奸佞呢。 没想到,忽然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而且竟然还是说他破解了鬼影之谜。 “不可能!” 未等萧瑀和戴胄反应过来,韩克己直接道:“绝对不可能!” “他林枫一个制造冤案的奸佞,能知道个什么鬼影之谜?再说他破案能力都不如我呢,我都破解不了,他更不可能!” 韩克己和林枫为了寺正的位子,斗了很久了,现在好不容易林枫自寻死路,自己马上要成为寺正了。 结果忽然有人跳出来,说林枫破击了鬼影之谜,玩呢? 他怎么可能给林枫半路杀出的机会。 戴胄也皱眉道:“孙郎中,你没有弄错吧?林枫被关在大牢里,应该连此案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就破解鬼影之谜了?” 萧瑀脸色沉凝,没有说话。 孙伏伽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说道:“戴尚书,此案是下官告知林枫的,林枫看过此案卷宗,他说他是根据卷宗,破解的鬼影之谜。” 这是隐藏不住的,戴胄一查便知,所以孙伏伽也不瞒着。 他继续道:“下官听过林枫之名,以前在大理寺时,破获过一些案子,所以下官觉得,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思路,为何不让林枫试试呢?” “若是他真的能破解鬼影之谜,那我们也就有了思路了,至少能向陛下交差了。” “若是他破解不了,大不了将他重新关进大牢,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损失的。” 戴胄犹豫了一下,看向萧瑀:“萧寺卿,林枫是你的人,你觉得让不让他来试试?” 萧瑀眼珠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脑门迅速浸出了汗水,要张嘴,却仿佛嘴上锁了。 戴胄一捂脑门,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老友的毛病了,萧瑀什么都好,唯独在做选择时,和要他命一样困难。 他干脆直接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进展,不如看看那林枫葫芦里卖的是不是真药。” 萧瑀瞬间长出了一口气……活过来了。 韩克己脸色一沉,他忙低下头,不让两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 没多久,林枫就被带进了偏厅内。 刚进入偏厅,林枫就看到了端坐的三人。 主座坐的老头应该就是刑部尚书戴胄了,嘶……目光很有威严啊,比我前世的局长视线都吓人。 紧挨戴胄的胖老头应该就是萧瑀吧?萧瑀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比戴胄温和多了。 咦?这个痘上长了个脸的家伙是谁?那视线可不善啊。 林枫视线扫过三人,在心中迅速有了一个大概的第一印象。 戴胄正襟危坐,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极具威严:“林枫,孙郎中说你破解了鬼影之谜,是或不是?” 开门见山,我喜欢……林枫正不知该如何与他们打招呼呢。 “是。”林枫表现的很诚恳。 这话一出,萧瑀和戴胄眸光都是一亮。 韩克己则如临大敌,他直接喝道:“林枫,你休要胡说八道,若你没有破解鬼影之谜而在这里大放厥词,本官定饶不了你!” 这特么谁啊?上来就说我大放厥词……林枫看向韩克己,道:“这位痘痘兄是?” 痘痘……韩克己气的眉眼倒竖,他此生最恨有人拿自己英俊脸庞上唯一缺点的痘开玩笑。 “韩克己!你这辈子永远超越不了的男人!”韩克己冷声道。 “行了。” 戴胄见两人越说越远,直接拉了回来,他瞥了一眼韩克己:“韩寺丞,正事要紧,个人恩怨还请放一放。” 韩克己被戴胄警告,心中不由一惊,连忙道:“下官明白。” 戴胄这才重新看向林枫:“那就说说吧,鬼影之谜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也不吊他们胃口,他还有求于这些大佬呢,自是态度端正:“诸位都知道,这世上本没有鬼,所谓的鬼,不过是人为罢了,而想要当着几百人的面众目睽睽之下装鬼,又不被发现,自是没法亲自去装鬼的。” “所以,那贼人想要实现鬼影的出现,就只能借用机关。” 他话刚说完,就敏锐的发现原本还有着希望神情的戴胄与萧瑀,迅速转为了失望之色。 而痘上长了张脸的痘痘兄,则陡然大喜,双目亮的刺眼。 林枫直接就迷糊了。 不是……这啥情况? 他不解看向温和的胖老头萧瑀。 萧瑀叹息道:“林枫,你所说的机关猜测,其实不久前韩寺丞已经说过了。” 韩克己顿时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的看着林枫。 林枫顿时确定了,即便痘痘兄表现的和自己有仇,可实际上,他绝对是仰慕原主的,否则不至于给出一样的猜测,就得意成这个样子。 这得多仰慕自己,才能在作出同样判断时,高兴到这个份上。 萧瑀继续道:“而这个猜测,已经被我们给否决了。” 林枫一愣。 “刑部仔细搜过寝宫,在寝宫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装置。” 戴胄脸色难看道:“鬼影出现的第一时间,侍卫就封锁了寝宫,并且任何离开寝宫的人都进行了搜身,也就说明若真的有机关设置,贼人不可能将其带走。” “可我们没有搜到任何机关相关的东西,这都说明是不可能有机关的。” 韩克己装模作样,一副为大理寺考虑道:“林枫,还是回去吧,别在这里丢我们大理寺的脸了。” 林枫终于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你还笑?”韩克己瞪眼。 孙伏伽则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是相信林枫才推荐林枫的。 若是林枫不行,自己必会受到责备。 戴胄目光阴沉,语气充满着危险的气息:“你笑什么?” 林枫缓缓道:“谁说,机关就需要特殊的装置了?” “谁又说机关就需要带走了?” 他看向四人:“那机关就放在你们眼前,可你们啊……却视而不见。” 第八章 小孔成像,基础科学! 在场的四人,直接被林枫的话给说懵了。 连韩克己都脑袋发晕,一时忘记了反驳。 孙伏伽生怕林枫的话惹怒戴胄,他忙道:“林枫,好好说话,你说的机关就在我们眼前,我们视而不见是什么意思?” 戴胄紧盯着林枫,萧瑀端着茶杯都忘记喝了,韩克己也下意识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在说这个机关之前,还请戴尚书为我准备几样东西。” 戴胄沉声道:“何物?” “一张质地较硬的纸,一根蜡烛。” “就这些?”戴胄意外。 他知道林枫要东西,应该是要制造鬼影的机关,可他没想到,林枫要的东西如此简单。 林枫点头:“就这些。” 戴胄深深看了林枫一眼,完全不知林枫要干什么,韩克己也不知道林枫要耍什么花招,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对。 “去准备。”戴胄开口。 很快,一张质地较硬的纸和一根蜡烛就被送了过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戴胄问道。 林枫笑道:“还请戴尚书给我一点时间,我来折下纸。” “折纸?” 林枫的每一次回答,都出乎在场几人的预料。 戴胄看向萧瑀,萧瑀摇头表示不明白林枫要做什么。 他又看向孙伏伽,见孙伏伽脸上也是茫然之色。 他又下意识抬起头向看向韩克己,但一想到韩克己让自己失望的表现,就止住了抬头的想法。 他心中甚是欣慰,还好大家都不知道,要不然就显得自己太蠢了。 “折吧。”戴胄开口。 绑着林枫的狱卒赵十五连忙松开了林枫,同时满脸好奇的看着义父拿起白纸折了起来。 到现在,赵十五还迷迷糊糊呢。 他是怎么都没明白过来,原本哭哭嚷嚷喊冤的林枫,怎么就成为这让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期待的人了? 若是义父真的破解了鬼影之谜,立了功……卧槽,我该不会抱上大腿了吧? 赵十五瞬间就激动了。 在众人或紧张,或希冀,或满是恶意的目光下,林枫迅速将这张质地较硬的纸张给折成了一个箱子。 然后他将箱子的一面给撕了下来,使得可以通过这面看到箱子的内部。 之后,他又在箱子的一面,扎出了一个小孔。 做完这一切,林枫便道:“完成了。” “完成了?” 四人看着桌子上,一个缺了一面的箱子,一根摆在有着小孔那面箱子前方的蜡烛,满脸的茫然。 这下,连孙伏伽都忍不住道:“林枫,这……就完成了?” 林枫笑道:“怎么样?” 孙伏伽完全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 韩克己更是被逗笑了:“林枫,你别告诉我,你要用这一个箱子,一根蜡烛,来解鬼影之谜?” 戴胄手中的铁球再度转动了起来,他神情有些烦躁:“林枫,你确定真的完成了?本官现在可没开玩笑的心思。” 林枫知道对于基础科学知识匮乏的古人,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 他说道:“戴公萧公,你们先别急着失望,很快你们就明白了。” 说着,林枫就拿起火折子,将蜡烛给点燃了。 韩克己见状,直接冷笑道:“还不让我们失望?林枫,瞧瞧你在干什么,你刚刚还笑话我们机关在眼前视而不见呢,结果你就弄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忽悠我们,你将本官置于何地?” “你将戴尚书,将萧寺卿置于何地,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就是——什么!?” 话音尚未说完,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高音。 震得萧瑀杯子里的茶水都跳动了。 林枫掏了掏耳朵,这嗓子唱海豚音都行了吧? “怎么可能!?” 韩克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他死死地盯着箱子内部,整个人刷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脸色顿时涨的通红,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愿开口。 “有了!有了!” 孙伏伽大脸直接凑近了箱子,他瞪大眼睛看着箱子里的画面,激动的下意识拍手:“戴尚书,萧寺卿,你们看,你们快看,蜡烛……蜡烛的烛火,跑到箱子里了。” 戴胄和萧瑀一听,连忙起身看去。 当他们看到箱子内,小孔对面的箱壁上,那个倒置的烛火画面时,瞳孔都是狠狠地震了一下。 “烛火的画面,竟是跑到了箱子内!”戴胄喃喃道。 萧瑀一握拳头,忽然仰起头:“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原来鬼影是这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戴胄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直接甩动自己的熊掌,向着林枫肩膀用力拍去:“本官也明白了,林枫,你帮了本官大忙了!” “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个手法的!” 孙伏伽道:“林枫,我就知道没有错信你。” 韩克己看着一瞬间,直接成为焦点的林枫,脸色铁青的和吃了孙伏伽的出恭之物一样。 至于再世吕布,已然目瞪口呆,他呆滞的看着义父一瞬间成为了戴尚书都称赞的功臣,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海。 “半生飘零,终遇好爹。义父!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义父!” 林枫被戴胄的熊掌拍的差点没跪下,他龇牙咧嘴拱手笑道:“幸不辱命。” 其实这就是最初级的光学知识——小孔成像。 林枫在看到卷宗里对当时情景的描述时,就想到了这个试验。 想要让小孔成像,必须满足几个条件。 环境阴暗,小孔,光源。 而长乐公主的寝宫,完全符合这些条件。 环境,公主要睡觉,自然是将近处的烛火都熄灭了。 所以寝宫内是十分暗的。 小孔……古代的窗户多是窗户纸,想要制造小孔太容易了,一桶就行。 而光源……外面有重兵把守,火把熊熊燃烧,火光冲天。 小孔成像的一切试验就都满足了。 在这种情况下,制造一个鬼影,真的再容易不过了。 只需要提前演练过多次,然后在殿外制造一个定时下落的装置,自然就能出现一个鬼影,并且不需要任何人去操控。 戴胄对林枫十分满意,他说道:“你做的很不错,这次你帮了本官大忙了,可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是本官能做到的,都满足你。” 林枫直接道:“我想去现场,帮戴尚书破了此案,揪出贼人。” “嗯?”戴胄眉毛挑起:“你要帮本官破案?原因呢?” 他可不信一个死刑犯有这种无私帮忙的雅趣。 孙伏伽开口道:“戴尚书,林枫愿意帮我们,其实有一个要求……他想要查阅赵德顺案的卷宗。” “你想翻案?”戴胄瞬间明白了林枫的诉求,他视线陡然锐利了起来:“你不服本官和魏公的判决?” 林枫迎着戴胄锐利的目光,坦然道:“死我也想死的明明白白……而且案子最不怕查,不是吗?若是赵德顺案子没问题,那我再怎么查也没用。” 韩克己一听林枫要翻案,忙道:“戴尚书,这不合规矩,他马上就要斩首的死囚了,现在为了活命肯定无所不用其极,大人千万别被他骗了。” 戴胄盯了林枫半晌,林枫不躲不避,坦然对视。 “好胆色!本官真的有些欣赏你了。” 戴胄神情淡淡道:“你的表现让本官很满意,若你真的能助本官破了此案,那让你看一看赵德顺案的卷宗又如何?” “本官和魏公可不是老糊涂,我们既然结案,自是有把握……所以本官不怕你查阅卷宗,你再查也没用。” 韩克己脸色一僵。 林枫则大喜,忙拱手一拜:“多谢戴尚书。” 第九章 头发丝,树叶,蜡烛。 皇宫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而发生闹鬼案件的长乐公主的寝宫周围,更加森严肃杀。 千牛卫披甲执刀,目光森然的盯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只是被那双视线盯上,便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手臂上站起来的汗毛,心中不由感慨,这就是初唐的恐怖啊! 随便一个千牛卫,都如此彪悍精锐。 在戴胄的带领下,他们顺利通过千牛卫的关卡,进入了寝宫的院落内。 不同于一路经过的满是庄严肃穆风格的皇宫,这里的院落显得轻松活泼了不少。 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这丫的是死了吧? 咦?竟然还有枫树,红色如火,比花还漂亮……不愧是公主的住处,就是美啊。 “就是这里了。” 这时,戴胄的声音响起,他看向林枫,道:“自从发生鬼影之事后,这里便被千牛卫封禁了,除了我们探案之人外,任何人禁止入内。” 林枫点了点头,戴胄的意思是说,现场没有被破坏,一切都和当晚一样。 “长乐公主现在在哪?”林枫问道。 “公主殿下被吓到了,精神状态不太好,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里静养。” 林枫刚要点头,却忽然听到一道悦耳清脆的声音响起:“本宫才没吓到!你不要小瞧本宫!” 听到这声音,众人不由下意识循声看去。 只见枫树下,正站着两人。 一个女官打扮的宫女,以及一个身着繁复宫裙,五官精致,肤白貌美,特别是那双眼睛,仿佛是小鹿的眸子一样,水润润的,十分澄澈漂亮的妙龄女子。 此时她正双手叉腰,横眉冷对的瞪着戴胄。 “公主殿下?” 戴胄没想到这位祖宗会在这,连忙行礼。 这就是被那鬼娃娃吓晕的公主?竟敢把如此可爱漂亮的公主吓晕,真是该死啊……林枫忙跟着行礼。 萧瑀看到公主,声音温和道:“公主殿下,你不是去皇后娘娘那里静养了吗,怎么会在这?” 长乐公主精致的下巴微微扬起,哼的转过头,道:“本宫又没被吓到,静养什么静养!而且你们的调查毫无起色,要靠你们抓鬼得等到什么时候?” “所以本宫便决定……本宫亲自来抓鬼!” “不就是查案嘛,你们不行,那就本宫自己来!” 没被吓到? 林枫回想起卷宗里十分详细的描述,不由点头……这也是个全身哪里都不如嘴硬的丫头。 萧瑀仿佛在看孙女一样,声音都轻柔了很多:“那公主殿下找到线索了吗?” 长乐咳嗖一声,白皙晶莹的手指背在身后:“本宫觉得,线索就在那里。” 众人顺着她那晶莹的手指看去,便见长乐指的是她的寝宫。 “一定是寝宫的风水不对,所以本宫决定——拆了它,盖新的。” 众人:“……” 戴胄眼角一抽,不由道:“殿下,别冲动。” 长乐双手叉腰:“那鬼不是缠着你们,你们当然不冲动!总之,这破地方本宫拆定了。” 孙伏伽:“殿下,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韩克己:“殿下,千万别冲动!” “哼!就冲动!就冲动!” 林枫看不下去了,这些人都是怎么找到娘子的,和气头上的女人讲道理? “殿下,我支持你,拆了它!”林枫忽然开口。 长乐一听有人支持自己,顿时水润的眸子陡然亮起,她看向林枫:“茫茫人海里,果然还是有人能懂本宫的,我们英雄所见略同……你是哪路英雄?” 话本看多了吧? 林枫刚要开口,韩克己抢话道:“公主殿下,他就是制造了赵德顺冤案,已经被判斩首的林枫。” 长乐:“……嗯,本宫不拆了,你不懂本宫,本宫和你所见不同。” 变脸真快啊……林枫见长乐终于不吵着拆寝宫了,目光重新看向戴胄:“尚书大人,我们继续查案吧。” 戴胄也松了一口气,他向林枫投去赞赏的眼光,还是林枫有办法啊,这小子真是有几把刷子。 他看向长乐:“公主殿下,实不相瞒,我们其实已经有线索了,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破解鬼影之谜的。”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陡然一瞪,可爱爆了:“真的?” 戴胄点头:“下官怎敢欺骗公主殿下。” 长乐忙道:“那还等什么,你们快破案,本宫倒是要瞧瞧,那鬼影究竟是怎么回事。” 戴胄扭头看向林枫,林枫点头:“我们先去寝宫看看。” 说着,林枫便径直走向寝宫。 长乐见林枫这个犯人,竟好像是带头的,而贵为尚书的戴胄和大理寺卿的萧瑀竟然也没反对,她不由眨了眨漂亮的眸子。 孙伏伽见长乐的表情,低声解释道:“线索就是林枫发现的。” 长乐眸光更加意外了,视线也下意识的,跟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进入寝宫内,看着装修温馨的公主闺阁,道:“鬼影出现在哪里?” 孙伏伽忙抬手指向对面的墙壁:“那里。” 林枫看去,便见墙壁平整,颜色是白色,那里没有悬挂任何字画装饰,而且面积不小。 若是在后世,绝对是投影看电影的绝佳选择。 放在这里,自然也是投放鬼影的最好选择了。 林枫转过身,看向墙壁正对的窗户,不用他开口,借了林枫光的、人生第一次进入宫中的赵十五,连忙屁颠的跑过去检查。 赵十五是林枫主动要求带来的,没别的,他需要帮手,而目前唯一能信任的,也就赵十五。 并且和赵十五混好了,在牢内也有个关照,不至于被苛待。 “有!” 赵十五忙喊道:“有小孔!真的有小孔!” 戴胄和萧瑀一听,对视一眼,连忙快步走去。 到了窗前一看,果不其然,这里有一个小孔。 只是这小孔太小了,一根手指都伸不进,很容易让人忽视。 戴胄深沉的眸子陡然一亮,萧瑀也仿佛蒙住了眼睛的灰尘被吹开,两人脸上的笑意,隐藏不住的浮现。 长乐见状,一脸的茫然:“你们为何对本宫窗户上的小孔这么高兴?” 孙伏伽便低声向长乐解释了小孔成像的实验。 长乐一听,那小鹿眸子再次看向了林枫,她惊奇道:“你怎么想到的?” “运气好而已。”林枫没多解释,他继续道:“蜡烛在箱子外,才能投影进来,鬼影也不例外,要去殿外。” “对,殿外!”戴胄直接道:“立即查看。” 众人迅速跑出了寝宫,来到了那扇窗户前仔细查看。 “有发现!” 孙伏伽直接从地上捡起了一片枫树叶,只是这枫叶是被经过裁剪的。 它被裁剪成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他忙递给戴胄:“戴尚书,你看。” 戴胄接过枫叶,脸上充满着激动:“是它!肯定是它!这下我们终于可以向陛下交代了!” 站在一旁仿佛透明的韩克己见状,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抿着嘴,不发一言。 林枫看向地面上的枫叶,道:“因为枫叶较多,这片枫叶落在上面,除非有目的的寻找,否则很容易忽视。” “并且这片枫叶格外的鲜红,在光的照射下,就能形成鲜红如血的鬼影效果了。” 长乐已经完全看呆了,她此时的表情,又萌又呆:“把本宫吓哭的鬼影,竟然就是这一片小小枫叶?” 戴胄也不由感慨道:“谁能想到,那鬼影竟是一片树叶呢。” 萧瑀这时道:“可树叶是如何定时落下的呢?当时殿外有侍卫把守,如果这里有人放下树叶装鬼,他们不可能看不到。” 长乐一听,忙扭头看向林枫,如水眼眸充满好奇。 林枫笑了笑:“这就需要一个定时机关了。” “定时机关?” 几人忙左右看了看,可什么都没发现。 林枫抬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众人循着他视线看去,继而都是一怔。 赵十五下意识道:“灯笼?” 话一出口,他连忙捂住了嘴,大佬们都没开口呢,可轮不到他说话。 好在众人注意力都在灯笼上,没人注意他的话。 “灯笼……是何意?”孙伏伽问道。 林枫说道:“所谓的定时装置,不出意外就是这个灯笼。” “而想要定时,很简单。” 林枫在地上看了看,忽然他眸光一动,从地上捡起了一物。 孙伏伽仔细看去,旋即神情茫然:“林枫,你捡起一根头发丝干什么?” 林枫笑道:“这可不是头发丝,这是机关必须的要素之一啊。” “什么?” 孙伏伽先是一怔,可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一震。 “你的意思是说……” 林枫点头:“看来孙郎中已经想到了。” 他说道:“定时装置不难制作,可想要在制作后,不被任何人察觉发现,那就有些难度了。” “而如何才能让人就算看到了,也不会觉得这就是制造鬼的机关呢?” “自然……就要用到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林枫一边说,一边将头发丝穿在了枫叶上,然后踮起脚尖,将头顶的灯笼取下。 他用指甲在蜡烛上抠出一道缝隙,然后将头发丝缠绕进去,之后将蜡烛放回进灯笼里。 他点燃蜡烛,道:“诸位且稍等片刻。” 众人抬起头,紧盯着头顶的灯笼,眼见蜡烛烧到了缠绕头发丝的地方,旋即随着火焰将头发丝点着,头发丝顿时断裂。 而树叶只是穿在了头发丝上,并没有绑住,随着头发丝的断裂,树叶自然而然就飘落了下来,且正好就在这个小孔的前方落在地面上。 赵十五忍不住用力挥舞着拳头:“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孙伏伽长出一口气,满脸欢愉。 长乐则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水润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枫,似乎想知道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自己想破脑袋都破不了的谜题,他怎么一下就解开了。 戴胄则闭上眼睛片刻,继而爽朗大笑:“好!好一个绝妙的设计!” “谁能想到,所谓的鬼影,竟然是一根头发丝,一片树叶,一根蜡烛造成的!” “而这些东西,随处可见,谁又会注意?” “怪不得我们什么都查不到,怪不得我们一直一无所获!还真是……” 戴胄双目定定的看着林枫,感慨道:“如你所说,机关就在我们眼前,可我们视而不见啊!” 林枫可不敢在大佬面前嘚瑟,他谦虚道:“我也是运气好。” “可不是运气好,没有足够的积累,机会就算到眼前,也发现不了!” 说着,戴胄看向萧瑀,缓缓道:“萧寺卿,倘若林枫此次不死,将他让给我刑部如何?” 胖乎乎的萧瑀一脸温和笑意:“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吧。” 第十章 动机! 戴胄和萧瑀是多年好友,自然不会因为萧瑀这玩笑话生气。 但他也知道,看萧瑀这样子,倘若林枫不死,是绝对不会撒手的。 也是,这样一个人才,若是在自己手里,谁要是抢走了,那可不比夺妻之恨要轻。 “鬼影之谜算是彻底解开了,不过……究竟是谁布置出这样一个精巧绝妙的机关的?” 戴胄询问,他们都已经提前知道小孔成像的实验了,可来到这里后,还是依靠林枫才完全解开鬼影之谜的。 可以想象,这个贼子又是何等的狡诈多端了。 孙伏伽下意识看向林枫,长乐公主也眨动漂亮的眸子,注视着林枫。 在亲眼见证林枫破解鬼影之谜的整个过程后,长乐对林枫破解真正的闹鬼之谜,也开始有了期待。 林枫说道:“这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什么?”长乐忙问道。 “那就是能绝妙利用这里的所有常见之物布置出鬼影的人,绝对是对这里环境无比了解的,换句话说,贼人绝对就是伺候公主殿下的宫女、侍卫、太监中的一个或几个。” 听到林枫的话,长乐眼眸直接瞪大。 “戴尚书,那些人现在必须严密监控与控制,绝不能让他们离开。”林枫看向戴胄。 戴胄点头,声音冰冷道:“放心吧,在发现鬼影后,就没有一个人离开过我们的视线,本官也是认为,鬼影定是昨夜在场之人所为,只是找不到线索,拿他们没办法罢了。” 林枫重新进入寝宫内,众人见状,也连忙跟了进去。 他视线环顾寝宫,长乐的寝宫面积很大,看起来很宽敞。 进门后,走几步就是桌椅,这是用来招待客人的。 之后有屏风,屏风后面,便是床榻、梳妆台和几个衣柜。 那出现鬼影的墙壁,就是在屏风后面。 他一边观察,一边向长乐问道:“鬼娃娃出现的那一天,殿下的寝宫门窗都是紧闭的吗?” 长乐回想起那鬼娃娃的恐怖模样,仍有些心有余悸,她点头道:“窗户都锁上了,门倒是没有上锁,但门外就是宫女和侍卫。” 林枫又看向戴胄:“戴尚书,窗户检查过吗?是否有被人破坏和打开的迹象?” 戴胄道:“自是检查过了,我们专门让工部的人来确认,没有任何问题。” “那房顶呢?瓦片可有被人移动的迹象?” “也是没有。” 还真是一个纯粹的密室啊……林枫点了点头。 大门有人守着,窗户没被人打开过,也没人从房顶掀开瓦片进来……那贼人是怎么将鬼娃娃放到长乐枕边的? 通过什么机关吗? 林枫看向长乐的床榻,长乐床榻上面有轻纱笼罩,所以若是用机关吊着鬼娃娃,等到长乐睡着后鬼娃娃自动掉落在长乐枕边的方法,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除非长乐眼瞎,躺着的时候看不到鬼娃娃。 “可以排除机关所为,那就只能是在长乐公主睡着后,有人亲自放置的鬼娃娃。” “但他是如何做到不被任何人发现进入和出去的?” 林枫大脑在迅速思索着。 同时也在思考自己前世所遇到的和见过的所有案子,去寻找是否有类似的案情。 林枫看向这些立在床榻旁的衣柜,道:“公主殿下,我能打开这些衣柜吗?” 长乐点头:“可以。” 林枫打开了衣柜,只见衣柜里正挂着很多看起来就贵重的衣裙。 衣服是真多啊,也真漂亮,若是穿在长乐身上……要命啊。 林枫依次打开了所有衣柜,同时向长乐问道:“殿下这些衣服都经常穿吗?”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本宫习惯上午一件下午一件,每天都不重样呢,当然要经常穿。” 还真是如孙伏伽评价的那样,十分爱美。 “殿下穿过的衣服,会在穿完后,直接放回衣柜吗?” “当然不会。” 长乐说道:“穿过的衣服都脏了啊,肯定要浣洗的,晾干之后才会放回来。” 林枫点头,爱美又干净,最主要本人就漂亮的要命的女孩,谁能不喜欢? 孙伏伽说的没错,人见人爱,很难让人不喜。 林枫关上衣柜的门,又来到梳妆台。 此时梳妆台上正散落着一些首饰,林枫道;“这首饰怎么没人打理?就这样随意放在这。” 长乐撇嘴道:“这里闹鬼啊,吓都吓死了,谁还敢进来。” “再说除了本宫外,普通宫女也进不来啊,本宫这些天都快被烦死了,也没心情打扮,这些首饰自是就扔在这了。” 林枫随手拿起一支钗子,钗子是玉质的,翠绿翠绿,上面有着几颗白色珍珠,饶是林枫这种直男,都觉得这钗子插在长乐的头发上,会十分好看。 他说道:“殿下这些天,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丢东西?” 长乐想了想,然后如实道:“不知道。” “不知道?” “本宫的东西都有宫女在打理,而且父皇经常赐给本宫好东西,本宫怎么可能记得住都有些什么。” 这是壕无人性的富婆啊! 不知道现在抱富婆长乐的大腿,来不来得及。 林枫看向长乐,道:“还请公主殿下让人清点一下殿下的东西,看看是否丢失了些什么。” 长乐有些不解,孙伏伽等人却是彼此对视了一眼,戴胄道:“你的意思是?” 林枫眯了眯眼睛,缓缓道:“从我听孙郎中说起这个案子时,其实我就一直都有一个疑问。” “什么疑问?”长乐简直就是捧哏小能手,总是第一时间发问。 “动机!” “动机?”长乐茫然。 林枫点头:“没错,就是动机!” “刚刚大家也看过了,不说那鬼娃娃之谜还未破解,就是鬼影之谜都如此复杂。” “而贼人所算计的又是公主殿下,这是会直接引起陛下震怒的。” “设计复杂又精妙,同时动手又充满危险,一个不慎被发现就绝对是满门抄斩!” “可贼人又是鬼娃娃,又是鬼影的……他的目的呢?” 众人都皱眉思索了起来。 林枫道:“无论是鬼娃娃还是鬼影,唯一造成的结果,似乎都只有长乐公主被吓哭了而已。” “他总不会就是个变态,就想看长乐公主梨花带雨,然后做出这一切吧?” 这一刻,别说经验丰富的戴胄与萧瑀了,连长乐都察觉到不对劲了。 戴胄看向林枫,道:“其实我们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目前就是除了公主殿下被吓到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事发生,所以我们也想不通贼人做这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干想是没用的,要查。” 林枫道:“先从公主殿下手中的贵重之物查起,看看是否丢了什么。” “若是没有丢失,就说明贼人目标不是公主的东西,那就换一个方向。” “贼人的动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不知道,这可不算是一件好事,知道了贼人的动机,我有预感……距离破案就不远了。” 第十一章 丢失之物! 戴胄与萧瑀对视一眼,两人皆齐齐点头。 昨晚才发生的鬼影之事,他们一整夜都在询问现场之人,根本没思绪来考虑这些。 此时林枫给了他们方向,他们自是不会耽搁。 “殿下,麻烦你找宫女来清点吧。”戴胄说道。 长乐刚要点头,可林枫忽然道:“公主殿下只需要找一个认得公主首饰、衣服和其他宝贝的宫女就可以,其余帮忙者,刑部或者大理寺出人。” 戴胄看向林枫,林枫道:“我现在不相信公主殿下身边的任何人,他们都有作案嫌疑,所以具体清点之事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来,宫女只需要帮我们辨认是什么东西便可。” 戴胄想了想,觉得林枫思虑周全,便点头:“就这么办。” 长乐看向跟随自己的女官,道:“翠竹,你是宫女之首,对本宫所有首饰最了解,做事也最稳妥,你来清点吧。” 戴胄也点头:“翠竹可以,她比任何人都合适。” 林枫闻言,不由好奇道:“戴尚书似乎对翠竹格外信任?” 戴胄解释道:“因为翠竹在鬼娃娃出现前一天受了风寒,一直没有去寝宫服侍,当晚也没有守夜,还是鬼娃娃出现的早上带病去侍候公主殿下,结果还没见到殿下,殿下就先遇到了鬼娃娃,所以她是完全能够排除放置鬼娃娃嫌疑的。” “整个过程都没有去寝宫,的确不可能放置鬼娃娃。”林枫道:“不过带病工作不可取。” 翠竹声音十分温柔,道:“公主殿下一直休息不好,奴婢也是担心殿下的身体,实在放心不下。” 长乐一脸感动,林枫笑道:“我终于明白公主殿下为何重用信任你了,那就有劳这位姐姐了。” 翠竹忙行礼:“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一旁的赵十五看着这一幕,眼珠子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瞪了。 戴胄他们一直和林枫在查案,思绪都在案子上,所以他们不像是赵十五身在局外,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林枫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俨然成为这里的话事人了。 便是贵为刑部尚书的戴胄,大理寺卿的萧瑀,甚至身份尊贵的长乐公主,在做任何事之前,都完全下意识去询问林枫的想法。 而林枫的话,他们更是毫无迟疑的执行。 赵十五只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自己的义父真的是死囚犯吗? 这待遇,便是贵为尚书的戴胄都不曾拥有吧? 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他茫然间,视线看到了仿佛透明人一样的韩克己,看到了韩克己那牙齿都好像要咬碎,却又没有任何办法的羞恼模样,终于确定了。 自己没在做梦。 义父无敌!!! 很快,长乐的女官翠竹,便和三个刑部之人清点了起来。 在他们清点间隙,林枫仍旧在寝宫内走动。 这时,他发现长乐床榻上,正放着一本书,林枫将其拿起,只见这本书的名字赫然叫《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 看着这书名,林枫觉得自己终于理解,为什么长乐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英雄所见略同的话了。 他随意翻开这本书,想看看古代的小说是什么样的。 可他看了两页后,神色一言难尽。 林枫扭头看向长乐,忍不住道:“殿下是又菜又爱玩吗?” “什么?” 长乐被说迷糊了。 林枫扬了扬手里的书,道:“殿下明明都被鬼缠身,被鬼吓哭了,怎么还在看这样的书,这是觉得生活太顺了,给自己增加点坎坷吗?” 没错,这本看起来好像是武侠爱情故事的书,竟然特么是一本鬼故事书。 里面讲的是侠侣仗剑,遭遇各种鬼怪,一路降鬼,最后被鬼吃了的故事。 还丫的是个悲剧结局! 长乐一听,俏脸不由红了起来,她一把夺过这本书,道:“本宫……本宫也不是故意的。” “嗯?” “本宫原本不知道它是一本讲述鬼怪的书啊,若不是因为它,本宫才不会做那么多关于鬼怪的噩梦呢。” 林枫眸光一闪,忽然盯着长乐:“殿下一开始做噩梦,是因为这本书?” 长乐鼓腮道:“是啊!本宫以为是一本讲述侠侣爱情的书,谁知道说的却是鬼怪……本宫最怕鬼了。” 林枫问道:“这本书哪里来的?宫中藏书库,不至于藏这种书吧?” 长乐有些不好意思道:“和案子有关吗?” 林枫笑了笑;“有没有关系,要调查之后才知道。” 长乐深吸一口气,道:“本宫天天在宫里很无聊啊,就喜欢看些话本故事,所以本宫经常会让人去宫外,给本宫买些话本来看。” “这本书就是宫外买的?” “对!” “谁去买的?” “绿娥。” “绿娥?” “本宫的一个宫女,本宫的话本都是让她出去买的。” 林枫沉吟了一下,旋即道:“叫绿娥来。” 很快,穿着宫女服装的绿娥,便紧张的走了进来。 她向长乐行礼,长乐道:“一会儿林枫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便好。” 绿娥连忙点头。 林枫也不耽搁,直接问道:“这本书是你给公主殿下买的?” “是奴婢。” “在什么地方买的?” 绿娥道:“奴婢只在同一个书坊去买,那里的书最全,更新最快。” “为何要买这本鬼故事?”林枫问道。 绿娥忙说道:“奴婢也不知这是鬼故事,奴婢看书名,以为是公主殿下常看的侠侣爱情故事,因为奴婢出宫的时间有要求,那天出宫前又耽误了些时间,导致时间很紧张,奴婢没法仔细看内容,所以看了书名就买回来了。”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当时只有你自己去买书吗?还是有人陪同?” “只有奴婢一人。” “也就是说,没有人干扰你选择?” “没有。” “鬼娃娃出现那天夜里,你在哪?” “奴婢在殿外守着。” 林枫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旋即道:“行了,你先下去吧。” 绿娥连忙行礼离开了。 待绿娥离开后,长乐忙问道:“你怀疑绿娥?绿娥从小就跟在本宫身旁,她不会有问题的。” 林枫笑道:“是否有问题,要看证据,而且我只是正常询问,殿下不必多想。” 这时,孙伏伽的声音忽然响起:“清点完了。” 林枫和长乐一听,忙转身看去,就听孙伏伽道:“少了一些首饰。” 林枫眸光一闪,长乐则瞪大眼睛:“真的少东西了?” 戴胄直接问道:“少了什么?” 孙伏伽递过来一张纸,道:“一共少了十件首饰,一个金钗,两个玉钗,三个步摇,两个花钿,两个簪子。” 对这些都不了解的林枫听得直迷糊,钗子、步摇和簪子有区别吗? 戴胄将单子交给长乐,道:“殿下对这些首饰有印象吗?” 长乐看了看,道:“都是本宫经常戴的,特别是那个金钗,这是南诏使臣进献的,父皇赏赐给我的,我特别喜欢,几乎天天都戴,没想到它竟然不见了。” 林枫闻言,忽然看向梳妆台,道:“这些东西,是不是一直就放在这里?” 长乐点头:“都是本宫常用的,自然放在这里最方便。” 林枫眸光闪烁,心中已有一些想法了,他勾起嘴角,看向戴胄:“戴尚书,去搜查吧,所有宫女、太监的住处仔细搜查,看看这些丢失之物,能否找到。” 戴胄一双鹰眼顿时锐利如勾,他道:“藏这些东西的,就是贼人?” 林枫笑道:“至少是小偷。” 戴胄没有任何犹豫,直接道:“来人,去查!” 第十二章 抓到了!铁证如山! 外面的千牛卫被李世民安排在此,配合刑部大理寺断案,所以戴胄一声令下,千牛卫们便迅速行动了起来。 数百千牛卫奔赴宫女、太监的住处,大肆搜查了起来。 戴胄道:“出动的人多,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 林枫提醒道:“不仅仅要搜查柜子、包袱,还要仔细检查他们房间的墙壁地板,以免有人将东西藏在砖石之后。” 前世林枫断案时,曾碰到过男人藏私房钱,那叫一个隐秘,那叫一个出人意料,林枫当时就长见识了,所以后来搜查时,他总会关注一些最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 戴胄点头:“好。” 千牛卫们开始搜查,在等待的间隙,林枫叫来赵十五,道:“有个任务交给你。” 赵十五忙背脊笔直,一脸孝顺的模样:“义父请吩咐,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孩儿眼睛都不眨一下。” “好!”林枫一脸感动:“父债子偿,替为父坐牢去死吧。” 赵十五顿时僵在原地。 “义父,你看我的眼睛。” “干什么?” “我刚刚说眼睛都不眨一下,才会上刀山下火海,可我现在一直在眨眼睛……” 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林枫以为论脸皮厚自己天下无双,没想到赵十五比自己还不要脸。 林枫摆了摆手,不再开玩笑:“说正事,你去一趟绿娥说的书坊,去瞧一瞧那里是否在卖这本鬼故事,同时也去一趟其他的书坊,看看是否也有这本书。” “还有……” 林枫让赵十五靠近自己,他在赵十五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赵十五有些茫然的看着林枫:“义父,这是?” 林枫笑道:“好好查,若是我真的不死,那我这条大腿,就给你抱了……你也不想一辈子困在那小小牢狱吧?” 赵十五猛的挺直腰杆,直接道:“义父之令,孩儿自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完成,孩儿去也!” 长乐公主看着赵十五魁梧的背影,想着两人刚刚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内心就如猫挠一般好奇,她忍不住凑了过来:“你让他干什么去了?” 林枫露出神秘笑容:“秘密。” 长乐双手叉腰,娇叱道:“还没有人敢在本宫面前隐藏秘密的!” 林枫双手一摊:“我就敢。” “大胆!” “别喊了。”林枫道:“我就三天活头,此刻的我天不怕地不怕,殿下还能让我这三天也活不成?” 长乐鼓了鼓腮,她都忘记了,眼前的人是一个死刑犯了。 她不高兴了,转过身,背对着林枫。 林枫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让他去查绿娥的供词了。” 长乐眉眼顿时舒展起来,那双水润的眸子,仿佛阳光照在外面的湖面上一样,亮的刺眼。 过了小半个时辰,千牛卫们返回了。 “如何?”孙伏伽连忙询问。 “发现了此物。” 一个千牛卫将搜查到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一看,赫然是两个玉钗,两个花钿,一个步摇,一个簪子。 戴胄忙看向长乐公主,道:“公主殿下,这是您丢失的吗?” 长乐让翠竹检查,翠竹一一查看后,脸上有着复杂之色:“都是殿下丢失的,十个丢失之物里,就有这六个。” 戴胄锐利的鹰眼寒芒闪烁,他猛的看向千牛卫,道:“何处搜查到的?” 这个千牛卫不敢隐瞒,忙道:“在一个叫绿娥的宫女房间找到的,这些首饰藏的很隐蔽,藏在了床榻下面的一块砖石之下,若非是尚书大人提醒,让我们墙壁地板都不要放过,我们可能就忽视了。” 长乐水润的眸子里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绿娥?” 萧瑀和戴胄则是对视了一眼。 林枫摸着下巴,忽然笑了一声。 “而且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一物……” 千牛卫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了一张纸片,只是这张纸片被裁剪成了小人的模样。 孙伏伽看到这个纸片小人,意识到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刚刚那枫叶小人,两相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一个模子出来的。 戴胄见此,直接冷声道:“带绿娥过来!” 很快,绿娥就被两个千牛卫押了上来。 未等绿娥说话,戴胄直接厉声喝道:“绿娥,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绿娥怔怔的看着桌子上的首饰,以及那个纸片小人,整个人的表情完全是懵的:“这是?” 戴胄冷笑道:“还装呢?这些东西,都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而这正是制造鬼影之物,以及公主殿下丢失的贵重首饰,你还想狡辩?” 绿娥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慌乱之色,她忙摇头道:“冤枉!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这些,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她看向长乐,跪着哭道:“公主殿下,奴婢冤枉啊,奴婢根本就没有做这些。” 长乐听着绿娥的哭诉,脸上不由露出不忍和挣扎之色。 戴胄冷冷道:“公主殿下,你千万不要听信她的话,本官这种人见多了,这些贼子,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现在我们证据已然充足,她别想逃掉!” 绿娥仍旧摇头:“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长乐银牙咬着朱唇,她不由扭头看向林枫:“林枫,是……是绿娥吗?” 林枫双手相扣,两个大拇指缓缓绕圈,他看向千牛卫,道:“有没有检查过她的窗户?” 千牛卫疑惑:“检查什么?” 之前破解鬼影之谜时,这些千牛卫并未在场。 林枫道:“去看看,窗户上是否有小孔。” 千牛卫虽然不解,却也立即转身离去。 气氛寂静,充满着肃杀。 过了没多久,千牛卫跑了回来,他气喘吁吁道:“有小孔!” 这一刻,便是长乐公主都闭上了眼睛,失望摇头。 戴胄双目宛若刀子,直盯着绿娥:“你还有什么狡辩的!” “这本让长乐公主开始做噩梦的书是你买的!” “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是你偷的!” “制造鬼影的小人,也在你那里!” “更重要的……你的窗户上,也有小孔……这分明就是你为了确保鬼影能出现,多次在你的房间演练!” “绿娥,公主殿下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如此薄情寡义!” 绿娥摇着头,泪流满面,只是一个劲的喊冤。 戴胄大手一甩:“来人,将绿娥压入刑部大牢!” 绿娥哭叫着被人带了出去。 长乐公主伤心难过的眼眶通红,绿娥毕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宫女,是最受她信任的人之一。 此时被最信任的人背刺,那种感觉,让长乐难过的想哭。 女官翠竹安慰道:“殿下,这不是殿下的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绿娥竟有如此心机。” 长乐小巧挺秀的琼鼻吸了吸,她看向林枫,声音带着伤心的哭腔:“真的是绿娥吗?” 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林枫第一次对这两个词有了明确的概念。 他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磨搓,眼底仿佛有暗流涌动,平静道:“证据如此,铁证如山,公主觉得呢?” 长乐哇哇大哭。 第十三章 真正的真相! 皇宫之内,没有秘密。 绿娥被抓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皇宫上下顿时议论纷纷。 宫女们说:“我早就知道绿娥不是个好东西,看她那娇媚的样子,以后肯定勾引男人。” 太监们说:“绿娥曾经给我抛媚眼,我都没要,对食夫妻我也是要好好选择的!一想她那阴险狠毒的心性,我就庆幸我没要她。” 大家都说:“枉公主殿下那么信任她,真是个吃里扒外的小婊砸。” 宫女太监们在吃瓜,千牛卫们则终于不用死守着寝宫,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 贼人抓获,案子破解,公主寝宫也就不用继续守着了。 千牛卫们撤离,而长乐公主因为被信任之人背刺,十分伤心难过,长孙皇后心疼自己的女儿,便让女儿留在皇后寝宫了。 所以长乐公主的寝宫,自从长乐公主入住后,第一次陷入了难得的寂静之中。 夜色朦胧,月华遍地。 一道身影,从院门走了进来。 她向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道:“我奉公主殿下之命,为殿下取些东西,你们守在此地,不要允许任何人随意进入,以免丢失东西。” 两个侍卫认得此人,自然满口应下。 她进入院子,转身看了看,两个侍卫都认真守在院外,没有关注她,她便急步来到湖泊旁。 然后迅速脱下外面的衣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跳进了湖泊之中。 她潜入湖底,左右寻找,月光照耀下,她看到了反射月光的珠宝。 “找到了。” 她唇角扬起,直接游到那里,抓起了这些首饰,便向湖面上游去。 哗—— 脑袋冲出湖面,秀发被她左右摇动,白皙的脸庞上,充满着得意的笑容。 可这笑容刚浮现,当她的视线看清楚眼前画面时,笑容陡然一僵。 那漆黑的瞳孔瞬间收缩,整个人当即定在原地。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只见岸边,就在她对面的石头上,林枫正蹲在那里,笑嘻嘻的看着她。 而在林枫身后,是身着繁复宫裙,月华笼罩下,美艳的不可方物的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两侧,分别站立着面容冷峻的刑部尚书戴胄,不断摇头叹息的胖老头萧瑀,一脸竟然是她的不敢置信表情的孙伏伽,以及义父简直神了的再世吕布赵十五。 千牛卫和刑部、大理寺衙役,则直接将整个湖泊包围了。 这里已然是天罗地网,她不可能逃出去。 看着湖中女子惊愕的不敢置信的表情,林枫笑呵呵道:“看你这表情,我就知道我给你的惊喜很成功。” 女子闻言,惊愕的表情缓缓消退,冷静的神情渐渐浮现,她死死地盯着林枫:“你早就知道是我?” 长乐公主闻言,脸上那不敢置信的表情,比白天发现贼人是绿娥时,更加的浓重与悲伤。 “翠竹!竟然真的是你!”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错,湖中的女子,赫然是长乐公主寝宫内管理所有宫女的女官翠竹! 翠竹没有回答长乐公主,甚至目光都没有看长乐公主一下。 她的眼睛,此时冰冷幽寒,死死盯着林枫:“你为何会怀疑我?有铁证如山的绿娥在,你为何还会怀疑我?” 翠竹十分不明白,她完全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里。 别说她了,便是此时在这里的除了林枫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为何会是翠竹。 他们只是在收押绿娥后,林枫偷偷通知他们,要怎么做的。 以至于,人虽然抓住了,但他们脑袋都还迷糊着。 林枫说道:“你觉得绿娥铁证如山,可在我看来,那所谓的铁证,处处都是问题。” “什么?” 翠竹一怔。 其他人也都忙看向林枫,连长乐的悲伤情绪,都被好奇给挤占了。 林枫觉得蹲着有些累,便干脆坐在了石头上。 他为众人解惑:“我们一个一个捋。” “第一,我们在绿娥那里发现了公主殿下丢失的首饰,可公主殿下丢失了足足十件首饰,在绿娥那里却只发现了六件,其余四件哪里去了?” 翠竹直接道:“绿娥经常帮公主殿下出宫采买,完全可以认为,她是将那四件首饰已经偷偷卖出去了。” 个头魁梧的赵十五点头:“有理啊。” “有个屁的理。” 林枫道:“这完全不合逻辑。” “什么?”赵十五一怔,虚心向义父求教。 林枫道:“我问你,若是你从公主那里偷了些值钱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公主随时都能发现丢失了,然后你还能出宫……你会只卖其中几个,然后冒着会被查出来的危险,将其余的留在住处?” 赵十五一点都没迟疑,道:“当然不会!我是傻子啊?我还留在住处?我就算不是全都卖掉,也会藏在宫外……藏在宫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一发现我不就玩完了?” 林枫下巴微微抬起,看向翠竹:“瞧!连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绿娥既然能设下鬼影那样绝妙的机关,她会犯这样的错误?” 赵十五重重点头:“没错,连我赵十五都能想明白的事……不是,义父,什么叫连我?” 林枫摆手道:“这不重要。” 翠竹眉头紧皱,脸色难看:“没想到我百密一疏,竟是在这里留下了破绽。” “留下了破绽?” 林枫似笑非笑道:“这可不是破绽……不过,我们最后说此事。” 翠竹全身都是一紧,长乐看着翠竹,只觉得翠竹给她的感觉是那样陌生。 她记忆里的翠竹,温柔,识大体,可眼前的翠竹,双眼冰冷的,让她都忍不住打寒颤。 这真的是翠竹吗? “第二。” 林枫继续道:“在绿娥房间里发现的小纸人,以及她窗户上的小孔。” 翠竹直接道:“鬼影之谜是你亲自破解的,这不正符合你的破解?你该不会觉得这也有问题吧?” 林枫笑道:“绿娥是白痴吗?” “什么?” “都已经决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制造鬼影了,明知道鬼影一旦现身,陛下定会雷霆震怒,会让人调查……她还会留下纸片小人?” 翠竹瞳孔微凝。 林枫道:“是纸片小人撕不碎,烧不烂吗?” “还是她天天用纸片小人演练鬼影,都有感情了,舍不得毁掉?” 赵十五一拍手掌:“对啊,连我都知道毁尸要灭迹呢!” 林枫忽然幽幽看向赵十五,还有意外收获了? 第十四章 优秀的布局者! 赵十五见林枫幽幽看向自己,连忙道:“义父,孩儿是在打比方,打比方而已。” 林枫笑道:“义父当然不会当真。” 赵十五偷偷松了口气。 林枫继续道:“同理,那窗户上的小孔,也是十分明显的逻辑问题。” “她明知道一旦有人破解了鬼影之谜,定会去检查窗户,而一旦发现窗户上的小孔,就定然会怀疑她……绿娥是生怕自己不被怀疑吗?还留下如此破绽?” “她既然有那般狡诈的本事,那么利用其他人房间演练,然后陷害其他人也不难吧?” 翠竹脸色沉了下来。 林枫看着翠竹神情的变化,淡淡道:“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若不这样做,不留下纸片小人和小孔,就难以给绿娥留下铁证,即便绿娥做这些不符合正常逻辑,但对有着时间限制的刑部和大理寺来说,他们迫切需要揪出幕后贼人。” “所以哪怕这个逻辑存在问题,但在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的时候,截止时间到了,刑部与大理寺,也只能拿绿娥交差。” “不是刑部大理寺想要冤枉绿娥,而是只有绿娥有罪证。” “更别说……” 林枫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掂着,道:“你为了让绿娥罪证真的铁证如山,你还算计了最重要的一点——” 捧哏小能手长乐及时发问:“哪一点?” 戴胄目光沉凝,萧瑀带着一缕欣慰,孙伏伽则满是我没看错人的目光,三人也齐齐盯着林枫。 林枫道:“赵十五。” “哎,义父。” 赵十五连忙欢快应了一声,然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 这书正是那本书名和内容严重割裂的奇葩鬼故事《侠侣仗剑走天涯》。 林枫接过这本书,微微扬起:“正是这本书,引起了公主殿下的噩梦,也引起了后续一系列的闹鬼之事,可以说这本书是一切的起源。” 泡在湖泊里的翠竹冷笑道:“这有什么?这本书就是绿娥亲自买的,而且你也问过了,绿娥买这本书时,没有其他人跟着,这就是她自己的主意。” “果然……在我询问绿娥时,你也在偷听。”林枫说道。 翠竹撇嘴,此时已不用再掩饰。 林枫点头道:“没错,这本书的确是绿娥独自一人买的,正因如此……你明知道纸片小人、小孔可能会让人察觉到不合理,也要这样做,因为这一点足以让绿娥有最大的嫌疑,怎么都洗不掉的嫌疑。” “可是……” 林枫话音陡然一转:“绿娥独自去买的,就真的无法算计她吗?” 翠竹眼睛眯起,宛若毒蛇的竖瞳,充满着危险气息。 “林枫,你是说绿娥给本宫买这本书,不是绿娥的本意?”长乐眨着水润的大眼睛,满是茫然询问。 林枫微微点头:“真正高明的棋手,在与他人对弈时,是可以轻松让对手按照自己的预想落子的。” “翠竹……”他看向湖中女子:“你也是个对弈的高手啊。” 翠竹没有回应。 孙伏伽挠着发油的头发,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萧瑀也紧盯着林枫。 林枫没有吊他们胃口,解释道:“虽然说每一次都是绿娥去给公主殿下买话本,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知道绿娥会在哪里购买。” “翠竹身为公主殿下这里的女官,管理的就是这些宫女,自然可以轻松从绿娥身上打探出来。” “而公主殿下喜欢的内容,又是十分的一致,独爱这一系列。” 哎呀,你破案就破案,别戳穿我的秘密嘛……长乐公主一听,不由捂着脸颊,气鼓鼓瞪着林枫。 林枫笑了笑,继续开口: “所以,在知道这两个情报后,只需要在绿娥常去的书坊内,将这本书名与内容完全割裂的鬼故事,摆在最起眼的位置,再由书坊老板热情推销……绿娥离宫时,你再稍微拖延一下时间,让绿娥外出的时间十分紧张……” “这一切就绪后,就不难让绿娥买到你所想让绿娥买到的书了。” 翠竹瞳孔猛然震动,双眼死死地盯着林枫,饶是她表现的再冷静,可也无法隐藏她心中的震惊。 就好像是……林枫撕开了她的所有隐藏,一眼看穿了她内心深处的秘密一般。 这种仿佛被人亲眼看着自己所做一切的感觉,让翠竹后背直接惊出了冷汗。 戴胄和萧瑀一直在观察着翠竹,此时见翠竹的反应,两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林枫的推断是对的! 甚至分毫不差! 否则绝不会让这个诡计多端的翠竹这般失态。 戴胄双眼不由挪向了林枫,眼中的欣赏之意越发浓厚。 萧瑀也同样看着林枫,神色有着欣慰,但也有着意外,似乎没想到林枫的表现会如此优秀。 而赵十五,则忍不住在心里尖叫:“义父真乃神人也!” 他真的好厉害啊……长乐小嘴微微张开,小鹿眸子里异彩涟涟。 林枫看向第二次失态的女子,笑道:“看来又被我推测对了。” 翠竹深深看着林枫,冷笑道:“这不过就是你的胡乱猜测罢了,万一这一切就都是巧合呢?” “巧合?” 林枫摇了摇头:“很遗憾,我最不相信的就是巧合,既然有了猜测,自然要去验证。” “赵十五……该你表现了。” 早就等在一旁的赵十五,此时闻言,连忙挺直背脊,下巴微扬,一脸新学期优秀学生代表发言一样的自豪。 “义父在昨天绿娥交代后,给了我一个任务。” 长乐一听,水润眸子顿时亮了起来,她是知道了林枫交给赵十五任务的,那时林枫还想要保密,哼,最后还不是告诉自己了。 戴胄等人,也都望向赵十五。 没想到,我赵十五这辈子也有这般高光时刻,感恩义父,感谢义父……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去调查绿娥购买话本之事。” “他先让我去查看其他书坊,是否也卖这本话本,结果我去调查之后,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学着义父给其他人思考的时间,道:“发现其他书坊,压根就没有这本书。” “也就是说,只有绿娥所去的那个书坊,才卖这本书。” 翠竹淡淡道:“这有什么,每个书坊,都有自己的侧重点,都有自己对书籍的判断,所以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有什么奇怪的?” “你别急啊。” 赵十五道:“的确,只有这个书坊卖这本书,不值得意外……但如果……” 他视线瞄向林枫,林枫笑着对他点了点头,赵十五顿觉充满了无尽的力量,人也更自信了,直接扬起下巴。 这一刻,肌肉猛男变成了智慧的化身,他觉得自己正在绽放万丈光芒。 赵十五更自信道:“但如果……那书坊掌柜,也对这本书骂骂咧咧,十分不满呢?” “那这本书出现在那个书坊里,还正常吗?” 第十五章 蛇蝎之女与狐狸精 “什么?书坊掌柜对这本书十分不满?” 孙伏伽听到赵十五的话,第一时间察觉了异常。 “不同书坊掌柜,对一本书的判断的确不同,有人认为它会受欢迎,有人认为它不会大卖,所以他们会上架不同的书籍,但无论怎样……他们卖出的书籍,都绝对是他们满意的。” “可你却说,绿娥常去的书坊掌柜,对这本书不满意……既然不满意,为何整个长安城,只有他那里售卖?” 戴胄露出思索之色,道:“的确很奇怪啊。” 见众人都对自己的话表示认同,赵十五更加激动,他忙继续说道:“我到书坊时,书坊的掌柜正被老板娘骂的瑟瑟发抖,见我到来,掌柜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跑来招待我。” “可一听我说起这本《侠侣仗剑走天涯》时,掌柜脸色直接就变了。” “他告诉我,那些书已经被他娘子烧了。” 孙伏伽愕然:“烧了?” 长乐也眨着眼睛,充满好奇。 赵十五点头道:“是啊,就是烧了,我问及缘由,掌柜说他之所以被他娘子骂成那样,就是因为他上了这一批破书,这么多天,就卖出一两本,导致他们赔了不少钱。” 就卖出一两本,结果长乐这就有一本……这还真是专门为长乐准备的啊。 林枫瞥了一眼长乐。 正巧长乐正不知什么缘故看着林枫,见林枫投来视线,长乐顿时就心虚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是公主哎,怎么能对一个犯人心虚,她便又双手叉腰,白皙的长颈扬起,一副我是骄傲的小母鸡模样。 还真是把心虚演绎的淋漓尽致……林枫失笑摇头。 赵十五声音继续:“我一听,便好奇问他,这书这么不受欢迎,你一个干了多年的书坊掌柜会判断不出来?” “书坊掌柜就叹息说,他当然觉得这本书太奇葩了,明明写的是侠侣书名,结果内容是鬼怪之说,并且大结局还特么是主角被鬼吃了,这奇葩的内容,他看了一眼就不想要。” 长乐对这本书的内容之奇葩,深有感触,她问道:“既然他觉得不喜欢,还干嘛售卖?” 赵十五道:“小的也这样问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那书坊掌柜说,他原本是没想卖这本书的,结果那段时间,天天都有人来他的书坊,问他有没有这本书卖。” “一开始掌柜直接就说没有,结果每天都有人去问,而且还是很多人陆续去问,这就让掌柜觉得这本书是一个商机啊,虽然自己觉得内容奇葩,但偏偏大家就好这一口呢?” “所以他干脆,直接收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售卖,想着能大赚一笔。” “可谁知……” 赵十五看向众人:“自从他将这本书放在最显眼位置后,就没人再来询问了,这么多天,也就一两个人买走了,这还是那一两个人没时间看里面内容,只看了书名,以为是侠侣故事买走了。” 赵十五说完了。 而众人也陷入了思索。 很快,戴胄就转动手上的两个铁球,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原来这本书的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些秘密。” 孙伏伽终于捋顺了一切的来龙去脉,他不由感慨道:“真是一出好算计啊!” “先是让人天天去书坊那里询问这本书,引得书坊老板以为有了商机,连忙进了一大批书,并且放在显眼位置售卖……而绿娥因为时间紧张,没时间翻阅内容,所以来到惯去的书坊后,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这本书。” “最后,便自然而然的,将这本书给买了回来,买回之后,公主殿下便被里面的内容吓到了,所以开始做噩梦……” “串联上了,一切都串联上了。” 孙伏伽不由看向湖中女子:“环环相扣,谋划缜密,谁能想到,一本书还能牵扯出如此多的秘密。” 翠竹脸色极其难看,没有回应孙伏伽。 林枫这时重新开口:“为了算计绿娥,让绿娥替你背锅,而且还是无论绿娥怎么解释,都无法排除嫌疑的锅……你也真是够下心思的。” 翠竹听林枫开口,这才声音冰冷道:“再下心思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你查到了?” “不过……就凭这,你最多也就判断出绿娥可能是被冤枉的,你又如何知晓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我做的?” “我自认足够小心谨慎,从始至终,这里都没有我的身影出现,你又如何怀疑我?” 对啊……无论是首饰,还是纸片小人与小孔,以及绿娥买书的整个过程,都没有翠竹的任何身影。 林枫怎么就能将目标对准翠竹的? 众人此时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枫。 这一点,是他们所有人都想不通的。 林枫笑了笑,道:“的确,这里面都没有你的身影,唯一可能找到你线索的,也许就是那些去书坊不断询问这本书的人了,我想……这些人,应该都是你雇佣的。” “但一来,这些人早已散落各处,想要找到他们,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到。” “二来,我想,以你的谨慎程度,就算去雇佣他们,你也未必会露出自己的样貌,大概率是戴着面纱,甚至会再加一层保险,你会再找一个中间人,让其帮你雇佣他们,这样你就能藏得更深了。” 翠竹没有隐瞒,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再隐瞒这些也没用了。 她干脆道:“你还真是够了解我的……没错,我又找了一个中间人,让其帮我办事,并且在找他的时候,我戴着面纱,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谁。” “所以即便你们沿着这条线索再查……呵,也查不到我的身上,我只是一个温柔识大体的女官而已,我能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赵十五完全被翠竹的阴险狡诈给惊到了,这真的是一环扣一环,将所有可能暴露的风险都考虑到了。 亏得翠竹算计的不是自己,否则赵十五觉得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戴胄鹰眼般锐利的眸子,充满冰冷的盯着翠竹:“蛇蝎之女!” 翠竹抬起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她声音忽然就娇媚了起来:“蛇蝎是形容人心狠的,可奴家啊,不止心狠,奴家更聪明呢……所以我觉得,尚书大人应该称奴家为狐狸精更合适。” 赵十五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女人发疯了吧? 胖乎乎的萧瑀提醒道:“戴尚书别被她迷惑了,她故意激怒你,想让你失去冷静。” 戴胄一甩袖子:“本官岂会被她一个狐狸精迷惑,林枫你继续。” “本官很想知道,这个对自己聪明如此自负的狐狸精,究竟哪里露出了狐狸尾巴!” 第十六章 解开!鬼娃娃之谜!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再度落在了林枫身上。 便是在赵十五看来发了疯的狐狸精,也将那双娇媚的眸子看向林枫,她娇笑道:“说吧,我也想听听我这狐狸尾巴,是怎么被你这个冤家给发现的。” 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要命啊,这个翠竹媚起来真要命,特别是一想到白天时她那温柔识大体的模样,就更要命了。 长乐看着此时真真是个狐狸精一样的翠竹,眼睛里都是茫然,这真的是她认识的翠竹吗? “其实闹鬼的案子,主要就三个重要关键点。” 随着林枫开口,所有人注意力迅速集中。 林枫道:“一个,是引起一切的鬼故事,一个是鬼影之谜,这两个现在都已经破解了。” “那剩下的,就是最后一个了——鬼娃娃之谜!” 鬼娃娃……是了,到现在为止,他们还不知道那鬼娃娃究竟是怎么出现在寝宫床榻上的。 长乐问道:“林枫,那鬼娃娃是怎么出现在本宫枕边的?” “其实这是一个十分简单,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林枫说道。 “简单?” 众人一怔。 戴胄蹙眉道:“何来简单?” “我们可是将当晚所有守夜的宫女,乃至侍卫都审问过了。” “可他们都有证人证明他们没有进入寝宫内。” “而寝宫门被守着,窗户反锁,屋顶也没有被人进入的痕迹,我们这么多人忙的焦头烂额都毫无收获……都这样了,还叫简单?” 赵十五重重点头,他当时真的觉得这就是闹鬼了。 毕竟没有任何人,有任何办法进去,可鬼娃娃就是出现了,这着实太邪门了。 林枫笑道:“戴尚书,你先别急,你们的忙碌不是没有用的。” 戴胄看着林枫。 “你们至少帮我证明了,当夜绝对是不会有任何人,能进入寝宫内的,这也让我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猜测与推理。” 戴胄一怔:“什么意思?” 林枫笑了笑,他缓缓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道:“我的意思是说……那贼人,就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啊。” 胖乎乎的萧瑀眼眸忽然一凝,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林枫,似有所悟。 可赵十五、长乐,仍是满脸茫然,还是没明白林枫这话的意思。 翠竹娇媚的眸光忽然锐利了起来,她隐于水面的手握紧了手中的首饰。 林枫迎着长乐茫然的目光,解释道:“殿下还没明白吗?她不是当夜进入寝宫的,翻译一下就是……她是更早进入寝宫的。” “什么!?” 赵十五惊叫一声:“更早进入寝宫的?” 长乐娇俏美艳的脸庞上,难得有了沉思之色。 戴胄则猛的一瞪眼睛:“你是说……她,她在当夜之前,就进入了寝宫内?然后……一直没有离开?” “戴尚书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 林枫看向俏丽的长乐,道:“公主殿下,还记得我看过你衣柜的事吗?” 长乐连忙点头,她当然记得,林枫在破解了鬼影之谜后,就去寝宫内查看她的衣柜了。 “那殿下还记得我问过殿下,关于你衣服的问题吗?” “我这些衣服是否常穿?”长乐问道。 林枫道:“后一个问题。” 长乐眼眸亮起:“我的那些衣服,穿完后是否直接挂回去?” 林枫笑着点头:“殿下记忆力真好。” 长乐眉梢扬起,哼道:“那是当然,本宫三岁识字,五岁便能背诵《论语》了。” 嘶……这还是个神童公主啊。 “那殿下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长乐骄傲道:“本宫说当然不会直接挂回去,本宫穿过的衣服都脏了,自然要浣洗过后,才能放回去。” 林枫道:“没错,就是这一句……殿下说,你的衣服都要浣洗干净后,才会放回去,也就是说,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该是干干净净的。” 长乐理所当然点头。 “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道:“我却在观赏殿下的衣柜时,发现衣柜里,有两件裙子的下摆沾着泥土。” “什么?这怎么可能?” 长乐一愣,林枫看向长乐带来的一个宫女,道;“劳烦这位姑娘,去殿下寝宫,挨着墙壁左手边第二个衣柜里,将那两件长裙拿来。” 这个宫女看向长乐,见长乐点头,便没有任何迟疑,连忙跑着进入了寝宫内。 过了没多久,她便返回了,手里拿着两件长裙。 而这两件长裙的裙摆处,果然沾着些许泥土。 长乐凤眸里充满着意外:“怎么会沾有泥土呢?宫女们知道本宫爱干净,每一次都是将衣裙清洗的干干净净,而且每一次放到衣柜前,也都有宫女专门检查的,怎么就会这么脏呢。” 林枫说道:“殿下还没明白吗?” “什么?” “殿下的衣裙本不该脏的,可它却脏了……这只有一个理由解释,那就是……” 林枫眸光看向湖中的狐狸精,淡淡道:“有人藏在了衣柜里面,不小心将其碰脏了。” “有人藏在里面!!!”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瞳孔剧烈一震。 他们怔怔地盯着林枫,一股难言的恍然与震动的情绪浮上心头。 长乐看着林枫,忽然间眸中星辉渐起,小脸顿时激动的发红,一双白皙的小手下意识拍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林枫你太厉害了!这么点脏东西,竟是都能让你推测出这么多线索来。” 戴胄目光闪烁,看向林枫的神色,充满着惊奇:“真没想到,本官真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 “本官就说,我们无论怎么查,当夜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问题,原来是本官方向错了,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她竟是早就躲在了衣柜之中……根本就不是当夜进去的!” “再说一遍,义父无敌!!”赵十五心中大吼。 翠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当日下了些雨,而我在衣柜内视线不佳,便是晚上出来也是摸黑……真没想到,我竟在此百密一疏。” “可即便你猜出了有人躲在衣柜里,也不至于就认为那人是我吧?”翠竹仍觉得这不是林枫怀疑自己的理由。 林枫笑道:“没错,这还不足以怀疑是你……这只能让我知道你是如何放置鬼娃娃的。” “直到……我让人清点公主殿下首饰时,戴尚书的一句话,让我知道贼人就是你!” 戴胄眼睛瞪大:“本官的一句话?” 长乐忙道:“本宫记得,当时本宫让翠竹负责清查首饰的事,戴尚书你也赞同,然后林枫就问你缘故,你说翠竹在鬼娃娃发生前一天生病了,没有来到寝宫,所以是能够直接排除嫌疑的。” 戴胄想了想,旋即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可这……不应该排除翠竹的嫌疑吗?怎么反而你就怀疑她了?” 林枫缓缓道:“戴尚书忘了吗?贼人是藏在衣柜里,才能不被所有人发现的啊,可公主殿下的寝宫内,所有宫女都有自己的任务,若是一直不出现,那早就被怀疑了……” “故此,若说有谁会一整天都不出现,也不会被人觉得有问题的,那也就只有……” 林枫看向湖中谋划了这一切的女子,道:“因病休息的你了。” 第十七章 证据链圆满! 夜风吹拂,在湖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所有人此时,都怔怔的看着林枫。 连上了,所有的细节与线索,都在此刻,被林枫完美的连了起来。 因病休息……故此即便一整天不出现也不会被人怀疑……所以只有她能躲在衣柜里完成这些谋划!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本官自以为直接排除翠竹的理由,竟然在你这里,反而成为了怀疑翠竹的最大线索。” 孙伏伽也赞叹连连:“林枫,你思维之缜密,抽丝剥茧,明察秋毫,本官远不如你啊。” 长乐更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林枫,她在想,这世上怎么就有比自己还要聪明的人呢,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手法,简单的推理,自己就想不到呢? 赵十五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崇拜与狂热,他只觉得自己能追随林枫,是这辈子所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翠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即便这样,我也只是有嫌疑吧?毕竟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便也能藏在那里不被发现啊。” 林枫摇头,道:“首先,若不是公主寝宫内的宫女太监,是无法在守卫的眼皮底下轻松进入寝宫的。” “我想……便是你进入寝宫,应该都是在侍卫交接的时间点去的,这样的话,后来的侍卫就不会知道你进入了寝宫内,而先前的侍卫也不会想到你一直就没有走。” 长乐赞同的点着头。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林枫笑道:“进去其实不难,藏起来也不难,可难的……是如何离开啊。” 翠竹目光陡然一凝。 林枫说道:“别忘了,在发现鬼娃娃之后,公主殿下的寝宫就迅速被侍卫包围了,为了查明是谁放置的鬼娃娃,寝宫定会被翻个遍,衣柜里自然也如此。” “也就是说,若是不离开衣柜,一下子就会被发现了。” 戴胄接话道:“可是我们当时搜查了每一个角落,所有衣柜都查了,也没有发现翠竹的影子。” “当然不会发现。”林枫道:“毕竟她早就离开了。” 未等众人发问,林枫直接解释:“戴尚书,还记得你提过一句,说翠竹是在鬼娃娃被发现的早上带病去找公主的吗?” 戴胄点头:“这是事实。” 林枫说道:“这既是事实,也是翠竹不得不做的事……可正常来说,宫女生病了,是不能带病去服侍公主的,不是说宫女不努力,而是谁知道宫女的病,是否会传染给公主殿下?” “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女官的翠竹,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更别说她感染的还是最易传染的风寒,可她偏偏就去了。” “她的解释是担心公主的身体,可实际上……她这只是为了掩饰她会在现场的借口罢了。” 孙伏伽皱眉:“掩饰?” 林枫笑道:“这就是她如何离开衣柜而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手法了。” 众人忙认真倾听。 林枫看着湖中的翠竹,道:“正如我刚刚所言,这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手法。” “其实翠竹啊……一直在公主殿下发现鬼娃娃尖叫时,都还躲在衣柜里而没有离开。” “什么?”长乐大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满是不敢置信神情:“本宫被吓得都要晕了,她还藏在衣柜里?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本宫被吓晕?” 林枫点头:“没错,那时她仍在衣柜内,眼睁睁的看着公主被吓的尖叫,眼睁睁看着公主被吓晕,然后眼睁睁看着外面宫女侍卫听到殿下的尖叫而慌忙冲进寝宫内……” “这时……她十分从容的出来了。” 长乐听得晕乎乎的:“从容出来?” “不然呢?” 林枫看着呆萌的长乐,只觉得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公主啊,怪不得李世民将长乐宠上天。 他笑道:“毕竟那个时候,寝宫内乱成一锅粥,几十个宫女都在寝宫里查看殿下你的情况,谁又会注意到角落里的衣柜门被打开了,谁又会注意到突然出现了一个本就该出现在这里的女官?” “更别说,翠竹出现后,就连忙冲到了最前面,先是检查公主你的情况,又大吼着叫太医,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俨然成为所有人的领头者……谁又会觉得翠竹出现在这里不对劲呢?” “便是公主你知道翠竹带病来照顾你,你都只顾着感动呢,你会怀疑她出现在寝宫的原因吗?” 长乐被林枫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不断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头,没错,她从未怀疑过翠竹出现在自己身边是有问题的。 即便她知道翠竹风寒没好,也只顾着感动,哪会怀疑她啊! 别说长乐了,便是戴胄和萧瑀,也都没有怀疑过翠竹啊,反倒是第一时间排除了翠竹的嫌疑。 可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翠竹的阴谋! “真的是好算计啊。” 戴胄握紧手中的铁球,摇头叹息:“本官坐镇刑部,什么样的犯人没见过?可如你这般善于心计,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的贼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本该是罪大恶极的贼子,却反而让我们最信任。” 翠竹闻言,脸上重新出现妩媚的笑容,她咯咯笑道:“是你们太蠢了,还能怪我太聪明吗?” “不过……” 她目光陡然看向林枫,那妩媚的眸子虽然有笑容,却毫无任何笑意,视线就如毒蛇一般森冷:“我真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了你这个家伙!” “原本见戴胄他们毫无寸功,我还以为连绿娥都不用利用,就能解决了……可没想到,竟遇到了你。” 林枫淡淡道:“这就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不过我不能不承认,你的谋划真的十分高明,即便我推测出了这一切,却也找不到任何能够真正让你认罪的证据。” “因此,即便我怀疑你,也只能在戴尚书说你没有嫌疑时,点头附和,也只能在明知道绿娥是冤枉时,赞同戴尚书将其关入大牢……因为,我必须要让你觉得你将我们所有人都骗到了,只有这样……” 林枫直起腰杆,目光俯视着湖中的女子,缓缓道:“才能引你上钩,真正将你抓个现行!” 直到这一刻,翠竹脸色才终于有了明显变化,她死死盯着林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林枫嘴角扬起,意味深长道:“这就要回到刚刚未竟的话题了……明明你盗取的是十件首饰,可为何只藏在绿娥那里六件……” ………… PS:因为要埋线索与伏笔,所以前面找线索时,没一句废话,大家若忘了这些线索,就回去看看呀~ 今天两章送上,求老爷们投票支持,能投资的投资个吧。 第十八章 揭晓!真正的目标! 林枫看着翠竹,缓缓道:“刚刚我在解释绿娥藏匿首饰的疑点时,就指出过……绿娥只藏匿六件首饰,是不合常理不合逻辑的。” 赵十五连忙点头,毕竟连他都知道,明明都能出宫了,那么完全可以全卖掉,或者藏在宫外,可绿娥偏偏留了一些在宫里,这简直蠢的不合常理……咦,为什么我要说“连我都知道”? 翠竹死死盯着林枫,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你能设下如此缜密的谋划,能做到将所有人耍的团团转,还偏偏没有一个人怀疑你……你有这样缜密的心思,我不觉得你会在陷害绿娥上,犯这样的错误。” “可你仍是这样做了,仍是留下了一个让人很容易察觉到不合理的问题,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孙伏伽忙问道:“什么原因?”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停了下来,胖乎乎的萧瑀也将自己那不大的眼睛放在林枫身上,长乐更是好奇的视线一刻都没从林枫身上移开。 林枫缓缓道:“那就是……你非这样做不可!” 翠竹闭上了眼睛。 林枫道:“换句话说,你不可能将所有首饰都藏在绿娥那里陷害绿娥……因为绿娥是你的替罪羊,藏在绿娥那里的首饰最终都会被发现。” “而首饰一旦被发现了,你就不可能有机会再得到了,所以……你怎么可能将你真正的目标……用来陷害绿娥呢!” 戴胄鹰眼陡然瞪大:“真正的目标?” 孙伏伽道:“难道说……她的目标,真的是那些首饰?” 长乐满脸茫然:“就为了本宫那几件首饰,用得着她这般谋划?” 林枫说道:“这的确很难让人相信,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他看向翠竹:“你明明可以对绿娥的陷害更加的无解,但你却偏偏藏下了另外四件首饰。” “而你费尽心思,又是陷害绿娥,又是鬼娃娃与鬼影的,你绝对有必须这样做的动机……可如戴尚书所言,除了公主被吓到,以及丢了这十件首饰外,没有任何其余的事发生。” “将公主吓哭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收获,所以即便我也觉得你为了那四件首饰不值得这般耗费心思,可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那剩下的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听到林枫的解释,戴胄等人都没说话。 他们仍旧沉浸在这听起来着实不真实的动机中。 但如林枫所言,这是目前唯一的理由了。 翠竹闭着眼睛,似乎在调整内心的情绪,她说道:“即便如此,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寻找这四件首饰?” “怎么就会提前在这里埋伏?” 戴胄闻言,也带着疑惑之色看向林枫。 他,萧瑀,以及长乐公主,他们所有人都是被林枫叫来的,而且林枫将他们叫来后,就让他们藏在这湖泊周围。 很明显,林枫早就知道,被翠竹偷走的另外四件首饰藏在这里。 可林枫也就白天和他们一起到这里的,从始至终,林枫都没有来湖泊附近一下,林枫怎么就知道那些首饰藏在这里?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向林枫。 林枫笑道:“很简单,给我提示的……就是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石头,直接向湖里一扔。 众人视线跟着石头抛去,就见石头准确的砸中了一条横在水面上的红色如火的鲤鱼上。 只是鲤鱼已经死了,被石头砸中也不过稍微翻了个身,出现点涟漪而已。 “鲤鱼?”戴胄皱眉。 林枫说道:“是已经死去的鱼。” “已经死去的鱼?”戴胄不明白这和鲤鱼的称呼有什么区别吗? 林枫笑道:“上午刚到这里时,我就被公主殿下这里的风景给吸引了,当时我还在感慨……鲜花绽放,秋千摇动,火红的鲤鱼横在水面上,然后我就一愣,意识到这条鲤鱼死了。”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公主殿下这湖里明显有人天天打理,即便这么一两天因为闹鬼的事,这里被千牛卫封锁,没人打理……可也不至于这鱼一两天没人管就死了吧?而且这湖里这么多鱼,就算死了,为什么只死一条,而不是两条十条?” “不过那时我也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直到我意识到,翠竹的真正目标是首饰后,我便恍然大悟了。” 长乐懵懵的:“恍然大悟什么?” 林枫看向长乐,道:“它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捧哏小能手及时提问。 林枫说道:“众所周知,偷来的东西一定要藏好,否则就会如绿娥那样被发现了。” “翠竹偷走首饰时,就肯定想过侍卫迟早有一天会搜查她们的房间,而她又和绿娥不同,不能轻易出宫,所以她只有将首饰藏在一个无人会搜查的地方,才能确保她真正的目标不会被发现。” “那么……哪里是最安全,最不会轻易被发现的呢?” “在我思考时,我瞬间联想到湖里的死鱼,一下子我就明白了。” 林枫看向翠竹,道:“你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湖里有一条鱼能馋到没有鱼钩也要咬饵的地步……公主殿下的朱钗上,有着一些小珍珠,这珍珠看起来特别漂亮,但对于一条馋鱼来说,却比毒药还要致命。” 翠竹一听,下意识低头看去。 旋即,她瞳孔微微一缩,只见自己手中的一个步摇上,上面的珍珠明显少了七八颗。 林枫将翠竹的表情收归眼底,笑道:“看来还真被我猜中了。” “翠竹,这种机关算尽,却被一条蠢鱼给暴露的感觉如何?” 翠竹心里都在骂娘了。 吃!吃啊!吃死你了吧! 林枫查案这么多年,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他觉得有趣,哈哈一笑,继续道:“在确定你将首饰藏在这湖里后,我就知道,你今晚必会行动!” “首先,绿娥已经被抓了,你觉得陷害成功,便不再担心会有侍卫再搜查了。” “其次,案子了结,千牛卫撤离,公主又住在皇后娘娘那里……使得这里难得没什么人,你只有今晚跳进湖里去找首饰,才不会有人发现……否则的话,一旦明天公主回来了,这里便都是人了,你再想从湖里取走这四件首饰,便十分困难了。” “因此种种,我就断定,在今夜,在这里……肯定能等到你主动送上门,果不其然……” 林枫看着翠竹,笑吟吟道:“你来了。” 第十九章 算计到生命最后时刻! 夜风在耳边呼呼的响,那条死鱼被风吹动,竟是转了个圈,看起来就仿佛在嘲笑翠竹机关算尽,却被自己这条死鱼给破坏了一样。 戴胄站在岸边许久,忽然转过身,直勾勾的看着萧瑀,道:“萧公,我刑部有很多人才,我用这些人才换你一个死刑犯如何?” 孙伏伽一听,先是一怔,继而忙道:“萧寺卿,你赚大了啊!” 胖乎乎的萧瑀闻言,脸上是一言难尽的表情:“你们觉得本官很蠢吗?” 戴胄一脸失望。 孙伏伽叹息一声。 长乐眨了眨眼,只觉得林枫真的太神奇了。 谁能想到一个死刑犯,在此刻,竟是被刑部和大理寺的最高官员打破脑袋争抢呢? 赵十五更是有如做梦,只觉得太不真实了,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却成为了现实! “咯咯……林枫,你还真是奴家命中注定的冤家啊。” 而这时,翠竹娇媚的笑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看着林枫,朱唇微张,眼睛里带着一丝迷蒙:“奴家本以为所做的一切,这所有的秘密都将永远被掩盖,可没想到……你真的是奴家的冤家啊,更是奴家的克星,奴家骗了所有人,却唯独骗不到你。” “奴家最欣赏的,就是有智慧的聪明人,若是奴家早知道你有这样的本事,绝对倒贴你了。” “哎……”翠竹叹息一声:“奴家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算尽一切,却被这条死鱼暴露了这四件首饰……” 说着,她抬起右手,将刚刚从湖底捞起来的首饰展现在众人面前,看着这些首饰,她眼中满是痴迷:“多美啊,奴家想要将其占为己有,费了这么多心思,结果……还是得不到啊。” 长乐看着那月光下,闪烁着光辉的首饰,忍不住道:“翠竹,以本宫对你的信任,若是你真的看上了这些首饰,你直接向本宫说明,本宫未必不会赏给你啊。” 林枫笑道:“公主殿下,你还真信了她的鬼话啊。” “什么?”长乐一怔。 翠竹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枫。 林枫对翠竹那漆黑冰冷的眸子毫无畏惧,他看着翠竹,似笑非笑道:“你是因为痴迷这四件首饰才盗取的?翠竹,你觉得我能信你这随意编造的理由?” 翠竹目光虽冰冷,可声音仍旧娇媚:“怎么就是随意编造的呢?奴家是真的喜欢这四件首饰喜欢的紧啊。” “正如公主殿下所言,公主殿下有这么多的首饰,若你真的表现出喜欢来,以公主殿下的性子,赏赐你一个两个并不算难……更别说你还有这般阴险的智慧,若你来算计公主,公主恐怕会赏你更多。” 林枫在这一刻,找到了前世侦破案件的感觉,即便现在两人一个在岸上,一个在湖里,可林枫却仍是觉得两人就是在一个审讯室内,面对面的博弈。 他双眼锐利,声音沉静,给人一种完全看穿人心的错觉。 淡淡开口:“这种赏赐,你完全可以随时戴在头上……而不像你现在这样偷盗,即便绿娥真的成为替罪羊了,你真的得到这些首饰了,可你敢大庭广众之下佩戴吗?” “不!你不敢!你不仅不敢,你还要死死捂着,还要警惕他人,防止被别人发现……” “以你的智慧,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你至于这般算计?” 翠竹脸上的娇媚笑意,终于缓缓消散了。 长乐眨了眨眸子,道:“好像真是这样啊。” 戴胄则和萧瑀对视了一眼,他们目光都瞬间冷冽了起来。 他们意识道…… 哪怕到了这一刻,这个翠竹仍旧在误导他们! 仍在把他们当猴耍! 林枫说道:“所以啊,你那所谓的喜欢,完全就是胡说八道!” “而且……”林枫话音忽然一转:“你的目标,真的是这全部的四件首饰吗?” 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 翠竹则猛的抬起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林枫。 就见林枫嘴角微微翘起:“如我刚刚所说,你想要某些首饰,其实你完全可以算计公主殿下,以你的心性和能耐,不难让殿下赏赐给你。” “但你却没有这样做,反而谋划出了这么多的事来,那就只有一个理由……” 赵十五接替了长乐的捧哏工作,问道:“什么理由?” 林枫眯着眼睛,盯着翠竹:“那就是你真正想要的那件首饰……是无论你怎么耍心计,公主殿下都不可能会赏给你的!”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移向翠竹手中的那些首饰,最终定格在了最上方的那个首饰上:“你真正的目标,其实是南诏使臣进献,陛下亲自赏赐给公主殿下的,公主殿下最为喜爱,天天都要佩戴,没有一日不戴的——金钗!” 金钗!? 所有人目光,刷的一下,齐齐的落在了翠竹手中的金钗上。 只见那金钗,通体金黄,在月光的照耀下,拥有着美轮美奂的光采。 可金钗再美,其他首饰也不遑多让,并没有怎么差啊。 长乐眨着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她的目标,真的是本宫的金钗?” 为了一枚小小金钗,从算计绿娥买书开始,到现在为止……中间有那么多的算计,这真的值得? 别说长乐不敢置信,戴胄等人也都有些怀疑。 可林枫却十分笃定:“你们想想,我说完她的目标是四件首饰后,她对这些首饰的说法就一直都是四件首饰,不断强化我们的认知,让我们觉得她的目标就是这四件首饰……” “可她直到刚刚,连动机都还在误导我们啊……这般狡诈的她,会如此容易将她心中最深的秘密说出来?” “毫无疑问,这仍是她在误导我们,她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真正的目标……而这。” 林枫平静道:“正好可以侧面验证我刚刚的分析。” 长乐听着林枫的话,樱桃小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她只觉得林枫的话好有道理。 赵十五就更甭说了,义父的话早已成为他心中的真理了。 戴胄和萧瑀,也都面面相觑了半晌。 最后,还是胖乎乎的萧瑀缓缓道:“看来,她的目标真的就是这枚金钗。” 戴胄全身散发着寒意,冷冷地看着湖中的翠竹:“本以为你的阴谋被揭晓了,你就能老实,可现在看来,你分明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从始至终,都一直在把我们当猴耍!”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先去我们刑部大牢走一遍,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吧!” 戴胄的耐心完全被耗光了,若不是林枫的推理太精彩了,让他忍不住想要听完全部,他早就把翠竹带到大牢大刑伺候了。 把他屡次三番当猴耍,他早已怒火中烧。 翠竹闻言,却是幽幽叹了口气,她目光充满着冷意的看着林枫,张开嘴,月光照耀下,那洁白的牙齿竟然显得有些森寒。 “林枫,倘若这世上真的有鬼,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枫呵笑道:“可惜没鬼。” “是啊,可惜没鬼……不过不要紧。” 翠竹幽幽盯着林枫:“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哦对了……你现在还是个只有三天性命的死刑犯呢,希望你还有机会活到三天后。” 林枫眉头微蹙。 这时,只见那翠竹忽然举起了手中的金钗,她对着月光看着那金钗,眼中充满着迷离:“真漂亮啊……只可惜,要沾上一条命了,以公主殿下的胆子,恐怕是不敢继续戴了吧……” 长乐还没明白翠竹的意思。 林枫目光一闪,忙大声道:“快抓住她,她要自尽!” 第二十章 误伤友军了? 听到林枫的话,戴胄直接喝道:“抓住她!” 早已围在岸上的千牛卫们,顿时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 赵十五也随之下了水,迅速向翠竹游去。 看着这些向自己游来的千牛卫,翠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冷冷的看着林枫,声音不再娇媚:“林枫,你知道,奴家很怕疼吗?” 说着很怕疼,可在说话的同时,她直接握着金钗,向着自己的大腿,毫不犹豫,就猛然扎去! 鲜血顿时涌出,她所在的湖水区域,直接被染红了。 这一幕,让戴胄眉头紧锁,孙伏伽不明所以。 翠竹不是要自尽吗? 扎自己大腿是何故? 孙伏伽不由看向林枫,却见林枫也是眉头蹙起,明显也搞不明白翠竹这个疯女人发什么疯。 林枫大脑在飞速运转,翠竹这个女人,十分狡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然有其道理。 嘴上说怕疼,却疯狂自残…… 她现在这自残行为,必然是为了什么目的。 “不能让她得逞!” 林枫大吼道:“赵十五,给力点,拦住她!” 湖水中的赵十五听到了义父的呼唤,一咬牙,直接拼了。 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内,直接不出来了,在水下拼命游去。 眼看就要到翠竹面前了。 “该死!” 翠竹没想到赵十五竟然这么快就到自己面前,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林枫,声音凄厉冰冷:“林枫,老娘死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林枫一挑眉头:“我本不该活下去……你似乎对我很了解。” 翠竹没理林枫,她又看向戴胄,忽然大笑了起来:“老娘怕疼啊,特别怕,所以想要拷问老娘……下辈子吧!” 噗! 没有任何犹豫迟疑,金钗直接刺穿了自己的喉咙。 鲜血顿时飚飞而出。 这血腥的一幕,看的长乐先是一愣,继而直接尖叫了起来。 林枫一把抓住长乐的手臂,直接将长乐转到了背面,同时挡在了长乐的视线,道:“殿下,她这般算计你,陷害绿娥,本就该死!” 长乐双手紧紧地抓着林枫的手臂,没有说话,只是在不断发抖。 这时,赵十五抓住了翠竹,其他千牛卫也到了,众人合力之下,将翠竹拖到了岸上。 戴胄迅速走了过去,他将手放在翠竹鼻子前,试了试鼻息,又检查了下翠竹的脉搏,旋即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死了。” 孙伏伽同样神色不好:“没想到她竟如此决绝,她这一死,我们就无法知道她为什么非要这枚金钗不可了。” 胖乎乎的萧瑀也摇了摇头,道:“可惜了,林枫反应已经够快了,但她自己寻死,谁也没办法。” 林枫没去管翠竹死活,他一边安慰着长乐,一边道:“她在临死前,还一边喊怕疼,一边用力扎着自己的腿,这很不正常,快看看她腿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众人一听,连忙去看翠竹的腿。 只见翠竹右腿上,正有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 这伤口正是翠竹刚刚在临死前,自己扎出来的。 而在那伤口旁…… “这是?” 孙伏伽忽然道:“好像是什么图案。” “图案?” 戴胄一听,直接大步走去,他蹲了下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虽然翠竹将这图案的一部分给扎坏了。 但赵十五去的迅速,她没机会全部毁掉,所以仍是留下了一部分。 “这是什么图案?”戴胄皱眉,他没有见过这图案。 萧瑀走了过去,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似乎……是某种类似图腾的东西……若是我判断没错的话,这有些像是四象之一白虎的图案。” “白虎?” 听到萧瑀的话,原本在一旁拧衣服的赵十五忽然抬起了头,他下意识向翠竹尸首凑了过去,目光看向翠竹的大腿。 旋即…… 赵十五瞳孔猛然收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就仿佛看到了多么不敢置信的东西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赵十五……怎么了?” 林枫正巧看到了赵十五的异常举动,开口询问。 赵十五全身猛的打了个寒颤,他忙摇头,道:“没事,没什么。” 说着,他忙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拧着自己的湿衣服,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魂不守舍。 林枫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但他没多说什么,将长乐安抚好后,便也走到翠竹旁,去看翠竹的情况。 “果真是白虎图案。” 他刚到,就听状元郎孙伏伽说道:“这破坏的有些严重了,让我一开始都没有认出来。” “但萧寺卿提醒后,我忽然想起,我曾在一本古籍里,看过这图案,这的确是白虎的一种绘制方法。” 白虎吗…… 林枫看着翠竹腿上的白虎图案,一边沉思,一边道:“她明明有死志了,可却要在死之前破坏这图案,这足以表明她不希望我们认出这图案。” “而她连死都要保护这图案,这定是表明这图案有某种特殊意义。” 戴胄问道:“什么特殊意义?” 林枫摇头:“可能是某种身份标志,可能是某种精神寄托……线索太少,我没法判断。” 戴胄点了点头,的确线索太少了,但这个图案他记下来了,以后定是要好好查一查。 林枫看向翠竹手里的金钗,死了她也将金钗牢牢抓着。 他将金钗取了下来,仔细检查。 金钗通体由黄金打造,颜色光泽十分澄亮,钗首花的位置,是一个惟妙惟肖的凤凰装饰,凤凰展翅,浴火而生,看起来雍容华贵。 怪不得长乐会喜欢,这金钗是真的漂亮。 可只是如此的话……绝不至于让翠竹这般算计也要得到。 并且最后又是误导他们,又是为了保守秘密而自尽的。 “林枫,这金钗有什么特殊的吗?” 长乐见林枫仔细检查金钗,询问道。 林枫摇了摇头,他看向长乐,只见长乐此时俏脸有些发白,翠竹最后那疯狂的模样,还是吓到长乐了。 他说道:“我对钗子之类的首饰没有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既然翠竹为了它宁死也不说,就表明它绝对隐藏着什么秘密。” “殿下,我建议你将这金钗交给别人保管,别自己拿着了,以免再遇到危险。” “如翠竹所言,她绝对还有同伙,恐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金钗在你手中一日,就是一日的祸患。” 长乐抿了抿嘴,旋即点头:“好,我会交给父皇,在父皇那里,谁也别想拿到。” 林枫点了点头。 长乐又道:“这金钗是南诏使臣进献的,或许南诏能知道些什么。” 林枫看向戴胄,戴胄道:“本官会让人调查。” 林枫站起身来,道:“公主殿下,案子真相大白,时辰也不早了,殿下去皇后娘娘那休息吧。” 长乐今夜真的经历太多了,人也觉得十分疲惫,见林枫这样说,便点了点头,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林枫伸了个懒腰,虽然翠竹为何费尽心思夺取金钗的秘密没有解开,那白虎图案又有新的疑点,但闹鬼案子他是真正破了,他看向戴胄,笑嘻嘻道:“戴尚书……你看,我已经帮你们破了案子,那我的事?” 戴胄见林枫嬉皮笑脸的模样,着实很难将他与刚刚那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神探联系到一起,他说道:“既是答应你的,自然会履行诺言,明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你送去。” 林枫心中一块石头陡然落下,他忙拱手道:“多谢戴尚书。” “那我就去大牢里等着了。” 林枫刚要转身返回刑部大牢,戴胄却忽然道:“等一下!” 林枫狐疑看向戴胄,只听戴胄道:“本官听孙郎中说大牢里有人要杀你?” 林枫点头:“目前还不知道是谁。” “刑部大牢有危险,你别去大牢了。” 他看向赵十五,道:“赵十五,你带林枫去刑部衙门,随便找个房间,让林枫住在那里,然后你带人守在门外……” 这是感谢我,连住宿规格都提升了……林枫连忙道:“多谢尚书大人!” 戴胄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去吧,本官和萧公要收尾这里的事。” 林枫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仍旧有些魂不守舍,他眯了眯眼睛,拽了拽赵十五的手臂,道:“走了。” 刑部衙门。 后院一个空房间。 林枫推门而入,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自己一整天的努力都没白费。 终于不用去住那阴暗潮湿的地牢了。 林枫坐在床榻上,看着一路沉默,并且多次偷看自己,欲言又止的赵十五,淡淡道:“现在这里只有我和你,我给你机会坦白,你可以选择说还是不说。” “什么?”赵十五一愣。 林枫道:“你认得翠竹腿上的图案吧?不要否认,你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可以给你机会,你坦白吧。” 赵十五闻言,沉默了好久,才忍不住道:“义父,你说错了吧?” “什么?” “应该是你坦白吧!毕竟……”赵十五定定的看着林枫:“这图案,我在你身上见过啊。” “什么!??” 第二十一章 暴露危机! 这一刻,林枫大脑忽然就炸开了。 整个人,蹭的一下,直接从床榻上站了起来。 他双眼瞳孔扩大,表情僵硬,那漆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魁梧的赵十五,穿越到大唐后,第一次有了些许失态:“你说……那白虎图案,在我身上见过?” “赵十五,你没开玩笑吧?” 赵十五警惕的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担心林枫会暴起杀人灭口,他盯着自己的义父,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学吕布大义灭父:“义父,即便孩儿经常说话不过大脑,可这句话孩儿想了整整一路。” 还在叫我义父,而且没有在戴胄他们面前戳穿我,说明他对我这条大腿还有念想……林枫深吸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快速冷静下来。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他知道,无论遇到任何事,都必须保持冷静,失去了冷静,就绝对会做出错误的判断。 他重新坐了下去,看着赵十五,脸上的僵硬表情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则是长辈温和的笑容,他轻声细语道:“别紧张,跟为父说说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看到为父身上的白虎图案的,还有其他人也知道这事吗?” 赵十五原本没怎么怕,毕竟翠竹这个贼人是林枫亲手揪出来的,若是林枫真的和翠竹是一伙的,那林枫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可现在……林枫忽然间露出以往完全没有的温柔,反倒是让他怕了。 他怎么感觉义父的笑不怀好意呢。 赵十五又退后了两步。 林枫:“……” 他一板脸,直接喝道:“快特么过来,好好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想大腿还没来得及抱,就嗝屁了吧?” 就是这个味……赵十五长长出了一口气,舒坦了。 他忙小跑到林枫面前,看着林枫,道:“义父,你和那翠竹真不是一伙的啊?” 林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也是十分的茫然,谁特么知道啊! 他又没有继承原主的记忆! 他哪知道自己和翠竹是不是同伙。 若是同伙的话,那自己岂不是害了友军? 一想到翠竹耗费这么多的心思……眼看就成功了,结果被自己给半路拦截了,最后还被迫自杀保守秘密了,若是他们真的是一伙的……卧槽,我特么都干了些什么事? 翠竹是不是都要崩溃了? 可也不对啊,翠竹当时看向自己的眼神,根本就是无尽的恨意,而且她还说自己什么本就该死的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待同伙的样子。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梳理其中的逻辑与可能。 “只有三种情况!” “一,我身上有白虎图案,可她不知道,这个白虎图案是某个神秘势力的标志,里面的人未必都相识。” “二,我身上就没有白虎图案,赵十五这个二愣子看错了。” “三,她知道我身上有白虎图案,为了保护我这个背刺队友的混蛋,宁可自己死也不出卖我。” 会是哪种情况? 这一刻,便是林枫再如何擅长推理,也有些蒙圈,没有原主的记忆,让他对很多事都不敢轻易下结论了。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道:“你也知道我脑袋撞得有些问题,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赵十五觉得林枫没必要骗自己,毕竟自己可是义父最忠实的义子,这世上还有比义子义父更值得信任的关系了吗? 他说道:“在义父刚被关到大牢时,义父是和其他囚犯关在一起的,那些囚犯见义父细皮嫩肉,就想欺负。” 林枫看了一眼床榻旁柜子上的铜镜,嗯,剑眉星目,的确很英俊,是到了哪里都会被人嫉妒的帅哥。 赵十五继续道:“结果没想到,义父性子刚烈啊,即便是个读书人,没什么功夫,也敢和他们打,并且最擅长的就是咬耳朵了,一咬住耳朵就不放开,最后竟生生将人家的耳朵给咬掉了。” 林枫只是听着,都感觉耳朵疼……哦对了,是自己咬掉了别人耳朵,那没事了。 他一边听赵十五讲述前身发生的事,一边在心里暗暗总结前身的性格特点,免得自己表现太异常,被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些囚犯以为义父好欺负,可没成想义父如此残暴,看着那血淋淋的耳朵,他们瞬间就怂了,一个个都躲到了一旁,不敢再欺负义父了。” “这件事被孙郎中知道后,孙郎中觉得义父不适合与其他囚犯关在一起,所以就单独将义父关到了一间牢房内。” 是孙伏伽将我换到单间的啊? 果然选择孙伏伽没错,是我的福星。 “然后呢?”林枫问道。 赵十五看向林枫,道:“当时是我转移义父的,义父因为和那些囚犯打斗,在打斗间,将裤子给撕开了个口子,而在转移义父时,我偶然间从那口子中瞥到了一个白虎图案……就是翠竹身上那个。” “因为我见过完整的白虎图案,所以即便翠竹身上的图案不完整,可我也一眼就看出来了。” 林枫揉着额头,他沉思片刻,消化了这些消息,道:“所以……这图案,还有其他囚犯也见到了?” 赵十五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也见到了,或许忙于打斗,没关注……毕竟那牢里光线不好,十分阴暗,义父又不是整条裤子都掉了,他们未必能看到。” 虽然赵十五这样说,可林枫心里总有些发毛。 他总觉得……这是个威胁。 更别说翠竹将戴胄可惹得不轻,现在戴胄忽然发现了这白虎图案,定会想方设法调查……一旦有囚犯发现,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本以为帮助戴胄他们破了皇宫闹鬼案,自己就能着手调查赵德顺案,看看这里面是不是真的有内幕了。 可谁知道,闹鬼案的幕后贼人,竟然牵扯到了自己身上。 冷静,一定要冷静……要想想办法…… 林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杯凉水进肚,让他终于冷静了几分。 他向赵十五道:“你在我哪条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未等赵十五开口,一阵脚步声忽然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林枫。” 声音低沉,带着威严,而这声音林枫十分熟悉,赫然是不久之前才分开的刑部尚书戴胄。 他怎么来了? 林枫一边想着,一边道:“戴尚书?” “是本官,开门。”戴胄开口。 赵十五连忙跑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戴胄正站在门口,在戴胄身后,还有十来个刑部衙役,正举着火把。 戴胄背脊笔直,大步走了进来,他一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这些刑部衙役也都纷纷冲了进来,一瞬间就将林枫给包围了。 看到这一幕,林枫心里咯噔一下。 赵十五也是脸色大变。 林枫心里咯噔,可表面上却没有展露分毫,他只是向戴胄行礼,同时好奇道:“戴尚书不是在忙翠竹案子的收尾事宜吗?怎么来找我了?” 戴胄那双鹰眼,十分锐利的盯着林枫,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本官让孙郎中找到了翠竹腿上那个白虎图案的全貌,然后命人去大牢里询问那些案犯,看看这些臭虫是否有人知道这个图案。” “结果,有一个曾经与你打斗过的犯人说……” 戴胄看着林枫,右手握紧了手中的铁球,手背上青筋暴露:“他在你腿上也见过这个图案……” 第二十二章 揭晓!从未料想过的真相! 听到戴胄的话,赵十五差点原地吓死。 林枫也没比赵十五好多少,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半个身子掉进了冰窟之中,手脚冰凉,后背已然浸出冷汗。 林枫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是不显,他面露疑惑道:“在我腿上见过?” “戴尚书,被关进牢里的人哪有一个好东西,而且我和他还有仇,他说这话是陷害我呢,你可别被他给蒙骗了。” 赵十五眼前一亮,连忙跟着点头。 可戴胄不受林枫忽悠,身为刑部尚书,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功勋,想要在他眼皮底下骗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戴胄不觉得那个犯人有胆子敢欺骗自己。 不过林枫毕竟刚刚才将翠竹揪出来,刚刚才立下大功,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和翠竹是同伙的样子。 所以戴胄觉得狐疑,这才亲自过来。 否则的话,他早就命人直接将林枫抓起来了,哪还会亲自到来。 他看着林枫,沉声道:“想要证明他是否骗了本官,很简单……脱下你的裤子,让本官一看便知。” 林枫一颗心顿时坠入谷底。 虽然和戴胄才相识一天,可林枫早已看穿了戴胄的性子。 强势,霸道,眼里揉不得沙子。 戴胄既然已经决定要验证自己,那自己便怎么说都没用。 “脱吧。” 戴胄鹰目盯着林枫:“你刚刚立下大功,倘若那人真敢诬陷你,本官定不会轻饶他。” “义父……”赵十五紧张的看着林枫。 林枫深吸一口气,脑门上全是汗水。 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已然别无选择,就算自己不脱,这么多衙役呢,也会帮自己。 而林枫是一个要脸的人,就算是死……自己的裤子也得自己脱,被一群大老爷们脱是怎么回事? 好在自己穿了亵裤……保留了最后的体面。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来吧! 林枫不再犹豫,一咬牙,一挺脖,直接把裤子向下一拽! “看吧!” 他站在那里,目光里满怀忧伤的眺望远处,大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这一刻,林枫忽然觉得,自己懂屈原了……果然只有死的时候,才能大彻大悟啊! “咦!?” 林枫正大彻大悟呢,忽然间,他听到赵十五发出一道疑惑的惊呼声。 然后,戴胄威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缓和,道:“行了,看一眼就够了,还不快穿上……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一会儿让人给你弄水,你好好清洗一下。” 林枫听到这声音,怔了一下,戴胄这语气不对啊! 以他对戴胄的了解,戴胄看到了自己腿上的白虎图案后,绝对会愤怒的认为他被自己耍了,会恨不得将自己大卸八块。 这缓和许多的语气怎么回事? 甚至还惦记着给自己洗澡。 林枫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大腿。 然后……他视线陡然一凝。 自己的大腿……的确有些脏,都发黑了,但绝对没有任何图案! 别说白虎图案了,连个痦子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 “怎么会没有?难道赵十五看错了?” 林枫愣了一下,目光陡然看向赵十五,只见赵十五此时正是一脸见鬼的表情,分明是也没想到会这样。 林枫眉头微蹙。 赵十五看错了? 不对! 不仅赵十五说自己腿上有图案,连牢房内的犯人也这样说,不可能两个人都看错了。 那就是……原本是有的。 可现在没有了。 为什么没有了? 林枫大脑嗡嗡直响,短时间内变故太多了,以至于他都快反应不过来了。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连忙提起了裤子,然后看向戴胄,道:“戴尚书,这下我的嫌疑没有了吧?” 戴胄声音充满着寒意:“那个家伙竟敢欺骗本官,本官绝不饶他!” 林枫为那个犯人默哀……这算是躺着也中枪吧? 戴胄行事风风火火,见林枫排除了嫌疑,便道:“赵十五,一会儿给林枫准备热水,好好洗洗澡。” 他又看向林枫:“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本官就让人将赵德顺案的卷宗送来,倘若你真的能发现什么问题,为了感谢你帮本官破了闹鬼之案,本官会亲自向魏大人帮你请求重审赵德顺案。” 说完,戴胄便直接带着所有人迅速离去。 很快,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只剩下林枫和赵十五了。 赵十五见人都走了,小跑到门口,将门关闭,然后转身看向林枫,眼中充满着不解:“义父,你怎么做到的啊?那图案呢?” 说着,又后怕道:“不过幸亏义父本事通天,将白虎图案弄没了,否则一旦被戴尚书发现,戴尚书眼里最揉不得沙子,义父就惨了。” 我本事通天个屁……林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坐了回去。 他没有直接回答赵十五,而是拿起水壶,对着自己的嘴直接咕嘟咕嘟喝了好半天,随着冰凉的水入肚,他也终于重新冷静了下来。 放下水壶,林枫看向赵十五,道:“你真的在我的腿上,看到了白虎图案?” 赵十五忙伸手举天:“孩儿对天发誓,绝对不敢欺瞒义父。” 林枫眉头彻底皱了起来。 赵十五见林枫这个样子,不由道:“义父难道也不知道为何图案会消失?” 林枫摇头。 赵十五知道林枫不记得很多事,他想了想,摸着下巴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图案有消掉的方法,义父给提前消掉了。” 林枫沉思片刻,摇头道:“那图案应该不容易消掉……从翠竹临死前,只能用金钗将其扎毁就能看出,那不是轻易能除掉的。” “更别说我检查过,那是通过某种方法印刻上的,几乎都与皮肤融为一体了……你没看翠竹泡在湖里那么久,那图案也没受一点影响。” “再说……”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就算真的有办法除掉,那一定是十分特殊的方法,可我一直被关在牢内,你也说了都没人来探望我,而我手无寸铁,更别说消除这特殊图案的工具了,我怎么将其除掉?” “而且我一个死刑犯,眼看就要死了,还有必要做这些多余的事吗?” 各个方面,都不存在原身主动消除图案的可能。 赵十五想了想,觉得林枫说的十分有理。 他彻底迷糊了:“那是怎么回事?” 林枫觉得脑子有些混沌,穿越后大脑就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好不容易破了闹鬼案,谁知道现在又在自己身上,发生这般诡异的事。 弄得林枫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什么阵营了。 他摆了摆手,揉了揉额头,道:“今天太疲惫了,不想了……你帮我准备点洗澡水,先休息一夜再说。” 赵十五见林枫满面疲惫,便不再多说,很快为林枫准备了一桶洗澡水。 林枫躺在澡桶内,只觉得通体舒泰……身为一个现代人,他对自己身上的脏也是受够了。 稍微一搓,就都是泥。 他觉得,这种脏,没个两三年不洗澡,都办不到……能如此脏,原主也是个人才。 林枫一边吐槽,一边迷迷糊糊的泡澡,而他刚要睡着时,他忽然猛的睁开了眼睛。 一道灵光瞬间乍现! 刹那间,自从他穿越以后,所有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仿佛爆炸一般,疯狂冲击自己的大脑。 “你与商州刺史狼狈为奸,制造冤案,活该去死!” “刚进大牢时,你很淡定沉稳啊,谁知道十天后,你忽然就开始喊冤……” “若是没有我发现,为你叫大夫,你就真死了。” “我见过临死前为了活命求饶的,崩溃大哭的,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宁可说自己是乞丐不是本人的,你也算创造了新的流派了。”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义父你刚烈啊……咬掉了一个耳朵……被孙郎中送到了单独的牢房内……” “你让我的行动失败了,会有人替我杀你的……” “白虎图案怎么不见了呢?” “你不就被关了十几天么,怎么脏成这个样子……” 呼!呼!呼! 林枫猛的站了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就仿佛是要溺亡了一般。 他瞪大着眼睛,脸色发白,全身在这一刻,都在发抖! 不过这种发抖,不是畏惧的,而是激动的! 这是查明了一切真相,寻找到了隐藏的最深的真相后,而有的激动! “我明白了。” 他明白自己身上为什么没有白虎图案了! 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背刺友军! 更明白了……这一切话语背后,所藏匿的最深的真相! ………… PS:为了让大家一口气看完,三章八千字直接奉上!这是在开篇前两章就埋下的伏笔,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前两章的问题,看在小作者如此努力的份上,投个票票支持下吧,多谢读者老爷! 第二十三章 偷天换日! 哲人说,人生有三大问!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要往哪里去! 林枫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十分通透,对这三大问题,无比的明白! 可直到这一刻,林枫才知道,自己明白个屁! 自己甚至连第一问的“我是谁”都特么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大理寺丞林枫,是那个与商州刺史勾结,制造了赵德顺冤案的林枫! 虽然赵德顺案他觉得可能存在问题,但他穿越到的是大理寺丞林枫的事情,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 毕竟他刚穿越来后,所有人就都这样称呼他。 可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林枫才知道……错了! 都特么错了! 自己压根就不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 为什么赵十五看到了自己腿上有白虎图案? 为什么现在又没有了? 因为自己俩,特么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林枫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赵十五吐槽自己的话。 赵十五说自己开辟了一个新流派,叫不是本人派! 因为前身为了活命,哭着喊着说自己不是本人,说自己是乞丐。 当时自己也觉得前身真有趣,还跟着开玩笑,说要不要收版权费呢。 结果现在他才明白……前身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就不是本人! 当林枫想明白这一切后,很多原来不解的地方,都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原大理寺丞被关进大牢后,一开始十分沉稳淡定,十分从容,为什么忽然十天后,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就开始喊冤了? 因为他就不是本人啊,不出意外,十天就是两人换掉的节点! 一个乞丐,忽然被送进了大牢,还得知没几天活头了,怎么可能不喊冤? 而为什么他喊了两天后,距离行刑只有三天时间了,忽然就被人在牢内杀了? 很明显,是怕自己的前身一直喊冤,惊动刑部大官,万一真的引起他们注意,偷天换日的计划暴露了怎么办? 所以即便马上就要斩首了,可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要了前身的命! 甚至…… 林枫眸光一闪,他怀疑,前大理寺丞与犯人的打斗,被关进单间,也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里,他直接向外喊道:“赵十五!” 义子打着哈欠的声音响起:“义父,要添热水吗?” 林枫直接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和那些犯人的打斗,是因为他们觉得我细皮嫩肉,觉得我好欺负?你亲眼看到了?” “义父怎么问起这个了。” 赵十五觉得奇怪,但还是道:“当然没有,我们没事也不会一直盯着囚犯,我会一直陪着义父,那是因为义父你要畏罪自杀,我们怕你在斩首前先死了,所以才专门盯着义父的,否则的话,我们都在外面喝酒,谁愿意在阴暗的大牢里面盯着一群犯人啊。” “我是听到了闹哄哄的动静,才跑过去查看的,结果就看到义父你特别凶狠的咬掉了人家一个耳朵。” 林枫挑眉道:“既然没有亲眼看到,那你怎么就知道他们是因为看我好欺负,要欺负我?” 赵十五理所当然道:“这还用说,这些家伙都是惯犯了,在牢里没少欺负新人,而且他们也都贯于将责任推给其他人。” “就如和义父打架的事,他们竟然说是义父先挑衅的,可孩儿身为义父的义子,义父是神探,孩儿多少也遗传了些,所以我明察秋毫,岂能被他们骗了?” “孩儿当即就知道,肯定是他们的错!义父你绝对是无辜的!” 林枫沉默了许久,忍不住道:“你真是个机灵鬼,以后别机灵了。” 果然能成为再世吕布的人,坑爹是本能。 不过林枫也知道,这不能怪赵十五,即便不是赵十五,其他人也会这样认为。 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 确定了! 前大理寺丞林枫从多人房,换进了单人房,是故意为之的! 因为他要偷天换日,就绝对要隐秘进行,在多人房里明显做不到! 还有……自己身上的脏,连戴胄都看不下去了,让自己赶紧洗洗。 林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脏的真的可以,他刚刚还在吐槽,没有个几年积累,做不到这一点! 可前大理寺丞林枫是大官,怎么可能一天臭烘烘的不洗澡? 毫无疑问,这也能证明前身是乞丐的身份没有错! 一个两个是巧合! 那所有东西都这么巧了,就绝对是事实了! 即便现在林枫没有铁证能证明这一切,可逻辑合理,且逻辑链条形成闭环,这一切,都足以验证林枫的推断没有错。 林枫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澡桶内,不由感慨道:“真是好一出偷天换日的大戏啊!” “我以为我是前大理寺丞林枫,结果我却是替罪羊的乞丐林枫。” “这么说来,要杀前身的幕后之人,就是那个大理寺丞林枫了。” “大理寺丞林枫想要借此机会假死脱身……摆脱死罪,从而天高任鸟飞。” “但他没有想到……我来了,而且我不仅来了,还帮助戴胄他们破获了皇宫闹鬼案。” “这应该完全超出他的预计吧?” 想到这里,林枫眸光微动。 翠竹的腿上有白虎图案,前大理寺丞林枫腿上也有白虎图案。 这白虎图案,难道是一个势力的标志?两人是同伙? 对了! 林枫忽然想起翠竹临死前,对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 “你本不该活下去的,你本就该乖乖等死的!那才是你的命运!” 当时林枫就意识到,翠竹这话好像是对自己很了解。 现在想来……她果真是对自己很了解。 她甚至知道自己是假的林枫,自己的到来就是替死的! 所以,她才说等死是自己的命运! “噗嗤!” 林枫想到这里,忽然噗嗤一笑,他有一种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的感觉。 前大理寺丞林枫绝对怎么都没想到,他找来的替死鬼,结果竟会坏了他同伙的好事吧? 也不知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不会后悔找来自己替死。 林枫目光冰冷,或许是前世当刑警的缘故,他这个人有很强的正义感。 让一个无辜之人,去替死……这在林枫的观念里,绝对是罪大恶极的! 更别说,现在他还成为了这个无辜之人。 而且以他对原大理寺丞的手段了解,那个家伙阴险狠毒,狡诈多端,不仅来让原身替死,甚至连五天生命都不给,直接两天就要将其弄死。 这足以证明……原大理寺丞林枫万分不愿秘密被泄露。 也就是说,那个家伙,绝对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他们之间的死仇,算是彻底结下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就不是一个怕事的人,有人要弄死自己,那自己就先把那些家伙给弄死! “现在有几件事,迫切需要做!” 林枫基于现状,思索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第一,若赵德顺案真的存在问题,那就破案,先活下来!彻底粉碎那个家伙的阴谋,利用他的身份给我谋一些好处,让我先在这个时代立足。” “第二,若赵德顺案没有问题……那就舍下这张脸皮,利用破获皇宫闹鬼案的功劳,去请求活命的可能性,若还是不行,那就说出自己是替身的真相。” “不过这样做有风险,我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我是替身,倘若那个家伙在朝中还有同谋,说我是为了活命而找的借口,就更难办了。” “而且那样做,我最好的结果是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乞丐,根本没法去报仇……反而他更能肆无忌惮对我出手。” “所以优先考虑第一个选择。” 林枫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第三,金钗之谜!金钗是翠竹想尽办法要得到的,很可能也是那个家伙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为什么非要得到金钗?金钗有什么秘密?” “有机会要调查!现在和他们既然已经是死敌了,自然是能更了解他们的目的,对我越有利。” “第四……” 林枫眸中寒意骤起:“找出他!他想要假死脱身,藏于暗中,逍遥快哉……我岂能让他如意!” “还有……” 林枫抿着嘴:“我也要防备他回来!若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我无罪释放,重新变回了大理寺丞……他和一个没事人一样回来,向我索要大理寺丞的位置,并且向其他人揭发我是假的怎么办?” “这一点也要考虑,未雨绸缪,免得最后为他做嫁衣。” “不过这总归是有后遗症的……假的永远有被发现的危险,哪有终日防贼的……” “所以我得迅速积累人脉,提升我的地位,在李世民眼中拥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房玄龄、戴胄、萧瑀这些大佬结成稳固的关系……让他们看重的是我这个人,而非是我那所谓的小小六品的大理寺丞官职!” “多立功,多破案!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主动去找李世民坦白……必须主动坦白,绝不能因被戳穿而暴露身份……李世民是一个看重人才的帝王,也算得上一位明君,我有功劳傍身,还有一身能力,再加上时机选的恰到好处……便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我既能恢复真身,也能立足于朝堂之上。” 一共五件事,这是他接下来必须要做的。 而最主要,也是最迫在眉睫的,是第一件事! 重查赵德顺案! 活下来! 第二十四章 纵火案! 翌日。 曦光东来,穿过窗子,将林枫从睡梦中唤醒。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过了片刻视线才渐渐清明。 昨晚的突然明悟,让他精神久久处于亢奋之中,一直到下半夜,都看不到月亮了,天地一片漆黑,才终于睡去。 不过这一觉是真舒坦,明白了自己身世之谜,明确了未来的路,让林枫只觉得神清气爽,初来乍到的茫然直接变成了明确的方向了。 他伸了个懒腰,给自己打气:“要报仇,先破案!多吃蔬菜少磨蹭。给我起——” 起床失败。 一刻钟后。 林枫打着哈欠走下床榻,披上囚服,打开了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噼啪的声音,只见赵十五正和一个刑部衙役比斗。 赵十五身材魁梧,手臂上满是肌肉,即便对面的衙役体格也不差,可和赵十五相比,仍是大鹅和鸭子的区别。 赵十五稍一用力,这个衙役直接就被赵十五举了起来,任凭衙役如何挣扎,也毫无半点用处。 这力量有点厉害呀,速度也很快,虽是大块头,可身体却十分灵活,没瞧出来,自己这便宜义子还是个高手? “服了,我服了。” 衙役见挣扎半晌毫无用处,自己却仿佛一个杠铃一样被赵十五举着,周围同伴都在哄笑,只觉得十分丢脸,连忙认输。 赵十五嘿嘿一笑,将衙役放了下来,他说道:“还得练练。” 衙役脸有些躁得慌,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林枫看着赵十五的大块头,不由点头:“武艺不错,出乎我的意料。” 赵十五挠头笑道:“以前专门训练过,不过这两年在牢里就没机会练了,都退步了一些。” 以前专门训练过,后来在牢里没机会练……林枫敏锐的抓住了一些关键,看来这赵十五在成为狱卒之前,似乎也有过什么特殊的经历。 他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道:“赵德顺案的卷宗还没送来?” 赵十五摇头:“戴尚书昨夜忙到很晚,可能现在还没起来吧。” 老戴,行动不积极啊……我可只有两天活头了,不知道时间就是生命吗? 我刚立下替身变正主的豪言壮志,你可别让我出师未捷身先死,这就搞笑了。 林枫无奈,他虽然被戴胄特允住在这里,但不代表他就行动自由,所以想要查看卷宗,只能乖乖等着。 赵十五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油纸,里面是两个大馕,他说道:“义父,吃点?” 林枫早就饿坏了,牢里的饭猪都不吃,他也不忍下口。 接过一个馕,林枫一边吃着,一边道:“关于我腿上白虎图案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娘子。” 赵十五嘿嘿笑道:“义父放心,孩儿明白的,另外孩儿还没娘子。” 哦,单身狗啊! 不过单身狗好像更危险,君不见吕布见到貂蝉后,连爹都敢杀? 你这再世吕布的坑爹能力似乎也不遑多让。 林枫正思考该怎么让赵十五不会乱说时,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林枫和赵十五抬头看去,便见孙伏伽正快步走来。 赵十五眼眸一亮,道:“义父,孙郎中来了,他肯定是给义父带来卷宗了。”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剩下的馕咽了下去,露出笑意去迎接孙伏伽。 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人脉是必须好好经营的。 “孙郎中,你再不来,我就要和那花一样谢了。”林枫笑着说道。 孙伏伽看着一脸期待的林枫,脸色有些沉重,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有两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林枫:“???” 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该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吗? 特么两个坏消息什么鬼? 他心里咯噔一下,道:“我可以装作没听见你刚刚的话,你重新组织语言,说,你要告诉我两个好消息。” 孙伏伽:“???” 孙伏伽懒得理林枫,直接道:“第一个坏消息,在牢里要害你的人找到了,是一个狱卒,但我们昨夜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林枫眸光一闪,上吊自杀? 你猜我信不信? 孙伏伽道:“刑部去查了,仵作也验了尸,初步结论是上吊,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查,可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林枫眯了眯眼睛。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他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在明白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那个最阴险的大理寺丞林枫的谋划后,他就有所预料了。 这个狱卒受大理寺丞林枫之命杀前身,结果自己穿越了,导致看起来前身未死。 狱卒没有完成任务,还有暴露的风险,以那个家伙的手段,灭口再正常不过了。 但刑部效率是真的慢啊,竟然昨夜才找到这个狱卒。 “另一个消息呢?”林枫心态很稳,意料之中的事,不算坏消息。 孙伏伽见林枫没发火,心里松了一口气,但脸上神色却更加沉重,他看向林枫,沉声道:“你要的卷宗……未必能给你了。” “嗯?” 林枫眉毛陡然一挑,目光瞬间锐利,道:“过河拆桥,你们要反悔?” 他顿时喝道:“孙郎中,我没想到你个浓眉大眼的也会背叛我们的友谊!” 孙伏伽满脸通红,道:“你别急啊,我们怎么会反悔,是卷宗出现意外了。” “意外?” 林枫看着孙伏伽,孙伏伽连忙解释道:“赵德顺案是御史台魏公亲自负责的,所以卷宗被放在了御史台,而昨夜御史台存放卷宗的房间忽然起火,虽然很快火就被灭掉了,但仍是有一些卷宗被烧了。” 赵十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道:“御史台起火?” 御史台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起火的,魏征那么严谨的人,治下也很严厉,各种规矩十分的多,甚至连掌灯和灭灯都有要求,怎么会出现起火这么大的事故? 林枫眸光闪烁,摸着下巴道:“所以……我要的卷宗,也跟着那些卷宗一起被烧了?” 孙伏伽却是摇头:“倒也未必。” “什么?”赵十五直接懵了。 说给不了义父卷宗了,又说御史台起火,一些卷宗被烧毁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卷宗被烧了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未必了? 若是这两件事没关系,那你干嘛要放在一起说? 林枫也不解的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道:“烧毁的卷宗,是靠近窗户的那一堆,但你的卷宗,是放在另一堆卷宗中的。” “而那一堆卷宗因为灭火及时,并没有被烧毁,可是……” 他话音一转,道:“在没有被烧毁的卷宗里,却没有你要的卷宗。” 赵十五眨了眨眼睛,他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了。 没被烧毁,可却没有赵德顺案的卷宗。 那卷宗呢? 哪去了? 林枫摸着下巴沉思,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孙伏伽看向林枫:“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戴尚书已经赶赴御史台调查起火原因了,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你,而你的断案能力有目共睹,所以戴尚书让我带你也过去,看看你能否侦破此案。” “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了,但是否被烧毁仍未可知,也许……还有希望,当然,这些都得看你能否侦破此案,找到纵火者……你的卷宗是否还完好,或许只有那个纵火者才知道。” 纵火者? 林枫眉毛一挑:“听你的意思,你们是确定起火原因非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纵火?” “你看看这个。” 孙伏伽从怀中取出了一张纸,道:“这是在起火房间的门口发现的。” 林枫接过这张纸,目光向上一看。 刷的一下,视线陡然一凝。 赵十五也伸长了脖子,好奇看去。 而当他看清楚纸张上的内容后,眼珠子直接一瞪,惊呼道:“白虎图案!” 第二十五章 魏征,莫欺老年穷! 只见纸张上,赫然是一幅特殊的,用凌乱线条勾勒而成的白虎图案! 而这白虎图案,与翠竹腿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赵十五瞪大眼睛,道:“这……白虎图案,为什么会出现在起火房间的门口?” 林枫眯起了眼睛,他看向孙伏伽,道:“门外还是门内?” 孙伏伽道:“门外,且用石头压着。” “有意思!原本我对这个案子,说实话没什么兴趣,卷宗就算烧毁了又如何?又不是只能凭卷宗才能知道赵德顺案的经过。” “但现在。”林枫淡淡道:“我还真是非查不可了。” 孙伏伽浓眉挑起,笑呵呵看向林枫,道:“有干劲了?” 林枫呵笑道:“人家都明摆着挑衅了,我若是不迎战,岂不是要被笑话成怂蛋?” 赵十五仍旧茫然:“义父,你们在说什么呢?” 林枫用关爱的目光看着天赋都点在了肌肉上的义子,道:“在我们没有抓住翠竹之前,白虎图案从未现世。” “可在昨夜刚抓住翠竹后没多久,就在御史台的起火房间外,发现了白虎图案,而且还很贴心的用石头压着,生怕它被风吹跑了,生怕我们看不到,这意味着什么?” 捧哏赵十五道:“什么?” 林枫直起身来,目光里充满着熊熊战意,前世他曾遇到个案子,有个案犯挑衅警方,每次作案都故意留下点东西。 结果直接把林枫惹怒了,林枫三天三夜没合眼,硬是带队揪出了那个家伙。 现在,那种内心火气燃起的感觉,又一次出现了。 他呵笑道:“还能意味着什么?挑衅啊!” “挑衅?” “对我的挑衅!” 林枫目光冰冷,道:“现在有点情报来源的人,就能知道我最迫切需要的,就是重查赵德顺案!” “而重查赵德顺案的关键之一,便是那卷宗!” “所以,他们故意纵火烧毁卷宗室,还专门在外面留下白虎图案……这明摆着是告诉我,这把火就是他们放的,卷宗就是他们烧的!我又能如何?” 嘶……赵十五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家伙竟是这么猖狂? 那可是御史台啊,一群身份最特殊的人坐镇的地方! 敢在那里做这等挑衅义父之事,不怕被喷的遗臭万年啊? “当然……” 林枫继续道:“也不排除是有人故意借翠竹同伙的名头,来行纵火之事的可能。” “不过这种可能性并不高,毕竟我们昨夜才破获闹鬼案,才从翠竹身上发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也不过几个时辰罢了。” “距离纵火案的发生……” 他看向孙伏伽。 孙伏伽忙说道:“丑时三刻左右被人发现的起火。” “丑时三刻……时间更短了,也就两个时辰而已……” “可不是所有人都是孙郎中这样的状元,家有万册藏书,学富五车,博闻强记,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凭借记忆找到白虎图案所在的书册。” “更别说,找到白虎图案还不够,还要有时间去在堂堂御史台行纵火之事,事后还能不被人发现,潇洒隐身……这一切,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道:“这么一说,真的只有翠竹同伙才能做到,他们都能隐藏在公主殿下身旁而不被发现呢,在御史台纵火,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林枫道:“当然,我们做案子侦查的,即便这种可能性不高,可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不可能,是与不是,还是要证据说话。” 另外……林枫总有种感觉,这个案子不仅是翠竹同伙做的,更可能是隐藏的极深的大理寺丞林枫做的。 毕竟若说是谁,会这般迫不及待的要教训自己,迫不及待的碾碎自己求生的希望,反应如此迅速,能在自己刚出现一点活下来的苗头时,就将其掐断……也就是隐藏的最深的那位大理寺丞林枫了! 若真是他,那就更有意思了。 还留下白虎图案……这算是战书吗? “呼……” 林枫长出一口气,他这辈子,吃软不吃硬,那个家伙还真就让自己燃起斗志了。 既然对方出招了,那自己就接下这招。 他倒要瞧瞧,这纵火案是怎么回事! “孙郎中,我们走吧。”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向外走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连忙跟上。 而刚走没两步,林枫脚下忽然一顿,他看向孙伏伽,道:“他没死吧?” “谁?” 孙伏伽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林枫的意思,他摇头:“没有,好好活着呢。” 林枫沉思片刻,开口道:“我有一个主意。” “什么?” 他来到孙伏伽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直接瞪大眼睛:“你这?” 林枫似笑非笑道:“我可不是一个喜欢被动挨打的人,我更喜欢主动出击,相信我,会有收获的。” 孙伏伽想了想,旋即咬牙,道:“好,我让人去做!” 林枫提醒道:“隐秘去做,让你最信任的人去做,不要让更多人知晓。” “我明白!” 孙伏伽当即转身,去了前堂安排此事。 没多久,他便返回:“办妥了,我们走吧。” ………… 御史台,整个大唐最特殊的地方。 这里的官员,没有三省六部那般实际的权利,可却让文武百官不敢小瞧。 他们的身影,会出现在权利中枢的宫内,也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地方府衙,更会出现在任何一支大军的军营之中。 他们最厉害的,就是手中的笔,以及喷人的嘴。 而其中,最佼佼者的,当属御史大夫魏征,喷人无数,连李世民都敢当面喷,却因此成为了位列千古的贤臣,天下敬仰的名臣! 此时,这位大名鼎鼎的魏征,正蹙眉听着下属的汇报。 “魏公,经过初步统计,烧毁卷宗一共五十六份,丢失卷宗一份,其余卷宗全部完好无损。” 魏征正襟危坐,背脊笔直,即便半夜被叫来处理失火事宜,可官袍也没有一丝褶皱,发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人都散发一种不苟言笑,十足威严的气质。 他微微点头:“将烧毁的卷宗列一份名单,让相关人员想办法重写一份,若是忘记了相关内容就空下……宁可不写,也别乱写。” “是!”下属忙点头。 魏征扭头看向戴胄,只见戴胄手心里握着两颗铁球,此时不断转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魏征皱眉道:“戴尚书,正所谓心静才能智清,你心不静,如何断案?本官如何能放心将找出纵火者的重任交给你?” 戴胄对魏征这张口就挑毛病的话十分习惯,根本不理,他继续转动铁球,道:“无妨,本官已经找出三个嫌疑人了。” “在卷宗室起火前,他们要么在这附近走动,要么就在附近办公,并且没有任何人证能证明起火时,他们在做什么。” 魏征有些意外:“这么快?” 戴胄咧嘴,露出森白牙齿:“本官刚答应给林枫卷宗,结果卷宗就没了……这不仅是挑衅林枫,更是打本官的脸啊!本官岂能磨蹭?” “然后呢?”魏征问道:“谁是真正的纵火者。” 戴胄神情一僵。 他咳嗖了一声,道:“虽然找到了嫌疑人,但也因为没有人证,所以没法确定究竟是谁嘛……” 魏征发出呵呵的笑声:“本官见戴尚书如此自信,还以为已然有了结果。” 魏征的讽刺,直接让戴胄表情更僵硬了,他就知道,魏征这个喷子难伺候! 若非是赵德顺案的卷宗丢了,让自己没法履行诺言,打了自己的脸,自己才不会主动来这里呢! “你等着,等林枫来了,本官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极速破案!” “本官今天说什么也要在你魏喷子面前扬眉吐气一次!” 正在戴胄心中大吼“莫欺老年穷”时,一个衙役忙走上前,道:“林枫来了!” 第二十六章 这你就破解作案手法了? 听到“林枫来了”四个字,戴胄只觉得眼前的光都更明亮了。 他当即就要起身,可见魏征正在一旁安稳如泰山一般坐着,他便咳嗖一声,道:“让林枫他们进来。” 没多久,林枫、孙伏伽几人就进入了后堂之内。 一进入后堂,林枫就看到了正襟危坐在主座之上的魏征。 不苟言笑,庄重严肃……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魏征吗?果然一看就是个正气凛然不怒自威的人。 林枫与孙伏伽连忙行礼。 戴胄看着林枫,开门见山,道:“林枫,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了,怎么样?对找出纵火者可有信心?” 林枫刚要开口,忽然间,一道喝声响起。 “等一下!” 魏征忽然叫停了林枫。 “?”林枫不解。 然后,在他不解的注视下,魏征毫无征兆的起身,几个大跨步,径直来到了自己面前。 林枫看着魏征,只见魏征正双目锐利的盯着自己,眉头紧皱,仿佛对自己十分不满。 林枫心里一紧,怎么回事?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惹怒了这位知名大喷子? 然后……林枫就见魏征伸出手,将他的囚服向下拽了拽,同时按压自己的囚服,抚平了林枫囚服上的褶皱,然后又抬起头,将林枫散落在耳前的头发给送到了耳后。 做完这一切后,魏征又上下打量了林枫一眼。 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眼中的锐利迅速化为刚正不阿的威严,道:“说吧。” 林枫:“……” 神经病吧? 这特么是强迫症吧? 戴胄和孙伏伽眼皮止不住的跳了半天,戴胄才深吸一口气,道:“林枫,说吧。” 林枫差点被弄得都忘记自己要什么了,他说道:“我也不敢保证能否揪出纵火者,我需要先查找线索,还望魏公与戴公配合。” 戴胄点了点头:“去查吧,本官已经吩咐过了,只要你不离开御史台,不会有人阻挠你。” “孙郎中,你去配合林枫吧……另外,本官找到了三个嫌疑人,林枫你可以亲自去询问。” 戴胄怎么对我这么好……林枫受宠若惊道:“多谢戴尚书。” “去吧。”戴胄摆手。 林枫来就是为了找出纵火者的,自然不会耽搁,他迅速转身离去。 待林枫离开,戴胄手中铁球再度转动,他笑呵呵道:“魏公,你觉得林枫能否迅速找到纵火者?” 魏征平静道:“按照他以前的经历,本官认为他不能,但昨天他破获皇宫闹鬼案时,又的确发挥出色。” 戴胄正等着魏征的结论呢,却发现魏征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莫名其妙的看着魏征:“然后呢?” 魏征反问道:“还有什么然后?本官只说事实,从不妄加推断。” 这就是你说话说一半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这很欠揍? 戴胄听得眼角直抽,他说道:“本官认为他能迅速找出纵火者,就今天吧,本官认为他今天必能破案……魏公若是怀疑他的能力,不如我们打个赌啊?谁输了就一整天不说话如何?” 一天不说话,憋死你个大喷子! 魏征看向戴胄,道:“无聊!” 戴胄一咬牙,道:“若是你赢了,下次你给别人挑毛病时,本官站你这边,帮你一起喷!绝不会让你和上次一样尴尬的没一个人附和,如何?” 魏征拳头紧了。 ………… 林枫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戴胄正诱惑着魏征与他打赌,他已然来到了纵火现场。 这是一间独房,左右没有相连的房间。 这扇房间的窗户已经被烧坏了,窗纸全部烧光,墙壁被熏得发黑。 救火留下的水渍,仍旧留在现场。 门外有刑部的人守着,除了魏征亲信进去盘点卷宗情况外,没有任何人再进入。 “看来现场保护的还算完好。”林枫道。 孙伏伽点头:“得知起火的消息后,戴尚书连夜带人就赶来了,来到这里后,他便立即命人封锁现场,同时将所有还在御史台的人都控制住了,不许他们任何一人随意离开。” 经验丰富啊,看来老戴能坐稳刑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盖的……林枫道:“白虎图案在哪里发现的?” 孙伏伽指着门外三尺远的青石板上,道:“就是这里?” 林枫看了一眼,道:“着火点在窗户那里,门这里并未被波及,而且还放置在这么远的地方……看的出来,这是生怕纸张被火给烧了,让我们发现不了。” 孙伏伽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林枫进入了卷宗室内,环顾四周。 只见这卷宗室的配置十分简单,靠墙壁位置,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上摆放的都是卷宗。 紧挨着窗户的,是一张大桌子。 此时桌子被烧了大半,靠近窗户那面已经完全烧成灰了,连桌腿都烧没了,使得桌子直接倾倒,地面上都是被烧成的灰。 桌子和架子中间有一小块空间,空地上摆着一把凳子。 此时凳子上,正有一些卷宗堆放着。 因为距离桌子还有点空隙,而且桌子没有完全烧没,所以这把火并未波及到这把凳子和凳子上的卷宗。 林枫随手拿起一个卷宗,目光向上看去:“……初七,户部侍郎贪墨案结案,就此封册……” “初七?” 孙伏伽瞥了一眼卷宗时间,道:“你在牢里都没时间概念了吧,初七就是昨天,这个案子是前些天结的,昨天御史台将其正式结案封存。” 林枫点了点头,心中感慨,孙伏伽真是好人啊,都不用自己问这些愚蠢的问题,就会主动告知自己,且帮自己找好理由。 孙伏伽继续道:“赵德顺案的卷宗,原本就放在这里,结果在清点时,发现不见了。” “真正烧毁的,是放在桌子上,靠近窗户的那批卷宗。”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其实这卷宗室烧毁的并不严重,最大的损失也就是一扇窗户,一张桌子,以及几十份卷宗,是吧?” 孙伏伽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有些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孙伏伽忙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烧的太轻了。”林枫道。 “太轻?”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向孙伏伽解释,来到了窗户旁。 窗户被烧得完全没了,木制的窗框都烧没了……靠近窗户的桌子这边,也烧没了。 在整个房间,和没烧的区域泾渭分明。 “起火点就在这里了。” “可是……怎么起的火呢?” 林枫指尖在烧毁的窗框上轻轻一抹,忽然他眸光一闪,指尖抬起,放在鼻前嗅了嗅。 林枫问道:“谁最先发现起火的?” 孙伏伽道:“侍御史郑峰。” 同时,他又向外看了一眼,小声道:“他就是三个嫌疑人之一。” 林枫挑了挑眉:“嫌疑人还是第一发现人,倒是有些意思,将他叫来。” 孙伏伽看向赵十五,赵十五欢快的去跑腿了。 “这是?” 这时,林枫忽然蹲了下来,他从灰里面捡起了一个黑色的圆柱筒。 孙伏伽道:“好像是笔筒。” “笔筒?” 林枫还是第一次见到古人的笔筒。 圆柱体,直径不到两寸,高能有五寸左右。 他用指甲轻轻磕了下,顿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瓷的?”林枫意外。 孙伏伽点头道:“是瓷的,但我不喜欢用瓷的,我还是喜欢木制的,轻便,易携带,不用怕摔坏了。” “不过这个笔筒运气挺好,桌子烧塌了,它掉下来竟是没摔坏。” 林枫听着孙伏伽的话,将这个笔筒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这时他才发现,这笔筒根本就不是黑色的,那是被火烤的,给烤黑了。 甚至不止外面烤黑了,里面也烤黑了。 他一抹……白色的漆面直晃眼睛。 他笑道:“这算不算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忽然,林枫眸光陡然一闪,他大脑迅速闪过一抹灵光……看着火灾现场,看着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林枫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有意思。” “什么?” 孙伏伽见林枫露出了笑容,他先是一怔,继而眼眸陡然亮起,他忙道:“子德,你是有什么发现吗?” 林枫沉吟片刻,决定要给这世界一个小小的震撼,当然……他是为了向大佬们展现自己的能力,获得大佬的青睐:“我知道纵火者的手法了。” 孙伏伽瞳孔陡然一扩,嘴巴直接张大。 好几息后,他不由咽了口吐沫:“我们查了半夜都没有收获,结果你这才多久?有半柱香吗……这你就知道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厉害,但这……也太快了吧!” 笑话!不快怎么如同小鹿撞进你们这些大佬的心门? 林枫一脸谦逊,道:“侥幸,侥幸而已。” ………… PS:今日份两章五千五百字送上,纵火案是个小案子,篇幅不会太大,明后天就能揭露真相,希望大家不要养书啊,多谢读者老爷支持! 第二十七章 御史台的杂物室! 孙伏伽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侥幸。 林枫的本事,在如此复杂的皇宫闹鬼案中,已经有所展现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询问纵火者的作案手法,赵十五的声音便忽然响起:“郑御史来了。” 孙伏伽一听,顿时噤声,不再开口,免得影响林枫断案。 林枫站起身来,将笔筒随意放到凳子上,旋即转身看向身后。 侍御史郑峰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微弓着腰,一副苦相,好像是人生遇到了多大困境一样,官袍有些凌乱,沾了一些灰,袖子上看起来灰扑扑的,甚至脑袋上都沾了点灰……这么努力灭火吗? 看着那灰,林枫眸光微微闪了闪。 “郑御史应该还没和魏公见面吧?”林枫笑着开口。 郑峰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能不知道吗?就凭魏征那强迫症,连我一个囚犯乱一点都忍不了,能容忍你这下属这般模样…… 林枫看着郑峰,开门见山道:“郑御史,还请你将起火时的情况,为我讲述一遍。” 郑峰看着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神色有些异样,但见孙伏伽对林枫十分尊敬,他便没说什么,直接开口:“时间差不多是丑时三刻左右,我熬夜处理公务,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想着出来走走,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后我随意走着,就经过了这里。” “不过在我经过这里时,卷宗室内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异常,可是就在我走出不远后,我忽然发现卷宗室竟然起火了。” “那火焰很厉害,窗户内外全是火。” “我见状不妙,便连忙一边大喊走水了,一边找水灭火。” “后来其他人听到我的喊声,都连忙跑了过来,发现起火后,我们一起动手,这才将火给灭掉。” 林枫一边听着,大脑一边在高速运转,分析着郑峰的口供,判断其中是否有疑点,是否有矛盾不能自洽的地方。 大脑在风暴式运转,可他面上却毫不显现。 面对嫌疑人,永远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掌控的程度,否则这些家伙,可不是乖宝宝,什么实话都往出说。 “丑时三刻……郑御史对时间知道的这般精准?” 大唐时期可没有钟表,普通人对时间的把握,一般是较为模糊的,更别说是漆黑的夜晚了。 郑峰视线微微向下,左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摩挲,道:“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具体时间,毕竟当时天色那么黑,我也没听到打更人的动静……这还是在我发现起火后,将其他人叫来了,有人说了一嘴时间,我这才知道原来是丑时三刻的。” 林枫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我就说,郑御史怎么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 郑峰微微松了口气:“我的确不记得具体时间。” 看到这一幕,赵十五和孙伏伽,彼此对视了一眼。 在经历过林枫面对翠竹时睁眼说瞎话的事情后,他们对林枫在侦查案件过程中的任何话都不敢相信。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是用来让犯人松懈的谎言。 林枫继续道:“郑御史说你在经过这卷宗室时,这里是黑漆漆的?” 郑峰点头:“魏公有要求,卷宗室是重地,若是无人在这里查阅卷宗,是不允许点燃烛火的,就算在这里办公,也必须烛火远离放着卷宗的架子,并且离开后,要立即熄灭烛火。” “魏公担心的就是引发意外火灾,可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魏征还真是够谨慎的,说话谨言,做事慎行,他将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做到了极致,可终究是敌不过心怀不轨者的算计。 林枫道:“后来你是走到哪发现起火的?” 郑峰带着林枫离开了卷宗室,沿着卷宗室正前方的路一路向东走去,走到大概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说道:“差不多就是这里。” 林枫站定,向卷宗室看去,二十丈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以他们刚刚的速度步行,也就几十息的时间。 他忽然道:“郑御史,你昨晚就是这个速度吗?” 郑峰点头:“差不多吧。” “差不多?” 郑峰抬头看天:“我也不敢保证是否完全一致,但相差应该不大。” 林枫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你是说你在经过卷宗室正前方的时候,卷宗室毫无异常,可走到这里的时候,卷宗室窗户内外就已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了,是吗?” 郑峰点头:“没错。” 林枫眯了眯眼睛,半晌无声。 赵十五不由小声问道:“义父,怎么样?是他吗?” 林枫摇了摇,淡淡道:“还未查完,怎敢轻言犯人是谁?” 他将视线从卷宗室收回,目光沿着这条路向东看去,只见不远处,前方就是一排房间。 林枫好奇道:“前方这些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郑峰忙说道:“也没什么,多数都是空置的,也就一两个房间里装了些杂物而已。” “杂物?” 林枫看了郑峰一眼,笑着道:“说实话,我对你们御史的杂物很好奇,我能去参观一下吗?” 郑峰面色有些为难:“这和案子有关系?” 林枫笑道:“有没有关系,总要查查才知道,不是吗?” 郑峰抿了抿嘴,孙伏伽直接道:“戴公和魏公有令,所有人全力配合子德断案。” 郑峰不敢忤逆,忙道:“请随我来。” 林枫道:“多谢。” 几人来到这些房间前。 林枫随意推开几间房,里面都是空的,一直到倒数第二间房里,才有些东西。 门一推开,就有灰尘飞动。 入眼处,便是一些笤帚、木柴和箱子。 地面上、箱子上都是厚厚的灰尘,低头看去,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不同脚印。 林枫走了进去,用衣服掩住口鼻,道:“这灰尘还真够多的。” 郑峰道:“平常没人会来此,所以没有怎么打扫过。” 林枫环顾房间一圈,来到了箱子前,看着那至少有一厘米厚的灰尘,以及深浅不一的手掌印,笑道:“这是很久都没人打开过了吧?” 郑峰看向箱子,忙点头:“应该是,平常没人会过来的。” 林枫微微点头,然后给赵十五使眼色,赵十五直接打开了箱子。 林枫向里面看去,只见这里多是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郑峰道:“其实这杂物也没什么,多数是我们用坏的办公物品。” “还真是。” 林枫一边点头,一边从最上方拿起了一个毛笔。 笔杆都断了,也不知道用其书写的时候,带了多大的愤怒。 这一刻,林枫脑海里,不由出现魏征怒批朝中大佬,奋笔疾书,结果这毛笔不争气呀,承载不住这般压力,啪的断了的画面。 这还真是魏征能干出来的。 他又随手拿起一块砚台,结果发现砚台断了一角。 林枫脑海又有画面了。 魏征劝谏李世民失败,气的拿起砚台一摔,同时无能狂怒:你真的要做昏君吗? 林枫看向郑峰,求证道:“这是不是都是魏公用坏的?” 郑峰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没敢回答。 第二十八章 纷乱的线索! 林枫一见郑峰的表情,就明白了。 他笑了笑,将砚台放了回去,道:“看来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我们走吧。” 刚转身,林枫视线随意一扫。脚步忽然一顿。 赵十五疑惑道:“义父?” 林枫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走吧。” 一行人跟着林枫出了杂物室。 这时,林枫给孙伏伽使了个眼色。 孙伏伽与林枫单独到了一旁,道:“子德,怎么了?” “郑御史风评如何?” “还算不错,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 林枫想了想:“你帮我查件事……” 说着,林枫减轻了声音,在孙伏伽耳边说了些什么。 孙伏伽满脸茫然:“这是?” 林枫笑道:“我得确定些事实。” 孙伏伽见林枫眼中的深意,很快便道:“放心,很快查明。” 说着,他快步离去。 林枫重新看向郑峰:“郑御史,你的办公地点不知道在哪里?” 郑峰不敢隐瞒:“在卷宗室的西面。” “能带我去看看吗?” 郑峰忙点头:“当然。” 几人沿着来路,向西走去,很快就路过了卷宗室,然后继续向西。 走了又能有二十丈的距离,又有一排房子出现在眼前。 林枫道:“郑御史就在这里办公?” 郑峰摇头:“这里是殿院的殿中侍御史办公的地方,我们台院的侍御史办公之地,要再往前走一些。” 御史台的机构包括台院、殿院和察院,分别由侍御史、殿中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任职,他们职权分明,各司其职,组成了十分严密的监察系统。 这时,孙伏伽小跑回来了,见林枫看着殿中侍御史办公的房子,他说道:“巧了,第二个嫌疑人名叫周然,昨夜就在这里办公。” 林枫眸光一闪:“这个位置只要抬起头向窗外看,好像就能看到路上的人。” 孙伏伽点头:“没错,所以其余两个嫌疑人的行踪,碰巧这人都看到了。” 这是成天眼摄像头了? 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林枫道:“赵十五,去请这位殿中侍御史过来,等我和郑御史观赏完他昨晚的办公地点后,就回来。” 赵十五连忙转身离去。 几人继续向前,走了一会儿,又遇到一些房子。 该说不说,御史台的房子是真不少啊。 林枫道:“这里该是郑御史的办公地点了吧?” 郑峰尴尬摇头:“还要再往前,这里是我们御史休息的地方。” “休息室?”林枫意外,御史台还有这地方呢?这么人性化? 郑峰解释道:“因为魏公追求办事效率,所以很多任务,为了及时完成,我们都要熬夜去做,做完后外面已经宵禁了,便很难回府休息了,所以魏公专门整理出了一些房间,供我们这些无法回家的人休息。” 无论古今,压榨打工人真的是传统啊,话说你们这么加班有加班费吗……林枫忍不住心中吐槽。 孙伏伽这时说道:“第三位嫌疑人吴敏邢,昨夜就在这里休息,他熬夜处理公务,子时后便来这里休息了。” “然后第二位嫌疑人……也就是殿中侍御史周然在丑时左右,发现他从窗前经过。” 还真是个称职的摄像头,将两个嫌疑人的踪迹都发现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跟郑峰前行,一边走,一边道:“第三位嫌疑人,在哪个院?” 孙伏伽道:“也是台院,办公地点和郑御史不远。” 郑峰点头道:“我们都在同一排房子里办公,不过我在最西面的房间,他在最东边。” 林枫道:“昨夜在起火前,郑御史可曾见过吴御史?” 郑峰摇了摇头:“未曾,我们都在各自的房间处理公务。”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郑峰的办公房,正处于这一排房子的最西侧。 “就是这里,我就在这里处理公务,我们这办公房是四人共用的。” 郑峰向林枫介绍他的办公房,林枫走了进去。 他们的办公房很简单,四张桌子分在两侧,彼此不挨着,在靠近墙壁的位置有个书架,书架上摆放着一些书籍和卷宗。 除此之外,就是配套的茶杯茶壶和板凳。 “这个就是我的办公桌。”郑峰指着左侧靠近门口的办公桌。 林枫看向办公桌,只见桌子上正横七竖八摆放着许多纸张,砚台里的墨汁已经见底,毛笔随意搭在砚台上,很是混乱。 郑峰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办公到一半,实在是太困了,所以我也没收拾,就想着出去吹吹风再回来办公,结果遇到起火,就再也没回来,使得这里现在很乱。” 林枫笑道:“我理解,辛苦了一天还不够,晚上还要熬成那个样子,哪有心情整理桌面。” 郑峰摸了摸鼻子,向外偷偷看了看,然后小声道:“不怕你笑话,其实我们真的每次忙完公务都非常疲惫,特别是三更半夜,都困得不行,根本就不想收拾这些……” “所以我们都是先去休息,然后第二天早上趁着魏公来之前再收拾,只要魏公看不到脏乱的情况,我们就不用担心会被骂。” 看来你们都知道魏征有强迫症啊……林枫对他们的遭遇深感同情。 熬了一夜还得早早爬起来收拾桌面,要不然强迫症的顶头上司就会一顿乱喷……也真是够惨的。 林枫视线环顾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张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后,便道:“差不多就这样吧,多谢郑御史的配合。” 林枫道:“郑御史,你先去休息吧,若是有需要我再唤你。” 郑峰闻言,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向林枫点了点头,便快步离开了。 孙伏伽看着郑峰的背影,不由道:“子德,是他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眸光闪烁了片刻,旋即笑道:“别急,不还有两个嫌疑人嘛,和他们聊聊再说。” 说着,他就走出了这个办公房,道:“正巧……第三个嫌疑人吴敏邢的办公房也在这里,我们过去瞧瞧。” 吴敏邢的办公房在最东侧,林枫返回卷宗室,正好会路过。 停在吴敏邢办公房前,林枫刚要向里面走去,脚下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去,只见通往吴敏邢办公室的路面有些坏了,导致这里都露出了一些泥土。 泥土湿软,触感和石头路完全不同。 并且一脚踏过,脚底不可避免会沾一些泥。 林枫蹭了蹭脚底的泥,尽可能不往现场携带任何多余的东西,同时心中感慨……这职业习惯,是怎么都板不过来了,这才走进了办公房。 御史台的办公房都是制式的,装修风格完全一致。 “哪个是吴敏邢的办公桌?”林枫问道。 孙伏伽指着右侧靠着墙壁的那张桌子,道:“那张……就是那个非常干净的桌子。” 林枫一眼就注意到这张桌子了。 着实是比起其他的桌子,这张桌子太干净了。 桌子上没有任何杂乱的纸张,砚台内没有留存的墨汁,干干净净的摆在那里,毛笔放在笔筒内,烛台放在桌角,干净整洁的估计连强迫症的魏征都会竖起大拇指。 和郑峰的桌子,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而其他三张桌子上,再怎么干净,也都至少放着一些书本。 林枫笑道:“看过郑峰的桌子,再看吴敏邢的桌子……我只觉得眼睛被清洗了。” 孙伏伽也感慨:“的确很干净,比我的桌子都干净。” 林枫低下头,瞥了一眼脚下,道:“可惜地面上沾了点泥巴,让这里的干净没那么完美。” 孙伏伽笑道:“大晚上的,谁还能顾得上脚下……收拾好桌子就不错了。” “倒也是,毕竟他也熬到了子时呢。” 林枫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了桌子上的烛台,看着烛台上仅剩的小块蜡烛,道:“还真是够辛苦的,那么大块蜡烛都快烧没了。” 孙伏伽叹息道:“谁也不容易啊。” 打工人哪有容易的……林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办公房,摇了摇头。 他放下烛台,转身向外走去:“行了……看来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了,估计赵十五已经将殿中侍御史周然叫来了,我们去见周御史吧。” ………… 御史台,后堂。 一个刑部衙役快步走了进来。 戴胄转动铁球的手直接一顿,他立即问道:“如何?” 正襟危坐闭目养神的魏征,也睁开了眼睛。 衙役忙道:“林枫先后去了卷宗室、杂物室以及跟随郑御史去了台院的办公房。” “然后呢?”戴胄说道:“林枫有没有说些什么?” 衙役摇了摇头。 戴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魏征这时在一旁淡淡开口:“戴尚书,本官觉得你是一个会遵守诺言的人,你觉得呢?” 戴胄表情一僵。 他目光锐利盯着衙役:“林枫就没有说他破案了之类的话?” 衙役有些尴尬道:“这……这才多久啊,不过……他刚刚让孙郎中去做了一件事。” “什么事?”戴胄眼眸一亮,魏征也下意识看向衙役。 衙役摇头:“小的不知道,孙郎中派人秘密去做的,我们都不清楚。” 戴胄一冷:“废物,要你何用……去叫孙郎中来!” 话刚说出,他就又摆手:“罢了!让孙郎中配合林枫吧!” 戴胄话音一转,忽然转怒为笑:“本官啊,还真就不怕林枫神神秘秘,就怕林枫啥也不做!他做了,就代表有发现……” 说着,他挑眉看向魏征,忽然咧嘴露出自以为阳光开朗的笑容:“魏公放心,本官一定会遵守诺言的,而且本官相信,魏公也一定会遵守诺言,是吧?” 魏征面色不变,站起身,十分从容的从书架里取出一本《论语》,大声读了起来。 “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衙役:??? 衙役被魏征这毫无征兆的朗读给弄懵了,不由看向戴胄,便听戴胄拍着大腿,哈哈笑道:“这是怕一天不能说话憋死,所以提前把话说完嘛?” 他都笑出眼泪了。 而衙役彻底懵了。 魏征皱了皱眉头,背过身去,庄严肃穆继续朗诵圣人语。 “子曰,竖子不足与谋!” 第二十九章 我知道谁是纵火者了! 到达殿中侍御史周然的办公房时,林枫就看到赵十五身旁,有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来回踱步。 见到林枫和孙伏伽到来,周然连忙上前,热情洋溢道:“孙郎中……这位就是破获了皇宫闹鬼案的林枫吧,久仰大名。” 林枫看着周然一副自来熟的社交达人模样,满脑门问号。 这画风不对吧? 御史台这种地方,他下意识就觉得,所有人都该和魏征一样,不说天天板着个脸吧,也该是不苟言笑,不开玩笑的。 刚刚的郑峰,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可没想到,眼前的周然,却完全是另一副神情。 看来自己也是先入为主,被经验主义影响了…… 林枫连忙扫除自己对御史台的偏见,向周然拱手。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然对自己如此热情,他自然不会冷着一张脸。 万一周然不是纵火犯,那相处好了,也许以后就是自己的一个人脉。 “让周御史久等了。”林枫道。 周然忙摇头:“不久不久,只要能破了案,抓住纵火犯,那就比什么都好。” 林枫微微点头:“周御史说得对。” 他转身看向前方的办公房,道:“哪一间是周御史的办公房?” 周然指着西侧第二个房间,道:“那里。” 林枫笑道:“我们去周御史办公房瞧瞧。” “请!”周然毫不迟疑,一点都不扭捏。 林枫几人在周然热情的带领下,进入了他的办公房。 这个办公房没有任何特色,与台院的办公房一样,都是四张桌子的标准间。 就连地面上的泥巴,都和吴敏邢办公房的泥巴一脉相传。 林枫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怎么说也是三个机构,就不能有点差异? 周然来到靠窗位置的桌边,道:“这就是我的桌子了,昨晚我在这里办公,因为任务繁重,也是准备熬一夜的。” “后来到了下半夜,我实在是熬不住了,困得不行,就打开窗户想着吹吹风,顺便学下那些文雅之士赏个月,若是能迸出灵感,写出一首咏月诗就更好了。” “可没想到,我对着月亮盯了半天也没蹦出半个字来。” 竟有此等抱负……林枫大为敬佩。 “不过,虽没蹦出半句咏月诗来,这期间,倒是让我看到了两位同僚先后经过这里。” 都不需要林枫询问,周然就十分主动将他昨夜所做的一切,以及发现的事说了出来。 这让林枫都不由感慨,要是所有人都如此配合,这世上的案子就没那么难断了。 林枫看着周然的桌子,他的桌子要比郑峰的桌子整洁一些,但比吴敏邢的还是差了不少。 毛笔放进了笔筒内,可砚台里仍旧有些墨汁,且墨汁还不少。 书本纸张被叠放在一起,不是那么散乱。 林枫视线从桌子看向窗外,这里视野极佳,的确能清晰的看到路上的情况。 “说说当时的情况。”林枫道。 周然道:“大概是丑时后没多久吧……我听到了打更的声音,然后不久,我就看到了吴御史从我这窗前走过。” “他向哪个方向走的?” “东侧,就是卷宗室的方向。” “只是去了卷宗室?没回来?” “回来了。” 周然道:“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 林枫若有所思的点着头:“他去与回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周然摇了摇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那郑御史呢?”林枫继续问道。 周然说道:“郑御史在吴御史回来后也就一刻钟的时间吧,从我这里经过,也是向东侧走去。” “然后过了一小会儿,我就忽然听到有喊声,我连忙跑出去看,结果就看到了火光,知道了卷宗室起火的事情。” “一小会儿?”林枫道:“一小会儿是指多久?” 周然想了想,道:“也不算长,也就半刻钟的时间吧。” 半刻钟,也就是说不到八分钟…… 林枫双手并拢,两只手的大拇指来回环绕,这是他动脑的下意识举动。 他的大脑内,在此刻迅速浮现相应的画面。 根据周然的描述,几人的先后顺序,以及线索链条,开始渐渐浮现,并且开始组合了。 他想了想,道:“在郑御史经过之前,吴御史离开之后这一刻钟的时间,你可看到其他人影?” 周然摇着头:“这倒没有……不过也可能是我忽略了,中间我还给自己倒了杯水,视线没有看外面。” 林枫点了点头,他说道:“今夜周御史就一直都在这里办公吗?没有出去过?” “这倒不是,我也出去过。” 周然毫无隐瞒:“在亥时,有个同僚给我送来一份卷宗,这是我处理公务所需要的,我出去取了次卷宗,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了。” “给你送卷宗……能问下,是谁给你送的吗?”林枫好奇道。 周然笑呵呵的,因为有些胖,眼睛都眯成一道缝了:“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是监察御史秦墨,他与我正负责同一个任务,不过我负责坐镇御史台,整理资料,他负责在外面奔波。” “今夜亥时,他也是刚从外面奔波回来,因为魏公交代必须尽快完成任务,所以他一点都不敢耽搁,就将卷宗给了我了。” 林枫感叹道:“你们真辛苦啊。” 周然笑道:“身为御史,这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这简直就是员工楷模,林枫都忍不住要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他沉思片刻,见周然不断打着哈欠,便道:“多谢周御史的配合,周御史辛苦一夜,先去休息吧。” 周然笑着摆手:“林兄才辛苦,若是有事可随时问我。” 说着,他便转身,跟随衙役离开了。 孙伏伽忙问道:“子德,怎么样?可有收获?” 赵十五也忙看向义父。 林枫揉了揉额头,道:“他的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亲善,勤恳,所以很多人若是要来御史台办事,都愿意找他。” 林枫想了想周然的热情主动,点头道:“确实够亲善的。” 他转身向外走去,道:“走吧,最后去见见吴御史吧。” ………… 林枫是在休息室见到的吴敏邢。 说叫休息室,其实就是一个房间里有三张床榻、一张桌子和几把凳子。 除此之外,连个柜子都没有。 简单的不行。 最多就是能睡觉。 林枫坐在凳子上,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的官袍有些褶皱,头发也有些乱,发梢上好像还沾着一片树叶……看来救火时,他真的很用心。 他手中抓着一块带绳的玉佩,眉头紧锁,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 与那热情满是笑容的周然,简直是两个极端。 林枫看着吴敏邢,说道:“吴御史不必紧张,我们就是随便聊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好。” 林枫看着吴敏邢紧握着的玉佩,好奇道:“吴御史喜欢玉器?” 吴敏邢茫然了一下,继而明白过来,他忙摇头:“没有。” “那你这玉佩?” “这……”吴敏邢道:“就是偶尔感兴趣。” “我能看看吗?” 吴敏邢犹豫了一下,旋即将玉佩递给了林枫。 林枫接过玉佩,玉佩十分澄澈,入手微暖,看得出来材质很好,不过上面沾了点什么黏糊糊的东西。 上面刻着几个字。 正面是:“文成武德”。 反面是:“健康顺遂”。 林枫看着那玉佩,又看了看吴敏邢,笑道:“吴御史,你这玉佩寓意很好啊。” 吴敏邢抿了抿嘴,旋即道:“就是图个好兆头。” 林枫点头:“我理解。” 他又看了看玉佩,然后将玉佩还给吴敏邢,说道:“好了,那我们开始吧……吴御史,请说说今夜你都做了什么。” 吴敏邢一边握着玉佩,一边低头道:“在子时之前,我一直在办公房处理公务,子时左右,我将公务终于处理完毕。” “因为外面已经宵禁了,我不能回家休息,所以便来到这里休息。” “可睡了没多久,我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便连忙起身去茅厕。” 林枫道:“茅厕?” 吴敏邢道:“我们这附近没有茅厕,最近的茅厕就在卷宗室前方的小树林内。” 林枫看向孙伏伽,孙伏伽点头:“是这样。” 吴敏邢继续道:“我不知道是着凉了,还是吃坏了肚子,一出恭就是好一会儿。” “上完茅厕后,我就返回休息室休息了,之后就没有再出来……一直到我听人喊走水了,这才出去查看情况。” “有人看到你去茅房了吗?”林枫问道。 吴敏邢摇了摇头:“都后半夜了,哪能遇到人。” “不过我在上茅房时,听到了几声十分吓人的叫声,就仿佛是婴儿啼哭声,我当时被吓了一跳。” “之后我连忙循声找去,我就发现在月亮里,有个猫。” 赵十五一愣:“月亮里有个猫?” “不是!” 吴敏邢忙说道:“我说错了,是树上站着一个小猫,小猫的后面是月亮,所以乍一看,就像是月亮里有个猫。” “那个猫被困在了树上,下不来了,我上完茅厕后,还专门爬了树,将那个猫给抱了下来。” “这不……” 吴敏邢指着自己的官袍:“当时也没多想,结果下了树才发现,这官袍都被磨出了个小口子。” 林枫目光看去,果然,腿的位置有个小口子。 他还以为吴敏邢是救火太努力了,原来是爬树爬的。 头发上的树叶,倒也能证明这一点。 吴敏邢道:“也许其他人也看到那只猫了,或者郑御史后来经过,也能听到猫叫。” 林枫眉毛一挑,道:“吴御史怎么知道在你之后,郑御史也经过了?” 吴敏邢直接道:“我们救火时,他们随口说起的。” 林枫能想象那种场面。 吴敏邢说,我刚才拉粑粑时,还没着火呢,怎么现在就烧起来了。 周然说:我就看到你们两个经过了,你们有嫌疑。 郑峰和吴敏邢同时摇头:“我没有,你别胡说!” 林枫想了想,道:“我会让人去询问猫的事……还有一件事,吴御史在办公时,可曾发现外面有人走动?” 吴敏邢摇了摇头:“我没有注意。” “那吴御史昨夜处理公务,有没有离开过办公房?” “这个……我处理公务时也去过两次茅房。” 看出来了,你肚子是真的不舒服……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吴敏邢,只见吴敏邢仍是没有放松下来,还在紧握着玉佩,一直低着头。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了两下,旋即露出笑容:“吴御史去休息吧。” 吴敏邢这才长出一口气,离开了。 待吴敏邢离开,赵十五和孙伏伽迫不及待看向林枫,赵十五道:“义父,这是最后一人了,怎么样?” 林枫想了想,道:“吴御史风评如何?” 孙伏伽道:“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两袖清风,为人勤俭,十分朴素,评价比郑御史还要高。” 林枫闻言,沉思了良久。 旋即,他拿起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一杯入肚,终于舒坦了。 他啪的一下将杯子放下,道:“我已经知道是谁纵火的了!” 第三十章 人员集齐,推理开始! 休息室内,顿时陷入了一阵的寂静。 孙伏伽与赵十五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生动形象的惊喜表情。 下一瞬,赵十五直接用力挥舞着手臂:“义父无敌!” 孙伏伽也笑出了声,他不断点着头,道:“我就知道,子德,你绝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林枫,道:“纵火者是谁?” “别着急!” 林枫看着两人,道:“孙郎中,十五,我分别有些事情拜托你们去做。” 随即,林枫就将要做的事,告知了两人。 孙伏伽和赵十五听到后,不由面面相觑。 赵十五干巴巴道:“义父……你让孙郎中做的事,我多少能理解,和案子是有关的,但你让我做的事?” 林枫洗脑道:“十五,别看孙郎中跑的比你远,做的事比你多,但对我而言,今天最重要的事……却是交给你的事。” “也就是你是我最信任的义子,否则一般人我都不信任他去做呢,你瞧……我怎么不叫孙郎中去做呢?” 赵十五一听,果真如打了鸡血一样,直接身杆笔直道:“义父放心,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他直接快步出去了。 而这时,一道幽怨的声音响起:“子德,我还在这呢……” 林枫看着一脸幽幽神情的孙伏伽,笑道:“正所谓,君子从不在背后说人坏话。” 孙伏伽:“然后呢?” 林枫认真道:“所以我是君子。” 孙伏伽差点没忍住暴揍林枫。 林枫哈哈一笑:“孙郎中,我和你开玩笑呢。” 旋即他神色一正,道:“不过孙郎中,你尽快去帮我查这件事,我心里有些担心。” 听林枫这样说,孙伏伽心里咯噔一下:“你猜到什么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动机!” “动机?” “纵火者的动机!” “你不是说这大概率是翠竹同伙做的吗?报复你难道不是动机?”孙伏伽不解。 林枫摇了摇头,他没有解释,道:“孙郎中去做吧,等你回来,我的线索链最后一环,也就能补上了。” 孙伏伽闻言,不再耽搁:“好,我立即去做。” 说着,孙伏伽快步离去,那双浓眉跟着上下狂奔。 林枫缓缓吐出一口气,又喝了一杯凉水,高速运转的大脑,终于得以休息片刻了。 他走出休息室,招来了一个御史台的人,道:“帮我做几件事。” 说着,他在这人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这人闻言后,犹豫了一下,旋即道:“我需要请示魏公。” 林枫笑道:“可以。” 这人快步离开。 做完这一切后,林枫终于是彻底放松了。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确定的……很快也会确定。” “接下来,就等他们回来便可。” 说着,林枫便直接返回休息室内,随意找了张干净整洁的床榻,直接躺了上去。 过了能有一刻钟,赵十五风风火火回来了。 他双眼发亮,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忍不住道:“义父,你无敌!你真的太无敌了!” 林枫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闭嘴,躺着,休息!” 有一肚子夸人话要说的赵十五:“……” 他鼓了鼓嘴,终于是委屈巴巴找了个床榻躺了上去。 又过去半个时辰。 孙伏伽也回来了。 他看向睡眼惺忪的林枫,眼皮不由一跳:“你竟能睡着?” 林枫揉着眼睛:“查完了案,我这囚犯身份又不能随意走动,不睡觉干什么?” “不说我……你那边查的怎么样?” 孙伏伽闻言,直接说出了自己调查的结果。 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和赵十五回来时一样的激动和震惊:“子德,你怎么就知道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呵!” 林枫眯了眯眼,冷笑道:“这些家伙的阴险,你不是早就领教过了?” “我真怀疑啊,他们选人的标准,是不是比的阴险啊,一个赛一个的会算计!” 孙伏伽虽然去帮林枫调查了,可对林枫的话,仍旧感到茫然。 林枫在说什么啊?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有些怀疑起了自己,明明林枫去的每一个地方,见到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自己都看到听到了。 可为什么,林枫明白的事,自己就完全不懂呢。 这一刻,大唐第一位状元郎,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深深地怀疑。 “好了!” 林枫从初醒的迷蒙状态恢复了过来,他直接起身,道:“孙郎中,叫所有人去卷宗室吧,该是揭晓这一切了。” 孙伏伽一听,双眼猛的亮起,他忙道:“好!” ………… 御史台,后堂。 “什么!?” 一道不敢置信的声音响彻整个后堂,戴胄双眼瞪大,一脸的茫然:“睡大觉?你说林枫一直在睡觉?都睡了半个时辰了?” 就在刚刚,戴胄想知道林枫的查案进度,所以派人去看了下。 结果得知,满怀着自己期待的林枫,竟然在偷懒,竟然在睡大觉。 这让戴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自己还拿林枫和魏征打赌呢,为此都不惜下血本,承诺输了后,宁可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在魏征上谏喷人时支持魏征! 结果,林枫竟然在睡大觉! 戴胄气的太阳穴不断跳动。 而这时,魏征的朗诵声忽然停了下来,只见魏征一脸淡然的来到戴胄面前,将手中的《论语》交给戴胄,轻轻笑道:“本官觉得,戴尚书似乎比本官更需要这本书。” 戴胄看着魏征春风得意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要和魏喷子一起得罪人,牙都疼。 他娘的,林枫你小子到底干什么玩意呢? 不行!老子得去催催他! 戴胄就要起身。 而这时,一阵脚步声快步传来,孙伏伽的身影欢快的出现在后堂内。 “孙郎中,你来的正好!” 戴胄直接道:“你去告诉林枫,让他麻溜的查案,偷什么懒?不想活了?他难得不知道他就两天活头了?” 魏征笑而不语,一脸悠然自得。 “啊?查案?查什么案?”孙伏伽一愣。 戴胄气的眼珠子都红了:“你说查什么案?你怎么也被林枫传染了?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孙伏伽茫然道:“可是林枫已经破案了啊,还查什么啊?” “破案也要查啊,谁说破案就不——什么!?” 戴胄嗓音陡然提高:“破案了!?你说林枫破案了!?” 春风得意的魏征登时瞪大眼睛。 孙伏伽不明白戴胄为何这般表情,他点头道:“是啊,林枫破案了,他让下官叫戴公与魏公去卷宗室,他要推理案情,揪出纵火者了。” 戴胄愣了半晌,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林枫真他娘的是个人才,睡了半个时辰竟然还能破案!” “哈哈哈,老魏,你瞧……本官就知道没看错人!” 他转头看向魏征,刚要说话,便见魏征已经默默从桌子上重新拾起了《论语》。 戴胄顿时笑的更大声了。 ………… 一刻钟后,卷宗室。 卷宗室外面围满了人,刑部衙役们,御史台的御史们。 此时他们都在窃窃私语。 “听说林枫已经破案了。” “这么快?” “我看他睡了足足半个时辰,这还破案了?” “他整个查案过程,有半个时辰吗?” “哪有半个时辰,他睡觉的时间都比查案的时间快!” “不得了啊,怪不得他能破获皇宫闹鬼案呢,真有几把刷子啊。” 卷宗室内。 戴胄和魏征,站在最舒适的位置,没有人与他们拥挤。 在他们对面,左边是林枫、孙伏伽和赵十五,右边是台院侍御史郑峰、吴敏邢,殿中侍御史周然。 此时卷宗室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林枫身上。 “林枫,人到齐了,开始吧。”戴胄充满欣慰的看着林枫,开口道。 今天老戴的目光怎么都如此和蔼……林枫点了点头,道:“在指出谁是纵火者之前,我先为大家解开纵火者的作案手法。” “作案手法?” 戴胄好奇道:“不是直接放火?” 林枫摇头:“按照郑御史所言,卷宗室刚起火他就发现了,而他并未发现任何人影,随着他喊声响起,四面八方的人迅速都赶来了,他们也都没有看到可疑身影,所以可以确定,纵火者不是直接放火的。” 戴胄更好奇了:“那是?” 林枫看着戴胄,提醒道:“皇宫闹鬼案中的鬼影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的……戴尚书应该没忘吧?” “鬼影……” 戴胄眸光一闪,双眼顿时亮起,道:“难道这也是……定时装置?” “定时装置?” 有御史一脸茫然,他们彼此看向对方,都十分不解这是个啥玩意。 没有在昨天亲眼看到林枫推理的人,此刻完全不明白戴胄和林枫的机锋。 连不苟言笑,一直冷着脸的魏征,都破天荒的,在那张仿佛除了严肃不会有其他表情的脸上,十分难得的浮现了好奇神色。 道:“定时装置?如何定时?” ………… PS:多谢读者老爷们的打赏、月票和推荐票了,这都是我打鸡血的动力源泉啊! 找线索环节结束了,大家不妨猜猜谁是纵火者,之后来对答案(笑) 第三十一章 是笔筒! 能让不苟言笑,古井无波的魏征亲自询问,足以看出魏征对这所谓的定时装置有多好奇了,林枫自然不会吊魏征胃口。 毕竟这可是敢对李世民指鼻子狂喷,又活得好好的特殊存在,若是能获得魏征青睐,获得这样一份人脉,以后或许在自己身份揭晓时,会有奇效。 他说道:“萧公应该已经告诉魏公,皇宫闹鬼案里鬼影之谜的具体情况了吧?” 魏征微微颔首,虽然戴胄刚刚那得意的嘴脸让他很想挑毛病,但回想着自己刚得知鬼影之谜真相时的讶然,还是不禁道:“那手法,着实十分玄妙,谁能想到在众目睽睽下胆大包天出现的鬼影竟是一片树叶,怪不得刑部与大理寺毫无所查,而你能堪破这一切的虚妄,查明背后的真相,确实值得赞赏。” 这还是林枫自见到魏征以来,魏征一口气说过的字数最多的话。 并且还是专门夸他。 这让他受宠若惊,连忙露出谦逊之色……这可是鼎鼎有名的魏喷子难得的夸人之话啊,林枫看着其他人目瞪口呆的表情,就知道有魏征这一句夸赞,这辈子应该都能用来吹嘘了。 而对只知道林枫破了闹鬼案,却对具体细节丝毫不知情的御史们,此时也的确都瞪大着眼睛。 眼中充满着不敢置信的表情。 便是一直特别丧的郑峰,都微微张大嘴巴看着魏征,好像是第一次认识魏征一样。 别人不清楚魏征的性子,他们能不清楚吗? 魏征惜字如金,谨言慎行,对所有人都有极高的要求标准,他们所见的贯是魏征喷人的时候,何时有夸人的时候? 他们都多久没听到魏征夸人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如看怪物一样看着林枫,想知道林枫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魏征说出“值得赞赏”的夸奖。 孙伏伽见状,便开口道:“我为大家简单介绍下鬼影之谜的情况吧……” 接着,他就将小孔成像,树叶为鬼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因为不能耽搁林枫断案的时间,他已经说的很简单了,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平铺直述,不夹带任何个人的情绪,却也让整个卷宗室内外一阵寂静。 郑峰双眼瞪大的看着林枫,身材微胖的周然目光闪烁,吴敏邢下意识将手中玉佩抓紧。 其他御史,都面露惊色的看着林枫,似乎在说林枫脑袋是怎么长的,这般玄妙的手法都能破解。 林枫被众人用这般神色注视,不由微微挺直背脊,哎……我本不想出风头,可奈何实力不允许。 他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纵火案。 道:“鬼影之谜,便是那幕后贼人,利用一些特殊的装置,使得其根本不用亲自操作,在她想要的时间点,便能轻松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制造出鬼影来。” “而此案……” 林枫环顾众人一圈,眸光在郑峰三个嫌疑人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所用之法,也是这种定时装置。” 孙伏伽迫不及待问道:“子德,纵火者究竟是怎么定时的?” 他是与林枫一起过来检查卷宗室的,可他怎么没发现什么定时装置? 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记得林枫这摸摸,那翻翻了。 林枫笑了笑,道:“孙郎中,还记得我之前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吗?” 孙伏伽眸光一闪:“笔筒!” 林枫纠正道:“应该叫瓷质的笔筒!” 赵十五不解道:“不都是笔筒么,这还有什么区别?” 所以说你就是个粗鄙的武夫,脑子都长肌肉里了……林枫道:“区别大上天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来到凳子旁,将他当时随手放在凳子上的笔筒给拿了起来。 林枫举着那个外表被烤的漆黑,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本颜色的笔筒,道:“诸位能发现什么吗?” 众人看着这个笔筒,或皱眉思索,或十分茫然,没人敢轻易开口,害怕丢脸。 毕竟林枫拿出了这个笔筒,肯定代表这个笔筒不一般,若是他们说错了,那就丢大人了。 林枫来到郑峰三人面前,道:“几位御史,可能看出什么来?” 郑峰茫然道:“不就是烤黑了,还有什么特殊的吗?” 周然仍是亲和的笑容:“林兄你就别难为我了,我可没有你那种神探的能耐。” 吴敏邢直接摇头:“不知道。” 林枫笑了笑,看向戴胄,道:“戴尚书呢?” 原本满是笑意的戴胄,脸色微微一僵,他咳嗖一声,道:“子德啊,我们都知道这笔筒特殊了,你快为大家解惑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戴尚书都发话了,那我就直说吧。” “要说特殊吧,这个笔筒其实没什么特殊的,就是被烤黑了……但要说不特殊吧,它也还是有些特殊的……而它的特殊之处,在于它的内部!” 说着,林枫将笔筒的内部,对准了戴胄等人,让他们得以清楚的看到笔筒内部的情况。 “里面也被烤黑了!” 孙伏伽忙道。 林枫笑着点头:“没错……里面也被烤黑了。” 见众人似乎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林枫引导众人,道:“诸位请随我的描述想一想,这笔筒是用来装笔的,正常情况下,它应该怎么放置?” 捧哏赵十五十分及时:“当然是向上放置。” 林枫赞赏的看了一眼赵十五,继续道:“笔筒是向上放置的,唯一能接触它的,就是桌子上的火焰了……可是,桌子上的火焰最多,也就能包围笔筒的外面,而无法烧到里面去。” “那这就有趣了啊。” 林枫看向众人,似笑非笑:“笔筒外面能被烤的漆黑,这十分正常……可里面呢?为何没有被火焰给烤到的里面,却也是黑的呢?要知道,我发现它时,它的里面可是一点灰都没有啊。” “这代表即便是它掉落到地面上后,也是不可能有任何燃烧的火焰掉落其中的……” 听到这话,孙伏伽猛然一怔! 戴胄手中的铁球顿时一停,瞳孔微微收缩。 不苟言笑的魏征,也眸光微闪,视线瞬间盯向笔筒内部! 其他御史同样瞪大了眼睛。 被林枫引导,他们终于反应了过来……的确,笔筒的内部,是没有任何理由也烧黑的! 这不符合逻辑! 可为什么? 戴胄心中无比的好奇,太想知道原因了,但他又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这样问,似乎会显得自己很不聪明,人家林枫都提示到这种程度了,还不明白。 这时,憨厚的义子赵十五,及时发问:“为什么里面是黑的呢?” 戴胄顿时舒坦了,十分赞赏的看了赵十五一眼。 他忽然发现,让赵十五以后就跟着林枫,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林枫看着最耿直的义子,道:“如我刚刚所言,它是不应该黑成这个样子的,最多也就是靠近口子的地方可能被火燎到,黑一些,但不该是里面都这样黑的。” “而它之所以会这样……只有一个解释!” 众人视线都牢牢看向林枫。 “那就是……专门有火焰,在它内部燃烧!并且,这火焰燃烧后,还不会有任何的灰落入其中!” 有火焰在笔筒内燃烧…… 还不会有灰掉落其中…… 怎么才能做到这种事? 刷的一下! 戴胄猛的抬起了头。 听到林枫这话,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戴胄忙看向魏征,便见魏征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让戴胄有些气恼,自己竟然没有更快一步明白这些,竟是让魏征给追上了! 而其他人,则反应明显慢很多,多数都是将解未解的神色。 林枫看向孙伏伽,道:“孙郎中,你还记得在我发现这个笔筒后,你说过的话吗?” 孙伏伽有些茫然:“什么话?” 林枫说:“你说……这个瓷质的笔筒运气很好,从桌子上摔下来,竟然没有摔坏。” 孙伏伽恍然道:“对对,我是说过了这句话,怎么了吗?” 林枫看向御史们:“能给我找一个相同的笔筒吗?” 这笔筒是御史台的办公用品,不可能只有一个。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御史给林枫带了一个相同的。 林枫道:“诸位看好了。” 他将笔筒放置在与桌子齐平的高度,然后松开了手。 随着手松开,笔筒瞬间下落。 下一刻—— 砰! 笔筒很薄,撞击地面,根本没有任何意外的,直接被分尸了。 碎片被溅射的到处都是。 孙伏伽直接瞪大了眼睛:“这……这……” 林枫问道:“还觉得它是单纯的幸运吗?” 第三十二章 完美的闭环! 孙伏伽怔了半晌,才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他不由看向林枫,眼中闪烁着异色,道:“难道?” 林枫点着头:“明白了?” 赵十五完全看蒙了,他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怎么义父将这些字连在一起,他就完全不懂了? 他们究竟在打什么谜题呢? “义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戴胄和魏征的目光,也都看着林枫,即便他们已经明悟了一些,但更具体的,仍是觉得有些迷雾未曾拨开。 林枫说道:“大家也看到了,这笔筒很薄,陶瓷制品又十分脆弱,从桌子上摔下来,不可能会完好无损,怎么也该碎个茬吧,可它却没有。” “这样的情况,只可能有一个理由,那就是——”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林枫。 戴胄和魏征,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林枫视线看向地面,斩钉截铁,道:“它就不是掉下去的,而是一开始就在地上!” 一开始就在地上!? 戴胄瞬间看向林枫手中完好无损的笔筒,目光闪烁间,陡然瞳孔一缩……他终于明悟了。 魏征也忍不住的点着头,惜字如金道:“该是如此。” 其他人一听,也都连忙点头附和。 便是赵十五,都连忙小鸡啄米的点头,生怕慢一点,就暴露出只有他不懂的真相。 林枫笑了笑,继续道:“知道了这两点,那很多谜题,就能揭晓了。” “为什么笔筒会一开始就在地上?为什么它不该烧黑的地方却烧黑了?为什么我说它必须是瓷质笔筒……再结合我最初的推断,纵火者用的是定时装置,那么真相就明了了。” 孙伏伽目光闪烁片刻,他看向林枫,道:“按照你的意思……其实这笔筒,就是定时装置?” 林枫道:“应该说……笔筒,以及在笔筒里燃烧的东西,组成了定时装置。” “燃烧的东西?是什么?”孙伏伽忙问道。 林枫笑着看向孙伏伽:“还记得冒充鬼影的树叶小人,是怎么在需要它掉落的时候掉下去的吗?” 孙伏伽瞪大眼睛,惊呼出声:“蜡烛!你的意思是说,在笔筒里燃烧的也是蜡烛?” 林枫点头:“不错,就是蜡烛……这种随处可见,并且随时可以拿来用,还能准确预估其燃烧速度,从而确定时间的东西!” “在御史台……我想,再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天天用的蜡烛,更适合用来定时和放火了。” 林枫不再耽搁,直接动手操作。 “事实,其实是这样的……” 林枫要了半根蜡烛,又从一侧架子上取来几张纸,将其放在地上,然后将蜡烛立在纸张上,之后将其点燃。 烛火燃烧,散发暖光。 林枫又将一个全新的笔筒倒扣在蜡烛上,并且为了蜡烛能够有足够的氧气燃烧,他在靠近墙壁的地方,留了一道缝隙。 同时,又在笔筒上方,用卷宗将其罩住,使得好不容易从笔筒里钻出来的烛光,也被挡住了。 做完这一切,林枫站起身来,道:“基本的装置就是这样了。” 众人看着这简单不能再简单的装置,不由面面相觑。 有御史忍不住道:“这……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林枫笑道:“当你明白鬼影之谜的时候,你觉得鬼影之谜复杂吗?一个孔一片树叶就够了,那个比就这个复杂吗?” “所谓的简单与复杂,只看你是否理通了其中的秘密罢了。” 这个御史脸色微微发红,道:“是我错了。” 林枫笑了笑,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你说你当时经过卷宗室时,室内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异常。” “它之所以会漆黑,就是因为这个笔筒的缘故,笔筒罩住了大部分的光,即便有些许从下面露出,上面也还有卷宗遮挡,更别说当时的卷宗上面还有桌子同样在遮挡光芒了。” “而且你在外面,是有灯笼的,灯笼的光会使得卷宗室内微弱的光更加不明显。” “因此,你才会认为卷宗室十分正常。” 郑峰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我经过时卷宗室内一片漆黑,可没多久就起火了,我还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原来这里面已经有定时装置了。”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道:“烛火燃烧,是按照一点速度下降的,当烛火烧到最后,那火焰便会直接点燃纸张,将其引燃。” “而纸张一燃烧起来,也就彻底起火了。” 众人都在认真思考林枫讲述的办法,可这时,魏征的声音忽然响起:“蜡烛在设计的时候,就担心烧到最后可能会引燃一些东西,所以在烧到最后时,一般都会随着灯捻的结束而熄灭。” “并且,就这么点纸张,再快……也不至于迅速引燃卷宗室吧?” 孙伏伽一听,想了想,皱了皱眉:“魏公说的确实有理。” 难道林枫错了? 众人都不由看向林枫。 却见林枫面色不变,仍旧十分从容自信。 他笑道:“如果纵火者用的蜡烛,专门用匕首削过呢?那灯捻直接连接到了纸张上呢?” 魏征瞳孔猛然一震。 林枫笑道:“我刚刚没这样做,只是因为手上没有匕首罢了。” 魏征微微蹙了下眉头。 戴胄见魏征丢脸,十分开怀,毕竟这魏喷子以前也喷过自己,他对林枫投去赞赏的目光。 老戴今天怎么老是对我飞眼……林枫咳嗖一声,道:“至于几张纸无法快速引燃卷宗室的问题,其实也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魏征直接盯紧林枫。 林枫道:“如郑御史所言,他经过这里,不过几十息的时间罢了,结果就发现卷宗室窗户内外已经火焰冲天,十分恐怖了。” “几十息的时间啊……别说用纸张引燃了,就算是直接将火把扔进去焚烧,大家觉得,能造成郑御史说的那样吗?” 赵十五一愣:“郑御史难道在说谎?” 郑峰面色一变,连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这件事上我绝对没有说谎,就是几十息的时间!” 众人见状,都皱起了眉头。 郑峰不像作假,那是? 忽然间,戴胄眸光一闪,经验丰富的他,顿时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看向林枫,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卷宗室内,被人洒了火油?” “火油?” 众人一听,旋即皆是恍然。 “对啊!若是火油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提前将火油洒在桌子窗户上,并且连接纸张,那么只要纸张点燃了,火油就能迅速燃烧了!” “真的是火油吗?” 即便戴胄的猜测,让众人觉得就应该是这样,可他们仍是下意识看向林枫。 便是魏征,都紧盯着林枫。 林枫迎着众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即便不是火油,也绝对是类似的助燃之物。” “而且还有一点可以佐证。” 他指着那烧得漆黑的窗户和半张桌子,又指了指完好无损的凳子和放置卷宗的架子。 他说道:“你们看……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火灾,可是这火灾造成的伤害,却是如此泾渭分明!” “简直就像是一把刀,将火焰给割断了,使得火焰只在窗户附近燃烧。” “正常来说,都这么大的火了,别说桌子了,那些易燃的卷宗也都该完蛋了……可是没有,卷宗完全没有被波及,而唯一能解释的……” 林枫看向如同小学生一样认真听讲的众人,道:“就是纵火者洒了火油之类的助燃之物,并且只洒在了窗户上和这半边桌子上……你们所看到的十分恐怖的火焰,都是这种东西在燃烧。” “而因为郑御史发现的及时,你们救火及时,使得这火焰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蔓延,就被熄灭了。” “正因此,才会有这般泾渭分明的,有如一刀切成了两个世界的奇怪景象。” 所有的线索,与逻辑,都形成闭环了! 现场的怪异情形,现场搜寻到的关键物证,以及郑峰给予的口供……都在这一刻,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便是赵十五,都听得明明白白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孙伏伽忍不住的摇着头,看着林枫的视线,充满着感慨。 明明他是和林枫一起调查的,结果……自己就像是个瞎子一样,对这一切线索熟视无睹! 戴胄看着林枫,眼中止不住的露出赞赏之色,他在想,林枫真是个人才,自己该怎么从萧瑀手中抢过来呢? 而魏征,明明林枫破案,会帮助戴胄赢过自己,但他在亲眼见过林枫缜密的思维,超出想象的推理能力后,仍是忍不住想要称赞林枫。 其他人未必破解不了这个纵火手法,但他们绝对无法如林枫一样,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般轻松破解。 并且将各个环节,所有细节,都考虑的清清楚楚,形成完美的闭环! 从这个角度来看,魏征觉得,林枫完全称得上是破案奇才之称了! 至于赵十五更不用说了,他只想重复那一句话:“义父真乃神人也!” 第三十三章 全员恶人? 其他的御史们,也都满脸感慨的看着林枫。 听别人说林枫的事迹,终究只是听个故事,唯有真正亲眼看到了林枫的推理过程,看到了林枫如此轻松破解纵火手法,他们才真正明白,什么样的人才能叫破案奇才! 本就是现场焦点的林枫,在这一刻,更加如众星捧月一般,越发的光芒万丈了。 “差不多了。” 林枫这时再度开口,众人忙看向林枫,就见林枫蹲下身来,将囚服的袖子拉长,置于在他手与笔筒中间,防止被笔筒烫伤,然后将笔筒拿了起来。 林枫视线向笔筒内部看去,旋即笑了笑,将笔筒口子对向戴胄等人,道:“诸位请看,这笔筒内部,是不是已经被烤的黑一些了?虽然还没有那般黑,但毕竟时间尚短,若是再等一会儿,也就差不多了。” 众人一听,连忙定睛看去。 果不其然,原本素净的笔筒内部,已然被火燎黑了。 孙伏伽不由感慨道:“真相有时竟如此简单,可我们却都被蒙蔽了双眼,若不是子德,我们说不得还需多久才能知道真相。”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也都点了点头。 这代表现场权柄最高的两位大佬都认同了孙伏伽的话,其他人自然更是连忙点头附和。 林枫笑了笑,他又看向赵十五,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强调这是瓷质笔筒,而不是木制笔筒了吧?” 赵十五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若是木制笔筒,怕是还没有引燃纸张与火油,笔筒就先烧起来了,所以必须得是瓷质笔筒。” 林枫欣慰的点了点头,义子终于开窍了。 现在他终于明白培养子嗣的辛苦了。 他说道:“其实即便是木制的笔筒,短时间内也不是那么容易点燃的,可为了以防万一,确保能在纵火者想要的时间点引燃这一切,而不会提前烧起来,纵火者还是用了更万无一失的瓷质笔筒。” 说着,林枫一顿,他看了一眼戴胄等刑部人员,继续道: “我了解过,魏公为了提高大家的办事效率,为了避免办公用品的损坏而耽误御史们的任务,魏公在每个办公房内都准备了至少三套办公用品。” “而根据大家的喜好,陶瓷笔筒与木制笔筒皆有,这卷宗室又是御史们最频繁来查阅资料的地方,自然更会准备这些,正因此……那纵火者直接现场取材,用的是这里本就有的陶瓷笔筒,这才令刑部忽略了,否则的话……” 林枫笑了笑;“若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陶瓷笔筒却出现了,那他的手法早就暴露了,刑部也不用等我过来,就能查明这些了。” 戴胄怔了一下,继而满是欣慰的看了林枫一眼,他如何不明白林枫说这些话的意思? 他忽然有一种“我没信错人”的感慨。 戴胄看向林枫,锐利的锋芒化为温和的笑意:“你小子有心了,但也不用帮我们解释……我们没查明白就是没查明白,即便这陶瓷笔筒本就是卷宗室内的,可我们没一个人发现它内部的问题,这就是我们不行,不行就是不行,不必为我们找借口。” 孙伏伽脸上发烫:“戴公说的是。” 其他刑部官员也都汗颜的低着头。 但林枫主动为他们挽尊的举动,还是获得了他们的好感。 倘若林枫不说这句话,那么御史台的这些喷子们,也许就会觉得他们太无能了,现在林枫这么一说,御史们便会明白原来还有这一茬在。 到时候上书喷他们时,可能就会轻一点。 戴胄虽是说林枫不必这样做,可看向林枫的神色,却也更加温和了,他说道:“好了,林枫你继续吧,虽然手法破了,但真正的纵火者是谁,你还没告诉我们呢。” 众人也都忙看向林枫。 在知道了这十分巧妙的定时装置后,他们对那纵火者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他们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究竟是谁,竟能设计出这般巧妙的手法? 林枫见戴胄和刑部众人对自己越发温和的目光,心中大定,别的不说,单单是获取了刑部的好感,今天这御史台就没白来。 这可都是以后揭晓身份时,能依仗的人脉啊! 林枫不再耽搁,他转身看向三位嫌疑人,道:“知道了这定时装置,那诸位也就该明白……有了这样的装置,别说没有人证能证明你们说的不在场证明,就算有……那也没有任何用处。” “因为你们压根就不需要在现场……” 郑峰等人一听,脸色都是一变。 郑峰神色惊慌:“真的不是我。” 周然脸上笑呵呵的神情也消失了:“林兄,我真的从未离开过办公房。” 吴敏邢也道:“我完全不知道什么定时装置。” 三人同时否认,看起来都好像很无辜。 戴胄眼眸微眯,魏征面无表情,其他人也都紧盯着他们三人。 林枫笑道:“三位御史先别忙着否认。” “本官已经问过了,刑部之所以将你们定为嫌疑人,是因为戌时三刻后,最后一批在卷宗室忙碌的人是一同离开的。” “他们离开后,也就到了下值的时候,除了你们三位还有任务在身,没法离开,其余人都走了。” “守在门口的侍卫也能证明……除了亥时周御史出来取过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人出入过这里,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大活人。” 林枫笑呵呵的看着他们:“你们告诉我……倘若纵火者不在你们三人之中,那还能从哪冒出来?” 三人闻言,都抿着嘴,没再开口反驳了。 这明摆着纵火者就在他们之中的事,他们怎么反驳都是徒劳的。 还不如闭嘴,至少留个体面。 林枫目光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缓缓道:“我该从谁开始说起呢……这还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赵十五茫然道:“义父直接说谁有问题,谁是纵火者不就好了?” “这句话说得好!” 林枫点头,可旋即,他眼眸陡然一眯,意味深长道:“可若是他们的口供都有问题呢?那又该如何?” “什么!?” “都有问题!?” “这……” 一瞬间,所有人视线,都刷的一下,齐齐落在了郑峰三人身上。 他们的表情,有茫然,有不敢置信。 三个人的口供,都有问题? 这……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是他们三个一起放的火不成? 三人是同谋!? 所有人都被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戴胄目光顿时无比锐利的盯着郑峰三人,那视线就如刀子一样,压迫的郑峰几人脸色骤变。 魏征双手负于身后,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庞,此刻更加冰冷了起来:“你们三人身为御史,却面临询问之时,皆有隐瞒……你们还配称之为御史吗?” “倘若所有御史皆是你们这样,你们让百官如何服我御史台?天下万民如何信任我御史台?” 郑峰三人见状,连忙用力摇头。 郑峰慌忙道:“魏公,我没有……真不是我放火的!”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再无任何亲和的笑容,他脸色发白道:“魏公,我是冤枉的!你是知道我的,我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吴敏邢抿着嘴,低着头:“魏公,我无愧于御史之身!” 三人都在否认。 看他们的神情,都不似作伪,可这更让众人迷茫了。 若说林枫在破解定时装置之前,一开口就说三人的口供都有问题,那估计很多人都会有所怀疑。 可现在,在亲眼见到林枫的本事后,便是御史台的其他御史,都下意识觉得林枫的话更有可信度了。 但郑峰三人却都在否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越发不解。 戴胄见状,目光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别卖关子了,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都忙看向林枫。 便见林枫轻轻一笑,他视线在三人身上又看了一圈,最终落在了台院侍御史郑峰身上,道:“我是第一个见到郑御史的,那就从郑御史开始说起吧。” 第三十四章 四人五双!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身体下意识绷紧,落在两侧的手,微微合拢,他抬起头看向林枫,勉强露出笑容,道:“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吧?” “我告诉你的话,都是实话,而且我若是纵火者的话,那我怎么会在火刚烧起来时,就连忙大吼大叫,将所有人都叫来灭火?” “我等着火势再大一些,根本没法救的时候,再喊人不好吗?” 众人听着郑峰的话,不由点了点头。 “好像是这个理。” “等火势再大一些,或许真的就没法救了,卷宗室肯定要烧完了。” “以当时的情况,哪怕再拖上小半柱香的时间,估计都来不及救援。” 御史台昨夜参与过救火的人,都在窃窃私语。 他们因为亲自参与了救火,所以更加清楚郑峰这句话的真实度。 赵十五听着他们的话,不由挠了挠脑袋,他也觉得郑峰的话有些道理。 郑峰倘若是纵火者的话,完全可以再拖一会儿的,当时附近又没有其他人发现起火了,自然也不会因此引起怀疑。 可他又觉得义父不可能会错。 一时间,赵十五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都要宕机了。 而孙伏伽,则在此刻,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回想起了林枫拜托他调查的事,想想这些,再看看郑峰的反应,他眼中难以控制的露出震撼的神情:“原来子德竟是将郑峰此刻的反应,都提前料想到了……” 林枫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议论声,可他神色毫无任何变化,仍是笑呵呵的看着郑峰,道:“我有几个问题,希望郑御史能为我解答。” 听到林枫再度开口,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聚精会神,有如学生在认真听讲。 “什么问题?”郑峰下意识道。 林枫直接道:“第一……郑御史的办公房我去过,那办公房距离这卷宗室,可以说是这一片区域里最远的了。” “从那里来到这卷宗室,怎么都需要一段时间。” “那我就好奇了……如郑御史所言,你不过就是出来吹吹夜风,让自己清醒一下罢了,可这吹风的距离,是不是有些太远了?” 御史们闻言,怔了一下,继而皆恍然点头。 “的确有些远啊!” “我平常从台院办公房来卷宗室查阅卷宗,都不愿意走,又累又费时间。” “是啊,我还曾向魏公建议过,要不要将卷宗室搬到休息室的房间里去,着实是跑一次太费劲了,效率也太低下了,魏公还说过会考虑呢。” “白天我都不愿意走呢,大晚上的,只是吹风的话,确实有些远了。” 台院的御史们深受其害,简直太有感触了。 只是因为他们天天都走这条路,也没觉得郑峰走这条路有什么奇怪,可当林枫提示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也太特么不对劲了。 都下半夜了,外面冷的要命,谁吹风会跑这么远啊! 一时间,怀疑的目光,迅速聚焦在郑峰身上。 郑峰脸色大变,连忙解释:“当时……当时我心里想的都是公务的事情,也没注意自己走的路,所以一不小心,就走了这么远。” “是吗?” 林枫看着郑峰,那漆黑的眸子深邃而带着一抹讥诮,就仿佛直接看穿了郑峰的内心一般,这让郑峰不由脸色发白,连忙移开视线,不敢与林枫对视。 “当然!”郑峰道:“我也不是故意走这么远的。” 林枫笑了:“倒是一个能够说得通的理由。” “那第二个问题……” 他没给郑峰缓口气的机会,直接道:“既然郑御史说,你是想着公务的事,不小心走了这么远……那我就好奇了,既然你是无意识走到了这里,那为何……” 林枫目光陡然锐利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郑峰的眼睛,根本不给郑峰躲闪的机会,道:“……为何郑御史,你要进入比卷宗室更远的杂物室呢?” 刷的一下! 郑峰瞳孔陡然一缩! 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整个人就仿佛是被雷劈了一般,直接僵在了原地。 “我……我……” 他咽了口吐沫,汗水瞬间从脸颊两侧留下,道:“我没有进入杂物室,你别乱说!” 林枫看着郑峰的反应,笑着摇头:“郑御史……我打听过你的风评,你孝顺、认真、正直、从不偷懒……所以,你太不擅长说谎了。” “你根本不知道怎么说谎,才不会被人这么容易看穿。” 郑峰猛的抬起头,目光看向戴胄与魏征。 却见戴胄目光更加冰冷与锐利的盯着他。 魏征摇着头,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看他了。 而其他人,也都在窃窃私语。 郑峰慌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林枫,即便你很有推理能力,那你也不能冤枉我!” 林枫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郑峰,道:“冤枉你?” 郑峰咽了口吐沫,道:“就……就是冤枉了我。” 林枫一笑:“好,那我就拿出点证据来……不过,这需要诸位随我移步到杂物室才行。” 戴胄当即道:“走!” 没多久,众人就到了杂物室门口。 嘎吱—— 林枫将紧闭的门扉推开。 顿时间,灰尘弥漫,从门框上面震落而下。 林枫道:“还请诸位留在门外,先不要进入其中,免得破坏了现场,在这里也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了。” 众人一听,连忙争先恐后想要占据有利地形。 不过戴胄与魏征发动身份卡,效果是所有人自动让路,根本不用去抢,他们就占据了视野最佳区域,其余人只能踮着脚点,从缝隙向里面看去。 林枫道:“诸位请看这地上的脚印。” “这杂物室罕有人来,也不怎么打扫,灰尘已经盖了厚厚的一层,因此当有人从这上面经过时,便会在这灰尘上不可避免的留下脚印。” 听着林枫的话,戴胄与魏征目光直接看去。 果不其然,在这地面上,他们看到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有的脚印十分清晰,但有的脚印上,已经又盖了一层灰尘,显得有些不真切了。 林枫说道:“大家应该都清楚,新留下的脚印因为还没有足够的灰尘覆盖,会十分的明显。” “那接下来……我想请大家数一数,在这地面上,一共留下了多少双看起来特别新的脚印。” 多少双? 众人有些迷糊。 数脚印干什么? 戴胄和魏征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都有些弄不清楚林枫的想法。 而亲自来过这里的孙伏伽,却在此时,脑海里闪过一抹光亮,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道……” 他呼吸瞬间就加重了,连忙将目光向地面那些脚印看去。 戴胄视野最好,虽不明白林枫的用意,却也率先数完,道:“特别新的脚印,一共六双……不过那第六双,有些奇怪。” 众人闻声,连忙看去。 果不其然,最右侧有一双脚印。 但这脚印不能说奇怪吧,只能说太可疑了。 因为这压根就不是完整的鞋印,而是小半只,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嫌脏,故意用脚尖掂着走路一样。 完整的鞋印,并未留下来。 林枫说道:“这脚印的确奇怪,不过不是现在我要说的,暂时按下不表,我们去看其余五双脚印。” 义父又开始吊胃口了……按下不表,这脚印肯定有大问题。 在经历过林枫调查翠竹案时,将那几件首饰的问题暂时按下不表后,赵十五就有经验了。 他知道林枫按下不表的,绝对大有文章。 “我们今天一起来这里调查的,一共有四人。” 林枫声音继续响起:“我,赵十五,孙郎中,以及郑御史。” “所以最新的脚印,应该是四双……看,就是左侧那四双,那是我专门带着他们走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但现在,这里却有五双脚印。” 戴胄道:“会不会是在你们来之前,有人送过什么杂物,进来过?” 林枫看向郑峰,道:“郑御史,这个问题我也提过,我说最近没什么人来打开过里面的箱子吧,你当时的回答是肯定的。” 郑峰呐呐道:“因为我办公房距离这里比较远,我不怎么过来,所以可能有人来过,但我不清楚。” “合理!” 林枫转过头,看向人群里一个御史,道:“这位御史,我在睡觉前曾拜托你查过几件事,其中就包括最近几天是否有人来过杂物室的,请问结果如何?” 这个御史没想到自己还有表现的机会,连忙道:“我问过了,没有任何人来过,最近半个月内,都没有人来过。” 林枫笑了:“真是奇怪啊,我们只有四个人,排除那个奇怪的半个脚印,还有一双脚印……而这双脚印明显和我们差不多新。” “可御史台内,半个月都没人来过了,请问郑御史……” 林枫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郑峰目光闪烁,不敢去看林枫的眼睛,道:“我,我怎么会知道。” “是啊,你怎么会知道……那请郑御史再看一看这些脚印……”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真的是五个人留下的吗?” “什么?” 林枫这话一出,别说郑峰了,连刚刚数完的戴胄都有些不解了。 五双脚印,怎么不是五个人留下的? 戴胄带着不解和狐疑,向那些脚印重新看去。 众人也都不解的看去。 而这时,他们见林枫动了。 林枫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走进了杂物室内。 他先在左侧的四双脚印里,选择了一只看起来很清晰的脚印,画了一个圈。 又在右侧的那一双脚印中,选择了一只最清晰的脚印,也画了一个圈。 之后,他笑道:“诸位,请看看……这两个脚印,熟不熟悉?” 戴胄疑惑的目光定睛看去,他先看了看左面圈里的脚印,又看了看右面圈里的脚印,忽然间…… “什么!?” 戴胄眼睛猛的瞪大。 大脑在这一刻,瞬间有灵光闪过。 “难道……” 戴胄一步跨入,直接来到了这两个脚印旁,仔细一对比。 在众人不解的注视下,戴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两双脚印一模一样,换句话说……它们是同一人留下的。” “什么?” “同一人留下的?” “这……这还真不是五个人啊!” 御史台和刑部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魏征眸光一凝,陡然看向郑峰。 林枫也看向郑峰,声音平静道:“郑御史……还用我们四个人进来这里验证一下,那相同的脚印,是谁留下的吗?” 郑峰脸色灰败,全身冷汗直流,他说道:“我……我的鞋子没什么特殊的,也有其他人和我是一样的鞋子。” 还不死心啊……林枫神情不变,压根就不怕郑峰找借口,他看着郑峰,黑洞洞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道:“郑御史可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来这杂物室不可吗?” 第三十五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听到林枫的话,郑峰满脸茫然。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 他完全不明白,林枫为什么铁了心就要来这脏地方。 君不见刑部来查案,除了卷宗室这个火灾现场,也就去办公房瞧一瞧,去判断一下他们的口供是否合理。 除此之外,哪都不去。 哪像林枫,好端端的案子不查,非要往放垃圾的杂物室跑。 看着郑峰茫然的神情,林枫就知道郑峰还不明白……他视线从郑峰的脸上向上移,提醒道:“郑御史不妨摸一摸自己的幞(fú)头。” “什么?” 郑峰下意识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脑袋。 他察觉到,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郑峰疑惑将手收回,目光向上看去…… 刷! 下一瞬,他瞳孔陡然一缩。 整个人当即愣在了原地! “怎么会……” 郑峰宛若雷劈,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看着郑峰这般反应,在场的所有人,内心都顿时明白了。 那双多出来的脚印,果然就是郑峰的! 郑峰果然提前来过这杂物室! 可他究竟摸到了什么东西?让他再也没法保持之前的冷静了? 便是戴胄,都不由好奇的向前凑了凑,想要看清郑峰手中究竟是什么。 魏征咳嗽了一声,肩膀向戴胄一顶,也硬挤了过去。 孙伏伽和赵十五原本距离郑峰最近,可见两位大佬发动了身份卡效果,身份卡生效,自动清空路障……两人连忙向后退去,让出了最好的视野之地。 终于,戴胄看清楚了郑峰的掌心。 然后……他直接一愣:“这是?” 魏征也凑到前头,蹙眉道:“似乎是……积压已久的灰尘,都形成网条状了。” “灰尘?” “还是网条状的灰尘?” 御史和刑部众人,眨了眨眼睛,不由看向林枫。 “没错,就是灰尘。” 林枫见众人看向自己,便开口道:“诸位可能不知,在第一次见到郑御史时,我就在郑御史的官袍上,以及幞头上,注意到了这些灰尘。” “当时我还以为那是郑御史救火导致的,可转念一想,我就把这个猜测给否了。” “因为火焰燃烧产生的灰烬,与这种明显是灰尘的灰,是完全不同的,这不可能是救火时沾到的灰。” “所以,当即我就意识到……郑御史一定去到过一个很脏的,布满了灰尘的地方。” 林枫转头看向郑峰,看着郑峰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脸色发白,无比惊慌的脸色,缓缓道:“现在郑御史可明白……为什么我在听说距离你昨夜发现火灾之地如此近的房子是杂物室时,非要去查看吗?” 郑峰张着嘴,半晌才发出声音:“所以……你根本不是好奇,而是为了去验证……那是否是我昨夜所去之地?” 林枫点着头,道:“不错!” “我现在只有两天活头了,破案之事如悬在我脖子上的刀,我岂能无缘无故浪费时间,去与案情无关的地方?” 郑峰不由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这口气仿佛卸掉了他全部的精气神。 他背脊弯曲,脸色灰败,道:“没错,在昨晚发生火灾之前,我的确来过这里。” “我幞头上沾的灰尘,不出意外……应是推开门时,门框上面的灰尘震落掉上去的,我没注意这些,不曾想……就这平常不值一提的些许灰尘,却成为了让我暴露的决定性证据。” 郑峰不再试图隐瞒,终于承认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满脸震撼。 直到此时,直到此刻,他们才终于明白林枫这一切推理的逻辑链条。 才明白,原来一切……从林枫见到郑峰第一眼时,就已经开始了。 “竟然只是凭借这么一点灰尘,就推断出了一切。” “嘶……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我早就看到郑御史幞头上的灰了,可我怎么就没破案呢?” “你得有这个脑子才行啊!”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纷纷感慨。 戴胄也不由露出笑意,他扭头看向魏征,见到魏征一脸感慨的模样,顿时更加得意了。 这可是他看重的人,魏喷子你羡慕也没用! 孙伏伽叹息一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林枫的差距有多大了。 两人明明一直在一起,看的是一样的画面,听的是一样的口供……结果,自己毫无收获,林枫已经破解了一切了。 赵十五更别说了,只觉得林枫仿佛神仙一样在发光! 不!在他心里,义父就是神人! 郑峰看着林枫,满脸苦涩道:“在听说你要来调查时,我还心有侥幸,觉得即便你能破获皇宫闹鬼案,也可能只是巧合……可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倘若知道你早已发现了我的秘密,我还何必如此可笑的伪装?” “林枫,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和猴子一样滑稽?” 林枫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收敛,平静道:“我从不觉得,一个为了救活娘亲而说谎的人,有多可笑滑稽。” 刷的一下。 原本背脊弯曲的郑峰,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林枫,瞳孔剧烈颤动,忍不住道:“你……你……你怎么知道!?” 什么? 原本正在感慨震撼的众人,忽然被林枫与郑峰的话,给弄懵了。 郑峰做这一切,是为了救活娘亲? 这是怎么回事? 而林枫似乎还知道这件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刻,便是魏征,都忍不住道:“林枫,怎么回事?” 林枫看着郑峰,道:“说实话,感性上,我很理解你,我知道你做这一切的出发点,没有任何恶意。” 郑峰抿着嘴,没有说话。 林枫继续道:“但理性上,我必须阻拦你……你已经陷入了阴谋之中,这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而这个隐患将来必有一天会爆发。”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你娘亲,可殊不知……当隐患爆发那一天,你们所有人都会因此粉身碎骨!” “郑御史……” 林枫看着郑峰,认真道:“这世上,不会白白掉馅饼的!” 郑峰瞳孔一缩,脸色越发苍白。 戴胄彻底忍不住了,无尽的好奇心仿佛小猫挠心一样在刺挠着他,他看向林枫道:“林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隐患?什么娘亲?” 其他人也都紧紧盯着林枫。 林枫转过头,视线看向杂物室内的箱子,道:“在我们到来之前,我发现那个箱子上,有两个全新的手印,毫无疑问……有人在我们到之前打开过它。” “所以,郑御史昨夜火灾前来到这杂物室,我想……就是来取走箱子里的某件东西吧?” ………… PS:本章伏笔在二十七章,可回查。 第三十六章 揭晓!纵火者的身份! 众人闻言,目光刷的一下,齐齐又落在了郑峰身上。 郑峰低着头,没有隐瞒:“不错。” 果真如此! 众人不由再度看向林枫,他们本以为林枫能查出郑峰说谎,来过这杂物室,已经很厉害了。 可现在他们才知道,他们仍是小瞧了林枫。 赵十五忍不住问道:“义父,他从箱子里取走的是什么啊?” “我看箱子里面都是用坏的东西,这些东西值得他又是隐瞒,又是偷偷带走吗?” 林枫说道:“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你说错了,他带走的,不是箱子里原本装的杂物。” “不是杂物?”赵十五更加茫然:“那是什么?” 林枫看向郑峰,道:“虽然这个答案很俗气,但就是真相——你带走的,是金银珠宝之类的贵重物品,亦或者干脆就是钱财吧?” “什么?” “金银珠宝?钱财?” “真的吗?” “我们的杂物箱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御史们都懵了,什么时候,他们扔垃圾的杂物箱里,还会有金银珠宝这种东西了? 戴胄看向魏征,只见魏征淡淡道:“看本官干什么?我御史台两袖清风,怎会有这种黄白之物。” 林枫点头:“魏公说的没错……御史们多为官清廉,刚正不阿,自是不会有这般财物,否则的话,郑御史又何必偷偷摸摸行事?” “那是怎么回事?”戴胄皱眉问道。 其他人也都紧盯着林枫。 本以为林枫揪出了郑峰的秘密,就能明白一切了,可谁知道,一层谜底之后,又是一层新的谜题。 越来越茫然了。 林枫看着脸色灰败,仿佛斗败的公鸡一样的郑峰,叹息道:“我在确定郑御史从箱子里取走过什么东西后,我也在猜测,郑御史会带走什么。” “我问过孙郎中郑御史的风评,结果郑御史风评是孝顺、正直之类的,风评太好了,怎么都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 “所以我就猜测,会不会问题不是出在郑御史身上,而是在其背后……也就是亲人身上?” “故此,我就拜托孙郎中去打探一下郑御史家里的情况。” 孙伏伽这时开口,道:“我接到子德的任务后,虽然不明白子德为何要这样做,但我还是第一时间让人去打探了。” “结果……我得知,郑御史的娘亲在两个月前突然得了重疾,卧床不起。” 他看向郑峰,道:“郑御史十分孝顺,自然是倾尽全力去救其娘亲,可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其耗尽了家财了,但仍旧远远不够……” 郑峰听着,双手死死地握了起来,他闭着眼睛,脸上满是无力之色。 林枫说道:“所以,若说现在有什么事,对郑御史而言是十分重要,甚至能够让他违背自己的正直本性的话,也就是救他娘亲了吧?” 魏征不由看向郑峰,道:“郑峰,是这样吗?” 其他御史同僚们,也都脸色复杂看向郑峰。 郑峰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道:“没错,我取走的就是一袋金银珠宝……我太需要它了,我没有办法啊……” 果真是金银珠宝! 众人既是震惊于林枫又一次推理正确了。 又心里不是滋味的看着郑峰。 魏征道:“你娘亲重病,为何不告知本官?” 郑峰苦涩道:“告诉魏公又有何用?魏公为官清廉,两袖清风,让魏公知晓,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魏征抬起手指着郑峰,想要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有一声叹息:“你啊……” 郑峰泪洒脸颊,向魏征深深一拜,哽咽道:“下官,愧对魏公栽培。” 魏征背对着郑峰,没有再说任何话。 戴胄看着自己的老对头,虽然魏征什么都没说,但戴胄何尝不知道魏征此时内心的痛苦与失望。 他看向林枫,道:“继续吧。” 林枫点了点头,道:“我想,你应该是收到了一封密信……或者其他类似的方式,告知你在杂物室的箱子里,有你需要的金银珠宝……但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才能去取,对吧?” 郑峰现在对林枫无所不知的本事已经彻底服气了,他毫无隐瞒:“没错。” 孙伏伽眸光一闪,忙道:“所以子德最初问你时间的时候,你才会记得那么清楚……你根本就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你必须这个时间来取东西,所以你是亲自数着时间的。” 郑峰带着歉意看着林枫:“很抱歉,欺骗了你。” 林枫摇了摇头。 孙伏伽继续道:“可钱袋呢?我们刑部早就对你们搜过身了,你身上没有任何钱袋啊?” 林枫道:“钱袋……郑御史不是早就告诉过我们了?” “什么?” 孙伏伽一脸茫然,赵十五更别说了。 他们一直跟着林枫与郑峰,郑峰说的话,明明都是骗他们的假话,什么时候告诉他们钱袋藏哪了? 林枫说道:“你们忘记了?郑峰说过,他是在哪发现卷宗室起火的?” 赵十五还没反应过来,孙伏伽猛的抬起头,道:“你是说……那钱袋,难道?” 林枫点了点头,他看向郑峰,道:“我想……你应该是快速冲进杂物室内,将钱袋取走,然后就想着赶紧返回自己办公房将其藏好。” “可没想到,你刚走出杂物室没多远,就忽然发现卷宗室起火了,你担心卷宗会被烧毁,慌忙之中,便直接就近找了个位置将钱袋一放,然后就连忙喊人了,是吧?” 众人都忙看着郑峰,郑峰点了点头,感慨道:“没想到,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果真如此! 那钱袋,果真就在郑峰发现火灾的地方! 赵十五连忙冲出去查找。 没多久,他就在路旁的草丛之下,发现了钱袋。 “找到了!” 他跑了回来。 看着赵十五手中的钱袋,孙伏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猛的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峰:“你不是纵火者!?” 戴胄也猛的反应了过来,他眉头顿时一皱。 魏征紧握的拳头,在此时,却反而松开了一些。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都是在一愣之后,恍然明悟。 “对啊!他好像真的不是纵火者!”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去卷宗室!” “而且为了救火,他直接将刚刚得到的珍贵财物都扔到一旁了,都没来得及好好藏起来。” “这么说,他不仅不是纵火者,反而是救火有功?” 众人都很懵,听林枫说了这么多,他们还以为郑峰是纵火者,可现在看来,郑峰压根就不是。 郑峰被众人这般注视,不由道:“我一直都说我没有纵火啊……这句话我不是骗人的。” 孙伏伽忍不住道:“你不是纵火者,你为什么要隐瞒?” 郑峰低头道:“因为……那封信里写了,我不能透露关于这袋钱财的任何消息,否则的话,他就会收回这袋钱财……这是给我娘亲治病唯一的机会,我不能放过。” 孙伏伽终于明白一切了。 兜兜转转,终将所有迷雾拨开。 林枫看着郑峰,沉声道:“这封信不让你透露任何消息……火灾之前你不明白,火灾之后你还不明白吗?” “为什么要让你必须在丑时三刻来取钱?为什么火灾发生时,正好就是丑时三刻?郑御史……他是想帮你救你娘吗?你还不明白?” 郑峰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摇着头:“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啊。” 林枫叹息一声,继续道:“而且,郑御史……就算这一次我们没有发现你的事。” “可你想过没有……你一旦收了这份来路不明的钱,万一有朝一日,这个钱财的主人找到你,想要让你报恩……让你去做违背你本心的事,你该如何?” “你能拒绝吗?你若是拒绝,他直接向其他人说你偷了他的钱财,甚至直接说是用来贿赂你的,你又如何?” “你无缘无故多了这么一大笔钱,你觉得你能解释得通?” “你说有人送你的,谁会信?” “到时候,你不仅官职不保,性命都可能没了……你那老母亲,谁来照料?” 郑峰低着头,垂头丧气的摇着头。 他身为御史,自是见惯了官场里的黑暗,如何想不到这些? 只是,还是那句话,他没得选。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道:“子德,这袋子金银珠宝是谁放进杂物箱的?那纵火者不是郑御史,又会是谁?” 连郑峰都抬起了头看向林枫,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给自己这袋钱的。 林枫看了一眼魏征,又看了一眼戴胄,见两人虽然对郑峰的隐瞒仍有一些不满,但眼中已经没有太大的冷意了。 他心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郑峰娘亲的事,应该不会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魏征虽然很喜欢喷人,对所有人要求都特别高,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好官。 不知道属下遇到绝境也就罢了,知道了,以魏征的品性,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再加上郑峰说到底,罪责也不重,最主要的是他没有放火,反而第一时间喊人救火…… 这些,都足以让魏征不会对郑峰心灰意冷。 而魏征虽然两袖清风,但他影响力和地位在这,人脉也是有不少的,相信太医署很愿意主动交好魏征和御史台。 郑峰是错了,但林枫还是不希望最无辜的郑峰娘亲真的断了生的希望,现在的结果,刚刚好。 放下心来,他调整情绪,重新露出笑容,说道:“孙郎中这两个问题问得好,我也觉得该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了。” 说着,他转过身,看向另外两个嫌疑人。 视线先看向有些胖的,脸上带着和善笑容的监察御史周然,然后又移向低着头,紧握着玉佩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最终,视线定格在了吴敏邢身上。 道:“纵火者,就是你吧……吴御史。” 第三十七章 直接承认的纵火者! 刷! 随着林枫话音落下。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猛的看向了衣袍脏乱,手握玉佩,头发上还立着一片树叶的台院侍御史吴敏邢! 郑峰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同僚:“是你!?” 胖乎乎的殿中侍御史周然连忙后退两步,远离了吴敏邢,也不敢置信道:“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戴胄目光顿时冷冽如刀,大喝道:“抓住他!” 铿! 刑部衙役们立即抽出武器,将吴敏邢给包围了。 刀身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气氛骤然肃杀! 魏征目光中充满着意外,又夹杂着失望,他看着在整个御史台内,最像自己的吴敏邢,沉默了许久:“真的是你?” 因为林枫一句话,吴敏邢周围当即仿佛抽离出一片真空位置一般,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人。 他看着众人对自己避之如蛇蝎的样子,看着魏征失望的神情,闭了闭眼睛,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枚玉佩,深吸一口气,方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魏公。” 吴敏邢向魏征深深地行了一礼,视线不敢去看魏征失望的眼眸,低头道:“对不起,我辜负魏公的信任与托付了。” 刷的一下,所有人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瞳孔剧烈颤动。 赵十五忍不住道:“这……吴御史,这算是承认了?” 孙伏伽瞪大着眼睛,满是愕然的看着吴敏邢:“应该,算是承认了吧。” 赵十五两人茫然对视。 吴敏邢怎么就承认了呢? 明明在不久之前,林枫提起他们三人有嫌疑时,吴敏邢还在摇头啊。 而且,吴敏邢怎么就真的是纵火者呢? 他们是和林枫一起见的吴敏邢,当时完全没有发现吴敏邢有任何问题啊! 不仅是他们,其他的御史们,也同样是一副完全不能相信的表情! 郑峰此时的表情,比他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还要难受:“吴御史,怎么会是你啊!?” 魏征负在身后的手直接握成了拳头,他脸上的神情重新变回了不苟言笑,甚至是面无表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吴敏邢。 熟悉魏征的戴胄知道,魏征这是哀莫大于心死。 毕竟……吴敏邢是最像魏征的,也是魏征重点培养的人。 所以在见到纵火者竟然是吴敏邢时,可以想象,魏征内心会有多痛苦。 戴胄拍了拍老对头的肩膀,难得没有刺激魏征。 “呼……” 吴敏邢长长吐出了一口气,似乎承认之后,所有的枷锁,所有的担子都卸掉了。 他重新直起身来,仍是没敢去看魏征的眼睛,他直接转过头,看着林枫,道:“你果然知道纵火者是我了。” 林枫见吴敏邢直接承认,笑了笑,道:“我以为你会否认。” 吴敏邢叹息一声:“原本我是想否认来着……但在看到你刚刚的推理后,我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太恐怖了,恐怖的让我觉得在你面前说任何谎话,下一息就会被戳穿。” “你能如此抽丝剥茧,将郑峰的一切秘密都查了出来,那我……估计也瞒不过你。”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做那滑稽的猴子,在你面前继续伪装?” 林枫笑道:“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些搞刑狱的,就会轻松许多了。” 吴敏邢看着林枫,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让你发现纵火者就是我的?” 其他人闻言,也都不由好奇的看向林枫。 吴敏邢痛痛快快承认了,直接为他们揭晓了最终的真相。 可真相背后的秘密,他们仍是不明白。 林枫为什么就会认为吴敏邢是纵火者? 戴胄也看向林枫,眼中好奇之色更重,他在来到御史台后,其实就专门询问过这三人。 对吴敏邢,说实话……他是最觉得不像纵火者的。 除了吴敏邢风评特别好外,更重要的是,他得知,在救火时,吴敏邢是冲在最前面,最努力去救火的。 这样一个冲在最前面,最尽心尽力去救火的人,着实是很难想象……这把火就是他放的!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吴敏邢和翠竹一样,太会伪装了吗? 魏征就这样看了吴敏邢许久,最终……面无表情道:“林枫,为我们解惑吧。” 魏征都发话了,林枫自然不会吊他们胃口,他直接道:“吴御史,我其实是从三件事上,判断出你就是纵火者的。” “哪三件事?”吴敏邢道。 “第一。” 林枫看着他:“你的办公桌。” 办公桌? 吴敏邢眯了下眼睛。 戴胄等人则满脸茫然,办公桌怎么了吗? 孙伏伽也十分不解,他是和林枫一起去看的吴敏邢的办公房与办公桌,当时林枫还夸吴敏邢办公桌呢。 怎么这就成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原因之一了? 林枫说道:“孙郎中,还记得吴御史的办公桌有什么特点吗?” 孙伏伽点头道:“当然记得!他的办公桌特别干净整洁,你还专门称赞呢,说和郑御史的办公桌相比,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忽然被点名的郑峰,脸色微微一红,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办公桌特别脏了。 林枫微微点头,道:“没错,特别干净整洁……干净整洁到什么程度呢?简直就像是……” 林枫想了想,找了个最佳的形容:“……就像是告老还乡,辞官离开一样,不干了,再也不回来了,挥一挥衣袖,带走属于他的最后一片云彩……只留下第一天上值时,桌子上本就有的东西。” “不多带走任何一物,也不多留下任何一件自己的东西。” “这……” 孙伏伽听到林枫这样形容,忽然一瞪眼睛,道:“哎……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桌子上只剩下笔墨砚和烛台,甚至连一张多余的纸张都没有。” “原本我就觉得干净的有些不对劲……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这真的很像是告老还乡收拾东西后的样子。” 其他人一听,都不由露出思索之色。 可这时,魏征清清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不很正常吗?本官每次下值时,桌子都是这个样子。” 您老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是强迫症吗……林枫面带微笑:“魏公,您老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我们能做到您的两三成就不错了,更别说郑御史曾说过……” 又一次被点名的郑峰:“……” 林枫笑道:“郑御史说过,他们每一次晚上熬夜处理公务,都疲惫的不行,每次处理完公务后,都恨不得立即闭上眼睛睡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整理桌面。” “我也让人去询问过和吴御史在同一个办公房的其他御史。” 这时,刚刚那个帮林枫办事的御史又站了出来,他说道:“下官问过了,他们都说吴御史和其他人一样,若是办公到很晚,也都不会怎么整理桌面,都会第二天早上再去收拾。” 魏征一愣,忽然瞪大了眼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每天早上来巡察时,看到的整齐桌面……竟然都是不久之前才刚刚收拾好的? 自己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目光顿时锐利的扫过下方的御史们,这些御史头皮发麻,连忙低下头,谁也不敢与魏征对视。 同时心中将郑峰骂了个遍,谁让你多嘴的! 这下晚上偷懒都不行了。 郑峰欲哭无泪,他也不是故意的。 好像不小心将郑御史坑了……林枫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诸位也听到了,吴御史的习惯和郑御史一样。” “既如此,那就很奇怪了啊……本该混乱的桌面,却干净的和辞官离去一样……”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吴御史如此一反常态的将桌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着实不能不让我有这样一个想法……” 他看向吴敏邢,面色忽然一正,沉声道:“吴御史,你已经有心理准备准备……昨夜之后,再也无法回到这个办公桌了吧?” 第三十八章 反转! 已经有所准备,再也回不来了? 魏征闻言,视线陡然看向吴敏邢。 其他御史们,也都心中一惊,面色复杂的看着往日风评极佳的同僚。 便是人生低谷的郑峰,都目光沉凝的看着吴敏邢。 吴敏邢紧握着玉佩,低着头,似乎不想去看同僚眼中的复杂神情,点头道:“没错,我不知道我的手法能否万无一失。” “所以,我把昨夜,当成了在御史台的最后一天。” “若是被发现了……就不用麻烦同僚帮忙收拾了。” 竟真是如此……孙伏伽不由瞪大了眼睛,林枫又一次猜对了! 只是一张干净的看起来过分的桌子而已,孙伏伽怎么都没想到,林枫竟然能凭此,直接猜出吴敏邢的心思来。 可他……当时竟然真的以为,林枫只是和他感慨桌子干净整洁而已。 他不由看了赵十五一眼,然后颇为痛苦的闭上眼睛,他觉得以后啊,自己若是一直跟着林枫查案,可能真的要和赵十五处于同一智商水平了。 ——都是瞎子一样,对线索视而不见。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就凭这一点,还不足以让你彻底怀疑我吧?万一我就是心血来潮,想要收拾干净呢?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的。” “当然,这最多只是让我开始对你有些想法……真正让我确定是你的,是剩下两点。”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第二点……还是在你的办公桌上。” “什么?” 孙伏伽茫然抬起头,还在办公桌上? 老天,自己究竟去干什么了? 他怎么不知道,还有疑点在办公桌上? 他和林枫看的,真的是同一张办公桌吗? 林枫看向赵十五,道:“十五,去跑个腿,将吴御史桌子上的烛台给我带过来。” 烛台? 赵十五茫然眨了眨眼睛,但义父之命,他自然不会犹豫,转身就跑了。 其余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一个烛台有什么特殊的。 可戴胄盯着吴敏邢,却忽然发现,在林枫提起烛台二字时,吴敏邢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戴胄眼眸微眯。 “拿来了。” 没多久,赵十五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烛台。 林枫接过烛台,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瞧瞧……这是不是你桌子上的烛台?” 吴敏邢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旋即道:“是。” 林枫缓缓道:“刚刚我解释了定时装置,大家都知道,定时装置中负责引燃起火的,是蜡烛。” “那诸位是否想过……那根蜡烛,是哪里来的?” 孙伏伽皱眉道:“难道不是卷宗室本来的蜡烛?” 林枫摇了摇头:“孙郎中,你想想……纵火者想要的是定时,他必须要在确切的时间点引燃一切。” “这要求如此之高,使得他必须对蜡烛的高低有一个十分精确的算计才行。” “这种情况下,若你是纵火者,你是会提前将蜡烛就切割好呢,还是小心翼翼到了卷宗室内,摸着黑,紧张兮兮的、生怕被人发现的在现场切割好呢?” 孙伏伽愣了一下,他瞬间明白了林枫的意思,道:“自然是提前准备好,若是现场准备,不说摸黑难度大,更可能因为着急发生意外。” 戴胄等人也都点着头,是这个理。 林枫笑道:“那么,纵火者在外面切割的蜡烛,又是哪来的呢?” 忽然间,孙伏伽福灵心至,他突然想起林枫在办公房内,曾经拿起桌子上的烛台看过,还曾感慨的说这么大一块蜡烛都要烧没了…… 难道…… 孙伏伽猛的看向林枫。 林枫迎着孙伏伽瞪大眼睛的视线,笑着点了点头:“没错,纵火者用的蜡烛,就在这里。” 说着,在众人的注视下,林枫取下了插在烛台上的蜡烛。 他将蜡烛底部反转,面向众人,道:“诸位请看,这蜡烛……是不是被人切割过的。” 戴胄他们忙凑上前一看。 继而瞳孔变大。 下一刻…… 戴胄长长吐出一口气,道:“果真是被切割的。” 他还点评了一下:“手艺不行,力度不够,切得坑坑洼洼。” 魏征收回视线,脸色越发的沉了。 其他御史们,也都指指点点,有感慨林枫明察秋毫的,如此细节都能发现。 也有怒斥吴敏邢狼心狗肺的,亏魏公如此信任他。 吴敏邢听着这些言语,不由再度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他说道:“这最多是我有嫌疑,还不算铁证吧……万一有人要陷害我,专门用我桌子上的蜡烛呢?” “好问题。” 林枫道:“可你似乎忘记了,我见到你后,还曾做过第三件事。” 说着,林枫的视线,陡然移向了吴敏邢手中的玉佩。 吴敏邢一怔,继而瞳孔陡然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玉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闭眼摇头,似乎彻底服气了。 可众人都看傻了。 啥玩意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什么原来如此? 林枫没让他们久等,直接解释:“我在见到吴御史后,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很感兴趣,所以我就讨要来瞧了瞧。” “那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快上好的玉佩。” “可是,就在我欣赏玉佩时,我忽然发现……” 林枫看向吴敏邢,道:“……这玉佩上,怎么有些黏糊糊的,似乎有什么东西粘在了上面。” “然后,我低头看了看,发现……” 他故意顿了一下,让众人知道接下来是关键,才继续道:“原来,玉佩上,沾着一些蜡烛的碎屑。” 蜡烛的碎屑? 众人听到这话,陡然间,联想到了林枫说的第二件事,也就是纵火者所用的蜡烛的事! 难道…… 他们忙看向林枫,就听林枫道:“如果说,你桌子上的蜡烛被人切掉了,你说是有人陷害你……那为何,一直在你手中的玉佩,也沾染上了蜡烛的碎屑呢?” 吴敏邢长长吐了口气,叹息道:“我在切割蜡烛后,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蜡烛碎屑,然后我就拿起了玉佩……没想到,竟是因此成为了铁证。” 他看向林枫,苦笑道:“听了你的推理,我才知道自以为隐蔽的手法,竟然露出了多少马脚。” “幸亏我没有自负的在你面前继续伪装……否则,我真的就如那滑稽的猴子一样惹人发笑了。” 证据已经充足,且纵火者直接承认,完全可以结案了。 戴胄目光冰冷,道:“身为御史,竟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吴敏邢,等着去大牢里悔恨吧!” 说完,戴胄直接喝道:“来人,将吴敏邢带到刑部,本官要亲自升堂办案!” “等一下!”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他直接阻止了戴胄。 “子德,为何拦本官?” 戴胄不解看向林枫,就见林枫嘴角微微勾起,他视线一转,陡然落到了胖乎乎的人缘特别好的监察御史周然身上。 然后,说出了一句让在场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的话。 只听林枫似笑非笑道:“周御史,我猜,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正在得意的狂笑?是不是觉得我们都是白痴,被你耍的团团转仍不自知?” 第三十九章 两个疑点! 林枫的话,简直就如同一根木棒,重重的敲击在了众人脑袋上,让在场所有人,脑瓜子嗡嗡的响,直接就懵了。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在已经确定了郑峰说谎、吴敏邢是纵火者之后,在戴胄都决定结案的时刻,林枫竟然直接话音一转,将矛头对向了一直没有任何问题的周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御史们完全是懵的状态。 别说他们了,连一直跟着林枫查案的孙伏伽与赵十五,都是满脸的茫然。 林枫对郑峰,对吴敏邢,都给他们安排了一些任务,让他们去做。 所以在林枫指出郑峰与吴敏邢的问题时,他们即便不明白其中原委,却也有着心理准备。 可对周然……林枫并没有让他们去做任何事啊? 他们还以为周然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谁知,林枫忽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戴胄皱着眉头,饶是他见多识广,也弄不清眼前的情况了。 魏征更别说了,原本他以为三个嫌疑人里,也就一个有问题。 可现在好了……郑峰和吴敏邢已经实锤有问题了,他刚要松口气,觉得至少保留了一个好的呢……结果,特么林枫直接说周然在笑他们是白痴……这什么意思?是不是说周然问题更大? 毁灭吧!魏征心累不已。 所有人的视线,随着林枫的话,瞬间直勾勾的盯上了周然。 周然胖乎乎的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僵住了,他慌忙道:“林兄,你这是何故?为何要冤枉我?” “冤枉你?” 林枫笑了笑,道:“别着急,虽然吴御史是纵火者的身份是确定的,但还有疑点,尚未解决。” “什么疑点?”赵十五稳定发挥着捧哏作用。 林枫看向郑峰,道:“引郑御史来这里取走钱袋的人,可还不知道是谁呢。” “如我刚刚所说,郑御史的信里,是让他必须在丑时三刻的时间点才能来取的,而卷宗室起火的时间,也刚刚好就是丑时三刻……” “所以毫无疑问,给郑御史钱袋的人,绝对与这起火灾脱不开关系。” “但,放钱袋的人,究竟是谁呢?” 孙伏伽蹙眉道:“纵火者是吴御史,而且吴御史还用了定时装置,这明摆着是为了陷害郑御史,让郑御史替罪吧?” 吴敏邢一听,直接摇头:“火我承认是我放的,但也不能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什么?” 众人一听,不由愣了一下。 在确定纵火者是吴敏邢后,他们下意识就觉得,钱袋是吴敏邢放的。 可结果,吴敏邢竟然否认了。 魏征皱眉道:“当真不是你放的?” 吴敏邢看向魏征,神色认真道:“魏公,我自知纵火是大罪,既然罪已落到了我的身上,那放置钱袋这么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真是我做的,我又何须隐瞒?” 魏征眉头微蹙,其他人也都点头。 的确,吴敏邢都承认是纵火者了,确实没必要否认这件事。 可若不是吴敏邢放的,而这里昨夜只有三个人…… 刷的一下,所有人视线,顿时间齐齐再度落在了周然身上。 周然脸色不由一变,他忙摇头道:“真的不是我,你们别听林枫瞎说啊,这也有可能是白天的时候,有人偷偷进入了杂物室内,将钱袋放进去的。” “要知道,杂物室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就算有人白天将钱袋放进去,也没人会知道啊。” 众人一听,蹙眉想了想,倒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 周然终于松了口气。 可他这口气还没松完,林枫的声音忽然响起:“郑御史……能问下,你是什么时候收到的那封告诉你杂物室有财物的信吗?” 郑峰愣了一下,继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弯曲的背脊瞬间挺直,忙道:“子时左右,我去出恭回来,就摆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林枫笑了:“子时左右……的确,杂物室内的钱财是白天,甚至这没人进入的十五天内,都可以放进去。” “可是……那封信呢?信是子时左右才出现的……这又怎么解释?” 周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表情,陡然凝固! 戴胄锐利的视线,瞬间盯向了他。 周然忙道:“可能……也可能是郑峰或者吴敏邢说谎呢?他们本就一个是纵火者,一个一开始就说谎,谁能保证他们现在就没有说谎?” “万一吴敏邢见只有我一个人好好的,他内心阴暗,想要拉我垫背呢?” 吴敏邢闻言,脸上顿时涨的通红:“御史台内,谁不知道我的为人?我岂会做出那种拉人垫背的事来?” 周然道:“可你都做出了放火的事了,谁知道你以前的表现,是不是故意伪装给我们看的?实则你阴暗的本性一直在隐藏着。” “你……你……” 吴敏邢气的全身都在发抖。 可周然的话,却让他不知该如何反驳。 毕竟,纵火是事实。 林枫见状,却是不急不缓道:“两位别忙着吵,疑点可不只有这么一件,我这还有另一个疑点呢。” 周然稍微松懈的表情,又一次僵住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林枫,那不大的眼睛里,充满着骂娘的神情——你特么怎么还有疑点? 众人忙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笑眯眯看着周然,道:“吴御史纵火不假……可是,他纵火的动机,是什么呢?” 动机? 众人心中一动。 对啊! 郑峰说谎的动机,是为了给他娘亲治病。 那吴敏邢呢?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无缘无故纵火? 而且还如此费尽心思,弄出了一个定时装置?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魏征沉着目光看向吴敏邢:“你为何要纵火?” 吴敏邢握紧了手中的玉佩,低着头,嘴蠕动着,刚要开口,便听林枫的声音响起:“是为了你的孩子吧。” 吴敏邢眼眸陡然瞪大,猛的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林枫。 “你怎么会知道!?” 其他人见状,也都各自懵圈。 他知道了,他又知道了……孙伏伽面无表情,已经习惯了。 赵十五憨厚的笑着,早就对义父的神奇推理能力见怪不怪了。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皆咳嗖一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而更多的人,则是茫然与好奇的看着林枫。 好在林枫没让他们多等,他视线看向吴敏邢紧握的玉佩,直接道:“它告诉我的。” 还是玉佩? 众人一听,视线忙聚焦在吴敏邢手中的玉佩上。 便听林枫道:“我第一眼看到吴御史时,我就对吴御史手中的玉佩感到奇怪了。” “因为按照我大唐律例,官员蹀躞带有着严格要求,数量、种类,都有十分明确的要求,除蹀躞带会带玉之外,当值之时,当衣着端正,严肃厚重,是不能多带玉制品的。” “吴御史身为御史台官员,自当更加清楚这个规矩……所以。” 林枫看着吴敏邢,道:“在看到你手中一直紧握着这枚玉佩时,我就意识到,这枚玉佩出现的不正常。” 当然,实话是林枫在御史台见到的所有御史,都没有额外佩戴玉佩,且吴敏邢一直紧张的握着那枚玉佩,所以他才觉得这枚玉佩不正常。 官员蹀躞带的规矩,他还是后来变着法的向孙伏伽套话才知道。 但实话他不能说,一说了……直接就暴露他啥也不懂的问题了。 好在,他功课做的及时……林枫叹息一声,没想到穿越了还要努力学习,脱困后,必须得抓紧时间多做功课了,尽快了解大唐律例和官场规矩,否则别说被原大理寺丞林枫戳穿了,自己就得先露出马脚。 第四十章 真相: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也都赞同的点着头。 这个规矩,专门给人挑毛病的御史们,自然是最清楚的。 林枫继续道:“察觉到这枚玉佩有古怪后,我便找借口,将玉佩讨要过来,想着能否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吴敏邢道:“所以你当时……根本就不是好奇?” 林枫笑着点头:“总归要找个借口,直接索要未免太不体面了。” 吴敏邢抿着嘴,孙伏伽和赵十五已经习惯了,在查案时,林枫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别当真。 那极有可能是为了让嫌疑人放松警惕,或者干脆就是忽悠所有人的。 林枫道:“说实话,我在玉佩上会发现蜡烛的碎屑,那完全是意外收获——我最大的收获,是玉佩本身,给我传递的信息。” “什么信息?”最佳捧哏从不让林枫冷场。 林枫看向吴敏邢手中的玉佩,道:“玉佩质地很好,通体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玉石打造,这种玉石绝对不便宜吧?” 吴敏邢没隐瞒:“确实很贵,我几个月的俸禄才够这么一小块的。”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我打听过吴御史的风评,其中有一项,说吴御史有魏公之风,为人节俭,十分朴素。” “当时我就好奇了……节俭朴素的吴御史,怎么会花费这么大一笔钱财,去给自己买这么一小块饰品呢?” “对啊?为什么?”众人已经完全被林枫给带入到推理的节奏中了。 一听未解的问题,就迫不及待询问。 连戴胄和魏征,都紧盯着林枫,丝毫没有分心。 林枫笑道:“若我所料很不错的话……这枚玉佩就不是给吴御史自己买的吧。” “什么?” “不是给他自己买的?” 众人一怔,忙看向吴敏邢。 只见吴敏邢正低头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没有反驳林枫。 毫无疑问……林枫的推理是正确的! 林枫继续道:“在我疑惑时,我看到了玉佩上的字。” “玉佩的正面写的是‘文成武德’,反面是‘健康顺遂’,这明显带着对未来期盼和祝愿的字,更加让我确定,这不是吴御史自己的。” “毕竟哪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给自己买玉佩,会让人写上这种话的?” “而通常来说,会写下如此期盼的话语的……往往……” 林枫看向吴敏邢,缓缓道:“都是赠予家中子嗣的。” “长辈对晚辈有着期许,有着祝愿,才会写下这种字样。” “想到这些后,我的注意力又看向那玉佩上绑着的绳子,只见那绳子是红色的,并且大小,正适合一个小孩子佩戴。” “这所有的线索,最终让我确定……这玉佩,应是吴御史送给家中子嗣的。” 听着林枫根据这些细节,从而推断出玉佩的归属,众人既是感慨林枫的观察细致,又不由看向吴敏邢,想知道林枫的推断是否正确。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不错,这玉佩的确是给我唯一的儿子的,他今年才三岁。” 林枫果真又猜对了! 吴敏邢今年四十多了,儿子才三岁……在古代,也算老来得子了吧?怪不得一直朴素勤俭的他,愿意花费几个月俸禄,专门买这么一块小玉佩给他儿子,这得多疼爱他的儿子。 林枫一边思索,一边道:“这玉佩是你花重金专门为你儿子买来的,不出意外,它应该是在孩子出生,就该一直带在身上的吧。” “它寄托着你的期盼,同时玉也养人,还有躲灾辟邪的念想,不该离开孩子……可是。” 林枫话音忽然一转,陡然看向吴敏邢,道:“本该是孩子贴身佩戴的玉佩,却出现在了你的手中,且从我见到你开始,你的精神状态就一直十分不好,并且还很紧张地一直死死地握着这枚玉佩,生怕玉佩丢了一样。” “这诸多不正常的举动,让我意识到……” 林枫顿了一下,道:“你的孩子,可能出了问题。” 什么? 吴敏邢儿子出问题了? 真的吗? 御史台的同僚们,都紧张的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下意识的握紧玉佩,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还有吗?” 林枫点头:“然后我让人去询问了和你在一个办公房的同僚,询问他们是否在白天时,看到你拿着玉佩……结果是没有。” “也就是说……这枚玉佩,是晚上突然出现的。” “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离开御史台,在你孩子身上的玉佩,怎么就会出现呢?” “联想到你无缘无故去纵火……一种猜测,在我心中缓缓浮现。” 林枫看着吴敏邢,沉声道:“不出意外……我想,你应该是和郑御史一样,忽然接到了一封密信,不过与郑御史那充满希望的密信不同,你的密信是威胁信!” “信上应该说……你的孩子被控制了,若是你想让你的孩子好好活着,就听他们的,在丑时三刻,在卷宗室内放火,并且必须毁掉赵德顺案的卷宗。” “为了让你相信他们的话,与那封密信一起出现的,应该就有你孩子的这枚玉佩。” “你看到这枚玉佩后,直接就慌了……你本性正直善良,不愿这样做,可为了唯一的孩子,你又没有任何办法。” 听着林枫的话,众人视线不由齐齐落在了吴敏邢身上,脸上充满着震惊和意外。 便是魏征,那不苟言笑的脸庞上,都露出了复杂之色,他忍不住道:“当真如此?” 吴敏邢叹息一声,沉默了许久,旋即痛苦点头:“是。” 众人见吴敏邢点头,都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吴敏邢纵火之下,还有这样曲折的理由! 他竟是被胁迫的! 林枫说道:“吴御史不愿为贼人利用,但为了孩子,不得不这样做。” “所以,他在听从贼人吩咐放火时,才会只将火油洒在窗户和小半张桌子上,而没有直接洒满整个卷宗室。” “因为他希望火焰烧起来,那些贼人能看到他放了火,从而放过他的孩子……但他也不希望真的因他而毁了所有卷宗,所以他只将火焰控制在窗户附近……正因此,才会出现我们刚刚看到的泾渭分明,宛若一刀切的特殊情况。” “我想,吴御史应该也算计着时间,一旦火焰烧起来,就会立即出去喊人灭火……可没想到,郑御史更早一步发现起火了。” 郑峰瞪大眼睛,道:“不对啊……我都有些迷糊了,不是说我是被人利用,要去替罪吗?可这根本就不是贼人放火啊,而是吴御史被迫放火啊……” “难道贼人是要让我去替吴御史的罪?可他这般算计吴御史,怎么都不像是还要帮吴御史的意思啊。” 林枫笑道:“我可从没说过郑御史是要为纵火替罪的。” “什么?” 郑峰一愣,其他人都懵住了。 就听林枫道:“郑御史还没明白吗?” “贼人送了你那么多钱财,怎么能轻易放过你……比起你替罪,明显以后借此机会要挟你,控制你,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而你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是因为真正的贼人,就没想过吴御史会用定时装置放火。” “换句话说……贼人的想法是吴御史不得不在丑时三刻去放火,正巧你那个时候出现在卷宗室附近,发现了吴御史放火的事实……” “也就是说……” 林枫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你的作用是人证,铁证如山的人证,而非替罪之羊。” 郑峰张大了嘴巴。 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 他们都以为自己知道了郑峰来杂物室的真相,结果没想到竟然还有反转。 饶是戴胄和魏征,都不由揉了揉额头,觉得信息太多了。 孙伏伽不断深呼吸,告诉自己,别和林枫比,自己以后当个见证者就行了。 而赵十五,目瞪口呆之下,只觉得就算是有名的诸葛孔明,其智也就是这样了吧? 别用这崇拜的目光看着哥,哥就是个传说……林枫看向吴敏邢,道:“知道了这些,你为何将办公桌收拾的那般干净也就知道了。” “你的良心,让你就没想过隐瞒你是纵火者的事,就算我没有查出你来,你最后也肯定会自首。” “所以你知道,你再也不可能回去办公了,也就提前收拾的干干净净。” 魏征猛的转过头,看向吴敏邢。 吴敏邢沉默不语。 “同样的……” 林枫继续道:“你为何会用定时装置……是因为你想拖延你被发现的时间,你想知道最后你的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晚上……你儿子是单独在一个房里休息的,他们无声无息偷走你儿子,你家人不会发现。” “可一旦到了白天,若是你儿子还没有回去,你家人绝对第一时间会来御史台找你,这样你就能知道你儿子是否安然无恙了。” “所以你必须要拖到白天才行。” 众人都紧盯着吴敏邢,想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如林枫说的那样。 然后,他们就见吴敏邢闭着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才感慨道:“若不是知道你昨晚就在刑部……我真的会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在你的注视之下。” 当真如此! 竟然真的如此! 一切都如林枫所言…… 办公桌的异常,定时装置的设置,玉佩的问题,卷宗室烧毁后的一刀切景象,乃至郑峰的钱财……一切的一切,都完美的形成了逻辑闭环。 昨夜所有的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真相,终于大白了。 纵火者不愿纵火,说谎者不愿说谎,他们的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幕后之人在操控一切。 赵十五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快转不过来了。 孙伏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这般算计……简直都能和翠竹算计绿娥相提并论了。” 戴胄看向魏征,感慨道:“魏公,你们御史台都是人才啊,三个御史而已,就是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啊。” 魏征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方才陡然看向周然,厉色道:“本官真的没想到……你心机竟如此之深,算计起同僚来,如此狠毒!我御史台有你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我御史台莫大的耻辱!” 第四十一章 月亮的问题! 御史台的御史们闻言,也都一脸怒意的盯着周然。 哪怕在知道郑峰在说谎,吴敏邢就是纵火者时,他们都没有这般愤怒。 自己作恶,最多让人感到失望。 可算计同僚,将日日相处的伙伴给算计到这种程度,或引诱,或逼迫,让他们做出此生都要后悔的事情……那就不仅是失望了,而是愤怒,是恐惧! 一想到他们竟然和周然这般阴险的人,一起共事,他们就不由觉得毛骨悚然,毕竟谁也不知道,倘若今天周然没有暴露,以后会不会也这般算计自己。 周然见众人都怒目看着自己,脸色不由一变,他忙道:“你们别被林枫给忽悠了!” “即便吴御史真的是被胁迫的……可那胁迫吴御史的人,也未必就是我啊!” “万一……万一昨晚在这里,还有第四人隐藏在暗处,犯下的这一切罪行呢?” 周然直接看向林枫,道:“林枫,你根本就没有真正的证据能证明幕后之人是我,你这一切都是推断,都是你在编故事!” “若只是因此,你们就要抓我……那你们置我大唐律法于何地?置公平正义于何地?” 周然脸上再也没有和善的笑意了,他双眼冰冷的盯着林枫,语气甚至有一些挑衅。 林枫见状,却是神情不变,似笑非笑道:“你真以为我没有证据?” 周然被林枫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他不由咽了口吐沫:“什么证据?你拿出来啊!别在这里吓唬我。” 林枫笑了笑,道:“好!你要证据,我就给你。” “周然……你以为你做的无比缜密,可实际上,你有两个致命破绽!” 未等周然开口,林枫直接道:“第一个!” 他看着周然,道:“你说你昨晚起火之前,除了亥时去取过东西外,就没有离开过办公房是吧?” 周然梗着脖子:“当然!” “也就是说,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对吧?” 周然莫名其妙道:“我都说过了,我除了取卷宗,压根就没有出去过,怎么可能会去吴御史的办公房?” “这就有意思了。” 林枫看着他,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周然,就仿佛是看穿了周然所有的伪装,道:“既然你没有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请问,为什么你办公房的地板上,会沾着只有吴御史办公房门前才有的泥呢?” “什么!?” 周然瞳孔陡然一缩。 孙伏伽也猛的瞪大眼睛,他忽然想起来……林枫在去吴敏邢办公房时,曾因为地板坏了,踩到泥巴而停了一会儿。 难道…… 林枫看到了孙伏伽的疑惑视线,微微点了点头,道:“在吴御史的办公房时,我还曾调侃,吴御史桌子那么干净,唯独地面沾了泥巴,破坏了这种干净。” “然后我在去周御史的办公房后,也曾调侃两个院的办公房一模一样,实在是没有特色,连泥巴都一脉相承……” “可就在我调侃的那一瞬间,我猛然意识到——这泥巴不该出现!” 林枫转头看向周然:“御史台地面都十分干净,走起来无比平稳……整个御史台,也就吴御史办公房门前的路面坏了,露出了里面的泥巴。” “所以周御史……你说你没去过吴御史的办公房,那泥巴是哪里来的?” 周然脸色骤变,他张着嘴,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也许,也许是吴敏邢要陷害我,故意趁着我去取卷宗时,来我办公房踩的呢?” 林枫笑了:“如你这么说,吴御史可真够精明的啊,专门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来陷害你。” 周然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吴敏邢快要气炸了。 林枫示意吴敏邢别生气,他仍是笑道:“的确……吴御史去你办公房踩几脚是可能的……但,我想他怎么踩,都不至于将你的鞋子也沾上泥巴吧?” 刷的一下! 周然瞳孔剧烈一缩,他猛的低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子。 然后…… 他脸色刷的就变白了。 赵十五忙道:“他的鞋底周围都沾了泥巴。” 戴胄他们看去,果不其然,正如赵十五所言,周然的鞋底鞋帮附近,沾了一圈泥巴。 这分明是踩到泥巴里,才有的结果。 林枫笑呵呵道:“周御史,这你要怎么解释呢?” 周然张着嘴,想要找理由,却半天发不出声音来。 林枫看向吴敏邢:“吴御史,密信和玉佩,是不是趁你出恭的时候,出现在你桌子上的?” 吴敏邢点着头:“没错,是我第二次出恭时,回来后发现的,桌子上不仅多了密信玉佩,还有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的都是火油……我用的就是这些火油。” 林枫感慨道:“真是贴心啊,连工具都提供了……想来你当时担心被吴御史撞到,所以匆忙去放置信件,结果忽视了脚下的路。” 御史们和刑部官员们闻言,都忍不住窃窃私语。 “这下没话好说了吧!” “真没想到,平常一直笑呵呵的周然,竟然如此阴险!” “这才叫真正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他还怎么挣扎!” “每一次我以为这就是林枫知道的全部的时候,林枫总会打我的脸!” “泥巴啊……林枫太厉害了,怎么每次都能从如此不显眼的地方,窥探到真相呢!” 戴胄和魏征看着周然的目光,也充满着冰冷之色。 周然听着这些话,感受着冰冷刺骨的目光,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沉着脸说道:“还有一个破绽呢?” 林枫眉毛一挑:“怎么?不反驳了?” 周然冷着脸没说话。 林枫笑了笑,也不在意,他开口道:“你的第二个致命破绽,源自你的口供。” “口供?” 周然一怔。 赵十五与孙伏伽面面相觑。 赵十五小声叭叭:“孙郎中,周然的口供你听出了什么问题吗?” 孙伏伽面无表情:“你猜。” 赵十五歪了歪脑袋,猜不出来。 孙伏伽则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去试图找到周然口供中的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的口供,其实在一开始就暴露了你说谎的事实了,让我第一时间,就对你产生了怀疑。” 周然皱着眉头,到现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哪里出现了问题。 林枫又转头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的口供也一样有问题,并且是和周御史是同样的问题。” “但是……”林枫话音一转:“我想,你口供里的问题,应该是你故意为之的,你故意留出破绽,这是你对我的提醒。” “可周然……却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长时间监视你们的行踪,确定你们是否如他布置的那般行事,所找的一个合理借口。” “不过……” 林枫呵笑一声:“他以为他的借口很合理,殊不知,这反而成为了他最大的破绽。” 众人听着林枫的话,都十分茫然。 什么叫两人的口供有同样的问题,什么又叫吴敏邢是故意的? 他们下意识将视线看向吴敏邢,就听吴敏邢忍不住再度感慨:“刚刚你没有说这件事……我还以为你没发现这些,没想到你还是知道了。” 吴敏邢承认了! 林枫又说对了! “难道……” 这时,一直在对比两人口供的孙伏伽,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他猛的抬起头,道:“难道……难道是月亮!?” “他们两人都说了月亮!” 第四十二章 没笑到最后? “什么?” “月亮?” “月亮能有什么问题?” 众人听到孙伏伽的话,都蹙眉思索。 即便是戴胄,也不由露出不解之色。 在林枫到来之前,戴胄是听过三人口供的,周然和吴敏邢的确都提到了月亮。 一人说月亮里看到了猫。 一人说赏月,想要做出一首咏月诗。 可这有什么问题吗? 赵十五想了想,猜测道:“义父,你是想说……昨夜没有月亮吗?所以他们说的话是有问题的。” 未等林枫开口,周然直接冷笑一声:“笑话,昨夜那么大一个月亮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岂会没有?你以为我会犯这样的错误?没有月亮硬说有月亮?” 众人闻言,不由回忆了起来。 很快,就有人说道:“的确是有月亮,昨晚我们去抓捕翠竹时,湖泊里就有一个月亮。” 这是昨夜参与行动的刑部人员说的。 也有御史道:“是啊,昨天下值回到家,我还赏了一会儿月呢。” 不是所有人都会去在意夜晚是否有月亮的。 但终究还是有人看到了。 这下子,反倒是让众人越发不解了。 有月亮……那他们口供里说的月亮,还有什么问题? 周然更是一脸挑衅的看着林枫。 林枫见状,只是淡淡一笑:“没错,昨夜不是乌云密闭的阴雨天气,月亮自然是有的。” 周然抱着膀子讥笑道:“那你还说个屁!” 林枫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只是说昨夜是有月亮的,但我可没说……” 林枫看向周然,迎着周然讥讽的视线,意味深长道:“……你赏月的时候——也有月亮啊。” “什么?” 周然一怔。 就听林枫淡淡道:“诸位……能告诉我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看到的月亮吗?” 参与了抓捕翠竹行动的刑部官员道:“我们抓捕翠竹时,不到亥时吧。” 回家赏月的御史道:“戌时三刻左右。” 林枫点头:“亥时也罢,戌时三刻也罢,这都是前半夜……的确,你们没有看错,月亮确实存在。” “可是诸位似乎忘记了,昨天是初几。” 赵十五挠了挠脑袋:“初几……好像是初七?” 孙伏伽道:“就是初七,今天在卷宗室时,子德曾翻过一个卷宗,上面标注了初七的时间,我还和子德提过一嘴时间——” “初七!?” 忽然间,正在说话的孙伏伽,猛的一顿。 学识渊博的他,终于在此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的看向林枫,道:“难道!?” 林枫笑道:“看来孙郎中明白了。”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激动道:“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周然眉头一皱,不明白孙伏伽明白了什么,他怎么仍是不明白,林枫究竟在搞什么鬼? 而戴胄见到孙伏伽这般样子,就知道孙伏伽真的明白了……可恶啊,本官怎么还不明白! 他不由瞥了一眼魏征,只见魏征老神在在的点着头,一副十分明白的样子,戴胄心里更加郁闷了。 他又将视线看向赵十五,赵十五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戴胄终于舒坦了,还好,不是就他不懂。 不过魏征懂了,他岂能不懂,他一手负于身后,认真的点着头,道:“原来如此。” 赵十五左看看,右瞧瞧,怎么都一副明白的样子……他不由道:“孙郎中,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初七怎么了吗?” 孙伏伽说道:“也就是我们现场没有太史局的人,否则他们也许早就能发现问题了。” “这其实是一个天象问题。” 赵十五脑门一圈问号:“天象?” 孙伏伽点头:“或许诸位未曾注意过,月亮并不是一整夜都会出现在夜空上的,自新月始,至满月终,再至新月始,它每天在夜晚留存的时间都是不同的。” “而每月的初七初八,以及二十二、二十三,这四天最为特殊……因为这四天的月亮,是以午夜为界限,一半有月亮,一半没月亮。” “昨天是初七……对应的天象便是上半夜月亮明晃晃,可一旦过了午夜,月亮就会消失……也就是说你们能在亥时,在戌时看到月亮,很正常,但过了午夜后,就不该看到了。” 他看向吴敏邢与周然:“可你们的口供里都有月亮,但那时已经是过了丑时了,月亮早已消失……毫无疑问,你们在说谎……没有月亮,如何能在月亮里看到猫?又如何赏月作诗?” 听到这话,赵十五一脸懵懂,还有这回事? 他不由看向林枫,道:“义父,真的是这样吗?” 其他刑部衙役和一些御史,也都完全没关注过这些,同样一脸小学生遇到了高数的表情。 便听林枫笑道:“孙郎中不愧学富五车,连天象都如此清楚……不错,每个月的初七初八,月亮会如搭弦弯弓之状,因此被称之为上弦月,而上弦月是一种特殊的天象,这两天的月亮,会十分准时,午夜就下值……” 竟然真的如此? 众人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 林枫太厉害了吧!?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连月亮都能为林枫作证! 其实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古人晚上没什么娱乐,睡得都早,谁又会关注月亮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别说古人了,就算后世现代人,又有几人在意呢? 不过孙伏伽竟然一下子就想到了……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大唐第一位状元,那是真的学富五车! 林枫看向周然,淡淡道:“周然,你的确不是随便说谎的,看你刚刚的样子,你昨夜肯定抬起头看到过月亮……” “但很可惜,昨天是初七,是上弦月的月相出现之时,丑时早已没了月亮,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没有月亮的情况下,你是如何赏月,如何做咏月诗的?” 周然脸色无比难看,他紧握拳头,不大的眸子里,满是冰冷与阴沉。 他看着林枫,冷声道:“真没想到,竟然让你走了这样的狗屎运……我在找理由时,专门思考过这件事,就怕口供出现问题。” “可我没想到……那月亮竟然下半夜自己跑了。” “若非我注意力都放在了郑峰和吴敏邢这两个废物身上,没有再抬起头看一眼夜空,岂会被你找到这样的破绽!” 听到周然的话,众人终于明白了一切的来龙去脉,周然所有的话,都不是随便说的。 只是他未曾想过,月亮午夜后就会自己消失……而且他也实在是太倒霉了,遇到了林枫这样一个天文地理无所不通的奇人。 否则的话,只有刑部的人来……或许真的不会发现这个问题。 林枫看着周然,平静道:“听你的语气,似乎已经不想继续挣扎了?” 周然咬牙切齿道:“都被你给揭穿这么多了,我还怎么挣扎?当一个猴子一样让你嘲笑吗?” 林枫耸肩:“怪我喽?” “哼!” 周然冷笑一声:“不过即便你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是我所为的,又能如何?”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林枫……我想以你的本事,你不会不知道,我做这一切的原因吧?” 孙伏伽与赵十五一听,霎时间回想起了林枫在刑部说的话。 ——挑衅!这是对林枫的挑衅! 戴胄与魏征对视了一眼,脸色也越发冰冷了。 林枫看着周然,笑道:“你专门给吴御史留下了白虎图案,让吴御史放在卷宗室门口……若是这样的提示我还不明白,那我也就太蠢了。” “周然……” 林枫眯着眼睛,情绪不明的看着他,道:“你和翠竹是一伙的吧?” 到了这一刻,周然也不隐瞒了,他点头道:“不错……所以你该明白,我这样做,就是为了给你一个教训!” “这世上,有些存在是你根本得罪不起的!” “你敢破坏我们的计划……你还想用赵德顺案的卷宗活下去?做梦吧!” 他冷笑道:“没想到我千算万算,还是被你给揪出来了,但这又如何……赵德顺案的卷宗已经毁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很快会一起上路的!” 听到周然的话,孙伏伽内心一紧。 戴胄更是目光如刀,喝道:“周然,你死期将至,竟还敢大言不惭!” 周然哈哈大笑道:“戴胄,纵使你是刑部尚书,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公然保护一个被百姓们骂做狗官的死刑犯吧?赵德顺案已经结了,卷宗也被毁了,翻不了案了,林枫表现的再好又如何?他也不还是死路一条!” “你——” 戴胄就要抽出横刀,恨不得直接给他一刀。 “戴尚书,何必与一个无知的可笑之人动怒。” 可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起。 戴胄一愣,不由看向林枫。 就见林枫呵呵一笑:“周然,你以为你真的赢了?你以为你真的毁掉了赵德顺案的卷宗?” “什么?” 周然见林枫这样的表情,心里没来由一紧。 接着,就见林枫将视线看向吴敏邢,道:“吴御史……你在说月亮里有猫的时候,故意露出慌张之色去解释,为的就是吸引我的注意吧……不过虽然你演的很好,但你还是有些做作了,让我一眼就看出你是故意这样说的。” “你明知道月亮不存在,却还是说在月亮里看到了猫。” “我想,你就是为了提醒我,那猫有问题吧?” “所以……你爬树真的是为了救猫吗?” “还是说……” 林枫眯着眼睛缓缓道:“是为了往树上,藏什么东西呢?” 第四十三章 得到赵德顺案卷宗! 听着林枫的话,所有人大脑嗡的一下。 脑子都快要被这些原本已经认定的事,又忽然反转给炸开了。 怎么那猫又成假的了? 吴敏邢的爬树,不是单纯的谎话,还有其他用意? 孙伏伽深吸一口气,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别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要体面。 戴胄偷偷看向魏征,却见魏征也偷偷看着自己,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无言……然后都忙咳嗽了一声,认真的点着头,一副早已知晓的沉着淡然。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们,则表现的真诚多了,不懂就是不懂,他们都看向吴敏邢,想要从吴敏邢那里,得知真相。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看向林枫的神情,越发的感慨,他说道:“以前我竟没听过你有这般恐怖的推理才能,我还是太孤陋寡闻了……没错,我爬树根本就不是为了救猫。” “那封信上专门叮嘱我,必须要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这让我当即意识到,这一切都是专门针对你的。” “我虽想要救下我的孩子,但我的良心不允许这个代价是用另一人的生命来换。” “所以……我专门将你的卷宗给偷走了。” 吴敏邢顿了一下,方才继续道:“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放火了,也要让所有人找不到你的卷宗……这样,他们就会认为我已经按照他们的要求,毁了赵德顺案的卷宗了。” “可实际上……我已经将赵德顺案的卷宗给藏了起来。” “我想的是等到确认我孩子安全后,我就主动认罪,同时再将卷宗拿回来,这样……” 他看着林枫,露出苦涩笑意:“至少,不会因我之过,而害了你最后的求生希望。” 听着吴敏邢的话,林枫心中不由感慨一声,真是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这样的人,才符合林枫对御史的认知。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他最像魏征,怪不得魏征对吴敏邢是纵火者的事那般失望。 他真的……不应该走到这一步的。 孙伏伽也叹息的看着吴敏邢,有些风评会骗人,比如对周然的和善风评,但有些评价,却是值得信赖的。 比如对郑峰,对吴敏邢的评价。 吴敏邢自己已经足够惨了,孩子生死不知,自己前途黑暗绝望……可即便如此,他还用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卷宗室不被彻底烧毁,去保护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人。 这样的人,不该遭受这样的厄运的。 戴胄性子强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可面对吴敏邢这个纵火者,他目光却再也冷不下去了。 魏征更是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看着吴敏邢的目光,也都不再冷冽,只有叹息。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冷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好人?我看是阴险狡诈之辈才是……吴敏邢,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如此阴险,能背着我做出这么多事来!” “但……” 他话音一转,忽然咧嘴狂笑:“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你真的以为,我被你给完全蒙在鼓里?” “什么?” 吴敏邢听到周然的话,脸色一变。 戴胄等人,也都顿时目光冰冷的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冷笑道:“你难道忘了……我和你共事这么多年,会不了解你?” “事实上,在发现卷宗只烧毁了那么点,且赵德顺案的卷宗消失不见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你这个愚善的家伙,肯定是将其藏了起来!” 吴敏邢脸色彻底变了:“你……你知道?” 孙伏伽等人见状,心里也咯噔一下。 周然冷笑着转过头,看向林枫,道:“林枫,我不能不承认,你的确有些小聪明,你对吴敏邢一点也不了解,却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吴敏邢的一切都推断出来,这的确有点厉害。” “但……还是迟了!” 他眼中充满着自得之色,道:“我在知道吴敏邢将赵德顺案卷宗给藏起来后,我就一直在考虑,在寻找。” “但因为卷宗室起火后没多久,刑部就来人了,我一直被监视着、控制着,根本没法去找,所以我还有些焦虑。” “可是……我没想到,机会忽然就来了。” 周然看着林枫,脸上露出最后的疯狂之色。 “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你那回去后,就一直在房间里焦虑的踱步,生怕我被你发现破绽,生怕吴敏邢不顾他儿子死活,告知你真相。” “可是没多久……我忽然看到了吴敏邢低头从我窗前经过,那时他刚被你问完话返回。而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他脑袋上的树叶……联想到他将卷宗藏了起来的事实……” “我顿时茅塞顿开。” 周然用嘲弄的神色看着林枫,整个人嘴都要咧到耳根了,他哈哈大笑道:“我终于明白,卷宗竟是被吴敏邢藏到了树上,想通这些后,我便找了个理由,说要出恭……我只是有嫌疑,又不是真正的犯人,他们自然不会阻拦我。” “他们向戴胄通报后,就让我去茅厕了……而我就借此机会,直接找到了那卷宗,并且将其直接撕碎,扔到了茅厕内……若是你现在去茅厕里捞一捞的话,或许你还能凑得齐哈哈哈哈哈。” 周然的笑声,刺耳的响彻着。 而周围所有人,都脸色顿时大变。 孙伏伽心中一揪,只觉得天旋地转! 明明已经找出幕后之人了,明明已经知道赵德顺案卷宗没有被毁了,明明都知道那卷宗在哪里了…… 可结果,结果却在最有希望的时候,被告知……卷宗已经被毁掉了。 这是何等痛苦的绝望? 这远比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加让人痛苦! 他不由担忧的看向林枫,生怕林枫经受不住这个打击。 戴胄和魏征,也同样脸色满是忧色的看着林枫,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吴敏邢痛苦的说道:“对不起……我,我还是没有保护好那份卷宗……” 所有人内心都揪了起来,特别是在周然那刺耳的笑声中,更觉得难受憋屈。 可这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林枫却不仅没有皱一下眉头,反而是似笑非笑道:“在得意大笑之前,我觉得你可以看看你的衣袍,是不是沾了很多灰,是不是更脏了?” “什么?” 周然对林枫的反应感到不解,他下意识低头看去。 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正如林枫所言,他的官袍真的沾了不少灰,真的更脏了。 “周然,你觉得……我都已经推测出卷宗藏在哪了,会不去取,任由它放在那里,等着你去毁掉?” 周然猛的瞪大眼睛,视线瞬间犀利的看向林枫。 戴胄等人,也都愣了一下,继而忙将视线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淡淡道:“赵十五,你肯定憋得不行了吧……说说吧,我都让你干了些什么。” 赵十五? 戴胄与魏征,猛的将目光看向赵十五。 义父又给我表现的机会了……赵十五连忙挺直腰背,道:“义父在见过吴御史后,交给了我一个任务,当时我听过这个任务后,还十分茫然,觉得这和案子没什么关系。” “但直到后来,我才明白义父的用意。” 戴胄道:“子德交给了你什么任务?” 赵十五不敢耽搁,直接道:“义父让我去爬树……就是卷宗室对面茅厕所在的小树林里,义父说在某一棵树上藏了一件东西,他让我将那件东西取下来。” “然后让我去卷宗室内,找一份废弃的卷宗,同时再弄点桌子燃烧后的灰烬。” 戴胄皱眉道:“弄这些东西干什么?” 赵十五说道:“义父让我将废弃的卷宗替换掉树上原来的东西,同时将那些灰烬给沾点水,涂抹到那棵树的树干上。” “之前我也和戴尚书一样不明白……但现在,我明白了。” 赵十五说到这里,满脸的感慨,心中早已经嗷嗷大吼“义父太神”了。 他视线看向周然,落在了周然的官袍上,道:“你身上的灰……就是我涂抹在树干上的,但估摸着你应该没注意到,不过就算你注意到了,也不可能全部弄干净……” “另外,你毁掉的那份卷宗,很不巧……应该是我放上去的那份没用的,真正的赵德顺案卷宗……” 赵十五从怀中掏了出来,道:“在我这里。” 第四十四章 案子终了! 现场静悄悄的。 除了微弱的风声,就是那沉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此时都盯着赵十五手中的卷宗,眼睛瞪圆,表情震撼,久久都没有发出声音。 孙伏伽忍不住咽了口吐沫……林枫这是将周然会做的事,也都提前算到了吗? 这究竟是何等的远谋才能做到的? 戴胄怔怔的看着林枫,他一直觉得,自己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所以才重视林枫的……可直到现在,戴胄才明白,自己以为对林枫的本事足够了解,实际上,还是远远小瞧了林枫。 而魏征,这位不苟言笑,喷人和夸人比例高达正无穷的千古第一人,此时忍不住张着嘴,惊叹道:“何等智慧啊!” 吴敏邢茫然四顾,他完全没想到,距自己爬树后,竟还发生了这么多事。 周然更别说了,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一般,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林枫,厉声道:“你难道,早就料到我会这样做了?” 林枫平静道:“翠竹的本事我亲眼见过,你既然能被委以报仇的重任,自然也不会差……更别说,你那将郑御史和吴御史耍的团团转,将他们当成棋子利用的真相,我也破解了。” “这种情况下,知道你能识破吴御史的手法,找到卷宗藏匿之地……又有什么困难的?” “所以,我便想着……利用一下此事。” 林枫看着周然,道:“你太阴险谨慎了,明明是你想要放火毁掉卷宗,结果,替罪羊成了吴御史,见证者成了郑御史……只有你,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办公房,和这火灾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倘若不是我……倘若不是吴御史用了定时装置,没有被郑御史直接发现,可能昨晚案子就结了。” “就算吴御史说是有人威胁他的,可人证物证俱在,谁又会信他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纵火犯?” 吴敏邢抿着嘴,郑峰也不由挠着脑袋……他们两个真的是被当成棋子肆意利用,却毫无所知。 “所以,我也很担心……” 林枫淡淡道:“就算我说出来刚刚的两点证据,你也会有相应的办法解释,从而脱罪。” “故此,我便让赵十五将卷宗替换,而不是拿走……这样的话,你若真的去了,一抬头就能看到卷宗,你定会爬树取走卷宗。” “我又让赵十五在树上抹了一些灰……就是为了让其成为决定性的证据。” 林枫看着周然,笑呵呵道:“在之前和我见面时,你衣袍上可没有这么多灰……而现在忽然多了这些灰,你又一直被人盯着关在房间里……你根本就没法解释这些灰的来源。” “这,自然而然就成为了真正的铁证!” 周然呆立原地,脸色惨白而没有任何血色。 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 就算自己前面没有留下破绽……林枫都能制造一个铁证出来。 他怎么逃脱? 周然颓然垂首,再无任何张狂自得。 而其他人,此时也都满脸震撼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的内心宛若掀起滔天波澜,久久无法平息,他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经验都白积累了,他第一次认识到,原来案子还能这样破! 戴胄呼吸越发沉重,看向林枫的视线越发炽热,这样的人才怎么能留在大理寺浪费,来刑部才是正途! 不行!他必须得想办法从萧瑀手中要过来! 魏征目光也不断闪烁,他沉默片刻,忍不住开口道:“林枫,倘若你以后真的无罪释放……本官可以特招你来御史台,御史台需要你这种可以识破伪装的人才!” 连魏征都亲自招揽了! 戴胄瞪大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魏征,没想到你魏征这个浓眉大眼的,还敢半路截胡! 他当即道:“林枫,别理他,刑部才是你最佳的归宿!” 赵十五左瞧瞧,右看看,见刑部和御史台两位大佬竟然都在争抢自己义父,他只觉得仿佛做梦,明明昨天之前,义父还是在牢内等死的死刑犯啊。 吴敏邢深吸一口气,他看向周然,忙说道:“我孩子呢?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吴敏邢的话,众人这才从对林枫的震撼中反应过来,连忙看向周然。 只见周然脸色惨白,却露出冷笑:“我死了,你觉得我能让他也活着?” “你——” 吴敏邢身体一颤,身躯不由摇晃,险些没有摔倒。 他满脸痛苦与绝望,还没来得及崩溃,却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肩膀,帮他稳固身体。 同时,林枫的声音响起:“吴御史放心吧,你孩子没事,他骗你呢。” “什么?” 吴敏邢猛的瞪大眼睛,连忙看向扶着自己的林枫,道:“林枫,真的……真的吗?” 林枫点了点头,道:“孙郎中,你来说吧。” 孙伏伽? 吴敏邢忙看向孙伏伽,其他人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没想到跟着林枫,我竟然也有高光时刻……孙伏伽咳嗽了一声,道:“事实上,在见过吴御史后,子德就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而任务的内容,就是让我派人去吴御史的府上查看情况,看看是否有人失踪了。” “如果没有人失踪,就向吴府的人要一件东西。” “当时我完全不明白子德让我这样做的用意……但我还是亲自去了一趟。” “然后我发现……” 吴敏邢忍不住捏紧玉佩,紧张道:“发现什么?” 孙伏伽露出笑容:“发现根本没人失踪,你的孩子正高兴玩着呢。” 吴敏邢眼睛瞪大……继而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太好了,他没事太好了……周然,虽然你足够可恨,但还好,你们履行了诺言。” “吴御史……你还真信这样卑鄙的人,会履行诺言?”林枫突然开口。 “什么?” 吴敏邢一怔,不由看向林枫,就见林枫道:“孙郎中,我让你从吴府带回来的东西,拿出来吧。” 孙伏伽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件东西,而当他拿出来后,所有看到此物的人,都懵了。 “这……这是?” “这怎么这么熟悉?” “能不熟悉吗?这不就是吴御史手中的玉佩吗?” “怎么会有两件玉佩?” 御史们十分茫然。 吴敏邢更是愣在原地,他连忙接过孙伏伽手中的玉佩,与自己手中的玉佩一对比…… 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他也懵了。 林枫看了一眼周然,冷笑道:“所以说……你们组织的阴险,还真是一脉相传!” “吴御史,还没明白吗?那玉佩周然早就复刻出一块一模一样的了。” “很明显,你早已成为了他眼中的棋子,就等着未来有一天要利用你了。” “而你的孩子,压根就没有被他们抓走……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就用这么一枚玉佩,便将你给控制了。” 吴敏邢当即如遭雷劈,看着手中的两枚玉佩,回想着林枫所说的空手套白狼的真相……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着。 旋即啪的一下! 将那枚假的玉佩给摔在了地上。 继而,失声痛哭。 他以为自己是为了救孩子而做的恶行,结果……却是被欺骗的!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一幕,连戴胄都有些于心不忍了,他看着周然,冷声道:“周然,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原本低着头的周然,忽然仰起了头,他脸上竟是露出了癫狂的表情,大声咆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有太多想说的了……我不甘!我不甘心啊!” “我明明算计的如此周全,我明明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已经做到了极致……若没有你,若没有你……” 他死死地盯着林枫:“若没有你,我早已成功了!” “是你,都是你!你先坏了翠竹的好事,又让我失败了!” “林枫,你以为你得到了卷宗就不会死了吗?你还是会死!” “你已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你竟敢忤逆你的命运……我会死,但你也很快会去找我!” 林枫一听,直接道:“抓住他,别让他和翠竹一样自尽!” 衙役们已经有了准备了,此刻一听,当即一拥而上,迅速将周然给绑了起来。 而周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他只是宛若疯癫一般看着戴胄:“翠竹是完全没有准备,才不得不用钗子的,你以为我会没有准备吗?” 戴胄正皱眉呢,忽然间,只见周然牙齿一动,似乎在嘴里咬着什么。 继而—— 噗的一声。 周然竟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不好!” 赵十五喝道:“他服毒了!” 他连忙上前,掰开周然的嘴,检查一番,脸色难看道:“他牙齿内绑着一个小毒囊,刚刚将毒囊咬破了。” 周然身体瘫软,眼中光芒迅速变淡,可他却充满得意大笑的看着林枫:“其实,关于这次对付你,我还有件事没有告诉你,你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林枫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巧了,我也有件事没告诉你。” 说着,他趴在周然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众人就见周然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表情是无比意外的惊恐,他指着林枫:“你……你……” 却没有机会说完,便咽了气。 众人见状,都不由面面相觑。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狠毒,周然的决绝……他们都是见识到的。 而且最后,周然那意思,明显是还有什么让他得意的算计没说。 可林枫却一句话,直接让这样的周然,在人生最后时刻,露出那般惊恐的表情。 林枫……说什么了? 众人都不由一脸懵的看着林枫。 却见林枫眯着眼睛,半阖的眸子里神色闪烁。 他刚刚,其实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他告诉周然,说他已经知道全部的秘密了,真正指使周然做这一切的……是另一个林枫。 周然本已濒死,意志不再那般坚定,听到他这话后,因触及其内心,果不其然露出了惊恐意外之色。 而这,彻底证明了林枫的猜测。 果然,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原大理寺林枫! 说什么翠竹的同伙,张口翠竹,闭口翠竹……不过是为了隐藏那个家伙! 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其实是未曾出现一言片语的那人。 林枫不由闭上了眼睛,缓缓长出一口气:“还真是一个可怕的敌人。” 但偏偏……林枫睁开眼眸,眸中目光反而越发坚韧与发亮。 他还真就不怕这种敌人。 前世为了追查穷凶极恶的凶手,林枫什么危险没遇到过? 越是可怕的敌人,越会激发他心底的战意。 他看着周然的尸首,面色平静:“来吧,不怕你出手,就怕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你不断出手,你暴露的线索就会越来越多,迟早有一日,我会亲手揪出你来!” “义父……你没事吧?” 赵十五见林枫神色有些不对,不由道。 林枫收敛思绪,摇了摇头,旋即看向戴胄等人,展露笑容,说道:“戴公魏公,案子已破,凶手伏诛,小子能交差否?” 第四十五章 声东击西! 魏征和戴胄听着林枫的话,回想着林枫在短短时间内,所查出的这无比复杂的真相,眼中都不由流露出赞赏之色。 这个案子有多复杂与困难,只有他们亲历者才清楚。 正因此,他们越发的对林枫的本事,感到欣赏,甚至都有些敬佩。 戴胄哈哈一笑,看着林枫,他爽朗笑道:“子德,做的好!” 面对林枫,他的称呼已经改变了。 从名,到字。 这是一种亲近和认同。 “本官就知道,这个案子交给你,你一定能查明真相……果然,你没有辜负本官的信任!” 戴胄对林枫无比满意。 林枫连忙表现出谦逊的样子,面对大佬,得表现得体,才能更让大佬赏识。 果不其然,戴胄更满意了。 便是魏征,都不由点头,夸奖道:“面对赏识,不骄不躁,好极好极。” 魏征又夸我了,他是不是将一辈子的夸奖,都用在今天了……林枫连忙表现出更加谦逊的样子。 魏征看向他的视线,果然更加的欣赏了。 两位大佬将林枫包围,全都无比欣赏的看着林枫,而林枫却穿着一身囚服……这一幕,若是被不明真相的人看到,绝对会惊掉下巴。 赵十五心中感慨,义父已不是昨日的义父了。 饶是亲眼见证林枫从牢内出来走到现在的孙伏伽,都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谁能想到,昨日之前,林枫还是个没人待见的死刑犯呢? 戴胄视线看向周然的尸首,目光陡然转寒,冷声道:“算他运气好,先死了……否则本官定让他生不如死!” 魏征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下属,他叹息道:“谁能想到,他竟是有这般阴险狠毒的心思……本官被他骗的太深了。” 林枫劝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有意伪装之下,谁又能知道他的内心是黑是白?再说魏公忙于公务,夙兴夜寐,哪有多余的精力关注他?被他所骗,非魏公之错。” 魏征目光沉凝,没有说话。 戴胄知道自己对头的性子,魏征严于律人,对自己更是严格,现在他下属里出现这样的人,魏征自是会觉得自己有责任的,想让他从中走出来,需要一些时间。 他转移话题,看向林枫,道:“子德,你刚刚对周然说了什么,让周然死前的得意,直接变成了这般的惊恐?” 听到戴胄的话,众人也都将视线好奇的看向林枫。 便是内心沉重的魏征,也都转过了头。 周然的心志坚定,他们是见识到的,所以他们太好奇,林枫究竟说了什么,会让那般坚定的周然,露出如此惊恐表情? 林枫当然不能说出实情,现在还没有到揭晓自己真身的时机。 好在,他还有一件事没有说出。 他说道:“想必诸位也明白,周然昨夜所为,是为了毁掉赵德顺案卷宗,真正的动机是阻挠我翻案的机会,让我没法继续活下去。” “可这里就存在一个问题。” 赵十五及时发问:“什么问题?” 林枫道:“诸位觉得……是不声不响偷偷毁了赵德顺案卷宗容易呢,还是拐弯抹角费这么大力气放火烧卷宗容易呢?” “这……”众人一怔。 赵十五直接道:“当然是直接毁了卷宗容易啊……昨晚就他们三人在,就算周然不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自己偷偷进去毁了卷宗也不难。” 林枫笑着点头:“连十五都明白的事,周然这个阴险的家伙自然不可能不明……可他还是费尽周折的去放火,诸位觉得这合理吗?” “这……” 戴胄微微蹙眉,摸着下巴道:“的确不对劲……那他为何这样做?” 林枫说道:“还是那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看向戴胄,循循善诱:“戴尚书不妨想想,他放火之后,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怎样的后果?” 戴胄蹙眉道:“也就我们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然后查案……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后果吧。” “这就已经够了。”林枫却是笑道。 “已经够了?” 戴胄一怔。 林枫继续道:“戴公与魏公是专门负责调查赵德顺案的,所以你们应该清楚……这赵德顺案与别的案子不同,无论是赵德顺,还是赵德顺之子,都是主动配合,主动说出一切的。” “也就是说,你们多数对于赵德顺案的线索,都来源于他们的主动供述。” “那么……若我想要翻案,卷宗固然重要,可最重要的……你们觉得是什么?” 孙伏伽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林枫让他做的事,这让他猛的抬起了头。 戴胄更是锐利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看向林枫,直接道:“唯一的知情者——赵德顺之子赵明路!?” 赵明路? 魏征神情也是一惊,不由道:“你的意思难道是说……周然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赵明路?” 御史们和刑部衙役们一听,都瞪大了眼睛。 一股寒意,莫名直冲天灵盖。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难道他们刚刚所见识到的那般精彩的案子,竟然都是假的? 在众人注视之下,林枫缓缓点头:“赵明路是唯一的知情者,你们卷宗的线索都来源于他的供述,也就是说……倘若我想获得什么不同的新的线索,也只有从他那里才能得知。” “所以,只要杀了他,我就别想再得到任何新的线索了。” 赵十五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 林枫目光看向已经死透的周然,道:“周然在这里放火搞事,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人都吸引了过来,刑部、御史台,还有我……可想而知,被关押起来的赵明路,在此时,就是所有时间里……最不被关注的时刻。” “而他的同伙……若是要对赵明路出手,你们觉得,他会选择什么时候?” 林枫移开视线,重新看向戴胄与魏征。 “兵法中有一计叫声东击西,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为之以歙而应之以张,将欲西而示之以东——周然在御史台放火,而真正目标却在刑部大牢,便是如此。” 刷的一下! 两人瞳孔同时剧烈收缩! 一股寒意,直接从脚底板霍然而起! 两个负责赵德顺案的大佬,不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担忧。 “快!” 戴胄来不及多想:“立即派人保护赵明路!” 魏征也忙道:“林枫在刑部大牢都遇到过危险,你们刑部大牢不安全了……将其带到御史台来!” 戴胄很想说我刑部大牢又不是土匪窝子,谁都能进去杀人……可一想到林枫的事,他顿了一下,旋即道:“那就带到御史台来,正好让林枫问话!” “不必了!” 就在两人紧急安排时,林枫声音忽然响起。 两位大佬视线顿时看向林枫。 就听林枫笑道:“其实这一点,早在刑部的时候,我就已经考虑到了。” “所以,在来御史台之前,我已经拜托孙郎中处理了。” 什么? 魏征和戴胄一愣,继而眼中精光一闪,忙看向孙伏伽。 只见孙伏伽此刻的神情,是对林枫无比的敬佩,孙伏伽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在要来御史台时,子德专门拜托我做一件事,他当时还说他不愿被动,想要主动出手。” “主动出手?怎么主动出手?”戴胄追问。 孙伏伽直接道:“子德让我安排心腹,秘密将赵明路给从大牢里接到刑部衙门内,派人重点保护……同时再安排一个好手,穿上囚服,披头散发,进入赵明路的牢房内,伪装赵明路……” “报——” 孙伏伽话音刚落,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时。 一个穿着刑部狱卒服饰的人,快步冲进了御史台内。 他找到戴胄,连忙向戴胄一拜,道:“戴尚书,大牢出事了!” 戴胄一听,猛的转过头,道:“什么事?” 其他人也都紧张看去。 就听这个狱卒道:“就在不久前,天天来给我们大牢送饭的伙计,竟然趁着我们不注意,趁着赵明路去接饭时,从那饭桶内拿出了一柄匕首,就要直接刺杀赵明路!” “可没想到,那个赵明路……竟然不是真正的赵明路,他身手凌厉,直接抓住了送饭伙计的手腕,抢过来匕首,并且同时大喊,这才让我们知道了此事。” “我们连忙冲了过去,可那个伙计实力不弱,竟是伤了我们一些人,我们见活捉无望,担心更多人受伤,只能下杀手!” “最终,那个伙计被当场斩杀,而真正的赵明路……却不知所踪。” 狱卒说完后,就紧张的发抖,他太清楚戴胄的性子了,戴胄性格强势,脾气暴躁,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见到他们大牢出现了这样的纰漏,绝对得震怒……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挺得过来。 他已经做好挨板子的觉悟了。 可谁知,他紧张的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戴胄愤怒的问责声。 这让狱卒不由下意识抬起头,然后……他直接就愣住了。 只见他想象中正愤怒的戴胄,此时却不仅没有任何愤怒,反而是脸上充满着震惊,震撼,感慨,欣慰……最终,诸多情绪,化为了一抹佩服的神情。 “林枫,本官这辈子就没佩服过几个人。” “但你,本官不能不说一句佩服!” “你之智慧,我不如也!” 第四十六章 戴胄胜! 狱卒被戴胄这态度,直接给弄懵了。 他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赵十五看向自己的同僚,小声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同僚一遍,道:“……所以赵明路还在呢,人没跑,也没死。” 狱卒一听,不由张大着嘴巴,无比震撼的看着林枫。 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不久前还在大牢里喊冤的林枫,竟然有这般恐怖的本事! 林枫没在牢内,却将一切都设计好了! 其他御史和刑部官员,也越发敬佩的看着林枫。 周然的阴险,周然的心机之深,让他们只觉得比毒蛇盯着都要恐怖,可林枫却能识破一切虚妄,还能提前谋略布局,等着贼人主动送上门。 这份本事,他们没法不佩服! 又不小心成为焦点人物了,真是太优秀,想隐藏也藏不住……林枫咳嗖一声,道:“那个送饭的人,是一直给你们送饭的人吗?本人?” 狱卒忙道:“是他!就是本人,不会有错的。” 林枫若有所思道:“看来又是他们提前埋下的棋子,就如利用郑御史和吴御史一样,周然明显早就知道郑御史需要钱,吴御史太疼爱儿子了……你们也早已是他准备好的棋子。” 郑峰和吴敏邢闻言,都不由愤恨的看着周然的尸首,郑峰咬牙怒道::“真没想到,他平日里那般和善,内心竟如此恶毒!” 这算是一个高智商犯罪的人了,这种人,远比普通人看起来更有迷惑性…… 先是翠竹,又是周然,现在还有一个身份更低的专门给刑部大牢送饭的人……林枫只觉得,翠竹他们所在的这个势力,恐怕要比想象的更可怕。 现在所看到的,也许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道:“看看他的腿上,是否有白虎图案。” 众人一听,忙二话不说,脱下了周然的裤子……可结果,并未发现白虎图案。 赵十五意外:“怎么会没有呢?难道他不是翠竹的同伙,我们错了?” 林枫眯了眯眼睛,道:“或许图案不会固定在某一处,去看看他身上其他的地方。” 赵十五忙扒下了周然的官袍,去掉里衣,然后一看……他眼眸陡然一亮:“有了!在他心口处!” 众人忙看去。 果不其然,在周然的心口处,正有一个白虎纹身图案。 这白虎图案就与在翠竹身上发现的图案,一模一样。 孙伏伽道:“果然是翠竹的同伙!” 这个组织的人在身上纹一样的图案,就不怕被发现吗?万一李世民直接下令,所有人脱衣服互相检查,岂不是直接就暴露了……林枫心中调侃,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发生的。 李世民不可能毫无缘由的发出这样的命令,大臣们不要面子啊?对古人而言,名声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特别是如魏征这样的人,倘若李世民真敢毫无证据的,就让他们脱衣服检查,魏征估计能喷的李世民怀疑人生,甚至直接撞墙,以死示清白。 所以,若是有人有嫌疑,可以用图案去验证,但不能毫无任何线索,就硬扒人家衣服。 他收敛情绪,道:“其实还有一件事……魏公不妨去调查一下。” “什么?” 魏征此刻面对林枫,态度和蔼的不行,眼中的欣赏怎么都掩饰不住。 这让戴胄顿感危机,忙上前一步,一肩膀将魏征拱到一旁,道:“本官也能调查。” 林枫对这两位大佬的明争暗斗感到好笑,他说道:“我们是在昨夜亥时之前结束的闹鬼案,而不久后,周然就开始谋划放火的事了。” “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破坏了翠竹好事的消息呢?” “要知道,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御史台。” 魏征与戴胄对视了一眼,两人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件事,目光顿时直勾勾看向御史中的一人! 魏征沉声道:“秦墨……昨晚,周然只见过你。” 御史秦墨一听,脸色顿时一变,他慌忙摇头:“魏公,不是我……我不知道翠竹的案子啊,昨天下官一直在忙碌魏公交给的任务,连歇息都时间都没有,根本就没机会听到什么翠竹的案子。” “真的不是下官告诉的周然。” 魏征见秦墨神情不似说谎,不由蹙眉看向林枫,林枫刚刚也一直在观察着秦墨,重点关注秦墨下意识的小动作。 沉思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会是秦御史,以周然这些人的本事来看,若是秦御史的话……未免太明显了,一旦周然被发现,秦御史绝对逃脱不了干系。” “但……” 林枫话音一转:“昨夜他只见过你,所以即便不是你,也必然与你有关。” 秦墨满脸焦急之色,他目光看向周然身上的白虎图案,眼前一亮,道:“魏公,我可以自证清白,可以让你们检查。” 魏征闻言,沉声道:“你不会觉得委屈?” 秦墨摇头:“下官更不想一直被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 魏征看向林枫,林枫自然乐得秦墨主动开口,否则若是他提起让秦墨脱衣服,他都怕秦墨会觉得受到了侮辱而撞墙。 他说道:“既然是秦御史主动要求的,那就查看一下吧,这也是为了给秦御史洗刷清白。” 魏征点了点头:“既如此,那就查一下。” 说着,他直接命人带着秦墨去了一侧的房间内。 没多久,几人返回,摇头道:“没有。” 魏征松了一口气……今天已经三个御史出问题了,若是再来一个,他真的要发疯。 林枫也微微颔首。 就算这个组织的人有办法除掉身上的图案,可从林枫他们第一次见到白虎图案,到现在为止,时间还不到八个时辰,且这些御史都集中在一起,在刑部的监视之中,就如周然一样,根本没机会除掉图案。 否则以周然那般谨慎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留着白虎图案? 以后能否用这个图案辨别敌人还不确定,但至少现在,没有图案是可以放心的。 他看向秦墨,道:“不是秦御史,那就只有卷宗了……周然只接触过卷宗。” “秦御史你给周然的卷宗,是从哪里得到的,能够接触到卷宗的人都有谁?” 秦墨想了想,道:“卷宗……我是从大理寺卷宗室借到的,是一个主簿递给我的,之后我就连夜赶回了,而回来时,我遇到了正在巡夜的金吾卫们。” “当时已经宵禁,金吾卫见到我,便拦住了我,询问我为何深夜还出行的原因。” “我连忙说明了身负重任之事,并且拿出了魏公给我的夜行证明,带队的金吾卫翊卫见状,说要检查一下我的东西,来确定我是否说谎,然后我就将卷宗交给了他。” “他随意翻看了下,见没问题,就让我离开了。” “所以若说有谁碰到卷宗的话,也就大理寺给我卷宗的主簿,以及那个翊卫了。” 戴胄和魏征一听,当即看向林枫。 大理寺和金吾卫……没一个好惹的啊。 林枫道:“既然有线索,那就去查查,大理寺与金吾卫都要查,昨夜接触过卷宗的人,都不能放过……查不到不要紧,万一有收获,那就是好事。” 戴胄直接道:“来人,去查!” 魏征也道:“秦御史,你一同跟去,辅佐调查。” “是!” 秦墨等人迅速跟着刑部官员离去。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气:“我能做的就这些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调查结果了。” 戴胄看向林枫,脸上带着欣赏,道:“林枫,今天你辛苦了……你放心,今天你所立下的功劳,本官会为你记上的。” 魏征也点着头:“我御史台恩怨分明,赵德顺案是赵德顺案,今天的功劳是今天的功劳,你之功劳御史台也会认下。” 林枫忙拱手道:“多谢戴公,多谢魏公。” 戴胄一摆手:“这本就是你应得的……现在案子破了,走吧,跟本官回刑部,卷宗一并带走,你抓紧时间看看,卷宗是否有什么问题。” 戴胄一说,魏征当即上前一步,道:“卷宗就在眼前……为什么非要去刑部查看?在御史台查看不行吗?” 魏征看着戴胄,气沉丹田,义正言辞道:“戴尚书,你怎么还舍近求远呢?你难道不知道林枫的时间很紧张吗?从这里去刑部要浪费多少时间?在这里直接查看,不是效率更高?” 这话怎么听的阴阳怪气? 林枫暗暗点头,是有点茶。 戴胄冷笑道:“本官可以为林枫准备马车,在马车上查看卷宗,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 魏征道:“马车上哪有本官亲自为林枫准备一个安静的房间,更加适合林枫查阅卷宗的?” 你好狠!!! 戴胄大袖一挥:“别忘了,人证赵明路还在刑部呢!” 魏征道:“就因为一个人证……去让林枫又浪费时间,又耽搁精力的合适吗?为什么不让赵明路过来,而非要折腾林枫呢?” 戴胄眼皮直抽! 他张着嘴,很想用力的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让林枫不由感慨,真不愧是魏喷子啊,和人对喷时,脑瓜子转的就是快,戴胄适合动手不动口,根本就不是魏征对手啊! 赵十五和孙伏伽等人,此刻已经看的呆若木鸡了。 他们何时见过戴胄和魏征,如此针锋相对的。 而偏偏,他们都很清楚,戴胄与魏征之所以这样争,都是为了林枫! 他们都看上了林枫的本事! 但凡林枫能够不死,戴胄和魏征,都绝对不会放弃林枫的! 孙伏伽看看仍旧穿着囚服的林枫,再想想身为大唐第一个状元郎的自己……他不由叹息一声,人比人,伤心死个人啊。 自己中状元时,都没被这样抢过呢。 而就在这时,戴胄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见他咳嗽了一声,十分和蔼的看向林枫,道:“林枫,本官性子和善,不喜欢与人争,魏公让你留下,那你就留在这里查看卷宗吧。” “本官也就忙几个时辰,之后就过来陪你。” 说完,他便看向魏征,在魏征自以为胜利的笑容的注视下,笑眯眯道:“魏公……你不会忘记与我的赌约吧?我赢了,所以……今天一整天,你可都不能说话了哦!” 他笑的如同一个老狐狸:“我想,魏公正直无私,一定不是一个食言的人,是吧?” 正在微笑的魏征,表情陡然凝固。 瞬间僵在原地! 绝杀! 戴胄胜! 第四十七章 崭露头角! 大理寺。 寺丞韩克己捧着几卷卷宗,来到了寺正王勤远办公桌前,将卷宗放到了桌子上。 他看着头发花白,颇为老态的王勤远,道:“王寺正,萧公不是让你在家休息嘛,你年龄大了,身体不好,前些天风寒还没好利索呢,怎么今天就来这忙碌了。” 王勤远随手拿起一本卷宗,将其翻看,查阅韩克己审查案件的情况。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地方上的徒刑以上的案件卷宗,必须要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然后再上交给刑部复核才行。 而地方上卷宗进入大理寺后,主要初步的审理者,就是寺丞。 因此韩克己审理完案件后,需要交给大理寺正再审核一遍,确定果真没问题了,还要再交给大理寺少卿甚至寺卿萧瑀做最终确定,之后才能转移到刑部复核。 “萧公关心本官身体,特令本官休息,可本官怎能真的放任这么多事不做,而什么都不管的悠哉休息?” 王勤远一边审核卷宗,一边道:“还有一个多月本官就该告老归乡了,自是要坚持到最后一刻,方能不负皇恩,不负萧公。” 韩克己连忙点头:“是是,王寺正说的是,王寺正严于律己之心,让下官敬佩。” 王勤远笑了笑:“得了吧,你是什么心思本官能不明白?我一走,不是你接我的位置,就是林枫。” “而现在……” 王勤远顿了一下,继而叹息一声:“林枫走了歪路,大好前程被断送,眼看就要斩首示众了,那你就板上钉钉要升官了。” 一听林枫二字,韩克己脸色就一沉。 王勤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还和林枫较劲呢?他马上就要死了,你和他怎么说也是同僚,即便他走了错路,可人死为大,那些恩怨还是随之消失吧。” “再说……” 王勤远手上动作一顿,又叹息道:“其实他的罪责也罪不至死,只是他倒霉,撞到了陛下的怒火之上,不该死也得死了。” 说完,王勤远就摇着头,苍老的眼眸里,充满着对世事无常的感慨。 而他没发现,立在一旁的韩克己眼中仍充满着愤懑与阴沉。 一想到昨夜林枫在宫里立下的功劳,一想到林枫破案时,萧瑀和戴胄那欣赏的神情,韩克己内心就十分不舒服,他忍不住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说的就是他!” “什么?” 王勤远有些疑惑,前些天不还好好的?自己不过因病休息了几天,怎么就感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劲了? 就在他要好奇追问时,一些刑部人员忽然走了进来。 “主簿赵楷,出来问话!” 为首的刑部官员满脸冷峻,大声开口。 这一嗓子,直接将王勤远等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刑部的人要干什么?”王勤远不解。 韩克己直起身来,道:“我去问问。” 他来到刑部官员面前,拱手道:“不知诸位找赵主簿所谓何事?” 这个刑部官员冷声道:“奉戴尚书之令,找赵楷问话,此事事关贼子周然同谋,速速将其唤来。” 众人一听,都很茫然。 周然?殿中侍御史周然吗? 他的同谋? 韩克己皱眉道:“请问周御史怎么了吗?前些天我去御史台办事,还见过周御史,他……” “别叫他周御史!” 御史秦墨忽然道:“他不配称为御史!” 韩克己更懵了。 寺正王勤远走了出来,寺卿和少卿目前都不在大理寺内,就他官职最高。 他拱手道:“秦御史,御史台发生了什么事吗?还请告知……否则你们这无缘无故要带走我们大理寺的人,着实是不太合适。” 王勤远年龄足够大,官职也不低,这个面子得给……秦墨叹息一声:“你们不知道,我御史台刚刚发生了一些事……” 接着,秦墨就将御史台起火之事,以及林枫破案的事情,十分详细的告诉了他们。 包括林枫是如何通过灰尘,判断出郑峰说谎的,如何通过玉佩,判断吴敏邢是纵火者的,又是如何通过泥巴、月亮,判断周然是幕后之人的…… “……就是这样……” 秦墨感慨道:“倘若不是林枫,或许那周然真的就要逍遥法外了,或许吴御史真的就要因此永坠深渊了!” “我们御史台上下,都很感谢林枫,他为我们找到了真相,更是揪出了周然这个阴险狠毒的贼子,现在我们过来,就是想查一查赵主簿,看看他和周然是否有联系。” 刑部官员闻言,也淡淡道:“我们刑部也很欣赏林枫,他的确很有能耐。” 两人说完了。 可整个大理寺,却在这一刻,静的可怕。 韩克己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脑子嗡嗡的响……他立功了!他竟然又破案了!还是如此复杂的案子! 王勤远更是苍老的脸庞上,布满了茫然与震惊:“林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确定只是休息了几天,而不是几年吗?” 他不由扭头看向韩克己,见韩克己这般模样,王勤远忽然明白韩克己刚刚的话了。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叫死而不僵吗? 这怎么感觉,林枫……好像死不了了呢? ………… 皇宫,长乐公主温馨的院子内。 长乐正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 她修长的双腿随着秋千上下摇晃,俏丽又可爱。 “好无聊啊。” 长乐随手扔下一本话本,道:“来来回回都是那些内容,看够了。” 绿娥弱弱道:“书坊没有新的话本了,就只有这些啊。” 长乐鼓了鼓腮:“还是查案有趣,虽然过程惊险了些,但那真的太有趣了。” 绿娥一听,脸都白了:“不行,查案太可怕了,奴婢差点都回不来侍候公主殿下了。” 长乐一听,转过头捏了捏绿娥的脸蛋:“的确是把你吓坏了,还让你坐了一次牢,谁能想到翠竹竟然能邪恶成那个样子。” 绿娥回想起来,也仍旧心有余悸。 这时,绿娥忽然说道:“说起案子……殿下,刚刚奴婢去取糕点时,听到了一些太监宫女在谈论林枫。” “林枫?” 长乐眼眸一亮,好奇道:“这个家伙很有趣……谈论他什么了?” 绿娥道:“说他又破获了一起案子,而且贼人就是翠竹的同伙。” “什么?” 长乐一听,连秋千都不荡了,她直接坐直身体,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绿娥,道:“快说说什么案子?怎么回事?” 绿娥便将自己听到的内容告诉了长乐。 “……更具体的细节奴婢也不知道了,但听人说魏公、戴公和萧公一起联袂去找了陛下,林枫破案的事,应该不会是假的。” 长乐听完后,樱桃小嘴微微张着,漂亮的水润眸子里,星光点点,她轻轻抿了抿朱唇,道:“好精彩啊……果然话本什么的,哪有林枫破案有意思啊!” “你说林枫的脑袋是怎么长得呢?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如此复杂的案子,这么快就破了。” 绿娥眼中充满着崇拜:“奴婢也不知道啊。” ………… 皇宫,御花园。 身着皇袍,气度威严的李世民站在凉亭中,双手负于身后,目光眺望远处苍穹,平静道:“如此看来……这林枫,还真有些断案的特殊本事。” 戴胄认真点头,性子直率的他直言道:“他是微臣所见过的,推理能力最强,断案最快的人才……陛下,刑部需要这样的人才。” 胖乎乎的萧瑀眼睛弯成一条缝,眸中闪烁一道冷芒:“或许是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反而激发了他的潜力……但他是大理寺培养出来的,就算出狱也该回归大理寺。” 不苟言笑的魏征看了一眼戴胄和萧瑀,决定为御史台,暂时做一个食言之人:“他天生就是做御史的料。” 李世民听到这般争抢的话,不由转过身,目光从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笑道:“瞧你们那点出息,竟是这般抢一个犯人。” 戴胄几人彼此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着毫不相让的决心,旋即直接分开视线,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 李世民并未开口决定林枫的去处,他目光如深潭,缓缓道:“先不说林枫的事了,说说白虎图案的事吧。” 魏征三人对视了一眼。 戴胄上前一步,道:“若只有翠竹一人,也就罢了,可现在连御史周然身上都发现了白虎图案。” “这毫无疑问……翠竹和周然,是处于同一个秘密势力的,这个势力能不声不响的在公主殿下和御史台安插人手,估计在其他地方,也极大概率会有他们的人。” “而他们如此隐秘的藏身于朝廷之中,恐怕所图不小!” “所以陛下……” 戴胄深吸一口气,向李世民一拜:“臣等建议,集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三司之力,暗中调查,主动出击!” 第四十八章 卷宗内的赵德顺案! 御史台,还是林枫之前睡觉的休息室。 此时林枫坐在桌子旁,手上拿着赵德顺案的卷宗,正认真翻阅。 关于赵德顺案,林枫知道的其实并不多。 别看他一直想方设法要看卷宗,可实际上,他对赵德顺案的了解,仅限于刚穿越过来时牢头骂骂咧咧所透露的部分内容,以及后来与孙伏伽、赵十五闲聊时,套出来的内容。 但这些内容并不完整,只是一些碎片。 想要完整的知道赵德顺案,还是需要卷宗才行。 赵十五站在一旁,挠着脑袋,十分乖巧的看着义父,眼中充满着崇拜与敬佩。 林枫的智慧,深深地让营养都被肌肉给吸收的赵十五十分羡慕。 此时房内只有他们二人,魏征离开前,专门吩咐过任何人不许打扰林枫。 至于一直陪在林枫身旁的孙伏伽,则去刑部接赵德顺案唯一的知情者赵明路了。 这时,林枫放下卷宗,身体后仰,闭上眼睛,梳理着刚刚接收到的信息。 赵德顺案发生在一个半月之前。 卷宗记载,当夜亥时左右,一个刚刚忙完准备回房休息的婢女,路过赵府一个偏僻的枯井旁的路时,忽然发现那里有光亮,同时两道血淋淋的身影直接映入眼帘。 她仔细一看,赫然发现是家主赵德顺正扛着小妾周婉儿的尸首,要向枯井内抛尸。 这吓得婢女当即尖叫出声,引来了护院和其他人,使得赵德顺抛尸还未成功,就被抓了一个正着。 没多久,商州刺史江贺成就带人来了,因为人赃并获,且死者身上还插着赵德顺独有的匕首,所以江贺成直接就将赵德顺给抓了起来。 后来江贺成审理此案,问及杀人之事,赵德顺没有任何隐瞒,全都点头承认。 他说他发现小妾心术不正,有谋害自己的心思,所以他就先下手为强,用刀杀了小妾。 之后想要抛尸,可没想到竟是碰巧被婢女发现,撞破了他的事。 因为人证物证俱在,且赵德顺十分配合,再也没有任何疑点,江贺成便直接定了赵德顺死罪,上报大理寺。 可没想到,三天后,赵德顺就在大牢内自尽了。 更没想到,赵德顺死后的第二天,其子赵明路就崩溃的跑到衙门里,说周婉儿是他杀的,说赵德顺是不想让他背负杀人之罪,才主动承认罪行的。 他为赵德顺喊冤。 但赵德顺都已经死在大牢内了,若是凶手真的换人了,毫无疑问,对商州刺史江贺成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在商州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刺史了,眼看已经有上调的希望,倘若真的被人知道自己判了冤假错案,导致无辜之人死在牢内,他别说升职了,这身官袍可能都要被扒下来。 所以江贺成当即呵斥赵明路胡说八道,并且为了防止赵明路乱说,找了个缘由将赵明路关了起来,想要磨一磨赵明路,让赵明路识趣点,你好我好大家好。 同时,他也派人给原大理寺丞林枫送了些钱财,希望大理寺赶紧顺利通过审核,别查出什么问题来,然后彻底将此案结案封存。 但没想到,就在原大理寺丞林枫利用权利和人脉将此案刚结案封存不久,赵府的人竟然直接跑到了长安告起了御状! 这可是御状啊,多少年都没有一次。 李世民当即龙颜震怒,卓令御史台和刑部彻查此案,并且吩咐从严从重,严厉处置,一经查明,相干人等绝不姑息! 想到这里,林枫双手交错,两个拇指上下环绕:“这么看来,其实原大理寺丞林枫和江贺成的勾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他做的,是收了钱财,缩短了流程,加快了速度去结案……并不是直接参与打造冤案。” “那江贺成就是慌了,以为卷宗会有问题。实际上赵德顺什么都承认,且当时人证物证俱在,根据卷宗,即便是其他的大理寺丞,也会通过审核的,毕竟纸面上的证据很充足……所以在冤案本身上,现在的我其实问题并不大。” “只是因为此事影响甚大,民怨极大,再加上李世民的龙颜震怒,特令从严从重处置……皇帝的命令高于一切,这才给判了死刑。” “所以,我想要脱罪,只需要做两件事。” 林枫心念微动:“第一,如果赵德顺案真的有问题,那我就侦破此案,查明真相。” “百姓会愤怒,是因为他们以为我和江贺成勾结,故意隐瞒案子的真相,制造了冤案……所以只要我能破了案,找出真相,就能向百姓交代,消除民怒……” “第二。” 林枫眉头微松:“第二的问题则应该已经不大了,我相继破获皇宫闹鬼案和御史台纵火案,在李世民那里多少也有了些好印象,李世民的怒火只要消了,就不会从严从重处罚我。” “这最关键的两点解决了……再加上我立的功劳,功过相抵之下,死罪应该可免。” “所以……” 林枫指尖轻轻在桌子上磕着:“最重要的,还是赵德顺案本身!” 可现在为止,他还没发现卷宗有什么问题,这就有些麻烦了,难道赵德顺案的真相就是卷宗记载的…… 若真是这样,那自己就得舍得下这张脸去抱戴胄他们大腿,求大佬救命了! 林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只会影响他的状态,唯有冷静,才有可能从隐藏极深的文字里,找到问题! 这卷宗是魏征和戴胄亲自书写的,以他们的能力,都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这就证明就算真的存在问题,也不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所以别急……慢慢来…… 平常心,冷静! 他调整心态,继续梳理着卷宗的内容。 魏征与戴胄重查此案,见到了赵明路。 赵明路却说出了另一个故事。 据赵明路说,他父亲的小妾周婉儿屡次勾引自己,说看上了自己。 但他都严厉拒绝了,并且还警告周婉儿,若还这样做,他就将周婉儿的事告诉其父亲。 可没想到,案发前一天,周婉儿竟然伙同其弟弟周默,给赵明路设了套,制造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事,还专门下了药。 好在赵明路提前察觉到不对,没有吃下药,但因为夜晚之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成了,周婉儿当即威胁他,如果他不听话,她就会立即大吼非礼…… 赵明路被算计,心中无比愤懑。 可他一个没经历过风浪的人,又不知该怎么做,只能悲愤拂袖离去……但没想到,在第二天,他忽然听到了周婉儿与其弟的谋划,得知他们竟然准备毒杀赵德顺,然后再通过昨夜之事控制赵明路,彻底夺走赵家的家财。 赵明路一听他们还要对他父亲动手,当即火冒三丈,动了杀心,于当夜潜入周婉儿的房间,将其杀死。 可杀了周婉儿后,赵明路就慌了,他本是一个读圣贤书的人,鸡都没杀过,更别说人了,杀人之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惊慌之下就跑了。 “众所周知,杀人之后要藏尸,再不济也该伪装个现场,密室杀人不知道吗?放火烧尸,毁尸灭迹不知道吗?……可他什么都不干就跑了,太没经验。” 林枫吐槽了一句,缓解压力,继续梳理案情。 他跑回了房中,换掉了身上染血的衣服,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如何处理此事,可就在这时,他就听说了他父亲杀人的事。 赵明路连忙赶了过去,便见赵德顺已经被官府的人给抓了,他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岂能让父亲蒙受冤屈,所以他就要说明真相。 可谁知,赵德顺却一脚将其踹到,恶狠狠地瞪着他……赵明路见状就明白了一切,父亲什么都知道,父亲是专门为他顶罪的。 自那日之后,他浑浑噩噩,终日处在痛苦之中,直到第四天早上听说了父亲死在牢内的事,他便彻底崩溃了。 这才去官府说明真相,但没想到,遇到了江贺成这个狗官。 “两个主动配合的人,问什么说什么……可结果却截然不同。” “一个死者,两个人拼命承认自己才是凶手。” 林枫睁开了眼睛,不由揉着额头:“倘若这世上的凶手都这么主动,那就好了。” 赵十五见林枫睁开眼睛,不由关心问道:“义父,如何?” 林枫摇了摇头:“魏公萧公亲自定案的卷宗,哪有那么容易找到破绽?” 林枫放下卷宗,拿起了后面附带的纸张。 这是附带的仵作验尸记录。 他目光向上看去。 上面是一系列的专业用语,林枫看了一遍后,就放到了最后面的结论。 “死者被利刃刺穿心脏,伤口处有多次刺入痕迹,导致伤口极大,已判断不出凶器具体样式,除此之外,死者再无任何外伤。” “同时,死者体内检测出毒素,但伤口处无毒,判断为口服中毒,死前已中毒。” 看着这验尸记录,林枫眯了眯眼睛。 “中毒……除了刀伤,还有毒?” “既然都用刀了,为何还要下毒?” 林枫看着验尸的结论,忽然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 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什么呢…… 有什么不对劲呢…… 毒……刀…… 忽然间,林枫脚步一顿,他大脑猛然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 只见林枫快步返回桌子前。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卷宗,将其翻到了口供记载的那一页。 然后,找到了关于中毒的口供。 赵德顺是这样说的。 “毒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让她死去,可她似乎察觉到了,所以我只能改为用刀,将其杀害。” 他又向下翻,翻到了赵明路的口供。 “毒当然是我下的,我原本想要慢慢杀了她,可这个贱人都要害我父亲了,我等不了了,所以直接用刀出手。” 林枫看着同一件事的不同口供,就这样看了许久许久。 忽然,他啪的一下将卷宗按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后,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林枫眸中精光闪烁:“他在说谎!” 第四十九章 怼人! “说谎?义父,你是有什么收获吗?” 赵十五一直在紧张的看着林枫,此时见林枫发出笑声,便忍不住问道。 林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他露出笑意,重新恢复了往常断案的轻松洒脱模样,说道:“的确有些收获……这案子,比我原本预料的要更加有趣。”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子德,我带赵明路来了,你要现在见赵明路吗?”孙伏伽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林枫一听,笑道:“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直接看向赵十五:“开门吧,我还真有一些问题,要问问他。” 嘎吱—— 门被赵十五打开,便见外面正站着几人。 为首的是身着刑部郎中官袍的孙伏伽,在孙伏伽身后,是两个刑部衙役押着的赵明路。 赵明路二十来岁的模样,体格瘦弱,胡子拉碴,整个人一副随时要饿死的样子,站在那里双腿都在打颤。 “孙郎中,你们虐待他了?”林枫道。 孙伏伽忙摆手:“可别胡说啊,我们刑部从不私下里虐待人犯,他是自己不吃饭,一天天在那里蜷着身体躺着,据说晚上还瞪着眼睛不睡觉,将看守他的狱卒都吓得心里发毛。” 林枫看着赵明路仿佛离魂的样子,若有所思。 “别说他了,子德,你卷宗看的怎么样了?”孙伏伽询问道。 林枫笑着说道:“有些发现……但具体的,还需要和这位赵公子验证一下。” 听到自己的名字,赵明路这才抬起了头,他眼圈漆黑,脸颊瘦的都要脱相了,疑惑的看着林枫。 孙伏伽介绍道;“他叫林枫,你应该知道他。” 一听到林枫二字,赵明路那仿佛离魂的无神双眼,顿时有了神采,只是那是神采,是无尽的愤怒! “是你!” 他双眼愤怒的盯着林枫:“就是你和江贺成那个狗官一起勾结,才害的我父亲惨死在狱中!” “我要杀了你!!” 他一边吼着,一边就要向林枫冲来,似乎想要用自己那双瘦弱的手,将林枫撕碎。 不过他太瘦弱了,站着都费劲,更别说摆脱衙役的控制了,只能无力的张牙舞爪。 孙伏伽忙说道:“赵明路你别冲动!这些事或许有误会……而且林枫还救了你,倘若不是林枫提前发现有人要对你不利,将你带到了衙门,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今天本官带你过来,也是为了查清楚案子的真相!” 赵明路此时哪里能听进孙伏伽的话,在他的意识里,林枫和江贺成一样,都是害死他父亲的狗官。 他根本就无法保持冷静。 孙伏伽见状,不由看向林枫,道:“子德,你看他这样子……要不我先让他去冷静一下,等他冷静了,再来见你?” 林枫摇了摇头,他来到愤怒的赵明路面前,缓缓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也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愿听我这个狗官的任何话。” “但我还是有几件事要说……” 赵明路恶狠狠地盯着林枫:“我和你这个狗官没什么好说的!” 林枫闻言也不恼怒,他缓缓道:“你说是你杀的周婉儿,而不是你父亲赵德顺,对吧?” 赵明路双手死死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满是怨恨的盯着林枫,就如同看着杀父仇人,咬牙切齿道:“我拒绝对你这个狗官说任何话,孙郎中,这个狗官不是该在大牢里等死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剧烈挣扎:“为什么这个死刑犯会在这里,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想让我配合这个狗官,别做梦了!” 完全不配合啊,我得想办法让他冷静冷静……林枫摸着下巴,眸光闪烁。 孙伏伽不由道:“子德,我还是先将他带出去吧,我和他好好聊聊,让他冷静了,你再问他吧……否则,这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 哪有时间让他冷静,他若是两天都不冷静,我脑袋就落地了……林枫深吸一口气,看着赵明路,忽然笑了起来。 林枫这一笑,让孙伏伽愣了一下,不知道都难缠成这般样子了,林枫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赵明路见林枫一笑,更加气的火冒三丈:“你还笑——” “我凭什么不能笑!” 林枫直接打断赵明路的话,他看着赵明路,冷笑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几个你这样的混账儿子,现在涨见识了,怎么就不能笑了?” “你说什么!?”赵明路双眼通红,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孙伏伽见到两人针锋相对的样子,浓眉下面的大眼睛里,满是忧虑。 林枫怎么能这样刺激赵明路呢,这下赵明路更不会配合了。 而赵十五则双手叉腰,站在林枫身后,怒瞪赵明路,给林枫增势……吓得孙伏伽连忙将赵十五这个大块头拉开。 “本来就够乱了,你怎么还跟着添乱!”他低声道。 赵十五理所当然:“他对义父如此无礼,我岂能容他?” 孙伏伽觉得没法和这个大块头讲理,他低声道:“别添乱了,看看子德怎么收场吧。” 两人忙看向对面针锋相对的两人。 便见林枫看着赵明路的双眼,神色中带着嘲弄,淡淡道:“你心里是不是在想……你父亲是无辜的,倘若不是我们这些狗官,你父亲根本就不会蒙冤而死?” 赵明路道:“这本就是事实!” “呵,事实?” “你认为的事实……是倘若不是我们,你父亲就不会蒙冤?” 林枫看着他:“那我倒是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了!” 赵明路死死地盯着林枫。 林枫漆黑的眸子看着他,那双眼睛,就仿佛能窥破江贺成内心所有的想法,直接开口:“第一……你说赵德顺因我们而蒙冤……那我就要问问你了,是我们强迫赵德顺说谎的?是我们强迫你父亲为你顶罪的?还是说,是我们屈打成招,让你父亲主动承认罪行的?” “卷宗记载,你父亲临死前,身上可都没有哪怕任何一个伤痕……来,你告诉我,你父亲说他杀了人,这和我有哪怕一文钱的关系吗?” 林枫一拍桌子:“我特么在那个时候,压根就不知道他是哪根葱!” 赵明路一愣,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呵!” 林枫冷呵一声,盯着他继续道:“怎么不说话,没话可说了?别着急,说完了我,接下来说说你吧。” 赵明路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 林枫盯着他,直接道:“第二……明明是你杀的人,可在你父亲被江贺成抓住,要带走时……你做了什么?你明明已经到了你父亲的面前了,你明明只要开口,说人是你杀的,你父亲就不会被抓了,那你……” 林枫目光锐利,直插赵明路眼睛:“为何不说?” 赵明路脸色更加苍白,素白的手背上青筋露出。 “第三,你父亲是晚上被抓的,审判是第二天开始的,甚至第二天晚上才做出审判决定——这足足一天时间,你都有机会在你父亲被打上杀人犯的罪名之前说明真相,可你又做了什么?你眼睁睁看着你父亲成为了被冤枉的杀人犯,你毫无作为,你连一个屁都没有放!真相,你……说了吗?” 赵明路身体一晃,全身都在发抖。 他摇着头,仿佛要崩溃了:“别说了,你别说了!” “我为什么不说?” 林枫盯着他:“我要查找真相,只许你不配合我,什么也不说……我就没有说出事实的权利了?” “第四!” 林枫面无表情道:“从你父亲被抓,到你父亲于狱中身死,中间有足足三天时间……三天啊,这么多的时间,你们读书人背诵《论语》估计都能背的差不多了吧?可你,仍没有去说出真相?直到他死,直到他背负杀人之罪,死在那冰冷阴暗的大牢内,真相都没有被说出来,告诉我,这该怪我这个狗官,还是该怪你这个孝子?” 赵明路双手捂着脸,不断摇着头。 全身抖如筛糠。 林枫看着他,声音仍旧冷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凡事,总要有个先后顺序!你扪心自问,真正第一位将你父亲送到断头场的人,是我吗?是江贺成吗?还是说……” 林枫看着赵明路:“干脆就是你这个大孝子?” “我……我……” 赵明路崩溃的摇着头,想解释,却又仿佛所有的解释都很苍白无力,而说不出口。 林枫平静道:“别弄得好像全天下只有你最无辜……在你拿起刀想要杀人的那一刻,你就不再无辜。” “你可以怪我收受钱财,加快了案子的结案,我承认我错了,并且我也承受了相应的代价,现在屠刀还悬在我脑袋上……” “但你呢?一副你是受害者的模样,一副要撕了我,不愿配合的样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要饿死的样子,你是想让其他人都觉得,所有人都是恶人,就你是一个无辜的小羊羔吗?” “可你……” 林枫声音毫无波澜:“真的就无辜吗?” 第五十章 你在说谎! 赵明路被林枫给骂的直接蒙着脑袋,痛苦的哭了起来:“别说了,你别说了……” 这一刻,便仿佛是积压在心底一个半月的所有痛苦,轰然开闸,瞬间释放了出来。 哭声凄惨凄厉。 以至于守在外面的御史台的人,都差点以为林枫动用私刑而进来查看。 赵十五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要不要劝赵明路别哭了。 孙伏伽则眸光微动,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明白林枫的用意。 他看向林枫,忍不住感慨道:“我还以为你心中有气,故意教训他……现在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什么?”赵十五十分茫然,义父都把人家弄得哭成这般样子了,这不是教训? 孙伏伽看着嚎啕大哭的赵明路,解释道:“你也看到赵明路的情况了,他都快把自己给熬死了,他这是心病,诸多痛苦积压在心底而无法释放,这样下去,只能让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子德看似在处处戳他痛楚,却反而揭开了赵明路内心一直以来最大的愧疚与痛苦,赵明路想来应该一直就愧疚于子德所说的这些,他有那么多次选择,却都没有抓住……现在被子德挑明了,他哭出来了,反倒能释放他的情绪,让他不至于真的被情绪压的崩溃。” 赵十五一听,不由瞪大眼睛,他还以为义父是在收拾这个对义父没好脸色的家伙呢。 却没想到,义父竟然面冷心热,是在帮赵明路。 林枫淡淡道:“你们想多了,我就是单纯打击他,让他接下来乖乖听话,别耽误我查案。” 赵十五和孙伏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相信三个字。 “子德就是外冷内热啊!”孙伏伽感慨。 待赵明路哭了足足半刻钟后,林枫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哭完了没?你究竟还想不想要真相了?” 赵明路猛的抬起头看向林枫:“真相?” 林枫看着眼睛哭的通红,但终究是有了一丝生气,不再如刚见到时那般死气沉沉的赵明路,冷声道:“你既心里有愧,那就别大吼什么不配合……你父亲的案子存在问题,我想要找到真相,所以接下来我问你答,不许隐瞒。” 或许是林枫身上所携带的,一种特殊的令人信服的气质,又或者是孙伏伽的话让赵明路听了进去,亦或者是赵明路单纯被林枫骂怕了,对林枫有了畏惧……总之随着林枫开口,赵明路终于不再是那般抗拒了。 林枫看向赵明路,道:“卷宗上说,你是趁着夜色降临,周婉儿睡着时,偷偷潜入到她的房间,将其杀害的,是吗?” 赵明路深吸一口气,旋即点头:“没错。” “周婉儿一个人睡?” “父亲那段时间比较忙,每次忙完都深夜了,便都会在书房休息,所以那些天一直都是她自己睡。” 林枫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她睡觉,门没有用门闩锁上?” “锁上了。” “那你怎么潜入进去杀人的?” 大唐初期的窗户,普通人家以直棂窗为主,这种窗户是不可开闭的,暖和时糊上一层窗户纸就行,天气寒冷了,便会挂上帘子,用来挡风。 只有皇宫这种地方,掌握最先进的技术,窗子才开始有了开闭功能。 所以赵明路是不可能翻窗进入的。 赵明路说道:“我在门外,用匕首从门缝伸了进去,然后向上将门闩挑了起来。” 林枫看着赵明路这个读书人,挑眉道:“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怎么?书里还教你如何偷偷进入他人房间的手法?” 听到林枫的话,赵明路顿时脸色涨的通红。 身为一个读书人,这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他说道:“这又不是多难的事,三岁孩子都能做到。” “三岁孩子?” 林枫还真好奇了:“谁家的三岁孩子都能这样开门了,这是天生的梁上君子吗?” 赵明路道:“不许你这样说!我们府里管家的孙子,正好三岁,有一天我见到他用一根棍子,将一块横在前方的木条给挑了起来……这和我用匕首挑起门闩,有什么区别?” 赵十五一听,顿时惊为天人。 人家孩子是在那玩游戏,人家是童真的玩耍。 到你这直接就转化成偷入他人房间的手段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的确是个人才,这举一反三的本事赵十五很是佩服。 “然后呢?” 林枫看着他,道:“你一下子就成功了?” 赵明路咳嗽了一声,摇头:“哪是那么容易的,我从来没试验过,一开始有些不顺手,弄了好几次才将门闩真正挑开。” 林枫想了想,道:“以你这样生疏的手法,肯定制造了一些声音吧,周婉儿就没察觉?”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沉着呢,别说我挑起门闩的过程,就算是门闩最后不小心掉到了地上,都没把她给惊醒。” 林枫眉毛微挑:“门闩掉到了地上?卷宗里怎么没有?” 赵明路道:“这很重要吗?又不是什么特殊的事。” 林枫眯着眼睛,眸光微闪,道:“继续。” 赵明路继续道:“门闩掉了后,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她肯定醒了,结果我在外面听了半天,也没听到动静,我便知道虚惊一场。” “然后我就偷偷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我轻手轻脚来到她的床榻前,撩起床纱,瞄准她的心口,用刀直接向着她的心口刺了进去。” 赵十五听得不由下意识捂住了心口,一脸复杂的看着赵明路,没想到赵明路看起来有读书人的儒雅气质,可动起手来,也是真狠。 “停!” 可这时,林枫忽然喊停。 赵明路等人疑惑的看向他,就听林枫道:“周婉儿晚上睡觉点着蜡烛?” 赵明路一脸意外:“你怎么知道?” 孙伏伽也颇为意外的看着林枫:“我竟是都不知道这件事,卷宗里应该没写吧?” 林枫笑道:“有些事,不需要白纸黑字,便能推理出来。” 还是月相问题,当时是下弦月,案发时没有月光,门窗紧闭之下,就靠外面蜡烛释放微弱亮度的灯笼,室内不说完全漆黑吧,也不会多清晰,更别说他还能瞄准位于房间最里侧,笼罩在床纱内的死者心口了。 赵明路一个杀人的,不可能带着光源进入房间,唯一的可能,就是室内本就有亮光。 如影视作品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还摸黑进去杀人?恐怕进去就会撞到桌子凳子而被发现。 赵明路听着林枫的话,见林枫竟然不需要卷宗,甚至不需要自己,就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府里的画面一样,不由对林枫,莫名的有了一些希冀。 他毫无隐瞒,道:“魏公他们只问了我动手的过程,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些……他们没提起蜡烛的事,我也就忽视了。” 林枫对赵明路会忽视蜡烛与门闩的事并不意外。 前世寻找线索时,即便有人证,也需要刑侦人员慢慢引导,人证才能想到更多的事。 因为普通人并不知道什么事是重要的,什么事是不重要的,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认知,会挑自己认为重要的事说。 但往往,就会因此忽视一些细节。 再加上赵明路当时慌得不行,直接跑路了,也就更不会在意这些了。 魏征与戴胄估计从赵明路的证词里,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不符合逻辑的地方,而赵明路又没有主动说这些细节,时间又过去了那么多天,他们自然会忽视。 林枫道:“周婉儿一直都喜欢点着蜡烛睡觉吗?” 赵明路道:“她说她怕黑,所以总要点着蜡烛……但要我看,她就是亏心事办多了,疑神疑鬼。” 林枫若有所思,继续道:“从你开门,到来到她床榻前,再到行凶……这整个过程,她都没有醒来?没有发现你?” 赵明路摇头:“她睡的和死猪一样。” “死猪……” 林枫眯了眯眼睛,沉思片刻,道:“仵作的验尸记录上说,周婉儿的伤口,有很多刀伤,是多次中刀的原因……你为什么要刺这么多刀?” 赵明路道:“我力气不够,一刀没法直接刺穿她,所以我就多刺了几刀,确保能够真正杀了她。” “多刺几刀……一共多少刀?” “记不太清了,五六刀应该有。” 五六刀……林枫道:“整个过程,周婉儿都没有醒来?没有反抗?” 赵明路摇头:“没有,我的行动十分顺利。” 林枫微微点头,继续道:“仵作验尸记录上,还有一点……” 他看着赵明路,双眼紧盯,似乎要记住赵明路的每一个细节反应,道:“……周婉儿身上被检测出了毒素,她在死前已经中了毒了。” “毒,是你下的吗?” 赵明路似乎说了太多遍了,张口就来说:“当然是我下的。” “哦?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皱眉道:“卷宗里应该都有吧……这个贱人如此蛇蝎心肠,我岂能留她?” “所以我给她下了毒,原本我是想慢慢用毒杀死她,让人无法察觉的,可她却敢对我父亲出手,我怕她真的害了我的父亲,所以我只好用刀出手,这样才能更快,更有效。” 赵十五扫了扫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只觉得这些读书人狠起来,也是很恐怖。 用毒都不说了,竟然还嫌弃毒杀见效慢! 孙伏伽早就知道这些了,对此已然见怪不怪。 可就在他们或感慨,或见怪不怪时,只听砰的一声响。 林枫竟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双眼双眼锐利的盯着赵明路,毫无征兆突然大喝:“你在说谎!” “赵明路!事到如今你还要说谎?你真的不希望真相到来吗?” 刷的一下。 赵明路视线陡然凝固。 正在扫鸡皮疙瘩的赵十五,茫然抬起头。 孙伏伽更是猛的看向林枫,整个人都是懵的:“子德,你说什么?说谎?赵明路在说谎?” 赵明路连忙摇头:“我没有说谎,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 林枫冷笑道:“好!那我问你!” “你说毒药是你下的,请问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毒药?” 赵明路手下意识抓着衣角,道:“买……买的。” “从哪买的?” “一个……一个游方医师,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他只在商州城摆摊一两天,然后就离开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林枫笑道:“好一个游方医师,好一个不知道去哪了……你为了想这个理由,是不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并且自以为这个理由便是魏公他们也无法验证真伪?” 赵明路不敢去看林枫眼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 林枫淡淡道:“那我再问你一遍,你为何要下毒?” 赵明路不明所以:“我已经说过了,那个贱人心肠歹毒……” “心肠歹毒?你什么时候知道她心肠歹毒的?”林枫道。 赵明路道:“当然是她们算计我……” 话音一顿,他语气陡然一转:“她勾引我的时候。” 林枫看着赵明路,呵笑道:“勾引你……你就动了杀心?” “赵明路,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别告诉我,圣贤书里就告诉你,有女子想要自荐枕席,你就该杀人灭口!” “我……我……” 赵明路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再问你,她勾引你,你为何不告诉你爹?” “爹爹本就忙碌……我不想让他在这件事上浪费心神,而且,那个贱人伪装的很好,爹爹根本不知道,爹爹还很宠她,爹爹若是知道了会十分伤心,再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我爹说……并且若是这件事被别人知道,更会让我赵家门楣受辱,面上无光。” 林枫笑了:“你下毒杀人,把姨娘杀了,就面上有光了?就不会让你爹浪费心神了?你爹就不会伤心了?你就好意思和你爹说了?” “我……我……” 林枫一步上前,步步紧逼,他锐利的视线盯着赵明路的眼睛,仿佛直接看穿了赵明路藏在心底最深的秘密:“赵明路!你还要找借口吗?” 他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卷宗,直接翻开,道:“瞪大你的眼睛看一看,这是你说的供词!” “在周婉儿算计你时,根据你的供词,你也只是愤怒而不知所措……那个时候你还只是不知所措!怎么?难道你要说你给魏公戴公的供词,是骗人的?是说谎的?” “我……我……” 林枫又上前一步,用洞穿一切的声音道:“你真正动了杀心的时候,是听说他们要杀你爹……可你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你怕你说了,也没人会信你,所以你为了保护你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这才是你动杀心的动机!” “也就是说,你动杀心和你动手是在同一天……既然是同一天,你都已经决定用刀杀人了,又岂会再用毒?” “是生怕不被周婉儿提前察觉到异常吗?” “再说,你一个不谙世事,只读圣贤书的人,你知道去哪买毒药吗?我现在给你一天的时间,让你去长安城内买毒药,你要是能在药房里买到毒药,我就敬你是个汉子!” 林枫指着外面,道:“你去!现在我让你去验证你的话,你去啊!” 赵明路不断向后退去:“我……我……” 他摇着头,面色苍白想要解释,却根本找不到任何解释的话。 林枫看着他,一锤定音:“别解释了,也别找借口了,事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 林枫冷冷地看着他:“毒,根本就不是你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