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中客 乾国与极北寒域之间有一片纵横三千里的雪岭,冬季漫长,群山万壑,树木林立,常有野兽出没。 群山高耸入云,积雪常年不化,壁立千仞,陡峭光滑,人烟罕至。 “呼!呼!” 雪山之上,巨大的洞口前,正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练拳,打得虎虎生风,有模有样。 在他脚边,一只浑身雪白的小奶虎一会左扑右跳,一会抱着他的大腿一通乱蹬,开心极了。 少年绾髻束发,身形高大,相貌堂堂,颇为俊朗。 陈棠来这个世界已经一个多月。 前世他迫于生计,连续熬夜加班一周,猝死在公司。 既然有机会重活一世,他决定好好享受,绝不加班。 如果不工作都能有钱花,那是最好不过了。 这个世界没有前世那些高科技,甚是乏味。 好在有武功。 尽管武力值不高,但依旧有轻功,内功之类。 想想学会之后,能在江湖中转转,轻剑快马,美人相伴,似乎也不赖。 随后几天,陈棠与前身记忆融合,他才意识到,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依旧不太容易。 前身幼年丧母,父亲陈大安是个猎户,带着陈棠住在常泽县附近的山林中,教些拳脚功夫和打猎的本事。 去年刚入冬,陈大安带着陈棠搬进县城。 按照陈大安的话来说,跟着他打猎没啥出息,容易命丧虎口,进城生活能改善些,也能见见世面。 只是,陈氏父子进城没多久,便惹上了麻烦。 陈棠自幼生在大山里,心如赤子,满腔热血,街上撞见一桩不平事,当即挺身而出,很快被砍翻在地,命悬一线。 而且对方刀刀砍在他的关节筋膜处,就算侥幸活下来,也会沦为废人,生不如死。 无奈之下,陈大安背着陈棠钻进三千雪岭,将他交给雪山上的一位异人。 据说这人与陈棠祖父有些交情,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允许来找他。 但实际上,前身还没见到这人,就已经死了。 阴差阳错,陈棠来到此间。 片刻后,陈棠打完一套伏虎拳,收势站定,浑身热气腾腾,微微喘息。 小奶虎也玩得倦了,突然一跃而起,陈棠双臂张开,顺势抱起。 “雪团儿,你又重了!” 陈棠忍不住吐槽。 雪团儿,是陈棠给小奶虎起的名字,主打一个乖巧可爱,人畜无害。 “哈!” 雪团儿凶巴巴的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随后将大半个身子窝在陈棠怀中,两只虎爪揣在胸前,小脑袋搭在陈棠肩膀上,舔舔嘴唇,眯眼睡了起来。 这是穿越至今,唯一令陈棠感到欣慰的。 前世他只能撸个猫,这一世能撸老虎了,连老虎屁股都随便摸。 陈棠抱着小奶虎,走向黑漆漆的山洞,问道:“前辈,你这伏虎拳靠不靠谱?这套拳我从小就会,练了好些年,也没啥效果。” 伏虎拳,一共十六路,简单易学,算是市井间最常见的外功拳法,几乎人人都会上几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山洞中传来一道声音:“你最初练得不对,只会越练越偏,就算再练三十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 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陈棠在雪山上练的伏虎拳虽然也是十六路,招式都颇为相似,但诸多动作、姿势、细节、力量的运用却有不小的差别。 陈棠走进山洞,昏暗的空间里陡然亮起两道铜铃大小的幽光! 陈棠毫不惊奇,径直走向幽光。 来到近前,那里竟盘卧着一只巨型老虎,也是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 这只白虎的体型,比他前世见过的成年大象都大一圈,极为夸张。 趴在那里,仍比陈棠高出一大截。 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陈棠差点惊掉下巴,以为自己来到妖兽遍地的仙侠世界。 陈棠将雪团儿放在白虎的腹下。 雪团儿似乎嗅到什么,迷迷糊糊中,便将脸凑到白虎腹下,一嘬一嘬的吸吮起来。 白虎看着陈棠的目光很是温和,充满母性光辉。 伤筋动骨一百天。 而陈棠体内断裂的筋膜已经痊愈,就是因为他跟着雪团儿喝了一个多月的虎乳。 白虎似乎真将他看成自己的孩子来喂养。 他十七岁了,还要趴在白虎肚皮上……这种事想想就有些难为情。 一开始陈棠是抗拒的。 但这地方鸟不拉屎,不仅没有盐巴,连火都没有,他又没掌握钻木取火的本事,只能吃生肉。 这样对比,虎乳可好太多了。 就当喝牛奶了。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白虎旁不远处,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长发随意散落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如此寒冷的环境下,也只着一件单衣,半敞胸膛,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的…… 这位异人自称山中客。 按他所言,这只名为‘山君’的异兽白虎,才是三千雪岭的君王,他只能算是山中来客。 “我跟着前辈练了一个多月,约莫能到啥境界?” “一个月,可抵旁人三年之功。但要报仇,找那人一雪前耻,还差得远。” “那人修为应该在七品,你还没入品。” 乾国将天下武者分了品级,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这一点与前世九品官制顺序相同。 九品脱胎,八品换骨,若能成功定品,便是九品武者,也称入品武者。 “现在才开始按照你的法子练武,是不是晚了点,还有机会追上那人不?”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确实晚了。你十七岁,筋骨几乎长成,根基极差,就算练对了,未来成就也有限。” 听这意思,好像没救了? 陈棠有点慌。 停顿片刻,山中客才慢悠悠的说道:“好在你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脸一黑。 这种事没必要挂在嘴边。 幸亏这里没外人。 还有你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呢。 山中客道:“别小看这一个月的虎乳,就算世家大族的孩子,从小用无数名贵药材滋养身体,也比不过你这一个月打下来的底子!山君乃世间罕见的异兽,虎乳给你带来的改变,还不止于此。” “等雪团儿哺乳期过了,你再想喝,还喝不到了。” 陈棠舔了舔嘴唇。 说得他有点渴了,眼神不自觉的瞥向一旁的山君…… 山中客又道:“更何况,你有入神坐照的机缘,领悟武学会特别快,几乎没有瓶颈,修炼自然是一日千里。” 当初山中客第一眼看到他,就说他身负天大机缘,入神坐照。 “总听你说入神坐照,到底是个啥?” 陈棠忍不住问道。 “叩天门,破泥丸,方能入神坐照。” 山中客道:“正所谓,灵台清明,神照内外,是为宗师。” 陈棠沉默片刻,才道:“你说了一大堆,我一句没听懂……” 山中客道:“入神坐照,对力量,境界没有半点提升,但能帮助你瞬间进入一种特殊状态,这原本是一品宗师才有的手段,你现在就具备了。” 陈棠撇撇嘴。 反正一个多月来,他从没感受过什么神照内外。 太玄乎了。 “你伤势痊愈,今日下山去吧。” 山中客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这就撵人了? 既然敌不过那人,我还想在山上呆着。 这句话刚到嘴边,陈棠便憋了回去。 他不太想下山。 毕竟前身在常泽县刚被人砍翻,谁知道下山会不会撞见仇家? 若是看见他还活着,来个赶尽杀绝,直接悲剧。 可他伤势已经痊愈,父亲在山下担惊受怕,若还赖在山上不走,必会引起山中客的怀疑。 到时候翻脸给他一脚踹下雪山,摔得粉身碎骨,更悲剧。 “我现在的实力,对上常泽县的差役,有几分胜算?” 陈棠又问。 既然被赶下山,总要有一点自保之力才好,别连个差役都打不过。 “那些差役,只不过是身强力壮的普通人罢了。” 山中客淡淡道:“有几分胜算,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陈棠心中一凛。 他听得懂山中客的言外之意。 不论是前身,还是前世,陈棠都算不得什么狠人,可一旦踏足江湖,他只能被迫适应,做出改变。 陈棠不禁想起一句话,轻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咦?” 山中客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前世,这句话自是寻常,人尽皆知。 可山中客听来却大感新奇,不知勾起什么往事,陷入沉思,面露唏嘘。 陈棠倒是神色淡定。 这里没有人比古大侠更懂江湖。 “你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感悟,难得。” 半晌之后,山中客回过神来,对着陈棠点点头,流露出几分赞赏。 这小子似乎也不错,倒似个天生的江湖人。 山中客道:“这八个字值得浮一大白,只可惜,此地无酒。” 陈棠心中一动。 山中客下了逐客令,却没让他再回来。 这鬼地方,他根本找不到。 就算找到,也上不来。 山中客刚刚这句话,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 这是点我呢? 陈棠心思活泛,试探着问道:“回头我带几壶酒上来,陪前辈喝点?” 山中客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陈棠轻舒一口气。 有戏。 雪团儿喝饱了,蜷曲着身躯,两只虎爪蒙住眼睛,正在酣睡。 山君缓缓起身,来到陈棠身边,准备将他送下山。 这座雪山高耸入云,冰雪覆盖,若是陈棠自己下山,跟自由落体没什么分别。 即将离开雪山,陈棠站在洞口,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云雾,怔怔出神,怅然若失。 前世的种种,似乎随着云雾翻涌渐渐模糊,仿佛真如一场大梦,已成过去。 书中那个血雨腥风,快意恩仇的江湖,离自己反而越来越近,越发真实。 “前辈,江湖还远吗?” “不远。你已身在江湖,江湖怎么会远。” 第2章 红衣映雪,伏虎少侠 常泽县地处乾国东北部,是距离三千雪岭最近的县城。 下了山后,陈棠循着记忆,回到家中。 在门口站立一会,平复心情,才推门而入。 这处宅子不大,位置颇为偏僻,院内积雪厚厚一层,没有生活痕迹,像是空了许久。 屋内极为简陋,进门便是堂屋,左边一间卧房,原是陈氏父子二人睡觉的地方。 炉灶内的火熄灭多时,桌子上甚至多出一层浮灰。 陈大安呢? 陈棠心中疑惑。 父子二人打猎用的两张弓,仍挂在墙上。 也就是说,陈大安并未出门狩猎。 陈棠来到墙边,摘下属于自己的那张弓。 这是半石弓。 在这里一石相当于一百斤。 想要拉满半石弓,最少需要五十斤的臂力。 前身最好的状态,只能勉强拉满这张半石弓。 陈棠按照以往的习惯,用尽全力扯动弓弦! 这张半石弓瞬间被拉至满月。 啪! 下一刻,弓弦承受不住这股巨力,突然断裂! 这…… 陈棠愣住。 只是一个多月,他的力气竟增长这么多? 他又将陈大安那张一石弓摘下来。 这次小心许多,缓缓拉开。 即便是一石弓,他拉满也毫不费力,甚至比陈大安弯弓时还要轻松。 看来那山中客所言不虚。 被山君奶一个多月,果然非同凡响。 砰! 就在此时,院子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只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肥头大耳,双手交叉藏在袖口中,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崔勇! 陈大安父子刚搬进城,崔勇没少上门刁难。 崔勇身后还跟着两个满身流氓气的年轻人,腰间带刀,穿着县府衙役的缁衣,上面却没什么标识。 三人都是常泽县的白役,属于编外差役,但背靠官府,狗仗人势,横行县里,普通百姓都不敢招惹。 崔勇笑眯眯的说道:“快瞧瞧,这不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吗?” 一个多月前,前身路见不平,与人当街一战,引来常泽县众人围观。 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前身一十六路伏虎拳全部打出,身中三十二刀,对方毫发无伤…… 正因为如此,他下山没多久,便得了个诨号——伏虎少侠。 可谓一战成名。 伏虎少侠的名号,成了常泽县最大的笑话。 “伏虎拳谁都会,但用伏虎拳跟人打架的,你还是第一个,我看你还不如用王八拳,哈哈。” “这小子命也够大的,中三十二刀居然都没死,看来伏虎拳还是有点用,一路拳能扛两刀呢!” 两个白役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前身这事确实有点挫,陈棠却不觉得可笑。 “没死正好,武安郡刚下的征徭文书,每户选一位十六岁以上的男丁,前往武安郡修城开河。” 崔勇道:“你爹在牢里,只能把你送去武安郡服徭役了。” 另一个白役坏笑道:“有机会报效朝廷,这是你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千载难逢呢。” 陈棠暗自皱眉。 所谓徭役,简单来说就是给朝廷干活,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还没有报酬。 徭役名目繁多,大多针对的都是底层百姓,像是宗室权贵,世家大族都可免除徭役。 徭役途中病死,累死,监工克扣粮饷,饿死人的都屡见不鲜,百姓苦不堪言。 若赶上战事,更是九死一生。 他前世就是熬夜加班累死的,重活一世,又来让他当苦力? 陈大安在牢里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此时,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响起。 地面微微颤抖,远远看见一群锦衣玉袍的少年少女,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扬扬的从外面归来,刚好途经此地。 “快看,那不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吗?” “哈哈,还真是他,居然没死?” 这群少年少女朝这边指指点点,嬉笑议论,毫不避讳。 为首一位少女原本已经路过此地,听得众人的议论,朝这边看了一眼,不禁轻蹙娥眉。 思忖片刻,少女竟调转马头,朝这边走来。 身后众人想看个热闹,也跟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 陈棠抬眼望去,只见一位披着火红色的狐裘大氅,挽着垂挂髻,体态婀娜的少女正骑在马背上,看向他这边,轻声问道。 少女瓜子脸蛋,秀眉美目,端庄明媚,容光照人。 两人目光稍一碰触,关于少女的记忆涌上心头。 梅映雪! 常泽县唯一一家武馆,梅花武馆馆主的千金。 陈棠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前身对这位梅映雪,是有些仰慕的。 只是两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根本没可能。 陈大安每次打得猎物,都会带着陈棠下山,在常泽县买点粮食用品,同时将猎物卖给梅花武馆,跟武馆也算熟络。 陈棠跟着父亲一起,在梅花武馆有幸见过几次梅映雪,也是一袭红衣,暗香浮动。 其中一次,梅映雪也看见了他,还对他点点头。 自此,红衣映雪,伊人入梦。 没想到今日再见,前身已故。 “原来是梅家小姐。” 常泽县就这么一家武馆,梅家放在武安郡不算什么,但在常泽县,绝对算得上名门。 这位大小姐又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崔勇自然认得。 崔勇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郡府刚下来的征徭文书,陈棠符合条件,我给他个机会报效朝廷,替父赎罪。”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皱眉道;“他曾身受重伤,父亲又在牢中,现在让他去服徭役,未免太过残忍,就不能通融一下?” “这是朝廷律法,小人也做不得主。” 崔勇依旧面带笑容回了一句,言语里却丝毫不让。 梅映雪沉吟片刻,道:“朝廷律法里也有一条,上缴三十两银子,便可抵一年徭役。” 一两银子,大概兑换一千文铜钱,也就是一贯钱。 三十两,便是三十贯钱! 在乾国普通农户,除去苛捐杂税,一年收入不过几两,一个月也就几百文。 三十两银子,对富贵人家不算什么,可普通人家劳苦一生,都很难攒下。 崔勇闻言笑道:“确实有这一条,不过您看这位,像是能拿出三十两银子的主儿吗?” “放人吧。” 梅映雪摸出三十两银锭,扔向崔勇,道:“我替他出了。” 三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梅师姐,你理他做什么?” 一位锦衣少女皱眉看了陈棠一眼,满脸嫌弃。 另一位看似颇为稳重成熟的少年微微一笑,开口道:“映雪师妹心地善良,不忍看陈棠这个废人受苦送命。” 陈棠冷笑。 这小崽子玩心机,恭维梅映雪,还不忘踩老子一脚。 他两世为人,看这群少年少女如同看小孩,对方一撅屁股,拉几个粪蛋儿他都能猜到。 “嘿嘿!” 崔勇眉开眼笑,道:“得嘞,梅家小姐说话,咱们兄弟肯定给面儿。” 崔勇得了便宜,挥挥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看着梅映雪三言两语将崔勇打发走,陈棠有些疑惑,不知梅映雪为何会出手帮忙。 毕竟两人之间仅有数面之缘,连话都没说过,更谈不上交情。 梅映雪下马,朝这边走过来。 陈棠心如止水。 前世他早过了青春懵懂,想入非非的年纪,也没自作多情的毛病,心无杂念。 陈棠目光清澈,看着梅映雪拱手道:“多谢梅姑娘出手相助。” “你的事,我听说了。” 梅映雪道:“伤你的是黑水帮的少帮主,不过你不必担心,他那天只是护送极北寒域运来的货物,途经常泽县歇一歇脚,平时都不在这边。” 听到这,陈棠略感安心。 黑水帮里都是极北寒域的异族人,大多身形高大,披发左衽,很好辨认。 只要他避开黑水帮的人,便会降低许多风险。 “黑水帮势力极大,与平州各郡官府都有商贸往来,关系密切,就连官府都不愿招惹。那天县衙的捕头,衙役都在场,包括我们武馆的人,但却没人敢出手,只有你……” 停顿片刻,梅映雪很是认真的说道:“陈棠,你是个好人。” 额…… 陈棠苦笑。 一个转折给他整不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开局喜提一张好人卡。 这回不仅背了债,还欠了人情。 更何况,三十两,只是免去今年徭役。 明年征徭役,那崔勇还会找上门来。 就算没有崔勇,也会有李勇,赵勇…… 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除了花钱,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免除徭役?” “加入世家大族,或是成为宗室权贵的门客……当然也可以修炼到一定层次,前往武安郡定品。乾国律法,入品武者,可免除徭役。” 陈棠若有所思。 看来最后还是落在练武上。 只有一年时间,得尽快入品,不能懈怠。 梅映雪道:“据我所知,整个常泽县的九品武者,不超过十个。县府衙门中,差役众多,也只有三位捕头是九品武者。” “这么少?” 陈棠有些惊讶。 入品比他想象要难得多。 “入品无寒门。” 梅映雪继续说道:“练武每年消耗巨大,除了足够的肉食,还需要各种珍贵药材,药酒浸泡打熬身体,每年少说也要花费一百多两银子。” 陈棠暗自咋舌。 穷文富武,也是这个道理。 一来,穷苦人家很难赚到这么多钱。 二来,穷人为了生计疲于奔命,活着已经很艰难,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去练武。 梅映雪又道:“其实,你现在年纪有些大了,筋骨大多都已经定型,就算有足够的金钱、精力去练武,恐怕也很难入品。” 没事。 我被山君奶了一个月…… 陈棠咂了下嘴。 有点想喝奶了。 梅映雪不想太过打击陈棠。 其实,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陈棠身中三十二刀,伤了全身筋膜,就算现在行动如常,也必定留下暗伤隐疾。 想要入品,绝无可能。 “多谢指点。” 陈棠抱拳,道:“欠你的三十两银子,还请多宽限些时日。” “不急。” 梅映雪笑了笑。 她没指望陈棠能还上,对陈棠更多的还是怜悯和同情。 “还有件事。” 陈棠问道:“听说我父亲在牢里,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梅映雪道:“我听武馆的人提过几句,似乎是令尊伤了官家的人,惊动县衙崔捕头,亲自出手将令尊抓走。” 陈棠皱眉。 按照前身记忆,陈大安向来安分守己,平白无故怎么会伤了官家的人? 崔捕头,崔勇…… 两人又是什么关系? 梅映雪道:“不管怎样,令尊与官家冲突,还是有些不理智了。毕竟民不与官斗,你也斗不过他们。” 陈棠撇撇嘴,不以为然。 梅映雪又道:“不过你别太担心,新皇登基,已经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其余囚犯尽数释放。令尊应该也在其中,你去县衙问问。” “映雪师妹,咱们走吧,回去晚了,师父又要责怪。”那位少年在一旁听得不耐烦,催促一声。 “来啦!” 梅映雪对着陈棠颔首一笑,便骑马去了。 陈棠出门,朝着县衙行去。 第3章 刀 县府衙门外。 “陈大安在狱里病死了,你来得正好,赶快把尸体弄走,看着碍眼。” 两位衙役满脸嫌弃,扔下尸体,转身便进了衙门。 陈棠望着身前那具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尸体,面沉似水,皱眉不语。 没什么解释。 也没给询问的机会。 人死了,收尸吧,就这样。 只要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来,陈大安生前遭遇过一番非人折磨,不可能是病死的。 陈棠穿越而来,这是与陈大安第一次见面。 没想到,却是这种方式。 要说他对陈大安有多深的感情,倒也不至于。 可就算没有重生在陈棠身上,只是置身事外,看到这一幕,也很难保持平静。 陈棠却很平静。 至少,表面看起来如此。 静立良久,陈棠抿抿嘴,俯身抱起陈大安的尸体,将其放在背上,朝着家里行去。 穿越之后,他一直在雪山上修炼。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周围的寒意! 陈氏父子两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没有人在乎,也没地方讲理,更不会有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就像是两只蝼蚁,被人随意踩死。 常泽县上的行人看到背着一具尸体的陈棠,都大皱眉头,远远躲开,唯恐避之不及。 陈棠终于明白山中客那句话的含义。 “老孙头,这个月该交例钱了!” “柴爷,例钱怎么又涨了?” “别他妈墨迹,让你交多少就交多少,没我们恶狼帮保护,你这铁匠铺子早被人砸烂了!” 不远处的铁匠铺,几位恶狼帮的帮众正在附近收钱。 常泽县盘踞着两个帮会,其一便是黑水帮的设立在这里的分舵,其二便是本地的恶狼帮。 两大帮会各自称霸一方,心照不宣,互不侵犯,还算太平。 黑水帮与各大郡县的官府都有生意往来,恶狼帮大部分收入,靠收取附近商户的例钱。 其实就是保护费,若是不缴纳,这群人就会上门来找麻烦。 两个帮会与常泽县衙门都有利益往来,官府的人自然睁只眼闭只眼。 对于做点小生意的商户来说,除了苛捐杂税,还要应付这些黑道帮会,自然是苦不堪言。 “这个月没什么生意,手里就这点余钱,还望柴爷通融一下……” 那位老孙头双手捧着两百文铜钱,满脸堆笑。 “去你妈的,这点钱就想打发老子?” 柴爷挥手就是一巴掌,抽在老孙头的脸上,破口大骂。 他抡起手臂,正要接着打,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陈棠,不禁大皱眉头。 “草,出门见尸!” 柴爷骂了一句,一把夺过老孙头手里铜钱,塞进怀里,挥手道:“走,咱们躲开点,别沾上晦气!” “小崽子,快点滚!再让我撞见,我他妈弄死你!” 柴爷临走瞪了陈棠一眼,骂骂咧咧,带着几位恶狼帮小弟快步离去。 陈棠面无表情。 他现在没心思搭理这路货色。 “陈棠。” 铁匠铺的老孙头冲着陈棠招招手,唤了一声。 陈棠脚步顿住,略有迟疑,还是背着陈大安走向铁匠铺。 陈大安生前与这位老孙头有些往来,那两张弓和弓箭,都是在这里打造的。 “陈棠,刚刚多谢你了。” 老孙头一侧脸颊红肿,笑容苦涩。 陈棠摇摇头。 他也没帮什么。 “陈兄弟他……” 老孙头看向陈大安的尸体,欲言又止,叹息一声。 陈棠沉默。 片刻之后,他问道:“孙伯伯,还有事吗?” “有,有。” 老孙头似乎想到什么,转身回铺子里,很快便拎着一柄漆黑的带鞘长刀走了出来。 “这是……” 陈棠皱眉。 老孙头道:“你出事之后,陈兄弟在我这留了点银子,让我打造一口好刀。” “他说在你小时候,曾问过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说要当一个行侠仗义的刀客,闯荡江湖。他一直记着这事,就是家里穷,以前总舍不得。” “陈兄弟说,从小到大,他都没给你买过什么礼物。等你这次伤愈回来,这柄刀就送给你,给你个惊喜。” 陈棠听完,沉默许久,才将陈大安轻轻放下来,靠在铁匠铺前,伸手接过那柄长刀。 他只是穿越来的,与陈大安从未生活过,谈不上什么感情。 他怕麻烦。 甚至下山前,想到要与陈大安见面,演出父子情深的戏码,他都觉得麻烦。 陈棠也不喜欢这种血海深仇的压力。 可不知为何,看着手中的刀,他心里突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有些难受。 刀打好了,人却不在了。 陈大安终究没能亲手将这柄刀交给陈棠。 两人这一世的父子缘分,就这样尽了。 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陈兄弟那天来,跟我聊了许多。” 老孙头继续说道:“你出事之后,常被这的人嘲笑,说你是伏虎什么的……陈兄弟提起此事,脸上却满是骄傲。” “他说你是个好孩子,是个血性男儿,若能撑过去,将来必定是个名扬天下的刀客。” 陈棠低垂着头,望着靠在铁匠铺前的陈大安,胸口似有一股无名气,无处宣泄。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不甘。” 老孙头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劝道:“可你得想想,咱们就是普通人家,遇到这种事,确实没什么法子。这人呐,都是命,赶上了只能认。” 普通人就该认命吗? 仓啷! 陈棠突然抽出长刀。 刀刃流畅锋利,刀身明晃照人,确实是口好刀。 刀身光滑,没有任何图案花纹,但在刀身末端却刻着两行小字。 “野夫怒见不平处,磨损胸中万古刀!” 陈棠轻声道出。 老孙头道:“这是陈兄弟让我刻上去的,说是常听你祖父提起,一并送给你。” 陈棠还刀入鞘,闭上双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怕麻烦。 但他更怕良心不安。 因为陈大安,他才有机会在雪山上练武,伤愈归来。 既然来到这个世间,以陈棠的身份重活一世,前身的这些恩怨情仇,他就得接下来。 这便是江湖。 片刻之后,当陈棠再睁眼时,神色已恢复平静,古井无波。 重活一世,他不想认命。 如果要认,他只认手中这柄刀!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孙伯伯,我爹无缘无故怎会伤了官府的人,到底伤了谁?”陈棠问道。 “这事不怪你爹。” 老孙头道:“听说是那崔勇……” 话没说完,老孙头目光一撇,看到远处正有几位白役刚喝了酒,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来。 老孙头心头一紧,闭口不言,讪讪的笑道:“我也是听人家胡说的,做不得准,你快走吧。” “有劳了。” 陈棠没有继续追问,道一声谢,将刀挎在腰间,再次背起陈大安的尸体,朝着家中行去。 老孙头看着陈棠后来已经恢复平静,倒也没有多想,放下心来,暗道:“经此一劫,陈棠这孩子倒是沉稳许多。” 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暂时搁置在家中,如今才过正月,天气寒冷,尸体放在外面倒不会腐烂。 老孙头透露出来的信息,与他之前猜测的相差不多。 想知道陈大安与官府之间具体发生什么,崔勇是其中关键人物。 崔勇,附近数十户都在他的管辖之下。 谁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 就算没有老孙头的消息,陈棠也会第一个找上他! 陈棠没有立即动手。 这些天来,他昼伏夜行,暗中观察崔勇的行迹习惯,记下常泽县衙役夜晚巡查的时间、地点和规律。 崔勇身边还有两个白役,经常一起出入。 陈棠很有耐心。 夜深人静,朔风刺骨。 他静坐在院中,一遍遍擦拭着手中长刀,脑海中不断推演接下来的行动,推敲细节,想好可能发生的变数和应对之法。 他在等一个时机。 夜色更浓,彤云密布。 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冰冷的刀身上。 下雪了。 而且越下越密。 风也越来越急。 这雪下得正好。 风雪不但能遮蔽视线,也能掩盖所有痕迹。 陈棠起身,收刀入鞘,出门而去。 第4章 月黑风高 月黑风高。 天寒地冻,那雪正下得紧。 常泽县街上空无一人,就连巡夜的差役,都不愿出门干活。 “这鬼天气,老爷们一个个抱着美娇娘在被窝里快活,好不自在,让咱们兄弟出来巡夜。” “谁让咱是白役呢。” “崔勇也是白役,就不用遭这罪。” “崔哥的二叔是常泽县崔捕头,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咱们比不了。” 一高一矮两个白役从酒馆里出来,手里拎个酒壶,喝得脸色酡红,晃晃悠悠,嘴里抱怨个不停。 “咱俩过去打个转儿,随便应付一下就回去睡觉,这天气狗都不出门!” “我看行。” 两人踉踉跄跄的走了一会儿,其中一人指着旁边的小巷,道:“走,去里面解个手。” “就在这解呗,又没人看。” “草,这风跟刀子似的,刮得脸生疼,你那小玩意掏出来,也不怕冻掉了?” “有道理,醉了,醉了,哈哈!” 两个白役又相互搀扶着拐进旁边的小巷。 巷子狭窄幽暗,大雪纷飞,能见度更低。 但转进巷子,寒风便小了不少,两个白役站在土墙边上,松开腰带。 “话说回来,白役虽然有时候受点苦,可还是比那些升斗小民强。” “这是自然。上头咱不敢招惹,但可以找这些小民撒撒气,使点手段。” “前几天若不是梅家小姐出面,我非得找个由子,给那个陈棠点颜色看看,让他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两个白役一边小解,一边瞎聊着。 “你一说我就来气,昨天遇见个卖馍的老婆子,老子闻着挺香,拿她几个馍馍,居然还敢跟我要钱!日他娘的,老子当时就火了,拽下她那破筐,将那些馍馍倒翻出来,踩个稀巴烂!” “老子让她一个都卖不成!” 高个白役提起此事,说得手舞足蹈,满面红光,尿液撒在裤腿上也浑然不觉。 另一人道:“这些刁民不能惯着,该上手段就得上手段,不能心慈手软,省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高个白役道:“那老婆子坐在雪地里哭,还咒我不得好死,草,老子能惯着她?” “我上去抓住她领子,整个人拎起来,一把掼在地上!她那小身板瘦得干巴巴的,栽在雪坑里,当时就不动弹了……” 高个白役刚说完,突然觉得喉咙一凉! 他下意识的张嘴,还想要说话,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 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脖子,淌进自己的胸膛,浸透衣衫。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突然瞪大双眼,脸上尽是惊恐,下意识的捂住喉咙。 双手用力捂住! 但鲜血根本止不住,汨汨而出,渗透指缝,红得刺眼。 高个白役只觉得浑身无力,意识逐渐消散,耳边仿佛回荡着那个老太婆咒骂他的话。 旁边的矮壮白役突然感觉一股寒意。 只是刚饮了酒,被风一吹,脑袋昏沉,又小解完,他也没多想,不自觉打个寒战,用力抖了抖,问道:“后来呢?” 扑通! 高个白役突然直挺挺的趴在他的身前。 “哈哈,醉成这个德行……” 矮壮白役话没说完,突然皱了皱眉。 眼前的雪地上,似乎被什么渗红了! 矮壮白役用力晃了晃头,再凝神望去。 嘶! 这一看,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脖子后面便被一件冰冷锋利的兵器抵住。 一瞬间,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腰带都没来得及系,裤子顺着双腿滑落下去。 “好,好汉饶命!” 矮壮白役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顷刻间酒便醒了七八分。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敢有半句虚言,叫你人头落地!” 身后的声音响起,冰冷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我说,我说!” 矮壮白役连忙应和。 “陈大安为何会被下了大狱,他与崔勇怎么发生的冲突?” 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心中一动。 方才他就感觉身后的声音有点耳熟。 只不过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被吓得丢了魂魄,哪里还能分辨出来。 如今听到这个问题,矮壮白役很快反应过来,下意识说道:“是你,陈……” 砰! 他突然感觉自己膝弯被重重踹了一脚,几乎断裂,双腿支撑不住,直接跪在雪地上。 矮壮白役闷哼一声。 “是我。” 陈棠来到矮壮白役身前,手中长刀依旧架在他脖颈上,居高临下,神色冷漠。 “真是这小畜生!他怎么敢!” 矮壮白役心中大骂。 但很快,身前的尸体,下半身传来的阵阵刺骨寒意,都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形势所迫,不能跟这小畜生硬拼。 他现在裤子落在脚踝处,好似脚镣,行动不便,脖子上又架着一柄刀,没有一点机会。 只能先将其稳住,脱身再说。 几个呼吸间,矮壮白役心思急转。 “原来是陈兄弟,此事且听我细细道来。” 矮壮白役心中恨极,表面上却没露出半点不满,一脸谄笑的说道。 啪! 陈棠左手一挥,漆黑刀鞘重重抽在矮壮白役的脑袋上。 霎时将他打得头破血流。 矮壮白役都被打蒙了,脑瓜子嗡嗡响,不明所以。 “不用细细道来,捡要紧的说。” 陈棠淡淡的说道。 小畜生,你欺人太甚! 就因为这个打我? 矮壮白役恨得磨牙凿齿。 但他还是镇定心神,额头淌血,却仍是赔笑道:“是,是。” 矮壮白役道:“你们一家搬进城之后,一直没给崔勇打点,他早就怀恨在心。之前多次为难你们家,就是因为这个。” “那天崔勇说家里丢了东西,诬陷是令尊偷的,就带我们上你家搜。令尊若是懂点规矩,主动塞些银两给崔勇,赔礼道歉服个软,可能这事也就罢了。” 陈棠道:“那是我爹的不是了。” 陈棠语气平淡,脸上也看不出喜怒,矮壮白役却听得心头一寒,连忙笑道:“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矮壮白役定了定神,道:“令尊平白被冤枉,自然不肯就范,崔勇便动了手。令尊最初也没还手,但崔勇打得太狠……” 陈棠突然打断道:“你们也动手了吧。” “我,我没有。” 矮壮白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摇头道:“我当时还劝来着,都是他们两个打的。” 陈棠心中了然,只是微微冷笑,道:“继续。”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道:“令尊被打得有些急了,回屋抄起弓箭,射伤了崔勇。” “令尊神勇,我们三个哪是对手。崔勇便将崔捕头叫来,说令尊盗窃邻里,还抗命伤人。” “那崔捕头是崔勇二叔,又是九品武者,令尊自然不是对手。押解路上,在崔勇的怂恿下,崔捕头还将令尊的腿踹断了。” 说到这,矮壮白役偷瞄一眼陈棠。 但见陈棠面无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吓人。 矮壮白役道:“后来到了衙门里,令尊还想辩解,可衙门哪是讲理的地方,孙县令直接命人上刑。” “那大刑就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令尊硬生生扛过一轮,就是不认罪,嘴里不停大骂孙县令黑白不分,狗官之类的。” 听到这里,陈棠对整件事已经大概了解。 常泽县地处偏僻,一方县令,手握生杀大权,几乎等同于土皇帝。 就算陈大安没有辱骂县令,只是一轮大刑下来,人也废了。 只要那孙县令一个眼神,稍加示意,陈大安都不可能活着离开衙门。 “陈兄弟,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这里面没我什么事,我就是个跟班打杂的。” 矮壮白役一脸讨好,神态卑微。 长刀依旧架在脖子旁,陈棠似乎不为所动。 矮壮白役咽了下口水,信誓旦旦的说道:“陈兄弟你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牛二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就当没发生过!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你叫牛二?” 陈棠挑了挑眉。 牛二连忙点头。 陈棠道:“好名字,一听就像个泼皮。” 这是骂我呢,还是夸我呢? 牛二一时间摸不清陈棠的心思,只是感觉,这小畜生的语气似乎有所缓和。 他正琢磨着再发些毒誓,蒙混过去,就听陈棠突然说道:“也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江湖险恶。”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 噗嗤! 长刀抹了脖子,鲜血喷涌! 牛二惊愕,双目圆瞪,眼神迅速黯淡下来,一头栽在雪地里,没了声息。 陈棠目光一扫,看到跌落在地上的酒壶,捡起来摇了摇。 里面还有些酒。 陈棠掀开盖子,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混着寒气,滑过喉咙。 如火烧。 似刀割。 “痛快!” 陈棠咧咧嘴,拿刀在牛二身上蹭了几下,拭去上面的血迹,又在两人身上摸出几两碎银,才转身离去。 风越刮越猛。 雪下得更紧了。 要不了多久,这两具尸体就会被大雪覆盖。 被人发现,最早也要明天。 第5章 杀人夜(上) 今夜天冷,风紧雪大。 崔勇与牛二两人吃了酒,没去巡夜,先一步回家睡了。 许是酒喝多了,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 他方才做了个梦,好似被人敲了一闷棍。 昏昏沉沉,崔勇觉得头痛欲裂。 甚至有点窒息,喘不过气来。 他想揉揉脑袋,双手却不听使唤。 “嗯?” 崔勇心头一惊,猛地清醒过来,睁开双眼。 他下意识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在热乎乎的炕上,而是被人捆在家中椅子上。 双手背缚,双脚与椅子腿绑在一起,完全使不上劲。 嘴里塞着一团破布,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家里进了歹人? 劫财还是寻仇? “呜呜!” 崔勇在椅子上折腾半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挣脱出去。 绳子系得太紧了。 崔勇鼻翼翕动,喘着粗气。 屋内静得渗人。 压抑。 阴森。 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这种感觉太折磨人。 崔勇瞪大双眼,四处张望,在他前方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一团模糊的人影。 “呜呜呜!” 崔勇想问什么人,却只发出一串呜呜声。 “噌……” 一阵金石摩擦的声音,缓缓响起。 崔勇脸色一变。 这种声音他最熟悉不过。 这是长刀出鞘,刀身与刀鞘摩擦发出的声响! 崔勇吓得面无血色。 他平日里鱼肉乡里,横行霸道惯了,不知得罪过多少人。 一时间,他甚至想不出,究竟是哪个仇家杀上门来。 在常泽县有崔捕头罩着,就算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也不敢动他。 究竟是谁,居然敢找他下手? 来人身形高大,拖着明晃晃的长刀,从角落阴影里缓缓走出。 刀尖与地面摩擦发出来的‘沙沙’声,好似来自阴曹地府的催命符! 崔勇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忘记了呼吸,整个人瑟瑟发抖,恐惧到极点。 但当来人走到近前,崔勇看清之后,原本的恐惧却少了几分。 陈棠! 这小畜生竟敢趁自己喝多,找上门来! 他想干什么? “呜呜呜!” 崔勇瞪着陈棠,神色愤怒,口中呜个不停,不断晃动身躯,若是没有绳子绑住,恐怕已经扑上来。 对付崔勇更是简单。 陈棠趁着他酒醉昏睡,潜入家中,以刀鞘将其敲晕,拿来准备好的绳索绑在椅子上。 陈棠静静看着崔勇,面无表情。 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一块蠕动的肉。 等崔勇挣扎得没了力气,陈棠才缓缓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别跟我废话。” “我爹为何被关进大牢?”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陈棠,你好大的胆……” 噗嗤! 陈棠一刀戳下去,将崔勇的右腿刺了个对穿! “嗯嗯嗯!” 崔勇没能喊出来,嘴里就又被塞进那团破布,只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 “你答错了。” 陈棠淡淡道。 之所以再问崔勇一遍,并非想要折磨他,而是要将牛二、崔勇两人口中得到的信息相互印证,才能得到最接近真实的答案,不会被轻易蒙骗。 崔勇痛得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看着陈棠的眼神中,除了无尽的愤怒,还夹杂着一丝恐惧,呼吸变得更加急促。 陈棠道:“还是刚才的问题,再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崔勇连连点头,看着乖巧许多。 陈棠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下来。 崔勇眼神闪烁,咽了下口水,道:“那天孙县令让我们几个下去收钱,收到你家的时候,你爹不肯交,还伤了人,刚好惊动附近巡查的孟捕头,便将他押送进衙门。” “唉。” 陈棠轻轻叹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我,我没撒谎。” 崔勇连忙辩解,慌乱中,都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牛二他们已经交代了。” 陈棠说完,又将破布重新塞回崔勇嘴里,一脚踩住椅子,猛地拔出长刀! 鲜血喷涌,洒在脸上,陈棠浑然不觉,瞄准崔勇的另一条腿,用力戳了下去! 噗嗤! 一刀见红! “嗯嗯嗯!” 崔勇痛得不断抽搐,椅子晃动得咔咔响,身体紧绷,拼命仰着头,脖颈上青筋暴露。 “你的机会不多了,下一刀,不一定捅在哪。” 陈棠再次将崔勇嘴里的破布拿出来。 “我说,我说!” 这一次,崔勇不敢再耍什么心眼儿。 在他眼中,陈棠那张溅着鲜血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好似地狱来的魔鬼! 崔勇将之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与牛二所言相差不多。 陈棠道:“关于你那位叔叔,还有县府衙门,你知道什么都说来听听。” “我知道,我都知道!” 崔勇连连点头,道:“我这位二叔只能算是我的远方亲戚,关系并不近……” 崔勇将这位二叔的来历,擅使的武功招数,生活习惯,住址爱好,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就连此人在外面养了个女人,女人的地址在哪,都一股脑告诉了陈棠。 在崔勇口中,还透露不少关于县衙的信息。 “陈兄弟,求求你,放我一马,我再不敢招惹你了。” 崔勇真是害怕了。 他哪经历过这种场面。 大腿伤口处不断流淌着鲜血,坠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仿佛就在耳边,异常清晰! 伤口若是不处理,光是失血,他都活不成。 “放你一马?” 陈棠挑眉,反问道:“陈大安本本分分,只是想过个安稳的日子,你们谁又放过他了?” 崔勇道:“你爹死在衙门里,不是我杀的,是县衙老爷命人上的大刑……” “孙县令吗?” 陈棠咧嘴一笑,道:“我会找上他,你们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崔勇眼看求饶不成,心中一横,也发起狠来,咬牙道:“陈棠,你杀了我,我二叔一定会替我报仇!” “呵……” 陈棠轻笑,道:“我只是一个全身筋膜断裂的废人,谁会想到我头上?” 崔勇愣住。 这句话,几乎击垮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我二叔他,他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常泽县的神捕……他,他一定能查到凶手,一定能找到你!” “他杀你轻而易举,你逃不掉!” 崔勇嘴里断断续续的说着,神智已经有些模糊。 陈棠刀尖对准崔勇的胸膛,缓缓用力,同时俯下身去,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先送你一程,不用多久,你那位叔叔就会下去陪你。” “噗!” 刀尖刺破胸膛。 “你慢点走,黄泉路上也能有个伴儿。” 陈棠的声音,夹杂着刀锋摩擦血肉那种渗人的声响,仿佛来自幽冥地府。 崔勇听得清清楚楚。 他神色惊恐,张着大嘴,还想要呼喊,却发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嗤……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冰冷的刀锋,在自己的胸膛内缓缓推进! 每没入一寸,他的身体就会颤抖一下。 直到猩红的刀尖刺破背心,透体而出。 崔勇不再抽搐,头一歪,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陈棠深吸一口气,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脸色有些发白,努力平复心神。 一夜连杀三人。 看似没费什么力气,可对他的心神精力,却是巨大的消耗。 他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冷静。 直到一切结束,尘埃落定,他的双手才颤抖起来。 这个结果,自然是他早就预想到的。 要么别动手,忍气吞声,苟且起来。 要动手,便容不得半点仁慈! 留下活口,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 整个过程颇为顺利,他甚至没有与三人正面交手。 下山前,山中客曾说,对付常泽县那些差役,不看你的实力,要看你够不够狠。 被他言中了。 第6章 杀人夜(下) 陈棠静坐一会,便已恢复如常。 刚才的紧张,不适,恐惧,全部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这种适应能力,连他自己都颇为惊讶。 陈棠起身,将长刀从崔勇的胸口拔出来,将血迹擦得干干净净,还刀入鞘。 随后,他在崔勇的身上摸出几两银子,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寻找银钱。 如此可造成图财害命的假象,迷惑旁人。 当然,他也确实缺钱。 陈棠算了下,加上两个白役身上搜来的银两,一共有十两出头,全部收入囊中。 陈棠又在屋内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闪身出门,准备趁着风雪夜色,悄无声息的离开。 刚掩上房门,还没出院子,陈棠双耳一动,听到墙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少说也有五六人,正巧途径此地。 陈棠微微皱眉,脚步一顿。 此时若出去,必定撞见这群人。 没必要节外生枝。 “柴爷快看,前面来个小娘子看着真润啊,这大长腿,小细腰,啧啧。” “哈哈,确实不赖!” “柴爷,这可是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崔勇的院子四周围着高墙,陈棠在院子里看不到外面的情形,但听声音,外面应该是恶狼帮的人。 那位柴爷,前几日他还见过。 “卧槽,真他娘的漂亮,这是仙女吧!” 许是双方离得近了,方才看清楚,恶狼帮一人惊呼出声。 其他几人也跟着发出一阵阵惊叹。 陈棠不禁翻个白眼,心中冷笑。 至于吗? 几个流氓恶霸,三流货色,一惊一乍,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 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那梅映雪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女,他看到之后,还不是心如止水,稳如老狗。 “这是谁家的小娘子,怎么以前没见过?” “今日撞见我们柴爷,也是你的福气,只要将柴爷伺候舒服了,嘿……” 外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传来一阵‘扑通扑通’的声音。 什么情况? 正在陈棠疑惑之际,崔勇这处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巨力撞开! 紧接着,一道人影连滚带爬的闯进来! 来人头发散乱,神色狼狈,脸上布满惊恐,在撞进来的同时,已经拿刀在手,横于胸前。 这番变故太过突然。 陈棠就站在房门口,根本来不及进屋躲藏。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愣在当场。 这人正是几天前在街上扬言再看见他,就弄死他的那位柴爷。 柴爷看见陈棠,也是心神一震。 他根本没想到,这院子里还站着一个人。 而且腰间挎刀,浑身血迹,不似善类! 这人看着还有点眼熟,似乎哪里见过,站在此地,莫不是提前来埋伏我的? “是你?” 柴爷很快想起来。 前几日,他撞见一个背尸少年,就是眼前之人! 陈棠目光闪烁。 这个柴爷看见他的模样,又撞见他在崔勇的家中,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而且要尽快将此人解决掉! 一旦动静闹得太大,必定会惊动附近的人。 刹那间,两人的脑海中各自闪过几个念头。 还是陈棠抢先一步。 仓啷! 陈棠二话不说,长刀出鞘,照着柴爷兜头便砍! 那柴爷应变得也是极快,站起身来,抬刀过顶,迎面一挡。 锵! 双刀碰撞,火星迸溅,发出一道刺耳的金戈之声! 柴爷瞳孔微微收缩,浑身大震,手臂都感觉有些酸麻。 这少年好大的力气! 但他身形一矮,刀身缠头裹脑,化解陈棠这一刀冲击的同时,顺势借力,朝着前方拦腰一斩! 缠头裹脑,属于刀法中最为基础的一招。 刀身在头顶绕过一圈,刀背近乎贴于头皮,抵挡对方兵器的同时,再顺势出刀。 陈棠只学过伏虎拳,从未练过刀,哪里懂得这些。 他手握长刀,奋力一砍,却被柴爷横刀弹开。 不等他第二刀使出来,柴爷的刀锋,已经拦腰斩来! 这一刀来得极为迅猛。 陈棠后面便是崔勇家的房门,出来的时候,刚刚关上。 若是后退,必然会撞上房门。 就算能破门而入,也会有所耽搁。 慢一步,便会命丧当场! 这拦腰一斩,刀锋凌厉,杀气腾腾,几乎是避无可避! 柴爷能在恶狼帮混上个小头目,并非侥幸。 陈棠从未料想过这种局面。 两人只是短兵相接,才一个回合,便要分出生死,自己命悬一线! 陈棠心脏砰砰乱跳,精神高度集中,汗毛竖立,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的眉心突然有种撕裂的感觉,迸发出一种奇异玄妙的感知! 电光火石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他的视线中,柴爷拦腰这一刀,骤然慢了下来!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难以言喻。 嗯? 陈棠心中一凛。 生死就在一线间,容不得他多想! 陈棠不退反进,脚踏中宫,欺身而上。 只是一步,便踏出生机! 对战厮杀中,面临对手的杀招,寻常人往往会下意识的后退或是侧身躲闪。 陈棠没有多少厮杀对拼的经验,方才那一下,完全是凭借本能。 脚踏中宫,抢一步身位,刚好避开拦腰一斩的刀锋! 与此同时,陈棠松手,任由长刀坠落。 柴爷眼中闪过一抹惊愕。 陈棠接连两招,都出乎他的意料。 踏步进来,为何要扔掉手中的刀? 没等他想明白,只见陈棠探出双掌,五指弯曲,如同两只虎爪,猛地朝着他扑面抓来! 虎口夺食,气势凌人! 伏虎拳中的一式。 一掌遮面,一掌封喉! 柴爷只觉得眼前一黑,脸庞被陈棠的大手按住,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前方。 他刚想要撤刀变招,喉咙便传来一阵剧痛! 咔嚓! 渗人的骨裂声响起! 陈棠另一只手,化作虎爪,已经捏碎柴爷的喉咙! 柴爷无力的瘫在院落里,瞪着双眼,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死不瞑目。 老天好似跟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他刚刚死里逃生,却折在一个不起眼的少年手里。 陈棠微微喘息着。 整个过程说来缓慢,但其实就在一瞬之间。 陈棠近身,松手坠刀,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直到此刻,陈棠那柄刀,才将将坠落在雪地上。 这番交手,可比方才杀得三人凶险百倍! 陈棠的眼眸中,早已没了连杀三人的惊慌紧张,反而闪烁一丝兴奋。 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已经消失不见。 但他隐隐意识到,或许那就是山中客口中的入神坐照! 一旦进入那种状态,视线之内,所有人的动作都会放缓变慢! 当然,这只是陈棠的推测。 毕竟他刚刚只经历过一次。 陈棠望着脚下的尸体,微微摇头。 他的功力果然还差了许多。 刚刚那一下,他只是将柴爷的喉咙捏碎。 按照山中客所言,若是虎口夺食练到极致,只是一下,便能抓碎扯断对方的喉咙! 虎口夺食,要点就在一个‘夺’字。 虎口本就凶险,这一夺,既要快,又要猛,否则便会被虎口所伤。 第7章 同居 “咦?” 就在此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陈棠心中一惊。 也不知刚刚外面发生什么事,恶狼帮的这个柴爷突然闯进来,听其言语,外面应该还有一个女人。 可别让她看见。 陈棠正要躲起来,目光瞥了一眼院子的大门,不禁脸色一变,身体僵在原地。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人,正静静的看着他。 方才杀人的一幕,怕是被两人看得清清楚楚。 这大雪天,你俩不呆在家里,跑出来浪啥? 陈棠很想数落两人一顿。 其中一位是个矮胖老者,头发花白,拄着一根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竹杖。 老头看着贼眉鼠眼,其貌不扬,身形臃肿,好似一个圆滚滚的人形肉球。 另一人却是个身形高挑的年轻女子,手中拎着柄短剑,双腿笔直修长,即便穿着粗布棉衣,可仍掩不住圆润饱满的身材。 再看女子的容貌,以陈棠两世为人,阅尽千片的经历,也不禁生出惊艳之感。 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琼鼻挺翘,红唇莹润,双眸清澈动人,宛如一池春水。 陈棠深吸一口气。 稳住! 不能跟恶狼帮那群三流货色一样。 陈棠下意识的避开目光,盯着旁边獐头鼠目的胖老头看了一会儿,才平复心神。 院子大门已经被撞开,直到此刻,陈棠才注意到,那胖老头和女子的身边躺着五具尸体,穿着恶狼帮的服饰。 每一个都死不瞑目,眉心中剑! 陈棠瞬间冷静下来。 高手! 他终于明白,方才在院子里听到那一阵扑通声是怎么回事。 五个恶狼帮的成员,眨眼间被一剑毙命,连个呼救声都没有,便横尸当场! 柴爷是被这女子追杀,慌乱之下才破门而入,闯到此地,与他撞个正着。 女子手腕一抖,剑尖轻颤,上面的血迹极为顺滑的坠落在雪地上,剑身滴血不沾。 好兵器。 好手段。 陈棠估摸了下,恐怕他再修炼一年,也达不到这个境界。 陡然! 那个矮胖如球的老者身形晃动,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老者竟然已经来到他身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怎么也有三五丈。 胖老头倏忽而至! 那臃肿的身材,对身法速度,竟没有半点影响! 这人要灭口? 陈棠心中一凛。 危急关头,眉心似乎再度裂开,那种奇异的感知重新降临! 这一次,他看得清楚。 胖老头似乎没有杀意,只是伸手抓向他的手腕。 陈棠想要避开。 却感觉自己怎么躲,都躲不掉,胖老头的动作也没有丝毫放缓的迹象。 什么入神坐照,在这老头面前,似乎都没了效果。 紧接着,陈棠眉心处传来一阵剧痛! “呃!” 陈棠闷哼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涣散,好似有一柄剑在脑髓里不断搅动,痛不欲生。 那胖老头微微一怔。 原本的动作也停顿一下。 他还没碰到陈棠,后者突然变成这样。 这少年啥意思,要讹人? 胖老头稍微迟疑,还是一把握住陈棠的手腕。 一股温热的气息出现在陈棠的体内,四处游走,最后来到眉心处,盘旋片刻才消失不见。 陈棠感觉眉心处的疼痛,似乎缓解不少,意识也逐渐恢复。 刚刚是怎么回事? 入神坐照的后遗症? 陈棠神色惊疑不定。 若是与人对敌厮杀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他不得被人一刀砍翻? 不知何时,那个胖老头已经退了回去,站在女子身边。 陈棠沉声道:“咱们萍水相逢,素无仇怨,今日就当没见过,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那不行。” 女子望着不远处的陈棠,突然开口,道:“你杀人了,我要去告官。” 女子声音柔媚,悦耳动听,那语气说得好像不是去告官,而是去告老师。 陈棠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道:“你也杀人了。” “嗯。” 女子点点头,道:“但我不怕你告官。” 陈棠冷笑。 你凭啥这么牛逼? 就因为长得好看吗? 女子似乎看出陈棠眼中的不屑,峨眉轻挑,笑盈盈的问道:“要试试吗?” “不用试。” 陈棠摆摆手。 他若跑去告官,得把自己搭进去。 “你想怎样?” 陈棠没跟她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女人若真想告官,没必要说出来,多半是另有目的。 女子眼珠漆黑,轻轻一转,明亮动人,道:“本姑娘将要飞黄腾达,青云直上,身边正缺人手。” “嗯……看你还有几分姿色,身手也算利落,今后当我的小跟班,万事听我的话,我便饶过你,不去告官啦。” 你想得倒挺美。 还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入宫当皇妃吗。 还来调戏我。 陈棠心中冷笑。 “青沐,别胡闹。” 胖老头轻咳一声,道:“小兄弟,今夜风雪太大,我们师徒俩还没地方歇脚。” 啥意思? 去我那住? 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见陈棠神色犹豫,那唤作‘青沐’的女子眨眨眼,问道:“这位少侠,此地县府衙门怎么走呀?” 又来? 陈棠黑着脸,道:“我在此地有一处屋舍,蓬户柴门,相当简陋,怕两位嫌弃。” 先将这两人稳住再说。 胖老头笑呵呵的说道:“无妨无妨,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跟我来。” 陈棠说了句,转身就走。 他只想快点离开,在案发现场逗留,聊个没完,真是脑袋被驴踢过。 没过多久,陈棠带着两人回到家中。 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相当顺利。 三人进屋,抖抖身上的雪。 陈棠到院子里抱些干柴,进屋生起炉灶,烧上热水,屋里渐渐暖和起来。 随后将沾染血迹的衣物脱下,扔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 “我有些乏了,小兄弟这可有空房。” 胖老头问道。 “就一间。” 陈棠指着旁边的卧房,道:“里面是一铺火炕,稍微挤一挤,也能睡三个人。” 胖老头掏了掏耳朵。 这小子的算盘打得过于响了,把他耳屎都震出来了…… “嗯?” 青沐柳眉渐竖,转头盯着陈棠,缓缓问道:“你什么意思,想跟我们一起睡?” “这是我家。” 陈棠说得理直气壮,又道:“而且你师父刚刚说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青沐道:“可还有一句话,男女授受不亲。” “明白。” 陈棠道:“我和你师父睡炕上,你打个地铺,正好夜里凉了给炉子添把柴。” 青沐:“……” 胖老头嘴角抽动了下。 你小子还真他娘是个天才。 青沐强忍着一剑戳过去的冲动,轻咬朱唇,道:“我和师父在卧房,你在这里睡!” 陈棠耸耸肩。 他倒是无所谓。 他也不稀罕跟两人挤一张炕上。 只是老家莫名其妙被人端了,心里有气,嘴上讨个便宜。 陈棠取了被褥,靠在炉灶旁,和衣而睡,酣然入梦。 以胖老头两人的手段,要想取他性命,就算他防备也没用。 与其担惊受怕,倒不如放宽心,睡醒再说。 当然,这一夜发生太多事。 陈棠也确实累了。 特别是眉心传来一阵剧痛之后,他便感觉精神虚弱,头昏脑涨,一动不想动,只想倒头大睡。 …… …… “这么快就睡着了,心也真够大的。” “天塌下来都能睡着的,可不是一般人。” “能睡觉算什么本事?师父,这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你特意留宿一晚?” “此子刚刚与那人交手时,我便察觉有些不对劲,才出手探查。果不其然,此子泥丸宫已开,等于开了天眼!” 黑暗中突然响起两道声音,细不可闻。 “泥丸宫是什么?” 青沐眨眨眼,似乎触及到知识盲区。 胖老头道:“泥丸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照生神识,有孕育人魂之功!泥丸宫开,可以见神。入神坐照,那是一品宗师的标志!” 青沐听到前面,还是茫然不解,直到‘一品宗师’四个字说出来,方才神色一凛。 只是她仍半信半疑,问道:“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会是宗师?不可能吧?” “当然不可能。” 胖老头道:“此子力量虽不小,出手也够狠,但还差一步才入品。” “更何况,想要开启泥丸宫,需要武者催发先天真炁,由内而外,冲击泥丸大窍。此子的泥丸宫,是被外力强行撞开的。” 青沐目光闪烁,似乎想到什么。 没等她开口,胖老头便已猜到她的心思,先一步说道:“你别动歪心思了。泥丸宫在眉心深处,脑海正中,那是人体要害,轻易碰不得。” “连先天高手开启泥丸宫,都要小心翼翼,轻者走火入魔,重者暴毙身亡。若是外力撞击,必死无疑。” 青沐渐渐明白过来,道:“这人被外力撞开泥丸宫,本该身死,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胖老头点点头,道:“世间只此一人。” 青沐听后,兴致缺缺,打个哈欠,道:“那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继续赶路,早点回京。” 胖老头道:“据京城传来的消息,祸乱平息,大局已定,你晚点回去也无妨。京城那位若惦记你,应该会派人来接,为师老胳膊老腿,就不陪你进京了。” “遇上这等奇人,为师再观察几天,看看他身上有什么名堂。” 第8章 无欲则刚 常泽县不仅冬季漫长。 夜也比较长。 五更天才过,天还未明,外面一片漆黑。 陈棠早早醒来。 许是因为昨夜太过疲累,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舒爽,连梦都没做。 眉心处没有任何不适之感,精神也恢复如常。 卧房一片安静,里面两人似乎还在熟睡。 陈棠没有理会,来到院子中,伸展筋骨,按照雪山上的习惯,在风雪中打起伏虎拳来。 所谓脱胎境,便是依靠修炼外功,打熬肉身,增长气力,使得肌肉紧实坚硬,抗打击力也会大大增加。 最终力量会渗透皮肤,褪去一层死皮,这便是脱胎之意。 前身修炼伏虎拳多年,虽然也是身强力壮,但只是超过同龄人罢了。 与真正的习武之人相比,差距悬殊。 在山中客的指点下,陈棠重新修炼伏虎拳,改变一些姿势、细节,发力的技巧,这才步入正轨。 伏虎拳不同招式,能锻炼到躯体不同部位的肌肉。 像是虎口夺食这一招,主要锻炼的便是双臂和手掌,手指上的肌肉。 而虎跃涧,练的是双腿、腰腹力量。 练到极致,双腿发力,纵身一跃,便是山谷溪涧也跃得过去! 伏虎拳看似只有十六式,但按照正确的方法演练一遍,身躯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锻炼得到。 陈棠双腿微曲,双目不自觉的露出凶光,直视前方,双手作爪前探,猛地一扑! 紧接着,双臂突然向两侧发力,虎爪撕扯! 猛虎出柙! 这一式,不仅是手臂,就连前胸、肩胛骨两侧,后背上的肌肉也跟着收紧,爆发! 这一下,要凶,要猛! 要有破开牢笼的气势和决心! 这一式过后,陈棠明显感觉双臂、前胸后背上的肌肉,有些酸胀发热之感,力量也有所增长。 陈棠仿佛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伏虎拳,浑身热气腾腾,寒风中,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气雾。 勇猛精进,志愿无倦! 昨夜虽说有惊无险,但也让他意识到自己的不足。 想要在这个世道中生存下来,他就不能懈怠。 过了一个时辰,天色渐亮,风停雪住。 陈棠收势,歇息片刻才出门,路上琢磨一会,先去昨晚的案发现场附近瞧了瞧。 主要是好信儿。 大多数人还没起来,两处地点也没被人发现。 陈棠四处逛逛,买些盐巴,又去别处买点火折子,两个酒葫芦,到酒馆打满好酒,将酒葫芦挂在腰间,才打道回府。 昨夜搜刮来的银子刚好派上用场。 陈棠已经想好了,今天就回雪山避避风头。 家里那两人随他们去。 反正他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玩意。 两人真要去告官,他也拦不住。 而且,看两人的衣着和言语,更像是行走江湖的,刚巧路过常泽县。 这类人一般不愿跟官府打交道,估计在这待几天避避风雪也就走了。 至于崔捕头,陈棠现在没打算碰。 虽然杀了几个人,但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斤两。 现在去碰崔捕头,等于找死。 崔召身为常泽县捕头,九品武者,警惕性,战斗力,经验身手,绝非昨晚那三个白役所能比拟。 就算陈棠摸清楚崔召的住址,也很难悄无声息的潜伏进去,暗中下手。 想要对付崔召,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更何况,昨夜刚死了人,整个常泽县必定戒备森严,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没过多久,陈棠回到家中,站在在门口听了会。 里面没什么动静。 估计两人还在熟睡。 陈棠蹑手蹑脚走进屋,拿了弓箭,挎起长刀,又掩上房门,到院子中背起陈大安的尸体,准备走人。 “少侠,你怎么不告而别呀,想要扔下我们不管嘛?” 还没走出院子,便听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轻柔婉转的声音,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回头一看。 青沐正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刚刚门口还没人,一转头的功夫,这女人就站在那了。 跟我秀身法呢? 陈棠轻咳一声,道:“主要还是担心打扰两位休息。” “已经醒了。” 一边说着,青沐神色慵懒,双手并拢高举,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将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无疑。 纤细的腰间,还不经意露出一抹白腻,晃得陈棠有点眼花。 好家伙! 好厉害! 陈棠连忙低头,如老僧入定,心中反复默念道:“红颜白骨,粉黛骷髅,皆是虚妄,俱是梦幻……” 许是心猿意马,一不留神,还念出了声。 “噗!” 青沐听得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这人倒也有趣。 陈棠越是这般,青沐越想逗他。 “你这是要去哪?” 青沐忍着笑意问道。 陈棠定了定神,道:“上山,葬父。” 青沐早就注意到陈棠背上的尸体。 这一次,她没有笑。 青沐想了想,又问:“上山葬父,为何背着弓箭,还带着酒葫芦?” 陈棠道:“顺便打点猎物,下山换些银两。” 此话倒也不假,只是什么时候下山就不一定了。 “哦。” 青沐似乎相信了,轻声道:“那你早去早回,我跟师父在家等你。” 说得好像是你家一样。 陈棠心里嘟囔一句,不为所动,硬起心肠,闷不做声,转身就走。 他两世为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 这种女人,倾国倾城的级别。 素衣淡妆都这种地步,真要打扮起来,还不上天? 他一个山野村夫,没家世,没背景,武功也不高,人家凭啥看上他? 无非就是一时兴起,拿他寻个开心罢了。 待走出十几步,陈棠平复心神,回头看向自家的院子,约莫距离足够远,才轻哼一声,嘀咕道:“好一个祸水红颜,还想乱我道行,只可惜我早已看破红尘,无欲则刚,道心硬邦邦!” 院子里。 青沐双耳一动,似乎听到什么,微微皱眉,有些气恼。 敢骂我祸水? 随后她低头想了想,轻笑一声:“好呀,我倒要试试,你能有多硬。” 胖老头揉着惺忪睡眼,来到房门口,看着陈棠离去的方向,问道:“人走了?” “嗯。” 青沐点点头。 胖老头咂咂嘴,道:“看这小子的架势,怕是被你吓着了,这一走,不一定啥时候回来。” “不急。” 青沐嘴角微翘,道:“我就不信他不回来。” “你昨晚不张罗要早日回京吗,咋变这么快?” 胖老头瞪着小眼睛,一脸惊奇的看着青沐。 青沐被胖老头看得不好意思,轻轻跺脚,嗔怒道:“师父,你住口!” 胖老头嘿嘿一笑,道:“不过,这小子早晨打得伏虎拳,确实有点东西。” “伏虎拳怎么了,很多人都会吧?” 青沐有些不解,眨眼问道。 胖老头摇头道:“其实伏虎拳来头不小,乃是前朝军中流传下来的外功拳法。这套拳看似简单,但能将其融会贯通,甚至练到炉火纯青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是吗?” 青沐随手用出一招昨夜陈棠杀人的‘虎口夺食’,道:“这也没什么吧,简单的很。” “不然。” 胖老头看了一眼,摇头道:“你的这一招与他差了许多,连‘知其形’的层次都未达到。” “只是差一点,最终的效果,便是天差地别。他的拳法能杀人,你的最多杀个鸡。” 第9章 大雪球子 陈棠背着尸体,踏雪进了山林。 来到那间父子俩曾生活的木屋,陈棠将陈大安的尸体放进去。 木屋里还摆放着一些陈大安留下来的旧物件,布满灰尘。 乾国曾长期陷入战乱,民不聊生,百姓无力土葬逝者。 再加上东北部一年里大半时间都处于冬季,大雪覆盖,冰冻三尺,想要挖坑土葬极为困难,这边的人大多会选择火葬。 陈棠拿出火折子,本打算将尸体和这桩木屋一把火烧了,可他思忖片刻,又将火折子熄了。 入土为安什么的,倒也无所谓。 只是,就这样糊涂糊涂一把火烧了,陈棠总觉得不痛快。 如今天气正寒,山上的气温更低,尸体放在这里三四个月,也不会腐坏。 等这桩恩怨了结再说。 陈棠离开木屋,摘下弓箭在手,打起精神,继续前行。 三千雪岭的深处,猛兽横行,危机四伏,即便是最出色的猎户,也不敢踏足。 按照陈大安的经验,一旦过了这间木屋,就要加倍小心。 陈棠小心翼翼的穿过山林,翻过一座雪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一路上极为安静,别说什么猛兽,连只狍子都没见到。 陈棠仍是不敢大意,箭在弦上,继续朝着雪岭深处前行。 又翻过一座雪山,还是没看到什么野兽影子。 好似三千雪岭的猛兽,都凭空消失一般。 陈棠有点疑惑,却也没多想。 没有猛兽,终究不是坏事。 陈棠最初踏雪而行,还有些兴致,四处看看这美妙绝伦的雪山林海。 但随着他不断深入,大雪越来越深,最初还只是没过脚踝,随后渐渐没膝。 到后来,大雪已经到了陈棠的腰腹。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 气温也越来越低。 寒风刺骨。 连续在大雪中行走,还要翻山越岭,体力消耗巨大。 陈棠脸庞都被冻出点点红斑,喘着粗气,浑身上下的棉衣早被寒风打透。 而且,他迷路了。 当初下山的时候,山君驮着他风驰电掣,一路狂奔,他被吹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大概记个方向。 如今,沿着这个方向走了好几个时辰,一眼望去,周围雪山连绵,银装素裹,已经分辨不清南北。 “这……” 陈棠打起了退堂鼓。 再这么走下去,别说上雪山修炼,自己怕是要冻死在半路上! “前辈!” 陈棠朝着前方的那一片连绵的雪山大喊道:“前辈你听得到吗,我带酒来啦!” 他根本不知道山中客在哪,只能凭空瞎喊。 那山中客看着蛮厉害的,万一能听到呢…… 陈棠这样安慰自己。 半晌之后,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陈棠深吸一口气,再度喊道:“雪团儿,雪团儿,我回来了!” 依旧没回应。 估计雪团儿正趴在山君肚皮上喝奶呢。 “山君前辈,山君大佬,大山君……” 陈棠又换了个目标,大声呼喊。 山君乃是世间罕见的异兽,应该听力非凡才对。 等了半天,仍是没有回应。 陈棠苦着脸,望着四周空旷的雪岭,感觉自己像个憨批。 “大雪球子!大雪球子!” 陈棠有点急了,又大喊几句。 当初在雪山上,他给小奶虎起名叫雪团儿,还给白虎起了个名,叫大雪球子。 小的叫雪团儿,大的自然叫大雪球子,听着就像相亲相爱一家人。 结果他被山君一巴掌按进雪堆,之后就不敢提了。 如今陷入困境,他也顾不得许多。 陡然! 陈棠感觉头顶上传来一丝异动。 他下意识的抬头,只见一个巨大的肉掌从天而降。 下一刻,他又被按进雪堆里。 那肉掌落下来看似恐怖,其实没怎么用力,只是轻轻一推。 “哈哈!” 陈棠吃了口雪,反而心中大喜,纵身跃起,回头望去。 只见身后正站着一只庞然大物,浑身雪白,威风凛凛,正是山君白虎! “大雪球子,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接我。” 陈棠咧嘴大笑。 山君粗大的鼻孔,喷出两道热气,朝着陈棠低吼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知道,不叫你大雪球子了。” 陈棠看得懂山君的意思,抱抱山君毛茸茸的大腿,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山君白虎的背上,滚落下来一大块‘雪团’,朝着陈棠扑过来。 雪团儿也来了! 才几天不见,雪团儿又长大不少。 陈棠一边抱着雪团儿,又撸又亲,一边笑着问道:“你们早就来了,对不对?” 陈棠明白过来,为何自己这一路行来,连只野兽的影子都没看到。 若是山君暗中护送着他,哪还有什么猛兽敢近身。 山君不会说话,但对他的爱护之意,陈棠却感受得真切,不禁心生感动。 山君虎尾一扫,将陈棠和雪团儿卷起,扔到背上,随后载着他们朝着前方一路疾驰。 半晌之后,来到一处雪谷前,将陈棠和雪团儿放下,示意他们进谷。 “这是哪?” 陈棠四下张望,有些疑惑。 他知道,山君带他们来此必有用意,便和雪团儿走进山谷。 山君目送他们进谷,才转身离开。 这处雪谷并不大,但四周雪山环绕,山峰陡峭,只有一处入口。 陈棠喝了口烈酒,暖暖身子,挨不住雪团儿的纠缠,只好陪它打闹起来。 一人一兽在雪地里打滚,玩得不亦乐乎,好不开心。 又过了片刻,山谷外陡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嗥叫,好似狼嚎,陈棠心中一惊,连忙翻身坐起,弯弓搭箭,朝着山谷入口看去。 只见一只巨大的灰狼有些狼狈慌张的闯进山谷。 这只灰狼体型堪比一只成年老虎,四肢强壮,脖颈处长着一圈纯白色的狼毛,看上去威风凛然! 看这体型应该是一头狼王! 陈棠想也不想,拉满弓弦,箭如流星! 嗖! 一道幽光破空。 陈棠跟着陈大安学习多年箭术,基本功扎实,射术精准,这一箭直奔狼王的脑门射去! 狼王极为灵活,身形一闪,便轻松避开陈棠这一箭。 此时,山谷入口,山君再度现身。 这一箭被狼王避开,刚巧朝着山君的方向射去。 “小心!” 陈棠连忙出声提醒。 山君望见射来的箭,不躲不避,只是微微侧脸。 嗤! 这一箭刺中山君的脸颊,随后迅速跌落在地上,连根汗毛都没伤到。 山君坐在原地,斜眼看了一眼陈棠,随后若无其事的仰头望天。 陈棠:“……” 好像被鄙视了。 忍了。 陈棠再次弯弓搭箭,瞄准那头狼王。 至少狼王畏惧他的弓箭,还要躲避一下! 呼! 疾风扑面。 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君已经来到近前,虎尾一卷,便轻松将陈棠手中的弓箭夺过来,扔在地上。 “啥意思?” 陈棠有点懵。 山君瞥一眼旁边的狼王,又看向陈棠和雪团儿,低吼一声。 陈棠心中一动,恍然道:“你想让我和雪团儿,跟这头狼王厮杀搏斗,磨炼我们的战斗技法?” 山君微微颔首。 “好!” 陈棠心中豪气顿生,拔出腰间长刀,大声道:“雪团儿,今天咱俩就跟这头狼王斗一斗,试试它的手段!” 反正有山君压阵,没啥好怕的。 一声大吼,陈棠和雪团儿同时冲了出去。 陈棠刚冲到一半,便感觉虎口一震,手中长刀脱手,跌落在地上。 竟是山君再次出手,将他的刀打落。 “我去……” 陈棠有点慌。 几个意思? 刀也不让用了? 前方那头狼王比他高出一头,一口下去都能把他生吞了! 此时正龇牙咧嘴,凶相毕露,刨着雪地,发出一阵阵威胁的低吼。 陈棠赤手空拳,心头发虚,连忙止步。 雪团儿倒是如初生牛犊,不知恐惧为何物,凭借着本能,朝着狼王扑咬过去。 只是雪团儿跟这只狼王一比,实在太小只了。 狼王只是抬手一撇,就给雪团儿扒拉到一边去了。 当然,山君就在旁边,狼王也不敢下重手,刚刚那一下,爪子都没伸出来。 陈棠看雪团儿冲上去,自己也连忙跟上,将所学的伏虎拳,一招一式的打出来。 狼王对雪团儿不敢下手,对陈棠可是真狠。 闪躲腾挪,撕咬抓挠,一身本事,浑身解数,恨不能全招呼在陈棠身上。 表面上看,是陈棠和雪团儿两人跟狼王厮杀搏斗。 其实,雪团儿最多就是骚扰一下。 正面火力,全被陈棠接下来了。 那狼王也是憋屈。 带着一群小弟出来觅食,本来好好的,结果斜刺里冒出一只白毛大老虎,当着一群小弟的面,给他一顿揍,连唬带吓的赶到这里。 就算它这次侥幸逃脱,狼王地位也将受到挑战。 狼王憋了一肚子火,不敢招惹山君和她崽子,只能盯着陈棠,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太猛了! 打不过! 一番搏斗,陈棠早已是大汗淋漓,筋疲力尽,身上棉衣都被撕扯得破烂不堪,脚步虚浮。 砰! 实在支撑不住,陈棠闪躲稍慢,被狼王一巴掌拍在胸口,随后狠狠一抓! 血光涌现。 一爪子下去,陈棠胸前便多出几道伤痕,鲜血淋漓。 狼王这一爪的力量也极重。 陈棠感觉胸口似乎都微微塌陷,口吐鲜血,跌飞几丈远。 山君纵身跃入战场,冲着狼王低吼一声。 狼王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试探性的朝着山谷入口退去。 见山君没有追来,狼王心中大喜,连忙逃窜而去。 “把我打成这样,就这么放它走了?” 陈棠痛心疾首,心有不甘。 “嗯……这只小狼当陪练不错,下次还找它。” 山君心里琢磨着,驮着受伤的陈棠和雪团儿,朝着雪岭深处狂奔而去。 狼王死里逃生,正在暗自庆幸,也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寒意,不自禁浑身哆嗦一下。 第10章 波澜 常泽县。 昨夜的尸体被发现了。 崔勇家门口。 几十个捕快聚集在附近,维持着秩序,周围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看清了吗,死了几个人?” “听说是六个。” “不止,外面死了五个恶狼帮的,院子里面还有个恶狼帮姓柴的头目,崔勇死在屋子里面了。” “崔勇也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恶狼帮死的人也是活该,恶事做尽,遭报应了。” “嘘,小点声,当心被人听到惹祸上身。”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于此,伸长脖子朝里面张望,关于此事的说法流言,也是越来越多。 “会是谁干的?” “不清楚,死的大多数是恶狼帮的人,没准是黑水帮下的黑手。” “大有可能,崔勇运气不好,看见杀人过程,结果被灭了口。出了这么大事,阎捕头和崔捕头都来了。” 众人不知里面情况,只是胡乱猜测。 只不过,恶狼帮能在常泽县横行无忌,背后有阎捕头和县衙撑腰,众人心明镜似的。 那崔捕头是崔勇的亲戚,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事。 院子里。 崔召、阎季二人刚刚检验过尸体,都是紧锁眉头,神色凝重。 阎季道:“门外的五个,都是一剑毙命,没有挣扎迹象,此人是个高手。” 两人都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若是他们出手,也可以杀掉五位恶狼帮成员。 但要费些功夫,做不到如此干净利落。 恶狼帮五人甚至连腰刀都没来得及拔出来。 此人的武功,绝对在他们二人之上,最少超过一个品级! 崔召思忖片刻,沉吟道:“外面五个人,死在一人手里,杀掉柴天荣和崔勇的应该另有其人。” 他检查过伤口,五位恶狼帮成员的伤口是剑伤,屋里崔勇是被折磨后,一刀捅死。 “当时的情景,可能是柴天荣侥幸逃脱,撞破院门,却不曾想,正好遇到刚刚杀掉崔勇的凶手。” 崔召蹲下身子,盯着柴天荣脸庞上的五指印,一手盖上去,另一手虚握成爪,放在柴天荣的喉咙处。 崔召虚空比划了下,推测道:“两人只是交手一个回合,就被凶手以伏虎拳中的虎口夺食捏碎喉咙。” 阎季沉声道:“这人也是高手。” 崔召点点头,道:“此人手劲极大,而且弃刀不用,赤手空拳将柴天荣一招击杀,其实力可见一斑。” 阎季道:“此人故意使出伏虎拳这样寻常无奇的拳法,明显有意隐藏自己的真正手段,担心暴露身份。” 这人太自信了,自信到哪怕用伏虎拳,也有把握一招将柴天荣击毙! 凶手是八品,还是七品,亦或是更高? 崔召、阎季不敢确定。 常泽县什么时候来了两位这样的高手? 由于风雪太大,现场没留下太多线索痕迹。 两位捕头只是凭借尸体上的伤痕,便将昨夜发生的情况,推测出个大概。 只是,两人都错估了凶手的实力。 就在此时,常泽县的第三位捕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很是年轻,也就二十岁左右。 据说原本在郡府衙门当差,由于犯了过错,才被贬到咱们常泽县。 “小孟,你那边什么情况?” 阎季沉声问道。 虽然同为捕头,但在阎季、崔召两人眼中,这个新来的孟凉玉,只能算是个后辈。 “街边巷子里死了两个白役,一刀割喉,干净利落,下手的是个狠人。” 孟凉玉嘴里叼着根竹签,眉宇间带着一丝玩世不恭,四处看了一眼,道:“算上这七位,一夜死了九个人,这可是桩大案,两位捕头怎么说?” 崔召、阎季沉默,相互看了一眼。 两人在县衙当差多年,都是老油条,只是对视一眼,便猜出对方的想法,心领神会。 “小孟啊。” 阎季道:“你来咱们常泽县也有半年了,始终没什么表现。这次是个难得的机会,我看这案子就交给你吧。” 崔召也点头道:“这次若是找出凶手,立下大功,孙县令给你美言几句,没准你还能回郡府衙门当差。” 孟凉玉听完,露出一丝玩味儿的笑容,问道:“阎捕头,这次死的可是恶狼帮的人,你不想亲自调查?” 随后目光一转,看向崔召,问道:“里面那个好像是你侄子吧,崔捕头不想抓到凶手,报仇雪恨?” “只是远房亲戚,关系没那么近。” 崔召道:“当然,凶手我肯定是想抓,只是我们两个老人,总要给年轻人一点机会。” “是啊,小孟,你可要好好把握。” 阎季拍了拍孟凉玉的肩膀,眼中似乎寄予厚望。 “呵呵,那就多谢两位捕头了。” 孟凉玉轻笑一声。 崔召、阎季两人交代几句,便先一步走了。 孟凉玉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吐出嘴里的竹签,心中冷笑。 这两人打得什么算盘,他还不知道? 他刚才大致看了一眼,这个案子颇为棘手。 凶手不止一位,而且都是高手! 两人定是担心调查下去,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引火烧身。 恶狼帮的人,死就死了,帮派里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 那三个白役顶多算是小吏,在县衙看来也不算什么。 两位捕头没必要为了这么几个人,兴师动众,以身涉险。 其实,孟凉玉对这案子也没多大兴趣。 昨夜的九个人,在他看来,都有取死之道,死了也是活该。 只不过,他对这案子的凶手倒是挺感兴趣,有些好奇,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恶狼帮死了六个人,最大的可能是黑水帮下的手。 但黑水帮在常泽县的分舵,应该没有这样的高手。 两大帮会之前也算相安无事,近来没听说发生什么冲突。 而且看现场的尸体,双方更像是偶遇,而非有所准备的截杀。 若是这般,那凶手有很大可能是外来人。 而崔勇和那两个白役的死,倒像是蓄谋已久的仇杀。 孟凉玉摸着下巴,思忖良久,渐渐摸出些许头绪。 想要调查,可以先查一查这些天来,进入常泽县的外来人,应该会有收获。 当然,孟凉玉没打算大张旗鼓的查案,左右也是百无聊赖,随便找点事做罢了。 …… 常泽县一夜间死了九个人,掀起不小的波澜。 但几天之后,这场波澜就平息下来。 县府衙门将尸体匆匆掩埋处理掉,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也没听说什么人查案。 倒是那位孟捕头,偶尔带人挨家挨户的安慰一下,让大家放宽心,不要害怕。 恶狼帮加强戒备,四下打探消息,只可惜,没有头绪,毫无收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有再发生过这类事件,常泽县又恢复平静。 那个风雪长夜,似乎只是偶然。 此事反倒给常泽县的百姓,带来一个意外的好处。 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恶狼帮和一众白役行事低调许多,嚣张跋扈,横行无忌的气焰,明显有所收敛。 县城里的百姓都松一口气,暗中拍手称快,盼着恶狼帮彻底消失才好。 第11章 神照 陈棠受伤当日被山君驮着回到雪山,将下山之后的事,大致与山中客讲了一遍。 山中客神色平静,毫不关心。 看那架势,别说常泽县死了三个白役,就算人死光了,这位恐怕也是这个反应。 陈大安的死,山中客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陈棠没有练拳,基本上就躺在山洞里养伤。 一边跟雪团儿抢奶喝,一边吃着山君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山参。 那山参味道极苦,难以下咽,但药力明显。 每次陈棠只咬一口,便能感受到胃里回荡着一股暖流,随后散入四肢百骸,运转周身。 虎乳配人参,只是三天时间,他身上的伤便已好了大半! 只可惜不能多吃,吃多了就流鼻血支帐篷。 不止如此,陈棠还发现,自己身上正发生一些惊人的变化。 三天来,他身上的一层死皮,开始褪去,力量也有明显的增长! 陈棠问道:“前辈,这应该是脱胎境的标志吧,我已经入品了?” 山中客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假寐,头也不抬,眼也不睁,道:“还差得远。” 陈棠点点头。 想来也是,总不能在雪山上躺三天,拳都没练,就成九品武者了。 “还有件事。” 陈棠将与柴爷搏杀时,遭遇到的那种奇妙感觉描述一遍:“这就是前辈说的入神坐照?” “嗯。” 山中客道:“这种感觉,即便我提前说与你听,你也难以体会。只有在生死边缘,身临其境,方能记住,以便尽快掌控。” 倒是身临其境了,就是差点命没了。 陈棠心里嘀咕。 “入神坐照,到底是怎样一回事,为何在那种状态下,我会感觉对手动作慢了许多。”陈棠又问。 “并非是他慢了,而是你的反应变快了。” 山中客道:“神照之下,你会进入一种空灵状态,头脑活跃,清晰专注,反应速度大涨,这便是灵台空明之意。” 陈棠有过神照状态下的经历,山中客再谈及此事,便容易听懂许多。 “入神坐照,只会带来这样的变化吗?”陈棠问道。 “当然不止。” 山中客摇头道:“若只是如此,又岂会是一品宗师才能修炼出来的手段。” “入神坐照体现在两个层面。对内,是纤毫毕现,洞悉无遗的境界。” “对外,便是见微知著,一叶知秋的境界。” 陈棠听得有些迷糊,道:“这一说,我又不懂了。” 山中客微微一笑,道:“你进入神照状态,感受一下就好了。不过这一次,你要看的不是对手,而是自身。” 自身? 内视? 陈棠若有所思,尝试进入神照状态。 他毕竟没有熟练掌握这种技巧,没有危机感的情况下,过了许久,才再度进入神照状态。 他的眉心似乎裂开,长出一只眼睛! 这次不必应付什么危机,陈棠也能更好的体会这种状态下,带来的不同感受。 周围的环境,在突然间变得生动清晰起来。 阳光洒落在雪山之巅,闪烁着光辉,散发出别样的美。 就连每一片雪花上六棱细长的微小冰晶,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是目力,就连听力都变得极为敏锐! 按照山中客的指引,陈棠看向自身。 这一看,直接把他看呆了。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每一节经脉穴窍,每一滴骨髓血液,在神照状态下,清清楚楚的显现出来! 他终于明白何为纤毫毕现,洞悉无遗! 这恐怕比前世的X光,核磁共振还先进…… 神照内视,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陈棠甚至能察觉到,胸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处,正在不断新生的肌肤。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可以内视,还能提高自身反应速度,提高专注力,似乎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呐…… 陈棠只是有些模糊的想法,但具体如何运用,还有待开发。 他正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知中,突然神色一变,眉心深处那种撕裂般的剧痛再度出现! 呃! 陈棠闷哼一声,痛得浑身颤抖。 这种痛楚,简直比偏头痛的感觉还要强烈十倍! 山中客似有所觉,突然睁开双眼,盯着陈棠的眉心。 那双眸子,比山君的眼神还要摄人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陈棠感觉眉心深处,突然涌进来一股温热的力量,盘旋片刻。 头痛的感觉,明显缓解不少。 陈棠也逐渐恢复意识,大口喘息着,有点心有余悸。 陈棠忍不住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我在山下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 “一个呼吸。” 山中客道:“这本该是一品宗师修炼出来的手段,你阴差阳错得以入神坐照,但你的身体、修为、泥丸都承受不住这种状态。” “我方才数了下,你能维持神照状态,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就会遭到反噬,头痛欲裂。” 一个呼吸,大概等于前世的三秒钟。 “时间有点短吧?” 陈棠皱眉。 山中客笑了笑,道:“已经很长了。别说一个呼吸,真正搏杀中,便是瞬息间的变化,都能改变生死!” 这一点,陈棠倒是深有体会。 在山下与柴爷的交手中,他曾短暂进入过神照状态,避开柴爷索命一刀后,将其一招反杀。 整个过程,还不到一个呼吸! 而他后来再度进入神照状态,想要躲避胖老头的攻击,便超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从而引起反噬。 陈棠问道:“这种反噬的影响,如何才能消除?” “简单。” 山中客道:“你睡几个时辰,精神得到恢复,便可消除影响。” “那个老头的出手,我为何躲不开?” 陈棠又问。 山中客道:“你的修为不够,在神照状态下,即便反应提升,也未见得快过别人。还有很多时候,你的意识反应过来,但身体强度不够,也跟不上意识的变化。” 陈棠听懂了。 也就是说,即便在神照状态下,他的反应也没有那位胖老头快,所以才没有什么效果。 陈棠问道:“前辈方才说的见微知著,一叶知秋又是指什么?” 山中客道:“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完全体现入神坐照的能力,所以外在显现出来的,只是反应提高,变得更加专注。” “但实际上,配合宗师的修为、眼力和经验,对方刚一抬手,便能判断出这一招的大致轨迹和落点,这便是见微知著,一叶知秋。” 陈棠若有所思。 山中客又道:“入神坐照的能力,你要尽快掌握,对你帮助极大。你可以将其当做一个后手、杀招,但与人交手厮杀,却不能过分依赖。” 陈棠点点头。 他修为不够,入神坐照时间有限,超过一个呼吸,只有通过足够的睡眠才能恢复。 一旦深陷险境,或是强敌环伺,很可能没有恢复的机会。 若是随随便便就进入神照状态,消耗时间,等遇到真正的强敌,便束手无策了。 山中客微微坐起身,沉声道:“你进入神照状态,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出什么,但却瞒不过宗师。” “你这个能力,若是被人看破,很容易招致杀身之祸。所以,一定要慎重!” 山中客的语气明显重了许多,提醒陈棠要小心。 陈棠正色,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什么,皱眉道:“山下的那个胖老头,曾抓住我的手腕探查过一番,他可能已经看出来了。” 山中客微微挑眉,眼眸深处泛起一丝隐晦的杀机,道:“你将那人容貌和整个过程,详细与我说一遍。” “那个胖老头身圆似球,有些猥琐,獐头鼠脑,拄着一根比他还高的竹杖……” 听到这里,山中客眼眸深处的杀机又瞬间消散,神色恢复如常。 等陈棠讲完之后,山中客才道:“此人你不必担心,他不会害你。” “哦?” 陈棠有些惊讶,问道:“前辈认得他?” 山中客闭口不答。 陈棠识趣,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抽出腰间长刀挥动几下,问道:“前辈懂刀法吗?不如传我几手刀法,总是练拳,未免有些枯燥。” “这套伏虎拳,你还没练到位。” 山中客道:“别看这只是一套拳法,但拳法中,也蕴含着兵器之道。拳如锤,指如剑,肘刺如矛,肘过如刀。” “你要懂得,兵器是身体的延伸,只要你将身体各方面练得刚柔并济,浑圆如一,不论拿起任何兵器,都很容易上手。” 陈棠又被他说服了,笑嘻嘻的问道:“前辈,你懂这么多,小嗑儿一套一套的,你是几品?” “没品。” 山中客冷冷的回了两个字。 还跟我玩神秘,不说拉倒。 陈棠撇撇嘴。 山中客道:“让山君带你下山,找几头野兽磨练拳法。” “又去?” 陈棠脸一黑,道:“不去行不行,我才歇没两天,在山上练拳不行吗?修炼个十年八年,一出山就无敌那种。” 山中客冷笑一声:“没有不断厮杀历练,磨练技法,丰富经验,别说十年八年,就算闷头练几十年,你也打不过别人。那种苦练几十年就无敌的,只能在梦里。” “别怕受伤,也别怕见血,你现在受点皮外伤,总好过将来死在别人手中。等你闯荡江湖就会明白,与几头猛兽厮杀搏斗,将是你最轻松纯粹的战斗。猛兽不懂得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不懂得阴招暗器,诡计暗杀……人,才是最危险的动物!” “宗师之路,没有一帆风顺,那是负伤累累,脚踏尸骨,杀出来的血路!” 第12章 老猿献酒 接下来近二十天的时间,陈棠每天除了练拳,大多时间都与雪团儿一起,与山君找来的各种猛兽厮杀搏斗,磨练武功拳法。 陈棠早已将伏虎拳练到炉火纯青。 但将近二十天的厮杀磨练,他才将这套拳法融会贯通。 不论面对什么猛兽,什么攻击手段,他都能做到随机应变,一招一式,信手拈来,从容应对。 不断的厮杀中,陈棠也逐渐对伏虎拳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各种猛兽的腾挪跳跃,撕咬扑爪,包括雪团儿捕猎时的身法技巧,都在帮助陈棠感悟拳理! 正如山中客所言,只有反复的厮杀磨练,出手的距离,时机,力量等等,才能了然于胸,形成记忆。 如此才不会在对战中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只是二十天的时间,陈棠便感觉自己的战斗力,提升一大截! 若是再遇到柴爷,面对柴爷缠头裹脑的反手一刀,他根本不必动用神照之力,便可轻松将其反杀! 当然,这些天来,虎乳和山参依旧不间断的吃,力量仍在增长。 陈棠脸庞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面若刀削,身形明显瘦了一圈,但浑身肌肉更加紧实,坚如磐石! 在与猛兽的厮杀中,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经意间,眼眸中便会流露出一抹凶光,不怒自威! 而且,他已经熟练掌握入神坐照的能力,随时随地都可以开启神照状态。 不知不觉间,陈棠正在快速成长。 这一日,陈棠正准备跟着山君下山,继续找头猛兽练练手,目光一瞥,看见角落里放着的酒葫芦。 “前辈,这酒买回来,咋没见你喝呢?” 陈棠问道。 “那也叫酒?” 山中客闻言冷笑,道:“那是马尿!” 陈棠:“……” 爱喝不喝,下次还不给你买了呢。 陈棠过去将酒葫芦捡起来,饮上一大口,挂在腰间。 这是常泽县最贵的酒,不能浪费。 山君驮着陈棠和雪团儿,下了雪山,四处寻找可以练手的猛兽。 没过多久,一只老猿就被他们盯上了。 那老猿神色惊慌,等发觉山君的时候,已经晚了。 陈棠和雪团儿一跃而下,兵分两路,朝着老猿扑去。 那老猿的退路被山君挡住,眼看无路可逃,便捶胸怒吼,挥舞着双拳,迎着陈棠和雪团儿冲来! 双方战到一处,没过多久,老猿便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咦?” 陈棠心生疑惑,暗自皱眉。 猿有纵山之灵,攀岩之巧,身法最是灵活。 可这头老猿似乎有所顾忌,始终护着自己的背后,闪转腾挪时,便有诸多滞涩,显现笨拙之态。 陈棠双腿运力,突然纵身一跃,来到老猿侧身,犹如饿虎下山,扑杀过去! 就在此时,老猿的肩膀后面,突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白色小脑袋,竟是一只白猿幼崽。 这只小白猿似乎不知身处险境,趴在老猿的肩膀上,睁着双眼,眼珠漆黑,滴溜溜乱转。 原来如此。 陈棠见状,饿虎下山之势顿时一缓。 那老猿护子心切,生怕孩子受伤,不禁怒吼一声,突然随手折断一支树杈,朝着陈棠刺来! 居然会用兵器? 陈棠哑然失笑。 只是一根树枝能有多大威力? 这个念头刚起,陈棠便心中一凛。 老猿手持树枝这一刺,竟迸发出一道锋芒之意,而且将他饿虎下山的气势也给破了! 啪! 树枝刺中陈棠的胸膛,瞬间折断。 只是一根树枝,当然伤不到陈棠。 但老猿手中握得若是一柄剑,陈棠此刻胸口便多出一个窟窿! “古怪。” 陈棠大感惊奇。 雪岭山林中的一只老猿,居然懂得剑法? 还是说,刚刚那一下,只是巧合? 正常来说,只要猛兽败于陈棠和雪团儿手中,便会被山君当做猎物杀死吃肉。 只有胜过陈棠,才有机会活命。 实际上,若是陈棠全力出手,老猿绝对敌不过他。 但这只老猿多少有些通人性,而且不惜性命也要护着孩子,陈棠心中不忍,便走向山君,一边比划,一边说道: “我刚刚败了,这老猿刺中我了,放它们走吧。” 山君端坐不动,只是盯着不远处的老猿。 陈棠还以为它不情愿,当他顺着山君的目光望去,只见雪团儿和那只小白猿已经玩到了一起。 陈棠笑了。 老猿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 直到确定雪团儿没有恶意,才放下心来,但看着山君和陈棠的目光,仍是带着戒备警惕。 “你们走吧。” 天色渐晚,陈棠才将雪团儿抱开,挥挥手,示意老猿带着小白猿离开。 老猿似乎听得懂陈棠说的话,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相信的表情。 雪团儿和小白猿玩得意犹未尽,两只小兽倒不愿分开,还有点恋恋不舍。 老猿背起小白猿走几步一回头,看到山君、陈棠没有追过来,才确定自己脱离危险。 陈棠望着老猿钻进山林没多久,刚要转身离去,那老猿又背着小白猿跑了回来。 跑回来干啥? 陈棠不解。 这只老猿来到陈棠身前,拱起手,如同人一般朝着山君和陈棠拜了拜,似乎在表达感谢。 随后,老猿指着陈棠腰间的酒葫芦,嘴里哇哇说着什么。 “哈哈,你想喝酒?” 陈棠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老猿还好酒。 他也没推辞,摘下酒葫芦扔给老猿。 老猿又指着陈棠的脚下,一顿比划。 “这又是啥意思?” 陈棠被这老猿说蒙了。 老猿哇啦哇啦说了半天,见陈棠还是不懂,不禁有些气恼,绕着陈棠,在他脚下的雪地上画了一个圈圈。 额…… 陈棠眨眨眼,试探着问道:“你是让我们在这等着?” “嗷嗷!” 老猿见陈棠终于明白,不禁面露笑容,连连点头,一副孺子可教,老怀欣慰的样子。 陈棠:“……” 老猿拎着酒葫芦,又转身钻进山林。 过了许久,夜色渐深,陈棠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那只老猿才从山林中跑出来,将酒葫芦重新递给陈棠。 老猿的眼神中闪着亮光,反复做出拔出酒塞,仰头喝酒的姿势,脸上满是期待。 “让我喝酒?” 这一次,陈棠很快懂了。 他刚刚拨开酒葫芦的盖子,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没喝上,陈棠便感觉有些醉了。 “这是……” 陈棠定睛望去。 只见那酒葫芦中的酒水,在月光的映照下,澄碧清澈,宛如琼浆玉液,酒香四溢! 即便他不懂酒,也闻得出来,这酒比之前葫芦里装的好上十倍,百倍! 陈棠心中大喜,忍不住仰头喝上一大口。 烈酒入喉。 先是感到一股浓烈辛辣,随后嘴里尽是香美,甘芳清醇,回味无穷。 胃里涌动着一股暖流,迅速炸开,在体内扩散,一道热气直冲脑门。 顷刻间,陈棠脸庞变得酡红,张口打了一个酒嗝,只觉得昏昏欲睡,眼皮沉重。 “世间……竟有如此美酒,我之前喝的当真……嗝,是马尿!” 说完,陈棠仰头便倒,已经醉的昏睡过去。 老猿动作极快,连忙将酒葫芦接住,盖上瓶塞,又挂回陈棠的腰间。 第13章 我跟它们不熟 陈棠当天夜里被山君带回雪山,醒来已是第二天。 前世宿醉,酒醒后会异常难受,头痛疲劳,恶心困倦。 而刚刚苏醒过来,陈棠翻身坐起,竟觉得浑身舒畅,神清气爽,疲劳一扫而空,没有半点不适迹象! “你果然福缘深厚。” 陈棠刚刚醒来,山中客的声音恰好响起。 “怎么说?” 陈棠走进山洞,好奇的问道。 山中客笑道:“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每逢春夏,便会采集百花白果,或存于石洼,或储于树洞,逐渐发酵,酝酿成酒,寒冬腊月味道最佳。” “此酒名为百花百果酿,又称猴儿酒,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乃是酒中极品,千金不换。” 陈棠眼前一亮。 他前世也看过一些关于猴儿酒的记载,没想到,在这里被他遇到了。 “我这里有一株上了年份的山参,若是你直接服用,身体必定承受不住药力,有性命之忧。” 山中客道:“若是以参泡酒,能将山参中的药力缓慢激发出来,融入酒中,便可慢慢饮用。但你买来的酒如同马尿,配我这株山参,实在是暴殄天物。” “昨晚那一壶猴儿酒,与这株山参刚好是绝配。我已将那株山参泡在你的酒葫芦里,你每次只饮一小口即可,多则大醉。” 陈棠美滋滋的看了一眼腰间的酒葫芦,问道:“这山参猴儿酒除了好喝,还有其他用处没?” “那可太多了。” 山中客道:“这株山参和猴儿酒都是世间珍品,两者相融,互有增益,补五脏,益六腑,安神定魂,补气养血……” “总之,对你练武大有好处。每天饮一小口,你入品的时间会大大缩短!” 陈棠听得心中大喜。 还是这个实在。 接下来的几天,陈棠每天练拳前,都会饮一小口。 随着拳法施展,将山参猴儿酒的药力,散发到身体各处,每一寸肌肉。 转眼过了十天。 陈棠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又发生一些变化。 只要他稍微运劲,肌肤表面便会泛起一丝淡淡的古铜色,坚硬异常! 他心中好奇,还曾拿长刀在手臂上轻轻划了一下。 刀锋划过,手臂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虽然他没怎么用力,但这也足够惊人了! 陈棠感觉如今的力量,比一个月前增长了将近一倍! 而且,他隐约感知到瓶颈的存在。 力量增长变得极为缓慢。 “前辈,我现在是不是入品了?” 陈棠察觉到自身发生这种变化,再次找上山中客问道。 前身就是猎户家的孩子,虽然听说一些武道品级之事,但对入品的标志却一无所知。 山中客看了陈棠一眼,摇头道:“还差一些火候,还得再练。” “还要练?” 陈棠倒是不怕麻烦。 最开始练武,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报仇,也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下来,被迫为之。 到现在,即便没有什么危机,陈棠也会每日练拳,孜孜不辍。 感受着自身力量不断增长,战力攀升,再加上对于诸多武功的向往,他已经喜欢上这种感觉。 武道巅峰,便是他来这个世间的追求之一! 只是,入品的难度,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就在此时,雪山下传来一阵猿啼之声。 这几日,老猿来送过两次猴儿酒,顺便带着小白猿来跟雪团儿玩。 老猿知道这处雪山的位置,只是有山君的存在,不敢擅自上山,便以猿啼来招呼陈棠。 只是,今日的啼声有些古怪。 “我下去看看。” 陈棠道别山中客,朝着山下行去。 这段时间的修行,陈棠不仅力气大涨,身法也更加灵活,已经可以自行上下雪山。 没过多久,陈棠便来到山脚下,看见在雪地上来回徘徊的老猿,神色似乎有些焦急。 这次来,他没有背着小白猿。 “怎么了?” 陈棠问道。 这老猿极为通灵,也听得懂人语,就是不能口吐人言。 老猿伸出双手,在身前好似抱着什么东西,从上到下比划了一道曲线,又指着那处山林的方向。 啥意思? 陈棠没看明白。 老猿依旧那么比划一遍,见陈棠仍是不懂,又有些着急了,上前拽起陈棠的衣角,便要拉着他走。 “行,我知道了,跟你去看看。” 陈棠笑了一声。 老猿朝着自家山林方向一路小跑,陈棠在后面跟着。 将近一个时辰,一人一猿才来到那处山林。 在老猿的带领下,陈棠跟着他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一处陡峭的石壁前。 在石壁的高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老猿示意陈棠跟他一起上去。 陈棠跟攀岩而上,没过多久,便来到那处洞穴前,跟着老猿钻了进去。 洞口处,还是一片漆黑昏暗。 沿着洞穴行走没多远,眼前豁然开朗,好似整座山峰的中间被挖出一个巨大的空间,阳光从穹顶照射下来。 前方不远处,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树。 众多大大小小的猿猴,正在石壁树杈上来回跳跃追逐。 看见陈棠的身影,众多猿猴都露出好奇之色,一只小白猿一路小跑,来到陈棠身边,人模人样的朝他拱手一拜。 “哈哈!” 陈棠大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小白猿的额头。 老猿一边比划着,一边指向大树底下。 陈棠不解,走到近处,才大吃一惊。 那树下竟然躺着一位绝美妇人,看着年纪不太大,钗横鬓乱,身姿丰盈曼妙,只是棉衣多处破碎,渗出血迹。 也不知女子受了什么伤,双眼紧闭,昏迷不醒。 “你们在哪找来的女人啊?” 陈棠皱眉问道。 老猿又是一顿比划,随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古怪,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抚摸,一脸坏笑。 “嗷嗷!” 一众猿猴看到这一幕,也都兴奋的大叫起来,上蹿下跳。 那只小白猿似乎也看懂了,连忙双手捂住眼睛,偷偷张开指缝,朝这边看来。 “草,为老不尊!” 陈棠笑骂一句:“前辈说你们猿猴一族好酒及色,果不其然。猴精猴精的,什么都懂。” 正说着,陈棠眼角余光又扫过那位美妇。 这一看,陈棠的笑容僵住。 不知何时,那位美妇已经醒过来,脸色苍白,正冷冷的看着陈棠。 额…… 这就尴尬了。 陈棠眨眨眼,轻咳一声,道:“那个,其实,我跟它们不太熟……” 第14章 雪岭杀机 陈棠这个解释,多少有点苍白,他自己都不信。 女子没有说话,仍是警惕的看着他,目光中透着几分冷意,几分不信任。 算了。 陈棠也懒得解释。 毕竟彪悍的人生…… 更何况他啥也没干,两人就是萍水相逢,茫茫人海,今后都不一定见。 陈棠问道:“姑娘打哪里来,跑三千雪岭做什么?” 三千雪岭乃一处人迹罕至的险地,即便是最有经验的猎户,也不敢太过深入。 女子沉默半晌,才道:“我想上山采参,不小心坠入冰窟中受了伤,是这只老猿将我救回来的。” 陈棠轻舒一口气。 敢情是老猿救了人。 他还以为这老东西天性好色,跑到外面掳来的良家妇女。 陈棠问道:“姑娘还能走动吗,我送你出雪岭。” 三千雪岭一望无际,地势险峻,偶有冰窟裂缝,若是没有指引,极容易迷路。 女子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只脚踝似乎崴了,稍一用力,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痛苦。 但她一声没吭,只是紧抿着嘴唇,道:“我还能走,有劳兄台引路。” 陈棠虽然见到她脚踝有伤,也没上前搀扶。 女子明显对他抱有戒备之心,贸然帮忙,只会自讨没趣。 陈棠走在走前,带着女子下了山洞。 那山洞石壁颇为陡峭,陈棠让老猿拿些藤蔓过来,绑在女子腰间,将她缓缓放了下去。 陈棠大概分辨一下方向,走在前方。 女子安静的跟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望着前面那个高大的背影,心中仍是没有放下戒备。 她防身的兵器丢了,如今脚踝受伤,眼前这人来历不明,她不得不小心。 这人是谁? 与那群人是一路的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他刚刚倒是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会不会是有意为之,想让我放下戒心? 女子强忍着脚踝传来的一阵阵刺痛,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 “在下李君轻,还未请教兄台是哪里人,如何称呼?” 一路漫长的沉默之后,倒是女子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陈棠,山野村夫。” 陈棠淡淡回了一句。 李君轻暗自皱眉。 山野村夫怎么会出现在三千雪岭? 而且这人身上没有弓箭,也没有带任何兵器,赤手空拳出现在雪岭,未免太过可疑。 两人又经过一片山林,没走出多远,陈棠突然顿住身形。 “嗯?” 李君轻心中一紧,也连忙停下脚步,有些紧张的看着陈棠。 “有人来接你吗?” 陈棠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没,没有。” 李君轻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的答道。 陈棠淡淡道:“那就是来找你麻烦的了。” 李君轻闻言,很快意识到什么,有些紧张的四下看了一眼。 入目之处,白雪茫茫,没有任何异常,寂静无声。 原本平静的雪岭,杀机骤现! 五道身影从前方破雪而出,杀气腾腾,其中一人手握长刀,目光凌厉,第一时间锁定在李君轻身上! “我去抓她,男的杀了!” 此人低喝一声。 李君轻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此事与他无关,有什么尽可冲我来!” “不错。” 陈棠也摆手道:“我跟她不认识,你们的破事,别扯到我身上。”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为首那人冷笑道:“有无关系,认不认识,都由不得你!为防万一,只得将你杀了,以绝后患!” 其余四人都是猎户装扮,闻言纷纷弯弓搭箭,瞄准前方的陈棠。 “还想杀我?” 陈棠面色一沉,也没跟他们废话,道:“各凭本事吧!” 嗖嗖嗖!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这群人二话不说,四支箭没有半点留手之意,瞄准的都是陈棠身上要害! 就在弓弦声刚刚响起的时候,陈棠便已有所准备,身形一矮,整个人如同猛虎般扑了出去,速度极快! 原本,他只是在雪地上行走。 这一动,当真如猛虎出笼,气势非凡! 四支箭全部落空! 陈棠低伏身形,一路狂奔。 一位猎户的视线中,不见人影,只见得雪浪翻滚,好似一头嗜血猛虎,扑杀过来! 还未到近前,便有一股恶风扑面,这位猎户仿佛嗅到一丝腥气! 这个猎户连忙稳住心神,再度弯弓搭箭。 嗖嗖嗖! 利箭破空,声音刺耳! 陈棠藏身大雪之中,听得动静,前扑的速度不减,双腿运劲,猛地凌空跃起! 身侧的三支箭,再度落空! 而正前方的那位猎户早已恢复冷静,看到这一幕,微微冷笑。 他早已准备好。 他们四人在雪岭狩猎多年,配合默契。 看似三支箭落空,但其实,却是给他创造机会。 一旦身处半空,没有发力点,便很难躲闪。 而他蓄势待发,这一箭必中! 即便眼前这个人能抵挡下来,身形也会受到延阻,剩下三位猎户的箭,会再次射过来! 如此轮番,对方根本没有喘息之机。 嗖! 他松开弓弦,长箭射向半空中的陈棠。 陈棠身处半空中,眼看这一箭射过来,不慌不忙,极尽所能,偏头躲闪! 噌! 箭尖的锋芒,从陈棠的脸颊蹭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血迹显现,反而发出一声金石交击的响动。 陈棠的脸颊上,也只是留下一道白痕。 一个月来的苦修,日夜与猛兽的厮杀,无数次生死刺激的磨练,终于体现出可怕的效果! 双方距离,本就不足十丈。 如今,此人一箭落空,陈棠速度不减,凌空一跃,犹如猛虎下山,威风凛然,转眼便扑到近前! 此人再想要弯弓搭箭,已然不及。 “啊呀!” 这个猎户大惊失色,呼喊一声。 打人先打胆。 此人胆气一弱,再无反抗之力。 陈棠凌空跃下,一声大吼,打出虎形劈拳,如同开山大斧,兜头便砍! 咔嚓! 骨裂声响起! 这位猎户的脸庞,被陈棠一拳劈得凹陷进去,面目全非! 霎时间,鲜血四溅。 短暂的停顿之后,此人被劈出几丈远,在雪地上滚了几下,横尸当场! 两个多月的磨砺,陈棠早已摆脱前世的束缚,也褪去前身的淳朴,动起手来,犹如雷霆,杀伐决断! 不管这群人之间有什么恩怨,对方要杀他,他就没必要留手! 四位猎户的弓箭威胁太大。 一石弓拉满,力量强劲,百米之内,即便对上九品武者,也足以将其射穿! 只有尽快解决掉一个猎户,退入山林,借助树林地势,才有可能摆脱险境。 嗖! 利箭之声再度响起。 陈棠身形一窜,再度离开原地,避开身后长箭的同时,顺手抄起这位猎户的弓箭。 李君轻正朝来时的山林退去,而那个持刀男子紧随其后。 陈棠身形一动,也朝着山林的方向奔袭而去。 进了山林,借助树木掩护,三位猎户弓箭的威胁,将会降到最低。 既然想杀他,那就都别走了! 第15章 谁是猎物? 博颜的任务,只是活捉李君轻。 所以,他撇下旁人,第一时间朝着李君轻追去。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他无关。 更何况,四个经验丰富的雪岭猎户对付一个赤手空拳的少年,就如同围捕猎物一样,轻而易举就能将其猎杀。 那李君轻同他一样,都是九品武者。 但在这之前,面对他们五人联手,李君轻根本敌不过,只能夺路而逃,最终坠入冰窟。 博颜本以为李君轻已死,此次任务失败。 但当他们利用绳索、冰锥缓缓坠入冰窟中,却发现李君轻早已失去踪迹,就连尸体都没有。 博颜意识到,李君轻应该还活着! 三千雪岭环境险恶,再加上猛兽出没。 李君轻受了伤,随身包裹早已丢弃,没有兵器,没有吃喝,天寒地冻,想要活下来,她必定要尽快走出雪岭。 于是他与四位猎户商议之下,选好路径,埋伏在此地,静静等候。 果不其然,等来了正主! 至于前面那个少年,博颜根本都没放在眼中,杀了便是,省得麻烦。 “你逃不掉!” 眼看李君轻一瘸一拐,将要钻入山林,博颜大喝一声,探出手掌,屈指成爪,朝着李君轻肩头抓去! 咻! 陡然! 耳边传来一道异响。 博颜神色一变,连忙止住脚步,拧身一侧,反手一刀,朝着身侧狠狠砍下去! 咔嚓! 一刀劈中羽箭的箭尾处,刀刃锋利,直接将羽箭砍断。 博颜浑身一震,脸色大变。 这一箭,惊出他一身冷汗。 这一刀劈在箭尾处。 这意味着,他刚刚若是慢上一点,这支羽箭已经越过刀锋,将他的脑袋射穿! 更可怕的是,这支羽箭上迸发出来的巨大力量。 他单手握刀,砍在羽箭上,竟感觉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 博颜目光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瞳孔收缩。 刚刚那个少年不但没死,而且手持弓箭,正朝这边奔袭而来,神色冷峻,杀气腾腾! 在他身后,三位猎户也朝跑来。 少年刚刚还是赤手空拳,转眼间,便有弓箭在手,而猎户少了一位…… 不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这少年竟然杀人夺弓? 此人什么来头? 博颜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那少年便又近了几分。 若非要横跳翻滚,闪躲三位猎户射来的羽箭,少年恐怕已经来到他身前! 博颜稍一犹豫,还是没有理会少年,转身进入山林,朝着李君轻追去。 李君轻才是他此行的目标。 只要三位猎户多拖延片刻,他便能将李君轻生擒,掌握主动! 博颜进入树林没多久,陈棠和三位猎户也跟着前后闯进树林。 在树林之中,弓箭的威胁便小了许多。 每一株古树,都可以作为掩体躲避。 只要陈棠在古树之间穿行,速度足够快,即便有三位猎户瞄准,也很难射中他。 进入树林之后,陈棠转身,借助树林的掩护,主动朝着三位猎户靠近。 三位猎户看到一道人影闪过,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箭。 噔!噔!噔! 这些羽箭全部落空,只是射在树干上,根本伤不到陈棠。 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 转眼间,陈棠与其中一位猎户相距不过五十步! 两人都躲藏在大树后面。 这位猎户微微侧身,露出半个身位,弯弓搭箭,瞄准陈棠藏身的那株大树。 弓如满月! 这位猎户全神贯注,即便是寒冬腊月,额头上仍是渗出汗珠! 他不为所动,眼睛一眨不眨! 心稳,眼稳,手稳。 多年的经验,让他对自己的射术极有信心。 他敢保证,只要陈棠现身,他这一箭必中! 五十步内,想要躲避全力射来的一箭,难如登天! “我已经锁定他了!” 这位猎户突然大声喊道:“你们快点过来!” 就在此时,那颗大树后人影一闪! 嗖! 这位猎户精神高度紧张,刚看到人影,想也不想,便松开手指,箭似流星,破空而去! 不好! 这位猎户刚刚松手,就心中一沉。 陈棠根本没有现身。 刚刚他只是晃了一下,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而就在他松手射箭的同时,陈棠从大树的另一侧闪身而出,羽箭早已上弦! 咻! 几乎是同时。 这位猎户射出来的羽箭,贴着树皮蹭了过去。 陈棠的羽箭,射穿这位猎户的喉咙! 噔! 沾血的羽箭射穿猎户,余力未尽,再度射在此人身后的树干上。 箭尾微微颤抖,几滴鲜血滴落在雪地上。 “我想得没错,这个距离,一箭射来,确实躲不开……” 这位猎户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念头,倒地身亡。 其余两位猎户刚刚来到附近,正要出手相助,便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两人连忙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不敢轻举妄动。 刚刚两人看得清楚,他们这个同伴已经相当谨慎,只是露出半个身位,却仍被一箭射杀! 这个少年的射术,比他们还要强! “博颜,你快一点,我们这边扛不……” 其中一位猎户藏在树后,大声呼喊。 噗! 这位猎户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支羽箭穿透树干,箭尖射穿这位猎户的脑袋。 此人瞪大双眼,目光呆滞,脸上尽是惊恐,当场身亡! 刚刚慌乱之下,他就近找一株大树藏身。 但这株大树的树干不够粗壮,再加上双方距离很近,陈棠这一箭,连带着树干和人,全部射穿! 转眼间,四位猎户就只剩下一人。 这人吓得面无血色,心生退意。 主动出手,被一箭反杀。 藏在树后,还被一箭射穿。 他们这是遇上了什么人? 谁才是猎物? 这人整个身子都躲藏起来,不敢露头,只是朝着陈棠的方向,一顿乱射! 随后头也不回,朝着树林外面逃去。 嗖! 利箭破空之声响起! 这个猎户也算经验丰富,想也不想,翻身一滚。 他才刚刚起身,背心处便传来一道巨力,旋即感到一阵锥心般的刺痛! 他的身躯完全不受控制,腾空而起,朝前跌飞出去。 他强忍着剧痛,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一支羽箭已经刺破胸膛,透体而出! 箭身沾着猩红的鲜血。 嗖!嗖!嗖! 又是几道破空声响起。 几支羽箭接连射过来,巨大的冲击带着他的身躯飞起来,将其死死的钉在古树之上! 四位猎户,全部葬身雪岭! 第16章 斩九品 李君轻身上有伤,又扭伤了脚,行动不便,空手没能支撑几下,就被博颜一拳打在肩膀上,跌飞出去。 这还是博颜有意留手,想要生擒活捉,若想取她性命,她早就死了! 博颜听到身后树林中传来的动静,似乎那些猎户有些抵挡不住,但他并未理会。 嗖! 利箭破空声响起。 “嗯?” 博颜眉头一皱,连忙藏身在一株古树后,避开这一箭。 怎么回事? 为何会有羽箭,朝他这个方向射来? 难道说…… 李君轻跌坐在地上,脚踝肿胀得厉害,已经失去战斗力,没有威胁。 博颜喘一口气,微微侧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少年正拎着弓箭,龙行虎步,踏雪而行,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赶来! 这么一会的功夫,那些猎户全死了? 博颜暗暗心惊。 那可是四个经验老道的猎户! 若是拉开距离,即便是他面对这样四个人,也很难讨到便宜,恐怕只有避其锋芒。 更别说,短时间内将四位猎户全部杀死! 李君轻见陈棠朝这边大步流星的跑来,连忙出声提醒道:“此人是九品武者,兄台小心,不要与他近身,利用弓箭远距离压制方为上策!” 哪知陈棠闻言,竟将手中的弓箭随手扔下,脚下反而更快! 这个举动,可把李君轻看傻了。 这人怎么回事? 莫不是那张弓坏掉了,无法再用? 可即便猎弓坏了,他也应该去捡剩下的猎弓,为何不退反进? “哈哈,还算万幸,遇到个莽夫。” 博颜看到这一幕,却是心中大喜,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要知道,即便是九品武者间相互拼杀,有无兵器在手,那也是天差地别。 哪怕你打我十拳,只要我护住要害,便没有性命之忧。 但我这一刀砍在你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九品武者毕竟只是肉体凡胎,挡不住刀锋之利。 博颜暗自欣喜,却不知陈棠听到‘九品武者’四个字,更是眼中冒光,跃跃欲试! 这些天来,他一直与野兽厮杀搏斗,从未与人交手。 如今,终于遇到一个人,还是个九品,正好拿来试试手。 一方面,探一下九品武者的底,提前有个准备,今后找上崔捕头,也好心中有数。 二来,也能对照一下自身的战力,究竟达到什么层次,离九品还有多大的差距。 即便出现差错,他也有神照之力兜底。 至于赤手空拳,对陈棠来说,倒也没什么。 他还没学过刀法,就算拎刀在手,最后恐怕还要弃刀不用。 转眼间,陈棠已经来到近前。 博颜突然从树后闪身而出,一刀横切,刀刃斩向陈棠的喉咙,速度极快! 看到这一幕,李君轻不禁发出一声轻呼。 她与博颜交手两次,知道对方快刀的厉害。 陈棠前冲的速度不减,而博颜把握时机,刚好迎面一刀,几乎无法躲避。 陈棠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微微皱眉。 按理来说,九品武者的战力,绝对要比柴爷高许多。 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超柴爷。 但博颜这一刀给陈棠带来的感受,还不及当初柴爷反手一刀来得可怕。 看上去速度也不算太快,没有那般避无可避的紧迫感。 陈棠身形一矮,在雪地上滑动,刚好避开博颜横向一斩,绕到他身后,挡在李君轻身前。 博颜一刀落空,只是稍感意外,动作不停,脚下步伐一错,追身赶上,反手又是一刀,横斩过去! 陈棠后跃一步,躲闪过去。 唰! 博颜一刀力道未尽,紧接着踏步上前,借助前冲之势,如力劈华山,照头砍落! 只见刀光凛凛,寒气逼人! 连续三刀,一刀比一刀快,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之感。 而陈棠双腿发力,整个人朝旁边一跃,再度避开博颜的第三刀。 博颜并不急。 他练得一门刀法,名为快刀十三式,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险! 他毕竟持刀在手,攻势猛烈,掌握着绝对主动。 而对面这个少年,在他的刀法之下,只能躲闪腾挪,毫无还手之力。 唰!唰!唰! 博颜将刀法尽数施展出来,但见刀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陈棠的身影被刀光笼罩包裹,闪转腾挪,兔起鹘落,看上去似乎有些狼狈,始终无法冲出去。 两人之间的交手,看似激烈凶险。 可此刻,在场三人却是不同的心思。 李君轻目不转睛,屏气凝神,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神色满是担忧。 “久守必失,这少年快扛不住了,怎么办?” “毕竟是赤手空拳,血肉之躯,挡不住凌厉刀锋,他根本没有机会。” “他遭遇此劫,毕竟是因我而起,若为此丢了性命,我李君轻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转念至此,李君轻双拳紧握,似乎做出什么决定。 博颜仍在进攻,但心中却越来越虚。 他的快刀十三式,已经使了两轮,愣是没伤到这少年分毫,最好的时候,也只是砍掉一片衣角! 久攻不下,对他的体力是巨大的消耗,刀法也不如最初迅捷凌厉。 这样耗下去,没等他砍翻此人,恐怕自己先累瘫了。 陈棠暗自皱眉,心中泛起了嘀咕。 他始终没有反击,一方面想试试九品武者的身手。 一方面,看到对方快刀,见猎心喜,想长长见识。 可这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招,还重复了两遍。 如今,已经开始第三遍了。 快刀也不快,还越来越慢。 没有后手吗? 陈棠渐渐有些不耐烦了。 “你咋不用杀手锏,是没有吗?” 陈棠忍不住问道。 那博颜闻言,满脸通红,神色羞愤,恨得咬牙切齿。 太他妈侮辱人了!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突然扑过来,冲进战场。 却是李君轻趁着博颜刀法一顿,露出破绽,用尽全身力气扑过来,抱住博颜的腰腹,口中喊道:“你快跑,别管我!” 陈棠:“???” 这女人在干啥? 那博颜越打越憋屈,一肚子火无处宣泄,突然被人抱住,想也不想,反手便是一刀! 噗嗤! 血光闪现。 这一刀砍在李君轻的手臂上。 鲜血瞬间渗透棉衣,这一刀伤及见骨! 幸好是他大战之后,身体虚弱,气力不足,再加上这个姿势难以挥刀。 否则,只是一刀下去,便能将李君轻的手臂砍下来! 遭此重创,李君轻眼眶微红,愣是一声未吭,只是紧抿着嘴唇,神色焦急的望着陈棠。 她已没有力气牵制博颜了。 这女人虽然有点蠢,倒也算仗义,没有白救。 陈棠跨步上前,虎目圆睁,大喝一声:“纳命来!” “啊!” 博颜摆脱李君轻,见陈棠冲过来,也大吼一声,双手握刀,朝着前方劈砍下去! 呼! 陈棠一个虎步窜进来,左臂格挡博颜手腕,右手握拳,朝着胸膛狠狠刺去! 黑虎钻心! 博颜举刀过顶,就意味着胸前大敞。 砰! 咔嚓! 陈棠一拳打在博颜的胸口处,先是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渗人的骨裂声! 博颜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 李君轻看得清楚。 博颜后背弯曲,陡然凸起一团血肉! 只是一拳,几乎将博颜的胸膛打穿! 博颜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嘴里吐着血沫,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未发一言,倒地身亡! 第17章 铜皮 此刻,李君轻方才如梦初醒,明白过来。 这个人的实力,还在博颜之上。 哪怕赤手空拳,也能将其搏杀! 自己刚刚的举动,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还白挨一刀,痛的厉害。 李君轻看着手臂仍在流血的伤口,暗自皱眉。 她想包扎一下伤口来止血,但单手实在不便。 刚刚经历一番大战,她脚踝肿的厉害,也没什么力气,虚弱得很。 陈棠在博颜的尸体上翻找起来。 李君轻看了一眼,心中轻叹。 她想找陈棠帮一帮忙,可毕竟男女有别,授受不亲。 自己的伤口在肩膀上,若是让人过来包扎,两人必定离得极近,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这人似乎也没有留意此事。 唉,算了。 就在此时,只见陈棠在博颜身上摸索半天,摸出几个小瓶,来到李君轻身前,递过去问道:“你看看,哪个是金疮药?” 李君轻微微一怔,但还是指向其中一个小绿瓶。 陈棠拔下瓶塞,凑到鼻下闻了下,又递给李君轻,问道:“你再看看,别搞错了。” “没错。” 李君轻连忙点点头。 原来他刚刚是在找金疮药,还以为他扔下我不管了……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肯定,二话不说,上前轻轻拨开她伤口处两侧的棉衣,将金疮药洒在上面。 伤口处传来一阵剧痛,李君轻手臂微微一颤,握紧拳头,咬着嘴唇不吭声。 陈棠道:“没事,疼就喊几声,这又没旁人。” 李君轻听他说的有趣,刚想笑,却又忍住,只是轻嗯一声。 伤口处很快泛起一丝凉意,疼痛感也缓解许多。 陈棠又从博颜身上撕下一块破布条,绕着李君轻的手臂伤口,包扎起来。 两人距离太近了。 李君轻甚至能嗅到陈棠身上传来的气味,男子气息混合着一种淡淡的清香,很好闻。 她偷偷看了陈棠一眼,脸颊微红,又低下头来。 其实,这个距离之下,李君轻身上阵阵幽香扑鼻,陈棠也不免多看她几眼。 李君轻样貌极美,肌肤白得透亮,虽是绾成圆形发髻,作妇人打扮,但其实看着也就二十出头。 没有少女的青涩,反而多了一丝妇人成熟的韵味。 陈棠的心跳,也不禁快了几分。 好在没过多久,三两下就包扎好了。 两人都轻舒一口气。 “大功告成。” 陈棠起身,拍拍手,望着自己的杰作点头微笑,很是满意。 不赖,又学会一项技能。 李君轻侧头看了一眼伤口,顿时哭笑不得。 那里别说打个什么蝴蝶结,连整齐都算不上,换个人,怕是闭眼来都比他包扎的好,怎一个丑字了得。 陈棠转头继续摸尸。 李君轻努力抬起手臂,拱手道:“陈兄,多谢仗义出手,今日救命之恩……” 还没等她说完,陈棠便摆手道:“不用谢,跟你没关系。这帮人要杀我,我这叫正当防卫。” 李君轻没听过‘正当防卫’这个词,但她大概明白陈棠的意思。 方才,她仍有一丝疑虑。 毕竟这个人突然出现,来历神秘,偏偏武功不俗。 她担心陈棠可能是想故意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另有图谋。 直到此刻,她心中对陈棠最后的一丝怀疑,才烟消云散。 明明是她的救命恩人,却毫不在意,甚至直接说出,跟她没关系这种话来。 这人性情洒脱,一身草莽气,自称山野村夫,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出身。 李君轻的美眸中,闪过一丝好奇。 “陈兄,咱们这一路行来,怎么一只野兽都没遇到?” 李君轻突然想到这件事,心生疑惑。 按理来说,三千雪岭野兽横行,过了这么久,不应该一只都看不到。 陈棠闷头继续摸尸,好似没听到。 “他怎么又不理人了,我哪里说错话了?” 李君轻有些苦恼。 其实,倒不怪她多想。 只是,这事陈棠说不出口,解释起来有些麻烦。 这段时间,他和雪团儿在三千雪岭四处找野兽搏斗,大多野兽看见他,早就跑了,哪还敢上前。 而且,他喝了两个月的有机绿色山君牌虎乳,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 有不开眼的野兽凑过来,闻到这种气味,也早就吓跑了。 这就是血脉压制。 真要解释到最后,他还没断奶的事,怕是都要抖落出来…… 陈棠摸索片刻,才从博颜裤裆的兜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秘籍,道:“藏得够深啊,幸亏是遇到了我!” 陈棠忍着恶心,翻开秘籍。 这本书籍很薄,前面十几页,记录的是一些基础刀法,如劈,斩,扎,挂,撩,抹,点,缠。 秘籍后半部分,记录的便是快刀十三式! 不赖。 山中客没传他刀法,这不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棠将这本秘籍放在雪地里狠狠搓了几下,去了去味,才揣进怀中。 “此人是九品下,使得一手快刀,在武安郡附近流窜,倒也有些名声。” 李君轻的声音传来。 “九品下?”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难不成九品还分上下?” 对于武道品级之事,他了解不多,山中客也没说,难得遇到个明白人,正好问个清楚。 李君轻点头,道:“入品的其中一个标志,便是能拉开三石的力弓。” “一旦入品,便是九品下,若是继续修炼,能达到拉开四石力弓,便是九品上。” 原来如此。 陈棠追问道:“五石力弓呢?” 李君轻道:“达到九品上之后,若继续修炼脱胎层次的外功,已经很难增长气力。” “想要提升修为,增长劲力,便要修炼锻骨的功法,而八品换骨的标志之一,便是拉开五石弓。” 停顿片刻,李君轻道:“我看陈兄的出手,力量十足,应该有九品上,难道陈兄未曾去过武安郡定品吗?” “啊?” 陈棠微微一怔。 我有九品上了? 山中客咋说我还差一些呢? 两人的说法有些出入。 “我确实没去过武安郡定品。” 陈棠沉吟道:“你刚刚说拉开三石弓,只是入九品其中一个标志,其他标志是什么?” “练皮如甲。” 李君轻道:“脱胎境修炼到最后,力量会从肌肉渗透到皮肤,退去一层死皮,新生出来的肌肤,会变得比之前坚韧,抗打击力大大增加。” “这新生的肌肤,便如同士兵身上的皮甲。以刀锋轻轻划过,留痕不见血,便达到练皮如甲的层次。” 陈棠听得越发疑惑。 如此说来,一个月前,他第二次上雪山的时候,似乎就已经达到练皮如甲。 李君轻盯着陈棠的手掌看了一会,凝声道:“若是我没看错,陈兄可能已经修炼到‘铜皮’的层次!” “铜皮,怎么说?” 陈棠问道。 李君轻解释道:“普通士兵穿的大多都是牛皮制成的甲胄,好一些的甲胄,以犀牛皮制作。而更高层次的将士,便能身披青铜战甲,防御力大增!” “只有天赋异禀,从小便开始修炼上乘外功,无数天材地宝打熬肉身,才有可能将练皮如甲的层次,提升到‘铜甲’级别,也就是铜皮。” “修炼到这个层次,一旦运力,肌肤表面会浮现出淡淡的古铜色,刀锋过处,不留痕迹。” 据她所知,整个武安郡和附近大大小小的县城,即便是九品上,也没有几个修炼出铜皮。 她有三位哥哥,都是从小习武,可只有三哥在九品时候,达到过‘铜皮’层次。 第18章 夫君死了(求收藏求追读) 李君轻又道:“当然,铜皮只是防御力,抗打击力更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挡住强弓劲弩,同阶武者手持长矛利刃,仍能将你刺伤。” 陈棠点点头。 修炼出铜皮,防御力固然增强,可九品武者的力量也很大,爆发出的杀伤力,自然不能跟普通人相比。 别说是铜皮,便是真正的青铜甲,九品武者手持长矛,全力一刺,也有可能将其洞穿! 陈棠仍有些疑惑。 只是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便修炼到九品上了? 除了山君虎乳,伏虎拳之外,一个月来,他吃的山参恐怕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还有山中客泡的山参猴儿酒。 陈棠突然问道:“之前你说来三千雪岭采参,是什么样的参?” “地参。” 李君轻道:“一般百年以下的山参,相对普通,被称为人参。而百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为地参。” “年份越久,品级越高。我这次就是听说三千雪岭中,有人发现一株八百年的上品地参,才找了些猎户结伴进雪岭。没想到,他们已经被人收买。” 对于山参这些说法,陈棠不懂。 他直接从怀里摸出一株山参,递给过去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参?” 李君轻接过山参,上下左右仔细观察了下,脸色渐变,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这,这,这是极品地参啊!” 李君轻的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 陈棠问道:“极品地参是多少年的?” 李君轻连忙说道:“九百年,只有超过九百年以上的地参,才被称作极品地参!” 山参灵芝一类,都属于天地滋养孕育的灵物,大多存活不到这么久,就被人采集或是被飞禽异兽所食。 年份久远的山参灵芝周围,甚至有可能存在强大的异兽守护! 所以,山参年份越久越是珍贵,其中蕴含的药力灵韵也越足。 “之前让我吃白瞎了啊。” 陈棠嘀咕一声。 在雪山上,他几乎拿这玩意当黄瓜吃,每天都来一口…… 后来,有山参猴儿酒,才没有继续啃,他便随手将一株地参放在怀中。 对了,山中客说猴儿酒里泡的那株山参,比极品地参还好!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比这极品地参还好的莫非叫天参?” 李君轻道:“千年以上的山参,才被称作天参。一千年啊,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属于无价之宝了,寻常人哪里能遇得到。” 陈棠点点头。 看来是山君虎乳,极品地参,加上天参猴儿酒这些大补之物,再配合伏虎拳的修炼,才让他达到‘铜皮’层次。 李君轻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极品地参上,如获至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渴求。 陈棠问道:“你要这地参做什么,还冒险跑到三千雪岭来?” 听闻此言,李君轻眼神一黯,低声道:“家父身体有恙,多年未愈,我听闻极品地参能滋养身体,便想着给他采一株回来。” 为父治病,不惜以身涉险。 刚刚为了帮他,还以命相搏,险些身死。 此女也算得上重情重义,值得相交。 陈棠大手一挥,道:“既如此,这株地参你拿去便是。” 地参雪山上有的是,跟大白菜似的送人也不心疼,更何况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不需要地参了。 “真的吗?” 李君轻娇躯轻颤,抬起头来,神色激动,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颤声说道:“你真的肯将这株极品地参送给我吗?我,我,不行,我不能要……” 李君轻心神激荡,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连连摇头道:“这株地参太贵重了,最少也要几千两银子,甚至上万两都有可能。可我,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棠吓了一跳。 这玩意值一万两银子? 陈棠一伸手,又将极品地参拿回来,道:“那确实是太贵重了,不能送你。” 李君轻:“……” 刚刚白激动了。 李君轻被陈棠这一下,搞得差点哭出来。 得而复失,一阵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可随后,李君轻转念一想,如此贵重的东西,她本就不该有贪图之心。 换做是她,也绝不可能将几千上万两银子随便送人。 更何况,两人还只是萍水相逢。 “李君轻啊李君轻,人家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奢求太多,应该好好报答人家的是你才对。” 李君轻心中暗道,逐渐冷静下来。 虽然这样想,可毕竟还是舍不得,直到陈棠将那株极品地参重新揣进怀里,她才收回目光。 李君轻那恋恋不舍的小眼神,陈棠也注意到了。 他只是心中暗笑,故作不知。 陈棠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天快黑了,你还能走吗?” 其实,李君轻脚踝痛的厉害。 但她还是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在陈棠的注视下,李君轻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剧痛,摇晃着站起身来。 陈棠轻叹一口气。 也不知这姑娘经历过什么,性子竟这般坚韧要强,哪怕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肯开口求人。 陈棠摇摇头,从旁边折下一截树枝,削去周围的树杈,递给李君轻当拐杖。 “多谢陈兄。” 李君轻道一声谢,便一瘸一拐的跟在陈棠身后,朝着山下行去。 “看你装扮,该是成亲了吧?” 在路上,陈棠心中好奇,问道。 两人经过方才一劫,相互之间没了距离,便随意的闲聊起来。 在古代,女子十几岁就成婚极为常见。 “嗯。” 李君轻点头,应了一声。 陈棠听着她语气不大对,情绪低沉,便回头看了一眼。 李君轻微微垂首,避开陈棠的目光,似乎有难言之隐。 “她这夫君也不怎么样,居然让她自己跑到三千雪岭这种凶险之地,还差点丧命。” 陈棠心中暗道。 当然,这种话他只是心里想想,说出口就变了味道,有挑拨之嫌。 “你家住哪?” 陈棠问道:“到时候我让人通知一下,就不送你回去了,免得引起误会。” “那倒没什么。” 李君轻突然说道:“我夫君早就死了。” 陈棠微微一怔,暗自摇头。 正是风姿绰约,花信年华,却守了寡,实在可怜。 这世道不比前世,倘若寡妇再嫁,会承受巨大的压力,免不了会招来诸多非议。 第19章 耳鬓厮磨 “准确来说,他不算我夫君。” 李君轻道:“几年前,我们刚刚订婚,还没等到成亲那天,他就死了。” “这……” 陈棠一时无言。 李君轻突然自嘲的笑了笑,道:“大家都说他是被我克死的,我与他的婚约,也被他们家退掉了。” 退婚流? 这是主角待遇啊。 陈棠本想说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梗,活跃一下气氛,开个玩笑。 可看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终究不忍心打趣她。 陈棠冷笑一声,道:“那人自己命薄无福,反倒怪罪到你头上,这种凭空捏造的狗屁流言,谁会相信。” “倒也不算凭空捏造。” 李君轻微微摇头,眼眶微红,道:“他们说我名字不吉利,有夫君命轻,轻贱夫君的意思,所以才会克死夫君,武安郡不少人都信的。” 陈棠听得冷笑连连,再也忍不住,直接骂道:“放他娘的狗屁。” 作为现代人,对捕风捉影的这一套,本就不感冒。 更何况,还解释得如此牵强。 这不就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陈棠问道:“这名字谁给你起的?” “是我父亲。” 李君轻不知陈棠为何有此一问,还是如实答道。 “你听着。” 陈棠沉声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才是君轻二字的来历。” “令尊不但对你很是喜爱,想必也是个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人。若非如此,绝不会给你起这个名字。” “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 李君轻心神大震。 之前,不论她受到怎样的伤痛,哪怕流血,命悬一线,也不曾红过眼眶。 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君轻再也抑制不住,泪如雨下。 似乎多年来的委屈,全都有了一个去处,宣泄而出。 她终于明白父亲对她的偏爱。 其实,这就是陈棠随口一说。 他都不知道李君轻父亲是谁,干啥的,也不知道为啥起这个名字。 但这说法,至少比什么夫君命轻靠谱得多。 陈棠见李君轻如此动容,便猜测她没听过这句话。 也不知是这个世界没有孟子,还是这句话被抹去了,亦或是身为女子,没机会读书。 即便被人抹去,他也能理解,毕竟这话在古代掌权者听来,肯定不太舒服。 至于君视民为草芥,民视君为仇寇,就更加激烈了。 “你,你真是山野村夫吗?” 李君轻抽泣着问道。 “大概是吧。” “谁家山野村夫懂得民为贵这些道理?” “我也是听人说的。” 陈棠随口应付一句。 毕竟他还有点羞耻心,不会厚着脸皮说是自己想的。 陈棠见李君轻情绪波动极大,哭得梨花带雨,不禁心生怜意,安慰道:“人生苦短,遇到的人虽多,可真心待你,对你好的人却没几个。你在乎他们就可以了,那些搬弄是非,说三道四的好事之徒,理他作甚?” “若是每个人的看法你都要在意,岂不活得太累。” 李君轻渐渐止住哭泣,水汪汪的眼眸望着陈棠,明媚动人,柔声道:“山野村夫怎会说出这样动人的话哩?” 这人刚刚满口粗鄙,狗屁什么的挂在嘴边,确实像个山野村夫。 可转眼,又说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样的大义。 而且还会安慰人。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呐? 那句‘放他娘的狗屁’,若是旁人口中说出,她必定心生厌弃,避而远之。 可刚刚这人说出口,她只觉得酣畅淋漓,痛快无比,好似替她出了一口恶气。 刚刚哭过,被冷风一吹,李君轻不禁打个寒颤。 她冻得缩了缩身体,微微摇晃,险些摔倒。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 连番遭遇截杀,受伤流血,未曾休息,不论是身体和精神,早已达到她的极限。 能撑到现在,全是凭着一股意志。 方才情绪波动,眼下便有些撑不住了。 李君轻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脑袋昏昏沉沉。 陈棠察觉到她的情况,摘下腰间的酒葫芦,道:“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不过这酒劲大,喝了就倒,要睡上一觉。你要信得过我,就来一口,一会我背你下山。” 李君轻看着陈棠递来的酒葫芦,有些迟疑。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 只是这酒葫芦我曾见你对嘴饮过,如今我又喝,那不是等于…… 见她犹豫,陈棠以为她还是信不过自己,有所防备。 陈棠撇撇嘴,倒也没说什么,便要将酒葫芦收回来。 李君轻突然伸手拿过来,仰头饮了一大口。 “喂,少喝点!” 陈棠已经说晚了。 “嗝……” 李君轻打了个酒嗝,俏脸瞬间浮现一抹酡红,醺然如醉,将酒葫芦递还给陈棠。 陈棠看得一阵肉疼。 这可是天参猴儿酒啊! 他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李君轻这一大口闷下去,估计比极品地参贵多了…… 陈棠接过酒葫芦,正想也喝上一口,猛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恍然。 他明白过来,李君轻方才为何犹豫。 两人毕竟没亲密到那个地步。 是他有些粗心了。 陈棠稍一迟疑,便要将酒葫芦挂回腰间。 “你,你怎么不喝?可是嫌弃我?” 李君轻面带薄嗔,眼角含春,声音都带着一丝娇媚。 这一大口天参猴儿酒,她人便已醉了,甚至有些失态。 李君轻本想扬拳,轻轻打一下陈棠。 可她刚抬起手臂,脚下一软,整个人便扑倒在陈棠怀中。 霎时间,陈棠来了个温香满怀,入手之处,尽是柔软,不禁心中一荡。 李君轻感到浑身发热,双腿发软,整个人都瘫在陈棠怀中,没有力气。 “你,你这酒好生厉害,你不喝,定是里面下了药,对不对?” 李君轻喘息着,闻着陈棠身上独有的男子气息,下意识的舔下嘴唇,觉得口干舌燥。 这语气哪里像是质问,更像是挑逗。 “你快喝,以证清白……” 李君轻催促一声,拿头轻轻撞了一下陈棠的胸膛。 陈棠暗笑。 这姑娘已经完全喝蒙了。 酒里若真下了药,他也喝上一口,那还不得天雷勾地火,覆雨又翻云,成就一番好事。 陈棠也懒得跟她解释,只好象征性的小酌一口,随后微微屈身,将李君轻背起来,迎着寒风朝着山下行去。 没走几步,陈棠就后悔了。 李君轻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这谁顶得住? 太折磨人了。 真是闲的不轻,给自己找罪受。 就这一会儿,陈棠心里小鹿撞死好几只。 李君轻酒醉微醺,下巴垫在陈棠肩膀上,脸颊贴在陈棠耳边,吐气如兰,吃吃的笑道:“你要老实,不许胡思乱想哦。” 酒醉之后,李君轻才流露出女儿家的神态,格外诱人。 真叫一个耳鬓厮磨,色授魂与。 道心不稳了。 李君轻两条玉臂轻轻勾住陈棠的脖颈,在他眼前晃呀晃,身体还故意向上还拱了一下,似乎想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好家伙。 “你可别乱动!” 感受到背后的摩擦,陈棠暗暗叫苦,就算他无欲则刚,也挡不住有容…… 陈棠只能神游天外,想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摩擦摩擦,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他现在浑身上下可不光是道心硬邦邦。 第20章 拦路 夜色笼罩。 陈棠终于背着沉睡的李君轻,走出三千雪岭,又翻过几座山岭,才来到官道上。 周围寂静无声。 陈棠四下看了眼,确定位置。 方才两人闲聊的时候,李君轻透露过,自己是武安郡人。 但此地距离武安郡两百多里,背她这么一路走过去太累了,而且陈棠也不知道她家住哪。 此地距离常泽县更近,没几里就能到。 陈棠准备先将她带回家安顿下来,等明日李君轻醒来后,找个前往武安郡的商队之类,让她一道回去。 他在雪山上呆了一个月,估摸着那个胖老头和好看女人,应该早就走了。 李君轻睡着之后,倒是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陈棠也长舒一口气,背着李君轻,朝着常泽县行去。 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上有快马疾驰,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这天寒地冻,大半夜的还在外面骑马,多半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只是让开大道,贴着官道一侧继续行走。 那一人一马来到近前,速度反而渐渐慢了下来。 陈棠微微皱眉,侧目望去。 只见马上那人穿着锦衣棉袍,腰间斜跨一柄长剑,束发戴冠,白面无须,眉目清秀,三十岁左右,看着倒像个文士。 陈棠打量对方的同时,这位白面文士也在观察陈棠,目光还在李君轻的身上停留片刻。 “小兄弟怎么称呼,哪里人?” 白面文士纵马上前,拦住陈棠,在马背上微微拱手,笑着问道。 “我叫苏墨。” 陈棠随口编了名字,反问道:“阁下是谁,拦路有何贵干?” 白面文士见陈棠的反应,似乎真不认得他,心中暗道:“不妨试一试他。” “呵呵。” 白面文士轻笑一声,道:“在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要阁下身后那个女子,开个价吧。” 陈棠微微挑眉。 这帮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只不过,这位跟博颜那帮人还有点区别,没有上来就动手。 陈棠道:“一万两。” “什么?” 白面文士愣了下,随后冷笑道:“阁下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什么女人值一万两!” 陈棠道:“她就值。” 白面文士沉吟片刻,道:“看来阁下与我的雇主应该是一家,咱们也算是同路人。” 陈棠心中一动,问道:“那可不一定,你的雇主是哪家?” “自然是贺家。” 白面文士稍有停顿,便笑着说道。 贺家? 没听过。 陈棠当然不想掺和这些事。 只不过,他答应过要将李君轻护送下山,便得护她周全。 陈棠道:“我正要将人送到贺家,阁下来晚了。” “是吗?” 白面文士似笑非笑,道:“贺家在武安郡,阁下去的方向可是常泽县。” 陈棠一听,就知道瞒不过去了。 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他背着个人,与人厮杀打斗起来,实在不便。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白面文士是什么修为,心里没底。 毕竟不是什么仙侠世界,也没有系统相助,无法眼睛一扫,就探查出对方的境界。 在这个世界中,想要判断一个人的修为,只能根据此人之前闯下的名声,显露出来的修为,或者凭借自身的经验和眼力。 亦或是与其真正交手一番。 像是李君轻之前通过观察陈棠与博颜的交手,便判断出陈棠的修为,大概是九品上。 陈棠与白面文士是初次相遇,没听过对方的名头。 他更看不出对方修为。 甚至他连自己的修为,现在都有点搞不清楚。 这番计较下来,眼下唯有一计。 走为上策! 即便是要走,也得找出最佳的逃跑路线。 沿着官道,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马。 更何况,身上还背着个人。 转念至此,陈棠突然看向白面文士的身后,面露惊喜,大声道:“贺兄,你来啦!” “嗯?” 白面文士心中一沉,反手抽出腰间长剑,回头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哪有什么贺兄。 白面文士转过头来,只见陈棠已经背着人跃下官道,朝着雪山林海中逃去! 白面文士哑然失笑。 他从小机智过人,多谋善断,早早在武安郡闯下名声,没想到,今天倒被一个少年给骗了。 “哪里逃!” 白面文士叱喝一声,手掌一拍身下坐骑,整个人腾空跃起,横掠数丈远,身法飘逸,朝着陈棠的方向追去。 陈棠回头看了一眼,正瞧见白面文士手持长剑,衣袂飘动的潇洒身姿。 这就是轻功吗? 说实话,着实有点帅…… 而且,速度也确实比他快! 原本陈棠还想借着雪地里的地形优势,逃到三千雪岭,可没跑出多远,他就被白面文士追上。 嗡! 剑吟声在身后响起,寒气森森! 长剑直奔李君轻刺来,似乎要将两人一剑贯穿,全部斩杀! 陈棠心中大惊,连忙纵身上前,同时将背后的李君轻放下来,抱在胸前,继续朝前方狂奔。 白面文士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倒是放下大半。 他面带笑意,继续追赶。 没多久,便再次追上陈棠。 陈棠眼看实在躲不过去,便大声说道:“你且停手,我将人放下来,与你打上一场!” “好啊。” 白面文士果然停手。 陈棠将李君轻放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准备找个时机,动用神照之力,试试能否将其搏杀! 这个白面文士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恐怕八品都止不住。 即便动用神照之力,陈棠也没有把握。 两人对峙片刻,便突然出手! 只不过,陈棠朝着白面文士冲去,白面文士却朝着旁边的李君轻冲去,剑光凛冽。 这一剑速度极快,划向李君轻的喉咙! “狗贼,好生卑鄙!” 陈棠看到这一幕,不禁大吼一声,纵身跃起,瞬间进入神照状态,灵台空明! 周围的一切都显现得异常清晰,白面文士的那柄剑,似乎也慢了下来! 陈棠整个人扑在李君轻身上,顺势在雪地上一滚,避开白面文士的剑锋。 “咦?” 白面文士轻咦一声,面露惊讶。 实际上,就在陈棠扑向李君轻的时候,他就已经收手了。 但刚刚陈棠的动作突然快了许多,即便他不留手,恐怕也伤不到此人。 第21章 聘礼(求收藏追读) 陈棠抱着李君轻,在雪地上打了个滚,翻身而起,盯着不远处的白衣文士,心中疑惑。 他刚刚察觉到,白衣文士似乎有收招留手之意。 “呵呵,小兄弟好俊的身手。” 白衣文士收剑,朝着陈棠拱手抱拳,笑道:“在下李仲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小兄弟勿怪。” “姓李?” 陈棠心中一动。 李君轻睡得再沉,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李君轻站起身来,看到眼前的白衣文士,虽然美眸中仍带着一丝迷离,可还是认出此人,轻唤道:“二哥,你怎么来啦?” 李仲谋望着李君轻的眼神,有些责备,也带着一丝宠溺,道:“岂止是我,大哥、三弟都带着人疯了一般四处寻你,若非我们拦着,爹都要出城找你了。” “啊。” 李君轻心中自责,低声道:“对不住,让你们担心了。” 随后她似乎又想起什么,看向身边的陈棠,道:“二哥,今日幸好遇到陈兄,救下我性命,不然二哥真就见不到我了。” 李仲谋听到‘陈兄’二字,并不意外。 他方才就猜测出,苏墨这名字八成是假的。 他最初见到李君轻趴在陈棠身上,脸色潮红,不省人事,心中暗道不妙。 还以为李君轻已经遭了毒手。 而且陈棠背着人朝常泽县行去,李仲谋更倾向此人图谋不轨。 只是,他向来沉稳,没有贸然动手,才有刚才一番试探。 从李君轻口中得知,陈棠是她的救命恩人,李仲谋顿时肃然,重新上前,朝着陈棠抱拳,躬身一拜,正色道:“多谢陈兄弟救下舍妹,此番恩情,铭感于心。” “没啥。” 陈棠随意的摆摆手。 “既然你哥来了,我就先走了。” 陈棠将人安全送到,也放下一桩心事,打了声招呼,便转身离去。 李君轻望着陈棠的背影,抿嘴不语,犹豫片刻,还是扬声问道:“陈兄,我们还能再见吗?” “应该能吧。” 陈棠道:“有机会去武安郡,没准就遇到了。” 李仲谋注意到李君轻眼眸中的不舍,念头一转,快步上前,从腰间解下一枚令牌,递给陈棠说道:“陈兄,还请收下这枚令牌,将来到了武安郡,拿着令牌到李府,便能找到我们。” “李府?” 陈棠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在这世道,家里能称作府的大多都不简单,非富即贵。 原本,陈棠听李君轻说,她曾被人退婚,又遭到非议,还以为她家也很普通。 如今看来,应该是富贵人家。 “行。” 陈棠也没推辞,收下来揣进怀中。 “走了。” 陈棠摆摆手,再次上路。 没过多久,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李君轻望着陈棠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人都走了,还看呢。” 李仲谋笑着打趣一句。 李君轻闻言回过神来,才收回目光,低垂着头,不敢去看李仲谋的眼睛。 李仲谋微微一笑,问道:“还能骑马吗?” “应该可以。” 李君轻感受了一下身体状况,心中惊奇。 睡觉之前,她还没有气力,心神虚弱,脚踝也痛得厉害。 但睡醒之后,不但伤口愈合,脚踝也不那么痛了,甚至已经消肿,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充满气力。 她哪里知道,之前饮下那一口,乃世间珍品天参猴儿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来得好用。 舒筋通络,活血化瘀更是不在话下。 在李仲谋的搀扶下,李君轻翻身上马。 李仲谋便牵着马,朝武安郡行去。 “都发生了什么事,跟二哥说说吧。” 李仲谋在路上问道。 李君轻隐去之前酒后失态,与陈棠耳鬓厮磨的一段,其余的事尽数道出,没有隐瞒。 “难得,难得。” 李仲谋闻言,眼中惊奇之色更重,口中连连赞赏。 “如此说来,他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家世,只是萍水相逢,便仗义出手。而且刚刚也只是因为自己一句承诺,便护你下山,甚至不顾性命。” “轻生死,重然诺,此人倒有江湖侠士的风采,我不如他。” 李君轻听闻二哥对陈棠极为赞赏,心下也感到高兴,不禁面露笑意。 这些年来,李君轻承受着太多压力和非议,李仲谋已经很少在自己这位妹妹的脸上,看到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李仲谋笑着说道:“君轻,你的眼光不错。” “二哥,你说什么呢!” 李君轻脸庞泛起一丝红晕,随后轻轻一叹,道:“我不嫁人的。” “难道今后当真不嫁了?” 李仲谋道:“难得有能入你眼的男子,也算缘分,而且此人也确实不错。只是,他的出身看上去倒有些寻常,与咱们家不太般配。” “爹不会同意的。” 李君轻也摇头道。 “怕什么,还有我们呢。” 李仲谋安慰道:“大哥最是宠你,只要你看中的人,他绝对支持。像陈兄弟这种江湖侠士,我最是欣赏,也会站在你这边。” “至于你三哥,更是不必多说。这位陈兄弟的性情,最合你三哥的脾气。你三哥若见到他,怕是喜欢得不得了,必定要拉上他痛饮一番才罢。” “有我们三个在父亲身边帮你说好话,还怕此事不成?” 李君轻微微垂首,也不知想到什么,满脸通红。 她伸手捂住耳朵,也盖住滚烫的脸庞,道:“二哥,你都胡说些什么!” 李仲谋见状大笑。 李君轻这一番动作,稍微有点大,感到胸口怀中有异,不禁微微皱眉,探手一摸。 李仲谋沉吟道:“只是此人看着出身贫寒,怕是出不起什么聘礼,到时候,父亲的面子上怕是有些过不去。” “啊!” 就在此时,李君轻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 李仲谋连忙侧目望去,只见李君轻的手中,拿着一株初具人形的山参。 “这是……” 李仲谋凝神观察,有些不敢确认。 “极品地参……” 李君轻眼眶泛红,视线逐渐模糊,轻喃道:“他,他还是送给我了。” “极品地参?他送给你的?” 李仲谋心中大惊。 这东西可太贵重了! 他伸手拿过来,仔细辨别一下,确实没错。 随后,李仲谋心中暗喜,大笑一声:“君轻,这就是聘礼啊,此事成了!” “什么?” 李君轻泪眼汪汪的问道。 李仲谋道:“父亲久病未愈,这株极品地参给他服用下去,等时机到了,再说是陈兄弟所赠。吃人嘴短,就算他反对这门亲事,也不好意思开口啦!” 武安郡府中,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院中,紧锁眉头,面露担忧,彻夜未眠。 也不知怎的,他突然感到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 第22章 外地亲戚 月色下,陈棠踏雪而行,越走越快。 纵然朔风凛冽,也不觉寒冷。 山君虎乳和山参猴儿酒对他的体质,改变太大了! 原本,他就是一个平凡资质,根骨寻常的少年。 两个多月的修行,真可谓是脱胎换骨! 送出去的那株极品地参,陈棠倒没多想,主要还是因为那玩意雪山上还有不少,他有天参猴儿酒,已经看不上了。 再者说,下山这一路,他虽是被动,也没少占人姑娘便宜。 没过多久,陈棠便回到常泽县。 此时正是三更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偶尔能看到一两个白役在巡夜。 陈棠有意避开这些白役,免得接受盘问,徒增事端。 一路行来,没见到追捕的告示。 一个月前的那个长夜似乎过去了,没有在常泽县激起太大波澜。 片刻之后,陈棠回到自家附近。 只是,他没有贸然进去,而是在附近徘徊,四下观望。 没有发现异常。 寒冬腊月,家中的烟囱,都没有冒烟。 意味着家里没人。 看来那对师徒已经走了。 这早在陈棠意料之中。 他在雪山上待足一个月,谁能耗得过他? 此番下山,算是阴差阳错。 他将李君轻送到山下,距离家也就几里地,便打算回来住一夜。 明天去梅花武馆,将梅映雪的三十两银子还了,算是却一桩心事。 顺道在集市上买点盐巴之类的,再回雪山。 陈棠推门进院,轻手轻脚的来到房前,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贴在门口仔细听了听。 里面确实没什么动静。 至此,陈棠才放下心来,推门而入。 这一开门,只见那对师徒坐在正对着房门的桌前。 胖老头笑眯眯的望着门口。 青沐手掌托着下巴,神色困倦,眨着惺忪迷离的睡眼,好似在家里苦等夫君归来的小媳妇。 陈棠看傻了眼。 什么情况? 几个意思? 陈棠憋了半天,指着旁边的炉灶,道:“你,你们在屋里呆着,不生炉子不嫌冷吗?” “还好还好。” 胖老头还是笑呵呵,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弟弟,你打猎去了这么久,姐姐都快担心死了。” 青沐嘴上说着担心,脸上却带着几分‘终于等到你’的得意。 陈棠心中冷笑。 信你才怪。 等等! 陈棠皱眉问道:“谁是弟弟,你又是谁姐姐?” “我叫陈青沐,是你堂姐。” 青沐指着胖老头,道:“师父他名为陈裳,是你大伯。” 随后青沐招了招手,笑盈盈的说道:“快来见过堂姐,拜见你大伯。” 真的假的? 陈棠被这女人笃定的语气,说得有点不敢确定了。 毕竟他是穿越过来,前身的记忆,也不算完整。 而且,若真是什么外地亲戚,前身没见过也正常,恐怕只有陈大安才知道。 山中客曾说,这胖老头不会害我,难道因为他是我大伯? 陈棠瞥见青沐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不禁心中生疑。 不对。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天杀了人之后,撞见两个人带回家,过了一个月,就成他大伯和堂姐了? “别扯了。” 陈棠进屋关门,没有理会两人,过去在炉子中放些柴禾,生起炉火。 青沐笑道:“不信你可以明天出门问问,找常泽县的捕头,或者去找那位梅家小姐。” 陈棠心中越发不信,但知道此事必有蹊跷。 “怎么回事,说说吧。” 陈棠来到桌前,坐了下来。 胖老头道:“你走之后没几日,便有县里一位捕头上门。” “哪位捕头,来查那夜的案子?” 陈棠皱眉问道。 那日他做的还算干净,没想到,这么快便有常泽县的捕头找上门来。 按理来说,不应该怀疑到他头上才对。 “姓孟。” 青沐道:“你放心,没人怀疑你。那夜的案子,早已不了了之。” “他上门只是安慰一下县里的百姓,来到此地,师父担心节外生枝,我便编了个身份,说我们是你在外地的亲戚,刚进城没多久。” 陈棠撇嘴,道:“那位孟捕头这么轻易就信了?” 在乾国,平民往来,必凭路引,违者擒拿,按律治罪。 像是胖老头师徒两人从外地过来,没人查还好,若是查到头上,少不了一番麻烦。 青沐笑道:“师父可是老江湖了,做个假路引,还不容易。” “后来呢?” 陈棠问道:“那位孟捕头没问那夜案件的事吗?” “没有。” 青沐道:“三言两语就打发他走了。” 胖老头突然说道:“那位孟捕头不简单,虽然一句案件没提,但那次上门,确实有试探之意。” 陈棠沉吟片刻,看向青沐问道:“你刚刚怎会提到梅家小姐?” 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与梅映雪没什么交集。 青沐微微一笑,道:“你不在这一个月,那位梅姑娘可来了好几趟,打听你的消息。” “哦?” 陈棠略感惊讶。 随后他转念一想,自己欠了人家三十两银子,然后就消失不见。 换做是谁,都得担心他负债跑路了。 “你与这位梅家小姐是什么关系?” 青沐眼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魂,好奇的问道:“你们早就相识,互生爱慕?只是因为家世差距,才无法在一起?” 这都哪听来的狗血段子。 陈棠无奈笑笑,道:“因为我欠人家的钱,她怕我跑路!” “不对。” 青沐摇头道:“若是要债,遣个家奴仆人上门就好了,何必每次都亲自过来。” “而且,她打听你的时候,明显更担心你的安危。还曾向我们询问,你去了哪座山打猎。” 陈棠道:“这是自然,我死了,三十两银子就要不回来了。” “才不是。” 青沐道:“那位梅家小姐上门从未提过还钱之事,不信你问师父。” 胖老头点点头。 青沐道:“弟弟,这么好的姑娘,你可不要辜负人家。” 这都哪跟哪。 陈棠知道青沐在开他玩笑,便没接话。 明天正好要去梅花武馆,还那三十两银子,若见到梅映雪,一问便知。 “怎么着,两位还打算在这住多久?” 陈棠看向胖老头和青沐,开门见山的问道。 “唉,不服老不行啊,年纪大了,熬不了夜。” 胖老头唉声叹息,装作没听到,扭头进了里屋。 青沐眨眨眼,道:“弟弟,晚上好梦,姐姐先去睡了。” 说完,也扭身进了屋,留给他一个曼妙的背影。 陈棠倒是无所谓。 在这对付一宿便是,明天还了钱,就上雪山。 第23章 武学四境(首盟落叶风飞加更) 入夜。 陈棠躺在炉灶旁,裹着棉衣厚被,酣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做了个噩梦。 “怎么,你想救她?” 一位披发左衽的白衣男子微微侧身,斜眼望来,嘲弄的看着陈棠,笑着问道。 陈棠道:“还望阁下高抬贵手。” “你们认识?她是你相好?” “不认得。” “那就是多管闲事喽。” “如果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也算是闲事,我陈棠管的就是闲事!” “就凭你?” 白衣男子嗤笑一声,道:“想救她也行,接得住我十刀,我便放人。” “好!” …… “十刀了,已经十刀了!”女孩哭喊的声音,仿佛就在陈棠耳畔萦绕。 “十九刀,你快停手!” “二十五刀,你说话还算不算数!” “三十二刀!” 陈棠倒在血泊中。 “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那个女孩还在哭泣,听起来有些吵。 陈棠勉强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一张哭得梨花带雨,脏兮兮的小脸。 “他们……放你……走啦?” 陈棠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嘴里都有鲜血流出来。 “嗯嗯。” 女孩抽泣着点点头。 “那就好啊。” 陈棠气若游丝,眼皮越发沉重。 “你,你别死啊。” “死不了的。” “大哥哥,你叫什么?” “我叫陈棠,是个刀客。” 天还未亮,堂屋的炉火渐息,只剩下一些烧得通红的木炭,闪烁着火光。 陈棠陡然从噩梦中惊醒,坐起身来。 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的场景,周围的人群,就连白衣男子那张脸庞,戏谑的笑声,都恍如昨日,刚发生过一般。 准确来说,这不是梦。 前身正是因此身亡。 如今,这段记忆断断续续重新涌现出来,那个白衣男子也始终阴魂不散。 辗转反侧,实在睡不着,陈棠索性起身,来到院落中,打起伏虎拳。 “咦?” 卧房内,不知何时,胖老头来到窗前,透过缝隙看着院落中,正在练拳的陈棠,面露惊疑。 “怎么了,师父?” 青沐小声问道。 胖老头低声道:“仅仅一个月不见,这小子竟然修炼出铜皮,看其出拳的力道,恐怕已经有九品上!” “修炼的这么快?” 青沐心中惊讶。 一个月前,陈棠离开这的时候,还没入品。 而且她深知,想要修炼出铜皮,该有多困难。 当初,师父在天山上采集无数灵草仙药,她又整整苦修一年,才修炼出铜皮,吃尽苦头。 “这还不是最让我意外的。” 胖老头沉声道:“此子一个月前,伏虎拳已经修炼到‘通其变’的层次。如今,竟再进一步,达到‘得其神’的境界!” 青沐微微张口,心神一震。 师父曾跟她提过,天下武学,共有形、变、神、意四境。 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大多数的武学,只是下乘,不论如何修炼,最高也只能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唯有上乘武学,才能触及到得其神和会其意。 “师父,你不是说,想要修炼到‘得其神’的境界,没有十数年,乃至数十年,都很难达到吗?” “正常来说,确实如此。” 胖老头道:“古往今来,寻常武者大多都停留在‘知其形’的境界上,能准确完整的打出一招一式,也懂得见招拆招。” “有一部分佼佼者,能达到‘通其变’,将招式修炼的炉火纯青,融会贯通。与人厮杀,可以随机应变,招式信手拈来。” “再进一步,便是‘得其神’。能修炼到这个境界的人,便极少了。” 青沐最擅长的剑法,也只是刚刚达到‘通其变’的境界。 对于‘得其神’,完全不了解。 青沐问道:“得其神有什么特征?” 胖老头道:“简单来说,就是领悟精髓,得其神韵,一招一式,像是活过来一般,生动传神。与人对敌,常有天马行空的妙手。” “而且,一旦修炼到这个境界,就有希望达到形神兼备,乃至形神相融,便可孕育出自己的‘势’!” 青沐似懂非懂。 毕竟这个境界,已经超出她的认知。 胖老头将她拉到窗前,低声道:“现在你闭上双眼,静下心来,去感受一下外面的情况,就理解何为‘得其神’了。” 青沐依言,闭上双眼,竖耳倾听。 院落中,有人在练拳,虎虎生风。 一拳一脚,力量十足,气势非凡。 没过多久,青沐神色渐变! 在她的脑海中,院子里的那道人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猛虎! “这……” 青沐睁开双眼,面露震惊。 面对这样一头下山猛虎,一旦心神为其所夺,气势一弱,哪里还是他的对手。” “此人泥丸宫开,入神坐照,想必能更容易修炼到武学神境。可即便如此,短短一个月,便修炼到这种地步,也是难以想象。” “此子的背后,恐怕有高人呐。” 胖老头暗自琢磨,心中升起一丝好奇。 …… 陈棠一直练拳,不知疲倦,直到天色大亮,才收势歇息。 他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才朝梅花武馆行去。 前朝人人习武,甚至一些内功心法,也都流传于市井之间。 在本朝,内功一类的武学,除了朝廷,只有世家大族,宗室权贵才有机会修炼,禁止外传。 据说是担心落入恶人手中,遗祸无穷。 各地虽有武馆,所传授的也都是一些外功技法,上限不高。 梅花武馆也是如此。 梅花武馆的馆主梅念之,曾以一手梅花拳剑和锤炼体魄的梅花桩功,小有名气。 十多年来,梅花武馆也曾培养出数位九品武者。 常泽县的大户人家,若是自家孩子选择习武这条路,都会将其送到梅花武馆。 “在下陈棠,求见梅映雪梅姑娘,劳烦通报一下。” 来到梅花武馆,陈棠跟门前的护卫打声招呼。 那护卫上下打量一下陈棠,皱眉道:“你以为梅家小姐是谁,你想见就能见的?” “我是来还钱的,你去通报便是。” 陈棠不愿与这种人计较,只是淡淡回一句。 在雪山上练武两个多月,陈棠脱胎换骨,气质与原来已大不相同。 虽然仍是一套粗布棉衣,但气度不凡,目光如炬,那护卫与之对视,都不自觉的避开。 “你在此稍候。” 那护卫摸不清陈棠底细,说了一句,一路跑进武馆。 第24章 恶狼 没过多久,一袭红衣的少女,从武馆中踏雪跑来,青丝飘动,步伐轻盈。 晨光熹微,少女脸蛋红扑扑的,秀丽可人。 “陈棠,你回来啦?” 来到近前,梅映雪语气中透着一丝惊喜,上下打量着陈棠,似乎在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感受到梅映雪的真诚,陈棠也不禁露出微笑,道:“梅姑娘,听说你去过我家,昨夜我刚回来,今早便来找你了。”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还请收好。” 陈棠掏出准备好的钱袋,递给梅映雪。 “啊?” 梅映雪面露惊讶,问道:“你哪里弄来这么多钱?” “是家里大伯准备的,暂时借给我用,让我先还你。” 陈棠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这些钱是从博颜和那四个猎户的尸体上摸来的。 梅映雪道:“我这边倒是不急着要,如果你为难的话……” “没事,你收下吧。” 陈棠还是将钱袋塞了过去。 梅映雪见状不再推让,收下钱袋,道:“陈棠,令尊的事,我听说了。不过这段时间,对你来说,也有一桩喜事!”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倾斜,神秘兮兮的小声道:“当初害得令尊入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被人杀了!” “啊!” 陈棠故作不知,满脸惊讶。 梅映雪道:“那崔勇坏事做尽,也算是死有余辜,恶有恶报。” 陈棠问道:“是谁杀的,县衙捕头有查到凶手吗?” “没。” 梅映雪道:“听说是路过常泽县的盗匪,杀了人之后,早就逃走了。” 陈棠放下心来。 梅映雪道:“我那天听闻令尊的事后,想着你孤身一人,又受了重伤,怕是很难生活,就想着去你那看看。” “没想到,遇到你堂姐和大伯,说你上山去打猎了。” 陈棠暗道一声惭愧。 他本以为,梅映雪上门是为了要钱。 没想到,是担心他活不下去。 前身确实没看错人。 即便在这个残酷的世道,人心不古,梅映雪的心中,仍保留着纯真和善良。 梅映雪道:“这次上山打猎,想必吃了不少苦吧,看你比之前瘦了许多。” 事实上,陈棠整个人确实瘦了一圈。 主要是因为练武所致,浑身肌肉更加紧实,棱角分明,不论是力量还是体力,都远超一个月前。 陈棠微微一笑,没有解释。 “你浑身筋膜断裂,拉弓会很吃力,上山打猎太危险。” 梅映雪道:“不如你来我们武馆干点杂活,虽说辛苦一些,但好在没有危险,还能赚些银两糊口。” “多谢梅姑娘好意,还是算了吧。” 陈棠婉言拒绝。 若是前身听到这个提议,意味着有更多机会看到梅映雪,定会欣喜若狂。 但陈棠有其他要紧的事要做,时间宝贵,不可能浪费在梅花武馆中。 “你跟我来,我带你进武馆转一转,四处看看,你先别急着拒绝。” 梅映雪微微一笑,当先行去。 陈棠原本打算还了钱就走人,但梅映雪盛情难却。 毕竟梅映雪曾帮过他,现在转身就走,未免显得过于冷漠。 “进去打个转儿也没什么,既然是梅花武馆,刚好询问一下入品之事,与李君轻的说法相互对照,印证一下。” 陈棠转念一想,便动身跟了上去。 有梅映雪带着,门口两侧的护卫自然无人敢拦,看着陈棠的眼神,还隐隐流露出一丝羡慕。 进了武馆,梅映雪一路直行,没多久,便来到一处极为宽敞的演武场地。 四周摆放着各类兵器,远处场地内还有一些少男少女在练拳站桩。 “苟哥,你快看,那不是伏虎少侠吗?” “嗯?真是他!” “这小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配跟梅师姐站在一起?” “苟哥,只要你说一句话,咱们就过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众位少年少女聚在一起,不怀好意的盯着远处的陈棠,小声议论。 同时看向身前的那位锦袍少年,只等他一声令下。 这位正是恶狼帮帮主的儿子,苟岱。 众人之中,他年纪稍大,看上去也更加成熟稳重。 再加上恶狼帮少主这层身份,在武馆中练武的少年,都有意聚在苟岱身边,唯他马首是瞻。 苟岱遵从父亲的叮嘱,一直在追求梅映雪。 只是梅映雪始终没有回应,对其态度也是不冷不热。 如今,看到陈棠和梅映雪并肩而立,苟岱顿时心生妒意,脸色有些难看。 “不要轻举妄动。” 苟岱沉声道:“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过去,映雪师妹在旁边,肯定会出手阻拦。” “那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另一人皱眉道。 苟岱微微冷笑,招了招手,把身边的仆从叫过来,低声道:“你速速回家,把‘暴君’和‘恶霸’给我牵过来!” “啊!” 众位少年闻言,惊呼一声。 他们早就听说过,恶狼帮中,驯养着两头极为凶残的恶狼,名为暴君和恶霸。 据说,恶狼帮帮主当年徒手将两只恶狼生擒降服,一手一只牵着带下山,从此在常泽县名声大噪! 也正因为如此,才博得一个‘恶狼’的名号。 “今天有机会看到暴君和恶霸了!” “哈哈,一会儿有好戏看了!” 众位少年满脸兴奋,摩拳擦掌。 梅映雪给陈棠介绍武馆内的情况,再加上距离太远,倒没留意那边的动静。 陈棠整日在雪岭中,与各类猛兽厮杀搏斗,对于敌意感知极为敏锐! 他漫不经心的朝那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陈棠你放心,你毕竟身上有伤,我会叮嘱他们,给你安排一些轻活。” 梅映雪道:“而且,在馆里干活,还有一个好处。” “什么?” 陈棠问道。 梅映雪道:“像是在这边干活的时候,你就可以偷偷看我们练武。正常来说,馆里是不许的,但有我在,你不用怕。” “虽说你现在练武有些晚了,将来也难有成就,但能学几招,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陈棠笑道:“这倒没什么,我会伏虎拳。” 梅映雪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后又连忙止住笑容,面露歉意,道:“对不起,我没有笑你,只是,伏虎拳实在,实在……” 梅映雪不好意思打击陈棠,道:“以后有机会,让你看看我们梅家的梅花拳剑,那才是真正的上乘武学!” “好啊。” 陈棠笑着应道。 第25章 反噬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 陈棠道:“不知武者入品的标志是什么?” 梅映雪看了一眼陈棠,眼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惋惜和同情。 她原本对陈棠没有多深的印象。 直到两个多月前,长街那一战,才让她彻底记住眼前这个高大少年。 当时,周围的许多人都在看着热闹,嘲笑讥讽。 她在人群中,却笑不出来。 反而心生惭愧。 梅映雪从小习武,但在黑水帮的面前,却心中惧怕,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棠倒在血泊中。 她甚至连上前救人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她心底对陈棠很是敬佩。 梅映雪本以为陈棠这种人,只存在于江湖传说中。 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世间确有这般热血之人,怒见不平,拔刀相助。 所以,她曾帮助陈棠打发走崔勇。 也曾数次登门,只是担心陈棠生活不下去。 在梅映雪看来,陈棠这样的人,实在不该死。 如今,听到陈棠询问武者入品之事,她心中不禁叹息一声。 这般热血之人,却遭遇重创,浑身筋膜断裂,没机会习武,上天对其何其不公。 “梅姑娘?” 陈棠见梅映雪站在那半天不说话,神情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唤一声。 “啊。” 梅映雪缓过神来,歉然一笑,道:“刚才有些走神了。” “入品的标志有两条,第一,便是拉开三石的力弓;第二,便是练皮如甲。” 陈棠点点头。 这个说法,与李君轻所言相同。 陈棠道:“听上去倒不算复杂,如此说来,不必前往武安郡,也能测试出自己的修为。” “那不一样。” 梅映雪道:“一来,三石的劲弓,只有武安郡的武场才有,民间禁止打造一石以上的弓。” “二来,前往武安郡测试,一旦通过,才是朝廷钦定的九品武者。” 陈棠又问道:“是不是还有铜皮的说法?” “呵呵。” 还没等梅映雪回答,旁边便传来一阵轻笑。 那群少年正朝这边走来,为首之人正是苟岱。 这个少年有些眼熟。 一个月前,梅映雪帮陈棠出那三十两银子的时候,这个少年就曾出言挤兑过他。 “陈棠,你打听这么多干嘛?” 一位少年脸上带着不屑,摇头笑道:“你现在就是废人一个,干点重活都费劲,还问什么入品,真是可笑。” “人家还听过铜皮呢,哈哈!” 众位少年嘻嘻哈哈,阴阳怪气。 “你们胡说什么!” 梅映雪呵斥一声。 苟岱见梅映雪动怒,心中妒意更盛,道:“你们别瞎说,陈棠可是咱们常泽县的伏虎少侠!” “在他这个年纪,谁能闯下如此响当当的名号?” “哈哈哈哈!” 众多少年闻言,更是笑作一团。 梅映雪大皱眉头。 原本她对苟岱就不甚喜欢,如今看其嘴脸,心中更加厌恶。 “陈棠,我们走。” 梅映雪不愿搭理这些人,带着陈棠便要转身离开。 苟岱看向门口拐角处,他的仆从牵着暴君和恶霸躲藏在那,正朝这边观望,只等他一声令下。 苟岱眼神中透着一丝凶光,微微点头。 那位仆从会意,指向远处的陈棠,低喝一声:“去咬那个人,往死里咬,不必留情!” 说完,这位仆从松开两只恶狼脖颈上的锁链。 “嗷!” 一阵低吼声在演武场地中陡然响起。 梅映雪带着陈棠刚刚转身,便听到这声狼嚎,不禁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循声望来。 只见两头半人多高的恶狼突然出现,正朝他们所在的位置奔袭而来,眼中冒着幽光,龇牙咧嘴,满脸狰狞,转眼便来到近前! “啊!” 梅映雪惊呼一声。 她此番出来,身上根本没带兵器。 面对这样两头凶猛的恶狼,根本无法抵抗。 “映雪师妹小心!” 苟岱及时上前,将梅映雪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看似是在保护梅映雪,其实是将她拦住。 如此,也正好将陈棠彻底暴露在两头恶狼的面前! “哎呀,大家小心,快闪开,锁链断了!”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气喘吁吁的跑出来,装模作样的大声喊道。 “陈棠小心!” 梅映雪见陈棠似乎仍未察觉,不禁脸色一变。 可苟岱挡在她身前,她一时间过不去,只能大声提醒。 两头恶狼已经扑到陈棠的身后! 而陈棠仍未转身。 看到这一幕,苟岱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仿佛看到陈棠血肉横飞,被恶狼啃食的一幕! 就在此时,陈棠回头看了一眼。 甚至没有转身。 只是一眼,那两头恶狼便仿佛见了鬼一般,呜咽一声,方才的凶狠瞬间消失不见! 两头恶狼竟转变方向,绕过陈棠,远远避开,跑到苟岱的身后躲了起来,瑟瑟发抖。 野兽的嗅觉最为灵敏。 它们跑到近前,就闻到陈棠身上的气味有些不对劲,好似三千雪岭的那位无上君王! 陈棠在雪岭中,不断与猛兽厮杀磨练,已经孕育出比猛兽还凶狠的杀气! 他回头看这一眼,其实也有猛虎回头的神韵。 真正的虎视眈眈! 刹那间,两头恶狼好似看到山君白虎朝他们看过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屎尿横流,哪还敢上前。 啥? 围观众人不知其中内情,看到这一幕,都傻了眼,目瞪口呆。 怎么跟想象中的不一样? 这两头恶狼怎么比狗还怂? 众人下意识的看向苟岱,心生疑惑。 恶狼帮的帮主,当年不会是从外面找来的两个宠物吧,看着吓人,实则萌萌哒? 苟岱感受到众人目光,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唰的一下就红了。 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哪有什么城府。 “妈的,狗东西,上去咬他,咬他啊!” 苟岱有点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照着两只恶狼抬脚就踹。 两只恶狼刚才拉尿一地,如今苟岱身上也沾上不少。 他越想越气,踹得愈发狠,咬牙切齿,大骂道:“上去咬啊,你们两个畜生!” 噗嗤! 两只恶狼被踹的急了,不敢招惹陈棠,回头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直接从苟岱的大腿上撕下一块肉来! “啊啊啊,他妈的狗东西咬错了啊,痛煞我也!” 苟岱两条腿都被咬了一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鲜血直流,脸色苍白,痛得哇哇乱叫。 第26章 女孩和狗 众位少年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捂住苟岱腿上的伤口。 可那腿上被生生撕下来一块肉,血哪能这么容易止住。 演武场地上,又响起一阵凄厉的哀嚎。 那仆从也慌了神,手足无措。 两只恶狼毕竟是他放出来的,如今反咬主人,真要追究起来,搞不好会怪罪到他头上。 陈棠看着这出闹剧,神色淡然。 十几岁孩子的挑衅,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他根本都没放在眼中。 整个过程,他甚至都没动一根手指。 实际上,在旁人看来。陈棠也就十多岁,与众人年龄相仿。 只是,一边乱作一团,惊慌失措,哀嚎连连。 陈棠这边从容镇定,沉稳持重。 给人的感觉,自然是天差地别。 梅映雪不自觉的多看了陈棠几眼。 “我们走!” 梅映雪扯了下陈棠的手臂,眼神向外一瞥,示意两人趁乱离开。 陈棠会意,与梅映雪离开演武场地,没一会儿,便来到梅花武馆外。 “刚刚怎么回事?” 到现在,梅映雪也没想明白,神色古怪。 方才的一幕,明显是苟岱想要利用两只恶狼,对陈棠不利。 只是不知怎么,两只恶狼居然临阵退缩。 而且,还反咬苟岱一口! 梅映雪下意识的看向陈棠。 陈棠感受到梅映雪的目光,道:“毕竟是恶狼,野性十足,难以驯养,疯起来谁都咬。” “估计是。” 梅映雪点点头。 刚刚的一幕,就发生在她面前。 陈棠几乎没动,到最后关头,似乎才意识到危机,回头看了一眼。 这事应该与陈棠没关系。 只是,这次再见,梅映雪发现陈棠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的陈棠看到她,脸庞通红,眼神闪躲,根本不敢与她对视。 而如今的陈棠,偶尔交谈的时候,会看着她的双眼。 目光温和清澈,没有任何杂念,与苟岱看她时候那种猥琐眼神完全不同。 沉吟少许,梅映雪面露担忧,道:“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武馆吗?今日苟岱吃了大亏,未必能咽下这口气。” “你来武馆干活,毕竟有我和我爹在,他不敢在武馆太过放肆。” 狗带? 这名字起得好,跟牛二好有一比。 “多谢梅姑娘好意,应该没什么事。” 陈棠婉言谢绝。 梅映雪见陈棠依旧坚持,便不再劝说,只是叮嘱一声,道:“那你平时要多加小心。” 陈棠点点头。 就在此时,那个仆从背着嘴里哼哼唧唧,面无血色的苟岱,冲出梅花武馆,朝着恶狼帮跑去。 两只恶狼也乖乖的跟在身后。 看到武馆门口的陈棠和梅映雪,苟岱眼眸中恨意更盛,咬牙握拳,一语不发。 梅映雪皱眉道:“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我送送你吧,别再出什么意外。” “也好。” 陈棠此番没有推辞。 两人沿街朝着陈棠的家中行去,没过多久,途径一处巷子,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咒骂声,狗吠声。 “贱丫头,你跑,我让你再跑!就知道给老子惹麻烦!” “啪!啪!” 骂声中,还夹杂着鞭子抽打的响亮声音。 陈棠两人都下意识的停下脚步,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一处宅院门口,一位身形瘦小的小女孩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头发散乱,看不清脸。 只能看到小女孩衣不蔽体,身上被抽出一道道血痕,血迹早已渗透衣衫。 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汉子,一手叉腰,一手持鞭,嘴里一边咒骂,一边抽打。 每一鞭子打下去,小女孩的身体都会颤抖一下。 虽说在眼下的世道,人命卑贱,这种事情并不稀奇。 但亲眼目睹,陈棠仍是微微皱眉,大感不适。 “汪汪!” 中年男子每次抡鞭抽打下去的时候,那处院子里,都会传来一阵疯狂的狗吠。 “唉。” 梅映雪轻轻一叹,道:“这就是两个多月前,你拼死救下来的那个小女孩。” “啊?” 陈棠心中一震。 就在昨夜,他才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就有这个小女孩。 小女孩抱着他哭泣的样子,仿佛就在眼前。 他只知道,小女孩后来得救了。 没想到,今日竟在此遇见。 “这是怎么回事?” 陈棠皱眉问道。 梅映雪道:“这个女孩其实是这家人买来的婢女,那天上街买东西,被黑水帮少帮主看中,想要将其掳走。” “你身中三十多刀,倒在血泊中昏迷不醒,这个女孩朝着四周的人磕头乞求,想要让人来救你。黑水帮那群人站在那,始终没人敢上前。” “还是县衙的孟捕头带人赶过来,与黑水帮僵持一会,黑水帮才离开。黑水帮势力虽大,却也不好当街与官府中人正面冲突。” 前身当时已经昏迷,后面发生什么,陈棠完全不知。 “后来,令尊将你救走,这个小女孩想要去衙门告官,却被这家人强行带了回去。” 梅映雪说到这,目光看向那位中年男子。 “我听说,这家人因为此事大发雷霆,迁怒于这小女孩,认为是她给家里惹了麻烦,给她一顿毒打。” “从那之后,小女孩脸上的伤就没退过,每次看见她,都是鼻青脸肿,早已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陈棠默然不语。 “老徐,因为啥事啊,咋气成这样子?” 巷子里的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纷纷出来看热闹。 那个唤作老徐的中年汉子骂道:“他妈的贱丫头,又偷偷跑到官府,去给我惹麻烦!” “去官府做什么?毕竟是你买来的婢女,就算打死了官家也不管。”一位邻居问道。 “要不咋说这丫头贱呢!” 老徐闻言,心中更气,又是一鞭子抽在小女孩身上,恨声道:“这丫头跑去告官,就为了两个多月前那个破事!还要告人家黑水帮,说黑水帮强抢民女,当街杀人,请县衙老爷给什么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听到‘阿棠哥哥’四个字,陈棠心中一颤,仿佛遭到一记重击。 前身昏迷前,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小女孩一遍又一遍的哭喊着阿棠哥哥。 前身没救错人。 梅映雪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棠。 “这丫头也太天真了,那衙门是什么地方?” “嘿嘿,还是老话说得好,天下衙门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几位邻居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汪汪!” 就在此时,那处院子里突然冲出一只半大的黄狗,疯了一般,朝着老徐扑过来! “去你妈的!” 老徐抬腿一脚,直接将那黄狗踹个跟头。 没等黄狗翻身起来,老徐扬起鞭子,反复抽打在黄狗身上,嘴里骂道:“畜生敢咬我,老子明天就给你宰了吃肉!” “嗷嗷!” 黄狗吃痛,惨叫连连。 小女孩原本只是跪在地上默默承受,此时却突然上前,将黄狗护在身下,替黄狗挡下鞭子,一声不吭。 在这巷子的外面,不止是陈棠和梅映雪。 胖老头和青沐也在远处默默的注视着这一幕。 胖老头常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目光冰冷。 第27章 江湖的意义 周围邻里似乎对这一幕,早就司空见惯。 相互之间也只是谈论几句,看个热闹。 那男子打得太凶,旁边他的婆娘也不阻拦,还时不时帮腔骂上几句。 “两个小畜生,养活你们,还给我找麻烦,今天都别吃饭了!饿你们几天就老实了!”那婆娘叉腰大骂。 “让你跑!” 老徐嘴里骂骂咧咧,手中鞭子仍在抽打。 “住手!” 梅映雪实在看不过去,按捺不住,轻喝一声。 “你是谁家的?” 老徐侧目看了一眼,没认出梅映雪来,只是觉得这小姑娘锦帽貂裘,气度不凡,像是富贵人家子弟。 “这是梅花武馆的千金。”有邻居认出来,小声提醒。 老徐闻言没当回事,撇嘴道:“我打的是家里婢女,干你什么事?梅家千金怎么的,就算是官府老爷,也管不到我头上。” “即便她是你家婢女,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些!” 梅映雪皱眉看着遍体鳞伤的小女孩,面露不忍。 老徐的婆娘一脸凶悍,尖声道:“这是我们家事,你个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我管便怎的!” 梅映雪心中动怒,反问一句。 “哎呀,左邻右舍的都过来看看,梅花武馆的千金仗势欺人啦!” 徐家婆娘连哭带嚎,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哭天喊地,脸上没一滴泪。 梅映雪十几岁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觉得脸庞燥热,气势也弱了下来,道:“你,你别胡说,我没欺负你。” 老徐甩了下鞭子,冷哼一声:“小姑娘,不妨告诉你,我家娃在武安郡当差,我们徐家也不是好惹的!” 梅映雪深吸一口气,道:“这个小女孩也是你买来的,多少钱,我买下她便是。” “呵呵。” 老徐冷笑一声:“你想买,我还不卖呢!这贱丫头买回来,原本就是给我家娃留着成亲的。你买走她,谁来给我老徐家传宗接代?” 说完,老徐目光转动,上下打量着梅映雪,肆无忌惮,神色猥琐。 “你再买一个便是。” 这话刚要脱口而出,可梅映雪转念一想,再买一个婢女,岂不是还要来到这家受罪? 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一位邻居问道:“老徐,总听你说,你家娃在武安郡混得不错,人家能看上你这婢女?” 老徐嘿嘿一笑,道:“看不上也没啥,等这丫头再长大点,给我老徐当个通房丫头,也能为我老徐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老不死的,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那徐家婆娘闻言,瞪了老徐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哈哈!” 众位邻居见状,都哈哈大笑,露出会意的神色。 没人在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周围的笑声在梅映雪听来格外刺耳。 小女孩紧紧抱住怀中的黄狗。 一人一狗,都是那么弱小无助,相互依靠,相依为命。 “走吧。” 陈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梅映雪叹息一声,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转身离开。 从始至终,陈棠都没有走进巷子,只是冷眼旁观。 与前身不同的是,他心中杀机越盛的时候,往往看起来越平静。 而且他知道,杀人是个麻烦事。 想要少点麻烦,就要做得干净些。 听到‘走吧’这两个字的时候,跪在原地的小女孩突然浑身一颤,似有所觉,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去。 只是前方有邻居挡着,她的眼眶红肿,眼眸被血泪填满,视线模糊,只是隐约看到两个背影离去,消失在巷子口。 “是错觉吗?” “阿棠哥哥还活着?” “不会的,若是阿棠哥哥,他一定会来救我的,阿棠哥哥早已死了,我身边只有小黄了。” 小女孩失望的低下头,抱了抱怀中的黄狗,轻轻安抚。 …… 走出巷子,一路上,陈棠和梅映雪始终沉默。 过了会儿,梅映雪毫无预兆的脚步一顿,突然说道:“有时候,我真恨不得一剑斩了他们!” 陈棠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 梅映雪很快就回过神来,看向陈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有些失态吓到你了吧?我就是心中有气,随便发泄一下。” “嗯。” 陈棠点点头,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梅映雪皱了皱眉。 这样冷漠的话,不像是陈棠说出来的。 但很快,她想一想也就释然了。 陈棠因为救下那个小女孩,险些身死,家破人亡,遭遇这样的变故,纵有一腔热血,恐怕也会凉了。 “唉。” 想到这里,梅映雪有些心烦意乱,道:“我就送你到这,先回去了。” “多谢。” 陈棠点点头,朝着家中行去。 胖老头和青沐站在远处,微微皱眉。 他们两人原本是打算跟在陈棠身后,观察一番,没想到意外撞见刚刚的一幕。 两人也没想到陈棠会说出那样一句话。 似乎与两个月多前,那个路见不平,挺身而出的少年,相去甚远。 青沐道:“师父,我们救下那个小姑娘吧。” “嗯。” 胖老头道:“那小姑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她以为陈棠已经死了,可两个多月过去,她仍惦记此事,要为一个死人求个公道。那黄狗护主,姑娘也是心善,不肯让黄狗遭受毒打,宁愿自己挨鞭子。” “你救下她,将来她也会舍了命去保护你。这样的人,就该享受一生富贵,跟在你身边,也不会受什么委屈。” 青沐点点头,道:“救下她之后,我即刻动身,带着她离开此地。” “我跟你们一起走。” 胖老头说道。 青沐惊讶,问道:“师父,你不留下来观察他了,什么入神坐照,世间唯一的。” 胖老头意兴索然,嘲弄的笑笑,道:“人各有命,随它去吧。” 这正是方才陈棠的话。 青沐看出胖老头心中所想,道:“想必是因为他两个多月前,曾遭遇那场变故,所以才变了心性,也能理解。” 胖老头面露惋惜,道:“或许吧。若他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很多事有心无力。如今习得一身本领,反倒凉了热血,未免有些可惜。” “纵然入神坐照,也没什么稀奇,世间只是多了一个心肠冷漠的江湖人,寻常得很,甚是无趣。” “青沐。” 停顿少许,胖老头问道:“你可知老夫这些年来,为何一直带着你四处游历?” “不知。”青沐摇头,也露出一丝好奇。 胖老头道:“将来你进京之后,一身荣华,高高在上,便很难看见这些艰难生活的百姓,也听不到这些民间疾苦声。” “我带你游历四方,就是想让你亲眼看看乾国的百姓,都是过着怎样的生活。” “凭你与他的关系,将来若能进言几句,少些苛捐杂税,减少徭役暴敛,惩治贪官恶吏,便是福泽天下的无上功德。” 青沐闻言肃然,正色道:“徒儿记下了。” 胖老头又问道:“你可知江湖存在的意义?” “江湖?” 青沐摇了摇头。 这些年来,她虽然与师父行走江湖,却从未想过江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胖老头道:“黎民百姓无权无势,往往在官家那里求不来一个公道。有时候,江湖会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便是江湖存在的意义。” “像是今天的事,官府管不了,江湖来管!”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胖老头已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杀气! 青沐若有所思,道:“所以,江湖往往会与庙堂对立,朝廷也将江湖人士视为异类。” “不错。” 胖老头道:“若有一天,天下安定,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或许江湖也就该淡去了。” 第28章 踩点 恶狼帮。 苟岱回来之后,抹上金疮药,包扎好伤口,总算止住鲜血,保住了性命。 只是双腿仍是痛得厉害,躺在床上哼唧。 几位婢女跪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位少主人刚刚大发雷霆,地上到处都是被他打碎的瓷器酒杯,谁都不敢这时候随便说话,生怕被其迁怒。 “李护法怎么还没来?再给我派人去催!” 苟岱手掌用力拍打着床沿,大声喊道。 就在此时,一位瘦高男子推门而入,正是恶狼帮虎豹两大护法之一,人称‘花豹’的李韬。 李韬看上去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眼神阴沉,看到床上呻吟的苟岱,不禁皱了皱眉,道:“少主息怒,注意身体。” “李护法,你替我杀个人!” 苟岱咬牙切齿,恨声说道。 “杀谁?” 李韬问道。 其实他心中有些抵触。 一个月前,恶狼帮的军师老柴被人杀了,始终没有找到凶手。 常泽县一共就这么几个九品,帮主与众人商议下来,依次排除,猜测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黑水帮。 所以这段时间,恶狼帮众人行事极为谨慎,收敛许多,尽量避免挑起事端,引火烧身。 “李护法你不必多虑,那个陈棠没家世,没背景,就是个猎户出身。” 苟岱道:“他爹还有点本事,但已经死在大牢里了。而且这个陈棠在两个多月前,浑身筋膜被砍断,现在虽然行动如常,但肯定不敢用力,废人一个。” “这次我吃了大亏,完全是个意外,谁知道那两头畜生突然不听话,还发起疯来!妈的,不知道是不是发情了!” 李韬沉吟不语。 若只是一个陈棠,倒还好说,杀便杀了,没什么麻烦。 “李护法,我叫你前来,就是信得过你的手段。此事我交给其他帮众,我不放心。” 苟岱道:“李护法,你一定要帮我出了这口恶气!” “行。” 李韬点头道:“少主放心,此事我替你办了,你在家安心养伤,等着好消息。” 苟岱握拳道:“我苟岱不是君子,等不了十年,有仇当天就报,只想他快点死!李护法,你现在就去杀了他,我一刻都等不得!” 李韬暗自摇头。 这位帮主的儿子还是太嫩了。 这点城府,隐忍的功夫都没有。 “少主稍安勿躁。” 李韬沉声道:“如今毕竟是白天,街上人多眼杂,我现在过去,固然能杀了他,可免不了会被人看见,授人以柄。” “帮主这段时间一直叮嘱,让我们行事低调谨慎,少惹麻烦。” 苟岱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韬道:“少主放心,我今晚就过去,趁着夜色,人不知鬼不觉就将那人宰了。” “好!” 苟岱心中大喜,仿佛看见今夜陈棠身首异处的惨状,道:“做的干净些,我等你的好消息!” 李韬点头,退出房间。 他一会准备先去陈棠家附近踩个点,观察一下,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下手。 …… 陈棠回到家里,盯着炉子中燃烧着火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胖老头和青沐也回来了。 陈棠回过神来,跟两人打了声招呼。 胖老头神色淡然,一语不发,进了里屋。 青沐见陈棠好似没事一样,便笑了笑,也进了屋。 “这两人又抽什么风?” 陈棠有点不解。 好似突然间,两人对他态度大变。 胖老头没了笑呵呵的模样。 青沐虽然对他笑了下,但更像是礼貌性的应付,看着极为冷淡。 陈棠耸耸肩,也没放在心上。 ……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晚上吧,白天毕竟人多,不方便带人离开。晚上动手,咱们趁着夜色正好离开此地。” “师父,他会不会也跟咱们一样的想法?或许他也想等晚上再去救人?” “会吗?” 胖老头被青沐这一说,也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刚刚陈棠显露出的冷漠和平静,实在不像是要出手救人的样子。 那一句人各有命,随他去吧,明显就没打算管。 难不成他是演的? 胖老头摇摇头。 应该不会。 若他是装的,岂不是把我这个老江湖都瞒过去了? 胖老头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才刚刚进城,没见过世面,哪有这般深沉的心思。 他若有这心思,之前也不会凭着一腔热血,与人当街大战。 “师父,那两个人怎么处理?”青沐又问。 “自然是杀了。” 胖老头淡淡道:“他们不把那姑娘当人看,我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青沐对此并不意外。 胖老头平时一副笑模样,看似和蔼可亲,其实脾气极为古怪,不遵礼法,颇为任性。 在师父眼中,人与人的出身虽有不同,但人与人之间无分贵贱,谁也别看不起谁,都是一条命而已。 两人虽然是师徒名分。 但胖老头从来不许她行跪拜之礼,两人也无尊卑之别。 所以他们相处起来,好似忘年交一般,毫无隔阂。 胖老头甚至对她说过,我与你并无恩情,你将来也不必报答我。 之所以传道授业,一来念你性情纯良,资质不错;二来,你出身贵重,将来若有机会,或许能造福一方。 两人在里屋待到傍晚,天色渐暗。 “师父,好像有人在这附近探查。” 青沐突然说道。 “嗯。” 胖老头道:“来了很久,在周围徘徊,看着像是在踩点,应该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此时,原本在外屋静坐半天的陈棠,突然起身,推门出去。 青沐心中一动,道:“师父,难道他……” 胖老头也露出一丝期待,道:“走,跟上去看看。” 陈棠离开家,沿街行去。 看那方向,与那个小女孩的家里截然相反。 胖老头和青沐两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看来他们还是猜错了。 就在此时,一道瘦高身影暗中跟了上去,远远的吊在陈棠身后。 青沐道:“我们也过去看看吧,反正不急于一时,现在动手还早。” 此时正值傍晚,街上还有不少行人。 胖老头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 就这样,四个人,一前,一中,两后,沿街瞎逛起来。 第29章 借刀杀人 在李韬的注视下,陈棠在街上四处乱逛,这瞅瞅那看看,在县城里绕了一大圈子,很是悠闲。 逛了半天,许是饿了,陈棠钻进旁边的酒楼里。 李韬没有跟着进去。 他毕竟是恶狼帮的护法,在常泽县没几个不认得他。 若是走进酒楼,一定会暴露身份,很可能会引起陈棠的注意,有所防备。 李韬就在外面的角落里,观察着酒楼里的陈棠。 只见陈棠叫了一壶酒,点了几盘下酒菜,又要了一只香喷喷的大烧鸡,在那吃喝起来。 李韬等了半天,陈棠也没吃完。 一壶酒喝下去,又续了一壶,慢悠悠的吃着。 李韬看饿了。 即便如此,他也没离开,担心一转眼,再把人给跟丢了。 饿着点肚子,倒也没啥。 解决了此人,今晚找个窑子享受一番,软玉温香,山珍海味,要什么没有。 转眼间,一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夜色已深。 陈棠还在里面靠着暖炉,呷着小酒,吃着小菜,摇头晃脑,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李韬在外面吹着冷风,饿着肚子,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盯着酒楼里那道身影,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将他一刀砍翻! “你在里面吃香喝辣的,老子在外面喝西北风!” 李韬心中暗骂一声,原地转圈跺跺脚,活动一下身体,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掌,在掌心哈了口气。 已经等了这么久,总不能现在放弃。 在李韬身后不远处的阴影中,还站着两道身影。 这两人也在寒风中站了一个时辰。 只不过,两人有内功在身,倒不觉得太冷。 只是看着陈棠在酒楼里吃了一个时辰,两人肚子早已饥肠辘辘,馋的直咽口水。 武功再高,也挨不住饿肚子。 “你看他没心没肺,胡吃海喝的样子,哪里有救人的打算。”胖老头馋的够呛,满腹怨气,越想越气。 他生性贪吃,否则也不会拥有这等身材。 如今,让他看着别人大快朵颐,自己饿肚皮,简直是平生最大的折磨。 如此这般,三人在外面又苦等半个时辰。 酒店里早就没人了,就剩陈棠一个,已经喝到第三壶酒,看上去有些醉醺醺,似乎已经喝迷糊了。 外面的三个人,有点顶不住了。 好在酒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也扛不住了。 “客官,咱们小店已经过了打烊的时辰,您看看……” 酒楼老板过来,躬身赔笑。 “打烊了?” 陈棠睁着惺忪的醉眼,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道:“也好,结账!” 听到这两个字,寒风中的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 感谢老板,感谢打烊。 陈棠结了账,刚走几步,又回头道:“老板,再给我打两壶好酒,我带走!” “好嘞!” 伙计很快拎着两壶酒送过来。 陈棠在怀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几文钱。 “客官,这酒钱您可不够了。” 伙计笑着说道。 陈棠似乎很是扫兴,嘴里骂骂咧咧,道:“那换成几个馒头吧,再把这烧鸡给我包起来。” 之前点的那半只烧鸡,他没吃多少,还剩下大半只。 伙计很快将烧鸡馒头用油纸包好。 陈棠接过来,揣进怀中,踉踉跄跄的走出酒楼。 此时,将近三更,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 陈棠走到一处巷子前,停下脚步,随后转进旁边的巷子。 李韬快步跟进,也来到巷子口,朝里面看了一眼。 陈棠正在小解。 眼下是个不错的机会! 巷子里僻静幽暗,正适合下手! 李韬正要想动手,只见陈棠系上腰带,四下张望,神色鬼鬼祟祟,朝着巷子里的一处宅院窥探。 “这人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好奇,没有急着动手。 在他眼中,陈棠已经是死人。 只见陈棠从怀中摸出一个薄薄的木片,小心翼翼的伸进那处宅院的门缝里,似乎想要移开大门后面的门闩。 只是他操作半天,也没什么动静。 陈棠似乎有些气馁,来到旁边的围墙,想要翻身越过去。 那围墙看着也就六尺来高,李韬目测,以他的身手,全力一跃,便差不多能跳上墙头。 只见那陈棠极为笨拙,磨蹭半天,累得气喘吁吁,才翻身进了院内。 此人偷偷摸摸要做什么? 李韬心中更加疑惑,悄无声息的跟上去,趴在墙头上观察着里面。 那陈棠蹑手蹑脚的靠近房门。 听了一会,才闪身进去。 李韬心中一动,回想起刚刚在酒楼的一幕,神色恍然。 原来如此。 此子刚刚身上没钱了,便想趁着夜色,来这家里顺手牵羊,偷些银两! 他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 想必也是喝了些酒,胆子才壮起来。 李韬眼珠一转,心生一计。 他现在闯进去,将这家主人和陈棠全部杀了。 在外人看来,便是陈棠入室盗窃,行迹暴露,情急之下,持刀行凶,主人拼死反击,两败俱伤,双双殒命。 此子的死,根本不会有人想到恶狼帮的身上! 这一招,便叫做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转念至此,李韬翻身进院,拔出腰间的匕首,轻手轻脚的摸向房门。 在这间房子的屋顶,两道身影静静的趴伏在那,仿佛融入夜色中,看不出一点破绽。 刚刚的一幕,被两人尽收眼底。 “我知道了!” 胖老头突然小声说道:“好一手瞒天过海,借刀杀人!” 青沐此时也猜到了陈棠的打算,抿嘴笑道:“他终究还是来了。” “这小子好深的心思,把我都给瞒过去了!” 胖老头道:“他这一手不仅能救人,还能顺手解决恶狼帮的人,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摘得干干净净,算是一举多得。” 青沐似乎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下,道:“他刚刚在酒楼里呆那么久,一方面是想等三更时分,更好动手。另一方面,应该也是因为发现恶狼帮的跟踪者,故意将他晾在外面。” “我这弟弟可真够坏的。” 胖老头轻轻扒开一块瓦片,目光一扫,看到提前进屋,躲藏在角落黑暗中的那团身影。 就在此时,李韬也摸进房内。 房间里一片安静,空气仿佛凝固起来,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杀戮,一触即发! 第30章 杀!(求收藏求追读) 李韬悄悄摸进房,掩上房门。 又从怀中拿出一条黑色蒙面巾,系在脸上,只露出一对儿眼睛。 这种事,他专业的很。 蒙上脸,也是防止发生意外,暴露身份。 室内一片漆黑,没有灯光,能见度很低。 李韬目光扫过,只是大概看到一些桌椅,房间格局布置。 他没见到陈棠。 李韬蹑手蹑脚的朝着卧房行去,主人家值钱的玩意,大多都放在卧房内。 不出意外,陈棠应该就在那。 李韬掏出匕首,小心翼翼的挑起门帘,看里面没什么动静,才闪身进去。 火炕上躺着两个人,似乎仍在熟睡。 李韬四处环视,微微皱眉。 这间卧房内,也没有看到陈棠的身影! 他明明看见陈棠进屋。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椅子突然移动了下,在安静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动! 李韬敢保证,他没碰到那椅子。 …… 老徐原本还在睡梦中,但房门连续开了两次,吹进来不少冷风,他便有些醒了。 刚刚这声动静响得突然,顿时将他惊醒! “什么人!” 老徐心中一惊,从在炕上一滚,一手摸出枕头下的匕首,一边朝着门口望去。 这一看,正好看到门口站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哪来的贼人,敢偷到我家,还不快滚!” 老徐握着匕首,心中安定不少,纵身跃下火炕,大喝一声。 他虽然年纪稍大,但也算身强体壮,懂些拳脚。 更何况,这种入室盗窃的贼人,都心虚得很。 一旦被主人家发现,大多都会被吓破胆,落荒而逃。 另一边的婆娘,被他一声大吼,也醒了过来。 若是寻常盗贼,被老徐吼这一嗓子,确实会被吓得够呛。 而且主人家两个人都醒了,其中一个手中还拎着匕首,理智一点的都会逃走。 可李韬不是寻常盗贼。 他进了此屋,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若是任凭老徐这样大喊大叫,将周围邻里惊醒,他这趟就算白来了。 反正陈棠也走不远,就在这屋里。 先将这二人宰了再说! 转念至此,李韬目露凶光,杀气腾腾,朝着老徐冲了过去! “不好!” 老徐见那瘦高身影不但没逃,还朝着他冲过来,手中寒光闪烁,似乎也握有利刃,不禁大惊失色。 屋内空间不大,几乎无处躲藏,老徐心中一横,握紧匕首,也朝李韬冲去。 “婆娘,快叫人!” 与此同时,老徐大喝一声。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交手! 老徐咬牙,双目圆睁,一刀朝着李韬的胸口刺去! 李韬眼中闪过一抹嘲讽。 老徐这两下子,在他看来实在太弱了,与孩童无异。 李韬不慌不忙,身体微微一侧,让开老徐刺过来的匕首,顺势一刀,刺进老徐的心窝! 噗嗤! 匕首快进快出,血光闪现! 整个过程太流畅了。 李韬的脚步,甚至都没有停顿。 他越过老徐的身旁,直奔刚刚从炕上爬起来的那个婆娘。 直到此刻,那婆娘才清醒过来,但被眼前这惊悚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 眼看着李韬来到身前,她刚要开口喊救命,只见李韬反手握刀,向前一划! 呲! 匕首抹过喉咙。 一道血痕浮现,随后鲜血喷涌! 那婆娘瞪着死鱼般的双眼,满是惊恐不甘,最终瘫在炕上,没了气息。 另一边,老徐手掌捂住胸口,浑身气力迅速流逝,又向前走了两步,才无力的倒了下去。 就在他摔倒的一刻,他的视线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前方阴暗的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悄无声息! 老徐不知道这个人又是谁。 此人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在他还未倒地的瞬间,抄起他手中的匕首…… 李韬连杀两人,不费吹灰之力。 但这不是他今天主要的目标! 陡然! 他心中一惊,浑身汗毛倒竖! 身后似乎传来一丝细微的异动! 李韬想都不想,没有回头去看,反手便是一刀,朝着身后刺去! 啪! 他身体刚刚转到一半,手腕便被人死死握住! 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 他的手腕,几乎要被此人捏断! 还没等他缓过神来,胸口一凉。 紧接着,便是一阵刺痛! 李韬微微低头,一柄匕首没入他的胸膛,直中心脏。 “是你?” 两人距离极近,直到此时,李韬才看清对面这人的脸庞,眼中涌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陈棠,那个十几岁的少年,一个全身筋膜断了的废人! 怎么可能? 这个少年面色带煞,目光如炬,仿佛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猛虎! 直到此刻,李韬才反应过来。 他被算计了。 他才是那柄被借的刀。 也是那个被杀的人! 想我堂堂恶狼帮的护法,今日竟不明不白的折在一个少年的手中。 对了!老柴,难不成老柴也是…… 扑通一声,李韬倒在地上,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陈棠来到老徐身边。 将他的尸体扶起来,搀扶到李韬身前,再次放倒。 将老徐的手掌,握住扎在李韬胸口上的匕首。 做完这一切,陈棠轻舒一口气。 其实,白天在巷子口的时候,他就在想如何救下那个小女孩,又能少点麻烦。 回到家中,他也没想出什么太好的主意。 陈棠回想起白天梅花武馆发生的事,猜测恶狼帮的苟岱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他便出门试探了一下。 四处逛下来,他可以确定,有人在跟踪他! 于是,他便想到这手借刀杀人的计策。 陈棠早就发现,在雪山上喝山君虎乳,给他的身体带来很多变化。 其中一个变化,就是在夜晚的时候,他的目力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刚刚在这个房间里,他躲在角落的黑暗中,能清晰看到李韬的一举一动。 而李韬却看不到他。 房间里椅子突然发出的响动,就是因为他提前在椅子腿上缠了个布带,轻轻一拽即可。 一方在明处,一方在暗处。 再加上,李韬的实力,本就比他差了一大截。 有心算无心,双方刚一照面,李韬便命丧当场! 陈棠在房间内检查了下,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便摘下李韬脸上的蒙面巾,缠在自己头上,将脸庞遮住,悄悄退出房间。 小女孩不在房间里。 陈棠看了一眼旁边的柴房,朝那边走去。 第31章 收徒 陈棠趴在柴房门口看了一眼,透过门缝,隐约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个小女孩就在里面,靠在柴垛上,抱着那只黄狗,相互取暖。 陈棠犹豫了下,还是推开柴门。 他看到柴房里的情况,微微皱眉,眼中杀气一闪而逝。 那小女孩的一只脚踝,竟然被镣铐锁住,铁链另一边栓在柴房的柱子上。 如此一来,小女孩便无法脱身,只能被关在这间柴房中。 这家主人像是养狗一样,将她拴在这! 小女孩怀中的黄狗,似乎感受到陈棠身上的杀气,猛地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伏下遍体鳞伤的身子,朝着陈棠发出一阵低吼! 黄狗身上的伤口,是白天鞭子抽打留下来的,看上去仍是血淋淋的。 咦? 陈棠神色有异。 他盯着那只黄狗,向前迈了一步! 那黄狗嗅到陈棠身上的气息,明显感受到恐惧,但它仍未后退,依旧挡在小女孩身前,对着陈棠龇牙咧嘴! “好狗。”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就连恶狼帮那两头恶狼嗅到他身上的气息,都要远远避开,不敢靠近。 反咬主人,都不敢冲他叫一声。 这只平平无奇的乡村土狗,个头不大,才刚刚到他膝盖,明显在惧怕,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可它为了保护小女孩,却不曾退缩。 “小黄别凶,这是阿棠哥哥,他是好人。” 就在此时,小女孩开口,声音清脆悦耳。 那只黄狗闻言,刚刚的气势顿时散了,呜咽一声,躲回小女孩的怀中,瑟瑟发抖,还时不时侧头,露出一只眼睛偷瞄陈棠。 嗯? 陈棠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下脸庞,蒙面巾还在,完全遮住了脸庞。 这小女孩怎么认出他的? 昏暗的光线下,只凭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不可能认出他。 “什么阿棠哥哥,你认错人了。” 陈棠压着嗓子,沉声说道。 小女孩闻言,笑了起来,道:“阿棠哥哥,你不与我相认也没关系,知道你还活着,我就放心了。” 虽然小女孩脸颊红肿紫青,早已看不出本来面貌,但她一笑,那双眼睛弯了起来,好似月牙,盛满了喜悦。 陈棠轻轻一叹。 他原本没打算与小女孩相认。 主要是没想好该怎样安排。 若是现在将小女孩接到自己家中,县衙捕头肯定会顺藤摸瓜,找到他头上。 带到雪山也不现实。 别说带外人,山中客不许他提起雪山上的任何事。 陈棠只是打算先将这家主人解决掉,让这小女孩暂时脱离苦海,免得再遭受毒打折磨。 至于后面的安排,只能先等官府结案,小女孩恢复自由身,他再尝试着接触一下,给她寻个好去处。 或许梅花武馆就不错。 只是陈棠没想到,小女孩竟认出了他。 而且语气如此肯定,笑容也是那般纯真。 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陈棠走了进去,蹲下身子,摘下脸上的蒙面巾,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小女孩笑道:“白天的时候,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当时以为是错觉,也没有多想。” “刚刚我听见那间房子里传来的动静,就猜测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了。” 说到这,小女孩微微垂首,道:“如果世间还有人惦记我,不顾一切的来救我,就只有阿棠哥哥了。” 陈棠沉默。 小女孩并不是认出了他。 而是猜出了他。 陈棠问道:“你家里的亲人呢?” “我不知道。” 小女孩微微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与他们走散了。之后就被人带走当丫鬟卖了,我便逃出来,又被人抓住卖掉……这几年,我都记不清,自己被卖了多少次,逃了多少次。” 陈棠默然。 在这样的世道下,小女孩独自一人,不知承受了多少苦难。 “你多大了?” 陈棠问道。 “应该十岁了吧。” 小女孩有些不确定。 “小黄,就是我在逃走的路上捡到的。” 小女孩轻轻安抚着黄狗,道:“当时它受了伤,奄奄一息,我便喂它点吃喝,渐渐的它便缓了过来。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已经有好些年了。” 黄狗似乎听得懂小女孩的话,轻轻拱了拱它的手掌。 “小黄,这是阿棠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要记得他,不许凶他。”小女孩又叮嘱一句。 黄狗闻言,对着陈棠渐渐放下戒备,开始摇起尾巴,露出一丝讨好的神态。 它尝试着朝陈棠这边靠拢,仔细闻着他身上的气息。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在酒楼里包好的大半只烧鸡和几个馒头,轻轻打开油纸,香气散发开来。 小女孩看到,眼睛一亮。 “慢点吃,别噎着。” 陈棠将烧鸡和馒头递过去。 “嗯嗯。” 小女孩接过来,笑眼弯弯,喜滋滋的说道:“还是温的呢。” …… 趴在房顶的两人,借着月色,将房间里的厮杀看得清清楚楚。 青沐轻声道:“遭遇那等变故,几乎家破人亡,也未凉热血,反而变得如此成熟,我有点佩服他了。” 胖老头又恢复笑呵呵的模样,喃喃道:“缜密的心思,冷静的脑袋,再配上狠辣的手段,真是个百年难寻的好苗子。” “怎么,师父你打算收他当徒弟吗?”青沐抿嘴笑道。 他这位师父眼光极高,很少如此称赞一个后辈。 “你看怎么样?” 胖老头搓着胖乎乎的小手,有点期待的问道。 青沐笑道:“我自然是喜欢的,这样我就多了一个小师弟啦。” 嗯……今后欺负他,就更加名正言顺。 “师父打算什么时候收下他?” 青沐问道。 胖老头道:“此事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总不能我主动开口。再怎么说,为师也算是一品宗师,还是得矜持一下。” 青沐莞尔,道:“要不要我旁敲侧击一下,给他点提示?” “不必。” 胖老头道:“到时候,我稍微显露点手段,再加上为师的见识,还怕镇不住他?” “届时趁他大感震惊,心悦诚服之时,为师再顺水推舟,将他收入门下,你就多一个师弟了。” 就在此时,两人也注意到柴房里,陈棠从怀中拿出来的那只烧鸡和馒头。 青沐神色恍然,眼眸中闪过一丝柔色,道:“他白天的时候,听到这家人要让小女孩饿着肚子,所以才在酒楼里打包了那些吃食。” “不然以他的食量,怎会剩下大半只烧鸡。” 胖老头道:“他人还怪好的嘞,我之前还误会他了。” 第32章 知微 柴房内。 小女孩肚子饿的咕咕叫,但吃起东西仍是斯斯文文,细嚼慢咽。 陈棠问道:“你叫什么?” “知微。” 小女孩回应道。 这名字起得倒不像是寻常人家,什么二丫,狗蛋之类的。 陈棠又问:“你还记得家在哪里吗?” “好像是在南边,要走好远好远,还要过一条很宽的河才到,那边有山有水,气候也很暖和,不像是这边。” 小女孩努力想了许久,神色有些迷茫,摇头道:“其他的就记不得了。” 陈棠暂时打消了帮她找到家的念头。 这么模糊的信息,别说是现在,即便放在前世,信息大爆炸,交通便捷,也无从下手。 陈棠没有急着离开,就在旁边看着小女孩吃饭。 若是小女孩吃不完,他得将剩下的东西带走,别留下什么破绽。 半晌之后,陈棠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知微吃得很慢,很仔细,吃完一块鸡肉,都要舔一舔指尖上的油脂。 但鸡骨头她却啃得不太干净,每一根都残留一点肉在上面,然后喂给身边的黄狗。 没过多久,那大半只烧鸡,全都被知微吃完了。 剩下的鸡骨头,被黄狗吃得一干二净。 几个馒头也被一人一狗填进肚中。 现场干干净净,若不是知微拦着,那包着烧鸡的油纸,都差点让黄狗给舔进肚子里。 “阿棠哥哥,谢谢你,我们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吃得这么饱了。” 知微开心的笑弯了眼睛,脸庞红肿,可眼睛里尽是清澈纯真。 那黄狗颇通人性,似乎也有点习惯陈棠身上的气味,来到他身边吐着舌头,尾巴一顿摇晃,很是高兴,好像将陈棠当成了第二个主人。 陈棠轻抚它两下,又看向知微,沉声道:“有些事,我得叮嘱你一下。” 知微见陈棠神色严肃,连忙收起笑容,露出认真倾听的神情。 陈棠道:“我今晚不能带你离开,明天这边的情况可能会被人发现,到时候,一定会有捕头来找你问话。” “你不用担心,今天发生过什么,晚上你听到什么动静,实话实说就行。但今晚我们从未见过,明白吗?” 若是只说假话,很容易露出破绽。 只有真真假假,才能蒙混过关,不会引起太大的怀疑。 知微点点头。 沉默片刻,知微道:“阿棠哥哥,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我和小黄也能活下来。” 她知道,自己跟在陈棠身边,只会连累陈棠,才有此一番话。 知微想了想,又道:“听说武安郡守清正廉明,是个好官。等这次脱身之后,我和小黄就去武安郡告官,让郡守大人严惩那帮黑水帮的人,还阿棠哥哥一个公道。” “别去。” 陈棠连忙劝住。 知微毕竟年纪太小,还是有些天真。 陈棠道:“那武安郡距离此地两百多里,外面天寒地冻,你怎么走过去?更何况,黑水帮势力极大,你去武安郡也没用。” “那件事就这么算了吗?”知微问道。 “你不用管。” 陈棠道:“我会以江湖的方式,来了结此事。” “江湖的方式?” 知微听不太懂。 陈棠也没有跟她解释。 官场的事向来麻烦,官官相护,官商勾结,各种势力在暗中角力,人外有人,官后还有官。 这样一番角力下来,不知要拖多久,到最后,很可能不了了之。 就算武安郡守是个清官好官,刚正不阿,多半也有心无力,身不由己。 而在这段时间,告官之人却始终暴露在危险之地,随时都可能暴毙身亡! 这样太磨叽,不够痛快,也解决不了问题。 陈棠不认得权贵,也没什么背景。 他只有一柄刀! 江湖的方式,就简单直接得多。 只要有实力足够,武功足够高,找到仇人,一刀砍下去,管你是县令还是少帮主,都得命丧当场!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陈棠又叮嘱几句,刚要起身,见到知微油汪汪的嘴角,不禁莞尔。 他上前,伸出衣袖,轻轻将知微嘴角的油脂擦去。 又将知微的小手蹭了蹭,擦得干干净净。 整个过程,知微都没有闪躲。 只是笑着,她心中对陈棠完全信任。 陈棠将油纸塞进怀里,四下看了眼,没有留下什么破绽,才转身离去。 没过多久,他便回到家中。 推开房门,胖老头和青沐也没睡,坐在桌前饮着热茶,屋子里的炉火也已经升起。 “弟弟回来啦。” 青沐笑盈盈的说道。 胖老头也对他点了点头,颔首微笑。 陈棠微微一怔。 这两人又咋了? 白天时候,还对他爱答不理的,怎么到了晚上,又热情起来? “这么晚,你俩不睡觉吗?” 陈棠问道。 “在等你啊。” 青沐笑道:“弟弟这么晚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逛窑子去了。” 陈棠随口说道。 青沐心中偷笑。 她这弟弟还真是特别,明明去救人,却满嘴胡言,也不顾惜自己名声。 “睡觉去了。” 陈棠嘟囔一句,来到火炉旁,躺在自己的棉褥上,道:“你们也早点睡,天天熬夜,小心猝死。” …… 第二日。 县府衙门。 一大早,孟凉玉刚起没多久,正在住处的院子里练刀,手下的捕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孟头,昨晚发生一起命案,死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恶狼帮的护法,花豹李韬!” 这位捕快沉声说道。 “又死人了?” 孟凉玉眉头一皱。 那捕快将案发地点和看到的情况,大概讲述一遍。 “花豹李韬,徐家?” 孟凉玉神色一动,似乎想到什么,问道:“这徐家是不是有个年纪不大的婢女?” “对。” 捕快答道:“但肯定不是这个婢女干的,我看了一眼,那婢女被这家人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被镣铐锁在柴房,根本没办法脱身。” “这案子看上去更像是李韬入室盗窃,由于行迹暴露,导致的行凶杀人。” 这个捕快说出自己的推测。 孟凉玉不以为然。 恶狼帮的护法,怎么会缺钱到入室盗窃的地步。 此事多半另有隐情。 许是寻仇,或是其他。 只是他没看到现场,还不好判断。 “走。” 孟凉玉道:“咱们过去看看。” 第33章 孟凉玉 孟凉玉先是看了一眼炕上的尸体。 一刀割喉,看伤痕,应该就是花豹李韬手中的刀。 他又来到屋内的两具尸体旁,蹲下身子,观察起来。 身边那位捕快道:“我方才在屋里看过了,没有第四个人的踪迹。” “以现场的痕迹推断,应该是李韬来到内屋,被主家徐奉发现。李韬毕竟出身恶狼帮,性情凶残,见行迹暴露,便要行凶杀人。” “双方只是一个照面,徐奉便被一刀刺中胸口。李韬以为徐奉必死,便又上前将徐奉婆娘杀了。没曾想,徐奉临死前,又冲到他身后。” “李韬反应稍慢,转身的瞬间,被一刀刺中心脏,两人双双殒命。” 说完,铁柱有些期待的看着孟凉玉,等着他的评价。 自从孟捕头来了县衙之后,他便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孟捕头待他们这些人,也与其他两位捕头不一样,没有呼来喝去,而是将他们当做兄弟,平时处得极好。 虽然跟着孟捕头,没有什么油水,但县衙里还是有七八位兄弟愿意跟在孟头混。 孟捕头还传授他们一些武功,强身健体的桩功。 这段时间,他们明显感觉到自身的力量有所增长。 “挺好,分析得不错。” 孟凉玉没有抬头,赞赏一句,随后在徐奉身上摸了几下,拎出一把钥匙,道:“走,去柴房看看那个小姑娘。” “好。” 铁柱得到赞赏,满是欢喜,转身走向柴房。 孟凉玉盯着地面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一会,才缓缓起身。 表面上铁柱分析得不错。 但实际上,差了许多。 首先,花豹李韬跑到这家盗窃,实在说不通,太诡异了。 其次,李韬身为恶狼帮护法,虽然没到九品,也绝不是徐奉所能敌。 徐奉没受伤的情况下,都被李韬一刀刺中胸口。 遭此重创,怎么可能将李韬反杀?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刚刚挑开李韬的袖口。 那手腕上,赫然有着一道紫黑色的五指手印! 下手的人手劲之大,令人咋舌! 只是一下,险些捏断李韬的手腕! 这手印,不可能是徐奉留下来的。 也就是说,当晚这个房间里,还有第四个人。 李韬应该是死在此人手中! 只是,李韬为何会出现在这? 李韬,徐奉,这两个完全没有干系的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一边想着,孟凉玉已经来到柴房。 推门进去。 一位脸庞红肿,楚楚可怜的小女孩,正抱着一只黄狗,有些畏惧的看着门口的孟凉玉两人。 铁柱看着小女孩脸上的伤,棉衣上渗出的血迹,眼中露出一丝不忍。 “你别怕。” 铁柱道:“这是我们孟捕头,过来问你几句话。” “嗯。” 小女孩怯怯的点点头。 孟凉玉叼着竹签,在柴房中四处看了看,目光又仔细的检查地面,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小女孩眨眨眼,突然说道:“孟捕头,我认得你,两个多月前,是你和那些黑水帮的人对峙僵持,我才得以幸免。” “嗯,记性不错。” 孟凉玉闻言,回头过来,蹲下身子拿出钥匙,揭开知微脚上的镣铐,笑着问道:“这么说,你见过的人,都能记得喽?” “差不多。” 小女孩答道。 孟凉玉笑道:“随便聊聊,你别紧张。” 小女孩点点头。 “你是叫知微吧,之前我问过你。” “嗯。” “还记得家里人吗?” “不记得了?” “老家在哪?” “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在南边,好远好远。” “这家人待你不好吧,看你身上受了这么多伤,上次打你是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白天的时候,周围邻里也都看见了。” “昨晚你见过什么人?” “……” 知微停顿了下,有些惊讶问道:“什么意思?” 孟凉玉目光炯炯,盯着知微说道:“这柴房昨晚有人来过,他是谁,长什么样子?” 知微皱了皱眉,摇头道:“没人来啊,我和小黄一直待在这里,没看到人。” 孟凉玉又盯着知微的双眼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才笑了下,道:“没人就好,随便问问。” 孟凉玉起身,背对着知微,舌尖转动着嘴里的竹签,若有所思。 “孟头,你是怀疑……” 铁柱小声问道。 孟凉玉摇摇头,没说什么。 刚刚知微的表现,几乎没有什么疑点。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就是他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对话中,突然抛出那个关键问题的时候,知微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停顿。 “孟头,我打听到了!”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捕快从外面跑过来。 孟凉玉摆摆手,给了个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离开柴房,来到院子中,那位捕快才小声说道:“我按你的吩咐,刚才在周围打听了下,白天的时候,徐奉这家人刚刚虐打过这个小女孩,不少人都看到了。” “而且,梅花武馆的千金梅映雪还曾出面制止,险些与徐奉这家人发生冲突!孟头,你说会不会是……” 孟凉玉摇摇头。 那位梅映雪他见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连九品都没到,绝不可能有这种手段。 而且,李韬手腕上的指印很大,看着应该是男子。 孟凉玉思忖片刻,又问道:“梅映雪一个人吗?” “不是。” 那位捕快道:“听说她是跟陈棠一起,但当时陈棠没进巷子,也不关心这事。” “陈棠?” 孟凉玉眯了眯眼。 那位捕快笑道:“就是那位伏虎少侠,说起来,两个多月前,还是他挺身而出,从黑水帮那位少帮主手里,救下这个小姑娘。” “不过,这件事肯定跟他没关系。他那天中了三十多刀,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孟凉玉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突然笑了下。 这件事跟陈棠应该没直接关系,但陈棠家里,他那两位亲戚可不简单! 孟凉玉似乎又想到什么,来到案发房间前,纵身一跃,手掌勾住房檐,双臂发力,整个人直接来到房顶上。 “孟头好身法!” 铁柱两人赞叹一声。 孟凉玉在房顶上看了下。 房顶上其余都被白雪覆盖,但有两处地方,却隐约有着人形轮廓。 “有意思,昨晚这里还真是热闹。”孟凉玉喃喃道。 铁柱问道:“孟头,那小姑娘怎么办,要带回衙门吗?” 知微毕竟与此案有些关联,案件不结,她不能随便离开。 孟凉玉从房上纵身跃下,道:“把小女孩带上,跟我来。” 停顿少许,他又道:“把那条狗也给我牵过来。” 第34章 怀疑 一大清早,陈棠便已醒来。 来到院子里,演练几遍伏虎拳,身体微微发汗才停下来,从怀中摸出那本《快刀十三式》,观摩起来。 陈棠虽然没练过刀法,但两个多月来,修炼伏虎拳已臻至大成。 山中客曾说过,兵器之道,乃是身体的延伸。 只要身体修炼有成,根基牢固,不论拿起什么兵器,修炼起来都会特别快。 更何况,陈棠本就有入神坐照的能力,悟性极强,过目不忘。 招式的每一处细节,都能在神照状态下显现出来。 这次下山属于阴差阳错,刀和弓箭都留在雪山上,没有带下来。 陈棠在院子中,随便找了根纤细的木棍作刀,按照秘籍上的图画演练起来。 刀,相对于剑来说,更容易入门。 即便是不懂武学的普通人,拿刀在手,也懂得劈砍挥舞,杀伤力不俗。 秘籍的前面,属于刀法中的基础。 看似是基础,也有劈,斩,扎,挂,撩,抹,点,缠八种变化。 每一种变化的出手,发力,技巧都各不相同。 陈棠很快就将八种基础刀法掌握。 随后,他又开始演练秘籍真正重要的篇幅,快刀十三式! 快刀十三式,属于渐进式刀法。 前十刀还算寻常,属于蓄势。 最后三刀,却异峰突起,越来越快! 快刀十三式也有着明显的缺陷,若是前面十式刀法被打断破解,便要从头再来。 尽管如此,这毕竟是陈棠得到的第一本刀法,练得津津有味。 “咳咳!”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咳。 陈棠回过神来,回头望去,见胖老头已经起了,站在门口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早啊。” 陈棠打了声招呼。 其实,胖老头已经在房门口站了半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可陈棠沉浸于刀法之中,始终没注意到他。 无奈之下,他才轻咳一声,吸引陈棠的注意。 “你练得这是什么刀法?” 胖老头走下台阶,皱眉问道。 “快刀十三式。” 陈棠知道胖老头的身手远胜过自己,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的说道。 胖老头一抬手,陈棠只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他手中那本《快刀十三式》,已经出现在胖老头手中! 陈棠甚至都没看清楚,胖老头如何从他手中拿走的! 好像胖老头一抬手,秘籍就在他手里了。 这老头有点东西,不知道是什么境界。 有机会跟他学几手也不错。 陈棠正在打着算盘,只见胖老头翻了翻,又随手扔给陈棠,满脸不屑,道:“什么破烂刀法,你练这玩意纯属浪费时间。” “这几页东西,也就前面那八招基础刀法有用,后面什么狗屁快刀,简直一塌糊涂。” 陈棠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刀法真有这么烂?” 他好不容易靠自己的能力,爆出一本秘籍,结果被胖老头贬的一文不值,终究有点不甘心。 胖老头问道:“你这刀法哪来的?” “嗯……” 陈棠迟疑了下。 胖老头道:“杀人捡来的吧?” 要不要这么直接? 陈棠一声不吭,算是默认。 胖老头道:“那我问你,这快刀要是真顶用,那人能被你杀了?” “有点道理……”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胖老头见时机成熟,便微微扬头,背负双手,沉吟道:“世间修炼快刀的秘籍不少,但真正上乘的快刀却不多。其中,《追风快刀》便是最有名的一种。” 说完之后,胖老头就等着陈棠询问《追风快刀》的事。 如此,他便可以顺势说道,老夫倒是懂得几手。 就在此时,胖老头神色一动,道:“有人来了。” “什么人?” 青沐也从房间里走出来。 “听声音是官差。” 胖老头双耳翕动,随后看向陈棠,道:“应该是冲你来的。” 陈棠仔细听了下,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朝这边走来。 陈棠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应该没留下太大破绽。 唯一的问题,可能就是李韬手腕处的伤痕。 但只是这一点,不足为证。 更不可能找到他头上。 看情况再说,随机应变。 陈棠深吸一口气,将《快刀十三式》放进怀中,随手拿起扫帚,打扫起院落里的残雪。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陈棠上前,卸下门闩,将大门打开。 门口站着几位官差,为首一人捕头打扮,但颇为年轻,看着也就二十岁左右,嘴里叼着根竹签,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容。 知微也站在几位官差身边。 她看到陈棠之后,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道:“阿棠哥哥,你没死?” 陈棠心中赞叹一声。 若是两人昨晚从未见过,知微这个反应,才是两人相见之后应该有的反应。 知微这句话同时也在传递信息,暗示陈棠,她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是你?” 陈棠微微惊讶,陪着知微演了下去。 孟凉玉脸上笑容不减。 两人相见的反应,还算正常,没有什么疑点。 孟凉玉的目光越过陈棠,落在胖老头和青沐的身上。 这两人都是神色淡定。 孟凉玉道:“昨夜县里发生一起命案,来上门问两个问题。” “昨夜你们三位在哪?” “晚上饮了些酒,回来便睡了。” “从未离开过?” “没有。” 孟凉玉点点头,道:“行,没事了。” 他此番上门,似乎只是随便应付一下。 “对了。” 孟凉玉道:“这小姑娘家里人都死了,无家可归。既然你救过他,就劳烦你将她收养下来吧。” 嗯? 对方这一出,有点出乎陈棠的意料。 这位捕头居然把知微送到他家里来,还让他收养? “哦,还有这条狗。” 孟凉玉招了招手,将身后那只黄狗牵过来,狗链递给陈棠。 陈棠没有接。 但黄狗见到他之后,一下就将他认出,想起昨夜的事,还有知微叮嘱它的话,不禁摇头晃尾,对陈棠很是亲近。 陈棠神色不变。 知微看到这一幕,脸色却突然白了几分。 孟凉玉嘴里的竹签转动几下,似笑非笑的说道:“陈兄弟,这狗认得你?” 现场的气氛,陡然一变! 院子里的胖老头和青沐,也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哈哈!” 就在此时,孟凉玉大笑一声,拍了拍陈棠的肩膀,道:“开个玩笑,这狗自来熟,跟谁都亲。” 第35章 若是我没猜错 这只黄狗,当然不是自来熟,也不是跟谁都亲。 陈棠知道这一点。 他相信,眼前这位捕头也清楚此事。 刚刚这位捕头那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对方已经起了疑心! 但此人并未点破,只是打个哈哈,一笑而过。 陈棠自然不会主动承认,也笑了笑。 “大人为何让我来收养她?” 陈棠道:“我家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称得上一贫如洗,只能勉强糊口,维持生计。” 孟凉玉笑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无非多副碗筷的事。她原本在别人家里就是婢女,懂得伺候人,到你这里,也能帮你们干点活,照顾照顾你家那位老人。” 随后,孟凉玉回头看向知微,道:“你干活还算利索吧?” 知微闻言,连忙点点头,道:“我什么都能干,洗衣做饭,都会的。” “如此甚好。” 胖老头的声音传来,抱怨道:“家里正缺个做饭的人,这些天来,老夫的嘴都快没味儿了。你们两个后辈,没一个会做饭的。” 陈棠依旧没松口,又问道:“既然发生了命案,这姑娘应该是其中的关键,放在我这里,似乎不大妥当。” “命案结了。” 孟凉玉摆摆手,随意的说道。 “哦?” 陈棠眉头一挑,问道:“不是昨晚发生的吗,已经结案了?” “嗯。” 孟凉玉道:“这案子不复杂,恶狼帮一个人跑到别人家行窃,行迹暴露,行凶杀人,结果被反杀,与主家两口人死在一起。” 身后的捕快铁柱闻言,轻舒一口气,有些得意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伙伴。 我说得没错吧,就是这么回事。 陈棠沉吟片刻,道:“案件既然已经结了,这小姑娘留在我家中,倒也无妨。” “行,那就没事了,打扰。” 孟凉玉笑了笑,朝着陈棠抱了抱拳,又看向胖老头和青沐,扬声道:“老人家多注意身体,年纪大了,不要攀高爬低啊。” 胖老头老脸一红。 妈的,这小捕快点我呢? 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他都懒得搭理。 如今既然想收陈棠为徒,可不能落了面子。 胖老头琢磨着,要不要去教训一下这个小捕快,顺便在陈棠面前小露一手。 青沐看出胖老头的心思,暗中偷笑,按住师父的手臂,笑着摇摇头。 孟凉玉将知微和黄狗交给陈棠,便带着几位捕快转身离去,没在这里逗留。 陈棠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微微皱眉,若有所思。 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这位捕头的心思。 此人明显已经看出问题。 但却没有点破,还将知微交给她。 并且直言,案件已结。 此人意欲何为? 缓兵之计? 先稳住他们,然后回县府衙门去摇人? “阿棠哥哥,你是担心孟捕头会来找麻烦吗?”知微似乎看出陈棠的担心,试探着问道。 胖老头傲然道:“无妨,就算县府衙门的人全围过来,我也能带着你们离开常泽县!” 原本他行事低调,深藏不露。 自从有意收陈棠为徒之后,就变得有些急不可耐,见缝插针,寻找一切机会显摆一下。 陈棠仍在沉思,没有在意胖老头这句话。 知微道:“我觉得孟捕头应该不是这种人。” “孟捕头?” 陈棠心中一动,突然问道:“两个多月前,我重伤之后,带人与黑水帮众人对峙的那位捕头,就是他吧?” 此事他曾听梅映雪提过一次。 “对。” 知微连忙点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也未见得能幸免于难。” “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陈棠心中暗道,动身追了出去。 有些事,得当面问个明白,才能放心。 “孟捕头,请留步。” 陈棠追上去,轻唤一声。 孟凉玉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幕,毫不意外,只是对铁柱几人打了个招呼,让他们先走,自己留下来与陈棠单独聊聊。 陈棠道:“孟捕头,今日之事有劳了。” “没事。” 孟凉玉摆摆手,浑不在意。 陈棠问道:“孟捕头刚刚还未回答,为何要将她交给我?” “交给旁人我不放心。” 孟凉玉笑了笑,道:“跟着你或许会受点苦,但至少不会遭罪。以你的心性,必然不会亏待于她。”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其实她的事,我始终都有关注,那家人没少虐待她,不给饭吃更是常有的事。” “只是她的身份毕竟是婢女,而我的身份是朝廷捕头,按照乾国律法,别说只是虐待,就算给那姑娘打死,我也没理由插手。” “好在还有江湖,还有一些淌着热血的江湖人。” 话说到这里,就不必多言,两人都已心照不宣。 “孟捕头,多谢。” 陈棠拱手抱拳,以江湖之礼答谢。 孟凉玉也露出笑容,拱手回礼。 随后,他凑过来,神秘兮兮的低声道:“陈兄弟,若是我没猜错,昨晚出手的应该是你家里那位大伯吧?” “呃……” 陈棠一时无言。 这话怎么说呢。 “哈哈!” 孟凉玉见陈棠神色古怪,似乎有些为难,便大笑一声,道:“其实此事倒也不难推断,李韬的手腕上有一道紫青手印,可见此人修为极高,力气很大。” “若是将范围锁定在你家,首先排除你;其次,你那位堂姐是个娇滴滴的美人,修为看似也不弱,但那手印属于男子。所以,答案就只剩下一个了。” 陈棠忍不住问道:“为何会首先排除我?” “唉。” 孟凉玉拍拍陈棠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陈兄弟,你能活下来,已是万幸。杀人这种事,你做不来的,更何况,昨天死的还是恶狼帮的一位护法!” “一刀就给捅死了,别说是你,换做我来,都未必能得手。” “嗯……有道理。” 陈棠只能点点头。 孟凉玉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个月前,死在崔家的那些人,也是出自你家里那两位亲戚之手。” “呃……” 陈棠又沉默下来。 这次,人家至少猜对一半。 孟凉玉有些得意,道:“你家那两位亲戚隐藏得很好,只是后来没多久,我就查到他们身上了。但那群人死了也是活该,这事我就没继续查下去。” “陈兄弟,你家那两位亲戚的手段确实高明,我自愧不如。可一旦出手,就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些线索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有机会,介绍我给他们认识一下哈。” 其实,我跟他俩也不太熟。 陈棠心中嘀咕一声。 “今后有什么事,来县府衙门找我就行。” 孟凉玉说了一句,与陈棠挥手道别。 第36章 找回场子 恶狼帮。 苟岱昨晚没怎么睡好,一方面是伤口药劲过了,越发疼痛。 另一方面,也是想到将要大仇得报,心中难以抑制的兴奋。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今天白天怎么找回场子,扬眉吐气。 一大早。 苟岱便早早起床,叫来几位仆从,道:“走,咱们去梅花武馆。” “少主人,你受了伤,身子重要,今儿就别去武馆练拳了,在家里修养一段时间,我们看着都心疼。”一位仆从讨好的说道。 “哈哈。” 苟岱大笑一声,道:“此番我去武馆,并不是练拳,就是过去打个转儿,与我那些武馆兄弟见个面,报个平安。” 昨天一晚上,他就在想今日该怎么庆祝一下。 思来想去,既然昨天在梅花武馆众人面前,他受伤,丢了脸面。 今日,自然也得在那群人面前找回场子。 特别是得让梅映雪看到。 众位仆从一个个很是机灵,看着苟岱脸上的得意,也都大概揣摩出他的心思。 众人搀扶着他,上了马车。 刚刚走到恶狼帮门口,苟岱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问道:“李韬昨晚回来没?” 此事可别出什么岔子。 一位仆从说道:“李护法傍晚出去之后,就彻夜未归。” “哦?” 苟岱闻言,又有些犹豫了。 另一位仆从笑道:“少主人,你大可放心,这种事交给李护法,不会出什么差错。” “以李护法的手段,对付那个陈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另一位仆从也说道。 苟岱闻言点点头,心中的疑虑,倒是少了几分。 “但他昨晚怎么没回来呢?” 苟岱又问。 一位仆从挤眉弄眼,问道:“少主可知李护法‘花豹’这名号是怎么来的?” 苟岱道:“说他身法,出手快,再有就是脸上长着麻子,才被称为花豹。” 那位仆从有些猥琐的笑道:“少主只是其一,花豹的花字,其实也是暗指李护法喜欢拈花惹草,天性风流。” “咱们常泽县窑子里那些姑娘,哪个不认识李护法,嘿嘿。” “哦?” 提及这种事,苟岱的心中也有些躁动,舔了舔嘴唇。 这些年来,他按照父亲的指示,追求讨好梅映雪,想要两家联姻,壮大势力。 所以,父亲一直禁止他踏足风月场。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算是装,你也得装的像一些。 只是,他毕竟到了年纪,气血方刚,平日里实在憋得慌,便在帮里找几个婢女弄一下。 这些婢女年纪太小,又哭又闹,实在无趣。 他总听说,窑子里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是风情万种。 只可惜,始终没机会。 一位仆从说道:“少主人,我估计李护法昨夜得手之后,就去窑子消遣一番,搂着姑娘们睡了。” “嗯。” 苟岱点点头,道:“走吧,去梅花武馆。” 李韬轻车熟路,将来有机会,定要让他带我去那玩上一圈,把所有姑娘都点上,来个大被同眠! 苟岱暗中盘算着此事,越想越兴奋。 没过多久,苟岱众人便来到梅花武馆。 在众位仆从的搀扶下,苟岱从车上下来,进了武馆。 “苟哥没事吧?” “苟哥这身体真好,昨天我还担心呢,没想到今天就看到了。” “换做是我,得在家躺上小半年。” 不少平时在一起练拳的少年,看到苟岱后,纷纷聚到身前,面露关切,七嘴八舌。 苟岱忍着疼痛,故作随意的摆摆手,道:“只是一点小伤,并无大碍。” 他似乎又恢复那个沉稳成熟的形象。 “映雪师妹。” 看到不远处的梅映雪,苟岱打了声招呼,点头微笑。 梅映雪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毕竟是在一起练拳,她也不好太过冷漠,便走过来,看着苟岱皱眉道:“你不在家养伤,来武馆做什么?” “映雪师妹是在关心我吗?” 苟岱微微一笑。 这话略带一丝暧昧,但很有分寸,不会令人生厌,他说完之后,便暗中得意。 梅映雪听了,却感到一阵恶心。 谁关心你了? 他这自作多情的样子,与陈棠比起来,真是天差地别。 转念至此,梅映雪心中一动,脸颊突然泛起一丝红晕,暗道:“我这是怎么了,没来由的,怎么会突然想到陈棠。” 苟岱见梅映雪微微垂首,似乎略带娇羞,心中更是暗自窃喜。 这小妮子毕竟未经人事,还是太嫩了些。 只是一句话,就给她问得满脸羞涩,小鹿乱撞。 “对啊,苟哥,你今天来武馆做什么?”旁边的一位少年也好奇的问道。 苟岱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诸位兄弟,顺便报个平安。” 停顿了下,苟岱意味深长的说道:“当然,我若平安,有些人就未见得能平平安安了。” 众位少年听得心中一凛。 梅映雪也听出苟岱的言外之意,轻轻皱眉,问道:“苟岱,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 苟岱笑了笑,道:“就是随便说说。”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恶狼帮的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神色紧张,气喘吁吁的说道:“少主,出事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苟岱呵斥一声。 他心中已猜出来了,但还是故作沉稳,沉声道:“出什么事,慢慢说。” 那恶狼帮的人深吸一口气,道:“昨夜县里发生了命案,死了三个人!”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震,下意识的看向苟岱。 苟岱则面带笑意,神色如常,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似乎对此毫不意外。 “我只是让李韬宰了陈棠,没想到,他连带着把陈棠家里的两位亲戚都给杀了。” “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够狠,我喜欢!” 苟岱心中暗道。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盯着苟岱沉声道:“苟岱,是你……” 没等她说完,苟岱便轻笑一声,打断道:“映雪师妹,此事与我无关,话可不能乱说。” “少主,咋没关系啊,关系可大了!” 那个恶狼帮小弟神色惨然,道:“死的三个人里,有一个是咱们恶狼帮的李护法!” 苟岱:“???” 全场顿时静了下来。 苟岱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度怀疑自己听岔了。 一众少年也懵了。 梅映雪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第37章 前尘旧事 “李护法死了?” 苟岱满脸的不敢相信,追问道:“另外死的两个人呢?有陈棠吗?” “没有陈棠。” 那恶狼帮小弟道:“我听结案的捕快说,是咱们李护法跑到一位姓徐的人家里行窃,还杀了人,不小心被主人家反杀。” 苟岱彻底懵了。 他让李韬去宰了陈棠,李韬怎么跑到别人家里行窃去了? 然后还被人杀了? “徐家?” 梅映雪心中一动,突然问道:“哪个徐家?” 那个恶狼帮小弟说了个地址。 梅映雪连忙问道:“那徐家有个婢女,她怎么样,可还活着?” “那就不清楚了。”那恶狼帮小弟摇摇头,又看向苟岱,道:“少主人,帮主让你现在就回家,他有事询问。” 苟岱脑子早已乱成一团,只是下意识的点点头。 恶狼帮。 ‘恶狼’苟营坐在居中的帮主位子上,面色阴沉。 恶狼帮原本有四大高手,人称豺狼虎豹。 老柴脑子好使,擅长计谋,恶狼帮能有今日,老柴占了一半功劳。 狼便是帮主苟营。 虎,是下面坐着的‘猛虎’胡万,身形魁梧,在帮中战力仅次于帮主,也是另一位护法。 豹,便是花豹李韬。 如今,豺狼虎豹就只剩下两个,损失惨重! “爹!” 就在此时,苟岱被众位仆从搀扶着,从外面走进来。 “畜生!” 苟营看到苟岱的这幅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这段时间,少给我惹麻烦!晚上尽量别出门,非要出去,也要十人以上同行!” 苟岱被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感觉满腹委屈,道:“父亲,这事不怪我,我就是让李护法出去帮我杀个人,谁成想他跑到别人家去偷东西……” “放屁!” 苟营怒气冲天,随手拿起旁边的茶杯,朝着苟岱的脸上扔过去,将其砸得头破血流。 苟岱吓傻了,额头淌血,仍是不敢乱动。 他从没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 苟营仍觉不解气,走下来,指着苟岱骂道:“动动你那狗脑子想一想,李韬缺钱吗?他有必要跑去别人家里盗窃吗?这他妈明显是被人算计了!” 苟岱开动脑筋,试探着问道:“父亲,会不会是那陈棠……” “啪!” 苟营回手就是一巴掌,骂道:“帮派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你还在这惦记什么陈棠,想着争风吃醋那点破事!” “此事明显就是黑水帮干的!” 苟营身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追随苟营多年,算是恶狼帮的管家,在帮派中也颇有地位。 “老爷,此事也不能轻下论断,毕竟没有证据。”刘管家沉吟着说道。 “除了黑水帮,还能有谁?” 苟营道:“这帮异族人下手真够黑的,斩断我左膀右臂,逐步蚕食我恶狼帮的势力。下一步,就是将我们全部吃下去!” 一个月前,老柴身死。 他麾下占据的几处地盘,自然被黑水帮盯上。 恶狼帮不想与黑水帮发生正面冲突,便让了出来。 只是苟营没想到,黑水帮还不知足,时隔一个月,居然再次下手,斩杀李韬,又折他一条臂膀! “帮主,你说怎么办,要不要叫上兄弟们,跟它们拼了!” 猛虎胡万大声说道。 苟营阴沉着脸,握紧拳头,随后又再度松开,如此反复几次,才摇摇头,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莽撞。” 随后他又看向苟岱,缓缓道:“接下来你给我消停点,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 陈棠自然想不到,自己杀掉的两个人,会打破常泽县两大黑道势力的平衡。 原本相对太平的局势,也变得紧张起来,暗流涌动。 送走孟凉玉没多久,陈棠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些适合十岁左右小女孩穿的衣物,又买点吃食和日常用品,直到身上银子全部花光,才朝家行去。 到了家门口,刚巧看见梅映雪骑马过来。 “陈棠,我听说那个小姑娘被孟捕头送到你家里来了?” 梅映雪出去打听一圈,便知道了此事,立即赶了过来。 “嗯,刚来没多久。” 陈棠一边应答着,带着梅映雪进了家门。 推门而入,暖气扑面。 胖老头、青沐和知微都在,正围坐在桌前。 知微脸上虽然仍是红肿,但小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杯热茶,正轻轻吹气。 看到陈棠进来,知微展颜一笑。 “这位是梅映雪梅姑娘,刚好在门口遇见,昨天她还出面阻止过那家人。”陈棠朝屋里三人介绍着。 青沐笑道:“原来是映雪妹妹,快过来坐。” “青,青沐姐姐。” 梅映雪尝试着唤了一声。 每次来陈棠家中,见到这位堂姐,她就觉得有点不适应。 对方太美了。 美到让她有点自惭形秽。 陈棠这位姐姐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让她连一丝一毫的攀比之心都生不出来。 知微轻声说道:“梅姐姐,我记得你的声音,昨天谢谢你。” “嗯。” 梅映雪看到知微,才放松下来,笑道:“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就想,真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坐吧。” 陈棠示意梅映雪。 这屋里不大,五个人聚在一起,空间已经显得有些狭小。 陈棠道:“给你买了点新衣服,等下有空,让你沐姐姐帮着换一下。” “谢谢阿棠哥哥。” 知微笑眼又弯了起来,满心的欢喜和幸福,全都写在脸上。 梅映雪似乎想到什么,从怀中拿出十几两银子,递给陈棠道:“我这次出门走得急,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些银子你收下。” “这倒是不必。” 陈棠道:“我这大伯和姐姐,也有点家底。” 梅映雪道:“你别推辞了,这是给孩子的。” 陈棠:“……” 前世的某些记忆突然被唤醒,开始疯狂攻击。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陈棠连忙岔开话题。 知微道:“在聊江湖上的一些传说故事,陈爷爷懂得好多。” 胖老头满意的看着知微,点了点头。 这女娃真是不赖,懂得捧人。 知微道:“阿棠哥哥,你将来闯荡江湖,必定也是个名满天下的大侠,谱写自己的传说。” “大侠?” 陈棠撇撇嘴,道:“我可不当。” “为何?” 这一次,在场几人都有些疑惑。 陈棠道:“当那玩意太累了,稍有不对,就被千夫所指,都不敢逛……咳咳,我还是当个平平无奇的刀客好了。” “闯荡江湖嘛,应该还是蛮有趣的。” 胖老头闻言,轻哼一声,道:“江湖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江湖里鱼龙混杂,危机四伏。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也有数不清的恩恩怨怨,仇杀纷争。” “这个我懂。” 陈棠道:“你说的这些,哪里都有,庙堂之上,阴谋诡谲胜过江湖百倍。可能朝堂中人的一句话,一道命令,便能造成滔天灾祸,无数人为之送命。江湖中的血雨腥风与之相比,那是差得太远了。” 梅映雪,知微这些年轻人,未见得理解这番话。 胖老头活到这个年纪,历经世事,听闻此言,若有所思。 陈棠道:“江湖纵有诸多不好,但其令人向往的,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纵酒狂歌的生活;轻剑快马,美人相伴的快意。” 胖老头摇头道:“你怕是要失望了,你说的江湖,在乾国没有,得去南夏才行。” “南夏?” 陈棠疑惑。 胖老头道:“数百年前,神州大陆上只有一个大夏王朝,后来周围各部外族入侵,战火四起,诸侯争霸,杀得神州大陆尸横遍野,十室九空,大夏王朝分崩离析,剩下的夏人被迫南迁,重建夏国,以夏江为界,将神州一分为二,各分南北。” “最终武帝横空出世,结束北神州的分裂战乱,统一各部族,建立武朝,形成北武南夏的对峙局面。后来,武帝率大军镇压夏人在北神州所创建的各大门派,剿灭武林人士,这些江湖门派在武朝所剩无几,七零八落。后来武朝败亡,乾朝立国,至今已有数十年,这些武林人士,江湖门派早就销声匿迹。” 陈棠愣住。 这个世界的历史,他还是第一次知晓。 胖老头道:“曾经的那些武林高手,有些已经臣服朝廷,有些归顺世家大族,零零散散,融入乾国之中。” “这些门派大一部分传承,都在南夏。乾国除了朝廷庙堂,世家大族,哪有什么江湖?” 胖老头一口气说出这些前尘旧事,才停下来,微微扬头,环顾四周。 看到陈棠、梅映雪、知微脸上的震撼,不禁心中暗爽。 终于让他逮到机会,憋了个大的。 小样儿,还拿捏不住你了? 这些东西,一般人都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而他,曾亲身经历,亲眼见证这一切! 过了一会儿,陈棠回过神来,拍拍胖老头的手背,道:“前辈,格局小了。” “啥?” 胖老头瞪眼。 “乾国也有江湖。” 陈棠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心中一震。 “人在,江湖就在……” 胖老头喃喃自语,大感震惊。 陈棠不等他回过味来,便起身离去。 胖老头盯着陈棠远去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刚刚被拍的手背,憋了半天,才轻轻吐出一口气:“可恶,被他装到了!” 第38章 极境 屋里人多,略显拥挤,炉火烧得很旺,热气腾腾。 陈棠觉得有些燥热,便到外面透口气。 寒风一吹,毛孔张开,顿时有种神清气爽之感。 陈棠在院里捡起一根木棍,反复演练八式基础刀法,尽可能的熟悉。 他伏虎拳练得再好,哪怕修炼到铜皮,也还是血肉之躯,无法空手接白刃。 所谓刀过无痕,只是在对方没有发力的情况下。 若是对手全力一刀劈砍过来,他若躲闪不开,依旧会流血负伤。 尽快掌握一件兵器,也能更好的防身自保。 梅映雪没待多久,便起身告辞。 来到院中,看到正在以棍为刀,在半空中比划的陈棠,不禁心中轻叹。 哪怕遭遇这般困境,受到如此劫难,他依旧没有放弃,心中还惦记着练武。 这种意志和习武的决心,不知比我高了多少。 可这刀法看着如此简单,就算练上几年,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他的身体还…… 回头我求求父亲,看能否将家传的梅花桩功传与他,或许能帮助他养养身体。 若能恢复到以前的五六成,那便是万幸了。 梅映雪心事重重,与陈棠点头一笑,道别离去。 胖老头刚才没显摆成,反被陈棠一句话给秒杀了,还在屋里生着闷气。 青沐送走梅映雪,也回了屋。 知微却站在院中,看着陈棠在演练刀法,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有兴趣。 “想练武了吧?” 陈棠留意到知微的神色,笑着说道:“你先养好伤,把身体调理好,吃得胖胖的,有了根基再练武。” 知微身上新伤旧伤一大堆,常年吃不饱饭,骨瘦如柴,身体虚弱,如今连干活都不成,更别说练武。 “嗯。” 知微用力的点点头。 也不知想到什么,知微神色犹豫,垂首迟疑许久,才抬头道:“阿棠哥哥,其实我也懂得一招剑法的。你想学吗,我可以教给你。” “哦?” 陈棠看着知微认真又纠结的样子,心中觉得好笑,问道:“你从小就与家人走失了,哪里学来的剑法?” 知微露出迷茫之色,想了好久,才道:“那时候我还没有走失,在家中见到一个人,那人的样貌我记不清了,只是记得他笑容很是和蔼,拿着一根筷子陪我玩了好久。” “后来与家人吃饭的时候,我拿着那根筷子瞎玩,就像与那人跟我玩耍时候的样子。母亲看到之后,却大惊失色,问我这招剑法哪里学来的。”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那是一招剑法。” 陈棠原本对知微口中的什么剑法,也不感兴趣。 但听到这一段,倒是升起一丝好奇。 知微道:“这些年来,我虽然一直在流浪,但只要有空,我便寻一根树枝,玩耍几下。那人我记不清了,但这招剑法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来,让我瞧瞧你这剑法有什么名堂。” 陈棠笑着说道,在院子里捡了根树枝递给知微。 左右无事,就当陪知微随便玩玩,放松一下。 知微手持树枝,横于胸前,摆了个架子。 “不赖不赖。” 陈棠连连点头,笑道:“持剑在手,果然气度不凡。” 知微听出陈棠在打趣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出招吧。” 陈棠等了半天,知微仍是站在原地不动,不禁催促一声。 知微脸颊一红,道:“阿棠哥哥,我不会进攻,这招剑法只能防守。” “哈哈,那简单,我来攻便是,小心了!” 陈棠轻笑一声,也拿着一根树枝,按照基础刀法中的劈式,朝着知微的头顶,缓缓劈落下来。 他生怕伤到知微,这一下速度不快,也没什么力道。 知微仍是一动不动。 直到陈棠的树枝,将要砍到面门的时候,知微才斜跨一步,身体微侧,手腕转动,手中的树枝拦住面前的树枝,向旁边一横! 陈棠觉得手中的树枝,竟有些不受掌控,撇向一旁。 “咦?” 陈棠面露惊奇。 知微这一剑传递出来的力量,竟比他想象中的要大了几分! 更为重要的是,他收回树枝之后,回想起知微刚刚那一式剑法,竟生出一种无从下手,无法出招之感! 不论他从什么角度出刀,劈,斩,扎,挂,撩,抹,点,缠,似乎都会被知微这一剑荡开,抵挡下来。 一时间,陈棠竟愣在原地。 “你这招剑法,确实有点意思。” 半晌之后,陈棠回过神来,赞叹一声。 “阿棠哥哥,我来教你。” 知微得到陈棠认同,也是满心欢喜,将这招剑法又演练几遍,直到陈棠完全记住才停下来。 陈棠又练了一会,离开家门,直奔三千雪岭行去。 这次下山,纯属意外。 他心中记着复仇之事,却没有轻举妄动,贸然去找崔召的麻烦。 按照李君轻和梅映雪的说法,他应该是九品上的实力,对上崔召有很大的胜算。 但毕竟与山中客的说法有些出入,陈棠打算上雪山问个清楚,顺便将雪山上的弓刀带上。 若真是九品上,想要突破境界,就得修炼锻骨的功法。 再次回到三千雪岭,陈棠已经算是轻车熟路。 在天黑前,便已登上雪山之巅,重新见到山中客。 雪团儿扑过来,缠着他一阵呼哈的吼叫,似乎在责怪他为何下山这么久才回来。 “下山出了点意外,又回了一趟常泽县。” 陈棠看向山中客,问道:“前辈,我在山下问了两个人,他们都说我如今的修为已经有九品上,而且修炼到铜皮境界。” “这段时间,我也确实感受到瓶颈,力气增长的极为缓慢。” 山中客道:“按照乾国的标准,你确实有九品上,但你还没有达到我对你的标准。” “南夏以境界划分,乾国以品级区别,大同小异。乾国每一个品级,分为上下两重,但实际上,还有第三重境界,称为极境。” 陈棠疑惑:“极境?” 山中客解释道:“你可以将九品分成小成,大成和圆满,极境对应的就是圆满。” 陈棠恍然,随后问道:“那为何最初只分上下,不按照小成,大成,圆满来划分?” “因为圆满的境界太难修炼。” 山中客道:“正常人若是为了修炼圆满,而浪费太多时间,反而得不偿失。” “而你身负机缘,拥有入神坐照,又有山君虎乳、地参天参、猴儿酒滋补,若是不能修炼到极境,就太浪费这些宝物和你的天赋了。” 陈棠若有所思,又问道:“九品的极境,有什么特征或是标志?” 山中客道:“九品上,八品上对应的分别是铜皮铁骨,但若修炼到极境,将会再次蜕变,修炼出冰肌玉骨!” “表面上看,你的肌肤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白皙,如同婴儿般细嫩,没有任何练武的迹象。但实际上,这才是极境,达到返璞归真的圆满层次。” 第39章 燃木(求收藏追读) 陈棠道:“若能修炼到九品极境,力量会达到什么层次?” “九品极境的力量,与八品下相差不多,能达到开五石弓的层次。”山中客道。 陈棠若有所思,轻喃道:“如此说来,若是修炼到极境,同阶就很难有对手了。” “不错。” 山中客点头,道:“这只是带给你最直接的好处。还有许多间接,甚至后续的影响,你此刻境界不够,还体会不到。” “极境不仅能让你在这个境界中,提高一个上限,也能让你未来的成就,有着无限可能!” 陈棠沉吟道:“现在我修炼伏虎拳,感觉力气增长缓慢,照这般下去,要多久才能达到极境?” “快则三两个月,慢则一年半载。” “要那么久?” 陈棠微微皱眉。 两个多月,九品上。 实际上,这个修炼速度,已经相当恐怖。 但毕竟他起步晚,年纪稍大,自然想着越快越好。 山中客似乎看出陈棠心中所想,道:“当然,这只是你按部就班的修炼。若是你能得到其他机缘,或许能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其他机缘?” 陈棠听出山中客似乎话里有话,不禁心思活泛起来,问道:“前辈是指……” “你家里不是有个老头吗?难道天天让他在你家白吃白喝?” 山中客似笑非笑的说道:“若是能从他身上学点本事,对你也会有很大的帮助。” 陈棠道:“我也看出来那胖老头有点道行,但我感觉他肯定不如前辈,就没跟他学。” 山中客哈哈一笑,道:“你小子不用来奉承我,这种话,我可听过太多了。” 顿了下,山中客道:“那老头确实有点东西,在某些方面,天下能胜过他的人不多。” 得到山中客的认可,陈棠已经开始盘算着回去如何忽悠胖老头了。 突然,陈棠想起一件事,从怀中拿出那本《快刀十三式》,道:“前辈,之前在山下我得到一本刀法秘籍,被家里那老头贬的一文不值,你看看这刀法怎么样?” “快刀十三式?” 山中客接过来,随便翻了几页便扔在地上,不禁冷笑一声:“这种垃圾也配叫快刀,什么玩意,污我双眼!” 陈棠眉眼瞬间耷拉下来。 敢情他爆了一本秘籍,连白板都不如。 胖老头也只是吐槽一下,山中客逮着就是一顿暴喷,一点不留情面。 山中客突然伸手,隔空从山洞旁边取来一条薄薄的冰片,握在手中,好似握着一柄刀。 “你看好了。” 山中客淡淡说了一句。 陈棠心中一凛,意识到山中客要出手,连忙凝神望去。 穿越之后,虽然他大多时间都在雪山上修炼,但山中客除了将伏虎拳传授给他,便没有传授他任何东西,也未曾显露过什么手段。 如今,倒是山中客第一次主动出手。 山中客提醒道:“你还是进入神照状态来看吧。” “啊?” 陈棠微微一怔,也没多想,直接进入神照状态。 整个人变得极为专注,精神聚集于眉心,对周围的感知瞬间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切都慢了下来。 在他的注视下,山中客出手了。 准确来说,那不叫出手。 好像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似乎山中客握着手中的刀,向前斩了一下。 陈棠不确定。 他没有看清。 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那本《快刀十三式》突然燃烧起来! 陈棠退出神照状态,看着身前将要化为灰烬的那本书,下意识的问道:“前辈刚刚出手了,对吧?” “看清楚了吗。” 山中客淡淡道:“这才是快刀。” 陈棠愕然。 他看清啥了? 在神照状态之下,都无法判断山中客出没出手,看不清动作。 若是寻常情况下,山中客出刀,他甚至都不会有任何察觉! 一个人的刀法,能快到这种地步? “这书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陈棠又问道。 山中客道:“因为这一刀的速度足够快,斩在它旁边,便能将其引燃。” “这是什么刀法?” “燃木刀。” 陈棠心中一动,这名字有些耳熟,在前世他曾听过。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竟然亲眼目睹! 更为重要的是,刚刚山中客用的并非是铁器真刀,而是一柄冰刀。 秘籍燃烧,而冰刀不融,这是什么控制力? “这刀法我能学吗?” 陈棠眨眨眼,满是期待的问道。 “当然可以。” 山中客道:“准确来说,这并非是一门刀法,而是一种修炼快刀的法门。你虽然有入神坐照,悟性极高,但想要将《燃木刀》修炼有成,也必须要花费时间精力去苦修。” 陈棠点点头。 他悟性高,只是学东西快,也更容易领悟招式精髓。 但想要有所成就,少不了不断磨练。 山中客道:“《燃木刀》共有九重,如果你能练到一个呼吸,连出九刀,便达到第一重境界;第二重,一息十八刀……第九重,一息八十一刀。” 陈棠听得暗暗咋舌。 一个呼吸,大概三秒钟,出刀八十一下,这是什么概念? 出手一刀,可能只要零点零几秒。 陈棠消化一会,才问道:“前辈曾说过,天下武学,有形、变、神、意四重境界,燃木刀也有这种分别吗?” 四境为知其形,通其变,得其神,会其意。 山中客在雪山上曾对他讲过这些。 山中客道:“燃木刀的前六重,还只是快刀的范畴,到第七重物燃,第八重刀燃,才达到得其神的层次。” “若能修炼到第九重,那便是会其意。一刀过处,无物不燃!” “这些距离你太遥远了,你先将燃木刀修炼到第一重再说。” 山中客道:“之所以传你《燃木刀》,一方面是因为天下快刀,燃木为最。另一方面,这也是最适合你的刀法。” “前辈是说配合入神坐照?” 陈棠心中一动,脱口问道。 山中客面露赞赏,道:“你很聪明,想到这一点了。若是你修炼燃木刀有所成,配合神照状态,这将是你最大的杀手锏!” “神照下的燃木一刀,别说是同级别,纵然比你高一两个品级,也未见得能全身而退。” 陈棠听得心头一阵火热。 如此一来,便可将入神坐照的威力,发挥到最大了! 第40章 传刀 “燃木刀只是修炼快刀的法门,并非招式。” 山中客道:“若是燃木刀修炼有成,便可以将其融入到任何刀法招式之中,平添许多威力。” 陈棠点点头。 同样是基础刀法中的劈砍,出刀更快,自然更难抵挡。 “我这里倒是有几招刀法可以传你,只是……” 山中客说到这,停顿了下,沉吟道:“只是,若你只是行走江湖,便很难领悟这几招刀法的神韵,最多也只能修炼到‘通其变’的境界。” “算了,先传与你吧。” 山中客起身,握住手中的冰刀,遥指陈棠,道:“这一招名为庖丁解牛,与你的天赋极为搭配,只是想要修炼到‘神’境,你自身的境界,最少要达到七品。” 庖丁解牛,陈棠在前世也听过这个典故。 这个陌生世界的大多数东西,都与前世不同,但也有一些重合的部分。 “刀法大多以刚猛为主。” 山中客道:“但庖丁解牛这一招,却以柔见长。这一招出刀没有定式,角度随意,但要避开对方的兵器,不与之硬拼。” “你要修炼到看不到这个人,看到的只是他身上的肌肉骨骼,弱点破绽,至此才算大成。” “你拿起刀来。” 山中客示意陈棠捡起地上的长刀。 陈棠知道山中客要与他过招。 只有不断过招,喂招的情况下,他才能更容易理解这一招的精髓神韵。 陈棠抽出长刀,严阵以待。 山中客手握冰刀,向前一步,照着陈棠的面部随意的劈砍下来。 陈棠扬刀向上一挡! 就在两柄刀将要碰撞的瞬间,山中客刀势一变,刀身变得无比轻柔,绕过陈棠的长刀,从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横切进来! 而且,这一刀,笼罩住陈棠身上多处要害! 喉咙、胸口、肋下…… 刀身未至,陈棠便感觉身上这几处隐隐传来一阵刺痛! 这一刀,可能攻向这些要害的任意一处。 若是陈棠防御胸口,喉咙就有可能中刀,反之亦然。 刹那间,陈棠生出一种无法抵挡之感。 鬼使神差般,他突然想到白天知微传授给他的那一式剑招。 来不及多想,陈棠横移半步,微微侧身,以刀为剑,手腕转动,借助身体、手臂的力量,长刀向身边一横! 叮! 双刀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陈棠心中大喜! 挡住了! 他明显看到,山中客手中的冰刀,已经偏离原来的轨迹,已经有落空的趋势。 “嗯?” 山中客神色一变。 下一刻,那柄冰刀轻轻一颤。 陈棠只觉得虎口震动,竟握不住刀柄,长刀脱手而飞,掉落在地上! 陈棠微微张口。 山中客以冰刀震掉他的长刀,而且冰刀完好无损! 当然,陈棠知道,山中客刚刚是以力取胜。 光凭招式来讲,山中客这一招庖丁解牛,已经被破解了。 山中客皱眉问道:“你刚刚这一招哪里学来的?” “是一个小女孩传授的。” 陈棠将山下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试探着问道:“这一招有啥问题吗?” 山中客似乎没听到他说话,只是微微垂首,望着手中的冰刀,也不知想到什么,怔怔出神。 许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淡淡的说道:“你这招,原本是剑法吧。” 陈棠自知瞒不过他,便点点头。 “小女孩……” 山中客轻喃一声,道:“你下山之后,对那个小女孩好一些,别亏待了她。” “啊?” 陈棠愣了下,没想到山中客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前辈认得他?”陈棠问道。 “不认识,但却认得这招剑法。” 山中客笑了笑,道:“这招剑法原本是不外传的,你能学会,算是你的机缘。” 陈棠又问:“这招剑法有什么说法吗?” “没什么。” 山中客道:“只是你若以这招剑法来抵挡,刚刚那招庖丁解牛,自然便无用了。” “我将接下来的几招传给你,你依旧以那剑招来抵挡化解便是。” 陈棠重新持刀在手。 “看好了,第一招,南征北战!” 山中客手握冰刀,突然朝身后的虚空斩了一下。 还没等陈棠反应过来,山中客猛地转身,以更快的速度扑杀而至,气势凶猛,还携带着一股无往不利,无坚不摧的杀伐之意! 陈棠来不及出刀,便觉得一股血气扑面而来,令他窒息。 下一刻。 刀刃已经悬浮在他的额前! “南征是一刀,北战也是一刀。” 山中客又重新演练一遍,解释道:“南征一刀可以为虚,主要借助对方的力量,再叠加自身的力量,顺势翻身,斩出北战一刀。” “南征这一刀也可以为实,甚至南征北战两刀都可以为虚,第三刀为实。这要综合战场局势来考量,随机应变,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只要记住一点,虚刀借力借势,实刀破阵杀敌!” 陈棠先是掌握领悟刀法的走势,随后又仔细揣摩山中客这番话。 只觉得这一招,看似简单,却虚虚实实,妙用无穷。 “第二招,横扫六合!” 山中客以身为轴,原地旋转,刀身在周围斩出一大片气浪! 陈棠瞳孔微微收缩。 在他的视线中,仿佛整片天地,都被山中客一刀拦腰斩断,短暂的分离! “第三招,气吞八荒!” 山中客再度出手,在刹那间,连劈八刀,覆盖四面八方,无有遗漏! 山中客道:“这几招并不难学,也不难记,但你想要将其练到‘神境’,或是更进一步,却难如登天。” 陈棠也生出这种感觉。 这三招看起来,与庖丁解牛的气质完全不同。 招式看起来极为简单,直来直去,但却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味道。 更为重要的是,这三刀透露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杀伐之意! 陈棠问道:“这三刀,似乎与战场有关?” 山中客眼前一亮,道:“很好,你能感受到这一点很好。这三招皆是沙场中历经生死,浴血拼杀领悟出来的刀法。” “所以没有什么花哨的招式,一招一式,皆是你死我亡的杀招。” 战场之上,不比江湖中捉对厮杀。 千军万马之下,大军碰撞在一起,刀剑无眼,混乱不堪,顷刻间便有无数人横尸当场,根本容不得有什么试探花招。 可能你一个试探,便有无数刀枪刺到身上,都没有出第二招的机会! 怪不得山中客刚刚会说,若是陈棠只是行走江湖,最多也只能将这三招领悟到‘变境’。 只有在经历生死,亲身感受战场中的残酷和血腥,才有可能达到‘神境’。 第41章 黑夜追杀 陈棠在雪山上将这几招刀法练到纯熟的时候,夜色已深。 雪团儿贴靠在山君身边,正在熟睡。 陈棠轻手轻脚地背上弓箭,腰系长刀,准备下山。 “要动手了吗?” 山中客似乎察觉到什么,开口问道。 陈棠点点头。 这次下山,他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替陈大安复仇。 先将崔召解决掉,再去寻那孙县令算账。 山中客道:“此次下山后,你有很多事要做,不必急着回来。雪团儿哺乳期已过,你在山下一样可以修炼。回去之后,寻一些铅块重物,绑在四肢、躯干上。” “你的行动因此会变得笨拙不便,但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修炼伏虎拳,能将你身体的潜能,最大限度的挖掘出来。待你褪去铜皮,处理完那些事再回来也不迟。” 陈棠点点头。 他隐约感觉,山中客让他在山下修炼,或许隐隐与知微有关,也有让他照拂之意。 当然,他也正有此意。 虽然胖老头和青沐不会伤害知微,可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 陈棠与山中客拜别,趁着夜色下了雪山。 将近四更天的时候,他才抵达常泽县。 沿着街边没走多远,陈棠双耳一动,隐隐听到一阵兵器碰撞交击之声。 如今已是凌晨,夜色正深,街上空无一人。 陈棠神色如常。 他没那么大好奇心,去凑这个热闹。 更何况,这声音的方向,在黑水帮管辖的区域内。 平时陈棠在常泽县走动,都会尽量避开黑水帮的范围,免得有人认出他,节外生枝。 没走出多远,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杂乱无章。 听起来像是有人在前面跑,身后有几人在追,竟朝他这个方向跑来! 陈棠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前面一个蒙面黑衣人左肩受伤,右手捂住伤口,正夺路狂奔。 身后有三位身形高大的披发男子,大步流星,一个个神色冷峻,面相凶狠,手持长刀,朝黑衣人追杀过来! 披发左衽,有这种特征的几乎都是黑水帮的人! 那蒙面男子看到陈棠之后,脚步竟微微一顿,眼眸中闪过一抹愕然。 “这人认得我!” 陈棠看到蒙面男子的反应,心中一动,闪过一道念头。 陈棠盯着此人露在外面的眉眼,又通过身形对比,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个人。 孟凉玉! 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认识的人本就不多。 白天又刚刚见过孟凉玉,对此人印象极深,所以很容易猜出蒙面黑衣人的身份。 孟凉玉没想到,自己会在此地看到陈棠。 这都什么时辰了? 他好好的不在家呆着,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许是刚刚打猎回来,倒怪不得他。 看到陈棠背上的弓箭,孟凉玉脑海中瞬间闪过几道念头。 若是平时,他多半能看出些端倪,此刻被人追杀,却来不及多想。 今日之事,他失策在先,恐怕凶多吉少。 既然如此,不能再将陈棠牵连进来! 念及此处,孟凉玉身形一转,拐进旁边的巷子里。 那三位黑水帮的刀客也紧随其后。 陈棠微微挑眉。 若是他没记错,那个巷子的尽头,应该是一条死路。 …… 孟凉玉沿着巷子发足狂奔,没跑出多远,看到前方黑洞洞的高墙,不禁心中一沉。 他临时改变方向,逃得匆忙,没留神竟跑进一条死路! 他深吸一口气,冲刺过去,双足蹬踩两下墙面,纵身一跃,双臂高举,想要抓住上方的墙沿,支撑身体翻越过去。 但他肩膀受伤,刀口极深,左臂竟无法完全抬起来。 眼看着墙沿触手可及,却差了一点才够到。 孟凉玉的身形,又沿着墙边滑落回去。 这一耽搁,三位黑水帮的刀客已经追到身后。 这个距离,已经不允许孟凉玉重新冲刺,再尝试一次了。 “你是什么人?夜探黑水帮,有什么目的?” 居中那位黑水帮刀客沉声问道。 “他刚刚掉在地上的刀,似乎带着恶狼帮的标志。”另一位黑水帮的刀客说道。 “恶狼帮?” 居中那人摇头道:“据我所知,恶狼帮没有人有他这等身手,他应该有八品的实力!” 孟凉玉靠在冰冷的墙上,盯着对面的三人,冷冷的说道:“你们三个虽然都是九品,但绝不是普通的黑水帮刀客,你们又是谁?” “呵呵,你倒是有些眼力。” 居中那位轻笑一声,扬起手中长刀,缓缓道:“只可惜,你马上就要死了。” 咔吱……咔吱…… 就在此时,巷子里响起一阵踩雪的声音。 “嗯?” 巷子尽头的四人同时皱了皱眉。 眼前这个蒙面黑衣人已经无路可退,三位黑水帮刀客倒不担心他逃走,便回头望去。 只见巷子的黑暗中,缓缓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 “是你?” 看到此人,三位黑水帮刀客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刚刚在街上,看到过这个少年。 毕竟街上没有其他人,这个少年背着弓箭,腰悬长刀,还是颇为显眼。 “这没你的事,别瞎凑热闹!” 孟凉玉看到陈棠出现,不禁心中着急,呵斥一声,提醒他赶快离开。 陈棠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走。 他欠孟凉玉一个人情。 更何况,这三位还是黑水帮的人。 “你有八品的实力,怎么会被三个九品搞得这般狼狈?” 陈棠不慌不忙的问道。 孟凉玉急得额头见汗。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 但他还是说道:“这三人出身行伍,动起手来完全是换命的招式和打法!原本他们有四人,被我杀掉一个,但这人不顾性命,临死前一刀也将我伤了。” 正常来说,九品敌不过八品。 但众位九品联手配合之下,便能与八品有一战之力。 更何况,黑水帮这四位九品都出身行伍,刀刀都是杀招,以命搏命的打法! 这一点完全超出孟凉玉的意料。 之前他出刀,直指对方要害。 正常人都会选择抵挡他的长刀,或是躲闪避让。 但刚刚那个黑水帮刀客选择两败俱伤的打法,以命换来他左肩上的刀伤! 孟凉玉是左手刀,左肩受伤,整个左臂不敢用力,长刀也被打落。 如此一来,他对上剩下的三位九品,就再无任何胜算。 这种搏命的打法杀招,孟凉玉只在军中见过。 第42章 帮主小心 出身行伍? 陈棠看似轻松从容,心下却极为谨慎,不敢大意。 他前世听过一句话,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手段再硬,碰见不要命的总要忌惮三分。 陈棠面无表情,抽刀上前。 “杀了他。” 居中那位刀客皱眉说了一句,他左手边那位刀客已经朝陈棠迎了上来。 两人各自持刀,相向而行,越走越快! 黑水帮刀客抢先出手,跨步上前,一刀横斩,朝着陈棠的喉咙横切过来! 对方倏一出手,陈棠便嗅到一丝铁血杀伐之气! 怪不得孟凉玉说这些人出身行伍,这种铁血肃杀之气,确实很难在江湖人的身上看见。 战场之上,动辄便是血流成河,浮尸百里。 唯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沾染这种气息。 陈棠身形一矮,避开对方来刀的同时,长刀横于身前,顺势朝黑水帮刀客的腰腹横斩过去! 这个距离之下,想要再去格挡已然不及。 这位黑水帮刀客唯有避退躲闪一途。 但此人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腰腹斩来的长刀视而不见,突然变招,拧身反手一刀,朝着陈棠的脖颈斜砍下去! 陈棠终于感受到孟凉玉口中说的换命打法。 他这一刀,固然能将其剖腹断肠。 对方一刀斜砍下来,他也很难避开! 陈棠临时收刀过顶,缠头一挡,护住要害。 锵! 刀刃相撞,火星四溅,发出一声脆响! 刹那间,陈棠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山中客传他南征北战这一招时候,讲解的精髓奥义。 陈棠没有运力与对方硬抗。 而是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纵身一跃,向前疾冲,朝着另外两名黑水帮刀客斩去! 这两人正打算上前,将孟凉玉废掉生擒,带回去审问,便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恶风! “嗯?” 一人猛然回头,正看见陈棠的长刀从天而降,刀光凛凛,寒气迫人! 来不及多想,此人提刀格挡。 与此同时,他身边另一位刀客出手,一刀捅向陈棠胸前露出来的大片空档! 两人配合的极为默契。 身后的那位刀客,此时也回过身来,提刀追杀过来! 双方只是交手瞬间,陈棠便已陷入黑水帮三位刀客的围攻之中。 孟凉玉此时也看出陈棠明显有武功在身。 只是,陈棠似乎交手经验不足。 以一敌多的情况下,一定要尽量避免陷入围困。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都是兵器,双拳难敌四手,手段再强,也很难抵挡。 所以以一敌多,就要利用地形优势,控制身位,尽量创造单对单的机会! 眼下陈棠只是一个回合,便陷入围困,形势变得更加凶险,间不容发! 此刻,陈棠面对三位刀客的围攻,仍是极为冷静,面色沉稳。 一切并未超出他的掌控。 刚刚南征的虚刀,借力一斩,再叠加自身的力量,爆发北战一刀,陈棠相信面前这个刀客抵挡不住。 但他未见得能避开另一位刀客的出手。 电光火石间,陈棠临时变招收势,北战一刀再度变为虚刀。 当! 双刀碰撞。 那位刀客却没感觉受到太大冲击。 而陈棠借助对方这一刀的力量,突然后退,同时避开正面另一位刀客的刀锋,猛然翻身一刀! 身后那个黑水帮刀客刚刚拎刀赶到,都没反应过来。 前一刻,陈棠还与前面两位刀客交手。 眨眼间,陈棠突然翻身杀至,刀锋近在眼前! 速度快得惊人,气势凶悍! 噗嗤! 血光涌现! 这位黑水帮刀客才刚刚抬手,整个人就被陈棠一刀砍飞出去,跌落在雪地上,口吐鲜血,浑身抽搐,已经没多少气了。 此人的左肩到右肋,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淋漓,深及见骨! 陈棠一刀得手,就没有再去多看他一眼。 那个刀客已经是一个死人。 陈棠心中振奋。 山中客说得果然不错。 南征北战,虚虚实实,随机应变,虚实结合,妙用无穷! 哪怕在三位刀客的围攻中,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借此一招,他依然能破局杀敌! 剩下那两位黑水帮刀客对视一眼,神色凝重。 原本两人心中,对这个少年多少还带点轻视。 此刻两人才意识到,他们遇到硬茬子了! 孟凉玉心中更是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的一幕,还没缓过神来。 这是陈棠? 之前那几位黑水帮刀客的刀法,明显源于战场,刀法简单,直来直去,却杀气十足。 可陈棠的刀法,怎么比黑水帮这几个人的刀法还可怕? 杀气腾腾,凶狠残酷,透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难道那两个案子是他…… 孟凉玉瞬间联想到许多事,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可能出现了极大的误差。 陈棠砍死一人,却并未停手,大步流星的朝着对面两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两位刀客凝神以待。 唰! 几乎是同时,三人出刀,斩向对方要害! 两位黑水帮刀客,依旧是不要命的打法,完全无视陈棠砍过来的长刀,只是想要搏命反击,将陈棠重创。 陡然! 在两人的注视下,陈棠的刀似乎突然快了几分! 一位刀客感觉到喉咙一凉! 没等他反应过来,陈棠已经抽身后退,避开两人的刀锋! 怎么回事? 那位黑水帮刀客圆睁双目,喉咙浮现一道血痕,迅速扩大,鲜血流淌出来,无力的倒在雪地上。 刚刚便是陈棠在神照状态下,斩出来的一刀。 即便没有燃木刀的加持,效果依旧很明显。 不但一刀得手,还从两人的反击中脱身出来。 若是在僻静无人的地方,陈棠不会动用入神坐照,而是选择拿两人作为练刀的对象,磨练刀法。 只是,刚刚陈棠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动巷子两边的邻里。 若是拖延下去,难免不会生出其他变故。 陈棠从怀中拿出之前李韬的蒙面巾,缠在头上,随后朝剩下那位黑水帮刀客冲去! 同时,孟凉玉也注意到巷子里两侧传来的动静。 只不过,这些邻里毕竟只是普通人,听到兵器碰撞声,也不敢真正探头出来看,只是纷纷起身,侧耳倾听。 有胆大的来到院中,透过门缝朝外面张望。 孟凉玉心中一动,突然大声喊道:“帮主小心!” 第43章 联手 孟凉玉这一嗓子有些突然。 仅剩的那位黑水帮刀客不明所以。 陈棠隐约猜出孟凉玉的心思,但此刻形势容不得他多想,持刀冲向最后那位黑水帮刀客。 之前在雪山上,观察山中客出手,消耗了一些神照时间。 刚刚又动用一次,这段时间,他始终没有休息。 若是再强行使用,便会遭到反噬。 好在只剩下一个九品,问题不大。 当!当!当! 两人连续出刀,金戈之声在巷子里不断响起。 这番拼杀下来,陈棠才发现,山中客后面传授的三招刀法,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几乎无用。 不论是南征北战,亦或是横扫六合,气吞八荒,都是以一敌多,陷入围困的刀法。 只有庖丁解牛,算是针对单独的敌人。 但陈棠还没有领悟这一招的精髓,与黑水帮刀客交手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找到出手的角度和时机。 就在此时,孟凉玉瞅准机会,在黑水帮刀客和陈棠硬拼的瞬间,突然上前,一脚踹在此人的肋骨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 此人面对陈棠的攻势,已经抵挡的捉襟见肘,对孟凉玉这突如其来的黑脚,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踹翻在地,肋骨折断! 孟凉玉只是左肩受伤,但毕竟是八品的实力,这蓄势一脚踹下去,威力十足。 那黑水帮刀客遭此重击,露出巨大破绽。 陈棠趁势上前,一刀抹过此人的脖子,将其斩杀! “还成吗?” 陈棠看着孟凉玉,低声问道。 孟凉玉目光撇了一下左右两侧,暗示陈棠别露出破绽,道:“帮主放心,我没事,咱们快走!” 离开巷子之后,孟凉玉四下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才低声道:“跟我来。” 随后他又快走几步,跨过正街,转进另一条巷子。 两人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孟凉玉领着陈棠七拐八拐,走走停停,来到常泽县一处颇为偏僻的位置,走进一间宅院。 四周极为安静,都是些空宅子,没人居住,闲置多年。 进到屋内之后,孟凉玉坐在椅子上,才轻舒一口气,放松下来。 陈棠又出门转了一圈,确定没人跟踪,才折返回来。 “陈兄弟,今晚多亏你了,不然我就死在那巷子里了。” 孟凉玉还想要起身拱手,陈棠摆摆手,将他按了回去,道:“没什么,你先处理一下伤口。” 孟凉玉点点头,从怀中拿出金疮药,褪下左肩的衣衫,撒上药粉,又在房间里拿出一卷纱布,单手颇为熟练的绕着肩膀包扎起来。 “想必我们心中都有疑惑,你先问吧。” 孟凉玉笑着说道。 陈棠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怎么会被黑水帮的人追杀?” 孟凉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陈棠,眼眸中闪烁着一丝精光,缓缓道:“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挑起黑水帮和恶狼帮的火拼?” 陈棠问道。 孟凉玉笑了。 聪明人之间交谈,不需要太多废话。 孟凉玉道:“白天李韬身死,结案理由是入室盗窃,但这个理由漏洞百出,恶狼帮帮主绝不会相信,最大的怀疑对象便是黑水帮。” 陈棠道:“所以你今夜潜入黑水帮,想要杀几个黑水帮的人,嫁祸给恶狼帮。” “不错。” 孟凉玉道:“只是,在黑水帮的据点,我遇到了刚刚那四位出身行伍的刀客。虽然斩杀一人,但也因此负伤,险些折在那。” 陈棠问道:“你为何想动这两大帮派?” 孟凉玉道:“常泽县的百姓在朝廷徭役杂税的重压之下,已是生活艰难。如今,还要承受当地两大帮派的盘剥欺辱,更是苦不堪言。” “平日里,这些帮派中人在县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根本无人敢惹。我抓进去几人,没几天,就被孙县令放出来了,根本没用。” “那黑水帮的人更是霸道,别说抓他们的人,招惹到他们,都可能遭到官家的弹压!” 说到这,孟凉玉叹息一声,道:“有些事,你们看不到。其实在县衙中,关于这两个帮派的案子,数不胜数,堆积成山,根本没人理会。” “如果两大帮派能火拼到一起,两败俱伤,或许能让常泽县的百姓缓一口气。” 对于孟凉玉说的情况,陈棠也早有感触。 所以他动手杀起恶狼帮的人,完全没有负担,等于为民除害了。 至于黑水帮的人,与他有私仇,更是不必多说。 停顿片刻,孟凉玉又道:“当然,我与黑水帮也有一些私人恩怨。” “我原本是在武安郡当差,半年前,我见黑水帮一个商队似乎有些问题,便想要检查一下他们运送什么。” “没想到,东西没检查成,武安郡的郡尉亲自到场保下他们。第二天,我便被一纸文书,贬到常泽县来了。” 陈棠点点头。 其实这种私人恩怨,孟凉玉本不必说。 他如此坦诚,也是出于对陈棠的信任。 目前在常泽县,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陈棠! 因为孟凉玉隐约意识到,陈棠要做的事,或许与他相似! “你的想法不错。” 陈棠沉吟道:“只是,想要挑起两大帮派火拼,怕是没这么容易。只要两大帮派肯坐下来开诚布公的面谈,或许还有解释的余地。” “当然。” 孟凉玉点头道:“但这段时间,我几次潜入黑水帮,也探查到一些消息。黑水帮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常泽县是它们颇为看重的据点,想要完全掌控下来。” 陈棠恍然道:“也就是说,就算没有这些事,黑水帮也会对恶狼帮下手?” 孟凉玉道:“我所做的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过了一会,孟凉玉道:“陈兄弟,现在该我来问你了。” 陈棠道:“这可得先说好,有些事,我未见得会说。” 毕竟他身上有太多秘密,像是山中客,入神坐照这些事,他不可能告诉孟凉玉。 “我心中原本还有许多疑惑想问你,现在嘛……只剩一个问题。” 孟凉玉笑了下,道:“陈兄弟,可愿与我联手?” 陈棠不答,只是伸出手掌。 孟凉玉也抬起手掌。 啪啪啪! 两个手掌在半空中交击三下。 两人相视一笑。 第44章 家 陈棠回到家中的时候,四更天已经快过了。 他推门而入。 桌面点着油灯,被开门进来的风一吹,火苗突然变得微弱,室内光线一暗。 陈棠目力不受黑暗影响,看到两道身影趴伏在桌面上,其中一人是青沐,另一个便是知微。 胖老头竟然跑到外屋来,在炉灶的另一侧打着铺盖,侧身酣睡。 那只黄狗也在火炉旁找了个暖和舒服的地方,闭眼小憩。 陈棠看到这一幕,心中竟不自觉的感到一丝温暖。 他已经许久没有没有这种感觉了。 即便是在前世,他常年在外工作,独自生活,回到家之后,只是面对空荡荡的房间。 没有人等候。 唯一等待他的,只有一只对他爱答不理的高冷猫。 此刻看到的一幕,让他有些陌生。 这便是家吗? 知微听到门口的动静,条件反射一般站起身来,睁着迷离的睡眼,伸手揉了揉,确认是陈棠回来,才开心的笑道:“阿棠哥哥,你回来啦!” “万幸,你总算回来了。” 青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抬头看了陈棠一眼,如释重负。 “你们怎么不睡觉,在这守着干嘛。” 虽然陈棠心中感动,但还是皱眉问道。 “岂止是不睡觉。” 青沐道:“这孩子做好了饭,见你始终没回来,连饭一口都没吃,我跟师父怎么劝都没用。” “幸好这次,你没在外面呆一个月。” 末了,青沐白了陈棠一眼,如同小媳妇般,语气带着一丝幽怨。 陈棠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阿棠哥哥,你还没吃饭吧?” 知微轻手轻脚的来到灶台边,有些笨拙的掀起锅盖,放在一旁,摸了一下里面的几盘菜,又笑了起来,小声道:“还是温的。” 知微这一说,陈棠还真感觉到饿了。 知微将里面的几盘菜端了出来,依次摆放在桌上。 有肉有菜,色香俱全。 回来有人等候,还有温热的饭菜。 旁边还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时不时跟你开个玩笑。 陈棠做梦都不敢想。 青沐道:“白天的时候,知微还责备小黄,说他差点闯了大祸。还问我,是不是因为小黄,你才不告而别,不肯回来。” 那只黄狗凑到陈棠身边,摇头摆尾,似乎真的意识到错误,轻声呜咽。 “乖,不怪你。” 陈棠伸手揉了几下小黄,道:“我在山上还认识个大猫,叫雪团儿,跟你名字挺搭配,回头介绍给你认识。” 小黄闻言很是开心,汪汪的叫了起来。 陈棠露出一丝古怪笑容。 知微给陈棠盛了满满一大碗饭,放在他身前,随后才坐回去,满是期待的说道:“阿棠哥哥,你快尝尝。” “吃饭!” 陈棠早就馋的食指大动,捧起饭碗,一顿狂造。 “好吃,好吃!” 也不知是饿了,还是知微的手艺确实不错,陈棠觉得这顿饭格外的香,甚至比他前世吃的那些大餐还要好吃许多。 “你晚上不也没吃吗,一起吃啊。” 陈棠见知微不动筷,只是在对面看着他吃,不禁问道。 知微道:“等阿棠哥哥吃完我再吃。” “这是干嘛,一起吃饭才吃得香!” 陈棠道:“我自己吃,忒没意思。” 知微犹豫了下,见陈棠语气不容置疑,只好慢吞吞的起身,拿了个碗,盛些饭回到桌前。 这些年来,她被当做婢女被卖来卖去,在每个人家中,都要等待主人家吃完饭,她才能吃饭,早已形成习惯。 剩下什么,她吃什么。 知微拿着碗,在几个盘子里夹了几根菜叶盖在饭上,随后端起碗跑到旁边的灶台旁,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你干嘛?” 陈棠愣了一下,随后似乎想到什么,指着桌前,板着脸说道:“过来吃饭!” “这,这不好,不合规矩的……” 知微连忙摇头。 陈棠没跟她废话,直接起身,过去将知微抱起来,将她按在桌前,道:“这是我家,没那些狗屁规矩。我说的话,才是规矩!” 知微眼眶微红,嚅嗫的说道:“可,可我是……” 陈棠摆手道:“这里没人把你当做婢女,别有什么负担。” “阿棠哥哥,可我想报答你……报答你们。” 知微看向陈棠,又看向青沐。 “你给大家做饭,就算报答了,快吃饭!” 陈棠催促一声,随后看见知微碗里那几个菜叶,直接从盘子中夹起大块大块的肉,一股脑的堆在知微的碗中,像是一座小山。 “这,这太多了……” 知微有些不知所措。 “不多!” 陈棠道:“你这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得多吃!对了,这饭还是你做的,必须多吃!这便是家里的第一条规矩!” 知微不说话。 她只是垂着头,瘪着小嘴,眼泪如珍珠般滚落在碗中。 她扒拉碗中的饭菜,混合着自己的眼泪大口吞咽。 泪水有点咸。 饭菜却特别香。 青沐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幕,起身来到胖老头身边,笑道:“师父,别装睡了,我赢啦!” “行,你看人比师父准。” 胖老头仍是没有转身,嘴里嘟囔一句。 这小子确实有些另类,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对我脾气。 上次没显摆成,反被他装了个大的。 明天得找个机会,再显摆一次,让他见识一下我的手段。 没多久,陈棠、知微两人便吃完了。 “放在明天再收拾,先睡觉!” 陈棠懒病犯了,大手一挥。 知微欲言又止。 碗筷哪有放一夜的。 若是在别人家,用过的碗筷不立即洗涮,她怕是又要挨一顿毒打。 随后她转念一想。 这是阿棠哥哥家,还是听他的话。 青沐莞尔一笑,牵着知微的小手,进了里屋。 陈棠看到这一幕,才明白胖老头为何跑到外屋来睡了。 “呦,出来跟我搭伴了?” 陈棠笑嘻嘻的问道。 胖老头轻哼一声,道:“只是三个人睡太挤,我喜欢清净,便自己出来了。” 一老一少围着炉灶旁,打着地铺,很快进入梦乡。 里屋的知微躺在热烘烘的火炕上,却迟迟睡不着。 黑暗中,她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思绪万千。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幸福的感觉了。 这便是家吗? 儿时的家,有母亲陪伴,可那时候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 甚至连母亲的样子,她都有些记不清了。 而在这里,她再次感受到那种久违的温暖。 这是真的吗? 知微,从今以后,你有家了,不用在流浪。 第45章 得加钱 恶狼帮。 帮主苟营很早就醒了,在帮中巡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才返回家中。 李韬身死,闹出这么大的事,昨晚他没怎么睡好。 下人早已准备好早饭。 苟营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在饭菜里挨个试探一番,见没什么变化,才放心享用。 这段时间,他隐约察觉到常泽县风雨欲来,变得极为谨慎,做任何事都小心翼翼。 出行的话,明面上最少都要有数十人簇拥。 更有不少帮众隐藏在暗处观察,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老柴,李韬身死,等于断了他左膀右臂,他绝不相信这是巧合! 恶狼帮一定被人盯上了! 夫人和苟岱看着面色阴沉的苟营,都不敢说话,默默的吃东西。 没吃几口饭,刘管家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 “又出什么事了?” 苟营见状,心中一沉。 刘管家咽了下口水,才道:“昨晚黑水帮死了四个人!” “啊?” 苟营愣了下。 他本以为是恶狼帮出事,没想到是黑水帮死人了。 苟营连忙问道:“死的是谁?” “不清楚。” 刘管家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黑水帮的人抬走了。据说这事动静不小,三位捕头都过去了。” “但黑水帮的人放出话来,不用官府插手。” 苟营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没想到,黑水帮也有今天!死得好,这些天来,难得的好消息!” “恭喜爹,咱们恶狼帮要转运了!” 苟岱连忙笑着说一句。 刘管家忧心忡忡,迟疑了下,道:“帮主,此事对咱们恶狼帮,未见得是好事啊。” “此话怎讲?” 苟营皱眉问道。 刘管家道:“前夜李护法刚刚身死,结果昨夜,黑水帮就死了四个人。这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是咱们恶狼帮干的。” “放屁!” 苟营破口大骂,道:“帮派众位弟兄昨晚根本没出去过,怎么会是咱们干的!” 刘管家道:“咱们自己这么说没用,旁人难免会这样猜测,最主要的是,黑水帮恐怕也会这般联想。” “帮主,前夜李护法身死,咱们第一时间就猜测是黑水帮干的。如今,黑水帮死了人,他们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苟营冷笑一声,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反正不是我恶狼帮干的,他们爱咋想咋想!” “苟营,你干的好事!” 就在此时,门外一位官差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还没进屋,就呵斥一声。 众人一看,来的正是常泽县的孟凉玉孟捕头。 崔召,阎季两位捕头年纪稍大,半年前来的这位孟捕头年轻有为,这段时间,恶狼帮没少拉拢。 孟凉玉看见苟营还在那吃饭,就气不打一处来,沉声道:“我叮嘱你多少回,让你别冲动,别去招惹黑水帮,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吧!” 苟营听到孟凉玉这么说,也一下火了。 恶狼帮和捕头,常泽县的县丞,县令一直都有利益往来。 双方都是老熟人了。 但这事根本就不是苟营干的,结果孟凉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他扣一顶大黑锅,这换谁受得了。 苟营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咬牙道:“孟捕头,你最好查清楚再说话,别诬陷好人!” “哈哈!” 孟凉玉气极反笑,道:“你也算好人?” 苟营被怼的脸庞青一阵白一阵,一时语塞。 孟凉玉接着数落道:“你要干也就罢了,手脚做得干净点也行,结果被那么多人看见!你们恶狼帮的刀,都落在人家的地盘上了。” 听到这里,苟营、刘管家都大皱眉头。 此事有古怪! “你先等等!” 苟营问道:“我昨晚就在帮里睡觉,哪也没去,谁看见我了?” 刘管家也连忙说道:“孟捕头,我家主人昨晚真没出去过,帮派的众位弟兄也都留在帮中,根本没人离开过。” 孟凉玉道:“那巷子里两侧的百姓,夜里被打斗声惊醒,不少人都听到什么帮主之类的话,常泽县还有第二位帮主?” “叫一声帮主就是我?” 苟营问道:“谁看见我了,你把他们叫过来,咱们当面对峙!” 孟凉玉道:“当时夜色太沉,周围的民众倒是没看清人,只是看到几个身影,似乎有人蒙面。” 沉吟片刻,孟凉玉盯着苟营问道:“你昨晚当真没离开过?” “我昨晚若是离开帮中半步,叫我不得好死,天诛地灭!” 苟营直接发了个毒誓。 孟凉玉叼着竹签,轻轻转动,道:“如此说来,就是有旁人杀了黑水帮的人,然后故意栽赃你?” “定是如此!” 刘管家连连点头,道:“孟捕头,此计好生歹毒,恐怕是想要挑起黑水帮,恶狼帮的火拼!” 砰! 苟营一掌拍在桌案上,恨声道:“别让我查出来是谁,一旦查到他,我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会是谁呢?” 孟凉玉装模作样的思索着,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梅花武馆?” 刘管家道:“一来,那梅念之有这个手段;二来,若是黑水帮、恶狼帮两败俱伤,梅花武馆在常泽县就一家独大了。” “呵呵。” 孟凉玉瞥一眼刘管家,冷笑道:“梅花武馆跟你们不同,人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抢占地盘,盘剥百姓,他一家独大有什么用?” 刘管家讪讪的笑了笑。 苟营道:“孟捕头,只要你相信我们,这事就好办了。” “不好办。” 孟凉玉摇头道:“我相信没用,得黑水帮相信才行。你们也知道那黑水帮的行事手段,异常凶残,睚眦必报,此事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死的是什么人?”苟营问道。 “不清楚,黑水帮讳莫如深,没透露身份。但不管是什么身份,一定是他们的族人,黑水帮的人没有外族。” 孟凉玉道:“这事大了!你没看阎捕头、崔捕头都不想管吗,也就是我古道热肠,看重情义,赶来跟你们说说。” 苟营脸色难看。 难道阎季、崔召提前察觉到什么,要彻底放弃恶狼帮了? 苟营沉默半响,才道:“孟捕头,此事还得你在中间斡旋一下,想个法子,解开误会。” “再说吧。” 孟凉玉淡淡道:“毕竟我与黑水帮在常泽县的舵主也不太熟,想要见到,恐怕要费些功夫。” 苟营听出孟凉玉的言外之意,暗自压下心中怒火,示意刘管家去取银子过来,道:“孟捕头放心,我苟营肯定不会让诸位兄弟白忙活。” 此事与恶狼帮全无干系,他还得搭进去一大笔钱! 苟营甚至怀疑,孟凉玉早就知道,这事不是恶狼帮干的。 他就是故意来敲竹杠的! 没一会儿,刘管家就取了白银过来,上面盖着红布。 “这点意思,还请孟捕头收下。” 孟凉玉挑开红布,看了一眼,不禁眉头一皱。 少了,得加钱。 苟营登时会意,连忙说道:“孟捕头放心,此事若成,后续还有银两奉上。” 他心中一阵肉疼,三千两白银还嫌少,这位孟捕头年纪不大,胃口可真他娘的大! “嗯。” 听闻此言,孟凉玉才满意的点点头,道:“等消息吧,我看着找个机会,安排一下你们两家碰头。” 第46章 劈柴刀法 昨夜睡得晚,又动用入神坐照,倍感疲惫。 日头升的老高,陈棠才悠悠转醒。 他刚一睁眼,就看一张圆乎乎的胖脸,正对着自己端详着,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满是喜爱。 “卧槽……” 陈棠惊了一下,一把推开胖老头的圆脸,翻身坐起,惊疑不定的看着对方。 这老头刚才的眼神啥意思? 可别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虽说我想从他身上学点本事,但也是有底线,有操守的! “老头,大早晨的你要干啥?” 陈棠跟他熟稔起来,说话也就随意了。 胖老头问道:“今天有什么安排?” “出去转一圈,回来练功。” 陈棠起身,卷起被褥,随便对付一口早餐,便出了门。 在街上四处转了转,听着街坊邻里的议论,便知道昨晚的事,已经传开了。 但黑水帮没让官府插手,似乎想要自己解决。 黑水帮的反应,早在他和孟凉玉的意料之中。 两人在昨晚商量出不少东西,包括之后的计划和方向,也大概敲定。 昨晚的事,未见得会让两大帮派彻底撕破脸,终究还有解释回旋的余地。 到时候,还得来一记猛的,让他们退无可退! 陈棠转了一圈,来到铁匠铺,见老孙头没在忙,道:“孙伯伯,近来生意可好。” “陈棠啊。” 老孙头起身笑道:“生意还凑合,还是老样子,勉强糊口。” 似乎想到什么,老孙头凑过来,小声道:“陈棠,你听说没,害你爹进大狱的那个崔勇一个月前死了,还有恶狼帮的柴爷,都被人给杀了!” “嗯,听说了。” 陈棠点点头。 老孙头道:“不知道哪位好汉干的,这两人也算死有余辜了。” “唉,本以为死了个柴爷,能缓一口气,结果这片被黑水帮占了,例钱一点没少。” 老孙头平时没什么人说话,拉住陈棠,便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 陈棠没忍心打断,只是静静的听着。 老孙头的孩子前些年被拉走服徭役,死在外面,家里的婆娘也伤心过度,前些年死了。 只剩下他一人,靠着这间铁匠铺勉强活着,平日里被黑帮、官府欺负盘剥,只能忍耐。 除了忍耐认命,他又能做什么呢。 若陈大安还活着,两人也会这样闲聊,相互安慰,排解烦闷吧。 过了半响,老孙头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年纪大了就爱唠叨,你别见怪。陈棠,你来买东西吗?” 陈棠笑着点点头,道:“买点铅块。” “买铅块做什么?” 老孙头好奇的问道。 陈棠道:“没什么,闲来无事练练手,恢复一下气力。” “买多少斤?”老孙头问道。 “两百斤吧。” 陈棠琢磨了下,说道。 两百斤? 老孙头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陈棠,你身体受了重伤,想要恢复得循序渐进,可别逞能啊。” 陈棠笑了笑,也没解释。 老孙头见陈棠坚持,便到店里捡了一些铅块,装在麻布袋中,尝试提了提,摇头道:“我这一把年纪,可拎不动这些,你来试试,若是不行,我就拿出来一些。” “有劳了。” 陈棠摸出一块银锭,放在店里,随后拎起装满铅块的麻布袋,在老孙头震惊的目光中转身走了。 两百斤的重量,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重。 回到家中,陈棠取了针线,准备将铅块缝到衣服中,随时穿在身上。 只是他对女红一类,实在是一窍不通。 还是知微看见这一幕,主动将这活揽了下来。 陈棠得空,便来到院子里,再度练起伏虎拳。 胖老头看到这一幕,暗道一声,机会来了! “啧!” 胖老头看了一会,不断摇头,嘴里发出一声怪响。 陈棠没理会。 “啧啧啧!” 过了一会,胖老头又是撇撇嘴,发出一阵动静。 陈棠打了几套拳,微微发汗才停下来,问道:“老头,你总啧啥,我练得哪不对?” 这小子终于问我了,快憋死我了! “若是我没看错,你已经修炼到九品上。” 胖老头道:“但你还是修炼这套伏虎拳,根本无法达到八品换骨境。你得修炼相对应的换骨功法,才能更进一步。” 陈棠道:“九品脱胎境,我还没修炼到位,还没打算修炼换骨功法。” “一派胡言!” 胖老头皱眉道:“你现在力量足以开四石弓,甚至连铜皮都修炼出来了,谁说你脱胎境没修炼到位?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陈棠道:“据我所知,九品之上,还有极境,到时候会褪去铜皮,返璞归真。” 胖老头神色微变。 极境,他当然听过。 但古往今来,能修炼到极境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陈棠不应该知道才对。 他早就猜测,陈棠背后有高人。 直到此刻,才真正确定下来。 这个人见识倒也不俗,居然还知道极境这种事! 胖老头沉吟道:“确实有极境这个说法,但修炼起来,难如登天。你既然有这样的追求,我倒不好说什么。” 说到这里,胖老头感觉自己好像又装失败了。 气势不能弱。 胖老头强行岔开话题,道:“话虽如此,你之前那个什么快刀十三式也太烂了,修炼那个纯属浪费时间。” 陈棠道:“我又学了个新的修炼快刀的法门。” “哦?” 胖老头斜眼一瞅,心中不屑,道:“说来听听。” 等陈棠说出来,正好拿他的追风快刀比一比,高下立判!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 陈棠从角落里捡来一块木柴,随后抽刀,朝着木柴的方向不断劈砍,道:“只知道要这样不断练习。” “劈柴刀法吗?哈哈……” 胖老头随意看了一眼,不禁大笑一声。 突然! 胖老头笑声戛然而止,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皱眉,盯着陈棠不断劈落的刀锋。 那刀锋砍向木柴,但每一刀,都紧贴着木柴劈落,却不损木柴分毫! “这是……” 胖老头神色凝重,瞳孔收缩,失声道:“燃木刀!” 陈棠见其识破自己的刀法,也并不意外,问道:“老头,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懂得一手追风快刀吗,不如传授给我,我一起修炼。” 胖老头老脸一黑,咬牙道:“你小子故意寒碜我呢?好的不学,学会挤兑人了!追风快刀再快,也比不过燃木刀!” 第47章 轻功 这燃木刀来头不小。 当年神州大陆未分南北,大夏王朝仍在的时候,燃木刀乃是佛门最上乘的修炼法门之一。 当时更有天下快刀,燃木为最的说法。 只是后来神州战火四起,诸侯征伐,大夏王朝崩溃,诸多夏人、朝堂,江湖门派,武林人士被迫南迁。 在这过程中,燃木刀便遗失了。 懂得燃木刀的那几位高手,死的死,伤的伤,就算命大活到今日,恐怕已是垂垂老矣。 这些事若非是胖老头,旁人根本不知晓! 胖老头沉吟不语。 这小子背后的高手懂得伏虎拳,又懂得燃木刀的修炼法门,极有可能是前朝军中之人! 前朝的人见不得光,躲藏起来,倒也在情理之中。 胖老头对此人的认知,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轮廓,倒是不以为意。 他成名极早。 即便是在前朝,也是名声显赫的人物! 只是这段时间,他数次显摆,都以失败告终,不禁有些懊恼。 陈棠见胖老头刚刚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禁暗暗点头,燃木刀果然厉害,山中客诚不欺我。 “你为啥要学刀?” 胖老头再一次岔开话题,道:“其实,老夫在剑法上的造诣更深一些。” 这个问题,倒是把陈棠问住了。 其实用剑还是用刀,他都无所谓。 用剑能耍帅,用刀也可装逼。 许是与前身的执念有关,当个刀客也不错。 前世他对一本书中的一位刀客印象极深。 那位刀客无论在做什么,手中始终握着一柄刀。 一柄奇怪的刀,刀鞘漆黑,刀柄漆黑。 这位刀客穿着漆黑的衣服,有着一双漆黑的眸子。 但他握刀的手,却是苍白的。 看看人家这逼格。 陈棠早就想过,有朝一日,也要这么打扮一下,在江湖中转一圈,博一个响当当的名号。 至少也得比伏虎少侠强。 这名号太敷衍了。 就在此时,青沐和知微来到院中,道:“我们要去逛街,要买什么东西吗?” “你们看着买吧。” 胖老头随意挥挥手。 青沐看了一眼陈棠,道:“你也没什么换洗的衣服,去给你做两套吧。” 说着,青沐来到陈棠身前,伸出手指在陈棠身上比量起来。 两人距离很近。 青沐的手指在他身上游走,掠过胸口,小腹,大腿……有点痒,有点麻。 陈棠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沐姐,谢了。” 陈棠咽了下口水。 青沐量了一下,心中有数,手指轻轻敲了一下陈棠的额头,笑道:“难得哦,能从你嘴里听到一声谢字。” 在这之前,陈棠对胖老头和青沐两人,一直都有些戒心抵触。 到此刻,他才卸下防备。 即便是在前世,也没有什么人这般关心过他,还想着给他买衣服。 “颜色有要求吗?” 青沐问道。 陈棠道:“要黑色,一身黑的那种。” 青沐柳眉一挑,问道:“你要干嘛,晚上出去做坏事吗?” 这当然是其中一个原因,方便晚上行动。 只是不好明面上说出来。 陈棠道:“这属于江湖套装,今后我走在街上,众人一看,那人的衣服是漆黑的,刀柄是漆黑的,刀鞘是漆黑的,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想想,这得多拉风。” 知微捂嘴偷笑,露出一双弯弯笑眼。 青沐笑道:“臭美吧你。” 她带上斗笠,蒙上面纱,牵着知微离去。 只要离开这个小院,青沐都会带上斗笠面纱,遮住脸庞,免得招惹麻烦。 胖老头在一旁思忖半响,突然说道:“我看你伏虎拳已经练到神境,刀法也有燃木法门,但身法上却略显欠缺。” “前辈慧眼如炬!” 陈棠眼前一亮,立马变了称呼,称赞一声。 切! 胖老头撇撇嘴。 陈棠问道:“前辈可是懂得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最想修炼的除了内功,就是传说中的轻功! 而且,陈棠早就留意过。 别看胖老头身宽体胖,五短身材,但身法却快得惊人。 胖老头道:“你说那种飞檐走壁,高来高去的轻功,需要有内家真气支撑,你现在境界不够,还练不了。” “不过,我可以传授你一手轻身功法,壁虎游墙功!” 壁虎游墙功? 陈棠眉眼有点耷拉下来。 这轻功感觉不太厉害。 胖老头似乎看出陈棠的心思,冷笑一声,道:“你别小看这门轻功,五品前,壁虎游墙功都足够你用了。这门轻功你若练成了,别说周围的这些高墙深院,便是三五丈高的城墙,你也游的上去!” “而且这套轻功与你极为适配。你的伏虎拳,刚猛有余,但灵活不够。而壁虎游墙功恰好是软功柔术,能弥补你功法上缺失的部分。” “将这套轻功练的纯熟,对你修行也大有裨益,能助你更快达到九品极境!”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言辞凿凿,才收起轻视之心,沉声道:“还望前辈赐教。” “嗯。” 胖老头来到旁边的墙根底下,道:“首先,在施展身法前,你要调整自己的呼吸,身体放松,心中平静。这便是壁虎游墙功的三大要领,调身,调息,调心。” 胖老头将这门轻功的呼吸之法和一些运用技法,先给陈棠讲述一遍。 随后,只见胖老头整个人贴在土墙上,如同一只肥胖的壁虎,突然在墙壁上游走起来。 只是,土墙不高。 胖老头没游走几下,便已来到墙头。 只见他身形一转,竟贴在土墙上,横向游走,整个人仿佛挂在上面,完全失去了重力! “你家这土墙太矮,发挥不出来。” 胖老头挂在土墙上,还能说话,道:“别说是这种凹凸不平的墙面,便是光滑如镜,没有落脚点的城墙,只要你修炼到位,也能游走上去!” “学会这壁虎游墙功,甚至是皇宫内院,都拦不住你!” 陈棠听得瞳孔地震,难以置信的问道:“我学会这门轻功,连皇宫都能进了?” “那你想多了。” 胖老头道:“只是皇宫内院的墙拦不住你,皇宫里面的人,随便一个站出来,都能将你拍死。” 停顿片刻,胖老头摇头晃脑,有些得意的说道:“你要想悄无声息的摸进皇宫,还不被人发现,还得跟着我继续修行。” 第48章 偷人 “说的这么玄乎,好像你偷偷进过皇宫似的。” 陈棠听胖老头说的煞有其事,不禁心中有点怀疑。 那皇宫是什么地方,还能让人随随便便摸进去? 胖老头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只见青沐和知微从外面归来,推门而入。 “哇,陈爷爷,你好厉害。” 知微看见胖老头整个人挂在土墙上,觉得又好笑,又厉害,不禁称赞一声。 胖老头甚至满意,随后看向青沐,道:“你们回来的正好,徒儿,这小子怀疑为师的手段。你跟他说说,为师那响彻江湖,震动庙堂的名号是什么?” 胖老头觉得自吹自擂,总是差点意思,不如让旁人说说,更有说服力。 “这……” 青沐迟疑了下,眨眨眼,问道:“师父,这是能说的吗?” “有啥不能说的。” 胖老头胖手一挥,道:“随便说!” 青沐深吸一口气,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 胖老头闻言,老脸一黑,整个人直接从土墙上掉了下来,趴在雪地中。 “陈爷爷,你没事吧?” 知微连忙上前将胖老头搀扶起来。 胖老头伸出袖子,随意擦了一把脸庞的雪,有些埋怨的说道:“那是为师年轻时候,闯荡江湖的名号,后来早就不用了。” “天下第一大盗,厉害厉害。” 陈棠称赞一声。 别管是什么,能被称为天下第一,足见其手段。 只是胖老头听着,总感觉陈棠在嘲讽他。 青沐道:“师父当年被称为天下第一大盗,却只取一种财,便是不义之财。师父取了钱财,也不会自己留下,而是救济灾民百姓。。” “而不义之财,往往来自贪官污吏,权贵世家,皇亲贵胄。所以师父在江湖中名望极高,却被世家权贵恨之入骨。” 陈棠赞道:“劫富济贫,盗亦有道。” 在这个庙堂江湖并存的时代,劫富并不难,只要有功夫在身就行。 就连杀人越货的山贼盗匪,也都说自己劫富济贫。 但劫富是真,济贫却未见得,多半都是救济自己了。 而且富有,未必不仁不义。 能做到只取不义之财,便是这位第一大盗的难得之处。 济贫之事,更是耗费心力精神,很多时候,还会吃力不讨好。 胖老头摆摆手,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意兴索然,道:“那都是年轻时候干的荒唐事了,现在年纪大了,不想劫富,也懒得济贫了。” 青沐道:“师父后来,被江湖称为‘一步云霄’。” “不错!” 胖老头背负双手,微微点头。 知微拍手赞道:“天下第一大盗,又是一步云霄,在轻功方面,陈爷爷肯定是天下第一!” 胖老头听得心花怒放,嘴上却说道:“诶,不好这样讲,显得不够谦虚。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可能是第二。” 胖老头斜眼看了一眼陈棠。 哼,看看人家小姑娘,都比你有见识。 胖老头道:“别的不说,至少那皇宫内院,我是来去自如,如履平地!” “而且,老夫最擅长的还不偷财,而是偷人!” 陈棠:“……” 胖老头看到陈棠眼中的震撼,心中大感得意,这次终于显摆成了。 胖老头决定再加一剂猛料,继续说道:“而且还是去皇宫偷人!还偷了两次!” 青沐:“额……” 陈棠听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这么刺激的吗? 怪不得山中客都要说,在某些方面,没几人能超过胖老头。 难道是指这事? 只有知微没听出来,只是觉得有趣,期待着看着胖老头,等着后续。 陈棠轻咳一声,问道:“老头,这个是能说的吗?” 胖老头看了一眼青沐,有些迟疑,沉吟道:“此事确实有些隐秘。” 陈棠一阵无语。 这哪是隐秘,这是私密吧! 心中虽然这般想,但挨不住好奇心。 八卦毕竟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不过陈棠转念一想,虽说胖老头不尊礼法,没个正行,但也不至于荒唐至此。 陈棠眨眨眼,又问道:“你这个偷人,它正经吗?要不要先让知微她俩避一避,咱爷俩夜里私聊,详细说说?” 胖老头此刻才反应过来,一蹦老高,道:“你小子想啥呢,当然是正经的偷人!” “哦。” 陈棠有点失望。 一点都不刺激。 本以为能听到点什么香艳刺激的宫闱秘事,结果是正经的偷人。 “有人来了。” 就在此时,胖老头突然说了一句,扭头进了屋,又叮嘱陈棠道:“这门轻功好好练。” 又过了一会,门口才响起敲门声。 “陈兄弟,是我。” 孟凉玉的声音传来。 进了院,孟凉玉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陈棠,低声道:“刚从恶狼帮那敲了三千两银子,刚去换了些银票,咱们一人一半,这是一千五百两。” 今日孟凉玉的举动,昨夜两人早就商议好,陈棠并不意外。 “你的那一半呢?” 陈棠问道。 孟凉玉道:“刚刚打点出去了,准备约黑水帮、恶狼帮碰个面。” “那是应该花点钱,我拿一半足够了。” 陈棠抽出七百五十两,又将另一半还给孟凉玉,道:“衙门里那些兄弟,你总要打赏点的,不然谁跟你拼命。” 陈棠这边确实需要钱。 毕竟家里四口人,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之前梅映雪留下的十几两银子,已经花的差不多,总不能一直花梅映雪的钱。 孟凉玉迟疑了下,还是将七百五十两收下。 有些事,确实得靠衙门里的一些兄弟帮忙。 孟凉玉道:“两大帮派碰头的时间还没定,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合适。” 陈棠沉吟不语。 他修炼到九品极境,还需要一段时间。 再有一个月,便是年关。 年关再过十五天,便是上元节。 而武安郡每一年的武者定品,就在上元节当天。 陈棠道:“定在上元节前一天的晚上吧。” “行!” 孟凉玉道:“我来安排。” 想了想,他又问道:“你家里那三位怎么办,到时候需不需要我派点人来保护?那一晚,恐怕要乱成一团,你那位大伯自己能应付来吗?” 其实,三人的安全,陈棠并不担心。 有胖老头和青沐在,常泽县没人能伤的到他们。 只是,若他们当时留在常泽县,未来可能会有其他麻烦找上来。 陈棠道:“上元节前几天,我带他们前往武安郡,在那边过上元节。” “好。” 孟凉玉道:“如此一来,你便不在常泽县,没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如果时间来得及,你正好可以在武安郡定个品,朝廷钦定的入品武者,会少很多麻烦。” 第49章 年关 之后的一段时间,陈棠并未离开常泽县。 平日里穿戴铅块,负重练习伏虎拳,燃木刀,还有壁虎游墙功,配合天参猴儿酒,苦修不辍。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 虽然身上的‘铜皮’还没有褪去的迹象,但陈棠明显感觉力量增长不少,只是不知具体达到什么层次。 伏虎拳已经练得形神兼备,身形一动,犹如猛虎下山,气势凶悍! 而且,燃木刀陈棠也已经修炼到第一重境界。 在一息间,能连续出刀九次! 在刀法上,庖丁解牛,南征北战、横扫六合和气吞八荒,也练得逐渐纯熟。 壁虎游墙功也修炼小成。 虽然没有胖老头那般灵活敏捷,但目前他在墙壁上游走,已经不会掉下来。 这一天,年关已至。 陈棠早早出门,带了些酒肉,回到雪山上,陪着雪团玩闹一阵,又跟山中客聊了会天,过了晌午才下山。 山中客像是个谜,对什么事,都不冷不淡。 整日枯坐在雪山之巅,也不觉得寂寞。 陈棠曾邀请他下山一起过年,却被他拒绝。 陈棠又去了前身与陈大安曾经居住的那间木屋看了看。 陈大安的尸体还在,静静的躺在木板上,像是个长睡不醒的乡野汉子。 粗糙的手掌,灰白的头发,微微泛红的皮肤,在冰冷的雪山上,看上去保存的极好。 只是,身上的伤口,无比刺眼。 陈棠握了握拳。 不出意外,十几天后,他会回到此地,给陈大安一个交代。 回到常泽县,天色渐暗。 陈棠远远瞧见自家的房屋上,飘着一缕炊烟,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情愫。 他有点想家了。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好在这个世界的家里,还有人在等候着他。 陈棠似乎想到什么,找到那幢荒凉闲置的房舍,看到里面微微亮着的灯火,不禁微微一笑。 “孟兄今晚一个人吗?” “你来陪我,就是两个了。” “不方便,家里还有三个人等着我。”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 “当然要回去,但要两个人一起。” “不去行不行?” “不去,我就绑了你。” …… 这是陈棠来到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 没有打打杀杀,没有血雨腥风。 有的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胖老头和漂亮姐姐,还有收养来的小姑娘,也有常泽县的捕头,还有武馆来串门的千金…… 还有一只围在桌边摇头晃尾的大黄狗。 这年过得甚至比在前世还要热闹些。 知微的伤,已经好了大半。 虽然年纪尚小,但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间就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含苞待放。 知微弯着笑眼,目光扫过屋里的每一个人。 她已经许久没过这样一个温馨的年了。 屋子里虽小,知微却不觉得挤,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些人平平安安,盼着每年都在一起才好。 胖老头饮了些酒,没有跟这些年轻人掺和在一起,只是坐在角落里,笑呵呵的看着他们。 什么样的年,他都经历过。 一个人过,两个人过,一大帮人在一起过,甚至还有带着人跑路,被人追杀的时候…… 可是,他有许久没像今日这般放松了。 青沐眼神不经意的看向陈棠。 陈棠也刚好看过来。 许久饮酒的缘故,情绪微微躁动,两人目光一碰,又略显慌乱的各自避开。 青沐低头,莞尔一笑。 刚来到这的时候,她只想早点离开。 可不知怎么,两个月来的生活,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自己有一位小妹妹,习惯了有个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弟弟。 习惯了看他修炼,也习惯了偶尔调戏他,看他心猿意马,却强装镇定,窘迫嘴硬的样子…… 孟凉玉饮下一大碗酒,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自语道:“这么多人一起喝酒,还真有点不适应。” 临别前,梅映雪问道:“对了,年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陈棠道:“可能我们要去武安郡转一转,在那边过个上元节。” “啊,那太好了!” 梅映雪笑道:“我们武馆过几天也要去武安郡,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走。” “这……”陈棠迟疑了下。 梅映雪连忙说道:“这边距离武安郡有两百多里,坐着马车得两三天呢,咱们结伴而行,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虽说是官道,但万一有什么山贼强盗呢!” 梅映雪连唬带吓的说道:“咱们一起走,有我爹和武馆的众位高手在,就算有山贼,肯定也会望风而逃。” “也好。” 盛情难却,气氛也到了,陈棠笑着应下来。 梅映雪道:“我跟着爹爹去过两次武安郡,对那边还算熟悉,等到了地方,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梅姐姐,你们也是一家人去武安郡玩吗?”知微问道。 梅映雪道:“玩是一方面,主要是爹爹带着武馆的一些弟子,前往武安郡去定品。这一届武馆的弟子中,有几个人还挺有希望成功定品的,我哥就是其中一个。” “定品在上元节白天,等到晚上,这些新的入品武者,就有资格参加郡府晚上举行的元夕宴会,到场的都是武安郡的大人物。” “就算咱们不能定品,上元节那一晚,武安郡也没有宵禁。夜晚的街道张灯结彩,到处都是人,观灯看戏,烟花如雨,极为热闹。” 说到这,梅映雪的脸庞上满是兴奋喜悦。 每年她最期待的就是上元节,跟着家人到武安郡去赏各式各样的花灯。 就连知微都被她描绘的景象,说得有些意动。 对于上元节,她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只是记得很小的时候,似乎经历过一次。 深夜。 青沐似有所觉,突然醒过来,看着身旁紧闭双眼,满头大汗却神色惊惧的知微。 知微似乎做噩梦了,吓得身体不断颤抖,双手死死抓住被子,口中反复轻喃道:“你,你放开我!十刀了,你快住手!来人啊,你们帮帮忙,救救他,我求求你们……” “知微!” 青沐轻轻摇晃知微,想要将她从噩梦中解脱出来。 但知微始终没能摆脱梦魇,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脸色苍白,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知微!” 青沐伸出手指,轻轻点在知微身上的一处穴位上,轻喝一声。 知微猛然惊醒,大口喘着粗气,竟吓得哭了出来。 “好了,好了。” 青沐看得一阵心疼,将她搂在怀中,抚慰道:“没事了,做噩梦了是吗?” 知微点点头,仍是惊疑未定。 “梦到之前那件事了?” 青沐对于知微身上发生的事,早就知道。 “我梦到那个人了,黑水帮的那个人。” 知微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睡吧,没事了。” 青沐安抚着知微。 第50章 车队 噩梦之事,白天时候,青沐提了一嘴。 陈棠没放在心上。 毕竟谁都做过噩梦,忘了就好。 年关刚过,常泽县这边便传来州府征兵的消息,让县府差役前往各家登记,等过了上元节,集体被送到平州城服役训练。 平州城,属于乾国平州的中心,州府所在。 乾国每年都会征兵,但像这次的力度,却是前所未见。 对于入品武者,乾国也有募兵制对应。 募兵制并非强制,只要九品武者愿意入伍,都会给予相应的报酬。 而且入品武者在军中,进去就能当个伍长之类的小头领。 陈棠自然也在征召的范畴,好在有孟凉玉帮忙拖延。 不过据孟凉玉所言,这次征兵范围涉及整个平州十三郡,包括下辖的一百多个县城。 即便他到了武安郡,也躲不过征召。 除非在武安郡定品成功,才有选择的权利。 陈棠对入伍从军不感兴趣。 他大仇未报,一旦入伍,便没了自由,行事不便。 而且他性情不羁,自在惯了,别说是入伍,便是朝堂的事,他都嫌烦。 更何况,如今身边还有一小家子人要照顾。 只是,胖老头却在此事中,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距离上元节还有五天。 陈棠等人定在这一天离开,前往武安郡。 在车行租了一辆马车。 他还没驾过马车,好奇心驱动之下,询问车夫几句,很快就学会了。 正因为如此,他被胖老头三人一致推选为此行的车夫。 陈棠原本以为,自己怎么也能有两票。 但看着有些纠结迟疑,但最终还是举起小手的知微,不禁长叹一声:“知微,你学坏了……” “阿棠哥哥,对不起。” 知微连忙说道:“你教教我,等你累了我就来替你。” 青沐拉过知微,笑道:“你别看他这样子,真要让你去驾车,他心里才舍不得呢。” “出发!” 胖老头三人坐在车里,吃着干果零食,陈棠驾着马车,来到常泽县官道口停住,准备和约定好的梅花武馆的马车,一起前往武安郡。 没过多久,梅花武馆的马车就来了。 准确来说,那不是马车,而是车队。 属于梅花武馆的车只有三辆,剩下的二十几辆都是来自常泽县的大户人家。 这些人家的孩子,平时都在梅花武馆练武。 其实这些少年中,有机会入品的就那么几个,其他人就是进武安郡长长见识,在上元节玩一玩。 这些少年的父母家人,趁此机会陪他们一起过去。 恶狼帮少主苟岱,也在此行之列。 他原本修炼的不错,只是一个月前受了伤,始终在养伤,如今伤势还未痊愈,到时候恐怕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即便如此,苟营还是安排他过来试一次。 他这次带的随从并不多,只有十个人。 毕竟是跟着梅花武馆一同前往,由馆主梅念之亲自护卫,安全上没什么问题。 而且,恶狼帮将要与黑水帮谈判,正是缺人的时候。 梅花武馆车队的最前方,是一位骑着高头大马,颇有气度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一柄连鞘长剑,正是馆主梅念之。 梅念之看见驾着马车的陈棠,微微颔首。 看样子梅映雪已经提前给他说好了。 梅花武馆对此行颇为重视,武馆便有数十位护卫,算上其余家的随从,加起来约莫有一百多人。 梅映雪也从一辆马车中走下来,先是跟车里的青沐、知微打了声招呼,又对陈棠说道:“你们跟在车尾就好,别掉队。” 就在此时,恶狼帮的苟岱朝这边看来,见到陈棠之后,明显脸色一变。 梅映雪察觉到这一幕,低声道:“你们放心,有我爹在,他们不敢惹事。” 陈棠笑了笑,没说什么。 车队启程,梅念之和众多护卫走在最前方。 这里虽然称作官道,但不比前世,路况不佳。 而且又是二十多辆马车同行,速度并不快,比步行快不了多少。 到了晚上,车马和人都要休息,按照这个行程,两百多里要走差不多三天。 午饭,晚饭的时候,梅花武馆的各家都围着篝火聚在一起,畅饮闲聊。 陈棠没去凑这个热闹。 那帮人在常泽县都是大户人家,一个个眼高于顶,他过去只是自讨没趣。 第一天过去,一路平静,倒也相安无事。 第二天午饭时候,车队停在路边休息。 陈棠下车,朝不远处的林子走去,准备捡些干柴回来,生个火烧点水,热点熟肉。 另一边。 已经升起两团篝火。 众多大人围坐一团,以梅念之为首。 “那边的陈棠跟过来干嘛?” “没准人家也是去武安郡定品的呢,毕竟是咱们常泽县大名鼎鼎的伏虎少侠!” “哈哈,你这一说还真有可能。” “据我所知,陈棠已经是废人了,能驾个马车就算不错了。” 众人言语间,多少带着一些刻薄。 梅念之道:“这孩子蛮可怜,既然他想去武安郡,带上他也没什么。” 一位脑满肠肥的男子道:“梅馆主还是心善,但要我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错!” 另一位花枝招展的妇人满是不屑,道:“他可怜是因为他活该,不自量力,多管闲事。那黑水帮都是什么人呐,官府老爷都不敢惹,他一个乡下小子没见过世面,自己找死。” “话不好这样讲的。” 梅念之微微皱眉,说了一句,便岔开话题,聊向别处。 另一边,便是一群少年少女围着一团篝火,在嬉笑玩耍。 “苟哥,陈棠单独进那个小树林了。” 一位少年凑过去,低声道:“咱们要不要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上次你受伤,都是因为他!” 苟岱盯着刚刚进入树林的陈棠,面色阴沉。 一个月前那件事,他始终没忘。 只是在家中,碍于父亲,他也不敢有什么举动。 如今离开常泽县,倒没了顾忌! 只是唯一不好处理的,就是梅念之父女。 特别是梅映雪,不可能任由他们对付陈棠。 “早知道,将暴君和恶霸牵出来,让它们再去咬一次。” 苟岱心中暗道。 苟岱沉吟道:“咱们得找个由头,不好太过直接。” 一位少年稍一琢磨,眼珠一转,看向不远处的知微,面露喜色,低声道:“苟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