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灵魂 一台落了不少烟灰的单人电脑桌上,屏幕微微闪烁,键盘已经打油,wasd键已经看不清字母,烟灰缸里的烟头像是一个刺猬。 旁边落了一层薄灰的主机箱里,风扇已经拼尽全力,嘶声力竭的怒吼。 一座数百平的空旷金属大厅,只有中心放着这张单人电脑桌,一个普通的、臭打游戏的普通电脑。 键盘斜着摆放,无人掌控,也能看到键盘上的键位在自己跳动,一旁的鼠标像是职业选手似的,飞速在小范围内腾挪。 屏幕上像素极低的游戏画面里,飘着一行字。 “世界boss即将降临。” 下面还有一个倒计时。 “3:0:1:47” 封闭大厅的外面,一群人面色肃穆,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画面上方标记着“007号,末日电脑”。 “找到线索了么?” “没有任何线索。” 两句对话之后,死一般的沉默,再也没人说话,一群人死死的盯着监控。 等到监控里的倒计时变成了“3:0:0:0”的时候,倒计时上面像素构成的文字闪烁了一下。 “世界boss噬魂兽,即将降临端州。” 看到名字的瞬间,立刻有一个年轻人,取出一个标记着“097号“的金属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支狼毫。 又从另一个标记着“098”号的木盒里,取出一张发黄的牛皮纸。 年轻人在牛皮纸上写下“噬魂兽”三个字。 瞬间,年轻人的眼睛便化作了纯白,凝重的表情也变成了茫然,一只手被那支笔带着,继续在牛皮纸上书写。 “噬魂兽。 特性一:吞噬。 吞噬灵魂。 特性二:免疫。 免疫物理伤害,免疫元素伤害,免疫环境伤害,免疫精神伤害,免疫持续性伤害,免疫毒素伤害,免疫……” 等到牛皮纸上都快被写满的时候,依然没有写完。 最后,所有的字迹都随之消失,噬魂兽那三个字下面重新浮现出几个字。 “唯一词条,无敌。” 下一刻,牛皮纸自行引燃,转瞬便化为灰烬。 等到俩人将那昏迷的年轻人带出去,房间里只剩下机器的低鸣,所有人都是脸色难看,沉默中,有人低声问了句。 “立刻组织撤离吗?” …… 三天后。 温言手握一次性筷子,脊梁挺直,瞪大着眼睛,指着桌子上的菜,一脸不可思议。 “你说,这就是水煮牛肉?改良版?” 对面穿着围裙的胖厨子,眉毛微跳,本就强忍着不耐,听到这句话,便再也忍不住了。 “有撒子问题?这是最正宗的做法!正宗!” 温言夹了一块牛肉,切的不薄不厚,纹理被切断,肉浆的也恰到好处,火候刚刚好,滑嫩不柴,底味足却也没抢味,牛肉的鲜香很是突出,绝对当天最新鲜最好的牛肉。 但问题是,一大碗菜上面,只有零星一点点油花。 看不到辣椒,看不到这个季节特有的青花椒,看不到那标志性的一层油,也闻不到标志性的呛香味。 “出锅之后,不是应该加刀口辣椒,蒜末,再泼油么? 这个季节,再加点青花椒最合适…… 算了,哪怕再怎么改良,也要泼油吧? 这一步才是水煮牛肉的灵魂吧?” 温言再也忍不住了,没有这一步,这不真成了字面意思上的水煮菜么? 当然,要是便宜的话,怎么样他都能忍了。 他刚找到个不错的工作,才敢奢侈的来下馆子庆祝一下,点了一份68的水煮牛肉。 没想到,就这? 就这也敢收他68?! 这没法忍。 随着他的话,对面那胖厨子的眼皮也那开始狂跳,眼里的怒火都快压制不住了。 “你说撒子?这撒子做法?我这是天府标准的正宗做法,从来都没有泼油!” 胖厨子双拳紧握,围裙上印着的“天府菜馆”几个大字,都气的发抖。 周围的食客都忍不住看过来。 有食客忍不住插了句嘴。 “这家的水煮牛肉绝对是最正宗的,几十年了味道都没变过。” 有人开口,看热闹的人,立刻有人跟风。 “这可是这家馆子的招牌……” “是啊,就这道菜最好吃最正宗。” 温言环顾四周,无力的叹了口气,起身付了账。 转身看了一眼那道水煮牛肉,无力的道。 “打包,带走。” 68呢,浪费是不可能浪费的。 打包好了,温言走出饭店,回到家之后,越想越不得劲,越想越差口气。 他拿起钥匙,直奔菜市场,买了这个季节特有的鲜花椒,买了一小瓶菜籽油,买了辣椒,买了蒜子。 回到家,他先把生锈的炒锅刷干净,重新开锅,再加了一点油,加入辣椒干和一点花椒,以小火慢炒,炒到将糊未糊,香味完全被激发出来之后,再用刀将辣椒剁碎。 再切了点蒜蓉,配着点刀口辣椒,洒在水煮牛肉上,重新烧热了些许菜籽油,将一点青花椒丢入热油里,激发出香味的瞬间,将油泼在菜上。 霎时之间,熟悉的椒香味,焦香味,蒜香味,扑面而来。 夹起一片肉,那香味如同从口中倒蹿回鼻子里,又从鼻子里重新蹿回口中,混杂着麻辣鲜香,烫嘴都不愿意吐出来。 温言紧缩的眉头,都舒展开了。 连吃了两碗米饭,配菜都吃的干干净净,汤也泡了半碗米饭后,温言瘫在沙发上,一脸满足。 “这一天天的,都什么鬼啊……” 他一觉睡醒,世界变了。 吃早饭的时候,熟悉的早餐小店里,豆腐脑没了卤子,没有了辣油香菜,只有不甜的甜豆腐脑。 老板听说他要把胡辣汤加在豆腐脑里,还颇有些诧异。 当然,顾客最大,店家还是不太情愿的同意了。 老板很在意口碑,外地游客的吃法他没说什么,而且只收了一份的钱。 隔壁三十年老店的灌油包子,没有了秘制辣油,但是他的招牌还是写着“灌油包子”。 卖油酥牛肉饼的店里,牛肉饼没了表层一圈如同馓子一样焦香酥脆的蚊香圈。 中午去关中面馆吃碗油泼面,桌面上也没了大蒜,问老板要个大蒜,老板脸上写满了好奇,问他,你哪里人?这样好吃么? 到了下午,面对这盘水煮牛肉,温言就再也绷不住了。 简直是撕裂了他最熟悉的生活。 刚才回来的路上,看到一家“炭烤猪蹄”,远远的看到那烧烤炉上亮起的指示灯,他都没敢靠近。 一天时间,世界就变得他不认识了。 一眼望去,他所有爱吃的东西,都像是……失去了灵魂。 第2章 你爹 灵魂…… 想到这个,温言脑海中便浮现出昨天晚上做的梦,越来越清晰。 他梦到了一片怪异的碑林,有些石碑风化到字迹都消失了,有些石碑则看起来很新。 他在触碰到一座石碑的时候,脑海中便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些信息。 让他选择一个。 他接触的第一座石碑,是一座风化严重,字迹却很清晰,侧面缺了一个角的石碑。 正面阴刻着一个“医”字。 石碑上传来信息。 他恍惚之间,看到了一个个人影,有穿着长袍的古人装扮,也有穿着白大褂的人。 但无一例外,都是他们死去时的画面。 他继续接触其他石碑,无一例外的,全部是这石碑对应职业的人,死去时的画面。 他看到了道士被扭曲的怪物撕碎。 看到了有人手持白幡,浑身冒着黑气,七窍流血,死在夜晚的街头。 看到了身穿蟒袍的髯须大汉,被闪烁着血光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有道士立于法坛前,引动天雷坠落,湮灭他立身之地的一切。 越往后,画面里的人死得越惨,大部分都是在战斗中死去。 有些死在床榻之上的,也是饱受折磨,生不如死之后,悲惨咽气。 作为一个今天才刚入编,第一个月工资都还没拿到手的人,他当然没有选那些一看就危险性极高的职业。 甚至,他压根不想选。 他觉得每月工资四千八,双休,五险二金,奖金另算,有餐补,有交通补,通讯补,已经非常好了。 尤其是馆长还私下里告诉过他,去年年终奖最高的一个同事,拿了十八万。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安心上半年班,然后拿年终奖。 他专门问了,上半年班,也一样有年终奖。 然而,现在不选,他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大概……可能……是相当于卡在了选择职业界面了。 他一个一个石碑接触下去,只想选个没那么危险的,死的没那么惨的。 那所谓的职业介绍,有些字迹都模糊了,没模糊的,他也是一个字都不信。 吹得多牛逼,然后一看,人均横死。 直到他发现了一座风化到字迹都几乎完全消失的石碑。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到大量惨死的画面,只有一个老者,枯坐在一座山洞里的石台上,手握一卷兽皮,神情平静,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是他找到的,唯一一座,选择这个职业的人,死的没那么惨,还能寿终正寝的职业。 就这个了。 他念头浮起的瞬间,便见那石碑骤然崩碎,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体内。 他感觉到碑林在远去,他在不断的坠落,即将醒来。 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在梦中清醒,大量的回忆浮现,他记起来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 他来过很多很多次了,可是他一直没有选,直到今天不得不选。 坠落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流光与虚无,碑林彻底消失不见。 而流光中,一个光点从后方急速飞来,等到那流光靠近,温言才看清楚。 那是一只比一座山还要庞大的水母,水母散发着幽蓝色的荧光,拖着至少十几里长的触手和口腕。 只是被那荧光晃了一下眼睛,他便一阵失神,双目变得空洞。 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些信息。 “噬魂兽,无天敌。” 幽蓝色的光辉,照耀他的身体,刚刚没入他体内的石碑光芒,便被搅乱。 那些信息在他的眼中具象,无数紊乱的字符闪过,不断的崩碎重组,从古老的甲骨文到金文,最后再到他熟悉的简体字。 “你遭遇了可以吞噬所有生灵灵魂,免疫一切伤害的无敌噬魂兽。 刚看完无数职业,无数生灵临终画面的你,觉得无敌是纯属扯淡,绝对不存在完全无敌的存在。 说的好有道理。 完美契合你的职业:天敌。 契合你的想法,你似乎找到了属于你的天敌之路。 现在,拿出你最强的气势,喊出:我是你爹。 激活你的第一个固定能力吧。 友情提示,中原官话可能效果更佳。” 温言没有犹豫,甚至来不及去多想。 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也能莫名的清晰认知到,他的灵魂在被撕扯,还未接触到,他便感觉到,他在被进食。 只要一个犹豫,他连喊出来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于是,他对着那只散发着幽蓝色荧光,至少十几里长的庞然大物,喊出了那句话。 “我是恁爹。” 一句话之后,他看到了那庞然大物身上爆发出刺目的光华,而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弄明白这有什么效果。 转瞬,他便从床上惊醒,梦中的一切,在他醒来之后,便开始如同往日一样,渐渐模糊,渐渐沉淀了下去。 …… 温言躺在沙发上,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昨天晚上的梦。 白天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今天第一次去单位,醒来之后,梦中的记忆便开始模糊。 可是经历了一天的古怪变化,此刻,一些记忆便不由自主的慢慢浮了上来。 这些变化总是有原因的,总不至于是所有人都在演他吧? 尤其是那个川菜馆的胖厨子,被他指导做菜之后,眼睛瞪的,像是遇到了砸场子的同行,没当场拿大勺给他开瓢,估计都是怕被讹钱。 他能想到的,不太正常的事情,第一是昨天晚上那个异常真实的梦。 第二,便是今天第一次去单位,便跟着签了一堆东西,然后就顺利入编了。 他原本还以为起码要干一两年,才会有机会。 等到消食差不多了,整理了一堆文件,做好了明天的准备后,他活动了下身子,拿出点饲料,给鱼缸里的金鱼喂食。 看着那条金鱼吞完饲料,重新沉入水面下,温言忍不住对着金鱼念叨了一句。 “我是恁爹。” 金鱼毫无反应,继续在鱼缸里游曳,游到水面之后,噗呲一声,激起一道小水花,水滴渐到温言的脸上。 温言摸了摸脸,好像没什么用啊。 …… 端州,两天两夜没睡的蔡启东看着地图,一脸疲惫地打着电话。 “对,方圆百里的群众,都已经撤离,幸好这里全是山和湖泊,其实没多少住户。” “是的,理由是化工厂泄露,那个工厂的确有不小的问题,正好整治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现,已经有队员深入,加上卫星、无人机犁了几十遍,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现。” 第3章 守则 蔡启东坐在指挥中心里,仔细琢磨了一下,将那个圈放大了一倍,继续派人寻找异样迹象。 他并没有掉以轻心,也没准备就这么离开。 007号,末日电脑,本来只是一台普通的游戏电脑。 在三年前被他们发现,那台电脑里的像素游戏,外面根本找不到。 那个毫无可玩性的半成品像素游戏,唯一的作用,便是预警各种足以灭绝庞大数量生灵的大灾难。 三年前,末日电脑被发现后,发出了第一次预警。 世界boss炎魔降临,降临地点,在蓝星的南半球。 他们也秉持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理念,给予了那边人警告。 哪怕最后是个乌龙,也总好过真有什么大灾难。 可惜,在倒计时结束,世界boss降临的时候,那边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 几天之后,便无人在意了。 因为这种神奇的物品,也并不是万能的,也的确不一定什么都是对的。 然而,后面的事,就世人皆知了。 等到南半球的人发现问题,调动了各种力量消灭了所谓炎魔,炎魔的力量,已经点燃了大片的森林,让那一把大火,烧了足足半年的时间。 这半年里,死去的生灵难以计数,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烟尘滚滚入大气,给整个世界带来的影响,也难以预估。 那个时候,蔡启东,包括其他知道末日电脑的人,才明白那所谓的世界boss,并不是他们预想的,跟游戏里的一样,降临之后就很强的大boss。 可能这个所谓世界boss刚降临的时候,会非常弱,弱到让人当面看到了,也会直接忽略掉的地步。 南半球那边的机密调查,基本已经确定,那个成长速度极其惊人,实力跟引燃范围成正比的炎魔,刚降临时,威胁可能等同于一根火柴的小火苗。 这一次,蔡启东挂帅,在倒计时结束,一样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这里也会一直有人常驻,不断的寻找线索。 这一次他敢来,其实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的职务也已经调动到了这边。 接下来至少三年,他都会驻扎在这片区域。 …… 德城殡仪馆。 温言站在大门口,抬头仰望着硕大的招牌。 这里就是他入职的地方。 虽然这个单位,可能有各式各样众所周知的问题,但是这里给他编制啊,而且给的特别爽快,爽快到温言自己都清楚,应该有不少程序被省略了。 到了大门口,远远的已经能看到后面的大烟筒里,已经在冒净化过的热气了。 “小温啊,这么早就来啦。” 温言转身,就见一个头发半白,顶着个将军肚,大夏天还穿着一件不太合身黑西装外套,面容和善的中年人,拎着早餐走来。 这是他的顶头上司,馆长何健。 “馆长好。”温言笑了笑,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很久没起这么早了:“早起习惯了,就早点来。” 馆长呵呵一笑,将手里的豆浆包子递给温言。 “赶紧吃吧,吃完再进去,不然,你可能会没胃口。” “啊……” “啊什么啊,赶紧吃吧,咱们这没食堂,我们都是吃完早餐才来的,吃完了我带你进去,正式熟悉一下环境。” 馆长将早餐塞给温言,也不进去,就在门口等着。 等到温言看出来馆长好像真不是客气,是真打算在这里等他吃完,温言才赶忙将四个包子吃完,豆浆喝掉。 跟着馆长进入大门,一路深入,空气里便好像有那么一丝似有似无的灼烧味道,哪怕经过了净化,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一丝似有似无的味道,不停的往鼻子里钻。 昨天他只是在前院的办公室那边,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味道。 馆长带着他,一路深入,越过前院,吊唁厅,入殓间,冰棺单间等一系列地方,一边走,一边给温言介绍,就这么一路走到到比火化间更深的地方。 这里贴着山体,还有一座二层小楼。 馆长取出钥匙,一边随口道。 “小温啊,你刚来,没什么经验,就不给你安排太繁琐的工作了,有什么地方需要人手了,你就先跟着学习学习。” “好,我明白。”温言连连点头,反正有技术含量的活,其他人肯定也不敢让他干,万一闹出纠纷了也是麻烦。 馆长在小楼的侧面,打开防盗门,顺手拆下来一个钥匙递给温言。 “这是钥匙,你收好了,不要弄丢了,若是丢了,立刻告诉我。” 进入小楼,入眼的便是一面足有两米多宽,正对着大门的镜子,一开门就先看到镜子里不太清晰的人影,温言被吓了一跳。 那镜子距离大门也就两三米远。 但不知为何,他被吓了一跳,看着镜子里他也被吓了一跳,他却感觉这镜子里的倒影好像有延迟似的。 “这边是员工守则,你记好了。” 馆长的声音将温言的注意力拉回来,指了指侧面挂在墙上的员工守则。 温言还以为是类似“用户协议”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看到第一条,他的神情就有些古怪。 “一,禁止在单位讲x故事,不准提x字,违者满三次辞退。” 员工守则也要和谐? 再看后面的。 “二,禁止燃放任何烟花爆竹,有家属私自燃放时,立刻以就近的阻燃装置倒扣,然后立刻通知保卫科处理。 三,禁止任何没有钥匙的人,进入老办公楼,违者辞退。 四,禁止任何人擅入大库,违者辞退。 五,禁止在有遗体的工作间说话,打电话,违者记过一次。 六,禁止非值夜员工夜宿单位,违者记过一次。 七,禁止太阳落山后,不带手电筒行走在单位,违者记过一次。 八,禁制翻越围栏进后山,违者辞退。” 温言看着密密麻麻的员工守则,有点懵,这也太严厉了点吧,动辄辞退。 他数了数,数十条员工守则,触犯了就被辞退的就占了三分之一,这……认真的? 他看向了馆长,馆长收敛了笑意,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最好记下来,很重要,规矩是所有人都要遵守的。” 温言面色一肃,老老实实的将员工守则重新看了两遍,记在心里。 看了十几分钟,馆长才重新露出笑容。 “走,我再带你认认其他地方。” 馆长前面带路,带着他继续往里走。 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馆长的脸色忽然一变,向着地下看了一眼,脱口而出。 “拉我回去。” 喊完这几个字,就见馆长身子一软,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4章 嘲讽 上班第一天,馆长就在他面前打出了GG。 温言以前可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迅速的冷静下来,想到馆长倒地前说的话,想到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他没敢贸然将馆长扶起,而是先伸出手,摸了摸馆长颈动脉,确认馆长没挂,他稍稍松了口气。 而后他弯下腰,架在馆长腋下,倒着将馆长向外拉,一边歪着脑袋夹着手机打电话。 后退了不到两米,他便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 “温言。” 他回头望去,什么人都没有。 但是跟着,他就看到长长的走廊尽头,入口处的双面镜子里,倒映出一个浑身像是封了蜡的骨架,正在急速向他扑来。 眨眼间,他隐约已经看到,一个枯瘦如骨架,体表封了一层蜡的干尸,已经跟他脸贴脸了。 那干尸扑到他身上之后,他只是感觉到一阵寒意从头贯穿到脚底板,而后便看着那干尸如同幻影,穿过了他的身体。 干尸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转过身便顺势扑向了昏迷的馆长。 馆长身上一缕微光一闪,身上不太合身的西装,裂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一张张老旧的大钞。 那干尸每一次触碰到馆长的身体,温言隐约都能看到一层微光一闪,将其弹开。 看到这种诡异的场景,温言心跳疯狂加速,心里却莫名有一种“啊我懂了”的恍然,与遇到诡异后的惊恐相融合的感觉。 至少,看着馆长西装夹层里,无缝扑满的大钞时,他能明白,馆长肯定不是为了藏私房钱。 难怪员工守则第一条就是不准讲鬼故事,原来真有啊! 原来,有钱还有这种作用! 他满脑子惊叹、惊慌、恍然、刺激,心跳疯狂加速之后,慢慢冷静下来时,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在那干尸幻影再次扑向馆长的时候,温言想到了他的梦。 眼前这一幕都出现了,那么他那个什么能力,应该也不是假的吧? 想了一下,他指着干尸幻影,喊了出来。 “我是恁爹。”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信息。 “第一固有能力‘我是你爹’,当前进度1%。” 同一时间,干尸幻影停顿了下来,缓缓的转身看向了温言。 那闪烁模糊的幻影,在温言眼中,飞速的变得凝实,化作一尊狰狞恐怖的蜡干尸。 干尸干瘪的眼眶里,骤然燃起两道红光,僵硬的脸都在微微抖动,化作了暴怒的狰狞。 伴随着“嗬嗬”的低吼声,干尸幻影的速度再次攀升,直接撞到温言身上。 温言只感觉到一阵比第一次强得多的寒意浮现,干尸幻影便再次穿体而过。 一回头,便见到那干尸幻影,似是失去了理智,眼眶里冒着红光,如同野兽一般,不断的撞入,不断的撕扯。 温言摸不到那干尸幻影,干尸幻影也摸不到温言。 他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疯狂的干尸幻影,持续的发狂,他不停的打冷颤。 “我又不是你杀父仇人,冤有头债有主,你……” 听到关键词“父”,干尸幻影愈发疯狂,一副不把温言撕碎决不罢休的架势。 温言想跑,可身体像是冻僵了一般,有些麻木,脸都变得煞白。 现在有个好消息,他真的有特殊能力。 但还有个坏消息,这个能力好像跟他理解的不太一样。 他好像把这个干尸幻影彻底激怒了,这家伙像是失去了理智,一副不把他干碎不罢休的架势。 几分钟之后,馆长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到温言脸色惨白,眼窝发黑,冻的直打哆嗦,那干尸幻影正在对着温言疯狂攻击,只是全程连温言的毛都没摸到…… 甚至连馆长苏醒了,那干尸幻影都没有看一眼馆长。 馆长微微睁开一点眼睛,机警的向着周围扫了一眼,他看着眼前这种古怪的情况,唉声叹气。 “阴沟里翻船,丢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上裂开的西装,将西装脱掉,在那干尸幻影再次冲出的时候,将西装抛出。 西装旋转着,将那干尸包裹住,微弱的光华在西装上频繁闪耀,干尸身形扭动着,颤抖着,如同触电。 可是它的眼睛,却还是一直盯着温言,根本理都没理馆长。 眼看西装上闪耀的光晕飞速减弱,馆长沉着脸。 “引它到里面,快。” 馆长一开口,温言瞬间就想到了刚才馆长扑街的事。 里面有什么东西让馆长扑街,也能让这个干尸扑街么? 他倒是想跑,可是,他感觉已经冷到手脚麻木,压根跑不起来。 “我……我……快冻僵了……” 他哆哆嗦嗦的挪动脚步,干尸如同触电,哆哆嗦嗦着,依然像是面对杀父仇人似的,对他紧追不舍。 馆长走到干尸身后,大手一挥,抽在西装上,让西装裹着干尸幻影,向温言飞去。 温言看着裹着西装的干尸飞来,一咬牙,伸出双臂,将被裹着干尸的西装抱在怀里。 而馆长紧随其后,迈步上前,一脚踹在温言的屁股上。 温言借力,就地一滚,抱着西装往里面翻滚而去。 但只是滚出去两米,便见那发狂的干尸幻影,化作一道轻烟消失不见,只剩下西装落在地上。 这时,周围的环境稍稍扭曲了一下,温言看到了地面上的一条线,从走廊尽头向着他这边挪动了两米。 那西装就跌落在线后面。 “小温,帮个忙,帮我把外套拿过来。” “噢……” 温言捡起了馆长的西装。 馆长盯着地面,看着温言越过线也毫无反应,不禁露出一丝笑容。 拿回了西装,馆长也不穿了,将其折起,藏起来露出的大钞。 不等满脑袋疑问的温言发问,馆长来到那条线前面。 “阴沟里翻船了,我也没想到,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还会这种以假乱真的幻术。 本来准备等等再给你说这些的,毕竟是工作需要。 这条线后面,就是老冰库,除了守夜的老王,谁都不准进去。 不然,越过线就会昏死过去。 你们年轻人,接受能力强,应该能听明白我说什么吧?” “能听明白。”温言连连点头。 经历了这些事,馆长说他是什么隐世高手,茅山弟子,林氏传人,温言都不会觉得意外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等会儿最好把员工守则给彻底背下来,最好是倒背如流,化作本能。 “你是不是还想问,你为什么不会昏迷?” “恩。” “用老话说,你是无魂之人,却还是活人,但这个是传说故事里的说法,按照那些记载来说,应该是你的灵魂完全与身体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大概等于天生没有魂的座位,所以就不会被抢座了,你懂了吧?” “懂了。” 温言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失望,他大概明白,为什么昨天只是跟几个人见了一面,随便问了点问题,就立刻被人带着签了一堆文件,火速入编。 原来不是他履历好,也不是这里太缺人,什么人都要。 馆长多交待了几句,眼看温言还在哆嗦。 “算了,后面再慢慢说吧,你去外面晒晒太阳吧,这几天也没什么需要你干的,你先熟悉熟悉,多晒晒太阳,今天的事算工伤,有补助。” 温言哆嗦着离开老楼,外面太阳已经彻底升起,他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晒着太阳,渐渐感觉到一点暖意。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事,这两天的事,这世界好像真的跟他想的不一样。 原来真的有x,有奇特的东西。 那单位每年都招新,奖金也很高,福利也不错,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危险性其实也很高? …… 老楼里。 馆长走到入口处的镜子前,以指头重重地敲了敲镜面。 镜中的馆长,立刻变了脸。 “别……别,老何,你轻点,再用力敲碎了。” “什么时候有这玩意混进来的?还在这里施展了幻术,骗我越过了线,老王啊,你这门看的不行啊,要不是今年运气好,碰上了小温,我还真可能阴沟里翻船了,到时候尸体臭在这里了,都要被人再笑话几十年。” “我真不知道,我敢保证,我在这的一年时间里,肯定没有任何东西越过我进入这里。” 馆长微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说的也是,这一年,没有任何人靠近过老冰库,说不定一年前,这东西就在这里藏着等机会了。” 馆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他看着自己的西装,嘟嘟囔囔的离去。 “阴沟里翻船了,哎,这外套好贵的,哎……” 院子里,温言晒着太阳,还在消化那些信息,他接受的很快,甚至觉得这里出现这种事,似乎才是正常的。 他琢磨着馆长口中的无魂之人,想到了他的梦。 他是无魂之人,他的魂,被那个噬魂兽吞噬了么? 第5章 猛火 温言回到家,立刻开始搜索各种不正常的事情,可惜,他找了半晌,都只是一些一眼假的只言片语。 好不容易找到个看起来很真的,看到最后的时候,发现了一行字。 “想看后续,请登录终点中文网搜索……” 温言有些无语。 他放弃了找这些不靠谱的,转而开始搜索跟德城殡仪馆有关的东西。 至少人员配置这些,都是可以直接找到的。 馆长叫何健,已经在这里干了大半辈子。 温言找了找馆长口中的老王,目前是没有一个姓王的。 找到去年的历史记录时,才找到一个姓王的,但已经去世了。 至于其他的,能找到的资料,有价值的不多。 比如,标注了逃生通道的消防疏散地图。 确认了现在的德城殡仪馆扩建过两次,他遇到鬼的那栋楼,是最早的办公楼。 如今的办公楼已经是新建的。 温言想找到一些不正常的事情,却只有一点点没头没尾的传闻。 温言关了电脑,摇了摇头,算了,还不如以后直接问馆长。 他现在可以确定,他在梦里回来的路上,的确遇到了噬魂兽,而且的确发生了什么事情。 甚至于,他当天不选一个职业,就没法离开,八成也跟噬魂兽出现有关。 只不过,神州内外各地都没有大量死亡的情况出现。 各种新闻也好,自媒体也好,不断寻找,能寻找到的,也是某地山洪爆发,某地小地震,某地化工厂泄露等等。 但都没有个位数以上的人员伤亡。 偏偏他熟悉的不少美味佳肴,却都失去了“灵魂”,而且所有人都没觉得不正常。 而他自己,也成了无魂之人,因为之前他真切感受到过他的灵魂被吸取,他肯定不是天生的无魂之人。 所以,噬魂兽肯定有,而且那家伙对于灵魂的定义,出了点偏差。 美食失去了灵魂,起码还能加回来。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要是这么算的话,温言倒是还能接受。 世界变得不一样,可能早就变得不一样,只是他以前一直不知道。 仔细回忆一下,的确有不少蛛丝马迹,但以前他从来没向着那方面想过。 第二天,温言照常上班,跟个混子一样,到处溜达,到处学习适应,更多的时间,其实还是找个地方晒太阳。 馆长依然没给他安排活,其他俩个副馆长,也没人管他,他也只在第一天,见过其中一个主管行政办工作的副馆长。 温言就这么熟悉环境,熟悉同事,过去了三天,曾经梦想的摸鱼班,只是三天,他就觉得不得劲了。 他没忍住好奇,来到了馆长办公室。 他想问问,那天在老办公楼遇到的那个是什么?后续是什么? 而且,他更好奇,老办公楼里的员工守则,如此严厉,还有些怪异,以他的经验来判断,恐怕每一条守则都代表着发生过一些事情。 可惜,在单位混了三天,跟同事都算熟悉了,也没听说过一点相关的东西。 唯一听说过的于规定相关的事,便是有个火化部的同事,收了家属塞进兜里的红包,被副馆长叫到办公室喷了一顿,给他放了假,让他回家反省去了。 温言敲响了馆长办公室的大门。 馆长依然穿着那件不太合身的黑西装,在办公室里也不脱,而且,破损的地方,也已经看不到了。 只是,大夏天的,不热么? 温言余光扫了一眼,空调开到了19度。 馆长一脸和煦,对温言招了招手。 “随便坐吧,正好我有事给你说。” “你不是想知道有关那天那个家伙的事么?” “正好老王忙别的事,你去老冰库,找到89号柜。” “里面就是我们遇到的那家伙的尸体,他可能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你去把他推到火化部,正好有个豪华炉空闲着。” “然后下午,跟我一起去吃个饭,有个老朋友来了,需要招待下。” 温言听着馆长的话,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馆长便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轻松点,那家伙越过了线,已经无了,再按照规定,把尸体烧了,走完程序。” 温言还想说什么,馆长又笑了起来。 “你们年轻人,不会还害怕吧?要不我陪你一起?” 离开馆长办公室,温言叹了口气。 馆长还真的只是客气一下,他其实真的挺想让馆长给带带路。 他当然也知道,馆长越过线就会扑街,上次亲眼看到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馆长打开窗户,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记得先看员工守则。” 温言一路来到老办公楼,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了走廊尽头的线,才看到尽头还有一个向下的电梯,一个向下的楼梯。 他犹豫了一下,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一路来到地下。 地下一层的大门旁边有编号“1-50”。 继续向下走,到了地下二层,编号“51-100”。 大门紧锁,他拿出馆长给的钥匙,插入钥匙孔之后,果然打开了大门。 森寒之气扑面而来,里面除了几个简易推床,就只有一排不锈钢柜子,每个柜门上都阴刻着编号,再以红漆描了一遍。 很普通,跟以前见过的没多大区别。 温言刚想客套一句打扰了,脑海中就浮现出刚看了好几遍的员工守则。 禁止在有遗体的工作间说话。 温言戴好口罩,穿好手套,一路来到89号柜,将里面的遗体拉出来,确认文字信息,再看打开尸袋,就看到里面一具已经蜡封的干尸。 这是至少已经在这里存放了十年以上了。 蜡尸跟他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幻影一模一样,只是没那么狰狞。 好了,彻底确认身份了。 他拉好尸袋,推着平板床,离开老冰库,锁好门,乘坐电梯上来,一路安稳,什么情况都没有。 甚至心里也并没有太大压力,也没感觉到恐惧,他非常确定,这里躺着的,绝对只是尸体而已。 等到看着蜡干尸被推进了那个所谓豪华炉,温言才莫名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才恍惚间想起来,这好像是他进单位之后,亲自送走的第一个客户。 应该……算是吧? 过了好半天,有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 来人五十多岁,面容黝黑,穿着蓝工服,手握烟盒递到他面前。 “习惯就好。” 温言犹豫了一下,抽出一支,跟着一起来到外面。 看着对方吞云吐雾,温言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张叔,这里很常见么?” “不常见。”张况很自然回了句,他知道温言想问什么:“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就来火化部吧,到了这,从家属到领导都很好说话。” “万一遇到那种不太安静的客户呢?” 张况抽了口烟,呵呵笑着。 “那就开猛火。” 第6章 好吃不 又混了一天,温言觉得挺爽,总共上了没几天班,基本都是在摸鱼。 下了班,温言刚走到前院,便看到馆长从办公楼上走了下来。 “走,我一位老朋友调到了隔壁端州,以后说不定有业务上的来往,顺便给他接个风。” “馆长……”温言其实想找个借口说不去。 “一起去,这家店的菜,有温补阳气,祛阴退邪的功效,能帮助你恢复,你这几天晒太阳,有出汗么?” 温言无言以对,他这三天闲的没事,跟个混子一样,天天除了去同事那混脸熟,就是坐在院中晒太阳。 晒太阳的时候,的确只是感觉到暖暖的很舒服,一点都没觉得热。 要知道,现在可是八月天,他当然知道这不正常。 馆长自己开着一辆老旧的手动档,开车前,还绕着车巡视了三圈,一边巡视一边轻轻拍了拍车辆后盖。 开车上路,车速也全程都在四十到六十之间。 “小温,几天时间,我看你似乎接受能力挺强的,也没打算辞职,那我就给你说一下你。 咱们单位,目前就你一个人,能进老冰库,后面要是有需要,就只能你进去一趟。 不过,那地方,可能一两年都不需要去一次。 等你熟悉的差不多了,你想要去哪个部门,可以看你的意见。 你要是不想整天待在单位,那跟着出外勤也行。” “听馆长安排。”温言当然不会真的把这话完全当真,再说了,他才刚来几天,都还不太熟悉。 “恩,你最近最好小心点,这边差不多查清楚了,之前那家伙,应该是趁着一年前出现的空档,潜入进来的,已经在老办公楼潜伏了一年以上了。 但那家伙怎么潜入进来的,现在还没查清楚。 后座上是你的工服,刚做好的,你平时可以穿上,算是员工福利。” 温言道了声谢,也没好意思现在就拆开看看,只是看样式,跟其他同事的工服差不多。 一路从偏僻的郊区,来到城里,车辆在一家路边的私房菜馆停下。 温言抬头望去,模模糊糊,能看到菜馆的招牌上,隐隐有一层微光闪耀,再看那灯带,融合那微光,便成了一道符箓的形状。 “走吧,我那老朋友已经到了,你尽管吃就行,都是老熟人,不用客套,也不兴劝酒那一套,时代变了,你放轻松点。” 馆长贴心的安抚了一下温言,笑呵呵的迈步进入菜馆。 温言走出两步,忽然感觉到后背生寒,那一丝寒意,让他特别熟悉,就是前几天被干尸幻影穿体而过时所产生的寒意。 他回头望去,马路上稀稀拉拉的车辆不断穿梭,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环顾一周,看向马路对面公交站上的广告,他盯着广告上的人像,忽然就见那人像缓缓的露出微笑,而后笑容越来越夸张,嘴角缓缓咧到了耳朵根,让两侧脸颊都随之撕裂。 下一刻,他一眨眼,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温言沉默了一下,快步追上了前面的馆长。 “馆长……” 他压低了声音,飞速将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馆长,我这是不是幻觉?” 馆长面色一肃,走到门前,望向马路对面的广告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恩,就在德城北,老菜馆对面的公交站。” 挂了电话,馆长拍了拍温言的肩膀,颇为赞许。 “做得很好,下次也要及时说,不要当成自己的错觉。 一般遇到这种事,自认为是眼花的,错觉的,很多都没什么好结果。 你记住了,这种事,没有幻觉。 一般情况下,能毁掉的就不是幻觉。 走吧,我们先去吃饭,你最近阳气是有点弱,得好好补补了。” 跟着馆长上了二楼包厢,里面已经有个中年男人在里面。 俩中年男人一顿中年男人式的寒暄,馆长才给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们单位新来的小温,温言。” 而后又给温言引荐。 “这位是老蔡,蔡启东,现在调到我们郡工作了,现在是本郡烈阳部的新部长。 我们平时也会配合烈阳部,处理点事件收尾的工作。” 一番寒暄,这边刚开始上菜,就听外面嘭的一声闷响,火光紧随其后。 三人立刻站起身,来到窗边向外望去。 一辆小轿车,撞到了对面公交站的广告牌上,大火已经引燃。 温言一脸愕然的看向馆长,心里震惊不已,好家伙,处理的这么快么?还是以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处理? 然而,馆长面沉似水,飞速的给蔡启东说了一下刚才的事。 “真是找死。” 蔡启东冷笑一声,从二楼一跃而下,三两步便冲到燃烧的车旁,一拳打碎了驾驶室玻璃,单手将里面不知生死的司机拎了出来。 过了几分钟,消防车赶来,扑灭已经彻底燃起的大火,又有救护车,带走了司机。 蔡启东重新回到菜馆。 “应该是意外,后面有人会处理,不用管了。” “哈……”馆长笑出了声:“啊对对对,吃饭吃饭,再不吃菜就凉了。” 温言倒是想问一下,现在他再傻也明白,这压根不是哪个部门来处理的。 他有些不安,感觉上了贼船,他想到了前几天遇到的那个干尸幻影。 馆长说,那家伙是为了去老冰库拿到他自己的尸身,而现在能进老冰库的就只有温言这个新人。 再联系了一下,馆长说,现在还没查清楚,那家伙怎么混进去的,今天又遇到了广告牌上的人对他笑。 温言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一个问题,是不是还有别的家伙,想要从老冰库里带出来什么? 是不是他能进老冰库的事,已经被某些家伙知道了? 满心这种问题,以至于他都没心思在意这顿饭菜极为美味,吃了之后,能让他微微发汗,腹中暖暖的。 吃完饭,馆长顺路把他送回家。 回到家,他打开塑料袋,拿出新的工服,一件黑色的马甲,一件黑色的外套,他用手一摸,一种熟悉的触感传来。 他将马甲翻过来,用手电照了一下内衬,隐约看到里面一张张旧大钞。 温言想了想,立刻将这件丑了吧唧的马甲穿在身上。 馆长还真没说错,这真是福利。 穿上工服,多少有点安全感了,他可是亲眼见过馆长的西装外套的神效。 几个小时之后,温言退出游戏,关了电脑,正准备洗漱睡觉的时候,看到鱼缸里的金鱼,贴着水面吐泡泡。 他给金鱼喂了点鱼粮,刚准备将鱼粮放下,就听到一声。 “就这?我都饿一天了!” 温言微微一顿,看向鱼缸,金鱼游在水面附近,吐着水泡。 “看什么看,我还没吃饱。” 金鱼再次抱怨了一声,便见温言忽然拿起小抄网,将金鱼捞出来丢在地上,一脚踩死。 他这人特别听人劝,谨记着馆长今天的教诲,所有你觉得是幻觉的东西,最好都别当做幻觉,能被弄死的,那就绝不是幻觉。 看着被踩扁的金鱼,一动不动了,再也不说话了,温言微微松了口气。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馆长打来的。 “喂,馆长。” “小温啊,你没事吧?你出现幻觉没?你最好来一趟医院,今天下午吃的菌子没做熟,有毒。” “啊?” “啊什么啊,谁也没想到,一个做菌子三十年没出过问题的大厨,会没做熟,这翻车翻的,他还嘴硬的很,非说自己三十年都这么做的,肯定不是他的问题,是我们自己吃别的东西中毒了。” 挂了电话,温言有些懵,低头看了看地上被踩扁的金鱼,竟然倔强的昂起半个脑袋,歪着嘴嘲讽。 “老弟,菌子好吃不?” 第7章 偏差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温言面无表情的看着床尾的小桌板,上面三个三寸高的小人,正在欢快的起舞。 跳着跳着,其中一个小人,在侧面一拉,又有一个小人,凭空出现,四个小人手拉手继续跳舞。 温言盯着新出来的小人。 “我是恁爹。” 小人没有理他,继续跳舞,温言心说,不理我,肯定又是个幻觉。 一旁的小护士拿着新的吊瓶给温言换瓶,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相比之下,温言这症状已经算非常轻了。 温言的旁边,何健和蔡启东一人一张病床,也在这挂水。 当护士离开,关上门之后,蔡启东立刻一脸晦气的长叹一声。 “我就不该跟你一起吃饭,我就知道你这么衰,肯定要连累我。” “这事也能赖我?查清楚了么?到底什么情况?”何健拍着大腿,大声反驳,就是那语气,多少有点底气不足。 “已经在查了,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位老师傅,肯定不是故意要给我们下毒,要是想下毒,往里面加点剧毒菌子不是更好。” “那什么情况?” “这边的人,基本确定,他是真觉得他的烹饪没问题。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到他了。 但我们的人测试到现在,也没发现他有被影响到的痕迹。 而且菜馆里所有的东西,也都没有异样。” 正说着,蔡启东的电话响了,他接了电话之后,眉头紧锁。 几分钟之后。 “出事了,现在可以完全确定,我们中毒是意外,没有人要针对我们。” “出什么事了?”何健立刻坐起身。 “目前为止,周围三州之地,已经有六家滇菜馆里出现了中毒事件,而且不是个例。 做菜的厨师,都是做菌子至少二十年的老师傅,他们也都不认为自己出错了,而且我们也没有找到他们被什么东西影响到的痕迹。 可他们的认知,却都出现了极为严重的偏差。 让他们重新去做,做出来的依然是没有完全祛除毒性的。 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们重新看指南,重新调整,重新炒,他们却又能根据经验迅速调整,炒出来无毒的。 事后他们纵然知道这样做才能无毒,却依然会陷入到纠结和自我怀疑之中,依然会认为之前的烹饪方法才……正统。” 温言在旁边听着,越听越觉得有种熟悉感。 这种失去了,却还能补回来的特征,一如那位天府菜馆的胖厨子。 那家天府菜馆,温言又去了两次,老板看在钱的份上,让厨子按照他说的方法做了一次,再次去时,菜馆里就多出来一个泼油版本的水煮牛肉,让顾客自己选。 温言越想越觉得,就是噬魂兽。 他之前还觉得,噬魂兽不吞噬人的灵魂了,只是吞噬点美食的“灵魂”,那是真的能接受。 但现在看来,只是吞噬美食的“灵魂”,也是有可能会出事的。 幸好这次中毒不深,也没去吃河豚之类的东西。 温言心里琢磨着,该怎么把他知道的一些事情,以比较合适的方式告诉蔡启东。 蔡启东是本郡烈阳部的头头,按照馆长的说法,烈阳部便是处理所有异常情况的部门,例如上次在德城殡仪馆里遇到的那个干尸幻影,就是烈阳部管辖范围内。 而德城殡仪馆,除了承接普通人的业务,也会辅助烈阳部来处理一些需要焚化的异常。 包括但不限于各种有实体的尸体、可以被焚毁的物品、封印着无实体异常的封印物等等。 只是要怎么说,就有点麻烦。 他又不想说我做了个以梦,梦到个噬魂兽,也不想万一因为他的隐瞒,让不少无辜的人死去。 正琢磨着呢,蔡启东看着眉头紧锁的温言。 “温言,你觉得呢?” “啊……”温言抬起头,看向蔡启东,在他眼里,蔡启东的脸上,像是被七彩霓虹灯照耀着,两个小人蹲在他的额头上拉着七彩的屎。 温言有些不忍直视,表情便秘。 蔡启东也不问温言看到了什么幻觉,继续问。 “你觉得现在这情况,可能是什么?随便说,集思广益,没有什么对错。” 温言看向馆长,馆长对着床尾点了点头。 “小温,你尽管说你的想法,年轻人的想法,跟我们这些老家伙肯定不一样。” “我感觉……像是失去了灵魂。” “???”馆长和蔡启东俩中老年,一头问号。 “就是年轻人的说法,就比如最近网上很火的那首歌,主唱都唱破音了,但这个破音才是这首歌的灵魂,再具体点我也说不清楚了,就这么个感觉。” 蔡启东其实还是没有完全理解,只是他看着何健若有所思的盯着床尾,一脸严肃,蔡启东也点了点头,先把温言的想法记下来。 当天晚上,蔡启东确认了问题不是太大,便出院离开,太多事情等着他处理。 回到了总部,蔡启东坐在办公室,部署安排工作,今天晚上的晚间新闻里,就会有吃菌子中毒的新闻出现,然后会附带如何烹饪才不会中毒的方法。 本郡所有人,也都会接到短信提醒,明天早上,也会有相关的部门进行线下巡查。 等到开完会,蔡启东看着日程,还有待处理,待跟进的事项。 第一优先级的便是噬魂兽。 下面还详细标注着当时的借助奇物得到的提示。 特性一,吞噬,吞噬灵魂。 蔡启东看着这行字,对自己的新秘书招了招手。 “小宋,网上的年轻人经常说的那个灵魂,是什么意思?” 蔡启东照着温言的说法解释了一下,年轻些的秘书果然秒懂,给他找到一个视频,是一个乐队的歌,他一听,果然,主唱都破音了。 但是弹幕上,却刷出一堆“破音才是灵魂”。 蔡启东这下彻底理解了,唱副歌的时候,为了表现出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破音反而不是缺点,而是非常契合的点睛之笔。 他看着桌上文件第一页的内容,手指在灵魂二字上轻轻敲击。 “小宋,你说,这个灵魂,是不是不是我们理解的那个灵魂?” “部长,您是说……”秘书有些愕然,结合蔡启东刚才说的事,他能理解蔡启东指的是什么。 蔡启东面沉似水,似是在自言自语。 “噬魂兽肯定已经降临,我们绝对不能抱有侥幸心理。 如今还没有找到,也没有发现异样,只可能是我们没有找到异常情况。 我们没有如同当年南半球的人那般轻敌大意,依然没找到任何痕迹,那肯定是我们的方向错了。 无论如何,任何有可能的方向,都不能随意略过。 通知下去,开会,让部里的那几个年轻人都来,不准缺席。” 半个小时之后,蔡启东都没出会议室,在这里继续挂水,跟总部的人视频会议。 等到其他被叫来开会的人,看到这一幕,也没人敢抱怨了。 蔡启东面色肃穆,敲了敲桌子。 “你们都知道,我来到这里的任务是什么,我也豁出去老脸,去其他部门那打过招呼,必要的时候,会有助力。 现在,看看你们面前的资料,我们来讨论一个问题。 我们理解的灵魂,是不是与提示里的灵魂的意思完全一致。 畅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说。” 一个小时的会议结束,被打开了思维限制的众人,重新察看那份提示,各种思维碰撞,得到推测方向就越来越多。 会议结束,蔡启东敲了敲桌子。 “结合今天预定好的行动,将其扩大,优先对其他厨师,也展开调查,看看他们有没有出现类似今天那几个厨师的情况。 至于其他几个方向,都同时安排人追查,有任何异样,第一时间汇报。” 第8章 幻觉 温言被那些不知疲倦,在他面前跳了一晚上舞的小人,吵的一晚上睡不着。 也不知是拉了几次,挂了水,稍微好点了,还是中毒不深,症状减轻了,天亮的时候,跳舞跳到腿都断了的小人们,手拉着手,唱着“白杆杆红伞伞”,退入了那看不到的大幕里,消失不见。 他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 这一觉睡到被尿憋醒,睁开眼睛,外面的天都黑了。 旁边的何健也已经离开,隔壁俩病床上,已经有一张来了新病人,正在睡觉。 温言琢磨着,应该是何健和蔡启东蘑菇吃的少,这俩在那叙旧吹牛逼,要不是蔡启东说不喝酒,这俩中老年八成得喝高兴了。 三个人里,只有温言是真去吃饭了,一盘蘑菇,他一个人吃的比其他来人加起来还多。 他在枕头下摸了摸,手机已经没电,外面漆黑一片,透过房门上的玻璃看向外面,走廊上也已经关了大灯,只剩下夜灯。 温言摸了摸自己的空荡荡的肚子,拿着没电的手机,准备先去护士站借个充电器。 推开病房的门,外面非常安静,隐约能听到什么机器的滴滴声,还有一种似有似无的嗡嗡声。 温言握着手机,一路来到护士站,抬头看了眼上面的灯牌,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两点。 温言摸着肚子,心说,难怪他被饿醒了,这一觉从天亮睡到天黑,又睡到了半夜。 护士站里,只有一个穿着粉色工服的护士,正趴在工作台后面的桌子上休息。 温言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看到第二个护士,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工作台。 他轻轻的敲击,声音却远比预想的要响得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 那个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护士被惊醒,缓缓的抬起头,温言顿时被吓了一跳。 那护士的左边脸,画着精致的妆容,眉毛精修描绘,眼皮上似乎还贴着双眼皮贴,微微泛着自然红润的腮红,唇彩也是水润自然的颜色。 只是她右边的脸的上半部,焦黑一片,如同已经碳化,从嘴唇右边到苹果肌后方的位置,碳化的皮肉开裂,泛着暗红色的血肉翻卷开。 随着护士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她脸颊上快要贯穿到耳朵的伤口,持续裂开,笑的露出了后槽牙。 只看左边脸的话,笑的还挺甜的。 温言眼皮跳了跳,就镇定了下来,他从昨天开始,什么没见过。 跳舞跳到腿都断了,却还是不知疲倦,能继续唱歌跳舞的诡异小人。 别说半边脸不正常了,蔡启东的霓虹灯七彩脸他都见过。 还有墙上浮现出的大嘴,足有半米多高,嘴里的牙齿在打架,其中一个后槽牙,还把一颗智齿给打歪了。 窗外比楼还要高的巨型蘑菇,还有一个飘在窗外,看着那巨型蘑菇唉声叹气了一会就消失的老大爷。 开始的时候,他还在不停的以“我是你爹”试探是不是幻觉,时间长了,他都懒得再试了,嘴皮子都酸了。 而且,在外人看起来,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万一遇到真人,等于开了嘲讽技能,强行拉仇恨…… 如今再看到这个,也就被吓了一跳而已,温言面色如常,甚至还多看了两眼,看到护士的一颗智齿似乎是被蛀了。 她的胸前挂着胸牌,上面写着“王欣”,看她的工服颜色,应该是来实习的。 “美女,能借我个充电器用一下么?我手机没电了。” 蛀牙小护士跟温言对视,看着温言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她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指在焦化的脸颊上划过,一缕缕黑粉不断飘落。 她的另一只手,随手在旁边扯出一个三头的充电器,放到工作台上,然后微微昂着头,带着一丝微笑,看向温言。 “我的脸上,有什么问题么?” “你的妆有点蹭掉了,是上大白加一个大夜,时间长了吧?我看你皮肤挺好的,也看不出黑眼圈痕迹,其实上一点清爽的妆就挺好。” 蛀牙小护士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立刻露出一个惊讶的笑容,那笑容明显跟刚才公式化的笑容不一样。 “呀,你还懂化妆啊?” “呃……” 温言没来上班之前,就了解学习过,到了单位,也跟遗体处理部的同事讨论过,尤其是入殓间那个姐姐,很是热情,还送了他一管自制的润唇膏。 此时此刻,温言多少有些理解入殓间那个同事了,她八成是很久都没跟活人讨论过给活人化妆的事情了。 温言此刻也不好意思说,我了解最多的,其实是给死人化妆。 “还是稍稍了解过一些的,只是嘴上说说,上手不行。” 蛀牙小护士带着露出后槽牙的甜甜笑容,给温言道谢,然后又继续问。 “那戴口罩老是容易脱妆怎么办啊?” “补妆喽,哦,估计你们不太方便,那就换成质地轻薄点,遮瑕强的粉底液,用粉底刷轻扫,加上用带珠光颗粒的底妆气垫代替散粉定妆,就算脱妆了,痕迹其实也不明显。” 温言琢磨了一下,继续认真打量着蛀牙小护士。 “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看起来是那种天生黑眼圈不明显的人,皮肤也好,也年轻,做好保养就行,平时稍微点个淡妆,补个唇彩,不用像其他人那么麻烦就有非常好的效果。” “哪有啦……”蛀牙小护士又笑的露出智齿,眼睛都笑弯了,脸上碳化的粉末,随着笑声噗噗的往下落。 正逗着蛀牙小护士呢,温言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索性直接借护士站的插座,直接冲上了电。 “我先充个电,叫个外卖,饿一天了。” “哎呀,叫什么外卖啊,我这有吃的,你先垫一垫,现在都关楼门了,外面人进不来的。” 蛀牙小护士在工作台下拿出两碟子,一个上面摆着几个小面包,一个摆着几块绿豆饼。 “这是别人送我的,你先垫垫吧,我不喜欢吃甜食,会长肉,你吃了吧,正好别浪费了。” “那多不好意思……” “吃吧,吃完赶紧去休息吧,晚上不要乱跑了。” “那就谢谢了。”温言饿了一天,又拉了半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拿起一块绿豆饼就吃了起来。 他在这边吃,蛀牙小护士还贴心的用一次性杯子,给他倒了杯纯净水。 一边聊,一边吃,不一会儿,绿豆饼就被他吃完了,小面包也只剩下一个了。 蛀牙小护士看着温言吃的开心,聊的开心,把最后一个小面包也给温言。 “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巡察该来了。”小护士似乎有些怕她的领导。 温言琢磨着要是被医院领导看到他在这跟小护士又吃又喝的闲扯淡,估计这实习小护士后面会被骂,他只能带着充电器和手机,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将手机充上电,他心里还琢磨着,明天早上七点多出门去买点吃的,那时候蛀牙小护士的大夜正好快下班了,请人家吃个早餐,算是礼尚往来。 他估计还得在医院住几天才能出院,弄不好他现在觉得精神,只是还没到严重的时候。 以后再也不吃菌子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隔壁的隔壁病床上的病人睡的呼呼,他也没好意思开灯,手机充了一会儿电了,也还没自动开机,他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的又睡着了。 到了半夜三点,病房外,阴冷的气息浮现,凝聚出一丝丝薄雾。 这一层的楼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走进了这一层。 她微微低着头,表情僵硬,眼神阴冷,左手捧一个夹板,右手握着一支笔。 她路过一个病房,就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在夹板上看了一眼,继续看下一个病房。 她就这么一路走过去,路过护士站的时候,扫了一眼护士站里端坐着,一脸严肃,目不斜视的蛀牙小护士。 下一刻,便见蛀牙小护士,倒飞了出去,挂在墙上,她的右脸上仿佛有火焰在灼烧,让她半个脑袋都有些变形。 炽烈的痛苦袭来,蛀牙小护士却还是咬着牙,强忍着没喊出声。 片刻之后,蛀牙小护士跌落下来,脸色青白,一点红润都找不到了。 中年女人伸出一根手指,在工作台上轻轻一抹,一点点绿豆饼的碎渣沾染在她的手指上。 “工作时间,不准进食。” “知道了,主任,以后不敢了。”蛀牙小护士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应了句。 那中年女人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一路走到温言病房时,她透过门上的玻璃,盯着沉睡的温言看了良久,一只手不停的搓着笔,最后一言不发继续向着后面走去。 当她走到走廊里最后一间病房的时候,她的脸顿时变得扭曲,一颗眼珠子从眼眶里掉出来,挂在脸颊上,眼中血丝侵染,难以掩饰的恶意不断溢出。 她看着病房里的一张没有人的病床,病床上只有被子散落在那里。 她拿出笔,狠狠的在夹板上的文件里,打了个勾,转身消失在走廊的尾部。 第9章 领域 一觉睡到六点多,天蒙蒙亮,温言再次醒来。 睡太多,睡不着了。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再看了看周围,没有再次看到什么幻觉,也没感觉到不舒服,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准备出去买早饭。 走廊上已经有起得早的家属在接热水,也有人已经买了早餐回来,路过护士站的时候,里面也看到了三个白衣护士在忙碌。 温言将充电器还回去,道了声谢,顺便还问了句。 “王欣护士提早下班了么?” “啊……”坐在工作台后边的小护士一愣,摇了摇头:“我们科室没有叫王欣的护士啊。” 倒是后面一个看起来年纪大几岁的护士,听到这个名字之后,转身看向温言,她死死的握住手里的东西,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惧。 什么都没说,温言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坏了,不会是一堆幻觉里混进来真的吧? 他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蛀牙小护士不会真的不是人吧? 难怪她脸上的细节如此清晰真实,跟蔡启东的七彩霓虹灯脸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仔细回想了一下,温言还想再问什么,那个脸色煞白的护士已经快步进入操作间。 这时,他的余光看到楼层入口的地方,何健带着几个人进来。 有俩熟面孔,温言见过两次,是收尸的临时工,还有俩倒是从未见过。 几人走到护士站这,何健对温言招了招手。 “你怎么样了?好点了没?” “好多了,今天起来已经没幻觉了。”温言看着那几人没有停留,继续向着深处走去,不由的问了句:“馆长,这是?” 何健没说,只是带着温言走到走廊的尽头,看着馆里的俩临时工进入病房,轻车熟路的在病床边做准备,病床上的人影,已经用白布盖住了脸。 另外俩生面孔,则拿出俩不知道什么用的仪器,进入病房里,到处探索。 馆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温言。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温言也没什么犹豫,就把他半夜饿醒后遇到的事情说了一下。 “……大概就是这样,后面我就回去睡觉了,那个实习小护士,是不是已经……” “恩,一年前就不在了,而且是在我们这里处理的后事。” 温言沉默,何健也不说话了,俩人就这么看着,等到这边收殓好,带走病房里的尸体,也没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温言大概也明白,馆长亲自来,那一定是有可能出现意外。 等到人离开,温言这边做完检查,确认没什么大碍,挂完水之后,他也自己打个车回到了殡仪馆里。 走到前院的办公楼下,温言还是没忍住,敲响了馆长办公室的大门。 “馆长……” “这事有烈阳部的人处理,他们已经追踪很久了。”何健一开口,就直接给了结论。 “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说说么?” “先坐吧,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何健端着茶杯,回忆着曾经的事。 “几十年前,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一些怪事,不仅仅是出现那些幻影,也有些人开始出现一些特别的能力,甚至那些古老的典籍里,有些东西也开始稍稍有点效果了。 再加上还有一些稀奇古怪,我们按照古时候的习惯,笼统的称之为妖魔精怪的东西也慢慢有了苗头。 还有一些地方,也会出现奇怪的变化,衍生出独特的领域。 至于领域,这是烈阳部的叫法,有些人会有不同的称呼。 就比如你昨天晚上去的那个医院,你没觉得不正常么?” “除了那个小护士,别的倒是跟我住院时差不多……”温言说到这,想了想,补了一句:“现在回想了一下,有些太安静了,连打呼噜的声音都没听到。” “那就是一个领域,只是平日里摸不着,看不到,只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人,容易进入其中。” 何健顿了顿,看向温言。 “比如,你,若是在那些奇特领域出现的时候,你正好在其范围内,那你就一定会出现在里面。” “……”温言看向馆长,有些无言,你早知道那医院有问题? 馆长斜了温言一眼,好似看出来温言想说什么。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那家医院还有古怪。 一年前,那领域出现了三天,烈阳部的人刚查到一点头绪,领域就不见了。 那三天里,医院里几百号病人,只有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疑似被领域里的东西带走了灵魂。 因为那个病人本就没几天活头了,全靠止痛针顶着,到底是正常病逝还是被害了,已经无法确定。 你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小护士,也是那两天去世的,只不过当时判定是意外。 当时领域只出现了三天就消失了,经过烈阳部研判,这算是规则比较温和,危害性很低的领域。 可能是因为医院里去世的人太多,有病人去世时,借地利催生出了一个短暂的领域。 这种领域很快消失,也很正常,后来资料就存档了。 但昨天半夜,本地烈阳部的人察觉到了征兆,按照标识特征,就是去年记录过的那个领域,消失的领域又出现了,直到日出才消失,我就跟过来看看。” 温言这下懂了,不是收尸的事需要馆长亲自来,而是馆长知道,他体质有问题,肯定会进入领域,天亮了就赶紧过来看看他是不是挂了。 “我见到的,就是刚才说的,别的基本没感觉到太特别的。” “那看起来这个领域的规则,不是特别的离谱,这事就交给烈阳部的人去处理吧,正常情况,我们只需要配合处理收尾工作,或者暂时不确定的情况,尸体会存放在我们这里。” 温言还想再问点别的什么,外面又来人了,蔡启东敲响了房门,温言只能给一脸严肃的蔡启东问个好,先行离开。 他摸了摸肚子,离开单位,骑着单位的单车,准备去吃点东西。 骑了几分钟之后,他忽然看到前方有什么阴影飞速变大,他抬头望去,就见道旁道一颗大王椰上,有一片落叶坠落了。 他面色一变,立刻跳车,向着道旁的泥地里扑去。 下一刻,就听嘭的一声,单车被砸中,溅起的碎片,打在他的侧脸,都一阵生疼。 温言爬起来一看,掉落的那片叶子,估计都有三米长了,单车的大梁都被砸歪了。 他抬头看了看,剩下的叶子似乎没有坠落的趋势了,他走上前,试着拎了拎,这片落叶少说也有个三四十斤。 他拖着还能凑合骑的单车,转身就往回走。 差点被砸死,还去吃什么饭。 意外? 意外个屁,他昨天晚上才见过那个被判定为意外身亡的蛀牙小护士,现在怎么可能会认为这一幕是意外。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把这事说一下,拿起手机给馆长打个电话。 “馆长,我刚才差点被落叶砸死。”温言飞速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馆长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 “今天就是那小护士的忌日,她的金塔就在安息堂里,你可以去看看,记住了,规则才是最重要的,有事直接给我电话,想做什么就去做。” 温言还没继续说什么呢,馆长就挂了电话。 温言琢磨着馆长的话,馆长什么意思?搁着预判呢? 办公室里,蔡启东嘿嘿一笑。 “怎么?你放心这小子插手了?” “我不放心有什么用,从他第一天踏入这个院子的那一刻,我就看出来了,他肯定不是那种遇到事会躲开的人。 这几天,什么都没让他干,让他自己去选择,他也没有想走,刚才还主动来找我。 他自己肯定也清楚,他能进老冰库,天生就是比较特殊的人,他不找事,事也会找他。 躲不掉的。 而且,那领域里的小护士说的话做的事,明显就是提醒他规则,是在救他。 那小护士应该是在去年值大夜的时候,触犯了领域的什么规则,死了依然被困在里面不得解脱。 我这种老家伙都能想明白,现在的年轻人,接受能力这么强,会想不明白? 再说,他刚才差点被一片落叶砸死,我就不信他能就这么算了,也不信他会认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蔡启东点了点头。 “也是,他比较特殊,刚来就遇到有东西想要进大库,我们到现在还没查清楚那个东西怎么混到这里的,以后肯定还会有更麻烦的,这次这个领域,目前来看,应该不是特别危险,倒是可以让他试试。 我这次找你,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噬魂兽的事,你肯定有权限知道吧? 我们刚排查过了,附近三州,很多厨子都出现了一样的症状,尤其是圩州最多。 他们有些忘记了烹饪某些菜肴过程中的一些程序,有些忘记了要加的核心材料。 但他们,还有附近的人,都没有人觉得不对的。 而且,其他地方还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若是之前的理论成立,我们基本可以确认,噬魂兽已经降临,而且真的就在附近三州。 现在,我要从你这借一样东西。” 第10章 规则(谢油條真香盟主) 温言走着走着,就来到了安息堂。 这里其实是寄存金塔的地方,三年内都是免费的。 之前温言以为是那些买不起墓地的家属,会将金塔寄存在这里,了解过后才明白。 其实更多的,是那些年纪大的人去世之后,其老伴将金塔暂时寄存在这里,等到百年之后再一起合葬。 按照本地的习俗,开墓不吉,就很少有一位先下葬,后面再挖开,重新合葬。 但还是有一些人的金塔,被寄存在这里,是其他原因。 比如,还未成家的年轻人,横死之后,也会将金塔暂时寄存在这里,三年之后再将金塔带回老家安葬。 温言来到这边之后,本来还想找同事看看名册。 到了门口,只是扫了一眼里面,看到俩头发花白的老人,顺带着就在那俩老人面前的格子上,看到了蛀牙小护士的名字。 他迈步进入其中,就听到其中一个老人在那低语。 “欣欣,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绿豆饼,做了半天才做好,我跟你爸都挺好的,你都走一年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 一旁头发花白的大爷,轻轻揽着老太太,他嘴唇微抖,想要安慰下老太太,最后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法说出口。 “欣欣,我们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大爷扶着越哭越伤心的老太太往外走。 温言看老太太脸色不太好,快步走上前,帮着搀扶了一下。 “先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扶着老太太坐下,温言又去给俩老人倒了两杯温水,陪着聊了一会儿。 过了十几分钟,温言送俩老人离开,帮他们叫了车,重新回到安息堂。 那俩看起来头发都白了不少的老人,实际上才五十多岁,中年丧女,还是独生女,打击太大了。 此刻再看着摆在那的供品,绿豆饼,独立包装的小面包,还有几个柑橘。 温言在兜里摸了摸,拿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面包,这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 跟这里供着的供品一样。 他再傻也能明白,昨天晚上蛀牙小护士说不让他出去,说外面人进不来,催着他回去休息,其实就是在帮他避开危险。 什么不爱吃甜食,都是借口,就是想让他赶紧吃点东西,赶紧回病房,避开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包括手机充不上电,后面充电了几个小时还没充满,都是因为他在领域里,这都是他当时没注意到的线索。 那时候,他可不知道有关领域的事情,毕竟周围环境没变,而且,他都被吃了毒蘑菇后出现的幻觉折腾麻木了。 如今蛀牙小护士出了所谓意外死了,被困在那领域里。 他今天也差一点被一片几十斤重的落叶砸中,他可不觉得被砸中了只会受伤,八成会当场哏屁。 温言在安息堂里坐了一会儿,起身向外走去。 他拿出手机,给馆长打了个电话。 “馆长,我想弄明白那个什么领域到底怎么回事,有资料么?” “你想插手?”何健的语气很平静,似是早有预料。 “我先看看情况再说,要是帮不上忙,我就不逞强了。 要是能帮上忙,那还是尽量做点什么。 我压根不觉得那是什么意外,就是有东西想要弄死我。 再说了,人家请我吃了最好的东西,帮我避开危险。 我要是知道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总觉得不舒服。 而且,最重要的,我想躲,也未必能躲得过去吧。” “是这样,不知道具体规则,却已经在外面影响到你,躲的确不是最好的办法。” “我知道。” “那行吧,一会儿有人会跟你联系。”何健挂了电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看人还是挺准的,不枉他之前跟蔡启东吹牛逼。 …… 温言等了一个多小时,手机响起。 “喂,温言么?我到德城殡仪馆外面了。” 温言向着大门外望去,就见一辆黑色的SUV停在那里,一个国字脸的壮汉,正举着手机对他招手。 “烈阳部,风遥。”风遥伸出手,看起来一本正经,配合一张国字脸,以后八成是能当领导。 “温言。” “我看过你的资料,上车聊。” 上了车,关上门,风遥便拿出一个六七厘米厚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件。 “你想要知道的资料,都在这里,不能复制,不能打印,不能拍照,只能你现场看。” “多谢了。” 温言静心看资料,上面记录的很详细。 去年的时候,圩州的烈阳部值守人员,借部里的奇物巡查时,意外发现了异常,圩州下辖的德城有领域出现的征兆。 经过烈阳部的外勤人员第一时间验证,确定是一个会在出现的时候,融合现实环境的三类领域。 地点是德城第一医院的住院部大楼,在领域出现的那一刻,住院部大楼在外面还能看到,但外面的人没法进入,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日出的那一刻,领域会消失,住院部大楼会恢复正常的样子,到了第二天晚上十点半,领域又会出现。 当时这个领域出现了三天,但住院部里,医护人员、病人、病人家属,加起来好几百号人,所有在那三天去世的人里,只有一个癌症晚期的病人,疑似灵魂溃散。 按照相关专业人士的经验,那个病人遭受痛楚折磨几个月了,本就在弥留之际,意识不清楚,数日未曾进食,这种情况,本就灵魂孱弱,已经有部分溃散了,若是逝世,八成会立时灵魂溃散。 其他在这三天去世的病人,烈阳部也都没有直接忽略,每一个都有详细记录。 甚至之后三个月内,在住院部大楼里去世的病人,也都有详细记录,每一次都有烈阳部的人及时检查。 并没有什么异常,按照烈阳部的划分,按照危险程度、需要重视的程度、需要投入资源的力度,住院部领域被划分为二级。 之所以能是二级,还是因为一次能牵扯到几百个病人。 若是直接封了住院部大楼,没有合适的,不会引起恐慌的理由,德城其他医院,也很难无缝接手那几百张床位。 温言看到这,若有所思,难怪前面几个月就听说德城第一医院要搬迁了,新医院的几座大楼,都已经盖好。 官面上的说法是德城人口越来越多,在老区的第一医院,已经几十年了,无法承载现在的需求。 而私下里,温言听其他人说,大都是最大的医院搬到新区,肯定是为了让居民跟着过去,后面其他单位肯定也要跟着到新区。 要说这些理由吧,都有一定程度的占比,占比最大的理由,恐怕还是因为住院部大楼的领域。 继续向下看,找到了王欣的名字,她是那三天里,唯一一个去世的医院工作人员。 记录上的调查结果,是因为设备故障,出了意外事故,将她砸中了,然后设备还起火了,虽然火焰当时就被扑灭,没有让火势蔓延,可她却不幸逝世。 设备故障,也被详细检查,确认了不是人为,的确是意外。 但这条记录,现在被标注了存疑。 而再看烈阳部对领域的推测和记录。 这个领域一次能囊括这么多人,但是基本没人察觉到异样,也都没受到伤害,基本确定,领域规则是与住院部里所有人的正常轨迹重合,即使不是完全重合,也是趋近于完全重合。 晚上十点半出现,正好是熄灯时间,正常熄灯睡觉,一觉睡到天明,什么都不会感觉到。 今天早上带走的那具尸体,也由烈阳部的专家检查过了,是灵魂消失了。 而且,那个人昨天晚上偷偷出去按摩了,到了天快亮才回来。 还有监控视频显示这个人回到了医院,进入了本应该进不去的住院部大楼。 按照烈阳部之前的推测,这个人明显跟住院部其他病人的轨迹不一样,他违反了领域的规则。 再结合温言给的信息里出现了“巡察”,这个巡察应该就是这个领域的主导者,而巡察带走了破坏规则的人。 第11章 一年 眼看温言似乎看完了相关案件的资料,风遥缓缓开口。 “按照我们的经验,覆盖人数众多,危害却低的低级领域,大多数时候,都有这么个特点。 领域的规则越是契合人们正常时应该遵守的规则,破坏规则时的代价也就越高。 住院部大楼就是一个典型,这里的病人,值夜的医护,都可以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平安度过领域覆盖的时间。 既然有所谓巡察,那大概率是有领域主导者来执行,某种程度上,这算是一个好消息。” “好消息?” “是……”风遥点了点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都阴沉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下:“因为没有主导者来执行的领域,其实更加危险,烈阳部曾经有一个主力大队,在一个没有主导者的领域里,全军覆没。” 风遥收起了笔记本电脑,看向温言。 “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才进入德城殡仪馆几天,以前也没有记录,你接触过这种事情,你也没有对应的经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掺和这件事,我个人其实很不喜欢这样,这会增加不可控的变数,有可能增加无谓的伤亡。 但新来的部长,亲自发话,你又进入过那个领域,后续可能会更容易获得线索,又是德城殡仪馆的人。 我只能配合。 我想要解决这件事,一切以这个为前提,希望你也能好好配合。 若是我觉得你无法配合,会拖后腿,我也会将你踢出去,得罪新部长,我也无所谓。” 风遥说的很认真,说完,便伸出一只手到温言面前。 “一切以解决这件事为前提是么?” “是,要是你的贡献大,我就无条件的配合你,一切为解决这件事为目标。”风遥说的很认真。 温言点了点头,跟他握了握手。 他倒是挺喜欢有什么话说在前面,有不满也说在前面,省的憋着,后面干正事的时候闹情绪。 而且,敢这么直白当面说出来的,应该也不是那种有不满就暗地里坑你的人。 “不是我想参与,而是我不得不来,我刚才差点被一片落叶砸死,一个所谓的意外。” …… 风遥开着车,带着温言,一路来到第一医院。 然后,他给他自己,办了住院,而且挂的推拿科…… 而且风遥这个挂了推拿科的人,住在温言隔壁的病床上,理由非常正当,推拿科病床少,没病床了,而他只需要白天治疗,晚上睡哪都一样。 然后,温言才知道,原来可以这么干,十次推拿一个疗程,办个住院,就能报销了。 而且,还真的在规则范围内。 问了下风遥,烈阳部外勤成员的医保,是百分之百报销。 温言顿时明白,这家伙如此熟练,肯定没少这么干。 进了病房,风遥便带着耳机,抱着笔记本,不断的跟后勤支持的人联系,除了他俩之外,后面应该还有其他成员在其他科室。 还有人以维护监控的名义,在添加各种东西,而且,所有程序都毫无问题。 风遥整理更新资料,全部弄完之后,看向温言。 “我这里有新整理出来的资料,做了新的推测,若是你白天遭到的意外不是意外,那肯定是你触犯了什么规则。” “白天也不准出去?” “不能百分之百确定的都不能排除,不过更可能的是昨天晚上。” 温言皱眉思索,一时半刻还真没想到,总不至于是在护士站吃点东西也违反什么规则吧? 想到这,他忽然想到,那是不是当时他敲工作台时,发出的声音太大? 这个暂时无法验证了,按照风遥手里最新的资料,他一次没死,大概率不会因为同一件事遭受两次打击。 到了天黑的时候,风遥跟温言吃完病号餐。 “今天主要是收集信息,我们不能冒险,也不能弄出大的动静,因为这里还有其他病人,如果没法找到解决办法,就暂时等着,稳妥为主。” “等医院搬迁?再拆了这栋楼?”温言第一时间想到了这个。 “到了那一天,若是还解决不了,炸了这栋楼,也不是不行。” “……” 温言无语了。 入夜,外面的声音渐渐熄去,到了十点半,走廊的大灯熄灭,只剩下夜灯,房间内的灯也忽然熄灭。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温言心中升起,明明周围没什么变化,他却感觉到换了个环境,一种压抑的死寂感涌上心头。 他向着右边病床望去,刚才还抱着笔记本,跟他说话的风遥,已经躺下,呼呼大睡了起来。 黑暗之中,透过窗外的朦胧月光,隐约能看到,最里面那张病床上,刚才还没有人呢,现在忽然就多了一个人,在那里呼呼大睡。 温言默不作声,拿出手机,对着那人拍了一张照片。 他走到风遥身旁,轻轻拍了拍风遥的脸,风遥毫无反应,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明显是度过了快速眼动期,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 温言也不意外,白天风遥已经给他说过了,去年来探查情报的人,也是如此。 今天风遥还带了别的东西护身,又服用了烈阳部的药物,没想到,还是一秒入睡。 按照他们的推测,所有病人,在进入领域之后,都会这样。 牵扯到这里好几百号病人,他们也不敢做太冒险的举动,只能走正常程序办理住院,以病人的身份进入这里。 不以病人的身份进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切还是稳妥点,先搜集情报。 若是没法快点解决,那还是宁愿根据现有的规划,顺势搬迁第一医院,后面再放开手脚。 温言能加入进来的最重要的理由,便是他可以在熄灯之后,在保持病人身份的同时,还能出门晃悠,这是非常正当的理由。 温言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向外面悄悄看了看,外面已经是死寂一片。 之前还能听到的哼唧声,呼噜声,厕所里的冲水声,尽数消失不见,只有似有似无的嗡嗡声在持续。 他走出了病房,轻步走向了护士站,顺便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看了看其他病房,里面漆黑一片,隐约能看到有些病床上躺着的人,但数量比熄灯之前要少得多,证明不是所有病人都会被拉入领域里。 他一步步走到护士站,尚未走到,便看到坐在工作台后面的蛀牙小护士,只不过她的气色不是很好,一脸死人相,右脸不但焦黑碳化,右边的脑壳都有些微微凹陷了进去。 王欣也看到了温言,她有些吃惊,连忙站起身,伸长着脖子向着科室入口的方向望去,透过玻璃,没看到外面有雾气浮现,她才长出一口气。 “晚上好。”温言面带微笑,挥了挥手。 “你怎么又出来了,熄灯之后,不要出来,赶紧睡觉去。” “你今天的气色很差,没化妆么?”温言趴在工作台上,随口问了句。 “你小声点,赶紧回去,巡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要是被发现,我们都惨了。”王欣压低了声音,有些焦急。 “我在德城殡仪馆工作,今天见到你爸妈去看你了。” “啊……”王欣微微一怔,这才明白过来,温言知道她身份了,她犹犹豫豫了半晌,才问了句:“他们二老还好么?” “他们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绿豆饼,还买了小面包和柑橘,他们很想你。” 王欣沉默了,表情有些复杂,有悲伤有无奈也有痛苦。 “你快回去吧,巡察来了,你会有危险的,她昨天已经带走一个人了。” “我有些事想问问你,有关这里的情况,你知道多少?可以把能说的告诉我。” “主任会来查房,被当场抓到,晚上跑出去的病人,一定会被带走,不遵守医院的规章制度,也会被带走,要是被主任发现你熄灯了还出来跑,你也会有危险。” 温言点了点头,倒是跟烈阳部的人根据现有信息推测出来的情况差不多。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值大夜的时候趴桌子上眯了会,被主任发现了,便被带到了这里。” “果然不是出意外。” “是出意外,但是,是因为大夜的时候眯了会,被抓到了,才出的意外,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这里,一直上大夜,一年了。” 温言点了点头,跟他想的一样。 烈阳部之前的调查,可是非常确定是纯粹的意外。 现在可以非常确定,这里的规则,在领域消失的时候,还能影响到外面的某个违反过规则的人。 但跟着,他就捕捉到另外一个关键点。 “一年了?你这一年天天都在这里么?” “恩,天天都在这里值夜班。” “除了昨天晚上,上一次有人被带走,是什么时候?”温言立刻想到了这个关键点。 “别的科室我不知道,这里上次有人被带走,是三个月前。”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不清楚,名单在主任手里,但是我记得那个人的嘴有点歪,脑袋侧面有一道大概五厘米长,没长头发的疤。” 温言眉头微蹙,感觉事情远比之前知道的严重了。 “那个什么主任,巡视的时候,是有规律的,还是随机的?” “一般情况下是有规律的,大概三点能巡视到这里,不过也不一定……” 俩人正说着,王欣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悚,她向着楼层入口的地方看了一眼,透过玻璃,隐约已经能看到寒雾升腾。 “快回去,主任来了!” 第12章 呐喊 森寒之气迅速在窗户上凝结,一缕缕雾气从门缝下溢出,进入到这一层里。 温言转身就走,飞速进入病房,轻手轻脚的关上房门,睡到自己的病床上。 随着雾气溢出越来越多,走廊里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阴着脸,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人,一手托着夹板,一手握着笔,无声无息的飘来。 阴冷死寂的气息,覆盖开来,化作一种让人窒息的气场。 温言向着右侧望去,旁边病床上的风遥,睡的死沉。 月光的照耀下,温言看到了最里面那张病床上的人,已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他张大着嘴巴,表情都因为恐惧和痛苦,有些扭曲。 只是看到,温言便仿佛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偏偏那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忽然,似有似无的阴寒冷意,混杂着如同尖针一样,能刺痛他的恶意袭来,他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人痛苦绝望的哀嚎,哀嚎到嘶哑,却还是无法忍住的哀嚎。 他看到,那人眼中的绝望和痛苦,骤然被浓的化不开的恐惧淹没。 温言缓缓的转过头,便看到房门的玻璃上,紧紧地贴着一张变形扭曲的脸。 那脸仿佛腐烂掉了一般,一颗眼球挂着血肉,掉出眼眶,血色的眼球里,饱含恶意的盯着他。 温言寒毛炸立,全身肌肉骤然一紧,被吓了一跳,但他还是立刻控制住自己,咬着牙,一言不发,也没有惊叫出声,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他这几天,又是撞鬼,又是烧干尸,又是吃毒蘑菇,一整天看到的全是各种诡异扭曲幻觉,然后又见到蛀牙小护士,他都已经快习惯了看到各种不正常的东西了。 他靠在病床上,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白天的时候,他专门把德城第一医院,还有通用的医院规章制度,从头到尾的看了好几遍。 没有一条规章制度,是规定病人在熄灯之后必须立刻睡着。 只有住院部的墙壁上,挂着个牌子,提示熄灯之后,不要大声吵闹喧哗。 门外的主任很显然也没遇到过温言这样的人,她有些意外温言为什么没有睡着,也有些意外温言看到她之后,为什么没有太大反应。 她缓缓的推开门,站在病房门口,死死的盯着温言。 温言也这么平静的看着她,渐渐的,温言嗅到了带着铁锈味的刺鼻血腥味,还有一丝腐臭的味道,混杂着如同被蛰到一样的死寂寒意,不断侵蚀而来。 好冷啊。 他缓缓的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盖好。 他的心跳砰砰加速,反胃的感觉不断生出,他依然牢记馆长叮嘱过的话,规则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不被那越来越真实的感受侵蚀,他的思绪开始飘飞,想到了德城殡仪馆,想到了来到德城殡仪馆的第一天,就被馆长拉着,看了好半天的员工守则。 他此刻忽然有点悟了,是不是殡仪馆里,其实也是有一个不一样的领域? 从他进入殡仪馆的第一天,馆长就已经在有意无意的,不停的给他灌输规则的重要性。 此刻再看到这个模样诡异的主任,温言便越来越冷静,狂跳的心脏都开始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盖好了被子,躺在病床上,静静的看着。 不能喊,不能跑。 喊了跑了,才是真的完犊子。 看着主任进入病房,一点一点靠近,主任没有跟他有任何接触,可是那死寂的阴寒侵蚀,就已经快要比上一次被干尸鬼穿体而过时还要阴冷了。 随着主任一点点靠近,阴寒之气越来越激烈,温言套在里面的工服马甲上,开始有一丝温热的力量浮现。 隔壁床上呼呼大睡的风遥怀里,一点金光一闪而逝,化作一点金芒,没入到主任体内。 炽热的力量,在主任胸中绽放,仿佛有火焰在燃烧,转瞬便在她的胸口烧出一个大洞,寒气与无形的火焰碰撞,发出一阵滋滋声。 主任的脸愈发扭曲,似是蜡像在慢慢融化,她眼中满是恶毒的盯着风遥和温言,张大着嘴巴,身体一抖一抖的,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主任慢慢退到病房之外,她胸中的无形火焰渐渐消散,被烧开的大洞也随之渐渐消失,她那张融化的脸,也开始渐渐恢复。 两三分钟,她便恢复了正常,化作一个满脸阴郁的中年女人,静静的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温言和沉睡的风遥。 温言裹着被子,靠在床头,也不说话,只当没看到。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恢复了正常面容的主任,什么都不做,那些寒意和恶意,却像是揭开了温言的头皮一样,疯狂的往里面钻。 他的眼前也开始出现了幻觉,周围的一切都仿若透明,渐渐消散,只有一张张病床飘在那里。 有些病床空着,有些病床上则躺着一个个面容僵硬扭曲,想要呐喊却喊不出声的人。 他们直勾勾的看着温言,似乎更加绝望和痛苦。 温言绷着脸,面色铁青,走廊上传来的嗡嗡低鸣声,此刻也越来越清晰,可以清晰的听到,那是一群人杂乱的痛苦低语,由远及近,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已经都快忍不住要喊出声了。 也就是之前中毒,被幻觉折磨了两天,现在对幻觉的抗性提高了不少,要不然,他早就喊出声了。 过了几分钟,主任面色愈发阴沉,一滴滴黑水不断的滴落,气场愈发压抑,她转头看了看走廊里的电子表,缓缓的转身离去。 门外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这么等到天亮,日出的那一刻,温言看着最里面那张病床上的病人,无声无息的消散,床上的被褥都依然是叠放的整整齐齐。 他脸色不太好看,大夏天的,关了空调,还是冷的裹着被子,他走下床,轻轻拍了拍风遥的脸蛋。 “带佬,该起床尿尿了。” 风遥眼睛都没睁开,人就一个翻身,翻到了床下,他一只手里反握着一把鎏金的匕首,一只手里夹着一张折叠成三角形的黄符。 风遥警惕的看着周围,看到温言有些无语的指了指窗外。 “天都亮了。” 风遥在怀里摸了摸,摸出来一些灰烬,这代表着昨天晚上他遭遇了阴邪之物的侵蚀,而且是一个很强的家伙,在没有直接接触到他时的侵蚀,才会变成如今这样,他毫发无伤,准备的护符却在怀里成了灰烬。 风遥看向温言,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他做的一系列准备,什么作用都没,还是睡去了,护符被激发了,现在还能活着,肯定是有温言的原因在。 而这里的情况,可能也比预期要麻烦得多。 “多谢了。” “不用客气,你们到时候给我报销一下装备就行。” 温言将馆长给的马甲拿出来,缝在内衬里面的旧大钞,已经碎了一大半。 “放心,会正常报销。” “那就行,我先说说搜集到的情报吧。” “不着急,你没事吧?” “没事,除了感觉冷之外,没事。” “那我先确认一下其他人的情况。” 风遥联系上外面的后勤,确认了昨天晚上一起进入住院部的几个人都没事,而且跟他一样,十点半一到,就立刻睡着了。 又确认了一下住院部里昨天晚上熄灯之后,无人去世,他才松了口气。 然后,温言将昨天晚上的事情给风遥详细说了一遍。 风遥一边听,一遍记录下来。 片刻之后,风遥看着记录,眉头紧锁。 “有些麻烦了啊,跟预期差别很大。 一,领域绝对不是一年只出现三天,也绝对不是固定地点的领域,可能是以别的方式,出现在别的地方,不然没法解释几个月前有新的受害者被拖入领域里。 二,不是死在领域里的,才会被带走灵魂,可能会以意外的方式死在外面,死后也会被带入领域里。 三,那个主任绝对也是需要遵守领域里的规则,比如,不能大声喧哗。” 风遥看着记录,飞速的做出总结。 温言琢磨了一下,补了一句。 “你说,那家伙发现我们俩,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只停留了十分钟左右,并没有继续尝试什么就走了,其实她再坚持十分钟,我恐怕就撑不住了。 她那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嚼了,总不可能是故意放水吧? 而她在这里每天巡视,有没有可能,不是她想,而是针对她有一个规则,必须每天保质保量的巡视完整个住院部大楼?” 第13章 主任 温言拿出手机,翻出昨天晚上给隔壁病床病人拍的照片,不是特别清晰,但现在依然能看到照片,证明那肯定不是幻觉。 “这是昨天晚上你隔壁病床出现的,你查查这人。 顺便再查查三个月前那个人,特征是嘴有点歪,脑袋侧面有一道大概五厘米长的疤。 至于这个主任,我没敢贸然拍照,只能给你描述一下长相。” “你稍等一下。”风遥递给温言一个麦克风,让他描述长相。 几分钟之后,笔记本上,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人在按照温言的描述,绘制画像,温言不断的出声调整,对方也按照他的描述修改。 半个小时之后,反复修改过的画像画好了,温言看着画像里阴沉着脸,两边嘴角微微下沉的脸。 “差不多就这样了。” “好,让他们先查吧,我们先看其他人。” 风遥打开一个新发来的文件,大致看了下。 “隔壁病床的病人是端州二院的一个病人,在五个月前,住院做个小手术。 他做完手术快出院的时候,半夜自己悄悄在楼梯间里抽烟,猝死在那里,第二天早上才被发现。 被发现的时候,尸斑都出现了,他的家属还闹了几天。” 说完第一个,看到第二个时,风遥眉头紧皱,将笔记本电脑转向温言。 上面显现出记录档案,上面是个嘴有点歪的普通男人。 记录显示,他什么都很普通,还没正经工作,唯一不普通的是,这个人有多次碰瓷记录。 他死的前一天,碰瓷了一个家用小轿车,没掌握好距离,被擦伤了,然后送到了医院做检查,这家伙办理了住院,做了检查,确认没什么大问题之后,就立刻偷偷跑出去上岗。 当天晚上,又讹了一个酒驾的家伙好几千,然后第二天早上,这位极为敬业的家伙,吃完早餐就去上岗,只是这次碰的是一辆王者,被当场送走。 时间正好是三个月前。 而地点,不在德城所在的圩州,也不在隔壁端州,而是在端州南部的兴州。 温言想起其他病房里沉睡的病人,最初他还以为那些人都是住院部的正常病人,现在看来,可能压根没几个正常病人,这事比他想的还要麻烦的多了。 本来他看烈阳部给的资料,一个因为足够大,牵扯人数足够多才被列为二级的领域,应该并不是多难缠,也并不是特别危险。 可昨天晚上,他亲身感受到了,非常确定,只要他昨天晚上喊出声,当场就得完蛋。 哪怕那位主任,根本没接触到他,他也有些扛不住阴气侵蚀,现在还浑身发冷,仿佛寒气自内而外的散发。 再加上能在白天搞出来意外把人弄死,还能让烈阳部的人都没察觉出来。 哪怕仅仅考虑危险程度,将其列为二级,也显然有些低估了吧。 “我觉得,很有必要,重新查查了,这一年内,肯定不是一个两个人因为这个领域而死。” “我明白。”风遥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其实还有一点别的想法,一个没有固定地点,可以跨州的出现的领域,在被发现后的一年时间,都没有再被发现。 每年德城出现三天,可能也只是一个吸引注意力的小方法,不完全隐藏,却让危险评级尽可能低,这样可能比哪天出错,第一次就被大佬盯上重拳出击的好。 毕竟,烈阳部人手有限,绝不可能一直付出太多资源盯着一个一年只出现三天的二级领域,而且这个二级的危险性这一项,其实只在一级范畴里。 甚至有可能,去年发现这个住院部领域,也只是一个意外。 而这一切,还有另外一个可能,便是有什么力量,或者有什么人,有能力帮忙遮掩。 “你还记得,你看到了多少张病床,有多少张病床上有人么?” “没工夫数,但大概有一半的病床上都有人了,这代表什么?”温言察觉到这肯定不简单。 “她在晋升,她肯定比一年前更强了,之前都猜错了,不是以领域为主,她也不只是个普通执行者,而是这个领域以她为主。” “晋升?” “是,不是所有领域都是一成不变的,以她这种诡异为核心的,有些是有晋升之路的。 无论什么能力,什么妖魔鬼怪,还是人,大多数都有自身的晋升方法。 按照我的经验推测,那些病床数量就代表着她的晋升之路,等到什么时候,病床满了,她就会跨入另外一个层次。 这不是低危险等级的领域,我得立刻给上面汇报,看看能不能调动一些专业人士。” 风遥飞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耳麦里传来声音,他脸色一沉。 “发生什么事了?”温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另外一个外勤同事,刚出医院大门十几米,就被车撞了,人虽然没生命危险,但断了几根骨头。” “意外?人为?” “司机是送发高烧昏迷的孩子来医院,开的有点快,没刹住车,应该不是故意的。” 温言一听这话就明白,肯定是跟蛀牙小护士一样的意外,只不过烈阳部的外勤,可不是跑五百米就快把肺喘出来的死宅,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肯定都比一般人强,肯定是及时作出了自保动作,才没被当场撞死。 昨天他要不是先看到了落叶的影子飞速变大,树也足够高,给了反应时间,不然的话,以他的身体素质,肯定躲不过去。 风遥继续联系,听完耳麦里汇报之后。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他没有办理出院,就离开了医院。” “嗯?”温言眉头微蹙,真是这个? 风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 “再试一试就知道了。” 风遥按照正常程序,办理了出院,大步离开医院,但这一次,他什么意外都没遇到。 温言站在窗边,看着风遥坐上车离去,心说,果然是这样。 只有病人,或者医院里的医护,是在影响范围内。 主任的恶意,已经难以抑制,温言不信对方在有机会的时候会留手,或者明明出手了还会留手。 那能限制主任的,就只有规则,这个住院部领域的规则限制,可能比预想的还要严格的多。 按照风遥的说法,规则针对主任这种存在的限制大,对于他们来说,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这意味着主任在限定范围内,可以更强,可以做到的极限更高。 而且,这个主任明显比第一天更强了。 过了不到一个小时,风遥打来电话。 “你还是先办理出院吧,事情有些麻烦。” “什么情况?” “你先出来再说。” 温言去办了出院,离开医院之后,风遥的车就在外面等着,上了车,风遥打开车窗,点了根烟,有些忧虑。 “事情有些麻烦了,本郡的专业外勤,现在要么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在处理,要么没法出手。 最近各种事情扎堆出现,能抽调出来的人手,恐怕都没法在领域内镇压这位主任。 三山五岳的外援,近期也都在忙别的事情,而且过几个月,就是举办罗天大醮的日子,现在能请来的人,一天之内也肯定赶不过来。 今天晚上就是第三天了,要是解决不了,恐怕就真的很难再解决了。 随着时间流逝,主任越来越强,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我已经跟上面打报告,谨慎起见,启动撤离程序,将住院部大楼里所有人都转院。” “查出来她是什么身份了么?” “查出来了,曾经是兴州矿务中心医院的护士长,有副主任职称,但是在晋升的前一天,出意外死了。” “意外?”温言现在听到这俩字,就觉得有内情。 “具体内情,已经来不及详细追查了,记录上是意外事故,但前一天,按照记录,那个医院里,还有一个住院部的病人,晚上偷偷跑出去时,出了交通意外死了。” 风遥话是这么说,可那语气,明显也是笃定这里面肯定有内情。 因为普通的交通事故,意外事故,甚至是凶杀案,都不会交到烈阳部处理,具体什么情况,他现在也来不及去追查了。 温言也知道时间紧迫,他仔细琢磨了琢磨。 “就咱俩这小胳膊小腿,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试一试。” 第14章 规则 跟风遥聊了一会儿,温言从车上走下来,便见风遥猛踩油门,飞一般的消失不见。 温言回头望向住院部大楼的方向,惊鸿一瞥,隐约看到住院部顶层的一个开着的窗户边,一个身上冒着黑气的白大褂,正在那里看着这边。 但是下一刻,便又仿佛幻觉,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言轻吸一口气,幻觉尼玛! 他伸出中指,对着那边比划了一下。 “看什么看,我是你爹!” 他没看到再有人影浮现,但看到窗户边,有一团若隐若现的黑气冲出,转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温言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稍稍冷静下来之后,现在可以确认两件事了。 离这么远,对方应该听不到,但是嘲讽的效果应该还是有的。 然后就是,他开嘲讽,对方都摸不到他一根毛,对方的力量,绝对是被完全限制在固定范围和固定规则内,他出院了,身份不再是病人,对方就彻底影响不到他了。 他回到单位,刚到门房,就被门房的大哥叫住,递给他一个保温盒。 “温言,你等一下,馆长让我给你的,专门叮嘱了,要是凉了,你热一下再喝,不准浪费。” “什么东西?” “煲的汤。” “啊,馆长呢?” “馆长出门了。” 温言接过保温盒,给馆长打了个电话。 “馆长,谢谢你的汤,这多不好意思。” “趁热喝吧,我怕你第一个月工资都没拿到就完蛋。” “啊……” “啊什么啊,这是四阳真武汤,有扶阳驱寒,大补阳气的功效,趁热喝效果最好,就这,忙着,挂了。” 温言挂了电话,确认了真的是馆长给的,他就放心了。 打开保温盒,苦涩的味道扑面而来,就像是正宗的凉茶,不但气味像,颜色也像,温言五官都快皱在一起了。 可想到汤剂的效果,再感受着此刻体内还时不时泛出的寒意,他就捏着鼻子,一口将保温盒里的汤全部喝完。 尚有一点烫的苦涩汤剂入腹,等了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一阵温意在腹中缓缓的扩散开,那些自内而外浮现出的寒意,慢慢的弱化下去。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便感受到了外界的燥热温度,额头后背上,开始浮现出一丝细汗,张口一吐,就似刚吃了冰棍一样,冒出一些肉眼可见的白气,脸色也从苍白,渐渐向着正常恢复。 温言感受着腹中源源不断浮现出的暖意,心说这汤有点猛啊,回头问问馆长怎么煲的,用什么材料。 他是不怕鬼物的一部分手段,比如上身。 但是这阴气寒气侵蚀,他还是有点扛不住,没大病一场,纯属年轻力壮火气旺,能扛得住。 就怕上一次的还没彻底恢复呢,便再来两次,他真有点扛不住了。 他在殡仪馆里等了半天,不断的研究各个医院的规章制度,到了天都黑了,风遥开着车,风风火火的停在了殡仪馆大门口。 “走。” 上了车,温言急忙问了句。 “搞定了?” “搞定了,部长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呢,我就去点了一下,部长亲自打电话,一路绿灯,程序上也没有任何问题。” 说着,就递给温言一个夹板,里面厚厚一沓子各种文件,还有一个证件。 证件打开,上面有温言的一寸照,现在温言算是正儿八经的烈阳部成员,有盖了钢印的证件。 “病人全部转移了么?” “哪有那么容易,你知道每天需要做手术的病人有多少么?有多少是卒中之类的急症?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哪是一句话,就能一天之内全部转移的。 再说了,德城第一医院就是因为有些无法承载现有的压力,才要扩建的,这些病人全部分流,其他本就负荷拉满的医院,当场就得超负荷爆炸。 一些病人根本没法转院,要是强行转,死在路上的概率极高。 只有一部分适合转移的,转移分流了出去,剩下一部分不适合转移的,就给暂时转移到门诊楼、急诊楼等等。 部里经过了简短的研讨,确认了计划的确有可行性,才批准这次行动,又不是真的瞎搞。” “那就行。” 温言点了点头,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今天就是第三天,今天不把那个主任给搞死,温言都可以预料到,后面指不定哪天,这个主任晋升了之后,规则会有新的变化,她也会有新的手段。 到时候,说不定就有什么“意外”降临到他头上。 而且,哪怕规则的限制在主任晋升之后也一直不会变,他也不可能保证,自此以后他再也不看医生了,再也不会以病人的身份出现在医院。 就几天发生的事,温言自忖他以后进医院的次数恐怕不会少。 一想到主任那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满是恶意的眼神,他就非常确定,必须先把主任给解决了。 不然,他以后过个马路都别想安心,天天都得担惊受怕。 到了晚上十点多,温言将铭牌挂在自己的胸口,站在住院部大楼一楼的大厅里等着,风遥还在带着一些普通外勤人员,拿出各种东西,在一楼里布置,做最后的检查。 有各种机器,也有黄纸符箓,主打一个混搭,温言看不懂,就站在旁边看热闹。 十点半将近,普通外勤人员全部退走,只剩下风遥一手拿着一个连接着电线的开关,一手握着一把黑漆漆的木剑,如临大敌。 温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多嘴问了一句。 “按照我们的预想,你这个设备,只要打开,就能困住她是吧?” “是,这是刚申请下来的特制仪器,这么一套就价值八百万,没有水分。 有遥控、线控、声控三种开启方式,可以连电缆,也可以用内置的高能电池,几个小时肯定没什么问题,就是关闭会很麻烦。 不过,就这么摆在这,效果虽然是最大化,但想要把她骗她进去,还是有点难……” “要不,你把开关让我拿着?我怕你一会儿直接睡着了。”温言出声打断了风遥的话。 “……” 风遥张了张嘴,想说他今天没有以病人的身份进来,按照规则,他应该不会睡着。 可想到昨天晚上掉链子,这话就没法说出口了,他实在是不太有底气。 他也好奇温言为什么没有在进入领域的时候睡去,他查过温言的资料,却只查到了普通资料,那就只说明更多的资料,他根本没权限看。 风遥将连着线的遥控器交给温言,静静的等着。 十点半刚到,大灯熄灭,只剩下夜灯,一瞬间,便看到一楼大厅左边的走廊里,一缕缕雾气浮现出来。 温言看向风遥,却发现风遥直接消失了。 这次他的确没睡着,他压根就没有进来! 领域之外,风遥面色铁青,立刻对着其他人一挥手。 “准备强攻。” 今天晚上就是最后的机会,他也知道,今晚之后,领域消失在这里,后面一年内,主任绝对会晋升。 炽热的火焰在灼烧,却怎么都烧不进住院部大楼范围内,仿佛有一层看不到的墙抵挡在那里。 这边又推上来一台插着电缆的仪器,风遥将手中黑漆漆的木剑,插在仪器前段,便见那木剑上道道电弧流转,周围尽是电弧击穿空气是的滋滋声。 那电弧飞速积累,而后如同化作一道刺目的鞭子,直冲住院部大门。 噼里啪啦的一阵响,蛛网版的细微电光扩散开来,一层若隐若现的屏障,出现在住院部大楼外面。 “继续,能用的都用上!” 远处,一辆车停下,立刻有一个穿着道袍的人冲了下来,迅速带着几个人在住院部楼前搭建法坛。 …… 温言轻吸一口气,直接按下了遥控器,将设备打开,然后将遥控器丢到一边,再将夹着一堆文件的夹板拿出来。 大厅左侧的走廊里,随着森寒的雾气浮现,主任手托夹板,一手执笔,阴着脸从里面飘了出来。 她微微歪着头,那满是恶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温言,阴郁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看不出笑意的笑容,她的嘴角慢慢撕裂,扯到了耳朵根。 她的嘴巴一动一动,仿佛在狂笑,笑温言没有病人的身份,竟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进来。 占据了大厅的仪器,滋生出力量,与主任的力量开始了碰撞,一丝丝肉眼可见的黑气开始在这里旋转。 那些气息与仪器激发出的看不到的力量交织在一起,仿佛忽然多了些许重压。 主任的脚步一顿,看了看那些仪器,就见远处连接着一起的电线,砰砰砰的崩断。 失去了电线供电,仪器内部的电池立刻无缝衔接上,但这里的重压,仿佛对主任没有太大作用。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温言。 周围狂风呼啸而起,森森阴气逸散开来,温言只觉得眼前幻象迭生,一只只无声呐喊的冤魂厉鬼从地面下钻出,将他围在中央,阵阵寒意,从脚底板刺入,直冲他的脑门。 温言无视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幻象的东西,他打开手中的夹板,一板一眼地念叨。 “冯冬梅,我是烈阳部专案组成员温言,你涉嫌多起命案,现将你逮捕归案,这是逮捕令,希望你配合。” 主任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狂笑,笑的更加开心了。 温言拿出其中一张盖着红章的文件丢出,然后又拿出另外一沓子文件,对着主任,继续念叨。 “根据兴州矿务局中心医院院委会等诸多单位协同调查,针对冯冬梅多次职业违规违法等一系列事宜,做出如下决定。” 温言的话没说完,身躯便不受控制的倒飞了出去,仿佛有无形的手,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拎起来按在大厅入口处的玻璃门上。 他感受着森森阴气,不断冲击到体内,腹中却有源源不断的温热气息浮现,身上工服内阳气升腾,抵抗着这股寒意。 他全身的骨头,像是被钳子夹住,不断的发力挤压,但是,只是一瞬间,他便感受到那似乎要一击捏碎他全身骨头的力道,开始飞速的减弱。 他咧着嘴笑了起来,这肯定不是对方好心留手。 他梗着脖子,继续艰难的念叨。 “文件有点长,估计你也懒得看,我好心给你总结一下关键点。 一,正式开除原矿务局中心医院员工冯冬梅,并收回一切相应待遇。 二,废除冯冬梅副主任职称。 三,禁制冯冬梅再次进入医疗系统。 你不让我说也没用了,你看不看都没用了。 这里有相关各个负责人签名,有各单位公章,合情合理合法。 而且,最重要的,不需要考虑你的意见。 这是规则。” 第15章 镇压 随着温言的话,那些被丢出去的文件,也飘落在了地上。 每一张纸上,都有鲜红的印章,每一个文件上面,都有好几个签名。 周围裹挟着森森阴气,蜂拥而来,让温言都有些无法呼吸的冤魂厉鬼,瞬间化作轻烟消散。 按在他身上的力道,也如开闸之水,飞速泄去。 他跌落在地上,摸着脖子,喘着气,看向远处的冯冬梅。 她正在飞速后退,似乎想要远离那些文件。 但没有用了,规则才是最重要的。 她身上裹挟的阴气,开始飞速溃散,手中托着的夹板,还有她握着的笔,都化作了飞灰,从她的手中滑落消散。 她的力量开始飞速衰退,身上的白大褂,有一缕黑色,如同滴落的墨渍,渐渐晕开,将她的白大褂染成了黑色。 她的形象,都开始化作了死相,满身怨气,凝聚成黑水,不断的滴落。 温言靠着大厅的玻璃门坐在那里,摸着自己的脖子。 “我让人查了,你死后,你的关系依然在医院,你依然是副主任级别的护士长。 相关的福利待遇,你依然都享受到了。 那么,相对应的规章制度,你也必须要遵守。 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就因为你是副主任级别的护士长。 现在,你的一切根基都被抹去,我还好奇一件事,你还需要继续巡察么?” 冯冬梅的脸像是融化的蜡烛,唯独双眼里依然冒着难以掩饰的仇恨恶意,她此刻退出了仪器覆盖的范围,站在前往二楼的楼梯口。 听到温言的话之后,她开始谨慎的绕开了摆在大厅中心的那些仪器,绕开了那里摆着的符箓,从侧面墙壁上滑动着向着温言飘来。 温言站起身,飞速的扑向了大厅的中心。 进入仪器笼罩范围,耳朵里便有一阵耳鸣声浮现,周围贴着符箓的仪器里,不知道在发出什么力量,让他感觉不太舒服。 他直接躲在里面,冯冬梅靠近之后,就在外围停下了脚步,她身上肉眼可见的黑气,不断溢出,靠近到大厅中心这一大片范围时,就仿佛遇到了一堵风墙,被吹着向着两侧扩散开。 温言躲在里面不出来了,冯冬梅的力量持续暴跌,此刻已经延伸不进去,她就在外面晃悠。 晃悠了片刻,看到奈何不了温言之后,冯冬梅冷笑一声。 “没有了一部分规则限制,力量虽然弱了,但是能做的事情却多了,这里多得是其他病人。” “依然需要巡视整栋楼就说呗,何必死鸭子嘴硬。” 冯冬梅冷笑一声,笑的像是夜枭在哭啼,再也没有任何限制和顾忌,她转身向着二楼飘去,就在这时,温言望着她的背影,竖起一个中指,大喝一声。 “我是恁爹!” 冯冬梅的身形一顿,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她挂在脸颊上的一颗眼珠子,疯狂的颤抖,一缕血色缓缓贯穿她的眼球,暴怒的情绪在她的心中燃烧。 她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强忍着一言不发,而后她仿佛耗费了极大的力量,一点一点将僵硬的身躯扭回去,准备继续向着二楼走去。 没有了规则限制,她原本在规则内可以使用的力量,暴跌大半,可是能做的时候却多了。 比如,抓紧时间,大开杀戒,迅速走完晋升之路,说不定能补全现在缺失的部分。 温言站起身,脸上带着一丝嘲笑。 “我是恁爹!你听到了么?” “我是恁爹!” 冯冬梅的双目里,血色如同劲矢,瞬间贯穿,暴力侵染她的双目,暴怒的火焰,在她的心底熊熊燃烧,疯狂的燃尽她本就不多的理智。 她发出一声低吼,猛然转过头,身形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口中牙齿都被咬的不断崩碎,双目里冒着血光,身上犹如实质的怨气,与她的头发一起狂舞。 她的目中,仿佛也只剩下温言的身影。 心中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念头,因为仅剩的一个念头,如同洪水暴发,将其他所有的念头全部淹没。 把温言那张臭嘴给撕碎! 对,撕碎他! 把他整个人都撕碎了! 她四肢着地,如同爆发的猎豹,嘴里带着低吼声,从楼梯上冲下来,直直的向着温言冲来。 温言暗道,主任都削弱成这样了,她的力量已经延伸不到仪器覆盖范围内了,现在应该足够镇压了。 要是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也依然宁愿冒险一次,也不想以后天天担惊受怕,担心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放任冯冬梅越来越强。 他缓缓后退,等到冯冬梅冲入设备笼罩范围的瞬间,他一个驴打滚,退出了这个范围。 霎时之间,就见那些设备上贴着的符箓,微微亮起了光华,整个大厅中间,都开始浮现出一些波纹一样的痕迹。 冯冬梅身上冲击出的黑气,仿佛受到四面八方而来冲击波,在中心翻滚着化作一个如同具象磁力线一样的形状。 她本人的身形,则被那无形的冲击,不断的压制,减速,最后死死的镇压在中心,黑气不断的膨胀缩小,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扩散到三米范围。 冯冬梅自身的形态,也被影响着不断扭曲,像是融化的蜡烛,被不断的揉捏。 温言靠在大厅入口的玻璃门上,静静的看着。 难怪风遥不担心仪器被破坏,只要开启,这些邪物很难靠近仪器,现在再加上符箓保护,仪器外壳也都是往傻大粗重的方向搞,一看就很皮实,问题的确不大。 最难的点,只是怎么让目标踏入这个陷阱里。 而这个最难的点,温言倒是挺有把握。 开嘲讽。 他试验过了,他的能力,就是只要对目标喊出“我是你爹”,仇恨就会拉满,对方会如同失去理智一样的要弄死他。 这技能不太好随便用,随便用的风险太高了。 他本来打算,要是走程序,以领域外的程序,直接废了冯冬梅医护身份这招不行,那就开嘲讽,冒险把她引进陷阱,拖住她,让她没法执行每天必须干的事情。 仪器的压制作用,比预期低很多,没法压制全盛状态的冯冬梅。 但好在废身份这招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得多。 这里规则的限制太大,能让冯冬梅无声无息的弄死违反规则的人,烈阳部都查不出来痕迹。 同样的,规则对于冯冬梅自身的限制,也拉满了。 只是废掉她的身份,就让她的实力起码暴跌了九成以上,能力也被废掉了大半。 而就算这种情况,这家伙竟然还能扛住两次嘲讽。 温言暗道,要是正面硬碰硬,冯冬梅一只手就能碾死他。 他也暗暗庆幸,这次够果断,真要是三天时间过去,这个领域从德城第一医院住院部消失,再给她一年时间发育,以她那般恶意…… 温言估计接下来一年内,冯冬梅肯定进阶。 而进阶,按照风遥的说法,就是一次大的质变,大概率会衍生出新的东西,而若是没有衍生出新的东西,那也一定是规则上有变化了。 到时候,以冯冬梅的恶意,指不定哪天,他就可能会遇到失控泥头车、忽然发病的持刀神经病、坠落的外墙保温层、雨天漏电的电线等等诸如此类,怎么看都是意外的事件。 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天天如此担惊受怕,人怕是也要疯,比直接死了还难受。 还好现在总算是控制住局面了。 他从旁边拉过来一张三座的长椅,靠在门口的地方。 担惊受怕了一天,此刻困得要死,也硬撑着,不看到尘埃落定,他不敢走。 他从兜里拿出剩下的那个小面包,靠在椅子上,就这么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死死的盯着冯冬梅,静静的看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被困在大厅中心的那团如同磁力线一样翻滚的黑气,越来越小,已经被压缩到一米多大了。 冯冬梅的实力还在降低,削弱效果还在持续。 她也还在挣扎,随着时间流逝,她挣扎的愈发激烈。 温言靠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是夏天,日出时间会比较早,今天本地的日出时间是六点零九分,很快就会到了。 第16章 背景 到了六点十分,温言还没看到阳光的时候,他便看到墙壁上开始出现一块块斑驳的痕迹。 一块块大小不一,慢慢扩散的光斑,在目之所及的一切地方扩散开。 等到他看到光斑扩散到一盏灯,那灯亮起的时候,他才明白,光斑覆盖的地方,是正常医院的住院部大楼,还没有亮起的地方,还在领域里。 挣扎了几个小时的冯冬梅,这个时候也停止了挣扎,那些已经很稀薄的黑气倒卷回去,没入到冯冬梅体内。 她站在原地,身形面容扭曲,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温言,她的身上也开始出现一个个小洞,那些小洞渐渐扩散,扩散到的地方,统统都消失。 她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仇恨,理智却彻底恢复了正常。 “年轻人,以后走夜路最好小心点,我等着你不得好死的那天,很快就会到了,哈……哈哈哈……” “嗬,tui……” 温言已经懒得跟冯冬梅多说,甚至都不想问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问了肯定也白搭。 从冯冬梅盯上他,想要如同随手碾死个耗材似的随手弄死他,那这事就注定了没法善了。 温言只是叫温言,好说话又不是打不还手。 冯冬梅再也不说什么,只是死死的盯着温言,她的身躯如同这个领域一样,从局部开始,一点一点的散去。 周围恢复到正常医院环境的光斑里,也开始出现一些人,如临大敌的风遥,还有一个个全副武装的外勤人员,大门外面,还能看到一座法坛,一个执法剑的道士站在法坛后面。 所有人都是如临大敌,空气里还有火焰灼烧的味道,电荷激发时的滋滋声。 他们看到了冯冬梅被镇压着慢慢消散,看着温言背对着大门,金刀大马的坐在三座长椅中间,双臂伸展,放在两侧的靠背上。 风遥快步来到温言身边,看到温言眼睛睁着,才暗暗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温言靠在椅子上,双眼发红,满脸疲惫。 “四阳真武汤报销不?” “报。” “我的工服报销不?” “都报。” “那就行,最后确认一下,她这个算是完蛋了,还是只是正常的日出后消失?” “推测没错,这个领域以她为主,她每日巡视一遍所有楼层,除了是规则,规定她必须这么做之外。 这也是她在维持领域本身,壮大领域的力量,壮大这里规则的力量,现在,荣辱与共,一起完蛋了。 跟预期的一样,存在的根基破灭,规则开始崩塌,领域无法维持,就一定会走上消亡。 这是比物理消灭更彻底的消亡。 她完蛋了,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了她。” “那就好,我以前都不知道夏天的晚上竟然会冷。” 温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喝着风遥给的热水,披着一件军绿棉大衣,然后坐在椅子上,端着水杯,静静的看着冯冬梅。 直到看到被困在大厅中间的冯冬梅,嘶喊着恶毒诅咒,彻底消散,被仪器镇压在里面的黑气都随之消散,他才站起身。 “你们之前是准备强攻么?” “强攻了一晚上,昨天晚上,刚找到了一个圩州的民间专业人士,不是烈阳部的,我们花钱请来的,只是这领域的防护,比预想的还要强得多,根本没法强行破开,我们也不敢用更强的武器。” 温言回头望去,就见那位道士,架势摆的很足,估计还在开心这次活比较轻松。 “这位会超度么?哦,对了,有超度这回事么?” “有啊,这位平时就是靠做法事赚钱啊。” “来都来了,那就请他顺手做个超度法事吧。” “……” 温言迈步走向二楼,来到二楼,便看到昏暗的楼层里,有些病房里,走出一个个满脸死相的人,他们有的穿着病号服,有的穿着平常的衣服,有的还穿着白大褂,本身就是医护人员。 但无一例外的,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解脱。 他们看到了温言,遥遥对着温言鞠躬,表示了感谢,然后等到一个个走到窗前,等到光斑出现的时候,一个接一个的走进了光斑里消失不见。 温言一路走到了蛀牙小护士所在楼层,他走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光斑已经扩散到一半了。 他来到护士站,蛀牙小护士躲在工作台下面,一处光斑照不到的角落里。 温言对她招了招手。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 “我不想就这么走了。”蛀牙小护士蹲在工作台下面,闷闷的回了句。 “你想回去看看么?” “回去看看其实也没什么用了……”蛀牙小护士有些丧气,这话说出口,她又小声问了句:“真能回去再看看么?” “那你等等,我去问问专业人士。” 温言看了看周围,领域的痕迹已经近乎完全消散,等电梯上来,确认了电梯里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才敢进电梯。 到了楼下,风遥已经带着烈阳部的人扫尾,一群人拿着仪器,对整栋楼再次做扫描检查。 住院部的大门口,那位穿着黄色道袍,手执木剑的道士,正面色肃穆,以温言听不懂的方言念诵着什么。 温言想了想,没好意思去打断对方,就拉住风遥。 “问你个事,这个领域里好多人的灵魂都消失了,那个王欣不想走,想先回家去看看,可以不?”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听你描述的,她又不是什么恶鬼,只是回去看一看肯定可以,但是不能长期停留。” “这有什么说法么?” “一般环境里,长期停留,总会有心绪波动大的时候,早晚会出事,若无正法护佑,无论是记忆还是感情,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最后本能占据上风,夺人阳气,害人性命就是必然。” “那他们最后会去哪?”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没死过。”风遥说的理直气壮。 “???” 温言一怔,好家伙,还能这样?那现在的超度法事算什么? “你要是想帮那个小护士,你去问问他。”风遥指了指不远处站在法坛后面念念有词的道士:“他姓张,人称老西,最擅长这些事。” 远处,张老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看温言走来,他便挽出一个剑花,停止了诵经,对身后几个年轻人道。 “你们继续念诵《太上救苦经》。” 他收起法剑,主动走下法坛,迎上了走出住院部大楼的温言。 “道长好。” “不敢不敢,我尚未授箓,不敢称道长,我只是算是跑单帮,帮人做点法事糊口而已。” 张老西很是客气,他之前就打听好了。 在领域里的人叫温言,不但是烈阳部特聘的外勤人员,还是德城殡仪馆的正式工,仅仅这两项,他就不敢怠慢了。 更何况,他还听说了,南武郡新来的烈阳部部长,刚来上任,就跑到德城,带着温言一起深入虎穴探查什么大案,还一起中了毒。 昨夜,温言孤身一人,进入领域一夜,非但没死,等天亮了,他更是亲眼看着,领域渐渐消散时,温言背对着大门,金刀大马的坐在那里,而领域里的那位厉鬼,被镇压的死死的,一点一点的消散。 甭管怎么做到的,就这派头,就这结果,他也不敢托大。 他这没大派背景,也没正经授箓的人,要不是本地烈阳部实在缺人,恐怕都不会主动请他来参与。 张老西很客气,听说了温言的问题,立刻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温言。 “这个简单,这是我温养好的玉佩,让她进到里面就行,此玉还有温养魂体的效果,可保灵台不昧。” “这个……” “这个不值什么,只是普通的汉白玉,你要是还跟我客气,我都没脸待在这了。” “那就多谢了。” “有空多联系,有什么事了,直接打我电话。”张老西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温言,两人又互相留了电话,加了飞信好友。 等到看着温言重新进入大楼,张老西再看看周围毫无反应的烈阳部成员,不禁暗暗羡慕。 他娘的,有背景可真好,养个女鬼竟然都敢这么明目张胆。 第17章 2% 张老西倒是也想养个帮忙做事的小鬼,很多时候会方便很多,起码不用每次要拿出真本事的时候,得先架个小法坛开天眼。 这边没他什么事了,太阳也快升起来了,他就开始指挥几个小徒弟收拾东西,趁着外面人变多之前赶紧离开。 吃饭的家伙,法坛,香炉等东西,都收到车上,珍贵的东西,都重新放到箱子里装好。 差不多的时候,他的大徒弟凑了过来,低声发问。 “师父,那块玉就这么送出去了?您不是说温养了好几年了,少说卖个几十万,怎么也不说……” “说什么?你懂个der,哪有自己吹嘘东西多值钱的?那是钱的事么?那是时间和功夫的事,那是心意,心意你懂么?心意怎么能算钱呢?俗!真俗!” 张老西没好气的骂了徒弟一顿,他这种没大山大观传承的人,能走到今天,靠的难道是实力? 比实力,能比得过那些正经授箓,身穿紫袍法衣的大佬们? 不,那些不开法坛,都能手搓掌心雷的大佬就算了,就算是下面那些砥柱中流的中间层,他都比不了。 张老西琢磨了下,回去还是得好好教教这些徒弟,这些家伙,天天跟着做小法事,眼睛里就只剩下小钱了,太俗了。 眼界就不会稍微开阔点,比如,大钱? …… 温言倒是没想那么多,他也不识货。 他只是觉得,老西这人挺不错的,回头要是碰到有需要的客户,可以介绍给他,本地有需求的客户应该不少。 至于现在,他想的则是,蛀牙小护士帮了他不少,他要是能帮忙,就尽量帮忙。 他手握玉佩,来到楼上,一手握着玉佩,向蛀牙小护士伸出手。 “走吧。” 蛀牙小护士带着一丝期待,一丝忐忑,伸出了手,在她握住玉佩的刹那,她的身体便化作流光没入到玉佩里,白色的玉佩,也化作了冰冰凉凉的青白色。 这种冰凉的感觉,跟他遇到鬼物时的感觉一样,只不过没有那种侵入感和刺痛感,摸起来的感觉更像是摸到了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冰可乐。 他将玉佩收起,重新走下楼,一楼大厅里的仪器全部都已经收走,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烈阳部的人也看不到其他人了,只剩下风遥和换了身便装的张老西还在这里。 温言将他手里的那本烈阳部的临时证件拿出来,递向了风遥。 要这个证件,只是保险起见,为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名义,有这个证件在手,那按照规定,温言针对冯冬梅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合法合规。 按照冯冬梅的所做作为,她若是拘捕,当场将其击毙,都不用自己写报告。 拿着拘捕令,还有对应的处罚文件,是规定内的标准流程,一切都按规定来。 这是规避领域内规则的必要手段。 风遥看了看那本证件,摇了摇头,没有接。 “你拿着吧,这证件写了专案组,但其实是长期有效的,这个专案,指的不是特别某一个案子,而是某一类案子,你是已经登记在册的特聘外勤人员,而且你在殡仪馆有编制,一切都合规。” 风遥说的一本正经,他又不傻。 之前怎么想的就不说了,但现在,谁说温言没资格拿这个证件,风遥第一个跳脚。 一个只要在领域范围内,就一定会进入其中,而且明显可以免疫一部分领域内力量的人,说什么都要塞给对方这个证件。 他和烈阳部的其他普通外勤,在进入住院部领域之后,无论做了什么防护,做了什么准备,都是时间到了立刻就睡去,根本挡不住。 要么就会被直接踢出去。 温言却能保持清醒,还能不被踢,仅此一点,价值就已经远超其他普通外勤了。 没温言,少了关键情报,他们有极大概率会按照以前的计划,将医院搬迁,然后爆破了住院部大楼。 从此之后,住院部领域就彻底放飞,因为在烈阳部记录里,会被记录成已摧毁,冯冬梅会变成一个“死人” 想要在几乎天天都有人去世的医院里,确认某个从治疗到去世都程序完善,没什么疑点的人,是不是死的不正常,那工作量庞大到根本不可能筛出来。 仅仅德城这个在圩州的小城市,每年都会有好几万人正常去世,放到整个郡里的十几个州,那数量会庞大的多。 等到风遥他们追查到这些的时候,时间已经非常紧迫,根本来不及再做出精密推演过的更完善的计划,再强行碾压过去。 若是这次温言不在,大概率发展会变成,一个危险程度被大大低估,成长速度惊人的“死人”,便会比以前更加隐蔽,等到以后真正暴露出来的那一刻,那一定是一场真正的灾难。 烈阳部对于这种靠杀人来晋级的恶鬼,向来就一个态度。 能当场击杀便就地格杀,杀不了就镇压到死。 温言还想说什么呢,风遥立刻将证件推回来。 “这次事件解决,烈阳部会有奖金。 而且,你的编制虽然在殡仪馆,名义上没有烈阳部的工资。 但这部分钱,是以补贴和奖金的形式发放。 还有,你一样有百分百报销的医保,四阳真武汤,就在其中。 至于你的工服坏了,也会有报销。” 温言犹豫了一下,问了句。 “那一个月有多少?年终奖有么?” “不出外勤的时候,每个月补贴,按照级别不同,最少五千,五险二金每月直接补贴给你,顶格。 有事干的时候奖金另算,年终奖也有,该有的都有。 比如这次,你个人贡献最大,按我估计,你的单次奖金,至少会有八万,只多不少,少了我补你双倍! 像是去年,咱们南武郡分部,年终奖最高的外勤,是禹州的拓跋武神,年终奖是一套禹州的五层大别墅,还是精装好的,带电梯,家具齐全,拎包入住。” 温言有些震惊,这么高的奖金么,禹州的房价可是整个南武郡诸州里最高的,就算不在中心地带,五层的别墅,起码也是八位数起步的价格。 他摸索着手里的证件,不知不觉就重新放回兜里。 “年终奖还能发这个?” “这是他自己选的,想要钱也行,东西也行。” 温言觉得,这饼画的相当不错,起码是能闻到点味了,不是纯画饼。 而且,他感觉,自己好像还真有希望吃到大饼,感受了下脑海中,刚才浮现出的信息。 “第一固有能力:我是你爹(2%) 临时技能:无。” 借用这个能力,拖死了冯冬梅之后,终于有了变化,只是这变化比预期的低不少,才提升了1%。 这得干掉多少诡异,才能继续提升啊。 他自忖,仅靠自身,只是借一个嘲讽能力,应该不太可能晋升的动。 烈阳部的各种仪器,着实是好用,后勤配合也特别好用。 要是有机会晋升,又有钱拿,他倒是觉得挺不错的。 他可没忘了上次在公交车站的事,若仅仅只是因为他当时的阳气低,容易碰到怪东西也就罢了,可仅仅两分钟吧,立马就有一辆车撞过来,引起大火烧掉那里,那就不正常了。 这事到底如何,馆长没说,烈阳部那边也没更深的消息。 温言才不信这是巧合,他当然知道,这事背后的人是觉得宁愿让人知道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也不想被顺藤摸瓜真的摸出来什么。 风遥眼看画的饼,温言吃的挺香,心里也安定了下来,等了一会儿之后,有人送来一个袋子,风遥将袋子递给温言。 “这里面是一身新工服,外套加裤子,按你的身材拿的套装,算是给你报销的,你先拿着。 里面用的是绝版的老版大钞,每一张都是在正常情况下,在市面上不同人手里流转了上百次,而且没有沾血污之类的东西,不但蕴含阳气极为浓烈,还有一丝微弱的神州神威加持。 一般邪物,绝对可以轻松挡住。” 风遥说完,稍稍一顿,又补了一句。 “一套纯成本,大概三万。” 第18章 回家 温言遥望着风遥远去的背影,暗叹一声,到底还是被画饼收买了。 后续收尾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不用他管,报告什么的,也会有人来写,报销也不用他亲自去走程序,除了干架的时候危险之外,别的方面都非常舒服。 一旁等了好半晌的张老西,眼中都带着一丝羡慕,他可是知道,风遥画的饼都是真的。 能让风遥画这么半天饼,那起码就说明一个问题,温言肯定更值。 “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张老西凑了过来,笑道:“我收工了,闲着也是闲着。” “那就有劳了,我去这个地址。”温言给出一个地址。 他正好有事情要请教专业人士,就拿出玉佩。 “有办法让她白天出来么?” “屋内问题不大。”张老西只是看了一眼玉佩,没上手,就补了一句:“不过,她快消散了,这枚玉佩保不住她。” “那就走吧。” 走在路上,温言想起来风遥之前提到的那位大奖获得者。 “你知道烈阳部的拓跋武神么?” “这肯定知道,南武郡烈阳部第一高手,痴迷练武不能自拔,是个典型的武痴,很少出手,也很少露面。 去年青云山里出现了一个古时候环境的领域,据说有封镇的古之大妖魔,烈阳部第一波探查的时候,损失惨重。 后面更是以演习为借口,用炮弹把青云山洗了一遍,还是没彻底将其抹去。 这个领域自那时候,便被烈阳部评为了南武郡第一个六级领域。 然后,都一年没出过手的拓跋武神,晚上八点进去的,九点的时候,他那强大到不似人的阳气就烧穿了领域,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当时离了起码二三十里,都能感觉到他的阳气可怕,他站在那,仅仅血气阳气逸散出来的气息,就能逼的禹州城范围内所有暗藏的邪物诡异连夜搬家。” “有这么夸张么?”温言暗暗咋舌。 “不夸张,因为烈阳部真抓了不少连夜搬家的,我都抓到一个身上带着血气的小妖怪,趁机在烈阳部换了好几样好东西。 去年禹州的房价又涨了,我都觉得多少跟这件事有点关系,听说南武郡烈阳部里不少人的家属都在禹州城里定居。 要是我以后有钱了,我也搬到禹州城里住,需要赚钱了再出去。” “……” 温言无言以对,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些,这些常人所不知的东西,早已经不知不觉的影响着所有人的生活了。 俩人就这么一路聊着,到了蛀牙小护士家所在的东华小区。 这里环境很不错,绿化很好,楼宇间距也很大,人车分流做的很好,基本是德城最贵的楼盘了。 这个小区再往北,据说就是新规划出来的新区,而这里就是新老区之间的必经之地,这地方的楼价现在还在慢慢涨。 张老西把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俩人一起步行进入小区,门口的保安拦住两人,也不知道张老西过去说了什么,保安神色一变,连忙给他们俩开了门禁。 “你给说了什么?”温言有些好奇。 “我说他们老板请我来的,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在门口换上道袍干活。” “你还认识他们老板?” “这楼盘开工之前,我来给看过风水。” “你还懂这些啊?” “混口饭吃,需要什么就用什么呗。” 温言觉得之前他肯定是小看老西了,想想也对,风遥这人什么狗德行? 风遥肯定是宁愿缺人,也肯定不愿意找人来滥竽充数,老西能被风遥紧急请来,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 不过,哪怕不算这些,想想一个道士,在小区门口开坛做法事,只要传出点风言风语,这小区房价保准立马下跌。 俩人一路来到王欣家楼下,楼门有门禁,温言将玉佩递给张老西。 “我们就到这里吧,我贸然登门,不太合适。” 他到底是殡仪馆的人,这行其实是有不少默认的规矩,当然,这些规矩都是为了照顾下别人的心情,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矛盾。 逢年过节不去拜年是基本的,不是太熟的人,平日里最好也不要贸然登门。 张老西点了点头,接过玉佩,从背包里取出一把黑伞,打开黑伞之后,他口中念念有词,便见玉佩里,道道烟雾一样的东西飞出,在黑伞之下化出了王欣的身影。 小护士一脸死相,身形都稍稍有些透明,站在地上,似是随时要飘起。 “你去吧,记住了,不要触碰,不要多停留,这样对你家里人不好,早去早回,不要有别的想法,温言带你来,已经冒了很大风险了。” 张老西严肃的叮嘱了几句。 他之前还以为温言是要自己养个女鬼,后来才明白,温言纯粹是做个好事,风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管。 但这是建立在不出问题的前提下,出问题了那就得温言担责。 他是觉得肯这么干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心肠又硬又黑的人,绝对值得一交。 要不然他也不会闲的没事,专门来陪温言走一趟。 心黑手辣的人见多了,魑魅魍魉也见多了,才会更喜欢跟不那么坏的人接触。 “你赶紧去吧。”温言对王欣挥了挥手。 王欣讷讷无言,想说点感谢的话,却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表达出她内心的想法,只能给两人鞠了一躬,一回头穿墙进入了楼里。 张老西举着黑伞,叹了口气。 “这小姑娘肯定也是个心善的人,在那个领域里这么久,眼神清澈,身上也没沾染怨气,一出领域,就快要消散了,这么弱,肯定是没害过人,倒是也难得。” “我第一次偶然进领域,就是她帮了我,后面也是她给了我不少情报……” “哎,可惜了。” 温言沉默了下来,拿出一包烟递给张老西,让张老西自己拿,俩人就站在楼下,一言不发的等着。 楼上,王欣一路来到自己家,看着熟悉的环境,她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可惜她已经虚弱到哭都哭不出来了。 厨房里,他的母亲,正坐在小凳子上,带着个老花镜,搓着泡好的绿豆,再捡去残留的豆皮,跟往日一样一丝不苟。 王欣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了良久,一如小时候,她为了能在加糖的时候提一个“多加点糖”的建议,能蹲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半天。 她的母亲,捡完豆皮,站起身的瞬间,脸上自然而然的露出一丝微笑,向着厨房外面看了一眼。 下一刻,她的母亲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怔怔的望着放在厨房门口的小凳子,以前她女儿就喜欢坐在这看,大了之后还是爱这么看。 那时候,她总是习惯用加糖逗逗王欣,从小时候的多加点糖,到后来的盯着她喊少加点糖。 王欣站在门口,表情似哭,又似笑,喊了句。 “不要加糖也好吃。” 老太太恍恍惚惚,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在旁边左看右看。 这时,王欣的父亲,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看到王欣母亲拿着糖,忍不住说了句。 “不要加糖了,你血糖今天早上都到8了。” 王欣母亲也不说话,顺手将糖放了回去。 王欣看向自己的父亲,头发白了不少,而且也没有再去染头发了,以前她的父亲可是很在意白头发的事情。 他的父亲只是说了两句,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拿起扫帚抹布,开始打扫卫生。 还进入她的房间,擦擦桌子,擦擦她的开放式书柜,哪怕其实没有什么灰尘。 王欣就站在那,看着家里的琐碎的日常,不停的抽噎,过了半个小时,她满脸不舍的走到门口,喃喃低语。 “爸妈,你们没事多走走,少吃点甜食,保重好身体,然后……我走了。” 王欣离开家,正在厨房的王欣母亲,回过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老王,你有没有听到什么,我好像……好像听到欣欣说让我少吃甜食……” 第19章 老实人 楼下,温言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见到已经半透明的王欣,从楼里飘了出来。 张老西眉头一蹙,立刻举着黑伞,将她罩住。 王欣张嘴想说什么,却已经什么声音都传不出来了。 温言看向张老西,张老西摇了摇头。 “她最后的执念也没了,马上就要消散了。” “既然见到了就是有缘,我会找机会,送你爸妈两道符,能保他们日间平安,夜晚安眠。” 听到张老西的话,王欣感激的鞠了一躬,然后又看向温言,鞠了一躬,身形便渐渐化为透明,彻底消失不见。 “这就没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这种横死之人,又被困在领域里那么久,早已经受到了领域影响,如今领域崩溃,她也会受到影响,若是再强行长期滞留世间,并不是什么好事,基本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次多谢了。” “客气什么啊,我这也是攒功德了。” 俩人客套了几句,便一起向外走去。 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远处吵闹声,几个保安正在向着那边跑去。 …… “你找我也没什么用啊,你追到这,我也没钱,我都快愁死了。” 穿着熨烫平整的粉色衬衣,一手夹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车钥匙,头发梳的铮亮的中年男人,苦着脸抱怨着。 他的对面,站着个皮肤黝黑,发际线挺高,一脸老实相的男人。 听到粉衬衣这么说,老实相男人面色更苦,他讷讷道。 “老板,我是真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家里人等着看病,真急用钱,你多少把欠的工资给点吧。” “我真没钱。” 粉衬衫想走,被拉住了手臂,他脸上的表情逐渐不耐,但想了想,还是苦着脸,直接打开了随身的包。 “你自己看看,我也难啊,我现在整天焦头烂额的,包比脸还要干净,都要靠塞包抽纸来撑起包了。 真不是我不想给你,也就……对了,欠你多少工资来着?” “六千五。” “哦,对,也就六千多,我至于不给你么? 化工厂的那个工程,可都是我垫资给干的。 现在化工厂被封了,那老板的问题好像越查越大,我都还不知道找谁给我结钱呢。 你们干活时的工具、材料、人工,可都是我自己垫的钱。 我现在连交个物业费都没钱!” “老板,我真急用的,要是不急用,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找你了,你多少给点。”老实相男人越来越焦急,他拉着粉衬衣不敢松手,生怕下次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你松手,快松手,我没钱。”粉衬衣想要推开,却怎么都推不开对方。 “老板,你多少给点啊,我真急用,而孩子和家里老人都在医院呢,真的是救命钱,我已经借不到钱了,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这里找你。”男人越来越激动。 “裴土苟,你快松手,你松手,我没钱!” 俩人越吵声音越大,远处已经有人在围观,也有人去通知了保安。 几个保安遥遥看到俩人推搡,赶紧跑过来处理,这里物业费可是附近所有小区里最高的,还住了不少德城官府和各单位的人,好几个领导也都在这住,要是让人投诉了,他们都得被罚钱。 眼看保安到了,粉衬衣立刻咬牙切齿的大喝。 “快拉开他!你们怎么看门的,不是本小区的人,都能随便放进来了!” 保安一听这话,连忙俩三个人一起上,将裴土苟拉开。 “老板,我真急用,救命钱。” 粉衬衣整理了一下衬衣,沉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 “没钱,我不管你怎么找到这的,就一句话,没钱。” 说完,看着那几个保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就你们这水平,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还想我们业主交物业费,想多了!” 说着,他还拿出手机,拍了个小视频发到业主群里。 “大家都看看,这就是咱们的物业,什么人都随便放进来,要不是我反应快,还不知道会怎么样,真是吃干饭的,物业费还这么贵,就这水平,谁给交物业费谁冤种!” 粉衬衣发完视频,转身就走。 看着粉衬衣远去,裴土苟无力的坐在地上,像是被抽了精气神似的,脸上带着一丝绝望,一丝木然。 一个保安看着粉衬衣走远,将裴土苟扶起来。 几个保安,带着裴土苟,将他送出小区,出了小区,一个年轻保安没急着走,悄悄拉着裴土苟。 “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认得他,就他屁事最多,整天投诉这个投诉那个,物业费一年多没交过了。 前几天还占人家车位说是他的,就因为人家买了车位没在这住,他天天停车就成了他的,他抠的为了省点钱,把车都停在小区外面。 大哥,你下次别进小区了,这要是投诉,我们肯定得被扣钱。 他最喜欢停在小区外面的路边,你在那堵他,可别说我说的。” 保安给悄悄指了个位置就赶紧走了。 一脸茫然的裴土苟坐在马路牙子上,眼中满是不知所措,他已经想不到去哪能借到钱了。 不远处,跟着走出小区大门的温言,眉头微蹙,看着裴土苟。 干掉了冯冬梅之后,他的“我是你爹”终于从1%变成了2%,然后除了这个固定能力之外,还多出来了一个临时能力。 这个临时能力,一直没什么反应,温言也还没来得及去弄明白。 现在,忽然就有了反应。 刚才还好好的,可现在,他看向裴土苟的时候,就仿佛看到了裴土苟的身上,开始有血迹渗出,慢慢的侵染他全身。 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温言心头浮现,遇到冯冬梅时都没什么反应的提示,此刻也再次出现了。 他看到裴土苟的头上浮现出他的名字裴土苟,那白色的名字上方,也有鲜血浮现,一点一点的侵染那三个字。 让他三个字慢慢的变成了“裴屠狗”。 尤其是那个屠字,血淋淋的散发着凛然杀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寒毛炸立。 “老实人。 不要坑老实人,更不要把老实人逼急了。 生成临时能力……都说了是老实人了,你真的需要天敌职业能力,才能对付一个老实人? 你真的需要?” “……” 温言无言以对。 他刚才就在不远处看着,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老哥来要账,人家不给。 这老哥一脸老实相,连“职业”都是老实人,真成了内外如一了。 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跟这位老哥敌对? 随着温言的想法,他就看到,临时能力后面的“无”字,扭曲变化了一会儿之后,又重新变成了“无”。 可是,温言依然能看到,裴土苟身上不断的渗出鲜血,整个人都快变成个血人了,他的名字,依然闪耀着不祥的光芒。 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不安感,依然还在持续,而且愈演愈烈,慢慢变成一种极度危险的感应。 温言暗叹一声,老实人…… 他在旁边商店里,买了三瓶水,给了张老西一瓶,又走到裴土苟身边,坐在他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将一瓶水递给他。 裴土苟从茫然中回过神,看到温言面带微笑,递给他一瓶水,有些不知所措。 “老哥,先喝点水。” 裴土苟有些局促,看着被塞进手里的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这……这……” “我刚才隐约听到了,但是没听全,老哥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么?” 温言只是说了两句话,就感觉到裴土苟身上带给他的那种毛骨悚然的不祥感,渐渐消散。 哪怕在他眼中,依然看到了裴土苟满身鲜血侵染,看起来像是个刚刚完成屠杀的屠夫。 第20章 路灯 温言现在懂了,为什么是老实人了。 只是一瓶水,只是愿意来听一下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一点点善意,仅此而已,就能让他感觉到那种让他毛骨悚然的不祥感,主动绕开了他。 温言本来只是想看看能不能避开这种让他感觉特别危险,特别不安的感觉。 准备了一堆话,他都觉得好像没什么用了。 他的心里也重新安定了下来,慢慢聊了几句,他就没了其他念头,真心实意的来听裴土苟说。 听着裴土苟说,他家里长辈住院着,孩子也住院着,媳妇在照顾家人,全家就他一个人赚钱。 之前是有个小工程招人,一天两百,包吃包住,要是提前完工,每个人还能再加工资三成的奖金,他就去了。 没想到,干完了,老板非但没给说好的额外的奖金,连工资都没给。 他借了亲戚不少钱,现在实在没辙了,听一个工友说,老板家就在德城的东华小区,他就真信了,自己跑来,在这蹲了两天,终于看到了老板。 听着裴土苟的话,一旁的张老西不屑的撇了撇嘴。 “那个狗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几千块都拿不出来的人,就是故意不想给,欺负老实人。” 温言听说裴土苟在这蹲了两天了,就站起身,看了看旁边的面馆。 “要不这样,老哥,我刚加完班,饿着呢,你先陪我吃个面,我们边吃边说,我有认识的人,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要回来你的工资。” 裴土苟一听这话,也不知道怎么拒绝了,他看了看那面馆,不自觉了摸了摸自己的兜,琢磨了下,一碗面还是能请得起的。 “那你赶紧先吃饭。” 三人进了面馆,温言和张老西都点了炸酱面,温言看向裴土苟。 裴土苟立刻道。 “我刚吃过,我不饿,你们吃。” 温言看向服务员。 “那就再来份炸酱面,大碗。” 温言看了看裴土苟摸兜,似乎要站起来了,他立刻先一步起身,在旁边冰柜里拿了三瓶豆奶,再顺手在旁边柜台把账结了。 三人一起吃着饭,张老西一言不发,只是听,他现在看出来了,温言似乎是真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他只能心里暗暗感慨,到底是年轻人,要是换做他,他肯定会先怀疑下事情的内情,是不是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一人一碗面,味道先不说,起码能吃饱了。 裴土苟也差不多把事情说完了,遇到什么事也都说清楚了。 “老哥你飞信我加一下。” “我这没飞信……”裴土苟拿出一个直板按键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好处是待机时间能有好几天。 温言跟对方互换了电话号码,转身就去小区门口的自助取款机那取了五千块钱,他卡里还剩下三四千,肯定够花到下个月发工资了。 他将钱包起来,直接塞到裴土苟怀里,眼看裴土苟有些失措的要推回来,他立刻道。 “算我借你的,你拿好了,赶紧回去吧,我帮你要回你的工资,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不要推了,看病要紧,等你后面有了还我就行。” 裴土苟的眼睛有些发红,想到了刚才从小区里出来时的茫然和绝望,想到了还在医院里的家人,他想要拒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我后面一定还你,要不,要不你跟我去看看,我……” “没事,我信老哥,老哥你先回去吧,你都出来两天了,我这两天就找人,帮你要回你的工资,肯定可以要回来。” 温言将抹着眼泪的裴土苟送上车,跟对方挥手告别。 这时候,憋了半晌的张老西才问了句。 “我虽然也觉得事肯定是真的,但你不怕人家走了就消失么?你这直接给现金,连个转账记录都没。” “哈,我说转账,这老哥会要?再说了,这老哥太老实了,他要是会坑我钱,那我也认了,就当买教训。” 温言心情非常好。 刚才吃面的时候,他已经一点不祥的危险感都感觉不到了,他的眼中,裴土苟那一身鲜血的狰狞形象都消散了,恢复了正常样子。 现在他彻底确定了,不是没法生成出对应的天敌,是真没必要。 出来后借给对方钱,他就没别的想法了,单纯的只是想要帮一把。 主要还是因为他敢笃定,以后老哥有钱了,肯定会主动还他,他不要都不行。 “你要不要回去睡觉?你眼睛有点红,赶紧回去睡觉吧。”一旁的张老西问了句。 听张老西一说,温言立刻打了个哈欠,疲惫感立马涌了上来,尤其是刚吃了东西,更困了。 “恩,先回去睡觉吧,改天再跟老哥聊。” 温言回到家,洗完澡后,倒头就睡。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黑,到了晚上十点多了,还没醒过来。 温言家小区门口的马路对面,一个广告牌上的明星,忽然转动眼睛,向着温言家所在的小区望去。 到了十二点多,街道上除了偶尔路过的车辆,已经没什么人了。 上一次在公交站广告牌上出现的家伙,现在化作广告牌上的明星,缓缓的从广告牌里走出来。 他等温言好几天了,可惜,温言自那天之后,再也没回来住过。 此刻,他站在路边,伸出手,数着小区外墙上的编号。 “一号楼,二号楼……” …… 端州二院,住院部的神内科病房里,裴土苟靠在椅子上,满脸疲惫的睡着。 外面的大马路上,一个满身鲜血,面容狰狞的裴屠狗具现了出来,他吹着口哨,顺着今天裴土苟回来的路,一路返回。 所有的人,都看不到马路上的人影,所有的摄像头,也都拍不到。 他越走越快,中间还搭了顺风车,两个小时后,他一路来到了德城,继续顺着大马路,向着东华小区而去。 …… “……七号楼,八号楼,哦,就在这了,八号楼一单元502号。” 广告牌上爬出来的明星,目光越过其他楼的遮挡,盯着目标窗户,一步迈出,踏上了马路,向着对面走去。 就在这时,广告牌上爬出来的那位明星,脚步一顿,耳边浮现出了口哨声,还有一丝让他毛骨悚然的不祥感,忽然就出现了。 他转头向着侧面望去,只见一个浑身衣服都像是泡了鲜血一样的人,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吹着口哨小曲,从马路正中间,一路走来。 明星停住了脚步,后退了一步,回到了人行道上,表示退让。 他看着裴屠狗一步步走过,等到裴屠狗越过明星的瞬间,脚步停了下来。 裴屠狗看了看明星,又转头看向了明星锁定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感觉到了,温言在那,他也感觉到了这个广告牌上走出来的明星,对温言有极大恶意。 而温言,白天才刚刚帮过他。 裴屠狗狰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灿烂的微笑,口哨声也戛然而止。 “正好,顺便热热手。” 裴屠狗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见他已经出现在明星身后。 一条沾染着鲜血的绳子,套在了明星的脖颈上,随着明星反应过来,开始挣扎的时候,那血色的绳子已经骤然收紧。 裴屠狗拖着绳子,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步步,横着走上了道旁的路灯栏杆。 那被拖着的明星,身形面容不断变化,最后化作一个黑影。 那黑影如同水球一样,不断的变化形状,可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绳子。 裴屠狗走上路灯,将血色的绳子,绑在路灯上。 下一刻,黑影骤然化作了人形,被套着脖子,重重的向下坠去。 裴屠狗走下路灯,继续吹着口哨,向远处走去。 路灯上,一个人形黑影被吊在那里,不断的挣扎,只是那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弱,最后,黑影歪着脑袋,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第21章 合理 裴屠狗吹着口哨,一路来到东华小区,他还尚未进门,侧头向着另一个方向望去。 不多时,一辆车在路边停下,粉衬衣满身酒气的下车,对着路边一辆车骂骂咧咧了几句,还上去踢了一脚车门。 因为平日里,他晚上都是停在这里的,距离小区大门很近。 这里并不是个车位,而是紧挨着第一个车位的地方,晚上也没人来贴条,他每次都停在这。 可谁想到,今天遇到跟他一样不要脸的对手,先占了这个位置。 粉衬衣骂骂咧咧着,忽然听到了有谁在吹口哨声,吹着一首非常怪异,像是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诡异曲子。 他向着小区大门望去,他的目光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靠近。 渐渐的,那模糊的影子,化作了满身鲜血的裴土苟的模样,只是那张平日里怎么看都是老实巴交、与人为善、特好欺负的脸,此刻带着灿烂的笑容,却让他觉得寒毛炸立,浑身不舒服。 他脑袋有些晕乎,哪怕明明感觉到了不对劲,哪怕看到了对方满身鲜血,尤为可怕,可是往日里一切,已经变成了习惯,他看着走近的裴屠狗,脱口而出。 “没钱,你在这等着也没用,赶紧滚。” 粉衬衣可不知道,现在来的压根不是老实人裴土苟,而是能力具现出来的裴屠狗。 裴屠狗笑的更加灿烂,他不紧不慢的走上前,伸出一只手,按在粉衬衣的肩膀上,鲜血浸润而出。 粉衬衣僵在了原地,裴屠狗不紧不慢的取出一条血绳,绑在粉衬衣的脖子上。 然后那不在调的怪异口哨声消失,换了一首特别欢快的小调,他一手牵着绳子,一手拖着粉衬衣,迈着轻快的步伐,就近走上了旁边的路灯。 粉衬衣全身僵硬,身体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身体像是失去了重量,就这么被血绳牵着,像是一个气球,飘在裴土苟身旁。 裴屠狗还非常好心的调整了一下他的姿态,让他能亲眼看着,看着裴屠狗将血绳绑在路灯上。 绑好之后,裴屠狗走下路灯,面带笑容,看着飘在半空中的粉衬衣。 下一刻,粉衬衣的身体骤然坠落,只听咔嚓一声,他歪着脑袋,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抖动了两下,喉咙里嗬嗬的喘气声渐渐衰弱下去。 从头到尾,他连跪下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裴屠狗转身,顺着马路中间,渐渐消失不见。 …… 一辆十万的普通家用车,从德城第一医院外面驶过,驾驶位坐着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透过车窗,望向了医院的住院部大楼,轻叹一声。 “真的彻底消失了,真是废物啊。” 男人拿起旁边的一沓子文件,随意瞥了一眼,这些文件正是温言此前用到的那些文件的复印件。 他看了一眼,随手将文件丢在旁边。 “难怪这么好的条件,她竟然还死在一些普通人手里,连一点挽救的机会都没有,原来是被规则碾压了。 蔡启东果然有两把刷子,不是之前那个混日子的废物能比的。 通知下去,扎眼的家伙,最近都低调点。 尤其是黑影,这蠢货怎么想的,前几天都敢在蔡启东附近出现了,能空降成为南武郡烈阳部部长的人,能是简单角色么。” “好的,老板。”后座上,一个带着口罩人,应了一声,按了一下耳机,拨出去一个电话。 但半分钟,口罩男便沉声道。 “老板,出事了,黑影死了。” “嗯?”眼镜男缓缓抬起头,双目骤然变得锐利:“什么时候?在哪?死在谁手里了?” “在那个殡仪馆新人住的小区外面。” “过去看一眼。” 车辆在下一个路口转向,不多时,就从温言家小区外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路过。 眼镜男扶了扶眼镜,他向着侧面望去,便看到一个通体漆黑的人影,被同样是黑影的东西吊在路灯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眼镜男眉头微蹙,这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了。 街边的阴影里,此刻也走出了两个漆黑的影子,周围的路灯,一个接一个熄灭,周围接连陷入黑暗。 “让他们快点处理了。” “老板,是殡仪馆的人做的?” “不是,同样也不是烈阳部的人,他们不会,也没这个能力,把黑影的肠子抽出来,将他吊死在路灯上,哦,对了,那个殡仪馆的新人查清楚了么?” “那个新人的资料没什么问题,但他的确有极高的概率,他可以进入老冰库,我们的人还没抽机会检验,他最近几天吃菌子中毒了,一直在医院,这件事也是黑影在跟的,黑影死在这里,肯定跟这个新人有关系。” 眼镜男不置可否,只是道。 “黑影平时仗着来去自如,得罪过的人,可不是十个八个,死了也好。 都记清楚了,做事要先搞清楚规矩,瞎搞什么都搞不成。 下次再有黑影这种蠢货,就先给埋了吧,省的连累我们所有人。 通知下去,这里的事情,加快进度。 出了这种事,就算不是烈阳部的人干的,那也不能等了。” “是,老板。”口罩男心中一凛,连忙应了一声。 车辆路过了十字路口,消失在黑夜里。 …… 温言一觉睡了个昏天暗地,睡了十几个小时。 起床之后,外面天都亮了,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阳春面,加了一小块自己熬煮的猪油,吃的满口生津,特别满足。 看看时间,七点了,该去单位转转了,他这班上的,上两天班,休假休了好几天,馆长虽然说算工伤,带薪休假,可好歹也不能太过分了。 来到单位,七点半,这边刚下车,就先看到了风遥的车停在外面。 温言这边刚进去,就看到风遥的背影,他正向着里面走去。 温言给他打了个电话。 “我看到你了,我在大门口。” 温言快步赶上,跟着风遥一起向里走。 “你这大清早就往我们这跑,是又出什么事了?” “有人被吊死在路灯上,不像是普通案子,我过来看看。” “正好,我有个事,想要问问你……”温言把裴土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这事一般找谁打个招呼好点,你可别给我说起诉,我当然知道起诉,但那个太慢了。” “这事简单,还是正经正当的事,回头我找个人打个招呼就行。” 俩人一边说,一边来到殡仪馆角落里的遗体处理部里的解剖室,这地方用到的时候其实不多,主要作用,其实还是配合烈阳部。 烈阳部送来的非正常死亡的人,都会送到这里。 等俩人进来,隔着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时,温言面色微变。 “话说,人要是死了,这欠账还能要回来么?” “什么意思?”风遥随口回了一句,立刻反应过来:“你说的那个老板,就是他?” “虽然他这样貌有些扭曲变形了,可昨天才见过,还是能判断出来,就是他,这怎么回事?” 温言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裴土苟没忍住,直接刀了这家伙。 一旁的风遥拿出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给温言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看视角应该是路边某个店铺门口的监控。 视频里,粉衬衣停好车,摇摇晃晃的下了车,对着旁边的车不知道说了什么,还踢了一脚。 然后跟着,他就晃晃悠悠的来到路灯旁边,手脚并用的爬上路灯杆,抽出他自己的皮带,将自己吊死在路灯上。 “还有其他几个方向的监控,拍下的都一样,而且,初步检测也出来了,他昨天晚上肯定已经到了醉驾标准,喝这么多,还能跟猴子一样窜上去,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吊死,我们查过了,他平时连锻炼习惯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 “现在有头绪么?” “可能事情比较复杂。” “嗯?” “前些天,端州有一个化工厂暗藏很大风险,被查封了,后面追查的时候,查到了一些归属烈阳部管的事情,性质极其恶劣,这个人之前是化工厂一部分土建工程的包工头,有极大可能是知道什么事情,现在被灭口了。” 温言点了点头,非常合理。 第22章 科普 温言想到昨天自己感受到的,相隔甚远,都不认识,也没针对他,都能直接激活天敌提示,那裴土苟的能力肯定是很强。 而且按照温言从风遥这得到的一些有关职业能力的资料,还有昨天裴土苟的遭遇来看,再加上提示的内容,他大概可以推测出一些结论。 裴土苟自己肯定都不知道他自己有一个能力,结合“老实人”这个标签来看,温言觉得,大概率是越是符合这个标签,被逼急眼的时候,这个能力被激活的时候就越强。 温言虽然年纪不大,不像那些老人家经历的多,看人特别准,可他有挂啊,还是能确定,裴土苟真的是个老实人。 温言正琢磨着的时候,风遥看着笔记本电脑上的内容,啧啧有声。 “这家伙可真不干人事啊,我之前还真以为端州化工厂没给他结钱,他是真的亏太多钱了。 没想到,这家伙昨天晚上就消费了三万多,消费用的这张个人卡上都有三百多万现金。 就这,欠人家工人几千块工钱都不想给。 我看看,除了昨天这位来找他要账的裴土苟,这还有好几条投诉记录。 算一算,可能还有一百多个工人都被欠着工资,这家伙怎么敢的啊。 等等,我这好像发现点化工厂案子的线索了……” 风遥扣上电脑,站起身。 “啊?”温言一脸懵,真扯到化工厂的案子了? “这个家伙的投诉记录里,有一位工人,几月前,还在跟着这包工头干。 干的就是化工厂另外一个小工程,后来这个工人投诉之后,拿到钱就辞职走了。 但我刚查了查记录,这个工人买了车票,但是人没上车,人不见了,这么久了也没人报案。 要不是这个包工头死了,牵扯到了化工厂,我们还真的很难联系到这些。 这个家伙为了省钱,找的都是临时工,估计签的合同也都是做做样子,或者压根都没签,没几个有记录的。 算了,我先走了……” 风遥风风火火的就要往外走。 “那个……” “那个欠的工资你放心吧,后面会有人联系的,这家伙的遗产,轻轻松松就能还上。” 温言伸出手,还想说点什么,风遥已经快步走远了。 他觉得既然拿了烈阳部的补贴,多少就得敬业点。 比如,跟风遥讨论下,有没有可能,是裴土苟来要账不成,然后为了几千块,半夜里从端州奔袭几百公里来德城,干掉了里面躺着的这个混蛋,然后还什么痕迹没留下,什么监控都没拍到。 但很显然,风遥压根就没怀疑过裴土苟。 听风遥说了半晌,温言其实也有些不太确定了。 粉衬衣包工头的确有可能是牵扯到什么事情,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然后被挂在这警告其他人闭嘴,这个很显然更合理点。 温言想了想,拿出手机,给裴土苟打了个电话。 “喂,老哥。” “啊,在,在的,温言么?” “有个事给老哥说一下,你们老板出事了,死了。” “啊……这……” 端州第一医院里,裴土苟震惊不已,跟着就有些难受了起来。 “他,怎么就死了呢?” “听说是喝大了又开车,后面就死了。” 裴土苟讷讷无言,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些为老板感到难过,但更多的,可能是因为欠他的工资,可能没法要回来了。 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放弃了原先的想法,在他的想法里,人死债消,他虽然难受,也只能认了。 温言听到裴土苟没说话,就安慰道。 “你放心吧,我问过别人了,他遗产其实不少,而且他不只是欠你一个人的工资吧?后面肯定会清算完所有人的工资的,你放心吧。” “这……他不是没钱么,他死了他老婆孩子怎么办?要不……要不……”裴土苟犹犹豫豫,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听说钱能要回来,他其实还有点欣喜,但又想说既然人都死了,人死为大,他就认栽,可是看了看病床上的老母亲,他又说不出口,一时之间,心里颇为复杂。 “老哥你在端州医院了么?” “啊,是啊,昨天就回来了。” “家里人还好吧?” “都还好,大夫说恢复的不错。” “那就行,老哥你就好好照顾家里人吧,别的你不用管了。” “噢噢……” 挂了电话,裴土苟的媳妇看来,脸上满是担忧。 “出了什么事了?” “老板喝大了开车,人没了。” “啊,这好好的人,怎么就没了呢,你的工资也要不回来了吧。” “那倒不是,我昨天认识的那个人很好的小兄弟说,后面清算了遗产,会给的,工友们的也都会给,只是昨天才见过的,这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他虽然也觉得老板不结工资,多少有点黑心,可他也真信了老板还不起,因为又不是只欠他一个人的,其他工友可都没发工资,加起来的确很多钱。 他也觉得几千块,肯定是有,可要是给了他工资,其他人给不给? 一群工友嘴上说黑心老板早晚被车撞死,可大家心里其实还真没谁真希望老板被撞死,老板死了谁给结工资啊。 裴土苟拿着电话,给工友们说了声老板死讯,顺便再从其他人那问问,确认一下,毕竟人死了,总得确认下是不是真死了,万一没死你到处说人家死了,那就不太好了…… …… 温言没在这里观摩解剖,烈阳部派来的人有三个,在解剖室折腾了半天,给出的表面结论是,醉酒后窒息而死,纯属意外。 粉衬衣的老婆,年轻漂亮,来了之后哭嘤嘤了一会儿,看了烈阳部的人不知道怎么搞出的监控视频,显示粉衬衣醉酒驾车,摇摇晃晃的从车上下来之后,栽倒在地上,磕在了马路牙子上,脖子一歪就一动不动了。 然后,这边刚结束,劳监大队的人又给粉衬衣的手机打来了电话,说什么大队被一堆农民工找上门了,让粉衬衣赶紧给工人结工资。 粉衬衣的老婆找人问了问,她想要顺利继承遗产,这些债务就得给还上。 这才不到中午,粉衬衣的老婆确认了粉衬衣的遗产之后,立刻签了名,同意火化,还给粉衬衣开了一个豪华炉,要求今天就火化。 而她本人都没留下,风风火火的离去。 温言跟了个全程,看着旁边的棺材,都有些无语了,倒是其他同事,面色平静,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一个近亲家属都不在,就俩殡仪馆的员工,推着个小车,上面放这个音响,音响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断循环,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就算是完礼了。 十几分钟的时间,粉衬衣就被推进了豪华炉里,火化部的老张开了火,就在旁边等着,两个烈阳部的人也是全程监督。 不到一分钟,就听见豪华炉里一阵噼里啪啦,咚咚咚的声音,还能隐隐听到哀嚎哭喊的声音。 温言面色一惊,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老张咧嘴一笑,安抚道。 “不要害怕,热胀冷缩你知道吧,人肺部的空气遇热膨胀之后冲出,冲击到了声带,就会发出声音,这都是正常现象。” 老张正在这科普呢,火化炉里的震动声更响了,里面还有一丝丝低吼的声音传出。 这一次不止温言,烈阳部来全程监督过程的俩人,都跟着温言一起,默不作声的后退了几步。 第23章 海葬 温言已经感觉到地面传来了细微的震动感,他继续默不作声退后两步,另外俩烈阳部的人,一个已经拿出了手机,准备摇人,另外一个,撩起了外套,手已经放到了腰上。 老张回头看了看豪华炉,脸面有点挂不住,他搁着正科普呢,现在他自己都觉得,那些话糊弄不了人了。 他快步来到豪华炉旁边,打开一个盖子,猛的按下了里面的按钮。 一瞬间,火焰喷射而出的轰鸣声,嗡嗡作响。 不到一分钟,豪华炉里传出的咚咚声和清晰可闻的低吼哀嚎声,都随之消失不见。 老张回头看向几人,咧着嘴笑道。 “人和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有的人骨头特别硬,不太好烧,就得开猛火,都是正常现象。” “对对对,受教了。”温言连连点头。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猛火大概是什么意思,所谓豪华炉是什么。 是他肤浅了,曾经他以为只是分出个档次,专门给有钱人用的。 现在他才明白,这豪华炉的造价,保守估计都在普通炉的几十倍以上,再加上配套设备,统统都得升级,那价格真得指数级飙升。 按照外面公示出来的价格,绝对是亏本的。 等了不到一个小时,老张就关了火,比普通炉的时间快了起码一倍以上。 等到降温,重新推出来时,台子上就只剩下些许灰白色的骨灰,烧的那是相当干净。 老张轻车熟路的开始收拢。 “猛火还是好,不会残留大骨头,省心省力省时,上次遇到一个又高又大的胖子,你们不知道,那……” “张叔,这个就不用说了,这还有别人呢……”温言表情有些便秘,打断了张氏科普,一旁的俩烈阳部来全程监督记录的人,嗅着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怪异气味,再听老张说起这些,脸都快绿了。 老张瞥了那俩人一眼,没再说什么,他带着口罩,一边收拢一边给温言讲解别的东西。 “一般情况下,就算是收拢骨灰到金塔,其实也不会将所有骨灰一丝不剩的全部收拢,但开了猛火,按照规矩,就得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细心的清扫完着骨灰,甚至等到炉温彻底冷却之后,还爬进去,将里面也细细清扫了一遍,所有的灰烬,都收拢到一起。 然后他又去后面的铁柜子里,拿出几包盐,还有一小包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混在骨灰里,再将其放到金塔里。 眼看温言满头问号,老张立刻就解释。 “这个也是规矩,据说是防止有人拿这些东西去种花,剩下的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 温言都有些懵了,他不知道这规矩后面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这边收拢好金塔,将其封好,再交错着贴了两章黄符之后,全程记录的俩烈阳部成员,才关闭了录像,在文件上签了名。 转身出来之后,两人的其中一个,便拨打出了了电话。 “喂,您好,我是海葬办公室的小刘,请问是林女士么?” “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是这样的,我是想问一下,您有意向为您先生举行海葬么?” “是的,环保的确是一方面,如今官方在大力推行,不不不,您误会了。” “虽然海葬整体流程可能需要大概几千到一万多不等的费用,可官方对于海葬是有补贴的,您若是选择简朴海葬仪式,其实并不花钱。” “补贴是从三千八到八千八不等,得根据实际情况来看的。” “对,简朴海葬仪式不收费,对,补贴有的。” 面带笑容,言语客气的烈阳部员工挂了电话,那笑容便显得真了些,他长出一口气,拿出文件,在上面打了个勾签名。 “好了,任务顺利完成,一切顺利。” 温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他回头看了看粉衬衣的金塔,心说这家伙可真够惨的,火化的时候,他老婆都没在等着,现在骨灰都要被扬了。 温言好心好奇,想要问问,打电话的小刘自然看得出来,他指了指脚下。 “不能在这里乱说话,这是规矩。” 温言秒懂,送两人出了殡仪馆大门,几人在树荫下,小刘才开口。 “以前有人把猛火烧后骨灰,用来种花,但是种出来的花有问题,花香花粉……唔,有毒,惹出来了事情,是我们部门去处理的。 还有一个,夫妻双方都很恩爱,丈夫去世之后,需要用猛火,然后妻子用丈夫的骨灰做了一颗钻石首饰,又出了点事。 所以,现在海葬就是标准流程,最安全,最环保。” “懂了,多谢解惑。”温言跟对方握了握手,表示感谢,他也没问,若是家属不同意海葬,会怎么办,反正没出事,就知道结果如何了。 送走了两人,温言回单位的时候,站在大门下看了看上方硕大的字,若有所思。 看来不管是什么地方,人死之后,烧成灰,再把骨灰扬了,都是标准的安全流程。 温言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粉衬衣的尸体被火化时会有那么大动静,可很显然,其他人更关注的还是安全,一切都严格按照标准安全流程来,根本不好奇里面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什么。 想到这,温言不禁又想到,是不是不去关注里面是什么,也是规矩? …… 德城老区,一座普通的老小区,带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停靠好他那台十万块的小车,拎着一袋子菜走了下来。 “小莫啊,又来看你爸啊。” “是啊,今天收车早,就来看看,我爸不想搬走跟我一起住,我只能常来了,张婶啊,劳烦你们有空了帮我劝劝我爸啊,他年纪大了,天天爬楼梯上下楼也不太方便。” 眼镜男拿出些山竹,分给楼下纳凉的邻居,几个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 “这山竹现在好贵的。” “哎呀,你放心,我们没事就劝你爸呢,你爸肯定是怕住不习惯,也不想打扰你……” “我家闺女,半年都不给我打个电话,哪像你,隔两天就回来看你爸。” 眼镜男面带笑容,满脸和煦,跟几个老太太聊了会。 “阿姨你们聊,我上去给我爸做饭,再晚点,我怕他都自己做了。” “赶紧去吧。” 眼镜男顺着楼梯走上楼,一路来到四楼,打开双层门,就看到一个老人正拿着电饭煲内胆。 “爸,你歇着吧,我来,我刚买了菜。” 老人看了一眼菜就忍不住念叨。 “上海青现在好贵的,最近菜心便宜……” 眼镜男笑了笑不说话,给老人打开了电视,调高了音量,煲上米饭后就围上围裙,开始切菜洗菜。 半个小时的时间,眼镜男先盛出来一碗汤。 “爸你先喝碗汤,祛湿的,排骨还得再炖一会儿。” 不多时,餐桌上就多了三菜一汤,俩人吃着饭,聊着家常。 “你姐和你哥,现在都在外面发展的可以,要不要让他们俩给你重新找个工作?” “不用,我姐刚升职,我哥也刚去跟一个项目,都忙得很,也不合适,我开开车也挺好的,也离家近点。”眼镜男笑着说,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但老人听了这话,心里就有些难受。 以前家里还有些钱,全照顾到了前面俩兄妹,到了小儿子开始上学需要钱的时候,他当了赌狗,败光了家产。 后来他媳妇生病,他也一蹶不振,小儿子就留在家照顾俩老人,以至于现在,其他俩孩子都在外面打拼,几个月都没一个电话,唯有小儿子开网约车赚钱,顺便来照顾下他。 老人没继续说这些,转而开始聊工作上的事情,只是聊着聊着,就有些不太对了。 “你那边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吧,就是之前的一个项目,进行的不太顺利。” “哪个项目啊。” “殡仪馆那个项目,停了一年了,最近又有希望可以做了,我主要是在忙这个项目,就是手下的人不太听话,出了点岔子,我得亲自跟一下。” “你也是不容易啊,我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 “看您说的,您老才是我最大的助力。” “我能帮什么忙?” “我得找个名正言顺,不会引起对手关注的方式,进入殡仪馆,然后才能做后面的事情啊,之前放进去的引子,已经没了,肯定是有人靠近我想去的地方了。” 第24章 帮忙 “这我来帮你。”老头嚼着炖的软烂的排骨,随口应了一句。 “那就麻烦您老人家亲自出马了,我能依靠的也就只有爸您了,也只有您能帮我了。”莫志成放下筷子,目视着老人,眼神真挚,又是感激,又有些羞愧。 “你好好干,男人还是以事业为主,我能支持肯定支持。”老人拍了拍莫志成的肩膀,鼓励着双目含泪的儿子。 一顿饭吃完,莫志成收拾了桌子,洗了碗,还给家里扫地拖地,收拾了一遍,忙到晚上快十点了才离开。 老人继续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着莫志成带来的水果,脑海中满是最亏待的儿子,反而是唯一孝顺的孩子,他要想方设法的帮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正常六点起床,刮了胡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将稀疏的头发仔细梳理好,便背上自己的小包,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出门。 他口中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有些颤抖,有些疯狂的神采,但越疯狂反而越坚定。 “我要帮我儿子,我要帮我儿子……” 等到门外传来其他声音的时候,老人起身打开大门,还用钥匙顺手反锁了大门。 楼梯上方,早起的俩老太太正准备出门买菜,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如同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 “买菜去啊。” “是啊,老莫,你这是又要去锻炼么?” “是啊,不锻炼不行啊,我儿子昨天才说我了,让我多走走……” 老人一边说,一边反锁了大门,放好了钥匙。 这边顺着楼梯往下走,老人却一步踩空,脚腕一崴,整个人便向前摔去,他本能的想要扶着栏杆,却也抓了个空,整个人顺着楼梯一路翻滚了下去。 一路翻滚到下一层,老人歪着脖子趴在地上,眼睛瞪大着,嘴角还抽抽着像是在微笑,那表情像是有一种得偿所愿的满足感。 正在往下走的俩老太太,看到老头翻滚着滚下楼梯,消失不见,吓的手足无措,一个呆愣在原地,另外一个大喊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 …… 温言从入殓间出来,看着哭的眼睛都红肿的客户家属,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脑壳疼。 刚才这家属在这吵了半晌,非说入殓师给处理的不行。 那位客户都巨人观了,遗体处理部的大姐,能只用一天多的时间,给处理到恢复如初的地步,他都觉得肯定用了魔法,就这,家属还不满意。 他都觉得血压飙升,要不是害怕激化矛盾,刚才都想说,要不是你家老人都去世几天了,你们这些儿女都还不知道,至于这么难修复么。 他迈步来到了火化部,感受着这里的安静,温言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他现在最熟悉的还是火化部的流程,正经上了几天班,稍微见多了一些家属,他就觉得老张说的真有道理。 经过前面的流程,到了这里,已经没有那么多幺蛾子了,从家属到领导,到客户,都好说话了,传说中的勾心斗角,阴阳怪气,难缠的家属,在火化部基本都是不存在的。 客户也不会因为你烧的有偏差,就当场蹦起来投诉你,或者拍个小视频。 他在火化间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会儿,听到了远处音箱里传出鞭炮声之后,这才起身前往遗体处理部,准备找入殓间的大姐请教下。 学会那位大姐的魔法是不指望了,但起码要知道流程,知道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心里有数,以后万一遇到客户家属问起,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这边刚过来,就见一个殡葬店的老板,正在入殓间门口站着,旁边是戴着护目镜,带着口罩帽子,防护衣的大姐。 “这位阿伯是我的老街坊,还是我同村出来的,他从楼梯上滚下来,全身骨头断了不少,脖子都摔断了,只能麻烦你了,给收拾的利索点,体面点。” “恩,放心吧。”大姐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便转身回到入殓间,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丧葬店老板也不在意,看到温言来了,立刻拿出一张名片。 “温生吧,听说你好几天了,我叫阿贵,这是我名片,有什么需要,尽管打我电话啊。” 温言收了名片,笑着应了一声。 有些丧葬店,不只是卖丧葬用品,还会包揽了殡礼策划,带全部的各种高端简朴流程,让客户什么都不用管,跟着就行,很省事省心。 除了要花钱。 而温言的同事们,也乐得跟这些人交流,大家都省事省心。 眼看温言似乎没有多交流扯淡的意思,阿贵很快就告辞,温言转身进门,在隔壁隔着玻璃看入殓间内的情况。 不锈钢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脖子歪到了肩膀上,脖子上的皮肤虽然没破,却也可能看到骨头轮廓,身上还沾染着血迹,有肋骨折断之后刺破了皮肤。 叶大姐抬头瞥了一眼温言,对温言挥了挥手,再指了指外面,示意温言赶紧滚蛋,她要干正事了。 温言脑海里迅速过了一下员工守则,好像只是入殓间有员工在操作的时候,不准随便进入,没说不准看吧,这玻璃就是专门留着让人看的,入殓师刚带徒弟的时候,徒弟没资格进入其中,就是在这里观摩学习。 温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等到没人了,入殓间的叶大姐,面色平静的伸出手,扶着老人的脖子,双手一动,便听咔嚓一声,将其复位,然后再给老人接肋骨,不过几分钟,就见老人的身形基本恢复了正常。 她在老人喉咙里轻轻一抖手指,就见老人张开嘴巴,嘴巴里发出一阵粗重的喘气声,一缕白气喷出,她再伸出手,在老人双目上一抹,有些死不瞑目的老人便闭上了眼睛,微微有些变形的面容,都变得平静了下来。 此刻,她才继续拿出各种工具,开始给老人清理皮肤…… 一个多小时,便让老人的身型样貌恢复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都得等最后再处理,不然时间长了,重新补妆更麻烦。 下班时间,单位里的人陆续离开,只有火化部的老张,还有大门处的门卫没有走。 整个殡仪馆变得非常安静,没有了城市里的喧嚣和灯火,甚至都没有了虫鸣鸟叫。 周围的山峦,也渐渐化作了一块块巨大的阴影,仿佛几尊巨人环绕,俯瞰着殡仪馆。 晚上11点,火化部旁边的小办公室里,今天值夜的老张正喝着小酒,就着油炸花生米。 他看了看表,点燃了杯中的酒,再一饮而尽,然后拿着手电出门,开始巡视除了前院办公楼之外的中后院。 一圈巡视,没什么问题,他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里,打开了手机,开始喝着酒,刷刷视频。 到了一点,中院的一排vip单间里,有一间传出了一丝嘎吱嘎吱的声音,冰棺门上的把扣,在轻轻的晃动,一丝丝寒气升腾,凝聚出水珠,多了点润滑的效果之后,那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不多时,把手抬起,冰棺的门缓缓打开,里面的老人,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僵硬的身体,从里面钻了出来。 他一身深蓝色的寿衣,眼皮微微睁开,站在地上,僵硬着身子,推开了外面的玻璃门,走出了这个vip单间。 他步履蹒跚,身形僵硬,一点一点的向着后院走去,他的胸口,刚接好的肋骨,又重新崩开,随着时间流逝,血水渐渐渗出。 殡仪馆的门房里,看门的大哥跟往常一样,坐在监控前,拿平板看剧。 看着看着,他余光瞥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抬头一看,就见到监控里,一个身形僵硬的人,正在慢慢的移动着。 第25章 51号 看门的大哥,一看那僵硬的动作,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连忙坐起来,翻出自己的电话,先给老张打个电话。 “张……张叔,中院有人!” “嗯?他拿手电了么?”老张倒是很冷静,一边打电话,一边给自己再斟了一杯酒。 “没,他大概刚过吊唁大厅,走的很慢,身体僵硬。”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管,锁好门看剧吧。” 老张饮了一杯酒,从床底下翻出来一根撬棍,给馆长打了个电话。 “什么事?”电话只是响了两下,馆长有些低沉的声音便响起。 “应该是有个客户出来遛弯了。” “哪里出来的?” “是从中院过来的。” “给温言……算了,你先看情况吧,要是问题不大,就先送他回去,明天再说。” “要不……”老张有些跃跃欲试。 “要是普通客户,就送回去休息,不要节外生枝,按规矩行事。” “噢……”老张叹了口气,有些失望,他倒是想直接给拖到豪华炉烧了,一了百了。 他一手拿着撬棍,一手从抽屉里翻出一本书,在书里翻出来一张黄符,开门走了出去。 他没贸然接近,遥遥看到那个人影之后,他就绕开走,先去中院的vip单间巡视了一圈,看到其中一个冰棺打开了,他长叹一声,知道没可能直接烧了。 这个冰棺里的,只是一个白天新送来的老头,普通人,哪怕现在变成了客户,也只是普通客户。 这种普通客户,不安生的爬出来,想来是生前有什么要紧事没做完,便出了意外。 他推着一个简易推床,快步追上了前面的客户,一个闪身,将黄符贴在对方脑门上。 霎时之间,步履蹒跚的老头立刻停住了脚步。 老张将老头放回到推床上,将其重新放回冰棺里,重新扣好了把扣。 他在旁边取了线香,在冰棺前点上,对着冰棺拜了拜,便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又在单间外面的玻璃门上,加了一把链子锁。 老张回到自己的小办公室,继续刷视频,也没太当回事。 最近这几年,不安生的客户越来越多了,尤其是横死的,最不安生,今天这个客户,都算是特别容易搞定的。 一般这种客户,还没到需要请烈阳部的人来处理的地步,就地控制,后面跟正常客户一样,正常走流程就行。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温言刚到单位,在门口碰到了馆长。 “你先去把七号vip单间里的客户,送到老冰库里。” “呃……”温言一听就知道出事了。 “这个客户出了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的,听说出事前,穿的很板正,应该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去办,所以他晚上有点不太安生。 他的大儿子,二女儿都在外地,还没赶到,昨天专门打电话来了,要送最后一程。 你就先给这个客户送到老冰库吧。” “噢,好。”温言没说什么,馆长没明说,但温言大概也能猜到,八成又是兄弟之间有矛盾,后面一堆幺蛾子,昨天他可是听说了,这个客户有一个小儿子在本地,是个开网约车的,老头送来的时候,小儿子还在送客户去机场。 他推着客户的身体,一路来到老办公楼。 当温言推着客户越过那走廊尽头那条线的瞬间,客户的僵硬的身体,像是忽然软了下来,身体瘫在了推床上,重量都仿佛增加了一些。 死沉死沉…… 贴在客户额头上的黄符,也随之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温言眉头微蹙,这条线,到底是什么情况? 黄符到了这边都会直接化为灰烬。 温言一言不发,将其放入到老冰库地下一层一个空的冰柜里,一切都按照流程来。 临近中午,戴着无框眼镜的莫志成,来到了殡仪馆,莫志成没见到他的父亲,有些焦躁,他对于殡仪馆给出的冰棺故障,所以将他父亲转移的理由并不认同。 他想要见他的父亲,去祭拜一下,但他父亲昨天出来溜达,现在已经被送进老冰库了。 “我爸呢?你们是不是已经把我爸烧了?” “是不是莫志宏让你们这么做的?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你们说话,我爸去哪了?”说着,莫志成便拿出了手机,对着工作人员摄像。 这边刚开始录像,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上面显示“莫志宏”。 莫志成接过电话,刚想说什么,就听里面传来声音。 “志成,我到南武郡了,没买到高铁票,你来接我一下,我给殡仪馆说了,明天去送爸最后一程。” 莫志成慢慢冷静了下来,丧葬店的阿贵这时也赶了过来,阿贵凑近了之后,压低了声音。 “你父亲的遗容修复过程比较麻烦,你也知道当时的样子,老爷子生前就要体面,你们要求的时间又比较紧,我昨天托了人,人家好不容易答应给加班加点……” 莫志成不说话了,他沉默了半晌,向着入殓间的方向走出了几步,最后也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去。 莫志成离开,阿贵连忙来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好话,他接的活多了,什么人都见过,殡礼上当场干架掰扯遗产的都见过,现在这都是小场面。 平常的一天结束,入夜。 老冰库,被放在冰柜里的老人,眼睛珠子在微微颤动,他的喉咙里,发出一丝丝气流涌动的声音。 随着时间流逝,老人豁然睁开双眼。 他浑浊的眼睛空洞一片,什么意识都没有,他嘴里涌动的气流,像是在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 周围的寒气,渐渐被老人吸纳,他如同之前一样,一点一点的撞击冰柜门,那寒气一点一点的渗透凝结。 几个小时之后,已经变形的柜门,缓缓打开。 又过了一会儿,身躯僵硬,满身冰霜的老人,从冰柜里跌落下来,嘴里还在如同本能的含糊着说着什么。 他眼神空洞,身体僵硬,艰难的挪动着,一路来到地下一层的大门口。 他挥动已经被冻硬的手臂,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门锁,他的皮肤开始崩碎,露出骨头,他却还在敲击,随着解冻,他的力道越来越大。 他砸开了门锁,顺着楼梯而下,翻滚着向下滚去。 翻滚到下面一层,这里是51-100号。 他刚接好的脖子,再次断裂,脑袋歪斜着靠在肩膀上,用骨头再次砸开了下一层的门锁,晃晃悠悠的进入其中。 一路来到第51号柜子前面,伸出手将其打开。 他撕扯开了尸袋,里面有一具已经布满尸蜡的干尸,唯一特别的是干尸的脸上,像是长着一副木质化的面具。 他依然是眼神空洞,嘴里气流涌动,身形僵硬地伸出手,将干尸拖出来,一点一点,将干尸的脸撕扯下来,然后拎着那张如同木质面具一样的脸,再一点一点的挪动着向上走去。 第26章 镜中 老办公楼的入口,镜中浮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中老年人,他的目光向着走廊的深处望去。 安静到死寂的环境里,可以清晰的听到里面传来很有节奏的声音。 “咚……咚……咚……” 老王站在镜中,眉头紧锁,眼中带着难以压制的震惊。 动静是老冰库里传来的,这怎么可能啊。 老冰库里别说活人了,鬼东西都不可能有。 老王转身在镜中世界行走,他顺着镜中来到走廊深处,在那条线后面已经是一片黑暗,镜子也倒映不出来里面的东西。 老王面沉似水,心里也开始有些焦急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殡仪馆的老办公楼,在殡仪馆的最里面,而外面明的暗的,其实是有各种防护,各种预警。 而老办公楼作为唯一一个可以正常进出,却不会触发预警的入口,也有他二十四小时蹲守。 最关键的,老冰库天生就是最强的防御,现在除了温言这种天赋异禀的人之外,任何人越过线的瞬间就会扑街,任何诡异越过线的瞬间就会直接无了。 几十年下来,无一例外。 首先可以排除各种无实体的诡异。 唯一可能可以进去的那类人,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的越过所有预警和阻碍,进入到老冰库里。 而这些天,唯一一个按照正常流程被送进去的,就是昨天晚上出来溜达的普通客户。 可老王当时也看的清清楚楚,那普通客户在越过线的瞬间,滞留在体内的残魂,就已经彻底消散了,只剩下一具纯粹的尸体。 老王急的上头,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来没出现过。 他咬了咬牙,在镜中世界,离开了老办公楼,步入殡仪馆后院。 镜中的世界,殡仪馆周围,覆盖着巨大的阴影,那阴影起起伏伏,难以言喻的压迫感笼罩着这里。 院中的一切,都恍若经历了漫长岁月,尽数腐朽,大树也掉落了所有的叶子,只剩下枝桠,张牙舞爪,仿佛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哀嚎。 天空中连月光都没有,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像是蒙了好几层黑纱,十米之外,会化作彻底的黑暗。 黑暗之中,唯有火化部,亮起着光亮,静静的照亮周围十米的距离。 老王低着头,屏住呼吸,感受着火化部的光亮,轻手轻脚的前进,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感受到老王的存在,死寂的黑暗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出现,远方更是有风呼啸的声音浮现。 老王强忍着跑起来的本能,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然后他才敢继续悄悄向前挪动一点,有了一点点声响,黑暗之中的声响又重新响起,就这么不断拉扯着,他来到火化部。 在他进入火化部光亮笼罩范围的瞬间,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退去。 老王暗暗松了口气,幸好火化部距离老办公楼很近,不然的话,肯定来不及了。 他进入到老张休息的小办公室里,来到挂在墙角的一面小圆镜前,镜中便是正常的世界,老张正在那喝着酒,刷着小视频。 老王长出口气,轻轻敲动镜面。 正在喝酒提神的老张听到声音,立刻反手拎起旁边的撬棍,环顾四周,目光也锐利了起来。 “老张,是我,看镜子。” 老张拎着撬棍,站在距离镜面一米多远的地方,皱眉看着里面的老王。 “别看了,真是我,快通知馆长,出事了,老冰库里有东西在活动。” 老张眉头紧缩,握着撬棍的手都开始紧了起来。 “真的是我!老王!你小子看的第一张片都是我带你看的,最下面那个抽屉背面,还贴着一张同系列的!”老王一看这架势,立刻顾不得那么多了。 听到这话,老张神色一凛,立刻按照指示打开抽屉,在下面一摸,还真摸出来一张碟片,他立刻拿起手机,给馆长打去了电话,顺便开了免提。 又是响了两声,馆长便接起了电话。 “什么事?” “老王传讯,老冰库里有东西在动。” “嗯?!”馆长听了都有些愣住了,但是跟着,他就不去思考这事可不可能:“什么时候?多久?” 镜中的老王,立刻回复。 “至少一个小时之前了,我在这里算不清楚时间。” “知道了。” 何健挂了电话,立刻开始穿衣服,打电话,电话拨出去的瞬间,就给接通。 “喂,老蔡,老冰库有东西在动……什么?你那边也出事了?……恩,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何健沉着脸,难怪瞬间就接通了电话,端州那边也出了事,已经调集了大队人马过去,而且目前看,是更麻烦的事情。 同一时间,老冰库也出事,这肯定不是巧合。 他通知下去之后,相关人员都开始接到电话,一个个都被摇醒。 温言也接到了电话,立刻穿好了工服,冲下楼的过程,又顺手叫了车。 他这边还没到小区门口,就接到电话。 “喂,您好,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收车了,这太远了,我去不了。” 这边挂了电话,温言就看到他的单被退了,对方宁愿扣钱都不接…… 温言叹了口气,大半夜的,叫车去殡仪馆,殡仪馆还在郊区,大部分人的确都不想去。 后面还是攒点钱,买个二手车吧,不然太不方便了。 他又重新叫了一辆,一看定位,对方就在十字路口,他连忙快步向着十字路口跑去,然后一眼就看到一辆正在等红灯的车,车牌号也对上了。 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冲到车旁边,拿着手机给对方看了看。 “师傅,就是我叫的车,我有急事。” 开车的司机愣愣的看着他,又看了一眼目的地,沉默了一下,开了门锁,温言立刻打开车门上车。 眼看车开动,温言松了口气。 “多谢了师傅。” “不用客气,谁家都有个急事,哎……”司机长叹一声:“我爸也是昨天走的,明天就在那举行葬礼。” “节哀,这么晚了,还出来跑车么?” “睡不着,家里也太吵闹,不想看到其他人,出来透透气。” 沉默中,车辆在飞速前进。 …… 同一时间,接到消息的风遥,正坐在车上,赶往德城殡仪馆,他捧着他那厚厚的笔记本电脑,后勤的人也都在跟他实时通话。 “头,有辆车进入殡仪馆周围三公里范围了,查到了,是温言叫的车。” “不用管他,继续看附近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没有。” “还有一辆黑色的MPV,在三公里外的居民区附近转悠,一直没有离开,车主登记在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名下,也进入三公里范围了。” “让附近的人,找个理由拦下来查查,都小心点,有异常情况,允许直接开火。” …… 温言看着窗外,道旁停着一辆带着红蓝爆闪灯的车,后面还停着一列拉货的大卡,他第一反应是晚上查超载的。 但是看了看这里的环境,这里距离殡仪馆就几里地了,他便猜测,这是烈阳部给安排的,将这些大车都给找个理由拦了下来。 到了殡仪馆门口,温言付了账,给道了声谢。 带着无框眼镜的司机,轻轻推了下眼镜,笑了笑。 “不用客气,需要我等你么?” 第27章 木甲面具 “不用了,我估计得到天亮了,你先走吧。” 温言挥了挥手,跟司机告别,向着殡仪馆而去。 进入单位,温言便感觉到,夜晚的殡仪馆跟白天是截然不同的,那种死寂的沉默感扑面而来,还有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举目望去,四面八方的黑暗,都像是一张大幕,在缓缓闭合。 隐隐约约,仿佛看到殡仪馆深处,树木凋零,建筑摧毁,栅栏腐朽,黑暗之中,有巨物起起伏伏,仿佛在动。 还有一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浮现。 但下一刻,新的感应浮现了。 除了梦中,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应到了噬魂兽的存在,离他很远,噬魂兽的目光看向了这边。 噬魂兽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在缓缓的进化。 下一刻,所有的一切感应都消失,殡仪馆也恢复成了往日的样子,只是比白天多了些压抑的感觉。 门房里的看门大哥看到温言来了,立刻打开门,递给温言一个手电。 打开手电,照亮前路,那种压抑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一些,但温言还是放轻了脚步,这是他第一次夜晚来德城殡仪馆。 远处,手电的光亮照来,馆长快步走来,压低了声音道。 “跟我走。” “老冰库里有动静,肯定是有东西在活动了,之前送进来的,不可能现在忽然间能动起来了。 唯一可能的就是白天送进去的那位客户,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里面竟然还能动。 现在只希望这是一个意外事件了。 若不是,那……” 馆长沉默了一下,没往下说。 温言心里明白,若不是偶发事件,那就是有人对殡仪馆的规矩,各种流程,隐藏的一些东西,比如老冰库之类的地方,都了如指掌。 甚至于,对方对馆长遇到一件事时做出的决断和选择,都能精准预测。 “晚上规矩很多,很多东西,都不好贸然做,不然可能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出现。 所以,尤其是在后院,很多手段都不能用,尤其是晚上。 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烈阳部的人不会在晚上进入这里。 而且,今天晚上,端州也出了一件大事,附近两州的主力都去支援了。” “我明白了。”温言点了点头,这意思很明显了,大概率不是巧合。 …… 老冰库里,拎着木质面具的老人,肩膀上扛着脑袋,晃晃悠悠,一点一点的从楼梯走上来。 他越过了线,也依然保持着这幅样子,眼神空洞无物,一点恢复意识的迹象都没有,但他手中捏着的木质面具,却开始散发出一些独特的气息。 那些力量,慢慢渗透到老人的体内,老人僵硬迟缓,还有些残破的身躯,开始慢慢的恢复,断掉的骨头,都开始被收紧的皮肤和肌肉给扯回到原位。 他微微张开嘴巴,露出口中断掉的舌头,一股灰气喷出,又盘旋着被其鼻子吸了回去,他的皮肤开始泛起一丝灰色,胸口也重新开始了缓缓的起伏。 还是他依然眼神空洞,喉咙里翻滚的气流声,慢慢开始有了点声调。 “我要……帮……我……儿子……” 他绕过了老办公楼入口的镜子,向着门口走来。 他打开了大门,从老办公楼里走出来,外面等候着的老张,一手拎着撬棍,一手捏着一道黄符,尚未靠近,就见老头鼻尖盘旋的灰气一转,扑面而来。 他只是嗅到一股浓重的尸臭味,便感觉天旋地转,眼前开始模糊。 他立刻将手中的一道黄符,贴在自己的脑门上,旋即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老人的双眼浑浊空洞,根本没有理会跌倒在地的老张,他一步一步的向着外面走去。 他走出没多远,馆长和温言就到了。 手电遥遥照亮趔趄着前进的老人,看到对方手里拿着的木质面具,看到对方口鼻之间循环的灰气,还有对方断掉的脖子,都开始在慢慢恢复之后,馆长立刻拉住了温言。 “后退。” 馆长拉着温言不断后退,一边低声道。 “他手里拿着的是51号柜的木甲面具,有尸毒,他现在开始进化了。 我们只要接触到,八成就得躺下。 别看了,我年纪大了,腿脚已经不行了。 而你,现在的阳气比我还弱,给喷一脸,你肯定死定了,等等再说。” 温言看了看刚才顺手拿的绳子,再看了看那老人歪着的脖子慢慢摆正。 他的脑海中也同时多出来信息。 “木甲行尸(大执尸)。 无魂无意无心,仅剩心中大执,催动其行,又受异物侵染而成,有尸毒。 阳气低到买包烟都能见到诡异的你,最好躲远点。 临时能力:烈阳。” 温言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他觉得,领导说得对。 “馆长,我请个外援,能报销不?” “只要能赶上,你能请来张天师,都能给你报!” 此话一出,温言就放心了。 而且听馆长这口气,似乎并不是多么严重,刚才他也看到,发现老头只是拿着一个面具,后面再也没别的东西,馆长明显放松了不少。 温言拿出电话,给张老西打去。 “老哥,有空不,德城殡仪馆,我们这有个客户出来溜达了,比较难缠,有尸毒。 就按照老哥平时的价就行,这大晚上的,跑这么远,哪能免费帮忙。 对,我们领导点头了,给报销,老哥你快点。” 眼看老头步履蹒跚,走的很慢,馆长也不管他了,带着温言就往后院走。 一路来到后院,就看到脑门上贴着黄符的老张,倒在地上,馆长长出一口气。 “还好,问题不大,先把他带回去,再去看一下下面。” 两人把昏迷的老张架到火化部的小办公室里,再一起来到老办公楼,里面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 馆长在线后面等着,温言则一路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一层的门锁已经被砸坏,上面还沾染着血迹,进入其中,温言大概看了下,除了今天放老头的那个冰柜门坏了,其他的地方都没破坏痕迹。 他再来到地下二层,门锁依然是被砸坏了,进入其中,也只有51号柜被打开,里面躺着的干尸,像是整张脸都被人以极为粗暴的手法强行揭走。 除了51号,别的柜子都是完好无损,也没有沾染什么痕迹。 温言大致确认了一遍,便匆匆上楼,给馆长汇报了一下。 馆长这一次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51号,别的都没事,也没在外面引起别的变化。” “馆长,你确认就这么放那个老头走,不管么?” “他那个速度,走出去都得一段时间,让他先走出去再说,别节外生枝,目前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啊?” “你知道殡仪馆之前重建过两次么?” “不知道。” “回头再给你说,现在的情况是,我不想节外生枝,引出更大的麻烦,让殡仪馆重建第三次。” 温言一头问号,这跟他想的可不太一样啊。 他还以为来了之后,就要开干,他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干翻那个木甲行尸,谁想到,馆长竟然选择不管,先放任客户走出去再说。 那大半夜的把他召来,不会仅仅只是想让他去老冰库里确认下里面的情况吧?不会吧? 仔细想想好像也对,馆长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指望他一个新人去硬碰硬。 第28章 选择 馆长见温言似乎有些懵,带着他来到员工守则的牌子下面。 “这里每一条守则的背后,都是有教训的,可能违反了,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但赌输了,可能后果比你能想到的还要严重的多。 你是不是觉得,这次的事,明显不是巧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安排?” 温言有些意外的看了馆长一眼,他的确有那么一点不理解,偏偏馆长又不敢在这个时间段,在殡仪馆内说明。 他想了想,只有一个答案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 “不错,我现在的确还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行尸,就能在老冰库里活动。 但他只拿走了木甲面具,并没有引起别的变化。 那我就继续按照既定好的规矩来处理。 我的第一目标,并不是解决现在的麻烦,而是防止其扩大。 同时,我是馆长,至少上班的时间,我有义务保护你们的安全。 之前医院的事,你还有可能处理,但殡仪馆内部的这些事情,你不要冒险。 更具体的,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我也不能在这个时间点,在殡仪馆里说。” 温言点了点头,表示懂了。 他的想法,其实更简单粗暴点,出现什么问题,就去解决问题。 但很显然,馆长的想法跟他不一样,角度也不一样,馆长要先保证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不会引爆另外一个大问题。 温言跟着馆长,走出老办公楼,看了看笼罩在阴影下的殡仪馆。 他大概明白,这里肯定有一个远超木甲面具或者不安生客户的大问题。 他和馆长向外走去,追上了还在步履蹒跚的客户,这么半天了,对方还没走过中院。 馆长的手机也在此时震动了起来。 …… 殡仪馆三公里之外的国道上,一列载货大卡停靠在这里,后续已经没什么车来了,因为有些得到消息的司机,已经绕道从其他地方走了。 就在这时,后方一辆新到的大卡,没有停靠在后面排队等候,而是直接踩着油门,一路冲了过来。 几十吨重的满载大卡,踩着油门冲来,根本没有人敢拦着,也不可能拦得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卡车冲卡而去。 “有人冲卡……” …… 二三百公里之外的端州,蔡启东面沉似水,遥望着远处的化工厂。 激烈的枪声在远处不断炸响,偶尔还能看到电光闪耀,能感受到浓烈的阳气在爆发。 而后方,改造过的工程车在缓缓推进,车顶的高功率大灯,绽放出炽烈的光辉,将周围照耀的恍如白昼。 光亮所裹挟的灼热气息,让周围的空气变得微微扭曲,杂草似乎都要快被点燃。 后方还有三位道士,设下法坛,一人面色肃穆,脚踏北斗七元罡步,手持法剑,口诵真经敕令,引得烈阳之气,不断加持。 此地所有的武器车辆上,都有道道符文生出微光,一箱箱弹药箱上,更是被烈阳之气不断侵染。 而剩下俩道士,则是聚米成堆,口诵引渡经文,消解怨气戾气,那升起的香火气,如同化作一道长桥,落入到化工厂里。 化工厂侧面,一座污水池里,水波翻滚,一个个污水汇聚成的人影,不断爬出,向前冲去。 可惜都是冲出不远,便被凶猛的火力强行压制击溃,灼热烈阳之气照耀之下,这里的阴晦气息,不断的被蒸发击溃。 这就是烈阳部最擅长的,他们最不怕的就是占据一地的各种邪物,平推不了,只说明是火力不够。 倒是那些比较隐蔽,不困守于一地,或者单体实力强的各种怪异东西,才是烈阳部觉得比较麻烦的。 蔡启东沉着脸,耳麦里传来了新情报的汇报。 德城殡仪馆,有个古怪行尸,竟然能从老冰库里走出来。 外面还有一个大卡车在冲卡,方向就是德城殡仪馆的方向。 而今天,他们在追查端州化工厂的时候,发现了有关噬魂兽的记录,而同时,一座被封闭的污水池,开始不断的涌出大量鬼东西。 很早的时候,他就对噬魂兽的情报泄露有了心里准备,毕竟,大规模的行动,需要用到的人越来越多,是不太可能一直完全保密的。 但今天在化工厂找到的那份残缺的记录里,却显示着,这里出现记录的时间,仅仅只是比他知道这件事晚了不到一天而已。 也就是说,不是他来南武郡之后,开始调动大量人手之后泄露的情报,而是在之前,就已经泄露了情报。 这才是最严重的。 要么是当时在场的那些人里,有人泄露了情报。 要么就是有人,有什么特别的能力,或者是特别的异物,盗取了这个消息。 亦或者,还有最后一个微小的可能,噬魂兽降临后,就被这里的人发现了,毕竟,这里的确是在降临的范围之内。 蔡启东心里猜测,他能找到那份记录,八成都是对方有意为之,可惜,他不敢赌,他来南武郡的第一任务,就是噬魂兽的事。 南半球的惨状历历在目,仅仅描述,都能看得出来,噬魂兽比那个炎魔厉害了不止一个档次。 噬魂兽相关的事情,必须是第一优先级,德城殡仪馆的事情,目前来看,危害还在可控范围内,至少优先级是肯定不够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德城殡仪馆搞事情的人,肯定跟这里的是一伙,那也只能这样。 人家可以做事不顾后果,可以赌,他不能。 …… 馆长接了电话,互通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眉头一皱,看了眼还在向着门口走去的老头,便快步向着大门口奔去。 他这边刚到门口,就远远的看着一辆开着大灯的满载大卡,从左侧呼啸而来。 大卡撞碎了外面的一堆栏杆,撞断了两棵树,贴着殡仪馆的大门,呼啸而过,然后一路冲出上百米远,直接冲进了路边的田地里。 压迫力拉满的满载大卡,裹挟的劲风,此刻还在呼呼作响。 馆长站在原地,面色铁青。 要不是那个司机,最后稍稍拉了一把方向盘,刚才这辆大卡绝对会斜着撞入殡仪馆大门。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要么各退一步,要么下一次,就直接撞入殡仪馆里面闹翻天。 馆长站在门口,静静的等着那行尸走出来。 温言跟在木甲行尸侧面,没有太近,也没有太远,这行尸根本不理会任何人,只是一门心思的拿着木甲面具向外走。 等到行尸断掉的脖子,慢慢恢复,终于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温言隔着几米远,终于听清楚了行尸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嘟囔的东西是什么。 “我要帮我儿子……我要帮我儿子……”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温言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含糊不清,不断重复的话,平平淡淡之中,带着一种像是咬断了舌头也要去做的坚决。 温言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光贯穿而过。 他也好,馆长也好,甚至烈阳部的人也罢,从来没有人去想过这事可能会跟老头的儿子有关。 因为在老头第一天晚上出来遛弯的时候,烈阳部就已经查过了,老头的三个子女,都很正常,各种轨迹,各种记录,都是正常人,他们家里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异常东西的痕迹,老头的死也没有什么问题,是有目击证人看着老头一脚踩空滚下楼梯的。 温言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些东西,昨天,他听同事说了,老头的小儿子在本地,是个网约车司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笑起来很和善的脸。 “我爸也是昨天走的,明天就在那举行葬礼。” “用不用我等你?” 温言轻吸一口气,错不了了,就是他! 他脑海中回忆着来时的一切。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在他家附近等着,甚至知道他出门有叫车的习惯。 那么晚了,街上本来就不多的出租车,早就收车了,而开网约车的也几乎都休息了,只要在附近,还是凌晨去殡仪馆,那基本上就只有那家伙能接到订单。 哪怕出了什么意外,没抢到订单,他也肯定有后手。 而且这家伙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他也根本不需要盯着殡仪馆这边,他只需要确认凌晨时间,温言着急着出门,去了殡仪馆,就可以确定殡仪馆这边出事了。 而接到他之后,这家伙以司机的身份,带着他,来殡仪馆,中间路上,就不会有什么阻碍。 第29章 执念 温言想到这,看着脑袋已经摆正的行尸,心中一寒。 真的有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么? 为达目的,让自己亲爹送命? 他倒是想把人往好的地方想,也想要觉得这是巧合,可巧合太多了,怎么看都是处心积虑。 预判了馆长肯定会按照规矩行事,如此预判馆长的选择,确定这个行尸,必然会被送到老冰库。 也确定所有人都对老冰库有一种理所应当的信心。 不管怎么样,有想法,就去确认一下,他拿出电话打给风遥。 “喂,风遥,查一下我刚才坐的那辆网约车,能查到现在在哪吗?” “查到了,他正从殡仪馆西面,看样子,他是准备从这边绕一圈回城,他有问题?” “你们是不是查的没问题?” “是,他的兄弟姐妹今天都回来了,他们还在家吵了一架,所以出来跑车,接到了你被拒单的单子,你家附近,当时就只有两辆车,系统自动派单,没有任何问题,他把你送到了就走了,不过你既然觉得有问题,那就先拦下来再说。” “他爸的舌头之前都断了,但是现在化作行尸,身体恢复了大半之后,我听他嘴里一直念叨着他要帮他儿子,你觉得这个儿子会是谁?什么儿子会需要木甲面具?” “嗯?嘶……”风遥一琢磨,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例行调查,肯定是早就将莫志成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每天兢兢业业开网约车,主要收入来源是拼车带人去机场,没长距离单子的时候,就在德城里接单。 一个从小到大轨迹都一目了然,还照顾着家里老人,算是个孝子,谁会去想他促成的这一切? 便是莫志成他爸的死,都是毫无争议的意外。 可此刻听温言一说,风遥也觉得巧合有点多了,保险起见,肯定要先拦下来。 “我懂了。” “小心点。” 温言挂了电话。 行尸的喃喃自语,越来越清晰,那微微颤抖着的声音,愈发坚定,他吸纳木甲面具力量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已经快要彻底完成一次进化了。 眼看行尸快要走出殡仪馆的时候,张老西开着他的皮卡车赶到。 张老西穿着黄色道袍跳下车,一边安排他的俩徒弟开坛。 他快步走到大门口,只是看了木甲行尸一眼,当看到行尸只剩下空洞的双目,听到对方口中不断重复的喃喃自语,脸色顿时一变。 “老哥,能解决不?” “若只是这种程度的普通行尸,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位,我怕是有些勉强了,他是不是根本没有理会你们,开始进化之后,进化的速度极快。” “是,他根本没伤人,只是拿着东西往外走。” “是了,眼无凶气戾气,空洞无神无魂无意,口中不断重复一件事,进化速度极快,这是早就封禁失传的左道邪法。 他心中诸念沸腾,在心甘情愿,愿意献祭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寿命等一切,自裁而死之后,便会化作大执念。 他只剩下这最后一道执念,便是他最后要做的事情。 除非在最初的时候,将其彻底消灭,否则越挡越凶,越是阻拦,他就会越强。 直到他完成了他要做的事情,执念便会自行消散。 我在扶余山的时候,看到过一册典籍,名为《尸地考》,里面有记载。 有一个人全族都被害死,也无法报仇的时候,恨意到了极致,愿意舍弃自身一切时,便会施展此法去报仇。” 老西语速飞快,飞速给温言和一旁的馆长说了一遍。 这时,行尸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从殡仪馆大门走了出来。 行尸根本没有理会众人,依然眼神空洞的,向着前方走去。 张老西的法坛还没布置好,他便手执一把木剑,脚踏禹步,口诵咒文,以血开锋,而后一剑刺向了行尸的心口。 行尸不闪不避,看都没有看一眼,那木剑稍稍遇到阻力,便直接刺穿行尸心口。 行尸脚步一顿,炽烈的阳气在其胸中爆发,他口鼻之间不断循环的灰气,顿时大涨,直喷前方。 张老西松开木剑,连着两个后跳,退出几米远。 行尸站在原地,伸出一只手握住木剑,滋滋的声线不绝于耳,火热之气与行尸体内的力量不断碰撞。 就在这时,花坛里冲出一只黑狗,一跃而起,一口咬住行尸拿在右手的木甲面具,三两步便冲进了路边的野地里消失不见。 这时,行尸身上的灰气,翻滚的更加激烈,他双手握着剑柄,便见那剑柄之中的力量,渐渐消散,化作黑灰坠落,行尸一吸,灰气倒卷而回,他身上的伤势都随之消失,皮肤彻底化作了灰白色。 骤然间出现的变化,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谁也没想到,会忽然蹦出来一条黑狗,将那面具带走。 而此时,行尸已经缓缓转头,看向了张老西。 “他已经完成一次进化了,而且,他好像认为是我抢了他手里的东西……”张老西缓缓后退,脸色难看。 温言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这明显是,有人笃定了馆长不敢在殡仪馆内部做什么,早就做好了准备在外面接应。 按照馆长的意思,本就是等行尸出了殡仪馆就开始下手,将其拿下。 他们提防着人,却没想到接应的是一条附近随处可见的狗,完事了还给他们留下了一个特别麻烦,进化速度极快的行尸。 温言念头疾转,正在思索着怎么办的时候,就见那行尸速度忽然暴涨,一跃数米距离,直冲张老西而去。 张老西后退一步,身上的道袍飞出,化作一面墙壁一般,挡在前方。 下一刻,就见那道袍上光晕一闪,被伸出双臂的行尸直接撕碎。 而此刻,张老西的法坛都还没布置好,吃饭的家伙,都还没准备好,他还从来没打过这么仓促的仗。 就在这时,温言快步上前,喊了一声。 “你儿子要的东西被抢走了,你还不去追!你不帮你儿子了么?” 刚刚进化完一次的木甲行尸,在温言眼里,已经给出了新的提示。 “木甲跳尸(大执)。 别看了,他起码已经是精英怪了,你现在最好躲远点吧。 临时能力:烈阳。” 随着温言的话,触发了关键词,跳尸停止了脚步,空洞的双目看着张老西,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我要帮我儿子……” 而后他缓缓的转动身体,看向了黑狗远去的方向。 他身形僵硬,身体一跃而起,跃出七八米远,步入到道旁的野地里。 第30章 追杀 德城殡仪馆在城北郊区,从这里再往西的郊区,有人指挥着过往车辆不断靠边。 大车查超载,小车查酒驾。 莫志成看着这一幕,就跟着其他人一起靠边停,跟着打开了车窗。 “麻烦吹一下。” 莫志成吹了一下,便听那仪器滴滴滴的响了几声,而后机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您已酒驾。” 莫志成都愣了一下,还没等他说什么,对方又将仪器凑了过来。 “麻烦再吹一次。” 第二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没喝酒啊……” “劳烦熄火,下车。” 莫志成推了推眼镜,看了看周围几个人的表情,再看了看他们的站位,还有远处的人。 只是扫了几眼,莫志成便暗叹一声,他不明白到底哪暴露了,暴露了多少。 按照目前的阵仗看,应该暴露的不多。 但他作为一个网约车司机,很清楚接下来的流程。 在这里等个十几分钟二十分钟,再吹两次,若是还有,那就得被带到医院抽血化验了。 他不可能去走这些流程的,尤其是抽血。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我说,我没有喝酒,我开网约车的,从天黑开到现在了,我要要赚钱呢,怎么可能开车喝酒。 你们凌晨还要在这里查酒驾,也是辛苦了,早点查完,早点回去休息。 我说的都是真的。” 随着莫志成异常真诚的话,落入到车边几人的耳朵里,几人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他说的好有道理,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没有喝酒,我们不能拦着他,浪费时间,后面的人还多着呢,上面的人简直有病,这个点来查查超载就算了,查什么酒驾,喝过酒的人,这个点早就休息去了。 车边的一人,收起了仪器,敬了一礼。 “不好意思,先生,快走吧,开车注意安全。” “好的,多谢了。”莫志成面带微笑,对几人道谢。 他一踩油门,开车向前开走,随着车窗关上,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这个一直摆在明面上的人,被盯上了。 不过无所谓了,本来就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来看一眼,确认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顺便近距离看一下温言。 他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黑影到底被什么东西吊死在温言家所在的小区门口,如此有象征意义的酷烈手段,肯定跟烈阳部没关系。 但,一定跟温言有关系。 这次,他什么都没敢贸然做,他只是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眼温言而已。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里面传来手下的声音。 “老板,接到客人了。” “好,接到客人,就离开德城吧。” 挂了电话,莫志成便驱车一路向西而去。 …… 眼看跳尸远去,温言立刻将张老西扶起来,一边给风遥打个电话。 “风遥,木甲面具被一条黑狗带走了,进入殡仪馆前面的野地里了,客户完成了一次进阶,他去追了,你能追踪到不?” “我试试。”风遥这边正说着呢,耳麦里便传来了汇报,那边没拦住莫志成,本来是找了个酒驾的借口拦下来了,接下来就是要去验血,最不济也是需要停留一会儿,再重新吹。 可莫志成只是说了几句话,几个工作人员便莫名其妙的放莫志成走了。 风遥现在非常确定,这个莫志成肯定有问题。 现在再察看定位,莫志成的车,已经走远了一段距离,向着远离德城的方向前进。 他给温言这边大致说了一下,温言也将刚才的事情,大致给风遥说了一遍。 “他要跑路了。” “我知道。” “我有个想法,你们能不能给创造点条件,让我的客户,自己去追?” “这不合规矩……”风遥断然拒绝。 “你应该也知道,这种心有大执念,甚至能在老冰库活动的家伙。 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一次进阶。 他的心脏,被张老西的一把法剑洞穿,他非但没死,反而将法剑烧毁,完成了进阶。 你手里现在的力量,能强杀这种家伙? 不行的话,尽快让他完成他的执念,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风遥沉默了一下,他稍稍算了算,被张老西的法剑穿心,都能不死,他手里目前能立刻调动的力量,恐怕是不可能干掉那跳尸了。 而且,按照张老西的说法,还有刚才的实践,一次没法消灭,那只会让其越来越强,极速进阶。 “我会上报这件事,尽量在天亮之前解决吧。” 温言挂了电话,跟着张老西上了车,皮卡车轰鸣一声,就要离去,馆长快步走上前,拿出一个血色的玉佩递给温言。 “拿着护身吧,所有消耗,都可以报销,不要逞强,保命优先。” “馆长你放心吧,我这小胳膊小腿,从来没打算去硬碰硬。” 温言手握玉佩,顿感一阵暖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夜间的森寒都被驱散,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张老西开着车,瞥了一眼,顿时一阵羡慕。 “你们馆长可真够大方的,血暖玉竟然都直接给,我至少要抓十个作奸犯科的小妖怪,才能在烈阳部换到这个东西。” “你抓到几个了?” “今年才三个,其中一个还只能算半个。” 就在这时,温言手机响起,风遥给他共享了一个定位。 …… 距离殡仪馆几公里之外的一条小村道边,一个戴着口罩,头戴鸭舌帽的人,吹响了口哨。 道旁的玉米地里,隐约有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一条半边脸都被尸毒侵蚀,血肉变得狰狞腐烂的黑狗,叼着木甲面具,在玉米地里飞速窜行。 带着口罩的人,看着玉米地里冲出的黑狗,立刻取出一个箱子放在地上。 那黑狗将木甲面具放入箱子里,还主动将箱子盖上,然后立刻摇着尾巴凑到男人身前。 “黑子,干的很好。” 男人夸奖了一声,拿出一大块带骨头的鲜肉,喂给黑狗。 黑狗狼吞虎咽,咔嚓咔嚓,便将那块至少十几斤的肉吃了个干净,随着黑狗吞下鲜肉,脸上腐烂的部位也开始飞速愈合。 就在这时,黑狗机警的抬起头,耳朵也竖了起来,对着玉米地低吼了起来。 “咚……” “咚……” 像是什么东西坠地的沉闷声不断响起,那声音越来越近。 后方的玉米地里,跳尸穿着深蓝色寿衣,面容僵硬,眼神空洞,双臂僵硬前伸,一跃便是数米。 口罩男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收拾东西上车,他向着侧面望去,已经能看到跳尸跃起时,比玉米地还要高的头了。 只是看了一眼,口罩男便浑身发麻,一只脚直接将油门踩到死。 但车刚开动起来,便见侧面玉米地里,跳尸一跃数米,身子直接撞在了车头上。 嘭的一声巨响,车身直接原地打了个转,向着侧面翻去。 黑狗从车里冲出,呲牙咧嘴,直冲跳尸脖子而去。 跳尸不闪不避,被咬中了脖子,骨头都在咔咔作响,他伸出的双臂,直接插入到黑狗体内,黑狗的鲜血喷洒而出,却还是死死的咬着跳尸的脖子。 片刻之后,黑狗化作一张失去了光泽的黑狗皮,跌落在地上,跳尸脖子上的伤势,伴随着骨头自行移动,飞速复原。 他那灰色的皮肤,此刻都开始有了一点光泽。 他转向另一边,口中依然在喃喃自语:“我要帮我儿子……”。 他身形一跃,便是十米的距离。 另一边,口罩男正在夺路狂奔,他一边狂奔,一边给莫志成打去了电话。 “老板,黑子死了,你爸追来了,我怕是逃不过……呃……” 口罩男低头一看,一只手从他的胸口贯穿出来,他想要呼吸,可是口鼻之中,已经有倒灌进肺部的鲜血随着呼吸喷出。 他艰难的回头望去,就见到了跳尸面无表情,甚至还有些茫然的脸,那空洞的眼神,甚至连一点恶意都没有。 跳尸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我要帮我儿子……” 口罩男咧着嘴,自嘲的笑了笑,眼中的神采也随之慢慢散去。 第31章 回头 口罩男临死的时候,只觉得自嘲,他从来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死在老板已故的父亲手里。 他甚至还在想,既然老板知道他的父亲死后,能从里面拿到他想要的东西,为什么不直接来拿。 难道他真的有把握完全置身事外么? 但这些念头还没想明白点呢,口罩男便没了声息。 他的身躯逐渐枯萎,最后崩碎成大大小小的灰色碎片跌落在地上。 跳尸背起了地上的箱子,无神的双目望向远方,他要把这个东西交给他儿子。 他架起双臂,一跃十几米远,落地的时候发出沉闷的落地声,越来越有压迫感,他的气息也越来越强。 他如同飞掠一般的跳过时,周遭几百米内,所有能感受到跳尸气息的家禽走兽,蛇虫鼠蚁,尽数躲着瑟瑟发抖。 天空中,一架无人机悬空,摄像头拍到了刚才的全过程。 风遥沉着脸,看向刚汇合来的温言和张老西。 “这进阶速度,着实有些离谱了,若是扶余山那些人看到,怕是会羡慕的x儿发紫。”张老西长叹一声。 “天亮前,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跳尸,他进阶太快,而且毫无意识,哪怕不会理会旁人,也太过于危险了。”风遥拿起电话,就开始摇人,无论如何,天亮前,一定要摇到高手来。 温言看着监控画面,计算了一下跳尸离去的方向,再拿出手机,看着里面跟踪显示的位置。 “风遥,不对,跟踪显示里,莫志成已经一路向北,离开了德城范围,但是我的客户去的方向,却是向着东南方向,这是前往德城城区的方向。” 风遥立刻将笔记本放在腿上,噼里啪啦的一顿捣鼓。 “莫志成的车、电话,定位都在这辆车上,他路过的路口,高清摄像头拍的照片也确认了就是他。” “你信你电脑上看到的?还是信我的客户在拿到东西之后,会坚定不移的将东西送到他儿子手里?” “……”风遥给干沉默了。 “刚才被我客户干掉的那个家伙,他打出去了一个电话,这个时间段,这荒郊野岭的,应该能确定他电话是多少,接电话的人号码是多少吧,能给定位的吧?” 风遥默不作声,噼里啪啦的一顿操作。 “刚才那个时间,那里附近的基站,只有一个电话打出去,接电话的那台设备,在德城西北的郊区,现在正在往……德城城区前进。” 笔记本上,显示出一个蓝点,已经快从郊区进入德城城区了。 但下一刻,那个蓝点也随时消失。 “莫志成在引跳尸进入城区,我们不可能看着跳尸进入城区。” 张老西调转了车头,立刻向着城区奔去。 风遥立刻将新的情报分享出去,让他调来的人,无论如何,都要将莫志成拦在城外。 张老西车开的很狂野,一副恨不得站起来把脚踩进发动机里的架势,温言也不看周围的环境,他闭着眼睛聚精会神的思索,不断回想。 他一直觉得今天的事很怪。 他开始以为莫志成在他住的地方附近蹲点,只是为了确认殡仪馆是不是出事了。 跟着他一起,轻松越过风遥布置的障碍,来到殡仪馆附近,是方便接应他爸拿出来的东西。 莫志成几乎预测了馆长的所有决策,知道馆长在确认其他东西无损,只有一样东西被拿走,而行尸也不会发疯去伤人,那馆长肯定不敢在殡仪馆内冒险做什么。 而风遥刚得到的消息,这个莫志成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的说服当时拦路的那几个人,将他放走。 而那几个人,事后回想起来,也依然是觉得,正常程序走完了,就应该将莫志成放行。 既然这个莫志成有这种能力,他来这边,从他爸手里拿走木甲面具,再离开包围圈,也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吧? 哪怕是想要用一个有大执念的跳尸拖住烈阳部的人,逼着烈阳部不得不出手,强行镇压跳尸。 可此刻已经暴露,他还往回跑什么? 他继续向北跑,等到跳尸追上他,他拿走木甲面具,跳尸完成执念,以他的能力,还有他一直站在明面上,都能让烈阳部审查的毫无问题的手段,只要这次逃了,应该很容易隐藏下去。 他现在反而向德城城区跑,以他对烈阳部规矩的了解,必然是知道,烈阳部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进化速度恐怖,而且不可控的跳尸进入城区。 若之前的事,还只是一个普通力量的行尸,加上老冰库失窃一件东西。 现在,这件事的优先级,就会被拔高到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跳尸拦在城外,必要的时候,重火力支援都会上。 烈阳部若是镇压了跳尸,木甲面具,也自然而然的收回了。 以莫志成对这些规矩的了解,他绝对不可能想不明白这点。 他这是图什么?不是白忙活么?最后还把他自己暴露了。 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他不得不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才是唯一契合他的利益的选择。 以这位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程度来看,八成是不这么做,后果会很严重,损失会很大。 温言睁开眼睛,看着还在忙活安排部署的风遥。 “有没有可能,他是不得不这么做?” “无论他要做什么,都不影响我现在做的事情,我必须要将跳尸拦在城外。”风遥说的很平静,也很坚决。 温言一听就懂了,风遥的思维方式还是有些像馆长,稳妥优先,我就按照自己的路子走,不管对面什么情况,我都这么应对,不一定会有特别高的上限,但下限一定很高。 他明白,哪怕明知道跳尸谁都不会理,只要将东西交给莫志成,立刻就会完成执念,失去威胁,但风遥还是不会允许跳尸进城区。 温言也知道,这样风险太高了,他便什么都不说了。 他看着脑海中显示出来的东西。 “第一固有能力:我是你爹,2%。 临时能力:烈阳。” 当他注意力到那“烈阳”上时,就能感觉到,所谓烈阳,其实特别简单,就是单纯的激发一个东西的阳气,或者是给一个东西灌注阳气。 他不知道这个临时能力到底能维持多久,至少现在,一直在。 而且,临时能力,后面没有百分比进度。 他从刚才就在思索,却一直没弄明白,天敌职业能力,为什么会是这个? 他在监控画面里看到了,此刻的跳尸,一跃十几米,超强恢复力,杀人如杀小鸡仔子。 以他的小胳膊小腿,在阻拦跳尸的瞬间就会被秒,毫无悬念。 他根本不可能有靠近的机会,那这个“烈阳”到底是怎么用的? 不多时,脚都快踩进油箱里的老西,开车一路狂奔,在进入城区北部的主干道上停了下来。 无人机全程跟踪者跳尸,还在赶路之中。 “你找的高手呢?你不会指望我和你这种脆皮,来挡住那个已经杀过人,越来越强的跳尸吧?”温言看向风遥。 风遥脸色一黑。 “来支援的高手也在路上了,应该已经到了。” “这次靠谱不?” 风遥气的面色发黑,仔细琢磨了一下,却硬是反驳不了,上一次在住院部的时候,他除了做各种准备之外,全程划水。 一旁的张老西,已经默不作声的穿上道袍,从皮卡后面卸货。 他不是正儿八经的授箓道士,那都是有头有脸有背景有根基的大山大派才有的待遇,可他这一脉,却也是有真本事的,巅峰时期,也就比那个年代的张天师差半招。 当然,这是张老西的长辈说的,张老西就没在自家典籍之外的地方听说过,最近几百年,别说堪比天师了,能堪比紫袍大佬的授箓道士都没,好好的道观里,稍微有点出息的全是练武的。 上一次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两招就险些被跳尸给干了,这次油门踩到油箱里,就是为了多争取点时间。 他拿出各种装备,飞速的计算了方位,察看了星位,在路中间开始开坛布阵。 一个开坛的道士,和一个没有法坛的道士,那就是两种存在。 第32章 划水 张老西立于法坛前,手持法剑,桌上香烛引燃,符箓也已经分门别类准备好,正中一尊昂着头的青铜人像,布满斑驳的痕迹,也不知是哪位尊神。 他面色肃穆,脚踏罡步,身上道袍猎猎作响,随着一丝红线,自他眉心而上,连至发尖,他的身上便骤然多出一丝凶煞气息,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大变。 车里,风遥依然抱着笔记本,挂着耳机,不断的发号施令。 笔记本的画面里,显示着德城北部、西北部外圈的地图,每一条公路上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蓝色小点。 而还有一个红色的小点,就是跳尸现在的位置。 他望着地图,脑海中不断的计算,跳尸是要找到莫志成,温言说的不错,跳尸指引的方向更加准确,不像电子设备这么好干扰。 计算着跳尸前进的路线,他又计算了一下莫志成的新手信号最后消失的地方,还有他前进的速度。 风遥在地图上画出一个只有五百米范围的圈,凌晨时分,车辆并不是很多,这个范围内的车,再从其中筛选出来从郊区过来的车辆。 地图上显示出的蓝色小点越来越少。 之前没拦得住,是范围太大了,如今已经四点多了,整个城市的供应,都是在这个时间段,还有些店,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做准备了。 他不可能让整个城市停摆,那样会更加混乱,更容易让莫志成趁乱逃跑。 如今锁定到一定范围之后,风遥立刻发号施令。 “东风一路,我已经做了标注,就是这些车辆,立刻开始筛选观测,不要相信监控,发现目标之前,不准随意靠近这些车辆。 目标疑似有通过语言催眠,或者强说服的力量,全部戴上隔音耳罩,没戴的不准接近目标。” 风遥这边刚布置下去,抬头顺着马路向前方望去。 路灯下,一个人形的黑影,举着双臂,一跃十几米,落地的时候,会发出重物坠地的闷响。 咚……咚…… 相距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张老西一声低喝,手中法剑挑起一列黄符,口诵真言,便见黄符飞起,骤然一抖,如同疾掠而出的标枪,瞬间引燃,一杆杆火焰长枪,裹挟着旋转的尾焰飞出。 在跳尸再次跃起的瞬间,长枪接连命中其身体,将其重新打了回去。 等跳尸落地,再次直起身体,他的腹部,一根前尖后方的粗大黑钉子,跌落了下来。 张老西面色一沉。 “他进化太快了……” 下一刻,就听叮的一声碰撞声,跳尸的脑袋忽然后仰,脖子都咔嚓一声断开,脑袋就像是挂在了后背上。 “我的人到了。” “狙击手?”温言一怔,他还以为是个张老西口中的武道高手。 “是,南武郡最稳定的狙击手,六百米内,从来没失手过,无论任何目标,我这边查到的消息,这种跳尸,我们不需要将他彻底消灭,只要拖住他,拖到太阳升起,他就会被大幅度削弱。” 就是这两句话的功夫,跳尸的脑袋便重新恢复到原位,他的眉心,凹陷下去一大块,一颗泛着红色的子弹从他的眉心跌落,凹陷下去一大块的脑壳,也飞速恢复正常。 温言此时也来到法坛前。 “加持阳气,效果会更好么?” “那自然了。” 温言立刻伸出一只手,拂过桌上的所有东西,催发了烈阳,顿时,浓烈的阳气加持上去。 张老西也不问,再次如法炮制,射出符箓,化作火焰长枪,这一次,火焰消散,就见一枚粗大的黑钉,钉在跳尸的腹部,没入了至少一半。 “打他身上的黑钉。”张老西神色一振,立刻提醒了一声。 话音落下,又听叮的一声,跳尸微微弓身,身形急速后滑而去,插在他腹部的粗大黑钉,完全没入他腹中。 但跟着,就见那黑钉,慢慢的被顶出来一点点。 张老西继续手持法剑,口诵真言,就见那一张张黄符之下,都各有一枚黑色的钉子。 火焰裹挟着黑钉飞出,也仅仅只能钉在跳尸身上,那力道每一次都只能钉进去一半,而且每一次,钉进去的深度都会渐渐减少。 但那个不知道在哪的狙击手,异常精准,击中的角度和位置,都无懈可击,让黑钉直接钉入到跳尸体内。 随着时间流逝,跳尸正面的肩、肘、腕、膝、脚、腰、胸、胯,都被钉上了黑钉子。 那位不知道在哪的狙击手,跟风遥说的一样,稳的可怕,每当有黑钉子被挤出来一半,就会立刻被补一枪。 火枪之中,又有一道黑钉浮现,只是这一次,那黑钉冲到跳尸喉前的时候,被其下巴挡住。 “打断他身后箱子的绳子。”温言出声提醒。 只是一秒,就见跳尸右肩一抖,不到一秒,他右肩再次中枪,被他斜挂在肩上的皮带应声而断,跳尸背着的箱子也跌落在地上。 跳尸根本没有管现在的战斗,他立刻回头,准备再次捡起箱子。 但就是他转身这么一下,机会出现了。 黑钉钉在了他的后颈上,入皮一寸便后继无力,而跳尸也根本没管,他继续躬身,将箱子捡起,在他站直身体的一瞬间,角度刚刚好的时候,一颗子弹击中了黑钉的末端。 叮的一声,黑钉直接刺穿了跳尸的后颈,整体没入,尖端更是从他的喉头刺出。 霎时之间,跳尸僵在了原地,再也不动了。 甚至他身上插满的黑钉,都再也没有被挤出来。 而一直站在法坛后面的张老西,这时候也长出一口气,立刻拿着一个包裹,走向了远处的跳尸。 “搞定了?” “哪有那么容易,你没看这家伙,连狙击枪都能硬抗了么? 头都凹下去一半了,还能很快恢复过来,头砍掉都不会死。 现在只是镇住他九节,封住他行动。 也幸好他没有再次进阶,还能镇住他几个小时。 只有将他彻底烧成灰,才能彻底消灭。” 张老西小心翼翼的来到跳尸身前,从包里取出一卷写满了各种箓文的黄布,一圈一圈,彻底将跳尸包裹在里面。 “老哥,你这黑钉是什么宝贝?” “棺材钉。” “啊?”温言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开坛做法,召出天雷什么的……” “你想什么呢,能唤出天兵,召落天雷,那得是正经授箓的龙虎山大佬,我这天天给人做法事送葬的,自然更擅长将尸体安稳送葬的法子,能引出符火加持,已经不错了。” 张老西执剑,将箱子从跳尸手里拿下来,跳尸也依然一动不动,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第33章 眼镜 一辆普通的私家车,行驶在凌晨的德城街道上,莫志成坐在副驾驶上,电话铃声响起,他打开副驾驶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电话。 “老板,我顶不住了,你大概位置已经被锁定,最多五分钟,你就会被发现。” “那边结束了么?” “刚结束,他们正准备将粽子送回去。” “东西呢?” “东西没有被带回殡仪馆,按照规定,他们会带回烈阳部封存。” “好,按照备用计划执行吧。” 莫志成将手机丢回手套箱里,推了推眼镜,事情跟预计的有一些偏差。 除了他莫名其妙的暴露了一部分东西,被盯上了之外,他也错估了本地烈阳部的实力。 不是低估了,而是高估了。 圩州镇守的力量,除了被调到端州的之外,剩下的人里,竟然真的没什么能扛鼎了。 他们竟然能让那个刚刚站起来的大粽子冲了出来,而且还逃出来这么久。 哪怕只是枪械强行压制,也绝对能压制得住的,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莫志成思索,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哪怕之前就知道,南武郡里只有禹州的力量最强,其他州,距离禹州越远,力量越是断崖式下跌。 但哪怕都有预估了,最后却还是大大高估了德城这边剩下的镇守力量。 今天出力最高的,竟然还只是一个靠给普通人做法事骗钱的家伙。 莫志成有些啼笑皆非。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声嘲笑。 “哟,眼镜,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莫志成冷哼一声。 对面的人,声音也瞬间冷冽了下来。 “那你最好别阴沟里翻船了,要知道,为了全力配合你,我们付出了多大代价。 我们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被洗地,若是烈阳部的评级再提升一下,我们可能就要跟拓跋碰面了。 上次的事情,忘了?你觉得我们的人里,有谁是那个非人家伙的对手? 你要是失败了,最好能活下来逃走,我对你的脑子特别感兴趣。 还有,跟我们合作的人,也已经到南武郡。 哦,我说完了,舒服了,拜拜。 你不用开口了,我可不想被你洗脑成白痴。”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音,莫志成面不改色,随手将手机丢出去,精准的落到对向车道一辆运货大车的车轮下。 他车辆在一个街角停下,走下车后,向着四周看了看,看到一座高楼的楼顶时,他露出一丝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进入大楼里。 …… 跳尸被彻底控制住,被拉着前往殡仪馆,整个圩州,只有德城殡仪馆里的豪华炉,能将这个跳尸彻底烧成灰烬。 “德城殡仪馆里的两座豪华炉,一座低配,一座高配,高配的那座,炉身加上必要的配套,仅仅造价就要近五千万。 用一次之后,就要维护检修,补充燃料,可能还要替换一部分零件,用一次的成本就顶我三年工资。” 风遥给温言这个殡仪馆员工,讲述殡仪馆最值钱的东西。 “这么贵么?” “贵,但是很值,那座高配的豪华炉,曾经将一个飞天僵给烧成灰烬,想要达成同样的效果,那起码都得当代张天师之下最强的那一波人,做足准备,开法坛才能做到,但我们只需要花钱就能做到。” 温言想了想,这么说,的确很值了,因为这东西只要有钱,可以不断复制。 他之前看张老西出手,明明那力道绝不可能比得过狙击枪的子弹,却能破开跳尸的防御,棺材钉刺入进入,跳尸也需要花费好半晌时间才能将其挤出来。 但狙击枪加上似乎是特制的子弹,造成的伤害,跳尸几个呼吸就能恢复。 正说着呢,风遥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神色顿时一肃。 “找到了。” 他神情凝重,开始在键盘上疯狂操作。 不到十分钟时间,风遥微微松了口气。 “抓到了。” 屏幕一个个监控画面里,有一个被放大,几个带着隔音耳罩的队员,将已经昏迷的莫志成放倒,将他的嘴巴封起来之后,再将他捆好。 “这个大孝子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就不是我要操心的了,后面会有专业的审讯人员跟进,烈阳部都是有分工的,我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处理跳尸。” “我没想通的地方还有很多,不弄明白,我感觉特别不安全,总感觉哪不对劲。” 温言眉头紧锁,自从他听风遥说,这个莫志成,拥有一种利用语言催眠人,或者是强说服的力量时,他就特别不解。 莫志成若是知道他爸的尸体,按照程序,会被送到老冰库里,那么,这就有一个前提。 有人能把他爸送进老冰库。 而无论莫志成之前知不知道,现在他肯定都知道了,德城殡仪馆里,有人能做到。 因为他爸成功拿出了木甲面具,那就一定是有人把他爸送进了老冰库。 想要确认这个人就是他温言,以莫志成的能力,应该并不难。 那么问题来了,莫志成悄悄的,找个机会,把他说服或者催眠,让他直接去老冰库拿,不是更好么? 现在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温言又想起了当时公交站广告牌上的人,对着他笑,笑的有些残忍,这事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那时,他才刚进殡仪馆没几天。 温言只能确定,若是有更容易,动静更小,成功率更高的办法,莫志成这种能把自己亲爹忽悠到甘愿赴死,化作执念跳尸的家伙,绝对不可能放弃。 车马上就到殡仪馆的时候,张老西忽然开口。 “出问题了。” 几人回头望去,透过玻璃,就见被放在皮卡后斗里,被黄布包裹着的跳尸脸部,开始渗出血迹,侵染了黄布。 一脚刹车停下,张老西连忙上去察看,揭开蒙着跳尸眼睛的黄布,就见跳尸空洞的双目里,两行血泪不断的淌出,他的脑袋都能在压制之下轻轻晃动了。 “快问问你手下那些人,那边是不是出问题了?” …… 莫志成穿着一身烈阳部外勤作战人员的套装,伸出手拍了拍旁边一个队员的肩膀,看着地上躺着的几个人,轻声安慰道。 “你放心吧,他们都没事的,只是晕过去了,不然说不过去。 这次的任务很成功,我回去之后,会亲自给部长汇报。 你也知道,部长刚刚空降过来,手下没几个亲信,只有我先一步来到这边…… 这个东西,没有那个僵尸,是根本取不出来的,事关重大,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些事情,不得不做,也很难摆在台面上,哪怕……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明白的,这些事都是德城的莫志成做的。”队员将本应该秘密护送回烈阳部的箱子,递给了莫志成。 “做得很好,你小心点。”莫志成拍了拍队员肩膀,给队员一个鼓励的微笑。 “有劳您了。”队员将队友的麻醉枪递给莫志成。 莫志成对着他的大腿来了一枪,队员晃晃悠悠了几秒钟,便跌倒在地。 莫志成笑了笑,缓缓的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下一刻,他的脸上各个部位,都开始了细微的蠕动,几秒的时间,他便换了一个人。 他面容和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眉宇间多是一种让人信服的亲和力。 他拿出一个小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沉声念道。 “你不是莫志成,我说的是真的。” 一句话落下,他的眼神也彻底变了。 他整个人的身型样貌,气息气质,再到眼神,都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取出一个眼镜盒,小心翼翼的将那副无框眼镜放进去,他又重新取出一个行李箱,从行李箱里拿出新的衣服换上,再将装着木甲面具的箱子放在行李箱里,拉着行李箱,重新拿出一个电话。 “喂,师傅,马上就到预约时间了,你到了么?我赶时间。” “啊,不好意思,刚才没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实在对不起啊。” 莫志成拉着行李箱,晃晃悠悠的来到街角,坐上昨天就预约的车离去。 …… “那边回复,一切正常。” “绝不可能。”温言看着双目淌出血泪的跳尸,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但具体哪不对劲,他一时也没想明白。 风遥眉头微蹙,也没说话,这一次,他没有去问了,而是自己调动权限,察看那些队员的位置。 他这里显示,护送面具的队伍,已经出城,一路向东而去。 而抓捕莫志成的队伍,也已经押送着莫志成前往就近的关押地点。 他没有在用现有的通讯方式,而是拿出他自己的个人电话,拨出去一个号码,能打通,但好半天没有人接。 他立刻拨出去另外一个号码,依然无人接听。 风遥脸色很难看,因为之前对面明显有网络高手,风遥才专门留了一手,这是他私下里给俩小队队长约定好的应急手段。 怎么可能啊,来接应的可都是精英,怎么会被无声无息的放倒了。 而这时,跳尸的脑袋已经伴随着一阵骨头崩裂的声音,缓缓的转向了一边。 第34章 诈骗 二十分钟后,风遥挂了电话,脸黑如锅底。 “怎么样了?” “我现在知道他背后的网络高手是谁了,我还纳闷,对方为什么连监控都能给篡改了,还能不被烈阳部里的人发现。 特么的,这本来就是烈阳部的人! 抓住他的人,和帮他逃脱的人。 甚至将木甲面具给他的人。 统统都是烈阳部的人!” “呃……”温言当场傻眼了,他哪想得到原来是全员内鬼。 “我都做足了应对,不但让人带着隔音耳罩,在确定他失去意识之前,绝对不准靠近。 就这,还是翻车了。 谁能想到,这家伙在至少半年前就已经在做准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手段接触,悄悄洗脑了好几个烈阳部外勤,还有一个网络部门的高手。 他说他是烈阳部内部的秘密部门,这一次行动,其实是新部长主导的。 那个木甲面具,带有剧毒,寻常人,寻常方法,根本没法从51号的尸体上剥离下来,只有不怕尸毒的,吸纳着尸毒,才可以操作。 本来将这东西封存在老冰库里,以时间来消磨,是最好的结果。 可现在,他说新部长空降到南武郡,有一个优先级极高的任务,是需要木甲面具。 但取面具的活实在不太好操作,就演了这么一出戏,最后经历波折之后,跳尸被消灭,木甲面具也合情合理的被收回到烈阳部。” “啊这……”温言都听傻了,也就是莫志成有特殊能力,不然的话,这话那些队员能信? “那几个家伙,到现在还认为,真的有这个任务,听说部长的脸黑的都快滴出黑水了,这一口黑锅背的。” “那个莫志成呢?” “不见了,跟木甲面具一起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温言看了看车上的跳尸,跳尸的目光,望向了西北方向。 而德城城区,在南边,莫志成就算是会飞,这么短的时间,也没法出现在他们所在位置的西北方向。 温言指了指跳尸。 “让他引路吧。” 风遥这次没反驳,也没什么犹豫,只是补了句。 “天一亮,就得烧了他。” 张老西坐在皮卡后面的车斗里,根据跳尸脑袋扭动的方向,来指引方位,风遥开车。 一路开了半个小时,距离德城城区,已经有好几十公里的时候,跳尸的脑袋才调整了方向,望向路边的一个岔路口。 车辆根据跳尸指引的方向,越开越偏,直到绕着一座小山转了一圈之后,才确定跳尸指引的地方,就在这座山上。 二十多分钟之后,一个小坑旁边,温言看着里面露出来的一点人骨,再看了看山下望着这里的跳尸,脑海中太多疑惑好像都能解开了。 “我要是没猜错,这才是真正的莫志成吧。” “我们发现了莫志成有独特的洗脑能力,就理所当然的以为,他就只有这一个能力,从来没想过,他可能压根不是莫志成。” 温言回头向着山下望去,这只是一座小道边的普通小山,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甚至埋尸体的地方,距离道路,连一百米都不到。 他看向望着这边的跳尸,哪里还不明白为什么那个莫志成要搞这么复杂。 因为他压根不是真正的莫志成,不是跳尸的儿子。 他压根不敢从跳尸手里接过东西。 他可能比所有人都清楚,都确定,他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他没法洗脑一个连脑子都没有的跳尸,只要面对面,跳尸第一个要弄死的人就是他。 他的计划,一直都是借烈阳部的手,消灭跳尸。 或者,逼着烈阳部以最快的速度,消灭跳尸。 风遥拨打了电话,安排人来带走尸体,看看还能不能采集到一点能用的样本测个DNA。 等到人来了,带着跳尸跟收殓到的骸骨,一起回了殡仪馆。 只要让跳尸能看到这幅骸骨,他就一直很安静,没有再挣扎。 到了殡仪馆,温言看着跳尸被黄布包裹着,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洞的双目,望着不锈钢台面上的骸骨,双目下的血迹,已经化作了两行血色的印记。 他的口中,还隐隐能听到,他还在喃喃低语。 “我……要帮我……儿子……” 看着这一幕,温言怔怔出神,一些模糊的回忆,开始涌上心头。 他曾经在那片虚幻的石林里,接触过大量的石碑,每一座石碑都代表着一个职业。 他曾经在那里选了很久很久,最后筛选完了,才选择了天敌这个职业。 但之前接触过的其他石碑,却也看到了不少东西,看到了人均横死的结局。 此刻,他看着这一幕,一副似曾相识的回忆,便浮上了心头。 一个穿着血色嫁衣,面色惨白如纸的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全身染血,气若游丝的男子。 那男子伸出一只手,点在了女子眉心,下一刻便撒手人寰。 而女子空洞的双目里,淌出两行血泪,在她的脸颊上,化作两道血色的印记。 温言回过神,再看跳尸,他脸颊上的两道血痕,也已经像是渗透到了血肉里,在脸上留下两道抹不掉的血色印记。 按照现有情报,已经可以确定,那个假莫志成,已经准备了很久。 但是他,温言,出现之后,他明显是更好,更隐秘,成功率更高的工具人,假莫志成就把目标放在他身上了。 但后面又有什么变故,让假莫志成不得不放弃他,重新启用了最初的完善计划。 以这位的丧心病狂,这是唯一解释。 温言轻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他一路来到馆长办公室,见到一夜没睡的馆长,温言开门见山。 “馆长,我想留着那个跳尸。” “嗯?!”馆长眼皮狂跳。 “馆长,这一次,无论是殡仪馆,还是烈阳部,所有的行动和决策,都是按照对方的剧本走的。 每一步都被完全预测,每一个选择和部署,都在对方意料之中。 当然,我不是说馆长你们的决策有什么不对。 只是…… 馆长肯定能想明白,本来有极大的概率,躺在冰台上人是我。” 馆长面色稍缓,亲自给温言泡了杯茶,不紧不慢的道。 “你是觉得,那个客户,是替你死的?” “不是这个……”温言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对方假扮莫志成,已经不知道给他爸洗脑了多久,本身就是打着害人的目的去的。 “我刚来第一天,就遇到幻影想要进老冰库。 没两天,就有东西盯上我了,我能进老冰库,对于某些人来说,可能也不是什么秘密。 这一次,他从老冰库里拿走了面具,下一次他若是还有想要的东西在老冰库里,我就是唯一的目标。 我很没安全感,我也知道,现在想躲,想退出也是不可能的。 我想要彻底解决这件事,然后,能睡个安稳的觉。 烈阳部实力是强,但强的人,有优先级更高的事情需要办。 这一次,风遥能找来的人,四个都在几个月前就中招,变成了内鬼。 我还是觉得,想要解决这件事,唯有靠那位客户了。 莫志成费这么大劲,不惜亲自冒险,也要逼烈阳部弄死这位客户。 我偏不想让这位客户被烧了。” 第35章 烈阳 馆长没有回答温言,只是拿着保温杯,慢慢的嘬着茶,一边看着温言的表情,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 “老王,就是上一位能进老冰库的人。 他就是因为他自己觉得某个人因为他死了,心怀愧疚,被某些东西利用了。 他现在只能被困在镜中,值守在老办公楼的入口,再也回不来了。 想回来,只有一种情况,有那么一点可能,他彻底死透了,尸体有机会回来。 我希望你想的跟你说的一样,我们不能因为别人作恶害死了人,而我们心怀愧疚。 我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但至少,我们绝对不能有这种想法,因为死了不是最严重的后果。 若是因为心怀愧疚被利用了,那造成的破坏,可能就不是死几个人了。” 馆长苦口婆心的劝说,温言知道馆长这些话是真心为他好,老老实实的听着。 等到馆长说完,温言不死心问了句。 “那这个客户……” “什么客户?”馆长面色一肃,颇有些不满:“不要瞎说,他自己起来,自己跑出去的,出了单位的大门,那就不叫客户,怎么定义那是烈阳部管的,我们这里的客户,从来都是安安生生走完最后一程的。” “馆长说得对,是我嘴笨。”温言立刻附和,看看,怪不得人家是领导呢。 “天亮了记得把51号客户送走。” “明白。” 温言从前院办公楼下来,风遥还没走,还是抱着他那个笔记本电脑,然后带着耳麦口吐芬芳。 一次行动,他自己选的,觉得用着顺手,值得信任的外勤后勤,竟然有四个人早在行动之前就被洗脑,哪怕情有可原,可能无法抵挡。 但……风遥还是破防了。 他现在还在尝试着追踪到那个假莫志成的踪迹。 可惜,不算德城郊区,仅仅德城城区,就有上百万常住人口,天快亮那段时间,城内起床活动的,几万人总是有的。 再算上整个城市的运转,民生所需的物资进出,那段时间进进出出的人,仅仅查出个准确人数,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查清楚的。 再加上还有不少货车,假莫志成随便扒一辆就能顺利出城,甚至于,他换了身份,若是有准备的话,待在城里,更难找到。 风遥自己其实也清楚,只是不死心,该做的还得做。 温言坐在风遥旁边,示意风遥闭麦。 “怎么了?” “我要留着那位大爷,但是这事,不能让烈阳部的人知道。” “我就是烈阳部的,你也算是。” “你杠精附体了是吧?” 风遥面色一顿,也没继续打嘴炮,他有些丧气。 “我感觉普通的外勤,越来越无法应对这些事情了,尤其是这几年,感觉特别明显,我也感觉有点有心无力了。 我刚进烈阳部的时候,听说以前各种奇奇怪怪的能力,其实根本没那么强。 就比如说催眠,有防备心,或者是经过训练,意志坚定的,催眠根本没用。 僵尸也遇到过,但来几个人清空弹夹,僵尸也躺了,能硬扛狙击枪的僵尸,我都没听说过。 如今越来越验证了那句话,只有魔法能打败魔法。” 温言没有劝,只是道。 “所以,我要留着这位大爷,用魔法打败魔法,这需要你帮忙掩护下,让今天的葬礼顺利进行,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这不合规矩……”风遥说的不是太有底气。 这次的事,已经充分体现了一件事的两面性,一切都按照规矩来,可以将各种风险都拉低,以往他们都是这么干的,兜底下限不会低。 但这一次,让假莫志成拿到面具,还顺利逃跑了,跟对方利用规矩,预判他们的所有反应,有直接关系。 风遥自己复盘过整件事,他发现,只有两件事出乎假莫志成预料。 一,风遥派人去拦住莫志成,准备以酒驾为借口,将他带走,这逼着莫志成暴露了更多。 二,就是他这个烈阳部成员,没完全按照规矩办事,放任跳尸去追面具,没有立刻第一时间调集更强的力量,以雷霆打击,将跳尸消灭。 若是那时候,他们选择不惜代价,在跳尸刚出殡仪馆,就以足够强的火力,强行将其消灭掉,假莫志成都不用亲自出面,不用暴露,也能轻松达成目的。 如今逼着假莫志成暴露了能力,还暴露他是假莫志成,让烈阳部里几个被洗脑的外勤内勤暴露等等。 转折点,就是温言说,拦下莫志成,然后放任跳尸去追。 如今温言又说,要利用跳尸,为以后做准备,而且,想要找到假莫志成,目前来看,可能跳尸都比烈阳部的外勤靠谱。 风遥思忖良久,扣上笔记本电脑,抬起头道。 “这不合规矩,我不会参与你和老西要做的事情,你也不要问我,不要让我看到跳尸。” 风遥抱着笔记本转身离开,温言看着他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你一个国字脸的壮汉,搞这套很违和的好不好。 温言转身来到遗体处理部,张老西还在这看着跳尸,跳尸却很安静的看着他儿子的遗骸。 DNA检测的结果还没出来,但大家都知道,那骸骨肯定是莫志成。 按照温言的理解,跳尸现在卡bug了,他想要帮他儿子,但他儿子已经死了。 “我要留下跳尸,有点想法想要试试,你能帮忙看着点吧,别出乱子。” “他现在被镇压着,动不了,只要不拔出那些棺材钉,飞僵都反抗不了,想做什么放心做。”张老西信心满满。 温言一听这话,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脑海中回忆着那副已经非常清晰的画面。 他听懂了那幅画面里的声音。 感受到了那幅画面里,男子死去时,最后要表达的意思。 此刻,温言也要做类似的事情。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天敌能力是烈阳了,这本就是他自己选择的天敌之路。 他取出了馆长送他的玉佩,左手紧握,心中默念。 烈阳。 霎时之间,他掌中仿佛握着一颗太阳,汹涌澎湃的烈阳之气,自玉佩之中激发,贯穿温言全身,他身上残留的阴气寒气,转瞬便被强行驱逐。 庞大的阳气在他的体内涌动,侵染身体内外每一个角落,他的脸上,都开始有一层肉眼可见的光晕浮现。 临时能力,烈阳,可以激发一个东西的阳气,或者可以给一个东西灌注阳气。 之前温言以为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附魔能力,不明白为何会作为天敌能力出现。 直到,他激发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记忆,他才知道,这能力没有那么大局限性,也不是简单的附魔,是他格局没打开。 激发并不局限于一个物品,灌注也同样不局限于一个物品。 所以,温言伸出右手,点在了跳尸的眉心。 被激发的庞大阳气,带着温言的所思所想,带着他的决心,顺着温言的手指,化作一点金灿灿的光芒,直接灌入到跳尸体内。 莫志成亲手造出的悲剧,那以后就让他溺死在这出悲剧里! 后面的张老西看到这一幕,刚才说随便搞都不会出问题的自信,看到温言身上忽然迸发出极强阳气时的震惊,全部定格在了脸上。 “这……这……这……” 第36章 加持 张老西瞪大着眼睛,看着温言的动作,心态当场炸裂。 那是个跳尸啊! 你给他灌注如此庞大的阳气?这是要干什么? 首先,排除搞死跳尸这个答案。 温言刚说了,要借助跳尸,应对以后的事情,主要目标,自然是先搞定那个假莫志成,这就可能需要跳尸来找假莫志成了。 那种冥冥之中的感应,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只是,刚才让你随便搞,可不是这种搞法啊。 他眼皮狂跳,本能的想要阻止,可是他又不敢随便做什么,生怕引起不可控的变化,只能在旁边急得来回踱步,又得帮忙护法,不让人打扰,预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意外情况。 温言全神贯注,激发出来的阳气,被他源源不断的灌入到跳尸体内。 跳尸的嘴巴微动,还在艰难的喃喃自语,只是喉咙里插着一根棺材钉,那话含糊不清。 温言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那句“我要帮我儿子……” 他目视着跳尸空洞的双眼,轻声道。 “阿伯啊,我知道你是想要帮你儿子。 但是你被人骗了,你儿子很早就已经死了。 只是靠你自己,你什么都做不了。 我可以帮你,我给予你烈阳,给予你加持。 我可以带着你,帮你儿子……报仇。” 跳尸空洞的双目里,烈阳化作的阳气,化作一道金线,慢慢链接到他的瞳孔,他嘴里发出的声音微微一顿,停顿了片刻,再次开始喃喃低语。 “我要帮我儿子……报仇。” “你听我的安排,不要冲动做事,不叫你,你就藏好,不要让人发现,你被发现了,仇人肯定会逃走,你要是愿意,现在就闭上嘴,我会给予你烈阳维持,后面也一定会带着你,帮你给你儿子报仇。” 温言的手指抵在跳尸的眉心,神色郑重的许下承诺。 跳尸空洞的眼中,多了一点金线,灰蒙蒙的瞳孔里,多了一点点阳气点燃的金光,那空洞的眼睛,仿佛多了一点神采。 此刻,他仿佛听着温言的话,慢慢闭上了嘴,停止了喃喃低语。 站在不远处的张老西,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预想之中,汇聚出的庞大阳气,已经可以在不开眼的情况下,用肉眼看到微微的光亮,这些阳气被灌入到跳尸体内,必定会与跳尸体内的力量剧烈冲突。 而眼前被完全控制住的跳尸,必定会被如此庞大的阳气给烧死。 可实际上,阳气被灌入跳尸体内,却根本没有激起任何激烈冲突,跳尸空洞的双目里,反而多了一丝金色的光点,就像是一点点金色的火焰,在跳尸的双目里闪耀。 跳尸就像是被给予了一丝灵智。 张老西神情呆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段话。 “烈予烈阳,魃心生智,三载复出,西去,三月,妖国覆灭,余黄沙八百里,魃陨。” 这段话,是他在扶余山察看典籍,看到有关执念僵尸的记载时,一起看到的记载,不知是何人记录的。 烈,是扶余山一位祖师的名讳,至于为什么直接用名讳,具体是什么原因,没有记载。 说的是有一个名为烈的祖师,以一门名为烈阳的神通,赐予了一个心怀大执念的大执尸完整的灵智,那僵尸蛰伏了三年,然后一路向西而去。 算上赶路的时间,仅仅花了三个月,灭了一个记载中被称之为妖国的地方,然后还把那里的一切都给扬了,八百里地,都变成了黄沙,这个僵尸也陨落在了那里。 那时候,张老西看这些记载的时候,他都是当神话故事看,因为其他所有记载里,压根就没有妖国这个东西。 而且扶余山典籍里吹牛逼也是有规律的,带八百,三千之类数字的,大概率都是“飞流直下三千尺”一个性质,不能当具体数字看。 但此刻,他看着此刻面带微光,手指点在跳尸眉心,郑重许下承诺的温言,他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了。 这绝对就是烈阳! 绝对不可能错! 温言怎么可能会烈阳? 他之前差点被阴气寒气给浇灭阳气,整个人哆嗦的像是腊月在雪地里裸奔。 张老西心态有些许炸裂,竟然真的有烈阳么,不是说典籍上记载的,除了有关邪物的种类介绍之外,其他的都有艺术加工成分么? 他师父,他师公,全部都是这么给他说的。 甚至外面不少人都知道,他们这一脉,最经典的就是典籍上瞎吹战绩,在旁边围观,跟着骂了两句,回去之后,都能给记录成大战八百回合。 眼看温言将手放了下来,身上涌现出的庞大阳气,也随之消散,跳尸一直睁着的眼睛,都随之闭上。 张老西再也等不及了,他走上前,强压着震惊,装作很随意的问了句。 “温言,你施展的是烈阳对吧?” 温言一怔,心说烈阳原来很常见么?张老西竟然都能一眼认出来。 仔细想想,只是激发阳气,灌注阳气,好像也的确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能力。 之前听张老西说,禹州的拓跋武神,激发阳气的时候,相隔二三十里都能让人清晰感受到。 不过仔细想想,他还是觉得,能给僵尸加持阳气,应该是他这个神通特有的吧? “是啊,只是我阳气太低了,需要借助东西。” 温言摊开左手,露出里面的暖玉,暖玉的光泽,都比之前暗淡了一些。 “这是馆长给我护身的,不过看起来,用不了几次,我正好想问问你,有没有类似的东西,我可以掏钱买。 毕竟,留着这位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烈阳部里万一再有被洗脑的,让那个假莫志成知道这件事就被动了。 一时半会,恐怕没法找人报销。” “暖玉简单,只是可能没这么好的。”张老西握着拳头,压制着心头激动,他现在特想回去再好好翻阅下典籍,好好再查查。 “那……” “你可别说什么钱不钱的,玉这种东西,成色差点的,和成色极好的,差价能有好几个数量级。” “差点的就行,能用就行,用好的也是浪费。” “行,这事你交给我了。” “还有件事,天天听你们说练武修道什么的,有些人会很厉害,这次看你就很厉害,有没有适合我学的东西?或者是武馆啊什么的?” “这个简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回头给你找点,想学很容易,就是难坚持难精进而已。” 张老西随口应下这事,然后立刻拿出电话,当着温言的面,给他一个徒弟打去了电话。 “小六,你去我房间,床下有个箱子,你把里面的暖玉挑一挑,都挑出来,我回来要用。” 挂了电话,张老西满脑子疑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打探别人底细,是犯大忌讳的事情。 若不是温言当着他的面施展,还让他帮忙护法,他连问是不是烈阳都得忍住。 只是,那可是烈阳啊,扶余山典籍上都快吹上天的烈阳。 第37章 舔灵 激发阳气,运用阳气,灌注阳气,的确不是什么稀有的能力。 大部分练武的人,或者那些走纯阳之道的道士,稍微有点实力的都可以做到这些。 但问题是,他们给一个跳尸灌注如此庞大的阳气,只会有一个结果。 直接将跳尸给击毙了。 只有烈阳,能做到给一个跳尸加持,也正因为如此,一个看似很基础的阳气运用,有了单独的名字,一个很特别的名字。 温言哪知道这些,很多张老西觉得是常识的东西,他都不懂,他可能还没随便一个烈阳部资深外勤知道的多。 他现在满脑子想着,怎么把今天的葬礼糊弄过去,让所有人都认为跳尸已经走正常流程,被烧了。 他先去了老冰库,将51号冰柜里的那位,给推到了火化部。 然后又利用学来的半吊子化妆技术,小心翼翼的给跳尸整理了一下遗容,重新给他换了身衣裳,给放到棺材里,再盖上毯子,遮掩住身上的棺材钉,将他推到了吊唁大厅。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渐渐的,有一些接到通知的亲朋好友来了,例行最后的吊唁送别。 棺材里躺着的跳尸,双目紧闭,他的脸经过化妆之后,变得犹如睡着的活人,而且看起来气色还有些过于好了。 亲友们瞻仰仪容,有些人私下里,还夸了句入殓师的手艺真好,看起来比生前气色还好。 温言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一个小时的程序走完,这位老爷子的其他俩儿女才匆匆出现。 只是这俩人来后,却都阴着脸不说话,跟其他亲友,连礼貌的寒暄都没有。 等到程序走完,遗体开始被推走的时候,女儿才走上前,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她伸出手,探入棺材里,抓起了跳尸的手。 盖在跳尸身上的毯子被稍稍揭开了一点,温言眼皮一跳,他已经看到了一点棺材钉的痕迹了,他立刻走上前。 但还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大儿子先一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咬着牙道。 “你干什么?让爸走的不安心么!” 温言走到棺材旁边,轻轻拉起毯子,向上拉了拉,将跳尸的脸也盖住,然后轻声提醒了一句。 “定好的吉时已经到了。” 俩人对视了一眼,拉长着脸松开了手,温言推着棺材,前往火化部。 到了火化部内部,将跳尸带出来,再将51号放进去,盖上盖子,再将棺材交给了今天烧火的同事。 温言看着棺材进了豪华炉,看着点火,看着一切都烧成灰烬之后,才转身离开。 然后,他和张老西,带着跳尸,将他带到火化部后面的老办公楼,张老西在门口等着,温言自己带着跳尸进去,随便找了个空的办公室,让跳尸先待在里面。 一切都比预想的顺利许多,因为没有直接参与操作,在后面支援的人多。 温言也体会到了,有内鬼的时候,做事难度真的会大幅度降低。 而且跳尸也一直闭着眼睛,安静如死尸,配合着折腾。 这一次,甚至都没有烈阳部的人跟着监督全过程,因为温言自己就算是烈阳部外勤,他可以自己签字。 等到出来之后,就看到风遥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等着。 看到温言和张老西过来,风遥便自顾自地道。 “我告诉了那俩儿女,他们弟弟,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死了,有个长的跟他弟弟很像的诈骗犯,顶替了他弟弟的身份。 他们父亲这几个月开始有些老年痴呆了,被诈骗犯忽悠,将遗产都留给了他弟弟。 现在确认他弟弟早就死了,遗产是他们俩来继承了。” “嗯?他们不知道他们家老爷子的情况?”温言有些意外,这都会信? 风遥笑了笑,有些嘲讽。 “他们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了,就连电话都是三个月前打过一次。 我只是说了遗产的事情,他们便着急忙慌的在老爷子家里翻房产证和存折,在家里吵了半天。 难怪这老爷子对小儿子心怀愧疚,小时候,资源都给了大哥大姐,小儿子上学的时候,仅仅差两分,都没掏钱让小儿子上。 没想到后来,这大哥大姐白眼狼,什么都不管,还惦记着别让老爷子把房子给小儿子,甚至逼着小儿子在外面租房住。 等到年纪大了,老伴也去世了,这老爷子就越发觉得亏欠小儿子。 之前过年的时候,这大哥大姐回来,你们猜为啥回来? 因为那时候老爷子要把房子过户给小儿子,这俩白眼狼急了。 大过年的,回来大吵大闹了一番,邻居全部都知道这事。 现在知道小儿子没了,老爷子还遇到诈骗,你说这俩急不急,哪还有空管一个死人。 要不是之前就定好了要吊唁,这俩恐怕都不会来。” 这边正说着,风遥的笔记本电脑,忽然传来声音。 他看了眼电脑。 “有外人接入了吊唁大厅的监控。” 风遥立刻在电脑上一顿操作,过了不到三分钟,风遥叹了口气。 “被这家伙带着在全球兜了一圈,可惜,差一点点就追上了。” “很厉害么?” “一般货色,他玩不起,拔线了。” 风遥调出来监控,大女儿跟她爸握手的画面,在监控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棺材里的跳尸身上,有一点黑钉子露了出来。 风遥拿出准备好的文件,唰唰唰在上面签了字,然后递给温言。 “签个字吧,按照规矩,需要两个签字,才能走完程序。” 温言一看,两份文件,一份是51号,木甲面具,其实就是51号的脸。 一份是有关跳尸的。 两份文件,都是确认已经火化的文件。 签好字,交给风遥,风遥又拿出一份合同和两把钥匙递给温言。 “你原来租的房子,已经不安全了,经过排查,你住的小区门口,在一家店面的门头,还有路灯上,都找到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痕迹。 那痕迹是一种名为舔灵的精怪,舔舐之后残留的,舔灵的舌头会洗去原来的痕迹,但它舔舐的痕迹本身,却很难彻底抹去。 你几天前就已经被盯上了,我们推测,有两波人碰上,在那里干了一架。” “路灯……” “没错,路灯上的残留痕迹最多,几乎是将路灯上端给洗了一遍,推测时间,跟前两天的路灯案子是同一天,肯定是相关的。 同时,那个店面门头上,有一个贴着人物的广告,那里残留的痕迹也最多,推测可能跟你在公交车站广告牌上看到的那位,是同一个人。 只是这些是推测,没有十分确定的证据做对比。” 温言默不作声,心里的很多疑问,好像忽然间,都有了答案。 他一直没明白,为什么假莫志成都会主动来见他一次了,肯定知道,他就是能进老冰库的人。 但假莫志成却没有尝试过将他洗脑,利用他去完成那些事,不是更容易么? 他当时坐的莫志成的车,莫志成也什么都没有做。 他暗暗计算了一下时间,路灯案那天,是他刚出院回家,前面几天,从遇到公交广告牌那天开始,当天就在医院住院了。 后来出院的那天早上,遇到了老实人裴土苟,而那天晚上,应该是大煞星裴屠狗出现在了德城,将他的老板吊死在路灯上。 现在差不多也可以推测出来,裴屠狗在他住的小区门口,跟盯着他的人干了一架。 而路灯上面痕迹最多,应该是裴屠狗赢了,将那个人给吊死在路灯上了。 之后假莫志成心生忌惮,也可能是不愿意冒险,生出变数,就放弃了利用他,转而又继续进行早就定好的计划。 只有这样能说得通了,毕竟,那个假莫志成,心黑手辣,他大概率会选择全部都要。 温言有些恍惚,他做梦也没想到,最关键的转折点,是他帮了老实人裴土苟一把,没想到当天晚上,满身鲜血的大煞星裴屠狗就救了他一次。 第38章 搬家 到了下午,风遥离开了殡仪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续处理,有的他忙了。 张老西在风遥给的文件上签了名,也美滋滋的离开,他拿的是烈阳部给的专家费用,中间还废了好几件法器,考虑到张老西这次的贡献,这些法器烈阳部都是会给报销,而且大概率会给更好的。 再加上这次的事情,能给攒不少功勋,还能去烈阳部换点好东西。 人都走完了,只剩下温言自己,在单位里闲的数腿毛。 经历了激发阳气,驱散体内盘踞的阴寒之气,他在太阳底下两分钟,就开始热的冒汗。 他躲在火化部的小办公室里蹭空调,酷爱科普的老张神情恹恹,躺在小床上一动不动,脑门上还贴着一张符箓。 他昨天晚上跟跳尸来了个面对面,不小心吸入了一点木甲面具上激发出的尸气,但他反应快,把控制行尸用的符箓,直接贴在了自己脑袋上,控制住了尸毒扩散。 现在也已经解毒,老张还是有些不放心,一直贴着。 但温言总觉得,老张这是在趁机摸鱼,顺便不掺和今天的事情。 之前送客户去豪华炉,老张不放心,本来是要去的,但听说风遥忙别的事情,没跟着来,烈阳部也没额外再派人来,老张便一头栽倒在小床上,往自己脑门上贴张符箓,继续躺尸。 反正什么事他都不知道,不闻不问。 温言都觉得,假莫志成要是来忽悠老张这种老油条,怕是比忽悠烈阳部的普通人外勤更艰难。 果然,到了四点,有个预定了豪华炉的客户,到了找人算过的吉时,躺尸了一天的老张,立刻满血复活。 做完这个,刚好五点半,老张换了工服,准点下班。 单位里的人渐渐都下班走人了,馆长背着手,来到了老办公楼,打开了防盗门,在这里巡视了一圈,当他透过窗户,看到其中一间办公室里,站在柜子后面,露出个脚的跳尸,他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年轻人的胆子是真的大! 他不知道温言到底怎么做的,但温言给他打过招呼,也能控制着跳尸安生着,他也默认了这事,现在就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 他来到入口的地方,看着这里的员工守则,心里其实也是认同温言的一些想法。 这里的每一条守则,在曾经,其实都是不停的变化着,与时俱进,慢慢变成了守则。 如今岁月沉淀之后,一成不变,完全按照规矩走,很明显是跟不上变化的速度了。 他经历过这里几十条员工守则成型的时期,现在也愿意冒险点,做出一点改变。 但前提是,明面上,他不能知道温言要做的事情,就算哪天事情发展跟预期不一样,有什么麻烦,他身为不知情的领导,而温言作为目前唯一一个能进入老冰库的员工,这就有了拉扯的余地。 他若是带头做这个,他成为主导,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馆长仔细看了一遍员工守则,转身取出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贴在入口镜子的侧面。 “这个东西,连接着我的手机,是现在的高科技,有什么事,通过这个东西联系我,口令是天亮了。” 镜中的老王,沉着脸,盯着馆长。 “你就这么放任?你一向是最坚守规矩的。” 馆长盯着墙上的员工守则,缓缓道。 “我刚重新研读了一遍员工守则,非常认真,非常仔细,我也很确定,理论上,没有任何人,违反上面的任何一条。” 老王死死的盯着馆长,而馆长面色平静,脸不红心不跳,眼神也不闪躲。 对视了足足一分钟之后,老王忽然咧着嘴笑了起来。 “老何,别让那个年轻人落得跟我一样的结局,我现在真的挺欣赏他的,像是年轻时候的你,想法很多,而且敢做敢为。” “你意思是现在的我,迂腐不知变通?”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哼。” 馆长冷哼一声,背着手离开。 镜中的老王,目送馆长离开,再转身看向藏着跳尸的那间办公室,脸上带笑。 温言刚来的时候,他其实是有些看不上新来的小年轻,什么都不懂,遇事还有些手忙脚乱的,他都懒得露面,不过这一次,温言的做法,让老王刮目相看。 不懂了可以慢慢教,不会的可以慢慢学,但要是没魄力,只会跟馆长一样,死守规矩,或者跟老油条一样,见事就躲,那就没救了。 到了下班时间,温言正常下班,跟约好的搬家公司一起,今天就搬家! 他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租户特别多,来来往往的陌生人就特别多,对于他来说,不安全,对于这里的住户来说,也一样不安全。 现在风遥给安排了新住所,在城区和郊区交界的地方,这里有一小片别墅区,在城区北扩之前,这里都算是郊区,也只有这种地方,才有地建别墅区。 但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传闻,说这里曾经是刑场的,说这里曾经是坟场的,让本地那些本就特别在意这些事的人,就有些心里打鼓。 然后,有个有钱人真信了这种话,买下了一套当阴宅用了…… 但谁也没想到致命一击还不是这个,是规划下水管道的时候,没规划好,有一次下大雨,污水外溢,让那里臭气熏天。 这件事,比其他乱七八糟的传闻,带来的打击更大。 以至于,这地方,都建好十年了,入住率连三分之一都不到,二手房价,算上自带的俩车位,跟同面积的楼房价格加俩车位差不多。 温言现在搬家的地方,就是这里。 这算是烈阳部给安排的住宿,还是别墅,以他现在的条件,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特别好的地方。 温言倒是挺满意的,二层半的独栋小别野,放到现在已经是绝版,里面是已经简单装修好的,搬进去一张床就能直接住。 东西都搬进来放好之后,他才有空好好察看一下这栋房子,其实什么都挺好的,装修虽然略有一点过时,细节却都挺好,质量也都很好,没有什么坏掉的。 他一路逛着来到三楼,推开落地窗,来到露台,第一眼就看到了后面邻居家的窗户,每一扇窗户,都是挂着黑色的窗帘。 温言脸上满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他在殡仪馆上班的,哪里会不知道那是什么。 现在他终于懂了,为什么硬装用的材料很好,一切都看起来挺不错的一栋独栋别墅,会轮到他。 因为传闻竟然特么是真的,真有有钱人在这里买了一栋当阴宅用,而且就在他这栋后面。 第39章 坟头 “喂,风遥?” “我马上就到了,见面说。” 挂了电话,温言走下楼,就看到风遥的车,开进院子里,停在侧面的停车位上。 风遥端着一个小鱼缸走来,里面还有两条金红色的小金鱼,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着外卖打包盒。 “乔迁礼物,听你说过,你正好想买这个,就顺路给你买了,估计你没吃饭,就给你带了点吃的。” 风遥将鱼缸放在一楼客厅里,温言就忍不住问道。 “你可别说你不知道后面那栋的情况,我这不相当于住在别人家坟头前面么?” 风遥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知道啊,这栋放在这里很久了,一直没人住,这不正好合适么,环境好,周围人也少。” 说到这,风遥忽然反应过来了。 “啊,你白天都那么说了,现在不会在意这个吧?” 温言想了想,有些无言以对。 说的也是,他连跳尸都敢留着,正儿八经的死人都不怕,后面还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跳尸带出来,难道还怕后面那栋里的牌位? 这么说起来,好像这个地方,好像还真就他不在意。 “你能给我说说这里,还有什么传闻是真的么?” “你能听说过的传闻,绝大部分都有真的部分在里面。” “……”温言悚然一惊,试探性的问了句:“比如,这片地方曾经是刑场?” “的确是真的。” “坟场?” “往前推一百年,还真是。” “污水管道规划有问题?” “的确有问题,但主要原因是下暴雨,再加上有一处污水管堵了,雨水混杂着污水,渗到下面某一家的宅子里,把人家惹急眼了。” “啊?” “谁家莫名其妙的被臭水淹了,都得急眼。” “这倒是……”温言想了想,点了点头。 “后面那栋怎么回事?” “人家真金白银掏了钱买的,人家就喜欢黑窗帘,人家就喜欢在家里供奉先人,谁能说什么?” “那脚下这栋呢?” “这是这里的老板免费赞助的,这老板鸡贼的很呢,总共送了三栋别墅,就希望烈阳部里有什么高手能住在这。” “他这怪下血本的?是有什么问题?” “这片区域,经常会出现一些鬼东西,这里近二百年里,曾经是乱葬岗,也充当过坟场,后来还当过刑场。 以前倒是没什么,毕竟神州的土地,但凡是有人长期聚居的地方,附近哪个地方没埋过人? 要是有个几百年的,那就是古董,文物。 但最近几十年,零零星星开始出现怪事,尤其是最近十年,更频繁了。 好死不死的,这片别墅区,刚好是十年前建好的。 烈阳部曾经也派人来看过,上次出来的那一家子被搬走了,依然还有别的。 归根到底,就是这地方本身有问题,没法一次性解决,再加上在这里常住的人少,人气弱,更压不住了。 你要是能解决,这里随便哪栋没卖出去的,你随便挑一栋。” 温言听到这话,顿时有些好奇。 “你们还会接这种活?” “我这种正式成员不接,但是可以介绍给别人啊,烈阳部里像你这样拿个专案组证件的不少,还有像张老西这样,临时请来的专业人士也有不少,大家都是要吃饭的,有需求,自然有相关业务,总不能真让大家为爱发电吧。” “这倒也是……”温言点了点头,他最初来殡仪馆,可不就是因为综合起来看,他觉得这里待遇很好,还能正常下班么。 “要不是其他人有忌讳,这里可轮不到你,我也轮不到。” 温言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太过于相信风遥的安排。 按照他这些天的了解,只是安排个住处,以风遥的能力,喝杯茶的功夫就能给全部安排好。 他为了当天晚上就能直接睡新家,都没来这边看一眼,只是看到了地址,大概心里就有数了。 若是以前,温言还真可能在乎那些传言,但经历了这些天的遭遇,哪怕有关这个小区的传言是真的,他其实也并不是太在乎。 万万没想到,比他想的最炸裂的情况,还要炸裂点。 “你就说,你住不住吧,不住的话,你单位西面四公里远的地方,有个村子里,还有一套没人住的房子。” “住!为什么不住?不要钱的大别野,有前后花园,俩车位,还是装修好的,我肯定住!” 温言一咬牙,直接应了下来。 让他自己攒钱买,再自己装修,他不吃不喝都得攒个三四十年。 一想到这,温言就觉得些许小缺点而已,完全可以忽略掉。 他回头望向后院,现在不是自己睡在他们坟头前面,而是他们的灵位,摆在了自己家后院外面。 回头就找个机会,把莫大爷给带出来。 传闻算个什么,阴宅算什么,我家里直接摆个大执僵尸! 我这里才是整个小区最炸裂的地方。 这么一想,温言立马觉得舒服多了。 那个跳尸,本来就是要带出来的,不可能长期安顿在殡仪馆里。 今天没带走,一方面是得让馆长知道这事,确认能控制得住。 另一方面,今天都有人偷偷来看监控了,肯定不能带出来,只有没有监控的火化部后面,还有老办公楼最安全。 再就是,他今天要搬家,还没安顿好。 风遥跟馆长一样,都是明着说不管,不插手,实际上悄咪咪的暗中支持。 他要是没搬家,把跳尸带到人口密集的城区小区里,馆长也好,风遥也好,肯定都不敢冒这个险。 “你确定了就这么住下来了吧?” “恩,这房子不挺好么,装修也好,东西也新,最多补几样家电家具就行了,有关这里的资料,抽空给我看看。” “我回头给你申请个手机,到时候你自己看。” 风遥在这待了没一会,就匆匆忙忙离去,他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到现在为止,报告都还没写,能抽空来这里转一圈,已经算不错了。 温言自己收拾着屋子,选了二楼朝南的一间房间当主卧。 他取出自己的小背包,将张老西送的辟邪黄符,分别贴在了几扇窗户和门上。 洗漱完,他手握馆长给的玉符,躺在床上,都没玩手机,便沉沉睡去,预想之中的失眠和紧张,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再感觉到由内而外的阴寒气息,他睡的很安稳。 随着时间流逝,慢慢的,到了晚上十一点,本就没多少住户的别墅区,变得异常安静。 后面那栋别墅里,黑色的窗帘布缓缓打开,窗户后面,一个又一个人影缓缓浮现,他们与黑暗融为一体,一动不动,静静的看着前面那栋别墅。 而温言这栋的西面,黑暗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活动,一双反射出绿光的眼睛一闪而逝。 东面,最边缘的一栋别墅里,一个人拿着望远镜,盯着温言所在的这栋别墅,旁边还有监控,显示着室外的画面。 而离开别墅区,一路向南几百米的地方,一栋八层居民楼的楼顶,还有俩人躲在楼顶的电梯桥厢里,举着夜视仪,透过一个小窗口,观测着温言所在的别墅区。 第40章 歪瓜裂枣 温言睡的很好。 浑身阳气充盈之后,手握暖玉,有一种温温的暖意,由内而外的浮现,就像是数日大雨,终于放晴,外面微风徐徐,天高气爽,不冷不热,空气不湿不燥,人会特别舒服。 他可不知道,今天晚上,有不止一波人盯着他的新家。 不过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太在意,只要不来找他麻烦就行,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才上了几天班啊,就已经通宵两三次了,实在有点难绷。 要不是馆长和风遥,代表殡仪馆和烈阳部,都把饼塞嘴里了,他还真有点顶不住。 至于,什么诡异闹腾,闹吧,他要不是穷到自己租不起房子,一次掏不出几个月租金和押金,他至于拿到风遥给的钥匙,都没来看,就直接搬家? 温言睡的踏实,睡的舒心,就有其他人不高兴了。 后面的那栋别墅里,正堂中心摆着香案,上面正中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一把线香,旁边几根蜡烛,燃烧着微弱的火苗,可是那光亮,却只能照亮周围两米范围。 火烛照不亮的地方,站着几个黑影,其中一个站在窗前,望着前面那栋屋檐下亮起的灯光,咬牙切齿。 “这什么意思!什么意思!睡在咱们坟前,挡我们风水么?” “嘶……哈……” 光晕照耀的地方外面,几个黑影伸长着脖子,大口猛吸香火,那袅袅轻烟飘来,烛火的光晕都再次减弱了一分。 “吃吃吃,就知道吃,都是群饭桶!” 窗边的黑影,气的快步走向供桌,却被其他黑影先一步预料到,几个人一起,抱住他的四肢和躯干。 “老赵,你冷静点,你气也不能掀饭桌啊。” “是啊,老赵,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得讲科学,不要封建迷信,什么风水不风水的。” “就算讲风水,这地方都盖成房子这么多年了,早就没风水了。” “是啊,风水那是给活人的,你一个死鬼,讲什么风水,你懂风水么?” 被困住的老赵,气的浑身膨胀开来,脑袋一歪,就从脖子上跌落,化作一颗怒气冲冲,披头散发的头颅,一头撞到供桌上。 哐当一声,供桌被直接撞翻,香烛熄灭,供品也撒落一地,香灰撒的到处都是。 “坏了,怎么少个人呢,谁?该谁抱住老赵的头的,都忘了么?” “我哪知道,今天周末,该我抱左腿了,不是我。” “也不是我,我抱的右手臂。” “我抱的腰。” “我抱的左手。” “我右腿。” “那为什么少一个!” “我哪知道!我就知道今天周末,但是没有白切鸡!” “太过分了,周末凭什么没有白切鸡!” “就是,走,出去问问他们,我们白切鸡呢!” “对!” 一群黑影,说着说着就自己吵了起来。 那个名为老赵的黑影,四分五裂,每一个部件都被一个黑影抱着。 他们将每一个身体部件重新组起来,再将老赵的头捡回来,安在他的脖子上。 “走,老赵,我们去闹一闹,凭什么周末没有白切鸡了!” 老赵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装反的脑袋,重新扭回来,默不作声的来到大门前,打开了门。 凄凄惨惨的月光下,披头散发的老鬼,迈步走出别墅大门。 他的身后,跟着的五个家伙,一水的骨瘦如柴,长相奇异,歪瓜裂枣,眼神飘飘忽忽,不偷都像贼。 但此刻,这五个歪瓜裂枣排成一列,昂首挺胸,双臂稍稍架起,像是人均隐背症似的,颇有一种理直气也壮的架势。 他们越过披头散发的老赵,直奔温言别墅的后院而去。 其中一个家伙,伸出手就要敲门,他身后的那位立刻伸出手给了他脑袋一巴掌。 “你傻啊,我们是来闹事的,敲门还叫闹事么?”二号歪瓜恨铁不成钢。 “哦,说的对哦。”说着,一号裂枣就准备在旁边穿墙。 “你傻啊,我们是来闹事的,只能踹门啊!”三号立马补了一句。 一号想了想,也对。 他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一脚踹在了后院的院门上。 下一刻,就见微光一闪,一号如遭重击,惨叫着化作滚地驴,向着后方翻滚。 身后几个排成一列的歪瓜裂枣,被撞的东倒西歪,倒了一地。 他们举目望去,仿佛看到两个手持大锏,怒目圆睁的大将,从门的背面走下来,转头怒视着他们。 还有一张黄符,散发着驱邪光芒,在门后若隐若现。 五个家伙远远的避开,五号悄悄绕到旁边,伸着脑袋穿过铁栅栏,像里面看了一眼,立刻瞪大了眼睛。 “竟然把开光的门神贴在后门的背面!还加了一张驱邪符!” “嘶……” “丧心病狂!” “这人太坏了!” “肯定是故意的!” 一旁默不作声的老赵,这时候忍不住了。 “你们几个,到底闹不闹事?!” “踹不开门,不闹了。” “就是就是,不踹门怎么算闹事,老赵你是不是傻?” “走了走了。” 歪瓜裂枣五人组,架起双臂,昂首挺胸,又重新回到他们的住所里。 老赵站在外面,被这几个家伙气的浑身发抖。 再看向后方的别墅里,窗边一个个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是没一个出来的。 “一群怂货!” 老赵一咬牙,来到侧面,他的身形不断缩水,直接穿过了铁栅栏,进入到后院内,又跟壁虎似的,贴着墙,顺着排雨管道爬到了二楼。 他倒是比较机灵,看到了贴在窗户内侧的驱邪符,他轻轻推动窗纱,滑动的窗纱推过,一点一点的磨蹭,终于把那张驱邪符给蹭掉,飘落到了地上。 他得意的一笑,翻窗进入卧室内。 卧室里,除了床,连床头柜都还没来得及准备,温言睡的四仰八叉,死沉死沉。 老赵绕着床走了两圈,也没见温言有什么反应,顿时咧着嘴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手呢,原来是个普通人,先上你的身!” 老赵张开双臂,向着温言扑去。 但是下一刻,他却从温言体内横穿而过,直接趴在了床底。 他微微一怔,迅速从床底爬出来。 但是一抬头,就看到睡眼惺忪,脸色也不太好看的温言已经坐起来,就这么看着他。 睡的正香呢,忽然就察觉到一阵熟悉的寒意浮现,温言立刻就醒了。 通过那寒意感受下,温言大概就确定,跟巅峰状态的冯冬梅完全没法比,比第一次在殡仪馆里遇到的那个干尸幻影还要弱得多。 约等于十分之一干尸的寒意。 差不多可以确定,是个弱鸡。 温言还没说什么呢,就见对面的老赵,身形膨胀开来,化出狰狞恐怖的死相。 “桀桀桀……” 温言有些无语,他都没激发血暖玉的阳气,仅仅只是激发了一点自身的阳气,灌注到右手,一巴掌抽过去,便见老赵的头都被抽飞了出去。 “笑你大爷!” 老赵的头掉落在地上,脑袋上滋滋作响,疼的他呜哩哇啦的乱叫。 温言走上前,右手裹挟着浓郁的阳气,一把拎着老赵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拎起来。 “喊什么喊,别人不用睡觉么?明天不上班么!再喊头给你打爆!” 老赵立刻止住了惨叫,脸色还有点委屈。 “可是,明天周末,就是不上班啊。” 第41章 白切鸡 “说吧,叫什么名字?” “我姓赵,忘了叫什么了,都叫我老赵。” “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 “那你来干什么?” “来闹事的。” “嗯?”温言一怔,好直接,好猖狂的答案。 老赵被吓了一跳,感受着远超普通人的炽热阳气,一个不留神,绝对能烧死他,他连忙甩锅。 “不是不是,不是我要闹事,是那五兄弟要闹事。 本来周末的供品是有白切鸡的,但是今天没有,他们不高兴,非要闹事。 不是我要闹……啊……” 老赵的话没说完,就感觉脑袋像是在正午的烈日下烘烤,不由自主的惨叫出声。 温言面色发黑,咬牙切齿。 “你是不是当我傻?” “真的,真的啊,大佬的,再烧就烧死了,手下留情啊,是我,是我,我觉得你住这挡风水了,想赶你走。” 老赵说到这,温言才收敛了激发的阳气。 “你早承认不得了,说说吧,后面那栋怎么回事?” 老赵委屈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说实话啊,怎么就不信呢。 “我也不知道,我有天醒过来,就在那栋房子里了,我看到有人供奉香火,就吃了,然后就在这住下来了。 我听前面的人说,他们也是一样,醒过来就在里面。 他们说,这里原来是荒地,被盖了这么多房子,我们的坟以前可能在这里。 我倒是想住地下,但地下污秽又多又臭。 我只能住在那栋房子里,只有那里,白天不会不舒服。” 老赵主打一个真诚,实话实说,他是真有点怕了。 以前不是没人来过,但只要有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或者穿着道袍的,他都第一时间躲地下去,地下只是臭了点,又死不了,等人走了,他再出来。 “那栋别墅里住了多少个你这样的?”温言眉头紧锁,之前就听说时不时会有鬼,没想到就在后面,还这么多。 “之前的出现之后,都走了,今天又出现的新人,也都走了,就剩下我和那五个傻帽兄弟一直没走。” “你为什么没走?” “我……我连现在的字都还没认全,学现在的话,都努力学了好久,外面我什么都不习惯,只能住在这……” “你去叫你说的那五兄弟过来。” 温言拎着老赵的头就往外走。 “我身体还在这呢……” “你身体留着当人质。” 温言将老赵的头拎出后院,向着后院对面的别墅扔去。 眼看就要落地,老赵披散的头发,如同活物一般,拧成五六股,支撑着他的脑袋稳稳的落在地上,几股头发,如同蜘蛛腿,交替前行,飞速来到门前。 “快开门,快开门。” 大门纹丝不动。 窗户边,歪瓜裂枣五兄弟,凑到一起,看着窗外的头颅,就是没一个来给开门的。 老赵有些急眼了,他刚才可是感受的很清楚,温言是真的想干掉他。 他的头发支撑着脑袋,一跃而起,一头撞到了旁边的墙壁,被弹了回来,他再次重新跳了一下,头发抓住了窗沿,爬到窗户上,看着里面的五兄弟。 “快开门,跟我走,前面的人说了,以后都是邻居,请你们吃白切鸡!” 老赵的话刚落,就见一阵风吹过,歪瓜裂枣五兄弟,就已经将他围在中间了。 “你说真的?” “骗我们不得好死!” “他已经不得好死了。” “是啊,都被车裂了,死的老惨了。” “他这么笨,学个说话都还没我们快,哪有脑子骗我们?” “噢,说的也是。” 五兄弟排成一列,老大郑重的捧着老赵的人头往前走。 温言看着这五兄弟,大为震惊,这长的也太丑了吧,瘦了吧唧,还架着胳膊走路,嘴眼歪斜,一看就不怎么聪明。 他打开后院的门,这五个家伙,竟然就这么昂首挺胸的走进来了。 “白切鸡在哪?” “我们要吃白切鸡。” “没有白切鸡的周末是不完整的。” “这人看着挺好的。” “是啊,都不怕我们。” 温言看向老赵,老赵一脸哀求,示意温言可别说没白切鸡的事。 温言想了想,风遥来的时候,给他带的外卖里,就有白切鸡,也就没点破。 现在他真有点信了老赵说的话,眼前这五个奇行怪状的家伙,可能真的跟老赵说的一样,因为没吃到白切鸡,就出来闹事。 他亲自去开门,引着这几个家伙进入一楼客厅,又从冰箱里拿出来剩下的白切鸡外卖。 “除了白切鸡,还有点别的,你们吃不吃?” “吃。”五兄弟异口同声。 三个外卖盒摆在圆桌上,五兄弟齐齐伸长了脖子,对着剩菜猛吸。 外卖盒里的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的干枯腐朽,转瞬就只剩下一些鸡骨头,干干净净,一丝肉都没有留下。 五兄弟齐齐长出一口气,一脸满足。 “他人真不错。” “是啊,不怕我们,还不说我们丑。” “还请我们吃白切鸡。” “他当我们邻居挺好的。” “我也觉得。” 这五兄弟一唱一和,一旁的老赵没忍住,憋了一句。 “你们之前不是说,绝对不让人住我们前面么?” “你血口喷人!”老大大惊失色,立刻喷了回去。 “你胡说,我们会在意这个?” “那些住楼的活人,被人在头顶拉屎都不在意!” “是啊,人家活人都不在意,我们在意什么。” “住我们前面怎么了!老赵你这人真不行!天天说人挡你风水!” 老赵看了看温言,温言很显然觉得这五个不是太聪明的家伙说的是实话,他果断闭上嘴,再也不反驳了。 五兄弟吃了东西,就旁若无人的凑到一起,围成一圈,在那一唱一和,嘀嘀咕咕了半晌,然后老大站出来,昂首挺胸的道。 “你下周还请我们吃白切鸡不?” “行,下周还请你们吃。”温言乐呵呵的随口应下,他对这种没什么威胁,看起来也没戾气,脑子也不太好的鬼物,倒是也没什么喊打喊杀的心思。 要是请他们吃个白切鸡,他们就能安生下来,温言觉得挺值。 而且,他莫名的觉得,后面这栋别墅,住几个无害的鬼,比作为纯阴宅还能让他在心理上接受。 真有什么东西住在里面,顶多是邻居比较特殊而已。 “真的?”五兄弟又惊又喜。 “真的。” “好,那我们不能白吃你的白切鸡。”老大伸出手,指了指西面。 “隔壁房子里,有人在盯着你,跟着你一起来的。” “然后,南边大概……大概一百多丈的地方,也有人盯着你。” “然后,东边,最边的那栋房子里,也有人盯着你。” 温言的笑容慢慢收敛,因为他真的知道,烈阳部有人在南边的某座楼上盯着这片别墅区,风遥告诉过他,这是必要的安全措施,而且,这片别墅区本身,也需要有人盯着。 也就是说,其他俩方向,应该也是真的。 温言和和气气的问道。 “能知道是谁么?” “我们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又没见过。”老大理直气壮。 温言眼看这五个活宝,又开始词不搭调了,就和和气气的将他们送了回去。 “你们别闹事,我保证,每周都有白切鸡吃。” “保证不闹事!”五兄弟立刻昂首挺胸,如同立下军令状,老老实实的回去。 温言回到别墅,看着老赵的脑袋,鬼鬼祟祟的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上,温言伸出手,将他的脑袋再次摘下来。 “你以为你二半夜的,偷偷爬到我卧室,还想上我的身,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可是烈阳部专案组的成员,你这种行为,性质更加恶劣,罪加一等,少说也要被打的魂飞魄散。” “你想怎么样!”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西面这栋,是没有人住的,你去帮我看看,是谁在那盯着我,做完这事,之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咱们和和气气当邻居,我也请你吃白切鸡。” 第42章 猫和鸟 温言将老赵从前院送出去,面带微笑,目送老赵离开。 老赵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委委屈屈,他现在是真后悔了。 有个强人住在他们前面,如此强的阳气,哪怕仅仅逸散出的阳气,都能算是补了风水,不能算是挡风水了,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现在还得去帮人探查,毕竟,跟着这个强人一起来的,还能让这个强人没发现,肯定也不是什么弱鸡。 弄不好,他刚出虎穴又入狼群。 “不想去了其实也没事,你想逃就逃吧,我保证不拦着你。”温言轻飘飘的话从后面飘了过来。 老赵面色更苦,逃到哪去啊,适合他住的地方,很难找的。 整个别墅区,只有那一栋,里面的气息让他觉得舒服。 他磨磨蹭蹭着,来到西面这栋的侧面,他摘下自己的脑袋,以发为足,顺着侧面雨水管道,悄悄爬上去,在侧面窗户上悄悄窥视。 隔壁别墅里,都还没装修,依然是毛坯房,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东西都没有。 老赵绕着整栋别墅转了两圈,通过各个窗户窥视,什么人都没看到,也没看到有人活动的痕迹,甚至里面满是灰烬的地面上,都没有稍稍新一点的脚印。 而且,他也没感应到有活人的阳气,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可能是对方已经走了。 他的脑袋回来,重新安在脖子上,他伸出一只手,没入到墙壁里,他的身形缓缓的穿墙而过,进入到别墅内部。 他进入其中,仔细搜寻了两遍,里面一点人气都没有,只有一些小动物和鸟类活动的痕迹。 他松了口气,没有就好,他可不想碰到什么人。 他穿墙而出,来到温言的前院,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刚才寻找的结果告诉温言。 “没有么?什么痕迹都没有?” “真没有,我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真的没有,那里一点人气都没有,很久都没有活人进去过了。”老赵这次学聪明了,没说五兄弟瞎扯,也没说他推测人跑了,只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噢,没有就行,你回去休息吧,别闹事,安分点,大家都过的舒服。” “真……真的?” “你要是不想回去也行。” 老赵面露喜色,立刻颠颠的绕过温言的院子,赶紧回到他的宅子里。 温言没打算为难老赵,用张老西的话说,这么弱,肯定没害过人。 他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跟几个为了吃白切鸡来闹事的家伙较真。 他走出前院,向着南方看了一眼,这里向南,几百米内,都是不高的建筑,大概四百多米的位置,有一栋八层楼。 烈阳部的人,应该是在那吧,也是蛮辛苦的,大晚上的还得加班。 他又向着东面看了一眼,顺着别墅区内稍稍划出一个弧线的道路,正好能看到最东边的一栋别墅。 他伸出手,对着那边挥手示意。 最东边的别墅里,正在悄悄偷窥的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望远镜,不敢再看了。 温言笑了笑,随手在院子里捡起一根钢条,拿着手电筒,向着隔壁走去。 隔壁的院子大门上没有锁具,院中杂草丛生,看样子,这还是有人在前段时间给清理过一次。 屋子的大门,随手一拉就能直接拉开,内部是完全的毛坯,连室内门都没有。 他在里面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也没感觉到阴寒气息,不但没人,鬼都没。 他从房子里出来,在后院也转了一圈,转到前院,也只是看到了两只流浪猫飞速的蹿走,躲得远远的,开个一对大灯在草丛里偷窥。 温言握着手电,扫了一下旁边的树,上面也还有好几只夜猫,探出个脑袋,开个大灯窥视着不速之客。 温言一无所获,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走出院子几步之后,他忽然回头,对着院子喊了一声。 “我是恁爹。” 安静的院子里,顿时一阵闹腾,房顶的鸟,扑闪着翅膀被吓走,几只远远蹲在草丛里的流浪猫,炸着毛,张着嘴巴,遥遥对着他哈气。 树上的几只流浪猫,也都一样,炸着毛哈气。 唯独有一只,眼睛里反射着绿光的猫,从树干后面冲出来,哈着气,直接从树上扑了下来。 尚未落地,就见那猫头后面,忽然展开两只翅膀,它扑闪着翅膀,哈着气,冲向了温言。 “哈……还真有。” 温言笑出了声,本来只是随便试一下,没想到,还真引出来一个。 他夹着手电筒,双手握着钢条,看着飞来的猫头鸟身的怪物,摆出了接球姿势。 那猫头鸟身的怪物,看到这一幕,当即变成了飞机耳,眼中的愤怒里,带着恐惧,嘴里一边哈气,一边带着一种像是愤怒又像是害怕的别扭腔调尖叫。 “别……别……别……” 它想要对抗那种有些不受控制的感觉,可是脑子里却有一个念头在疯狂翻腾,飞过去,抓烂他那张臭嘴。 它眼睁睁的看着温言摆好姿势,等着它像一颗棒球似的飞来,跟那根铁棍子来一个亲密接触。 眼看越来越近,它扑闪着翅膀,想要躲开,却发现可能已经躲不开了。 最后一刻,看到温言挥舞着铁棍挥下,它再也忍不住了。 “别打,我招了!” “嘭!” “啊……” 棍子落下,抽在了它的翅膀上,它惨叫一声,跌落在地上。 温言手握钢条,冷眼看着地上扑闪着一只翅膀,还想飞走的怪物,猫头鸟身鸟爪,全身灰褐色。 被抽了一击,现在竟然还在尖着嗓子吆喝。 “有人虐猫啦!有人虐……” 看到忽然伸到面前的钢条,它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喊啊,继续喊,托后面那栋的福,附近的几栋都是没人住的,你尽管喊。” “大哥,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猫头鸟吓得够呛,它哪想到温言会来这么一手,下手还这么黑。 要是那钢条换成个螺纹钢筋,它当场就得完蛋,现在只是被打断了一只翅膀,八成还是温言准头不行。 它看出来了,温言是真敢什么都不问就弄死它。 “别瞎套近乎,说吧,谁让你跟着我的?” “没人……啊……”猫头鸟话没说完,温言上去就把它另一只翅膀也敲断了。 “说吧,谁让你跟着我的?”温言面无表情,继续问了一句。 真找出来了什么东西,温言肯定更愿意相信奇形怪状五兄弟,以那五兄弟的智商,八成是编不出来“今天跟着你来的”这种瞎话。 “我耐心有限,不说,我就给你预约一个豪华火化炉,再给你插个队,保准你明天一早能享受到第一炉,给你博个好彩头。” “……” 眼看温言的手动了一下,猫头鸟顿时一个哆嗦,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别杀我,莫志成让我来的。” 第43章 雀猫 听到莫志成这个名字,温言眉头一蹙,打量着两只翅膀都被打断的猫头鸟,他想伸出手,将它抓着带回去,想了想,万一这货身上有毒呢,又把手缩了回来。 “自己跟着我,让我发现你有一点想耍花招的意图,我保准明天早上你能第一个被火化。” 温言转身回到院子里,猫头鸟耷拉着耳朵,左右晃动着身体,迈着有些许滑稽的步伐,垂头丧气的跟着温言。 它又不是今天才跟踪温言,当然知道温言想让它火化的时候插个队,应该就是一句话的事。 温言回到一楼客厅,坐在凳子上,手握钢条等着,猫头鸟有气无力的跟着进来,两只翅膀都被打断,它也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而且,它也知道,恐怕就算翅膀好着,它也不可能当着温言的面飞走。 “先说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雀猫……” “国一还是国二?” “都不是……”雀猫一看温言的表情逐渐狰狞,连忙补充:“但肯定算稀有物种,我要是投靠烈阳部当走狗,下一次版本更新,我肯定是国一。” “说说吧,你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想好了再说,从头开始说,不着急。” 温言起身去给自己泡了杯龙井,又拿了点库存的零食,也不催雀猫,等到温言重新坐下,雀猫就开始交代。 “从那天你去吃菌子开始,我就被莫志成叫来,跟踪监视你。” “继续。” “有另外一个家伙,脑子不太好,瞎嘚瑟,被发现了,然后我就来暂时接班。 你住院的时候,我没敢进医院,莫志成说那里有领域,里面那个疯婆子会把我给干掉。 等你出院的那天,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回家。 然后,另外那个神经病,说要去把你抓走……” “你等等,神经病是哪个?”温言打断了雀猫的话。 “就是可以附在公交站牌上广告人物那个家伙。” “好,你继续,然后呢?” “然后,我就远远的看到,他被一个满身鲜血的人,给随手吊死在路灯上了,然后老板就派人来清理。 后面老板让我去接应他爸,带走他爸拿出来的东西,我……我没敢靠近殡仪馆。 那地方,在晚上的气息实在是有点可怕,我感觉我靠近了就得死。 后来,他就让我一直盯着你,等着通知,就这样了。” “就这?” “就是这样啊。” “再详细点,任何小细节都别放过。” 雀猫不敢反抗,努力回想着,把开始盯温言开始,见到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温言一言不发,喝着茶,静静的听着。 等到雀猫说完,他才开口。 “从头开始,重新再详细说一遍。” 雀猫的瞳孔忽然扩大,有些惊恐的看着温言,在他眼里,温言的头上似乎都长出恶魔的长角了。 它都开始庆幸,他的确是实话实说,没有中间漏掉,或者瞎编什么东西。 不然,再说一遍,八成是要露馅。 它不敢反抗,老老实实重新回忆,重新一点一点详细说了一遍。 等到它说完,温言眼中难掩怜悯,问道。 “你是不是压根不知道,他根本不是莫志成,连他的身份,你都不知道吧?他在烈阳部的代号,是诈骗犯。” 雀猫昂着头,有些呆呆的看着温言,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真实身份,现在谁都不知道,这一次要不是逼着他亲自参与进来,烈阳部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现在倒查之前的案子,据我所知的,已经有三个案子,疑似是他参与的,有他的风格在里面。 他有通过语言,给人洗脑的能力,让人相信他说的都是真实。 他告诉你什么了?你为什么要给他卖命?”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雀猫扑腾着断掉的翅膀,激动的毛都炸起来了。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雀猫趴在那,无法接受这件事,它脑子里的信息跟温言的说法,不断的碰撞,过了十几分钟,它才无力的趴在地上。 “他告诉我,德城殡仪馆的老冰库里,封着我先祖的尸身。 我帮他做事,他就会帮我拿到我先祖的尸身。 这一次,就是一次实战,他有能力从老冰库里拿出来东西。 这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你先祖什么时候死的?” “不太清楚,但起码死了一千多年了。” “德城殡仪馆才建成了六十年。” “那也不影响他们把我先祖的尸身找到了,封在里面。” “据我所知,老冰库里没有死这么久的,按照烈阳部的流程,一千多年前的干尸,就算不是文物,也是研究价值巨大,反正不会放到殡仪馆里。” “不可能!”雀猫心态崩的稀碎。 “我不但是德城殡仪馆的正式员工,还是烈阳部特聘的专案组成员,你爱信不信。” 雀猫无言以对,跟一条废猫似的,趴在地上,眼里都快没高光了。 “你自己待着吧,想跑了就自己跑吧,还有,不准吃我鱼缸里的鱼。” 等到温言真的走了,回去继续睡觉了,雀猫才有气无力的回了句。 “我是雀,不是猫,谁吃你的饲料鱼。” 雀猫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双翅传来的痛感,再加上心态崩了,整个雀都有些生无可恋,雀生晦暗,它茫茫然,满心无措,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它感情上觉得温言说的是假的,可理智上却又觉得温言说的是真的。 这时,温言拿着一个垫子回来,丢在它面前。 “你想跑就跑吧,不急着跑了,给你个垫子,睡醒了再跑,看你这么有精神,肯定死不了吧。” 温言不等它说什么,转身回去睡觉。 雀猫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再也绷不住了,温言这种见面就敢直接下死手的狠人,竟然都怜悯它了,那它可能真的被莫志成骗惨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切都重新安静了下来。 雀猫也不知不觉的睡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温言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了,早起了没多少天,就彻底习惯早起了。 他从楼上走下来,没看到雀猫,再仔细一看,他昨天丢下来的垫子,被拉到了冰箱后面的墙角,雀猫将脑袋埋在身体下面,蜷缩成一团。 昨天被打断了,扭曲着的翅膀,好像也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但是一转眼,温言看着空荡荡的鱼缸,沉默了下来。 “说了让你别吃我的鱼,这是别人昨天才送我的风水鱼!” 听到温言的声音,雀猫的耳朵刷的一下立了起来,它抬起头,看了看鱼缸,耳朵又变成了飞机耳,小声逼逼。 “我是只猫,你把鱼缸放到我面前,还专门提醒我,难道怪我吗!” 温言懒得跟它计较,拿出小锅,准备去煮碗阳春面吃。 雀猫迈着步伐,晃晃悠悠的跟在后面。 “给我也做点吃的,我一天没吃饭了。” “只有面条,猫不爱吃。” “我是雀,我爱吃。” 温言不说话了。 雀猫跟在后面。 “给我也做点,我告诉你莫志成接下来会去哪。” 温言也不理它,当它不存在。 雀猫急了,也不吊胃口了。 “他接下来会去端州,端州最大的化工厂。” 第44章 我要立功 温言煮上面,洗了几片娃娃菜,一边在碗里加了酱油,一小块猪油,随口问雀猫。 “你继续藏着掖着呗,别说啊,说什么啊?你不是想跑么?还留在这干什么?” “我没想藏着,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雀猫眨了眨眼睛,在这装无辜。 它昨天晚上好几次都想跑,最后还是没跑。 它想了很久,最后想明白了。 温言说的事情,别的可能有假,但能力这事,应该不是假的,莫志成在烈阳部的代号,应该也不是假的。 也就是说,莫志成他爸,不是从一开始就跟莫志成一伙的,而是被莫志成洗脑坑了。 以它在人类社会混迹的经验来看,莫志成如此心狠手辣,连自己亲爹都敢坑,凭什么不敢坑它? 相比之下,还不如跟着温言混算了。 温言不但是德城殡仪馆的人,还算是烈阳部的人,而且,虽然温言下手挺黑的,但专门给它拿了个垫子睡觉,人肯定没那么坏。 它年幼的时候,也曾经也在外流浪过,肯给个垫子,给口吃的,没把它关起来,也没把它送去切片,那最起码的,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它想起来,那个时候,那个捡到它的老人,早上起来,也是煮了碗阳春面,分了一些给它吃,然后看它不吃,又给它加了几块猪油渣。 那面带着猪油的味道,是又鲜又香,那是年幼的它第一次吃饱饭。 雀猫蹲在旁边发呆,温言这边也煮好了面,连锅一起端走,又从冰箱里拿出个盒子,在面里加了点小块的猪油渣。 眼看雀猫眼巴巴的看着,温言冷哼一声,拿出个小碗,给雀猫也夹了点面,一片娃娃菜,再加点汤。 “吃吧。” 雀猫昂着头,呆呆的看着温言。 “你这不知道是鸟还是猫的家伙,不会还挑食吧?” 说着,温言又夹了两颗猪油渣放到小碗里。 雀猫不说话,昂着头,呆呆的看着温言,当年捡到它的那位老人家,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它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开吃,它舌头一卷,就卷了一根面条到嘴里,呲溜一下,就一口气嗦了进去,那叫一个利索。 温言一看,也不说话了,闷头开始嗦面。 一顿早饭,只有嗦面的声音,吃完饭,温言躺在他的小沙发上休息,今天算是正经放假,他反而有些不习惯了。 雀猫吃饱饭也不说话,舔着自己的翅膀,算是梳理了羽毛,也同时算洗脸。 沉默中,雀猫先忍不住了,它仿佛自言自语,小声逼逼。 “我之前每次去见莫志成,都是搭他的车,我见过他找……他洗脑的一个手下,需要面谈的时候,也都是坐他的车。” “烈阳部早就查过他车上的监控了,所有正常下单的乘客,都查过了,没用。” “我意思是,我能感觉到,他在开网约车的时候,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姿态,都会比平时放松很多,我觉得他很喜欢开网约车,这是他觉得最安全最舒适的地方,他要是离开德城,应该也会坐网约车走,而且,肯定不是黑车,他有一次在车上跟我说话的时候,对黑车司机露出了不小的恶意。” 雀猫说完,昂着头看向温言,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我这消息,能算立功么?” 温言打量着雀猫,啧啧有声。 “你这是想干什么?” “我想当鹰犬。” “嗯?”温言大为意外,这么直白么? “不少流浪妖怪,他们嘴上天天骂烈阳部,那都是他们多多少少犯过事,要是没犯过事的,真遇到机会的时候,他们恨不得把蛋都塞进去。” “嗯?!”温言大为震惊:“你一只猫,这么说合适么?!” “我不是猫,我只是一只雀,啊,不对,这不是我说的,是个我遇到的一只老狗说的,他在烈阳部当过差,见多识广,后来退休了,过的可好了。” “你等着。” 温言上了二楼,给风遥打了个电话。 “喂,说话方便不?” “你尽管说,已经加密过了。” “我遇到一只雀猫,它应该也是被莫志成洗脑过的,帮莫志成盯着我,昨天晚上被我抓住了。 它交代了些事情,目前为止,我觉得交代的东西挺靠谱的。 它说莫志成应该是去了端州,目标是端州最大的那个化工厂。 而且它说,莫志成喜欢网约车,对黑车司机恶意不小,离开德城的时候,应该也是乘坐正规网约车。 要是它说的没错,那莫志成应该没继续在德城潜伏,当时就离开了。 那个时间段内,乘坐网约车离开德城,还是去端州方向的人,名单你们肯定有吧?” “有,所有那个时间段离开的德城的,只要是能查到的,都记录了,而且这两天也都已经查过一遍了,都没什么特别的。 它的话,八成是挺靠谱的,那天我迟迟拉不到强力增援,就是因为圩州本地的力量,都被调到了端州。 端州化工厂里,有大量诡异出现,当时鏖战了许久,才将那里彻底压制住。 到现在为止,那里还牵扯着大量人手,而且那里可能还有一个二类领域在。” “二类?” “之前遇到的住院部是三类,完全与现实环境融合的,二类是以现实环境为基础构建,但是内部环境,却与现实环境完全割裂开来的空间,那个化工厂里,大概率有一个二类领域的入口。” “那一类呢?” “一类,我没去过,只知道是完全跟现实不同的独立空间,在古老的典籍里,一类领域有一个你肯定熟悉的名字。” “什么?” “洞天。” 温言琢磨了下,好像这事越来越大了。 德城殡仪馆这边的事,都是小场面,但莫志成亲自在这里搞事情,显然这边的事更重要点。 他让雀猫继续盯着,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什么动作。 “雀猫要怎么处理?你带走么?” “这个小妖你觉得怎么样?”风遥没回答带不带走,而是先问了个问题。 “我觉得它挺想要个编制的。” “那就不带走,南武郡烈阳部内部现在还没彻底清查完,有很多普通人,不确定还有没有被洗脑的人,你可以尽管给它开条件,它要是能帮我们抓到莫志成,过往的事情,经过审查,只要它没有害过人,我保证立马给它一个编制。” “那就行,还有个事,我后面那栋,你是不是早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况?” “这我真不清楚,烈阳部都探查过好几次了,资料里记载,那里偶尔会有无害的小鬼出现,危害等级连一级都算不上,那些小鬼离开之后,很快就会消散。” “这世上还有清静的地方么?”温言叹了口气。 “不是这种事多,只是你开始接触的多了而已。” 第45章 回山 温言挂了电话,回头望去,就见雀猫竖起的耳朵,立刻变成了飞机耳,它悄悄转头,装作若无其事的盯着空荡荡的鱼缸。 “你自己听到了吧?不用我再复述了吧?” “什么?我可没偷听!” “条件就是这个条件,你要是不愿意,那大门敞开着,你想走就走。” 雀猫装不下去了。 “我帮你们抓到莫志成,但是我要编制,每天有额外的五十块伙食费。 你别想忽悠我,我门清的很,五十块是成本菜钱,不是卖价! 以前那老狗就说,他辛辛苦苦打工,出生入死,才给涨到一天五十块的伙食费。 后来我才知道,这老狗好的不学,学人哭穷。” 温言哭笑不得,他哪知道这伙食费是这么算的。 “行,我可以替烈阳部答应了。” 他随口应了下来,以莫志成目前不断攀升的危害程度评级,只要能将其抓住正法,这条件烈阳部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雀猫美滋滋的回到垫子上舔翅膀,它那昨天才断的翅膀,现在竟然都已经能扑腾了,恢复能力着实强的可怕。 还有听力也很强,相隔好几米,都能清楚听到电话听筒里的声音。 再加上那颗猫头,夜视能力肯定也是拉满了。 除了它的本体,受限于体型,有点脆弱。 温言正琢磨着呢,他的电话响起,一看,竟然是裴土苟打来的,他不自觉的露出笑容。 可得跟这位老哥处好关系了,一方面,这老哥是真老实人,另一方面,要不是这位老哥的能力,让那个满身鲜血的“裴屠狗”出现,顺手宰了要绑他的人,他可能已经GG了。 “喂,老哥,你那边事办完了?家里人还好么?” “好,都好,家里老人还有孩子,都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我刚才也收到工资了,我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那边工作人员说,我们这算是没签合同,还有别的什么,我也没听懂。 最后给补了欠的工资,还有赔偿,加起来有一万八千多,其他工友也都收到工资了。 温言你银行卡号多少,我等下去银行给你打过去。 你可不能不要,这次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医院病房,裴土苟握着电话,上来就将酝酿了好几遍的台词,一口气全部说了出来,他生怕温言推辞。 “老哥,这事不急……” 温言话还没说完,裴土苟立刻就接上话茬。 “那我下午去德城,我当面给你。” “不至于……”温言没辙,这老哥肯定干得出来这种事:“我等下给你发短信。” “好,我等下就去给你打,你可一定要发我啊。” “行,我记得了,老哥那边要是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啊,我这边帮你找人,代我向你家里人问好。” “噢噢,好。” 闲聊了没几句,就挂了电话,裴土苟也不是那种会闲聊的飞起的人。 温言翻了翻银行卡,把卡号姓名给裴土苟发了过去,他敢不发,今天下午,这老哥绝对会拿着现金出现在他面前。 然后才过了十几分钟,他就收到短信,银行卡进账了五千五。 他当时给了裴土苟五千现金,现在人家多给还了五百,温言想给打电话说一声收到了,再把多的给退了。 但最后一想,这老哥连飞信都没,除非当面塞给他,否则以这老哥的为人,肯定死也不要。 算了,就先收下了,回头给他家里老人孩子买成吃的用的。 他给发了个短信,告诉裴土苟收到了。 裴土苟回了个“谢谢!!”,还带俩感叹号。 温言笑了笑,收起手机,他当时只是被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吓到了,稍稍接触了一下,才确定这老哥是真的老实人。 目前来看,他自己应该都不知道他有特殊能力,他的职业能力,更像是一个被动触发的能力。 休假日,温言实在无聊,就在这熬猫,询问雀猫知道的其他细节。 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不问,雀猫自己都想不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到雀猫的瞬膜都开始不停的往外翻时,温言遗憾的放过了它。 一眨眼,雀猫就趴在垫子上睡的不省人事。 另一边,张老西在自己家翻了半天,实在翻不到对应的典籍,一咬牙,把接下来三天,接到的法事活,都介绍给了同行,然后让他几个小徒弟都去打杂学习。 这一行,绝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讲究个派头,他这些徒弟,年纪太小,一看就不是那种靠谱的人,镇不住场子,东家一看就觉得不行。 毕竟,真出问题的时候,是极少数,大多数时候,须发皆白,派头十足的道士,看起来就是比小年轻靠谱。 但这几年,出问题的时候,从一年都遇不到一次,变成了一年总能遇到那么两三次,张老西也不敢让他的徒弟去挑大梁。 他安排好之后,立刻开车出发,买了最近的机票,直奔扶余山所在的滨海郡而去。 自从见到温言以烈阳,点化了大执跳尸之后,他就再也没平静下来过,尤其是自家典籍里,吹牛皮的事太多,多到他都有些不清楚,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很多相关东西他都记不清楚了。 不搞清楚这事,他抓心挠肝,浑身难受。 毕竟,还小的时候,就听长辈亲口吹嘘过,一千多年前,某位祖师干了一件特别牛批的事情,以大神通烈阳,点化了一个大执僵尸,来了次灭国壮举。 至于后来为什么很多东西都失传了,问就是我们废,但不影响祖师牛批,而且我们没吹牛皮。 张老西一路不停,来到了扶余山下,整个人才稍稍平静下来了点。 扶余山周围雾气袅袅,人来人往很少,这地方不是什么名山大川,也没很好的开发旅游,只有附近的人,闲暇之时,会来爬爬山。 张老西看着一路蜿蜒的青石板路,轻提一口气,大步迈去。 一个多小时之后,他才来到山中一座静逸的道观前。 道观名为扶余观。 道观大门敞开,院中几位道童,正在扎马步,角落的树荫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品茶。 张老西拎着准备好的新茶,快步走上前,将纸包着的茶包放在石桌子,再退后量一步,一板一眼的行礼。 “拜见太师叔祖。” 老者抬了抬眼皮,拿起茶叶轻轻一嗅,有些意外。 “咦,小托山今年的雨前新茶?我记得小托山那群臭牛鼻子,今年没产多少吧。” “这不是好不容易搞到了一包,我又不懂喝茶,牛嚼牡丹太浪费了,就专门送回来孝敬您老人家么。”张老西恬着脸凑上来。 老者呵呵一笑,上下打量着张老西,然后把茶包往外一推。 “我记得你是最不会乱惹事的,怎么?惹到事就是个大事?你先说说,惹到什么事了。” 第46章 扶余山 “说说吧,惹到哪座山哪座观里的人了?一般人,我这张老脸,应该能给平事。” “没有,没有,我可是谨记您老人家的教诲,与人为善,不与人结仇,这次来,真的是给您老人家送点茶……” 话音落下,老者眼睛一瞪,起身就要走。 “太师叔祖,别急啊,主要是给您老人家送茶,这是真的! 顺便,顺便啊,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一下您老人家,牵扯到一点烈阳部的事,不太适合在这说,您看……” 老者打量着张老西。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您应该还是了解我,我肯定不惹事。” “那好,你跟我来。”老者起身,顺着一挥手,桌上那包茶就随之消失不见。 一路进了后院屋内,张老西便再也忍不住了。 “是这样的,太师叔祖,这次南武郡烈阳部请我参加一个案子,出现了一位大执尸。” “嗯?”老者暗暗一惊,耷拉着的眼皮都抬了起来:“大执尸,你确定?你没认错?” “这怎么可能会认错了,特征太明显了,开始还可能会认错,但是那大执行尸,在当夜就化作了跳尸,进阶速度极其惊人,被我钉了十几根黑钉,依然还能动,最后一根钉住了喉咙,再加上符布大卷包起来,他都还能稍稍动一下,除了大执尸,不可能是别的!” 老者有些惊讶的看着张老西。 “你能镇压一尊进阶到跳尸的大执尸?看来这些年在外面没有懈怠。” 张老西有些尴尬,他独自一人怎么可能控制的住,大执尸跟普通僵尸可完全不一样,他吹都不太好意思吹。 “咳,太师叔祖,有人帮忙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记得,咱们扶余山的记载里,有一门神通,跟大执尸相关,是吧?” “那是神通,早就失传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记得叫烈阳,是吧?” 老人抬了抬眼皮,目光深邃,盯着张老西看了半晌。 他只是年纪大了,还没有糊涂,他虽然记不清楚具体数字了,但对应的故事,至少给张老西这一辈的弟子,讲过十次以上,张老西怎么可能连神通名字都记不住。 张老西现在在这装,老人心念转动,想了想之后,也没有问为什么,他琢磨了琢磨之后,缓缓开口道。 “神通之所以叫神通,就是天生有就有,不是后天修成。 我们称之为神通,烈阳部称之为职业能力。 我们的职业都是道士,若是有职业能力,那便是我们的神通。 十三代祖师的神通便是烈阳,只是可惜,自十三代祖师之后,我们扶余山,再也没有一人觉醒此神通。 十三代祖师天纵奇才,有心根据此神通,化出一些可以传授的法门,也有心摒弃当时的门户之见,将其化入后来的授箓体系。 可惜,当时已经有末法之兆,再加上十三代祖师英年早逝,仅仅只创出一点皮毛。 后来连这点皮毛,都逐渐用不成了,诸法不显,末法凋零,一代不如一代,最后彻底化作传说故事。 直到几十年前,才重新有了点重新可以用的苗头。 可惜,当年十三代祖师没留下子嗣,也没打造出对应的宝物,也没有化入授箓,他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完成最后一次点化大执。 不然的话,我道也不至于自此之后,再无人觉醒,亦无人可用。” “太师叔祖,那这意思是,只有十三代祖师的血脉后裔有可能觉醒神通么?” “天大地大,倒也未必,不过,各山各门,有些独特的神通,通过血脉成功继承的概率不小,除了升天上箓,化作道法,让后辈借用,血脉就是最稳妥的办法。” 老者说到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起身向着后堂走去。 “你等着。” 片刻之后,老者拿着一卷发黑发黄的厚书走了出来,他轻轻翻动,翻到其中一页。 “经过多次遗失缺损,当年的事情,已经不甚清楚了,我隐约记得……哦,找到了,就在这。 这是有关十六代祖师的记录,这里有记载,十三代祖师虽然未曾婚娶,可当年他的确有意中人,他的族中长辈还曾为他做媒,只是后来就没了后续。 十六代祖师羽化之前,还为此表示遗憾。 十六代祖师,那时候已经察觉到,诸道混沌,末法即将开启。 自此之后,道法衰退,已成定局,反而练武能在此过程中延续,成为护道手段。 你小时候练的烈阳拳,便是十六代祖师所创。 其实最初的时候,这是十六代祖师根据十三代祖师留下的皮毛,将其延伸所创,专门配合烈阳神通用的。 可惜,咱们门中,再无人觉醒烈阳,就只能练练外功拳法,打打基础。” 老者在书中翻了翻,翻到其中一页。 “这就是烈阳拳剩下的部分,没有烈阳神通,便需要大量珍惜药材补益,事倍功半,实在耗不起,有这功夫,还不如学别的。” “太师叔祖,这是我能看的?” “无所谓了,反正没烈阳神通,这个烈阳拳,顶多也就是个入门打基础的拳法,时代变了,有些东西,敝帚自珍,没有用的,谁想学就学吧,我已经让他们影印下来了,你要是想要,去外面找你的师弟发给你就行。” 张老西盯着典籍上的记载,看着看着,才忽然惊醒过来。 太师叔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还是看出来什么了? 这直接给他看烈阳拳更深层次的内容,还告诉他谁想学就学,什么意思? 他看向老者,老者神情平静,只是能看得出来,老者只是不想东西失传而已,别的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他这次回来,其实主要目的不是这个,但现在,他觉得好像,已经不需要再问别的什么了。 他犹豫了一下,道。 “太师叔祖,有关这次这个案子的事,我不太好说的详细,我……” “打住。”老者伸出手,阻止了张老西接下来的话:“你给烈阳部做案子,那就遵守人家的规矩,还是那句话,你下山之后,只要不背叛师门,不欺师灭祖,不做什么恶事,其他事情,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这次回来还想问什么?” “没有,我主要是给太师叔祖送点茶,顺便请教点事情……” “没有了就滚蛋吧。”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回来看您老人家。” 老者看着张老西如此沉不住气,真的走了,他反而露出一丝笑容。 “等等,你既然能控制得住大执跳尸了,那你自己去后山选一尊吧,能带走什么,看你自己本事。 至于其他,下次回来了,案子彻底结束了,可以说了,再说。” “太师叔祖……”张老西面带犹豫,想说,他遇到了一个会烈阳的人。 但下一刻,就见老者摇了摇头,笑骂一声。 “赶紧滚蛋。” 第47章 求助 第二天,张老西便从扶余山里走了下来,他的背上,多了一个半人高的匣子。 扶余的道观前,须发皆白的太师叔祖,遥望着张老西消失在迷雾里,从兜里翻出来一个老式的手机。 “喂,坤儿,你现在在哪呢?” “你管人家干什么,人家本地有自己的人,你在那插手,还惹人家外国人不待见。” “啥?烈阳部合作的?完了么?完了赶紧回来。” “没啥事,我昨天梦到十三祖了,我难受的睡不着了。” “一想到去年,当年害了十三祖,七十年前又害过我一个同辈的那些神叨玩意,竟然都敢进入神州,还跑到十三祖的老家南武郡,我更睡不着了。” “我只是个糟老头子,我不懂什么投资不投资的,我怕是没几天活头了,我就想临闭眼前,再见见你。” “哎哟,你看你说的,你好端端杀到人家总坛干什么,他们总坛现在又不在神州,你去把人家灭了,不是搞出外交事件么,现在不兴这套了。” “不用不用,以武会友,一不小心把进入南武郡那几个家伙的腿打断,让他们滚蛋就行。” “恩,好点了,感觉心里舒服些了,那行,坤儿你在那边多玩几天,不着急。” 老者挂了电话,背着手,哼着戏,迈着八字步伐,心情大好。 张老西什么人,他可太清楚了,从张老西光屁股满地跑的时候,他就在看着了,这晚辈从小沉稳,这次一副心神不宁,眉宇上挑的姿态,稍稍问了几句,老者心里就有了个猜测。 最后,看到张老西真认认真真的看没什么大用的烈阳拳法门,反而对旁边那页明显更好更强的法门,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老者心里就差不多确定了。 再加上出现了大执尸。 老者都险些没忍住问出口,到底是不是出现了烈阳后人。 毕竟,当年十三祖,家就是在南武郡,这也太容易联想到了。 他昨天晚上的确没睡好,因为他想起来件事,当年害了十三祖的那个教派,有些余孽逃出神州,多年过去了,那教派起起伏伏,竟然都没灭绝。 几十年前的时候,也曾在神州西北部出现过,还暗害了一个与老者同辈的人。 这两年,这个教派的成员,又以外商投资的名义进入了神州。 当时,老者就不太高兴,但什么都没说,毕竟时代不一样了。 但现在,有极大可能是有烈阳后人出现,他就忍不住了。 那教派要是知道了有烈阳后人,万一他们真留下什么记载,以他们当年被打出狗脑的心理阴影,八成会忍不住要做点什么。 如今,老人不问,就是不知道,不知道,这事就是他老人家心气不顺,老小孩闹脾气,然后徒孙孝顺,替他欺负几个神州之外的人顺顺气,除了烈阳部,谁也不会来说一句不妥。 …… 温言的新家里,他抱着一本古书,看的眉头紧蹙,古文倒是能看懂,可是很多指代的东西,他压根就弄不明白。 像什么“龙虎”“铅汞”,在不同语境里,就会有多种不同的意思,看的他脑壳疼。 地面的垫子上,雀猫跟抱窝鸡似的趴在那里,它面前摆着个手机,里面播放着猫和老鼠,看同类被戏弄,它笑的跟要下蛋的老母鸡似的。 “你能不能小点声?” “哈……哈好。” 雀猫站起身,爪子抓住手机,扇动着翅膀,自己飞到二楼去了。 温言继续看书,看的头昏脑涨,难怪风遥说,现在所谓的古籍秘籍,网上到处都是,有些的确有一部分内容有用,但问题是,一般人看了也学不会什么。 想要自学入门,不但需要天赋异禀,还得有极高的文化底蕴。 现在他信了。 正琢磨着呢,风遥的车在前院外面停了下来。 风遥一手拎着他从不离身的笔记本电脑,一手拿着一个文件夹,走了进来。 “你忙完了?” “没有,焦头烂额,越来越麻烦了。” 温言没接话茬,给风遥泡了杯茶,听着风遥继续抱怨。 “住院部领域的后续处理,还没结束,那个冯冬梅为什么会出现在德城,尚且不清楚。 莫志成的事,也已经有了头绪,跟烈阳部正在跟的端州化工厂案子,有一些联系,只是联系不够紧密。 按照雀猫给的信息,我们重新排查了一下,现在的确也有了几个疑似目标。 还有舔灵怎么来的,也在追查。 这边还没完呢,今天就接到消息,有个在南半球学习交流的大佬,要回神州了。 而且明说了要来南武郡,打断几个外商的腿,请我们帮忙下个战帖。 而我们这偏偏缺人手,缺高手。 我的妈耶……” 温言眼看风遥一副你怎么不接话茬的表情,温言只好问了句。 “哪位大佬啊,脾气这么爆?” “这位名叫秦坤,脾气倒是挺好的,实力也不弱,他这纯粹是因为山门旧怨。 他出身扶余山,扶余山的那位资历最老的老爷子,跟这几位外商背后的势力有旧怨。 他说这次是因为那位老人家,不知道听谁说的,对方来南武郡投资,气的一晚上没睡着。 他就回来,下个战贴,替这位长辈顺顺气。 你也别问我什么旧怨,为什么听说来南武郡了就生气,我还没弄清楚呢。” “还能这样?烈阳部不管?”温言一怔。 “怎么管?人家正常下战帖切磋,是为了化解矛盾,这是传统,部里三山五岳的人,都抱着手臂看热闹呢,让谁去拦着?拦着就是想激化矛盾,部长都想趁机敲打下这些外来者,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哦,对了,这位还跟张老西师出同门。” “哎哟喂,张老西不是说他跑单帮么?” “他是离开山门,自己出来闯的,自然不敢随便借用山门名头,现在这位可还是扶余山的人,以后能继任山主的人。” “你这么多事,还跑我这干什么?” “你先看看。”风遥立刻来了精神,将手中文件夹摆到温言面前。 “你先说说什么事?”温言没急着看。 “端州化工厂那边确认了,的确有领域,而且那一大片几十里地,不止一个领域,化工厂内部,有一个二类领域,其他地方也有其他的领域。” “那地方轮得到我这种弱鸡去?不是应该是高手去么?” “化工厂里的二类领域,自然是有高手去的,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扶余山的那位高手。 但是周围还有别的领域,其中有一个三类领域,我们的人只能确认那里有一个三类领域,而且能级不高。 但不知为何,我们试了各种方法,都进不去,连进入的规则都没摸到。 所以,想请你出个差,给帮帮忙。 算是出外勤,不在本地,有额外的差旅补助。 只需要你探查点情报就行。” “就这么简单?”温言有些不确定。 “就这么简单!” “那行吧,我给馆长说一声,顺便问下,这片小区东边那栋里的是谁,查到了么?” “查到了,就是这里的老板,这家伙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惦记着这里没卖出去的别墅,他自己都住在这,就是想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样也才能解决了。” “这谁也解决不了,我后面那栋,我问过了,时不时的忽然出现点无害的小诡,谁也不知道怎么来的。” “算了,还是先忙端州的事吧。”风遥揉着脑袋,叹了口气。 第48章 烈阳拳 端州,蔡启东看着新送来的情报资料,面沉似水。 这些天投入了大量人力,近乎地毯式排查,已经完全确认,圩州、端州、兴州,三州之地,出现了大量类似毒蘑菇事件的事情。 不止是厨子的做法出了问题,还有的少了关键材料或者关键步骤,普通人也都没觉得出了什么问题。 他看了看自己的午餐盒饭,看着里面的所谓盐焗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可是按照对应的旧记录,之前的确不是这么做的,而他也并不喜欢这么吃。 他翻看着记录,找到了重点标注出来的一段。 这里记录着德城的一家天府菜馆,菜馆里的一道水煮牛肉,有两种做法。 泼油的和不泼油的。 经过深入调查,是温言下馆子,还跟厨子因为这道菜产生了争执,饭店老板比较会做人,觉得一道菜到了本地,必定是要经过本地改良,更契合本地人口味。 所以后来试了两次,就给一道菜多加了一种做法,迎合能吃辣的人。 而温言跟厨子争吵的时间,已经是噬魂兽降临之后了。 之后又查到了菜市场监控,温言当时无法忍受,自己买了很多相对应的调料,目标明确,调料牌子的选择都很正宗。 可以明确得出结论,温言并没有如同这三州所有人一样,受到噬魂兽影响。 蔡启东看着这条最新追查到的小细节,心里反而觉得这才正常。 能进老冰库的无魂之人,可以免疫噬魂兽的吞噬灵魂,倒也非常合理。 他从旁边拿出另外一个文件夹,里面记录着封锁的百里范围内的其他领域。 除了化工厂内的领域,还有一个领域是完全进不去。 他们已经找了很久,寻找了各种线索,将被吞噬“灵魂”的范围标注出来,可以确定,噬魂兽就在端州。 但什么痕迹都没找到,目前最大的可能,就是噬魂兽就在端州的某个领域里。 这几个新发现的领域,可能性最大。 蔡启东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合适的理由给温言提升一下权限? …… 送走了风遥,温言才开始看资料。 资料上说,端州化工厂已经被封了,连同周围几十里范围都被封锁,借口是化工厂泄露。 那周围一大片范围内,其实都没什么人了,也幸好化工厂本来就在远离聚居区的地方。 化工厂里,有个与现实不重叠的二类领域,这个前期情报都还没做完,肯定轮不到温言来。 但那一大片范围内,还发现了别的领域,有个与现实重叠的三类领域,他们都进不去,做了各种尝试,都没找到进入的规则是什么,只能找温言来帮忙探索一下了。 温言大概看了看,标记出来的那片范围内,已经是远离城区,在之前就没什么人了,只有一家还在经营的民宿在那里。 但自从化工厂出事,民宿也已经停业,人都搬走了。 最有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在这栋民宿里。 温言的任务,就是在他能进入这个领域的情况下,做初步的情报探索。 而烈阳部目前尝试过的,在民宿订房,买下同一片区域内无人住的老房子,开具文件,开车,步行,白天黑夜,等各种方式,都无法进入。 实在没辙了,只能请温言来了。 理论上,只要在领域出现的时候,温言在领域范围内,那他就能直接进去。 他在这仔细研习资料,准备接了这次外勤的活。 因为温言之前问了毒蘑菇的事,风遥没说太清楚,只说了已经在排查了,更深层次的,风遥就直说,规定问题,他没法继续说了。 能给温言稍稍提一嘴,也是因为温言算当事人,还因为这事中毒住院,解决了一个领域,当然更主要的,还是觉得温言早晚得升权限。 温言没听了更深层次的地方,心里却也有自己的猜测。 他觉得烈阳部似乎是知道噬魂兽的事。 了解的越多,就越明白,烈阳部人力物力有限,办事是按照优先级来的。 而上一次,仅仅一些人吃了没做熟的菌子中毒,烈阳部就已经投入了不小的资源,哪怕往年到了吃菌子的季节,宣传也没那几天猛烈,简直是无死角的提醒到每个人。 后面又明显扩大了调查范围。 之前跟着风遥的俩烈阳部成员,还有之前全程跟踪监督开猛火的那俩,都被派去做相关的事情。 这才给了温言机会,留下了跳尸。 温言可是听张老西说过,大执尸进化速度极快,若是放任不管,后果会有多可怕。 但就算如此,优先级竟然还比不上毒蘑菇事件的后续调查。 而蔡启东,空降南武郡,接手南武郡烈阳部,却压根没在南武郡最繁华的禹州多停留,这些日子的活动范围,除了圩州,就是端州。 最近连禹州的资源,都在往端州调动,而这还是他都能知道的。 种种线索太多了,温言唯一能想到的,优先级高到这种程度的,可能就只有噬魂兽了。 甚至现在,一个进不去的领域,都需要他这个新人来帮忙,足以说明烈阳部人手紧缺的很。 他可不信烈阳部真没人没办法进入一个小领域里,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或者其他人,只是现在抽不出来。 温言也想知道,噬魂兽在哪。 他这两天就莫名感觉,噬魂兽在进化,已经站稳了脚跟,度过了最初期的阶段。 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会有这种感觉,但他觉得这肯定是真的。 目前来看,烈阳部肯定也没找到,他觉得,烈阳部这么着急,让他去一个小领域里探查,八成也跟噬魂兽有关。 有可能觉得噬魂兽可能就藏在哪个领域里。 这几天雀猫也没收到信号,消失的莫志成也没联系它,温言觉得自己最好做点什么,他躺不平了。 噬魂兽在进化,竟然还能进化,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温言放下资料,满脑子琢磨的都是,噬魂兽现在是在吃美食的“灵魂”,若是能进化,以后吃什么,他都不敢想了。 正在他瞎琢磨的时候,张老西的车,停在了外面,他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匣子,进入了院中。 “温言,你不是想练武么?我给你找到了一门绝对最合适的。” 尚未进门,张老西就有些眉飞色舞的对着他招手。 温言大喜,连忙上前。 “老哥,有适合我的?我这些天看那些书,看的头昏脑涨,我怕是学不会那些。” “放心吧,绝对简单,我从小就练,扶余山每个人都会,名为烈阳拳。” “我不是扶余山的人,合适么?是需要拜师么?” “合适,太师叔祖说了,时代变了,谁能学会就学吧,至于拜师,不用,扶余山没那么多规矩,你可是会烈阳的人……” “我……” “我懂,我懂,这能力是天生的,你放心,你尽管学,尽管练,绝对适合你,拜师也不用,我当你的引路人就行。” 张老西眉眼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将一本打印好的册子交给温言。 “这都是翻译好的,有对照原文,绝对的通俗易懂,描述精准,我再给你指导一下,你很容易上手。” 第49章 短视频 温言看着张老西给的册子,里面的描述果然通俗易懂,还配有插图,一些觉得可能不太懂的名词,都有专门的注释。 拳法看起来的确很简单,没有那么激烈,难怪张老西说,这是小孩子都可以学的。 但看到后面,就多了些导引术相关的内容,配合烈阳拳的拳脚功夫,引导自身阳气,洗练自身。 这不是传统的静功,而是行导法,效果极佳,消耗却极大。 上面着重提醒,一般人阳气不够壮,导引术一遍都练不下来,强行练,会大损自身阳气,需要大量的名贵药材补益。 没天赋的人,在这一损一补之间,很容易伤及根基,最后想补都补不了。 温言神情古怪,他这种纯新手,都能看出来了,这门烈阳拳,跟他的临时能力烈阳,简直是绝配。 有烈阳的情况下,烈阳拳的致命缺陷,就等于没有。 “扶余山十三代祖师,有神通烈阳,后来十六代祖师,就根据这神通,加上十三祖开的头,创出了烈阳拳。 只可惜,后面再无人觉醒烈阳,这门烈阳拳的外功,就成了扶余山入门打基础的拳法。 我请示过太师叔祖,你尽管学。” 张老西说到这,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你以后最好别让人知道你觉醒了烈阳,正好你学了烈阳拳,还能遮掩一下。” “这个能力有危险?” “那倒不是,是曾经有这个能力的人,特别强,强到过去一千多年了,依然还有记录,所以这个能力才会显得扎眼。 在扶余山典籍里,有关十三祖的记载,也是少数没人觉得是完全吹牛逼的。 因为那时候的一些事,其他大山大派也都有记载。” 张老西安抚着温言,他是真心想要帮温言遮掩住,什么要求也都不提,他相信太师叔祖肯定也看出来什么了,太师叔祖也什么都没提。 不需要拜师,不需要拜山门,什么名头都不需要,什么都不强求,纯粹是结个善缘。 甚至都不需要再往深里解释,以后温言自己会明白。 张老西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有不少暖玉,都是质量不怎么高的,让温言辅助练拳是没什么问题。 他摆出拳架,一招一式的引导着温言先练外功。 只是一个简单的桩功,几分钟后,温言的腿就开始打摆子了,而张老西还是四平八稳,呼吸平稳。 他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然后他没忍住,激发了自己身上的阳气,笼罩全身,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阳气也开始被引导着缓缓流动了起来。 那种酸胀发软的感觉,渐渐缓解了一些。 他开始有些明悟,行导法是怎么回事了,跟之前看的玄之又玄的导引法不同。 就像是在练外功的时候,人为构建出一些“洼地”,稍稍引导一下,让阳气如同水流一样自然而然的,由高到低的流过去,一步一步,引导着阳气自行流动。 缺点是效率不高,消耗贼大。 但是这种方法简单,不容易出错,有极强的自适应力,水自流会完美适应个人的不同情况。 有点像开山引河,成功之后,越是后期,奔腾的大河就越强。 但这个过程中,仅靠人自身的阳气,还有汤剂等手段补益,的确玩不了这种大工程,半途就得先被耗死。 只有开挂,上来就是靠挖掘机等外力,引来比自身阳气还要强的外部阳气,不断汇聚成流,自行反复冲刷,才有可能。 简而言之,就是得有特定外挂加氪金。 半天的时间,消耗掉了一颗质量一般的暖玉之后,温言才冲刷了两个大腿,至少第一步站桩,已经能坚持的住了。 张老西看的满脸羡慕。 “我小时候练烈阳拳外功,能有你这个效果,站桩四平八稳,游刃有余,练了足足三个月,而且已经算是快的了。” 带着温言将整套外功拳法都打了两遍,等温言熟悉了一下之后,张老西就不管了,让温言自己调整,怎么舒服,怎么合适怎么来。 到了太阳落山,练的差不多了,温言来到二楼,准备叫雀猫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雀猫不见了。 二楼只剩下雀猫的垫子,垫子被揉成一团,手机插着充电线,跌落在垫子外面,里面还在放着视频。 “家人们,我发现个露营的好地方,这里的环境真的好好啊,游客也少,水又凉又清澈,重点是不要钱啊……” 温言走上前,将手机翻过来,就看到里面一个笑容满面,演技浮夸的女人,正站在一条小河边,不断的吹嘘着她发现的一处露营地点。 他才看了几秒,就觉得镜头里的环境,非常眼熟…… 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不对劲了,周围的环境,开始扭曲变化,墙壁消失不见,转而有山林浮现。 那种错位的别扭感刚出现,温言便面色一变,丢下手机,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向着楼下大喊。 “老西,视频就是领域入口。” 一句话喊完,他再次迈出一步时,剧烈变化的环境,便如潮水,将他吞没。 周围的环境,彻底大变。 他站在昏暗的石滩上,周围只有小河潺潺流水声灌入耳中,空气里充斥着山中湿润的冷意,环顾四周,山林都化作了若隐若现的阴影。 他向着上游望去,熟悉的感觉袭来,这可不就是风遥白天给他的资料里的插图么。 那座他们怎么都找不到进入方式,与现实融合的三类领域。 他们白天勘察过这里的地形地貌,但是一到晚上,就会直接被踢出领域的范围。 这谁能想到,领域进入的方式,竟然是通过一个短视频。 好死不死的,温言体质特殊,只要在领域开启的时候,在领域笼罩的范围,就一定会进入到领域里。 有些时候,这是可以掌握主动权的优势。 有些时候,就未必是好事了。 就比如现在。 温言迅速冷静了下来,回忆着今天仔细查看过的资料,最起码的,他对这里的地形地貌,是相当熟悉了,他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在脑海中构建过地形图,各个标志性位置,他也都知道在哪。 白天的时候,他还在琢磨着,过两天找个机会,把莫阿伯从殡仪馆里带出来,正好要去端州,就把莫阿伯给带上。 出个外勤,帮忙探查一下这个领域的同时,顺便在端州转转,看看莫阿伯能不能感应到假莫志成在那。 哪想到会有现在的发展。 他一边走出石滩,一边随时准备激发血暖玉的力量。 没几步路,他便忽然向着侧面望去,树林的草丛里,一颗开着大灯的猫猫头从里面探出来。 猫头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 “快跟我来。” 第50章 美女蛇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进来好半天了。” “你一只鸟,在草丛里匍匐前进,敢再怂点不?” “你不懂,这地方很危险,快跟我走。” 温言跟着钻草丛的雀猫往前走,走了没几步之后,他忽然低下头。 “等下,我系个鞋带。” 钻草丛的雀猫停下来等着温言,等了半晌还不见温言站起身,它就有点急了,重新折返回来。 但是快到温言身边的时候,却见温言手持一根足有人小臂粗的树枝,树枝上裹挟着浓重的阳气,一棒子抽在了猫猫头上。 猫头惨叫一声,一跃而起。 昏暗之中,哪怕看不清楚全貌,温言也能看出来,这猫头下面,压根就不是一只鸟的身子,更像是一条蜷缩成一团的黑蛇。 炽烈的阳气落下,那颗猫头遭受重击,在温言眼中,渐渐化作一颗蛇头。 温言拎着树枝,加持了阳气,照着蛇头就朝死里敲。 一口气将蛇头给敲烂,整条蛇都不再动了之后,温言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时,扇动翅膀的细微声音传来,温言向着一旁的树上望去,雀猫在树上探出个脑袋,一脸惊悚的看着温言。 “你一只猫,天天爬树像什么样子?” “我只是一只雀,飞树上怎么了!哦,你怎么也进来了?” “被你坑了,你没事瞎看什么短视频。” 雀猫躲在树上,看着地上的黑蛇,忍不住舔嘴。 温言对着雀猫挥了挥手。 “下来,我有事问你,这黑蛇是怎么回事?” “你们叫它美女蛇,这东西能幻化出一颗头颅,引人上当,它会毒死目标,慢慢享用,但是它的肉质细嫩,大补,蛇胆还有清肝明目的效果,能治近视和老花眼。” “果然是幻术,谁知道这家伙死了没。”温言举着粗大的树枝,就要将黑蛇的身体也给敲烂了。 雀猫没忍住,从树上落了下来。 “别,太浪费了。” 温言手里的棒子,拐了个弯,就落向了雀猫。 雀猫早有预料,翅膀一收,躲过了棒子,但是温言的另一只手,却一巴掌抽了上去,将雀猫抽的转着圈落在了地上。 雀猫倒在地上,翻着白眼,看着温言举着棒子,戳到它脸上了,果断放弃抵抗。 “我不会幻术,我是真的。” “你一只猫,吃蛇不害怕中毒么?” “我一只雀,吃个辣条怎么了!我是真的,别打了,再打美女蛇就不新鲜了,这东西都快被人杀绝种了,我都只听说过,没尝过。” 温言再仔细确认了一下,才算放心下来。 这雀猫天生杠精,甭管什么情况,说它是雀,它就非说自己是猫,说它是猫的时候,它又非得杠一下,说自己是雀。 相处的第一天,温言就发现这点了。 刚才那美女蛇伪装的雀猫,竟然都不杠一下,那温言当然要试探下。 反正哪怕错了,以雀猫的恢复力,挨一下也死不了。 雀猫挨了一巴掌,现在照样恬着个脸凑到温言这边,它的两只爪子,精准的在黑蛇腹部一抓一挤,就见黑蛇的苦胆被揪了出来。 “趁热吃,现在活力最高,人吃了,不但可以治疗了近视,还能有一点夜视的能力。” 温言皱眉看着苦胆,指了指地上的黑蛇。 “剩下的呢?” “蛇肉蛇皮里有寄生虫,你吃不了。”雀猫说着,就从被敲烂的蛇头开始,跟吸溜面条似的,嗖嗖嗖就将一条黑蛇给吞了。 “蛇胆里不是也有寄生虫么……”温言伸出手,激发阳气,包裹着蛇胆,将其里里外外都冲刷了好几遍,然后一口将其吞了下去。 腥味伴随着一点苦味,滑腻腻的,非常恶心。 吃下去之后,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周围的环境依然昏暗。 “没什么感觉啊。” “你傻啊,这又不是仙丹,哪能立竿见影。” “……” 温言沉默了一下,立刻转移了话题。 “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你可别告诉我,你是正好刷到了那个视频。” “我要说我真的正好刷到了,你信不?” “不信,要是这个短视频是入口,烈阳部不可能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 雀猫耷拉着耳朵,有气无力的道。 “是真的,我看到那个视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视频,普通人看,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毫无特色的本地视频,播放量也很低。 但是特定的人,感受到的就会截然不同。 比如,我这种小妖怪,还有刚才的美女蛇。” 听到这话,温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的感觉要是没错,这个领域针对的,就是所有除了人之外的物种。”雀猫抖了抖耳朵,昂着头看向温言,表情有些奇怪,还有一点兴奋,胡须都在微微抖动。 “所以,你其实不是人是吧?” 温言轻吸一口气,果然,什么领域都能进,早晚会坏事。 “没错,其实我来自那美克星光之国度,简称克星人。” “我就知道你不是人!”雀猫欢欣鼓舞,耳朵都开心的抖了起来。 温言一时无语,雀猫竟然当真了,算了,他解释这是开个小玩笑,雀猫也不会信,就这样挺好的。 我不是人,你高兴个什么劲啊。 雀猫很高兴,那跟老鹰似的六亲不认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些。 在它的想法里,人里面对它有恶意和偏见的,实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遇到个看起来很友好的,还是个诈骗犯。 在温言这,它依然对温言说的很多事情将信将疑,现在发现温言不是人,那可太好了。 这下,它算是彻底信了温言之前的话。 而且,掌握温言这个大秘密,让它有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温言却没心思管雀猫内心里的小九九,他还在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烈阳部给的资料里,可没有一本异常生物大百科,有关这个领域的介绍,很大一部分猜测,都是跟这里的民宿有关。 或者说,一切猜测都是以“人”为基础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三类领域,与现实环境融合,其内规则,肯定都有现实参照物的,所有的推测,自然也都是以人为主。 谁会想到,这领域不但是以短视频为入口,还是专门吸纳非人进入其中。 就烈阳部现在的人手,探查这个领域的人,要是能进入才怪了,最初的方向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