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扎萨学院僧 未被关闭的窗子外。 来自于密法域的大风吹过亮的发光的雪顶,掠过山垭,吹到雪山脚下的僧房之中。 陆峰感觉自己有些厌学。 不是很想继续学习了! 真的是,学海无涯苦作舟。 现实世界,要从小卷起。 小初高,大学、研究生、博士研究生。 结果被带到了这被污染的诡谲密法域。 在这黑暗之中藏着无数厉诡之地。 他还要一步一步往上考试。 现实世界考完,密法域继续考! 密法域的僧人,需要在茫茫多的“同学”之中,通过辩经和考试,阶次第往上完成学业。 从最低的学僧,到灌顶的上师。 从灌顶的上师,到有六阶次第学位的高僧。 从村子里的小寺庙,到州府的大寺庙。 从州府大寺庙,到唯一至尊的“诸法本源寺”。 每一步,都阶级森严,需要付出极大的财力物力和精力。 并且。 密法域的密就密在修行之密。 只有阶次第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获得相对应的修行之法。 不到相应的学位境界,便不可持咒,不可修行,不可观想。 没有相应的修行,更不可能外放,去中小寺庙之中做寺庙的法台、领经僧、仓库僧、护法上师! 所以,陆峰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上学呢? 第一是因为,在他手边,有一张人皮经卷。 上面密密麻麻的书写着只有陆峰才可以看见的文字。 【时间:(不可见)火鸡年(已污染)】 【地点:密法域】 【人物:扎萨(陆峰)】 【完成三样请求,即可返回现实,获得将本场景中某一法器带回之能力】 【一、修成法脉,转回甘耶寺,获得甘耶寺赤巴法台职位(未完成)】 【二、修成法脉,调查甘耶寺衰落之谜(未完成)】 【三、修成法脉,埋葬吐蕃古瓶(未完成)】 【在密法域修行之所有成果,均可永久保留】 【完成请求,即可得到额外报酬】 【完不成任务,将终老在密法域之中】 【已滞留时间:3620天】 这是带他过来的“金手指”。 如果只是带他过来送死就算是金手指的话。 人皮古卷是算的。 陆峰在这里学了小十年经文。 他觉得还是现实世界好卷一点。 起码卷输不会死! 这就是他要在这里上学的第二原因了。 在这里,不上进,就会死。 他,也就是这位叫做扎萨的僧人出生的小寺庙,叫做甘耶寺。 在一个叫做冈措白玛的村子里面,是村子里面的护法寺庙。 结果,就在几年前,一只厉诡侵袭冈措白玛。 寺中的主持、经师、铁棒上师等,俱遭毒手。 一座土司官寨,化作死域,那只厉诡至今还在那里盘旋,这就意味着,想要回去,就要除掉这只厉诡。 只有几个在外的小僧人活了下来。 其中就包括了现在的扎萨。 在密法域。 就算是僧人,也会被随时出现的厉诡杀死。 密法域所有的人类建筑,都是碉楼,以土司和宗本、寺庙为核心,建立起来的碉楼! 所以,学,一定要上。 学位,一定要拿! 不然就会死。 或者生不如死! 所以,要从显宗五大经论,千字注解,四大部头开始学习。经历每年的大小辩论法会和寺中考核,得到寺中主持认可,再得到上师欣赏,获取修行之法。 这才是密法域存活之唯一正途。 今年的大考。 就在七天之后。 把握不住七天之后的大考,就要再等足足一年时间! 在明年的这个时候,重新进行大考! 但是他对于五大经论的研究。 还略微有些欠缺。 更重要的是,他没钱了! 经院之中,学僧不需要交学费,但是想要再请名师,亦或者要吃的稍微好一点,都需要额外花费。 并且更致命的是,辩经考试合格之后,要举行一次“大布施”。 每一次的“大布施”,差不多需要一千到两千两白银。 给阖寺上下的僧人布施青稞粥和铜钱。 只有完成了一整套的“辩经”,“考试”,“大布施”仪式之后,学僧才有可能获得“善知识”学位。 成为一名上师。 受到灌顶。 所以,陆峰现在的问题是,他就算是经过了辩经和考试,也完不成一次大布施。 他,没钱了! 寺庙之中。 像是他这样的法脉断绝的小门小户很多。 他们大多在学习圆满之后,花三四十年的时间,打工挣钱。 在寺庙周围做杂工,换取足够的银子来完成学位上升。 可是对于陆峰来说。 在这里待上三四十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不能接受! 三四十年时间太久了,但是不愿意也没用,没钱了,他也只能一边学习一边打工。 陆峰看了一眼周围土司或者宗本贵族们传递过来的信件。 密法域,土司和僧侣是相互成就的关系。 土司需要僧侣们为他们祈福,帮助他们驱散厉诡,保护他们平安。 僧侣需要土司和贵族供养,提供资源,供养寺庙。 陆峰很快就在附近的土司贵族之中,找到了一个美差。 是附近噶其拉土司祖母生日,需要一个僧侣,来为自己的祖母一场为期三天的诵经祈福,要求是声音洪亮,长相讨喜,可以熟练背诵《金刚经》、《般若波罗蜜心经》,《华严经》种种,讨得老人家欢喜。 不过这等美差。 不是邀请一位僧侣前去。 是几位僧侣一起去。 竞争上岗。 最后,就算是没有得到这个诵经的机会。 也会有丰厚的礼物送上。 保底有五两银子。 “就是这个了。” 学了十年经文,土司要求的经文,陆峰背的滚瓜烂熟。 至于说声音洪亮,长相讨喜这样的要求。 陆峰长得极其刚正英俊。 声音如洪铃。 是一个诵经的好苗子。 确定了方向,第二天天亮,寺门打开,陆峰就去告假,尊长对于这种“半工半读”的学僧见的多了,自然摆手放行。 僧侣是可以骑马的。 但是陆峰穷。 别说马。 连驴子都买不起。 他只能徒步朝着土司的官寨走,等到了土司官寨的时候,他已经从早到晚,浑身是汗了。 看着眼前的土司官寨,陆峰只能说羡慕。 陆峰看到,眼前的土司官寨一共有七座碉楼围成,有背着武器的士兵在周围巡逻,大量獒犬被士兵牵着,随时可以扑出来咬人。 看到陆峰过来,这些人围了过来。 陆峰连忙解释自己是附近寺庙的僧人,来为土司祖母祈福。 那些士兵也不识字,只能去叫管家出来。 就在他们在土司碉楼群前交流的时候。 陆峰卷好,贴身放在自己身上的人皮卷,忽然出现了一幅图画。 在人皮经卷上,先是出现了一位穿着袍子,带着祖母绿、玛瑙项链的慈祥老人。 紧接着,这慈祥老人就开始变化,抽象,不到一时片刻,就化作了一只佝偻着腰,面色如虎的厉诡! 人脸竟然有些像是虎脸! 看这个厉诡的样子,赫然就是这里噶其拉土司祖母的形象! 噶其拉土司祖母,竟然是一只厉诡? 藏在了人住的碉楼之中! 第2章、来自大雪山下的僧侣 对于这一切。 陆峰并不知情。 在门外等候片刻,管家就从门里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峰,对陆峰外貌条件相当满意。 当场叫陆峰念了一段经文后。 他对陆峰更加满意了。 “好,好,好,小师傅,你是哪个寺庙出来的僧人?” 管家一边带着陆峰朝着碉堡里面走,另外一边,示意那些士兵可以收兵了。 夜晚降临的话,碉楼之外,就属于是厉诡的地盘了。 人能够做的,只有关闭碉楼大门,祈求外面不要游荡来一只可怕的厉诡,将官寨全军覆灭。 有的官寨,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单纯就是因为有厉诡经过,就化作一片死域。 有的寺庙也是一样。 白日还香火鼎盛,晚上就被厉诡光顾,连僧众都活不下来一个,法脉都因此断绝。 陆峰要振兴的甘耶寺。 就属于后者。 一座中等寺庙。 虽然在村子之中,可是鼎盛的时候,也是有完整的“学院”制度。 拥有一位有尊号的“呼毕勒罕”大僧侣。 附近村子里面的僧人,都来此学习。 整个村子,都被包括在甘耶寺之中。 整个寺庙一共有上千人。 拥有“学院”的寺庙,是可以发放最低等级的学位制度——也就是陆峰要考的这个“善知识”学位。 这也意味着,在甘耶寺,是有可以给人灌顶的上师在的。 每一位上师,都有不可思议之伟力,起码在面对厉诡的时候,拥有了自保之力。 可就算是这样,甘耶寺也没落了。 到了最后,更是失去了中等寺庙最重要的“法台”,“传承”,还有大僧侣的“殊荣尊号”。 变成了彻彻底底的小寺庙。 就连“学院”制度也被剥夺了。 甘耶寺发生的意外,也成了原本扎萨的心结。 听到了管家问话,陆峰说道:“小僧来自于无尽白塔寺,是无尽白塔寺的学僧,特意来为土司祖母祈福!” “哦,原来是有‘大学者’尊号的无尽白塔寺,请和我来。” 听到陆峰的来处。 这管家的态度就立刻恭敬了起来。 陆峰来的寺庙,是屹立于州府的大寺庙——放在整个密法域,就是中等寺庙了。 主持僧就是一位有“大学者”尊号的“呼毕勒罕”,通晓显密两宗知识,更是拥有第三阶次第学位的大僧侣。 掌握附近州府的人事、财务、僧兵、赋税种种权力。 无尽白塔寺也和当地的土司、宗本势力交互在一起。 是一个盘踞在州府上的庞然大物! 从这个寺庙来的僧人,不能等闲对待。 管家一边观察着天色,一边将陆峰引进了碉楼,朝着僧房里面走去。 陆峰看到。 这位土司的碉楼,十分典型。 整个碉楼楼梯极其陡峭,被刷成了白蓝黄三色,在许多角落,都有写满了有梵文和咒文的厚重经幡。 上面飘散着一股香火的味道。 在一些阴暗角落,还能见到奇怪的白骨。 管家将他带到了僧侣们暂住的地方。 刚刚掀开厚重的门帘,就嗅到了浓浓的酥油茶和糌粑的味道。 陆峰弯腰走了进去,就看到里面坐着的僧侣,至少有七八个。 这些僧侣坐的很有规律,在中间,坐着一位带着鸡冠帽的上师,一手念珠,一手转经轮,嘴中不断的念着咒语,整个房间,都回荡着这位上师的经咒。 那些学僧,都坐的距离那位上师极远,在那位上师身边,空出了一大个范围,不敢冒犯。 管家也走了进来,为陆峰指了一个地方叫他坐着,这才离开。 陆峰就此坐下,看了一眼周围,还真的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是和他一起在无尽白塔寺学习的僧侣。 看到陆峰,这几个僧侣也凑了过来,他们还没说话,去而复返的管家给陆峰一个包裹,里面塞满了肉干,糌粑,这才双手合十说了一句“祝你吉祥”,真正离开。 陆峰饿极了,他目光一扫,就看到了酥油茶铜壶,在最中间的上师面前,方便上师取用,过去用自己的碗打了一碗酥油茶,顺便看了一眼这位上师,这位上师紧紧闭着眼睛,嘴巴念念有词,看起来不像是周围寺庙的上师,没有见过他的面貌,从衣服上来看,远道而来,风尘仆仆。 “扎萨,你小子也来了。” 回到了方才坐的地方。 一位僧人说道。 “是啊,你不也来了。” 扎萨看着旁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同学,只不过和他熟悉的就只有两个,一个学习了十五年,一个学习了十三年,都是学僧,一个叫做多吉,一个叫做土登。 两个学僧和他一样,都是从法脉断绝的小寺庙之中出来的,这一次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出来“打工”实属正常。 “那当然。” 喝着酥油茶。 从口袋里面掏出来肉干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饱之后,陆峰将碗舔干净,开始念经。 夜幕逐渐降临,土司祖母的生日在第二日,也就是明天。 今天土司官寨的大门闭上,那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再来了。 除非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不会有人在夜晚出行。 土司官寨的大门,紧紧的关闭。 只剩下旷野的风,不断的撞在了关闭的大门之中,彻底的内外隔绝。 而一直没有露面的土司,此刻面如土色的躲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在他的面前,是一尊一掌高的神像。 供奉的是一位护法女神。 他不断的用黄色的油脂和鲜血涂抹在女神的身上,但是女神的身上还是在不断的开裂,在女神面前的贡碗里面,所有的贡品,全部都没动。 就连那心脏和脑浆混合的,冒泡的声音,也没有令女神愉悦。 这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事情了! “连您都不愿意再庇佑我们了吗?” 土司发出了绝望的呼喊,女神毫无反应。 在他不远处的一处地洞里面,不断的传来了祖母的声音,越来越急切和嘶吼。 仿佛再不答应。 她就会从地洞里面爬出来。 “噶其拉,噶其拉,你在什么地方?” “噶其拉,噶其拉,你再不说话,我就出来找你了!” “噶其拉,噶其拉,我的好孙子,我饿了!” 听到了从地洞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土司大人浑身一个颤抖,他恐惧的抓起来了身边一具尸体,将其从地洞里面踹下去。 很快,地洞就传出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音。 那呼唤的声音,也暂告一段落。 土司大人睁大眼睛,头上满是汗水,他忙不迭的想要跑出去。 这里,他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待着了。 而在另外一边。 僧房之中。 念了半夜经文的陆峰有些口渴,他蹑手蹑脚的去倒酥油茶,就看到那位上师眼睛亮晶晶的睁着,在这有些昏暗的室内看着他。 他醒了。 “你从何而来?” 上师忽然问道。 陆峰连忙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小僧来自无尽白塔寺。” 那上师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不坏,不坏。 在这附近,无尽白塔寺算得上是好来处了。 你们无尽白塔寺,有两部经典,一部叫做‘明主大王护法咒’,另外一部叫做‘金刚菩提摩诃大手印’,都是能断金刚,产生大觉悟的妙法。 这两者,你学习了哪一部?” 陆峰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学习的无尽白塔寺修行的法门。 见到上师似乎是一个和善的人,陆峰连忙打蛇随杆上,说道:“小僧只是一个学经僧,不曾考得‘善知识’学位,并不知晓寺中有什么好法脉。 不知道上师来自何处,源何知道本寺的两部妙法?” 上师说道:“我来自于‘至尊大雪山’下四大护法寺之一的平赞金刚寺,是刚刚取得第五学位的一位密院僧人,本来要执掌一座庙宇,成为庙宇的法台主持。 但是因为梦境指引,特意来到这里,完成最后一步修行。” 听到上师来处。 陆峰瞳孔震动。 不为别的,就为他说的平赞金刚寺。 那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大寺庙! 无上尊贵的去处! 平赞金刚寺! 第3章、降服外道,平赞金刚 前面已经说了。 普通僧人的一生,就是考考考的一生。 僧人从无尽白塔寺这样的寺庙之中开始学习。 学到尽头。 也就是平赞金刚寺这样的大寺庙。 而大寺庙之中。 平赞金刚寺这样的寺庙,是密法域九成九的僧人,都可望不可及的终点。 把话说的更明白点。 四大护法寺,是“诸法本源之寺”下最尊贵的、理论上可以叫人考进去学习的最高的四座法庙之最。 整个密法域的寺庙。 分为五等。 最下等,就是法脉断绝或者几乎断绝的寺庙。 它们有推举僧人进入有“学院”的寺庙学习的资格,比如没落后的甘耶寺。 随后,就是无尽白塔寺这样的寺庙,拥有“学院”,可以叫人进入“学院”修行,考得“善知识”学位,但是没有更高的,可以授予人更高学位的资格。 这样的寺庙,在州府之中,是巨无霸的存在! 再往上,就是各个州府最中心的寺庙,也是整个密法域的“诸侯”,地方权力最大的寺庙。它们被称之为五大寺庙,都是彼此州府中的第一! 也就是“东西南北中”五座寺庙。 在那里,可以一直修行到第三次第的学位。 再往上,就是四大护法寺。 四大护法寺处于食物链顶端,除了最上等的学位不可传授外,其余学位,四大护法寺皆可授予,大多数僧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进入这四座寺庙学习。 这四座寺庙。 极其殊胜! 别看无尽白塔寺在附近州府之中,一言九鼎。 可是和平赞金刚寺相比,却也是一座小小的,不出名的寺庙! 从无尽白塔寺庙出来的上师。 可以在一些村子的小庙里面去做法台,护法上师,领经师,经师等。 可是从平赞金刚寺庙出来的密院僧人,就像是眼前的这位上师一样,他有资格直接进入无尽白塔寺,现在就成为陆峰的领经师,或者是灌顶上师! 至于更高的“诸法本源之寺”。 根本不是僧侣可以进去的。 怎么学都不可能进入。 也就是说。 今天在这里见的这位上师,大家其实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正常情况下,陆峰没有资格见到眼前的上师的。 更不要说这是一位第五学位的僧人,是密院僧人,陆峰要考的是“善知识”学位,也就是第六等。 再往上,陆峰也没有信心可以再往上,因为他也不知道再往上,需要学习什么,需要怎么往上考,教材如何,需要多少布施,那都是真正的未知数。 现在忽然遇见了一位和善的,愿意和他交流的上师。陆峰怎么能不兴奋? 那位上师叫陆峰坐下,说道:“你叫我卓格顿珠上师就好。” 卓格顿珠上师缓缓的说道:“若是你能够考得‘善知识’学位,获得不动心,蒙你们的上师灌顶,其实我建议你修行那部‘大手印’。 虽然‘大手印’修习缓慢,可是相比较于你们这一法脉的护法之道,要温和太多。 无尽白塔寺的护法修行,极其著名,可是古往今来,建寺七百年,能够修行到大圆满的,也不过是一指之数,其余之人,俱都化作野神,或者被降服,或者被送到寺庙之外,自生自灭!” 他伸出来了一根手指。 说是一指之术! 其实就是一个人! “修行明主大王护法咒,一不小心,就会因为心生大恐怖,被明主大王吃掉,或心生震怖,化作厉诡,成为密法域外野神外道之一。” 卓格顿珠说道:“仅仅以第六学位的善知识去接触这护法咒,太危险了,就算是我,也没有把握在面对明主大王时,无有恐怖,无有烦恼。 等到你什么时候可以彻悟世间的法性,世间任何法都不可搅动你的空明心境的时候,你就可以尝试去学习护法咒,降服明主大王为你所用,到时候,你就算是能进入密院学习,也未尝可知。” 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席话。 就比陆峰多读十年书还要有用了。 陆峰有了“原来如此”的感觉,只不过还要说话,上师开始赶人了,他似乎在等待什么。 “去睡觉吧,要是你明天还在,你从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时刻跟在我左右。 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我叫你往东,你须不能往西。 我叫你杀鸡,你须不得辇狗。 可能做到?” 他说完这句话。 闭口不言。 叫陆峰退下。 陆峰下意识的觉察到了不对。 只不过告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上师前面说过的,他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什么梦? 前面问的太多了,导致最重要的这件事情没问,只不过看到上师闭上眼睛,陆峰也没再过去。 他坐在了地上,开始睡觉——这是每一位学僧都要学会的技巧。 坐着,并且进入深睡眠状态了,保证他们这些学僧只需要几个时辰的休息,就可以精神奕奕,第二天爬起来,可以继续诵经,学习。 只不过今天,他的这基本功,有些差劲了。 半梦半醒之间,陆峰感觉自己被“诡压床”了。 整个僧房里面,莫名的出现了一阵古怪的韵意、威压,压制了人的意识,思绪。 就在他也要沉沦下去的时候。 人皮古卷发出来了特殊的温暖之意,叫陆峰可以保持住最低的意识,察觉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就感觉坐在那边的上师忽的站了起来,掀开厚厚的帘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人进来了。 带来了一阵腥风。 却不是卓格顿珠上师,而是一个穿着虎纹袍子的老婆婆。 她四肢朝地的爬了过来,一个又一个的检查过去,一个一个的吞吃这些倒在地上的僧人。 来到陆峰身边的时候,她忽然张大了嘴巴! 露出了人口绝对不可能张大的极限! 一口! “啊!” 陆峰忽然睁大了眼睛,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已经有了一丝天光。 天竟已亮了。 上师听到声音,转头看着他。 陆峰朝着周围看了一眼,看到周围的人,一个个睡得七仰八叉,没有一点睡样。 朝着身边看了一眼。 下意识的,陆峰就觉得身边好像是少了一些人。 他朝着那边直勾勾的盯着。 胸口再度一热——那是贴身放着人皮经卷的地方,同时,陆峰猛然想起来,这里是他的“同学”土登睡的地方。 还有前面他半梦半醒之间,“看到”的一切。 一阵寒意莫名的攀上他的后背,叫他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 为什么好端端的,在土司的官寨僧房之中,都会有厉诡出现? 身边传来了脚步声。 上师走了过来说道:“你醒了? 你叫什么名字?” “扎萨。” 陆峰说道。 听到陆峰可以明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卓格顿珠点了点头,他一只手转着转经轮,另外一只手按在了陆峰的脑袋上,抚摸着陆峰的头顶说道:“你还没有得到‘善知识’学位,我还不能给你灌顶,成为你的供养的上师。 但是现在,我可以给你残缺的护法之道,收紧心神,默念心咒,不可有丝毫疑惑、动移。 我暂予你我护法神之道,许你加持护法之咒。 与我一起降妖除魔。 此事一了,若你还活着,你我就有因果之联,我许你以后借用我家族之名,但你之后需和我一起除魔卫道,不可有丝毫偏移! 你可同意?” 随着他说话。 陆峰忽然眼前一个恍惚。 他只感觉,眼前的天好像黑了。 一切都消失不见。 突兀的,在他面前,眼前的上师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雪白的狮子,在狮子之上,热腾腾的肠子,还有鲜血,不断的从上面流淌下来,血海蒸腾之间,在雪白狮子上,跨坐着一个不可言说的大恐怖。 只需看一眼,就会身形失控,被恐惧淹没,化作行尸走肉。 好在这个时候。 他胸前的人皮经卷再度发烫,叫他清醒过来,与此同时,上师口中诵念真言。 “唵,萨怛嚩,三谬提。” 真言如同烙印,烙在了陆峰的“脑子”里面,陆峰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脑子之中多了一尊“大恐怖相”,随时可以发挥出来。 上师仔细的看着陆峰的眼睛,确定陆峰没有被此震慑了心神,化作活尸,满意的点头。 将袍子朝着自己左手胳膊上一搭,卓格顿珠上师说道:“好了,你现在有三次使用真言咒的机会。 现在和我一起出去。 我们为土司祖母祈福祝寿! 一举降服这些厉诡、外道!” 第4章、古卷的真正作用 走出僧房。 陆峰还觉得有些离谱。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本来一个普普通通的祝寿。 变成了除魔。 须知道,除魔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特别“外道”,“豢养厉诡”这样的指控出现在一位土司大人身上的时候,就更是如此。 那是极其严厉的指控了,足以叫一位土司失去自己的地位、土地,奴仆,庄园。 还有世代的封号。 土司和僧侣一样。 也是分等级的。 最高级别的土司、贵族,压根就不是无尽白塔寺这样的寺庙可以指控,染指的,那些最高级别的土司,甚至可以掀起来一场对自己领地所有僧侣的迫害和放逐,就是有大法力的大僧侣,有时候也奈他们不得,他们本身,就供养了大量的神巫、上师,根本就不怕寺庙之中的律法! 别说是指责其为外道。 就算他“谤佛”,“对佛不敬”等等大罪名安在身上。 也无有作用。 噶其拉土司的牧场、庄园都不大。 差巴也无几人。 算得上是小土司。 不过,一位来自于四大护法寺的高僧指责噶其拉土司,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是不知道,噶其拉土司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会导致其有诡在家中,家中之人,还未死绝! 这个时候,陆峰已经跟着这位上师走出了房间。 房间里面躺着的那些僧人,上师再未搭理。 “快走,快走,他们都成了人皮,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陆峰闻言。 背后一个激灵。 刚刚走出僧房。 陆峰就察觉到了变化。 相比较于昨天。 今天的土司官寨,死气沉沉,明明阳光明媚,可是莫名的冰凉刺骨。 那些獒犬,还有一些差巴,丫鬟,兵差,都消失不见了。 就算是有一两个活人。 也倒在地上,病仄仄的话,神志全无。 许多地方都传出来了血腥的味道。 陆峰多看了两眼,就看到被咬死的尸体。 不由得有些反胃。 只杀不吃。 猫科动物的虐杀本能。 或者,嗔、忿、贪、痴的表现。 上师朝着天空看了一眼,看到了织网弥补的诡韵遮蔽住了这里。 所有诡韵的缘由。 就在远处的阁楼。 上师一边带着陆峰走,还给陆峰解释,说道:“十日之前,我在平赞金刚寺索玛战神的殿前睡着,做了一场梦,梦到在平赞金刚寺的西南方,有一只猛虎。 我请上师为我解梦。 上师告诉我,这是我宿命之魔出现。 只有我降服了这宿命之魔,方能在修行之上,更进一步,获得‘无垢心’,学习密法。 再进一步后,我就可以学习第四阶次第的法门,考取第四阶次第的学位。 进入更高级别的密院学习。 故而我来此。 察觉到这土司家中的祖母已经成为厉诡,时日已久。 只不过这土司不知天高地厚,利用‘家神’威严,压制诡性,又请来僧侣念经,压制其祖母的凶性,不知因为何种缘故,他甚至还成功了。 要是他家中真的有一位身负大法力的僧侣。 那有大法力的僧侣镇压了这厉诡,将其当做噶其拉家族的家神,也未可知。 可惜,自从多年以前,噶其拉家族出过一位护法上师之后。 这些年来,也就出过一些朵多僧兵。 噶其拉家族,压根就不可能有机会降服这厉诡,厉诡越来越强,噶其拉家族又不会设置‘垛’来供奉厉诡。 合该有此一劫。” 说话的当口,他已经快速来到了那木质阁楼旁边。 他示意陆峰去给他找一些贡品。 然后赶紧回来。 这阁楼看起来无什么变化,是密法域经常可见的一些木楼,一共两层,上下用陡峭的梯子连接——不用担心上下楼梯太陡峭对于年老之人不好,年老之人行走,都是由家里的奴仆背着走的。 有的贵族,压根就不走路,到了后面,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一辈子,不用担心脚上沾上一点土。 还没有靠近这里,陆峰就嗅到了这附近传出来的恶臭味道,像是尸体腐烂了许多年的味道。 混合在这恶臭味道里面的。 还有供香的味道。 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不但没有叫这里变得更加的香气扑鼻。 反倒是叫这里的气味变得更加的恶心,难闻。 “呵。” 嗅到了这个味道。 卓格顿珠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了“嘎巴拉碗”,又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了几张皮,陆峰此刻,已经远离了这里,去寻找厨房,地上到处都是尸体,陆峰拿出小刀,将昨天管家给他装糌粑和肉干的口袋拿出来,将里面的糌粑和肉干倒了,收集这些贡品。 此次事发突然,也不可能尽善尽美。 死人的头发。 一些血液。 还有一些家禽的羽毛。 至于人的尸体不用找,这里都是人的尸体,去找贡品的时候,陆峰知道,自己应该是运气比较好,并且几次遇见“大恐怖”,都是人皮经卷帮助他。 难道说。 人皮经卷还有稳定他神思和情绪的作用? 要是如此。 那就再好不过了。 要知道,在修行很多法门的时候,都很容易被大恐怖摄去心神,变成行尸走肉。 简而言之。 神魂被吓死了。 要是人皮古卷能加护住他的灵魂。 陆峰就收回自己的话。 这人皮经卷不是没用,是太有用了。 这里没有别人,陆峰拿出来了手头的人皮古卷,看到人皮古卷上面多出来的老太太画像! 怎么回事? 陆峰很清楚,他来之前,古卷上还未有此物! 这画像,什么时候出现的? 难道,经卷还有显示厉诡的作用? 就在他如此怀疑的时候,东西已经找的差不多了,陆峰拔腿就朝着那边跑去,没跑两步,他的眼前就出现一个人——也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动作呆滞,身上带着浓烈的尸臭味道。 很明显不是活人了。 他看到了陆峰,紧接着,全身上下忽然长出来了尸毛,一反缓慢的动作,朝着陆峰冲了过来! 下意识的。 陆峰的手自然而然的化作了一个咒印,口中念诵:“唵,萨怛嚩,三谬提。” 真言吐出。 那“人”像是被看不见的锤子重重的击打了一番,就连头颅都爆炸开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陆峰看到,眼前之人的身上,忽的冒出来了一丝丝黑白色的气息,落在了古卷之上。 紧接着,古卷之上传来了一阵清凉无比的气息。 陆峰第一次感觉到“耳聪目明”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体验! 他感觉自己的大脑,成为了一个超级处理器。 许多想不明白的辩题,许多记不清楚的文字,忽然之间就变得极其的清晰明了。 一时之间,陆峰想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这不是学习神器? 有了这手段。 他背书辩论,不是手拿把掐? 第5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古卷是这么用的。 吸收厉诡的气息。 然后开发大脑? 这是陆峰想到的第一种可能。 与此同时,他的头脑开始风暴,一心三用。 一方面,他在思考古卷的作用。 另外一方面,他在温习以前的功课。 还有一方面,他的大脑开始思考今天的所见所闻了。 陆峰发现,是自己猜错了。 古卷,并不是只有一个提示作用。 很有可能是他以前没有发现古卷的妙用。 古卷只有在遇见了厉诡,或者杀死厉诡的时候,才会有反应。 以前他经常在寺庙之中学习,没有见过厉诡。 就算是出来“打工”,亦没有见过厉诡——见过厉诡的话,他可能早就死了。 所以第一次遇见厉诡,古卷也是第一次发挥了作用。 还有,陆峰此刻的脑子运转飞快,很快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都好像是过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飞过。 他忽然意识到。 不管他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事情为什么会成为这个样子。 但是,他都获得了一场千载难逢的泼天富贵。 他好像是一个无意之间闯入了宝库之中的小蚂蚁,得到了登天的富贵,只要在这里辗转挪移的合理,那么他一定就能得到超出自己想象的宝物! 首先,是布施的钱财有了着落,这一次两千两银子的布施,有了出处。 在密法域,有句话是这样说的。 土司是白色的。 僧侣是黄色的。 这一点是说,僧侣是需要大量的黄金造物,不管是用在佛像上的金粉,亦或者是祭祀的贡品,或者是其余的一些法器的制造,都需要黄金。 所以在寺庙之中。 有很多的黄金。 可是土司唯爱白银。 土司是有自己的银库的。 大量的白银放在银库之中,用以存取,使用。 噶其拉土司家中遭了诡灾。 钱财,肯定是成为了“遗产”。 是众人争夺的对象。 他一个人不可能带走所有的钱,那也不是他能拿的, 拿了就死。 但是拿足够布施的钱,用来布施,绝对没有问题。 因为第二,他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卓格顿珠上师在不久之前,授予他密咒使用权的时候,就说的很明白,要是这次他活下来了,就可以借用他家族之名。 这样的大僧侣在施法的时候说的话,都是算数的。 对于卓格顿珠上师身后是有一个庞大家族这样的事情,陆峰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这有什么可惊讶的? 大部分土司,都是亲戚,你的女儿嫁给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你的女婿。 还有诸多贵族家族,都是寺庙之中的僧侣的亲人,每一个大贵族之中,都有大量的家族成员在寺庙之中,不管是充当管家僧,还是充当管库僧,都如一张密网,将寺庙和家族联系在一起,一个个都位高权重。 卓格顿珠从最高的四座寺庙之中学习出来。 身后有一个显赫的家族,最正常不过。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次活下来,他可以借用这位卓格顿珠上师家族的名义,得到一个靠山。 有了靠山,拿两千两白银,并不算是什么致命的罪过。 不对,他还要多拿一点,去当做礼物。 至少要拿三千两。 这就是第三点了。 他很清楚的记得,噶其拉土司的牧场,庄园,都是有人觊觎的。 在阿曲布州,也不止是有噶其拉一家土司。 土司、宗本贵族,数量不少。 所以接下来,他去寺庙报信,给谁报信,叫谁第一时间知道这件事情,都是学问。 只要思考得当,行动合理,他就可以在其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想到了这里,陆峰又想到了一件紧要的事情。 那就是,他这种“才思敏捷”的作用,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要是他这种“才思敏捷”的作用,能够加持到他辩经考试的时候。 岂不是大大的巧妙! 到时候,他所向披靡,考试完成,得到学位,岂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拿出了古卷。 他在古卷,那大大的虎形老太太下,见到了一具尸体,尸体旁边还有时间。 一个时辰半刻钟。 能维持这么多时间? 陆峰大为振奋,不过也有些小失望。 看来是维持不到辩经的时候了。 将人皮经卷贴身放着,但是没有去继续找这种小诡的晦气。 他知道,今天一切的美好可能,都是在卓格顿珠上师活着的情况之下,他将上师嘱咐的东西准备好,朝着那边跑了过去,还没有到地方,那浓烈的,说不出的气味,就叫他几乎呕吐,晕倒! “持咒!” 远远地,陆峰就听到了卓格顿珠上师传来的声音。 无奈之下。 “唵,萨怛嚩,三谬提。” 还是那种“仿佛前面有人用力锤打了一下”的样子,周围的恶臭气味散开,但是“耳聪目明”的陆峰忽然之间感觉到了一阵大恐怖,他的灵性叫他不要去抬头看眼前的斗法场景,只要低头将贡品带过去就好。 一阵伟力加持在陆峰身上,从陆峰的肚脐眼这个地方,温暖到了陆峰的全身。 叫陆峰不断的靠近。 就听到了真正的“鬼哭狼嚎”。 他不敢抬头,所以他没有看见,眼前的战斗是多么的激烈,卓格顿珠上师身后此刻影影绰绰,似乎是有一座忿怒相的神佛,他口诵密咒,地上的尸体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音,他拿出来了一把小刀,将地上一具皮囊从脊椎的部位切割开,并用鲜血在这皮囊上面画上了密咒。 回头看到不敢抬头的“扎萨”,卓格顿珠喊道:“持咒,想象眉心有一轮大日,燃烧一切,将这大日化作金刚杵,烧!” “扎萨”依言行事。 就是这一下,地上的尸体连带着“扎萨”带来的贡品,一起燃烧起来,化作了油绿的火焰,粘稠如猛火油。 卓格顿珠上师引导着这些火焰,在自己的身上化作真形,勾勒出来了一尊一面二手的尊者,他一只手手持长矛,另外一只手拿着缚魔锁,一下子远远的抛出,将困守在了阁楼之中的“厉诡”拴住,狠狠地朝着出来拖拽! 那厉诡极其可怕,竟然还能持咒! 一下虎吼,斑斓猛虎冲了出来,撞在了卓格顿珠上师身上,卓格顿珠上师立刻说道:“不要!” 但已经迟了。 那一面二手的尊者大陆,手中的长矛狠狠地炸下来,扎在了这厉诡身上。 与此同时。 不远处的陆峰就看到,眼前一股子明显比前面小诡要粗的多,壮的多的黑灰之气,从不远处飘来,落在了他的人皮经卷上! 一瞬间,陆峰的脑子突然之间得到了“大开发”! “发了。” 第一时间,这是陆峰第一时间想到的信息。 他真的发财了! 无尽智慧藏。 能断金刚藏。 第6章、被野马群拥簇离开的降魔师 顿时,一股反应更大的“耳清目明”从古卷出现,流转在陆峰全身,从脐带的部分,流转到了陆峰从脐分散出来经脉中,从中诞生出了一种一股轻灵的气息。 在流转之中。 陆峰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肌肉、筋膜、乃至于细胞,都如干涸已久的田地,在截留这一股“清流”。 好在这“清流”足够的粗壮。 由下而上。 经过了小腹、肚脐、心脏、喉咙、眉心、颅顶。 最后又从颅顶,阶次第往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最后停滞在了陆峰的眉心处! 这一种循环爽快的叫陆峰直打了一个哆嗦。 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都“精神昂扬”了起来。 眼神之中。 都有了光。 一时间,陆峰想到,只是杀死了一只最低级的厉诡,就有如此的舒适之感觉。 那降服、杀死更厉害的厉诡。 岂不是获得的好处更多? 古卷带来的增幅,岂不是更大? 不过想要降服更多的厉诡。 需要更强大的僧侣。 陆峰立刻清醒过来。 今天这样的机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是谁都能一出门就遇见卓格顿珠这么善良的上师。 也不是所有上师都会降服厉诡,为民除害的。 上师是上师,不是他的打手。 所以,归根结底,他还是要回归到学习、辩经、考试、灌顶这一套上来,也就是俗称的“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归伟力于己身。 就在陆峰大欢喜的时候。 那边卓格顿珠上师在降服外道的情况之中,似乎是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一叉过后,卓格顿珠忽的盘膝坐下,整个人的脸色都变成了惨白,他立刻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了一张唐卡。 手中的嘎巴拉碗之中,出现了一些奇异的颜色,他一只手撑住嘎巴拉碗,往里面一朝。 在碗里,照出来了一张恶诡的脸! 见状,卓格顿珠上师的眼珠子陡然睁的奇大无比,他口中诵念六字大明咒,勾连气息,强行镇压下去心中的恶念,不叫厉诡出来,并且喊道:“扎萨!扎萨!扎萨!” 陆峰听到声音,连忙去看上师,就看到上师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只厉诡,四肢勾连趴在地上。 他下意识的一愣,结果怀里古卷一动,陆峰一个机灵,立刻又看到上师好端端的盘膝坐在原地,只不过他脸色煞白,开口说道:“白金刚须得贡品,扎萨,去寻得贡品!” 就是这短短的时间。 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从卓格顿珠的身上传了出来,杀了这厉诡的卓格顿珠,身上似乎出现了一些差错,一股说不出的大恐怖从他的身上出现。 陆峰就看到在他的身体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走出来,强行撑破他的身体。 撕裂他的肌肤。 他的肌肤,就像是皮革被撕开,露出了里面茁壮的肌体和骨骼,好在地上的唐卡自己飘了上来,掩盖住了他的身躯,安抚他的痛处。 他的身体似乎成为了一道通道。 连接着另外一个密法域。 顿时,整个官寨之中。 诡意滔天! 卓格顿珠看起来极其的痛苦。 他一只手转着转经轮,另外的寸头头颅之后,有一张脸隐隐约约要出现,他转经轮上的六字大明咒发出无量毫光,万般光明,照的地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卓格顿珠上师一字一顿的说道:“扎萨,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定要听清楚。 我供奉的是平赞金刚寺的主持大士降服的外神,玉山山下的白金刚。” “此刻,白金刚正在发怒,我须你准备几样贡品,取悦神灵。 我要: 用死人的头发做成的灯芯。 用死人的油脂做成的灯油。 用胆汁和肝脏血液混合的,叫神喜欢的饮料。 比雪山还要雪白的白布,三乍宽,六乍长! 人的头骨。 马的血。 我还要你吹动罡洞,取悦护法神。 明白了吗?” 他将罡洞抛了过来,在他的脚下,大量的鲜血如泉水一样涌出,顷刻之间就将整个官寨化作了血湖。 陆峰立刻低下头颅,死死的低着头,什么都不去观看,不去猜想,不去理解,任由那种大恐怖的意蕴席卷周围,如毁灭降临。 一边行走。 一边吹动罡洞! 可惜走了不到两步,陆峰就彻底走不动了。 大危机。 真正的大危机! 这种危机,比前面见到了厉诡时候要恐怖太多了。 陆峰能够感觉到,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一尊大恐怖在不断的踱步,不断的在观察,鲜血淋漓,不属于此地的尸山血海出现在他身,但是又有人在阻止这一尊大恐怖,两种气息交织之间。 一股更加庞大的诡意从此处出现。 那围绕着他的某一种东西,被此处散发的意蕴所吸引。 那暗黑色的韵意直接压盖住了整个官寨全身。 在这样恐怖的波动之下。 陆峰直接失去了时间概念。 他的五感被剥夺,好在古卷带来的温暖,时时刻刻叫陆峰清醒,不至于沉沦。 他也许在走,也许没有,但是罡洞一定是一直在吹动着的。 不过在这个时候。 陆峰发现了这古卷的第三个好处。 那就是可以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 保持他神魂最基本的“清醒意识”。 这个作用对于他,似乎更有用处一点。 只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因为现在不是去思考这件事情的时候。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陆峰只是机械的吹动着罡洞,其余的贡品,他压根就没有能力去找寻。 直到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周围的死寂氛围才被打破,诡秘的气息从他的身边消失。 周围的色彩和声音,都如潮水一样朝着陆峰拍打了过来,叫陆峰陡然清醒过来。 陆峰这才大松一口气。 身上的汗水像是瀑布一样落了下来。 手里的罡洞落在地上,化作了灰烬,风一吹,明明白白。 血湖消失不见了。 他抬头去看。 卓格顿珠也不见了。 只不过在远处,似乎是有一群野马,野马群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边。 陆峰长出一口气,有些想要瘫倒在地上。 但是,突兀的,又一种马蹄声从他的身边响了起来,他回头看去,卓格顿珠的声音从陆峰的头顶响了起来。 他示意陆峰抬头,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他。 此刻的卓格顿珠看起来格外的虚弱,在他的不远之处,一场祭祀、供养的痕迹还留在原地。 这里的尸体堆砌成了一具被神享用的垛。 在垛上面,是一卷经藏。 有什么东XZ在经藏后面。 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 陆峰只当自己没有看见。 只是看着卓格顿珠。 卓格顿珠上师平缓的说道:“抬起你的眼睛,扎萨。 从今天开始,记住我的名。 我来自日出之地,是雄鹰和神龙的子嗣,中原的大皇帝敕封过我的祖先,我们从远方迁徙来此,受到‘诸法本源之寺’的册封,在遥远之地的圣水流经之地,建立了寺庙和庄园。 很久之前,我们就享有代中原大皇帝的使者发放‘札付’、‘度牒’之权力,享有掌印札萨克之权力,直到如今。 从今天起,扎萨,我以家族名义,允许你用我之名号,直到你建立自己的庄园,你可不受我管制,可不受我之命令。 但有一日,你若来寻我,你须要听我号令,与我一起斩除外道,平定周围,不可有丝毫违逆,你可知道? 若是有违此誓,你当被镇压在索玛战神脚下,十万个火鸡年,十万个金鼠年,十万个水马年。 明白吗?” 陆峰说明白。 于是乎,地上飘下来了一张带着印章的纸张。 这一张纸张之精美,是陆峰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从来没有见过的,这根本就不像是附近州府可以制造出来的纸张。 上面充满了压花,在这压花之上,还有诸多繁复的咒文。 在这些咒文中间,就是一方印章,在这印章之中,还有一个名字。 这应该就是卓格顿珠的本名。 虽然不太清楚密法域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但是听卓格顿珠的意思,他的家族似乎在此地极其的显赫和有名,毕竟提到了中原大皇帝和“诸法本源之寺”,卓格顿珠的家族,一定位于整个密法域的食物链顶层。 只不过在完全离开之前。 卓格顿珠似乎略微停顿了一下。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我观你明见本性,是天生佛子之心,那你或许可以冒险一下。 其余的人受到灌顶,须学习一些密咒,你其实也可以学习你们寺庙的明主大王护法咒,那法咒威力之强,对你大有裨益,况且……” 况且什么。 卓格顿珠没说。 他话说到一半。 就打马离开了。 陆峰抬头去看,就看到在卓格顿珠的马上,多出了一张虎皮袈裟。 那虎皮袈裟不断的蠕动,想要突破,但是被几张写满了密咒的人皮纠缠,迟迟不得挣脱,那人皮在哀嚎,并且看到了陆峰。 陆峰看了一眼。 勉强认出来那两张人皮,就是土登和多吉,他们似乎看到了陆峰,不断的想要伸手朝着陆峰求救。 陆峰只当自己没看见。 那马走到了马群之中,马群拥簇着卓格顿珠和那匹马,逐渐消失在了陆峰的视野之中,也离开了官寨之中。 北风吹来。 整个官寨,有且只有陆峰一个活人了。 远处的虎皮袈裟之中,似乎有血肉再生长出来。 陆峰深吸了一口气,锤打了一下自己有些腰膝酸软的腿脚,强行站了起来。 他知道,官寨的事情结束了。 自己的事情,开始了! 第7章、以后的盘算,手里的银钱 搞快点,搞快点! 陆峰从地上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寻找自己的“应许之物”。 他知道,自己在这一次诡灾之中,侥幸活下来了。 只不过最后卓格顿珠上师那个样子,陆峰也心有余悸。 他知道卓格顿珠上师说的不错,刚才的情况,就是很单纯的护法神发怒了。 需要用护法神喜欢的事物、饮料和音乐叫护法神平静下去。 平赞金刚寺大士降服的玉山下的白金刚属于本地的外神。 本来就凶残异常。 哪怕是被降服,化作护法神。 也需要不断的供养和供奉。 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使用其密咒。 也就是通过不断的“灌顶”和“布施”,获得更多的密咒层级。 要是“布施”的不够,或者是时间上出现一些差错,那毫无疑问的,作为供养其的上师,也要受到牵连的,一个不小心,就算是上师也可能性命堪忧。 只不过就算是这样,上师还是比他们这些学经僧人要尊贵的多。 因为他们这些学经僧人,连被护法神牵绊的可能都没有,他们最多就是祭品,连供养护法神的资格都无,上师至少还能持密咒保护一下自己,学经僧们连保护自己的手段都做不到。 也就是他人说的。 就这,想要跪,你还没有门子呢。 看到卓格顿珠上师远远的离开。 陆峰站了起来,深呼吸了几口气。 不是错觉。 陆峰感觉到自己眉心和脐带处的温暖,流淌到了全身,因为恐惧导致的全身无力,现在都消除了,尝试着走了两步,陆峰发现自己腿也不抖了,脚也不酸了。 他重新获得了力量,在智慧头脑的加持之下,陆峰很快就制定了计划。 他快速的找到了土司大人的银库。 一般情况下。 土司大人的银库都在守备森严之地。 这个守备森严的地方,距离自己的住宿的碉楼还不能太远。 噶其拉土司家的银库比较极端。 就在土司住宿的碉楼里面! 推开了土司大人家的木门,掀开了里面的经幡,陆峰就看到土司大人躺在里面,肚子被掏空了,肠子肚子流了一地,死状极其的凄惨。 在他的身边,是一尊女神大人的一掌像,这一尊一掌像此刻倒在地上。 裂开了。 露出来了里面的奇怪的、蠕动着的内脏。 “……” 陆峰无意探究这神像是什么情况。 他念了一段金刚经,随后绕开这里,找到了土司大人的银库入口。 是往下的通道。 他拿了墙壁上还在燃烧的火把,走了进去。 往下阶梯,找到了银库之后,陆峰双手合十。 “谢谢噶其拉土司的布施!我会为噶其拉土司的祈福。” 陆峰对着银库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之后将手边的火把插在了银库旁边的墙壁上。 逐个打开了噶其拉土司家的银库箱子,寻找值钱的宝贝。 土司家族的银库,都是历代扩建,并且朝着里面存放银子的,是几代人的积攒。 陆峰目标明确。 他就要两千两到三千两左右的财物。 毕竟,根据陆峰这十年来的观察。 在无尽白塔寺,一场布施的最低价钱是一千五百两,布施之物,就是青稞粥和铜钱。 两千两就是白米粥和铜钱。 三千两的话,就是加了糖和葡萄干的白米粥和铜钱。 不同的布施,其余的僧侣对他的印象就不一样,在无尽白塔寺之中,也有不少的团团伙伙。 大家都愿意跟着比较富裕的僧侣进行修行。 因为比较富裕的僧侣,就说明这僧侣背后的寺庙势力大,实力强,就算是以后从无尽白塔寺出去,也能获得一个比较好的归宿。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无尽白塔寺不可能养着所有僧侣一辈子——特别是底层的僧侣。 僧侣也不可能靠着做杂工做一辈子。 总是会老,要生存的。 就是出家人,也是要生活的。 所以,陆峰要重建法脉的话,一些追随者是绝对少不了的,现在的陆峰,形单影只。 因为他是一个穷学僧。 既不是上师,也没有钱。 压根就没有人搭理他。 但是要完成古卷的任务,他其实从现在就要开始有意识的朝着这边靠拢。 不止是要有上师的身份。 还要有足够的班底。 陆峰在银库细细的寻找。 在土司大人的银库里面寻找便携、保值、可以倒手的财物。 结果,还真的被他找到了几箱子的宝物。 “谢谢噶其拉土司。” 陆峰再三感谢慷慨的噶其拉土司。 火把之下。 打开的这箱子里面。 诸多宝物,叫陆峰目不暇接。 当然,在这银库之中。 还有许多死在里面的差巴和工匠。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曾经盘踞过一只厉诡,哪怕厉诡已经没了。 这里还是有大量残缺不全的尸体,没有尸变的可能。 甚至还有一些来自于旁边小寺庙的僧人。 陆峰从这些尸体上找到了好几个大口袋,将土司银库箱子里面,供佛之宝,忙不迭的往里面装。 所谓的供佛之宝,就是密法域的硬通货。 是用来供养大僧侣的宝物。 有的也可以用来供奉佛、菩萨和护法神。 不管是宗本贵族,土司家族亦或者是寺庙,都需要这些物品。 这些物品,种类繁多,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有一个特点。 那就是极其的昂贵。 有的时候,甚至会出现有价无市的情况。 就算是拿着银子也买不到。 不得不用别的东西来换。 就像是这箱子里面的宝物,其中有许多,就是陆峰只听过,没有见过之物。 今日,他也是头一回见,开了眼界了。 他在里面找到了“藏香”、“珊瑚念珠”、“琥珀念珠”、“金丝楠木数珠”、“掐丝鸡冠木念珠”、“金碗”、“银塔”“八宝经文”、“黄连”、“红花”等物。 他对于藏香、金丝楠木数珠和“八宝经文”这样的重器,价值所知不详。 但是他对于其余的这些东西有何价值,心里很清楚。 这些东西的价值,绝对超过了三千两银子。 或许还要更高。 将这些褡裢搭在自己肩膀上,没有任何留恋的意思。 他知道,银库之中,剩下来那些他拿不走的东西,也都不属于他。 都是身外之物。 他从银库爬出来。 开始朝着无尽白塔寺前进。 距离辩经,还有六天时间,他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在别的事情之上。 没来官寨之前。 他对辩经通过的可能性,心中并无把握。 可是现在,他知道,错过就真的是一年! 他这一次的辩经,十拿九稳。 必定成功。 因为他有布施的钱,也有古卷在帮助他。 要是以前,他背着这么多的东西,是绝对不可能一个中午和一个下午,回到无尽白塔寺的。 但是现在,他有了人皮古卷加持。 走了一路。 他居然只是淌了一些汗。 没有肺部炎炎如火烧的感觉! 在路上,他打开了古卷看了一眼,在那死人伥诡的身边,一具慈祥的虎老太的形象栩栩如生。 在这底下,写着时辰。 陆峰算了一下。 这是十二天的意思! 第8章、错综复杂的寺庙 “十二天……” 朝着无尽白塔寺行走。 陆峰脑子之中,清晰的梳理出他听闻和见到的,寺中的各种势力结构。 还有他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情。 于他来说。 寺庙之中,也并非净土。 无尽白塔寺作为一个州府之中的大寺庙,也是密法域的中型寺庙,其中势力,一定是盘根错节,层床叠瓦的。 无尽白塔寺的权力机构,和其余的寺庙并无什么两样。 它是由最高等级的“主持尊者”。 往下由“戒律院长”,“学院院长”,“仓禀院长”三部分组成。 可以称得上是一人之下,三足鼎立。 其中“主持尊者”是整个寺庙之中的真正主宰。 掌握寺中僧侣、法脉、土地、财产。 无尽白塔寺的主持尊者是一位可以转世的“呼毕勒罕”,这也意味着,每一次“主持尊者”坐化之后,就会有寺中僧人将主持尊者的转世身从外面的庄园之中带回来,举行坐床仪式,精心培养。 “主持尊者”也要在本寺学习之后,去更远处的北边第一大寺,“北边第一的”扎举本寺学习,辩经。 等到什么时候,主持尊者考取到第三阶次第的“善知识”学位,什么时候他才可以回来,重新掌握本寺,继承本寺的“呼毕勒罕”尊位,加封大学者尊号,坐在自家的法台上,成为本寺真正的主人。 在此期间,寺中之权力,就由三位院长长老代为把持,寺庙的动荡,也多出于这一段时间。 毕竟权力如蜜糖,只要吃一口,就不舍得放手了。 其中,“戒律院长”手下有朵多僧兵,护法上师,负责整个寺庙的安全,也负责寺庙的坛城护法,是一个寺庙之中武装力量之总和。 “学院院长”一般是由“主持尊者”兼任,负责整个寺庙的法脉传承,没有“主持尊者”的时候,就由“主持尊者”的师父担任,占据人心大义,更遑论在现在的密法域,知识本身就是权力。 “学院院长”的职位之下,是领经师,经师,各个上师,负责寺庙所有的经卷和传承。 最后的“仓禀院长”,就是统管所有后勤的长老了。 不过,此职位,除非是掌印仓禀长老。 否则的话,其余的仓禀院长,都是由“主持尊者”的心腹担任。 或者受到其余两院院长的威胁、胁迫。 成为别人的附庸。 无法真正做主。 所以实际上,在本寺的“主持尊者”完全掌握职位之前,整个寺庙其实是宗本贵族和土司贵族们把控之地。 有些寺庙之中,寺庙真正的的掌握者属于“长老团”,那是由以前的戒律长老和学院院长组成的一群人,代表了寺庙的最终利益,也是寺庙的高级形态,这样的寺庙,大多不受当地贵族势力约束,这种寺庙,不是因为有了土司和宗本贵族的供养而变得尊贵,反而是贵族多是由寺庙之中的长老、上师产生,先有了寺庙,才有了寺庙之外的贵族。 寺庙才是所有的源头。 陆峰在无尽白塔寺之中学习了十年。 对于这些门道,熟门熟路。 对于本寺之中的势力,也有所了解。 所以,在无尽白塔寺之中。 所有势力,都可以粗略的计算为两种势力交织在一起。 其中土司的势力大多汇集在戒律院之中。 宗本贵族的势力大多是在学院和仓禀之处。 这一代的主持尊者,更是倾向于宗本贵族这边——因为主持尊者的转世身,一半转世在土司的地盘,一半在宗本贵族的地盘上,这一代的主持尊者,他本身就出自于宗本贵族家族,属于宗本贵族一脉。 刚刚掌权的几年来,他也在不断的打压土司僧侣的势力,但是收效甚微。 到了后来,寺庙进入了平稳期。 土司和宗本贵族明面相争,不符合他的利益,所以这些年,主持尊者也偃旗息鼓,不再明面上斗争,努力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衡。 到了现在。 貌似风平浪静。 但是打压依旧存在。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 在这些结构之中。 陆峰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一条结构。 从上往下寻找。 顺着“主持尊者”那一脉往下缕。 很快,陆峰就能找到他这一次要找的人。 讲经僧,智云上师。 故而。 等到他来到了无尽白塔寺的时候。 天已经快要黑了。 庙门快要关闭。 陆峰行路匆匆,无视那些侧目他的学僧,直接找到了“学院”的“智云上师”处。 “学院”是在一群墙壁被刷成暗红色的僧房群。 碉楼之前,一座大门会在天黑之前落锁。 除非是天大的大事,否则的话,谁都不能进出其中。 在门上,有上师书写的密咒,可以确保厉诡进入了寺庙之中,这里还会起到一层阻挡和示警作用。 路两旁。 都是用密咒写成的厚重经幡。 风一吹,这些经幡甚至都不会飘起来。 所以,与其说这些是经幡。 毋宁说是这是厚重的毛毯。 顺着这一条路走过去,陆峰求见智云上师! 智云上师和本寺的尊者一起,传承自无尽白塔寺的主持法台,“北边第一的”扎举本寺一脉,是主持尊者的心腹,并且他和主持尊者,都出生于本地的宗本贵族,仑贝家族之中。 仑贝家族早有吞并周围土司之心,但,宗本作为一个“地方管理建制”,和土司的官寨是平行的,在“主持尊者”主持无尽白塔寺的这些年,仑贝家族的庄园、奴隶 没有借口,无法吞并土司的财产。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陆峰的到来,就是给仑贝家族一个借口,噶其拉土司家族成为了“外道”,被来自于大雪山下的大僧侣降服,他们的家族,奴隶应被瓜分,牧场庄园应当被吞并。 无尽白塔寺作为本地的大寺庙。 甚至还能有方法找到借口,再咬掉土司群体的一口肉! 这种机会,“主持尊者”不可能放弃,就算是他愿意放弃,他手下的那些代表宗本贵族势力的大僧侣,也不会同意放弃。 所以,这是一个顺水推波的明谋。 陆峰十拿九稳! 第9章、大喜悦 想要求见上师,就要先求见上师的仆人。 也就是黄衣仆从僧。 陆峰双手合十,见过智云上师的仆从僧。 黄衣仆从僧是一群极其难缠的人。 他们是拦在上师和普通僧侣、还有其余的低级贵族之间的“拦路獒犬”。 并非辱骂。 侍从僧以作为上师门下的拦路獒犬为荣幸。 整个密法域,阶级森严到了极致,僧侣之间如此,贵族之间亦是如此。 所以,见到卓格顿珠上师是陆峰的幸运。 这位大僧侣大贵族,是陆峰见到过的最为心善的好人,没有之一。 他地位殊胜。 但是对陆峰没得说。 以卓格顿珠的身份。 不管是僧是俗。 他都可以通吃。 像陆峰这样的学僧,他就可以对陆峰施行“斩首”、“挖眼”、“断舌”、“斫手”、“托肠”等酷刑。 因为二者地位太过于悬殊。 在一些大土司和宗本贵族的地盘上,就有僧侣因为不被土司大人和贵族喜欢,挖掉眼睛,扯出舌头,或者是斩断手掌。 这就是贵族势力大于这僧侣的势力。 反过来,这样的事情也成立,大僧侣逼迫贵族们放弃利益。 各种情况,层出不穷。 若是陆峰在卓格顿珠的领地。 就如一只无助的鸡仔。 除非陆峰穿上红衣,戴上帽子,成为可以为别人灌顶的六等僧人,掌握一座寺庙的法脉,方才可能有反抗之力。 现在拦路的侍从僧。 陆峰就认识。 他的地位高于陆峰,低于他的灌顶上师和其余的上师。 他应该也没经过“善知识”的考试,获得“善知识”学位。 这是另外一条路。 做上师的仆人。 摆脱学僧的身份。 只不过这一条路,也危险重重。 陆峰从未想过这一条路。 因为,灌顶上师对于自己的徒弟,拥有全部之权力。 这个全部之权力,包括生杀予夺,任意索取,要求“供养”,要求“布施”之权力。 僧侣之间,更是具有强依附性。 更不要说是侍从僧了,密咒控制之下,侍从僧在某日某天变作施法材料,都不会出乎陆峰意料。 看见臭烘烘的陆峰。 黄衣侍从僧手持鞭子,像是吆喝牛羊一样,“去,去,去!” 他吆喝陆峰,鞭子灵巧的在空中抽了一个鞭花,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衣冠不整者。 身有异味者。 不可见上师。 更何况每一次学僧见上师,都是需要“供养”的,这一份供养,侍从僧也能从中分润一份。 陆峰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师兄,我有大事求见上师。” 并双手奉上压花纸。 侍从僧并不认识此物。 但是智云上师“看到”了那压花纸,立刻说道:“请他进来。” 上师见到那物,立刻侍从僧叫陆峰进来,并且还用了“请”字。 听到了上师的话。 侍从僧浑身一抖。 忽而恐惧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真的犯了大错,要出大事了。 只不过此刻不是去思考这些事情的时间。 这位侍从僧立刻请陆峰进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陆峰走进了院子之中。 此刻,天有些昏暗了。 属于密法域的大日从天上降落,洒下一片血色余晖。 照在了远处的大雪山上。 但是在屋子之中。 并无点灯之意思。 模糊之间,陆峰隐约可以见到里面坐着一个人。 那人不言不语,直到陆峰走了过去,他方才叫侍从僧拿过陆峰手中的压花纸,放在手中仔细的品鉴。 过了半晌。 陆峰方才看见了里面的智云上师。 智云上师坐在自己的经房之中。 不曾出来。 哪怕站在外面,都可以嗅到房间里传出的浓郁的供香味道。 小窗子都被关着,后面是一尊不知道什么佛的神像。 经过日积月累,供香熏陶的土红色帷幔之下,坐着一位枯瘦到了极点的僧人。 他就是这一次陆峰要找的经师。 “智云”上师。 他如一具尸魔骷髅,手中捻着一串念珠,在他的身边,似乎藏着一只厉诡,传出来了浓郁的尸气。 陆峰知道。 在他身边,就是他降服的一只厉诡。 他整个人都缩在了红衣之中。 仿佛只要一站起来,就会从这红衣僧袍之中,脱壳而出。 “扎萨。” 扎萨供养过一段时间智云上师,智云上师一眼就认出来了陆峰,他在仔细辨认过了陆峰手上之物后,态度忽然变得极其和蔼。 和以往完全不同。 以往,就算是陆峰等几个僧人,凑齐了学费,想要请其讲经。 其都爱答不理。 但是此刻,他就如慈悲的长者一样。 神色都变得和缓了许多。 “你来找我,有何事情啊?” 陆峰双手合十,快速的将自己路上想好的说辞告诉了智云上师。 这一回。 就算是智云上师也不能等闲视之。 等到陆峰说完。 他豁然站了起来,一瞬间,不是错觉,陆峰觉得他似乎和整个僧房里面的黑暗,合二为一! 化作了一尊大恐怖。 来回踱步。 他听完了陆峰的话,又见到了卓格顿珠的身份证明。 喜上眉梢! 这位无尽白塔寺的大僧侣自然明白这是多大的机缘在等着他。 他欣喜的道:“好,好好,扎萨,你干的好! 若是你所言非虚,这一次,你为寺中就立了大功劳! 这一次事情了了,必定有数不清的大富贵、大机缘等着你。 你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知道,这是仑贝家族梦寐以求的,能够从土司家族咬下一口肉的机会。 盖因这件事情上。 出现了一名“外道”! 按照道理。 出现“外道”的土司,需要由寺庙进行公案。 同样,土司和宗本贵族出现争端。 也是由寺庙之中的上师进行调解的。 而附近最大的寺庙,就是无尽白塔寺。 抛去无尽白塔寺,除非这里的贵族们愿意打官司打到更远的“东西南北中”之中,北边第一大寺庙,请北边第一的扎举本寺中有顶礼大智慧称号的“呼图克图”裁断。 否则的话,其余觊觎噶其拉土司土地、牧场、庄园、奴隶的的土司。 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 吃了这个亏! 想到这里,智云上师立刻明晓此中奥秘,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侍从僧,侍从僧立刻惊慌起来,知道自己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还不等他跪下说话、求饶,智云上师就动手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侍从僧,厉声问道:“你刚才可听到了什么?” 侍从僧战战兢兢的说道:“弟子什么都未曾听闻。” 智云上师直接念了密咒,侍从僧痛苦的蜷缩在地上,大声求饶。 上师不理。 随着密咒显现。 智云上师脚下的黑暗,也直接将侍从僧吞进去。 再度吐出来的时候。 侍从僧忽而变得浑浑噩噩,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如洗涤了一遍记忆的痴傻之人。 智云上师平淡无奇的说道:“去仓禀院,照看我的骏马吧。 若我的骏马有丝毫闪失,我剥了你的皮子。” 就如此。 好端端的一个侍从僧。 就忽然从天上掉到了地上。 陆峰看到这里。 不但没有任何的幸灾乐祸。 反而只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伤之感。 这位侍从僧以前在他们这些学僧面前吆五喝六。 宛若主掌他们生死的大人物。 可是在真正的大僧侣面前。 却如猪狗一样。 任人宰割。 就是因为听到了秘密。 然而这样的事情,在侍从僧之中却很常见。 想要成为大僧侣的侍从僧。 就要被下了密咒,不得口吐上师之秘密。 所有上师所见所闻,都不可泄露。 就算是这样,他亦没有逃脱厄运。 为了以防万一。 被上师启用了密咒。 又因为被密咒摧残,没了作用,就直接被送到了养马处,做一个养马僧。 生死未卜! 第10章、僧侣持咒 轻松处理掉了一位侍从僧。 智云上师神色和蔼的看着陆峰说道:“扎萨,这一次,可真是立了一场大功劳,不知道这位大僧侣,和你是什么关系?” 他指着压花纸,神色盯着陆峰,只要陆峰表情有一丝丝的不自然或者犹豫,他立刻就会对陆峰施展一些密咒,叫他口吐真言。 扎萨和这大僧侣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对于他,极其的重要。 甚至于关乎以后他们对于扎萨的态度,毕竟一位大家族大僧侣的侍从僧,不管从什么角度,都是要谨慎对待的,这也就是卓格顿珠上师许陆峰用他的名号的意义。 在密法域。 到了顶层。 你的名字,本身就是一种力量。 陆峰也明悟了智云上师的意思。 只不过陆峰很平静。 他冷静的复述说道:“卓格顿珠上师告诉我,他是神鹰和神龙的子嗣,中原大皇帝册封过他的祖先,许他们掌印札萨克的权力。 他的祖先也受到过‘诸法本源寺’的册封,拥有庄园、土地、奴隶,还有代替中原大皇帝发放‘度牒’,‘札付’的权力。 我可以用卓格顿珠上师的名号,进行一切事务,只须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必要之协助。” 陆峰说的都是实话。 他就如此直勾勾的看着智云上师的眼睛。 平静说完这些话。 智云上师没有察觉到假话,他对陆峰更加慈祥和蔼了。 “蒙佛保佑,你真是一个有福的孩子。” 他本来打算施咒的手,变成手掌,抚摸着陆峰的额头,说道:“若不是你一直想要考取‘善知识’,我是想要将你收为侍从僧的,你远道而来,饿了吧?” 智云上师的侍从僧不止一位。 很快,就有侍从僧拿来了糌粑,酥油茶,还有大块的牛肉,请陆峰吃。 他则是离开了。 陆峰开始极其快速的进食,站在陆峰旁边的侍从僧,眼神惊惧的看着陆峰。 他想要逃。 但是逃不掉。 不是谁都有资格选择自己的道路的,他们这些侍从僧,上师叫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只能做什么。 哪怕知道前面一位侍从僧,就是因为在这里得罪了上师,被贬为养马僧。 可是上师叫他过来,他还是不得不过来。 此处只有陆峰和他二人。 陆峰喝了一碗酥油茶,忽然问到:“师兄为何如此惊恐?” 侍从僧讷讷不敢言。 陆峰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吃饱了。 兔死狐悲么? 也可能不是吃饱的。 他将牛肉丢在了盘子里面,将身边褡裢放下。 洗干净了手脚。 开始念经。 念的是《金刚经》。 这是为噶其拉土司一家人念的,感谢土司一家人的布施。 另外祈福的咒,是帮助“卓格顿珠上师”念的,是感谢卓格顿珠上师的帮助。 侍从僧在这样的经文之下,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努力将前一位侍从僧的遭遇从自己脑子里面排除出去——无它,在寺庙之中,从来有一个秘传。 那就是上师们的养马僧,可不好做。 每一位上师的座骑,都是他降服的厉诡! 也就是说,养马僧其实就是豢养降服厉诡的僧人,厉诡只要稍有差池,养马僧就命丧黄泉。 可惜啊,这侍从僧自己感觉自己一直忠心耿耿,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陆峰叹息,只不过现在不是叹息的时候。 念经念到了一半。 智云上师去而复返。 智云上师看着陆峰,无视了旁边的侍从僧,忽而说道:“扎萨,我记得你还尚未辩经,获得‘善知识’学位? 不过我听说,你虽然是个‘贝恰娃’。 但是你学识渊博,很有可能得到‘善知识’学位? 只缺少一个机会?” 他的眼神落在了落在地上的褡裢之上。 陆峰说道:“是,卓格顿珠上师亦是如此说的,所以他专门为我塞了这些‘布施之物’助我可以通过这一次辩经。” 听到是卓格顿珠上师给他的,无论真与假,智云上师都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 智云上师说道。 他从远处的佛像之下抽出来了几张纸递给了陆峰说道:“看着,将这些都记下来!” 他的手指在上面敲了一下。 看起来很有深意。 只不过在快要离开的时候,他犹豫了一下。 随即又从自己的身上,拿出来了一串念珠。 这一串念珠很小。 只有六串珠子。 珠圆玉润。 看起来不似玉石。 更像是人骨。 眉心骨。 在这些骨头上都刻着字,智云上师说道:“我观你现在之意,也是一个通晓经律之僧,故而特赐你此物,许你持咒,做一个持咒士。 此乃‘六字大明咒念珠’,你可以以此珠,加持‘六字大明咒’。 此咒含有诸佛无尽的加持与慈悲,涵摄八万四千法门之精义,不用供养布施,亦不用灌顶加持,可助你开智延寿,避邪魔外道之危害,可拥有无上大智慧,无上解脱心。” 智云上师说的这些,陆峰都知道,六字大明咒是少数不用上师灌顶加持就可以诵念的密咒之一,传播极广,但是传播的很广,入门未有门槛,修成者却很少,何如? 自然是因为修持此咒,需要大毅力,大智慧,方可圆觉成性,识得真如,许多僧侣加持此咒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感觉无用,起了懈怠心,嗔怪心,忿恨心,自然无用。 智云上师给的他这件东西,陆峰此刻是没有想到的,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一张纸。 智云上师呵令侍从僧离开此间佛堂,只许陆峰一人在佛堂之中。 说完了这些之后,他示意陆峰留在这里别动,并且贴心的为陆峰点起来了油灯。 夜幕将至。 整个房间传出来了浓郁的供香味道。 小窗子都被关着,后面是一尊不知道什么佛的神像。 经过日积月累,供香熏陶的土红色帷幔之中,携带着奇异的味道。 陆峰看过一眼,在供桌前面,有风干的各色贡品。 陆峰不去思考这些贡品都是什么。 他就坐在其中学习。 他的手里拈着念珠,感觉到了这念珠上面留下来的识韵,就知道这一串念珠,就是无价之宝,这是用高僧的眉骨做成的嘎巴拉念珠,上面拥有高僧的“识”。 这样一串嘎巴拉念珠。 至少需要十几年的时间,才可能做成,若是机缘不好,也可能几十年也凑不成一串来。 因为此物,是“活”着的。 第11章、泄题人,持咒士 之所以称这嘎巴拉念珠为活的,是因为何种嘎巴拉念珠,很多都是许多年加一颗,加到了一定的数量。 毕竟,高僧的眉骨,并不好找。 他们这些学经僧的眉骨,可不够资格去做这样的嘎巴拉念珠,特别是镌刻这些咒文的嘎巴拉念珠。 手里拈着这一串念珠,一种温润如玉的感觉从他的手中传递了出来,手指腹轻轻的压在这些咒文上面,陆峰轻轻的念出来了这上面的六字大明咒,念诵此咒,不需观想加持,只需亿万遍,就可获得无上智慧。 陆峰的诵经声飘荡在佛堂之中。 一遍又一遍。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陆峰口诵密咒,转动念珠的时候,念珠变得更加的温润和温暖了,就连佛堂都变得温润了许多。 要是不用眼睛看的话,陆峰很难知道这是一串嘎巴拉念珠,上面居然好似是带着高僧的体温一般,开始和人体的温度一样温和。 甚至于,陆峰还能感觉到在他的身边,似乎有人在跟着他一起念诵这六字大明咒。 重重叠叠。 甚至还有人类的呼吸。 人类的体温。 人类的气味。 但是,陆峰没有回头去观察自己的身后,无视了自己身后的任何声音,他只是低眉,垂目,诵经,不管他的身边出现了什么,都和他没有关系。 这是他在密法域过了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 陆峰伸手打开了另外一张经卷——这也是他在十年学僧生涯学会的另外一种技能。 一心二用。 在诵经念咒的时候进行另外一些活动,两不耽搁,所以他还翻开了纸张。 只不过哪怕陆峰心里已经有所预料。 可是在他真的打开了纸张之后,还是眼前一亮。 这是一张试题纸,这上面的诸多话题,都是辩经的时候,高僧需要询问辩经时候的话题。 他提前看到了这些题目。 相当于提前有了准备。 陆峰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这一次出题的经师,就是智云上师。 他坐在佛像之前,脑海之中学过的所有经文,都如流水一样从他的内心划过。 很快,他就找到辩经、解题的方法。 以前学习的种种注解,都很自动的从他的脑子里面“蹦”了出来,形成一条条,一缕缕的严密辩题,形成了一张知识大网。 陆峰脸上露出来了欢喜的神色。 但是他嘴巴之中的密咒,依旧没有停止。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嘴巴和脑子各干各的,陆峰一边翻阅着经文,一边在脑子里面回忆自己所学所想。 至于智云上师现在,他应该已经在主持尊者的住处,和本寺主持尊者商议吞并噶其拉土司财产的事情。 此事宜早不宜迟。 主持现在就要出发。 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在走之前,他再度回来,特意嘱咐了陆峰一些不能做的事情。 看得出来,犹豫再三之后。 他是想要给陆峰下密咒的。 可惜,陆峰带着自于北地大贵族的印记。 智云上师思虑再三。 还是没敢动作。 只是将他留在了自己的院里,不许他和任何人接触,日常自然会有人给他带来饮食,不短吃喝。 陆峰巴不得如此。 距离辩经不过三四天时间。 现在更是学习的好时候。 此刻,就算是智云上师叫陆峰走,陆峰还有些舍不得走哩! 智云上师不断告诉陆峰。 在这院子之中。 不论白天还是黑夜,在这院子之中,只要你没看到叫你的人长什么样子。 不管对方怎么叫你,怎么说话。 都不许搭声。 到了晚上,更是不许远离坐着的这蒲团。 就算是拉屎撒尿。 也要在这蒲团上进行。 要是眼前的佛像有所异动,你也不用搭理,只管诵经念佛就好。 陆峰自无不可。 他盘膝坐在了蒲团上。 利用了古卷带来的大脑开发,感觉自己被剥离成了三个人。 一个人,正在翻阅经卷,回忆所学。 另外一个人,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从他的脑海里面经过。 特别是卓格顿珠上师说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中缠绕,“不动心”,“无垢心”,“宿命之魔”,“镇压厉诡”,“当做家神”…… 这些平常的话语之中。 都蕴含着大秘密。 大量的信息汇聚在他的心中,甚至还有那种他脑海之中出现“大恐怖相”时候的余韵,留在他的心头,成为了“惊魂一瞥”。 他细细的品味。 早就忘掉的手印和咒语,开始在他脑中出现,只不过刚一出现,陆峰就感觉毛骨悚然,好在那六字大明咒的温暖瞬时顷刻,就出现在他的心头,驱散了那一种即将降临的大恐怖,陆峰立刻警醒,知道此事不能回忆——他并未接受灌顶,亦没有进行“布施”,此刻去观想那大恐怖,无异于送死,直面白金刚。 另外一个自己,则是在念诵六字大明咒,随着他的念诵,他身边的这些光影,变得越发幽深,那油灯下的光彩,浓稠的像是加多了奶的酥油茶,粘稠又色彩分明,连带着和他一起念咒的声音,都变得晦涩不清,宛若魔咒。 陆峰依旧不在意此事,他脑中想到了辩经时候,须得经过的仪式。 整个辩经仪式,分为两类、两种。 也就是说,想要成为“善知识”,想要通过辩经仪式,需经两重考验。 第一重考验是“树下辩经”。 这是由学僧之间的辩经仪式,分为两种。 一问一答和拷问。 一问一答就是两个人盘膝坐下,你问我答,直到一方答不出来为止。 答不出来的学僧就为输者。 然后胜者出列,重新进行辩经。 还有另外一种,就是拷问。 拷问比之于一问一答,就要显得激情多了。 是一个人坐下,另外一位僧人站着进行问询,并且可以通过跺脚、拍打手背发出声音等等形式,给对方添加压力,叫坐下来的僧人答不出来题目,并且发出嘲笑。 通俗来讲,要是一个学僧对于他的实力有信心的话。 他可以选择拷问的形式,进行接连挑战,一个辩过其它无数个人,直到无人敢于站出来,就可过关。 然后就是两种之中的考试了。 在辩经的时候,通常来讲,在树旁边,通常有五个法座。 上面分别坐着本寺的主持,学院的院长,戒律院院长,领经师和一位经师。 因为本寺的学院院长和主持尊者是同一个人,所以本寺只有四个法座。 这四位僧人,会各自提问。 只要过了这四位僧人一关。 就可以获得“善知识”学位,修行“不动心”,进行“灌顶”和“布施”了。 也就可以正式的观想、持咒,被人称之为上师,并且可以穿红衣僧袍,去一些小寺庙之中,获得法台之位。 陆峰脑子之中,将历年来自己见过的辩经,话题,还有高僧的问题在自己心中不断的模拟,真的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建立了一个“辩经场”,开始模拟辩经! 逐渐忘记了日月。 而另外一边。 僧房之中,有几位长老坐在一起。 此刻坐在了僧房里面的人,都是从土司家族选拔上来的僧人。 他们都是可以为人灌顶的上师、长老。 更有甚者,其中还有两位,位高权重,非比等闲。 一位是可以在措钦大殿坐禅的领经师,他右肩裸露,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僧袍,独自坐在一边,不言不语。 静静地看着其余僧人的辩论,一言不发。 第12章、反对者 还有一位是仓禀院下的扎仓长老,主持学院的后勤工作。 他们二位长老,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将,他们二人,是整个无尽白塔寺中,地位最高的,代表土司家族利益的僧人。 两人都没有说话,手中拈着念珠,在油灯之下持咒。 两人都曾经降服厉诡作为护法神,所以他们身边,都有厉诡的余韵存在,改变周围的现实,出现重重异状。 复又被他们二人发现,以大法力镇压,或以供物相诱,叫他们不得伤害自身。 无人敢打扰二者,任由二者轻轻的拨动自己手中的念珠,显露出重重异象。 只有几名红衣上师在激烈的交谈,他们各论各的,但是很显然又将对方说的事情全部都听进去了,所以虽然现场嘈杂如辩经树下,可是每一个人的观点都清晰地表露出来,最后只有一位红衣僧人在说话。 他激烈的用手背拍打着手心,发出了响亮的声音说道:“主持这一次没有将我们带出去,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那个叫做扎萨的学经僧从外面知道了一些什么,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的味道像是落在了尸陁林之中,他径直去见了智云。 不久之后,智云座下的侍从僧就去仓禀院,去做养马僧。 这活命一定是这个叫做扎萨的学经僧知道了一些什么,回来告诉了智云上师,智云上师和主持,还有好几位经师一起出去了,都是因为那个扎萨! 可能还和我们有关系,主持尊者带走了寺中近乎一半的多朵僧兵,还有一大半的护法上师,这一定出了大事,并且他关闭了寺庙大门,还有各个经院、大殿、院落之中的大门,落锁之后加持密咒,除了主持尊者外,其余之人,皆不得打开此门。 我们许多人,都未曾过来,这说明这是针对我们的事情,不然不会那么巧,偏偏在选人的时候,避开了我们。” 这位红衣僧人暴躁的说道。 看了这僧人一眼,这位在大经堂之中都有法座的领经师说道:“不要着急。” 他一出声。 别人都不说话了。 “明法长老?” 那仓禀院下的长老轻声说道:“明法长老,有何见教?” 领经师明法长老说道:“我已经着人问过了,那名叫做扎萨的学经僧,是去了噶其拉土司的官寨,应该是噶其拉土司的官寨出问题了。 智云感觉此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于是赶紧告诉了主持,主持才会带人离开。 这应该不是一件小事,最近要是没有流落的强盗来到附近的话,就是诡灾! 噶其拉土司家里遭了诡灾,所以宗本贵族们趁着这个机会,想要吞并噶其拉土司的财产。” 明法长老居然几言几语之间,就将这个事情说的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说到了这里,明法长老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来回走动。 似是想到了什么。 过了半晌,他忽然以掌心重重拍打额头。 发出了响亮的“啪”声。 略有懊悔,说道:“不对,不对,不是诡灾,要是诡灾,主持尊者是不会连夜去官寨! 一家土司官寨,还不至于主持尊者如此重视,一定是更大的问题。 坏了,坏了,坏了!” 百密一疏。 按照明法长老对于主持尊者的认知。 主持尊者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人。 夤夜带队离开寺庙,前往土司官寨。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明法长老看向了那暴躁的红衣僧说道:“智光,你是不是派了你的护法神去询问、捉拿扎萨了?” 叫做智光的红衣僧看到明法长老的表情,不敢胡言乱语。 于是乖乖承认说道:“是。” 他以为这一次自己要受到训诫。 没有想到,明法长老这次居然没有训斥他,而是说道:“你亲自去一趟,我要你将那个学经僧带回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我知道你的那护法神,你的那护法神并未被你完全降服,虽然你日日夜夜以油脂沁润,亦不得安宁,所以我叫你亲自前去。 别叫你降服的护法神伤了他。 我要审问他一些事情!” 智光闻言,有些愕然,但是他还是说道:“是,我立刻就去办。” 前面只是叫他明法长老名字的仓禀院那位长老再度说道:“主持尊者那边?” 明法长老说道:“他不会知道的。” 闻言,仓禀院那位长老就不再说话,他口诵文殊菩萨心咒,闭目不言。 只是晃动着自己手中的转经轮,如同一尊古佛,藏在了这房间的阴影之中。 …… 陆峰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不过在作出这样的决定之后,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是牢牢的绑在了主持尊者一脉的船上,成为了另外一群僧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每一次的主持圆寂,都是寺庙之中的一场大洗牌,只不过就算如此,整个寺庙暗流汹涌,亦还是会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静,毫无疑问,他若是在主持尊者圆寂之前,未曾达到一个安全的地位,就一定会被杀死,或者更加凄惨,在死之前,饱受一遍来自于僧院的酷刑。 并且这个杀死的过程,仅仅是叫人思考一二,就有些不寒而栗,什么斩头,斩手脚,剥皮,断骨,都是日常之事,其余的一些酷刑,陆峰都也只是听闻过,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但是陆峰别无选择,陆峰知道,这个世界不存在安全的晋升道路,想要安全的上台,就一定要有所取舍,这个密法域,隐藏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了令人穷尽一生都难以追寻的地步。 并且有一点,陆峰也很奇怪。按照僧侣们的持咒之法,就像是降服厉诡,外神,将其羁縻,当做寺庙护法神这样的大伟力来看,那些可以持咒的上师,应有百病不生,长命百岁之福报,可是根据陆峰所知,就算是本寺有尊号的主持法尊,亦不得超过百岁,其余的僧侣,可能活的长久一点,也可能四十余岁就死于非命。 想到了这里,陆峰感觉自己脑子之中,居然可以划分为四个区域,陆峰脑子里面再多出了一个区域,去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陆峰想到了他曾经本寺看到的一本闲书。 这本书的名字叫做《密法域游记》,是一位老僧“旅游”密法域之后,写出来的“游记”。 第13章、慈悲韵味 根据《密法域游记》这一本书上记载。 在密法域,厉诡,是一种“类别”,在厉诡之上,还有更厉害的“野神”,在“野神”之上,就是没有被降服的其余“大殊胜”,“大恐怖”,那才是真正无解的存在。 是连高僧都无法抵抗的天灾。 厉诡多由人所化,也有一些厉诡,来历不明,来历不明的厉诡,极难降服,甚至有高僧因为各种缘由,死后也会化作厉诡,危害一方。 不过更多时候,若是高僧修行出现差错,大多会化作野神,至于说那些说的模模糊糊,所谓“未曾被降服的‘大殊胜’,‘大恐怖’”,高僧说的如同谜语人,叫人琢磨不透,当然,更有一种可能是这些东西,书写此书的高僧也并不知晓。 在密法域,所有的雪山、湖泊,都是神灵的居所。 每一座山河湖泊都是神灵居住之地和神灵本身,需要供奉和供养,并且更重要的是,陆峰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一心几用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手中的“嘎巴拉念珠”似有了自己的思想,如一转轮,开始自己转动起来,周围的那些持咒之音,也越发的诡异晦涩,有如恶诡发出的诅咒,他的身上,仿佛出现了血色的诅咒纹路,在他的身上蔓延。 在他身边的声音之中,有恶诡从他身后的声音之中诞生,围绕着他乱走,吐出来极其污秽邪恶的语言,将他引诱,他身边的耗光,也化作了无数可怕的血污,污秽,朝着他铺天盖地而来,似要覆盖在他的身上。 陆峰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似要跟着这些厉诡朝着前面的佛像之前走去! 但是陆峰很确定,自己身边绝无厉诡。 并且“六字大明咒”实属正法,正常情况下也决计不可能出现此种情形,但是,就在他如是思考的时候,他的身后似乎贴上了一只厉诡,紧接着,这六字大明咒,似乎不归他所念诵。 陆峰感觉,自己的嘴巴正在被什么东西所掌握,那“六字大明咒”,开始逐渐荒腔走板的走调,被引诱向了另外一个极端,从大慈悲,变成了大残忍、大残酷,他的这声音,更是变成了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呼唤,在这静谧的黑夜之中,呼唤什么东西朝着这边走来。 并且他的呼唤,也的确是出现了作用。 外面似乎多出了一些什么东西,正在朝着这边走过来。 陆峰在没有被灌顶,没有被上师加持的情况之下,修持了不用观想就可以“六字大明咒”,却忽而出现了这种令人诧异之情况,陆峰立刻收回所有念头,屏住呼吸,那一种感觉刹那之间消失不见。 他再度主掌了他的身体,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 反倒是真有一种“慈悲韵味”,从他的身上缓缓的散发出来,如一轮金灿灿的大日,温和的驱散周围的黑暗,在他的身上,也开始有了持咒士才会有,不同寻常的殊胜韵味。 “这是怎么回事?” 陆峰一时之间,有些不明所以,不清楚发生了何事。 他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嘎巴拉念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嘎巴拉念珠再度发生了变化,变的如同金珠,捏在手里,却依旧带着如人体体温一样令人舒适的温度,甚至于手持此物,陆峰感觉自己仿佛是握住了高僧的手一样。 陆峰再度念动“六字大明咒”,感觉自己真的可以调动几分慈悲韵味。 虽然远远比不上当时在噶其拉土司的官寨之中,卓格顿珠上师许他使用白金刚护法咒的时候,那样的密咒威力,可这是陆峰自己持咒可以散发出的力量,和那种力量又完全不相同。 这种程度,已经可以被称之为一句“上师”了。 可以去戒律院,寻找戒律院的上师给他受戒,录入法号,穿上红衣,正式成为寺庙中的一员了。 并且持密咒之人。 身上自然而然有比别人殊胜的地方。 平时不持咒,也会有淡淡的韵味留在身上。 给别人以压迫感觉。 陆峰以前,只是听说,学经僧之间的辩经,失败也只是失败,除了失败并无甚危险之处。 但是到了第五阶次第的“善知识”往上的辩经仪式,都会出现“意外”。失败者割头,焚火,自戕,或者当场化作外神、厉诡,被人降服,当做寺庙的护法神。 据说,这是就是密咒外放加持的原因。 “未曾受过灌顶,也未曾有上师指点迷惑,更未到坛城之中接受传承,为何会有这种情况发生? 难道是这一串‘嘎巴拉念珠’?” 陆峰不明所以。 想不明白。 不过经历了这诡异的事情。 他没有再持咒,而是想起来了自己的未来。 经过了辩经考试之后,他就会在本寺供奉的坛城之中,进行“灌顶”,选择上师,接受传承。 但是本寺之中的“上师”,脾气好的并无几个,智云上师虽然如此,但他也是本寺上师之中比较“温和”,“和蔼”的一位仁慈长者。 由此可想而知,其余的上师对于自己的徒弟和侍从僧,情况如何了。 再度联想到了卓格顿珠上师告诉他的事情,陆峰此刻脑子之中无比的清明。 卓格顿珠上师夸赞他有佛性,故而,他可以冒险一试本寺两条法脉之一的“明主大王护法咒”,这法咒,号称是掌握了“不动心”的六阶次僧侣都无法学习,但是他不一样,卓格顿珠上师说他是天生佛子,有佛性,那岂不是说他可以尝试那危险的“明主大王护法咒”? 此“咒语”,具有无上之大威力,就算是在卓格顿珠上师这样眼界的上师眼里,也是威力不错的法咒,陆峰摸了摸自己胸口的人皮古卷,他的所谓佛性,其实就是怀里的这人皮古卷带给他的能力。 他没有忘记,自己在噶其拉官寨的时候,每一次的大危机降临,自己都能保持理智,就是多亏了这古卷,也就是说,他只要带着这古卷,就能冒险尝试整个寺庙最为殊胜的护法咒,“明主大王护法咒”。 “明主大王护法咒”最大的危险就在,它会摧毁修行者的“不动心”,叫人化作“厉诡”、“野神”。 只要能够在古卷的加持下,护持本心。 他就不用担心化作厉诡和野神,就能习得这一法咒! 并且他很清楚,无尽白塔寺之中修行这密咒的人。 寥寥无几。 但是因为这护法咒又是本寺法脉之中重要的一环,所以在寺中,是有可以请这位“明主大王”下凡的神巫的! 并且,他没有记错的话。 明主大王在本寺是有坛城的。 神巫就居住在其中。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主大王的神巫,他极少见到。 但是这个传承一定是有的。 要不然,兵行险着? 在经过辩论之后。 学学明主大王护法咒? 第14章、前辈 陆峰没有忘记,自己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可以获得法脉,回去继承甘耶寺的法台主持之位。 先不说继承法台主持之位,需要多少供养,需要第几阶次第的“善知识”学位。 这些现在问了都没有意义。 只有真的进入了六阶次第的上师之列。 他才有可能找到人去询问此事。 不谈此事。 只说厉诡。 仅仅是盘桓在冈措白玛里面的那一只厉诡,就足够他头疼了。 没有足够高的修为,他去冈措白玛,不但不可能降服这厉诡,反而很有可能被厉诡害了,步了甘耶寺中,上师的后尘。 可是留在这里,并非陆峰本愿,他巴不得现在就可以离开密法域,此地实在是太过于危险,就算是再往上爬,也毫无安全感,不管是外面的厉诡还是里面的人,都叫陆峰不得不提起心思去好好对待。 他在这里耗费的心神,比他来之前做什么耗费的心神都要多的多。 每一步,都如孕妇走钢丝。 危机四伏。 他做出来的每一步谋划,都是大机遇里面带着大危险。 许多事情,一旦踏出这一步,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陆峰盘膝坐着,不断的推敲着自己的所作所为,考虑这些作为,是否还有遗漏。 是否可以做的更好。 在古卷的智慧加持之下,陆峰想的很多。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他旁边的佛像阴影之中,有一物正在蠕动,一只只细长、油腻的手臂从其中探了出来,朝着陆峰身边抓了过去。 陆峰微微抬起眉头,不动声色的将一串珊瑚念珠从自己的褡裢之中拿出来,双手供奉在了这细长,油腻的手臂上,手臂接了供奉,竟然就如此收回去了。 陆峰也不管这是什么,他神色如常的再度拿起来金珠也似的念珠,重新念诵起来“六字大明咒”。微微的慈悲韵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这一次,他不再一心几用,就是一心一意的念诵这“六字大明咒”,体会这咒语的真意。 亦不用金刚乘,只以咒语缓缓推动念珠,到了后来,不是他自己推动念珠,却成了他的咒语,在不断的推动念珠流转,那一种“自己非自己”的感觉再度出现,不过却是一种融入,不是一种抽离! 也未曾出现鬼韵,反倒是带着几分佛性。 作为三怙主之一的大慈悲之所在,陆峰在寺庙之中并未曾见过观音菩萨像,寺庙之中的佛像、菩萨像,都锁在大门、坛城之中,轻易不能见人。就算是见人,也像是陆峰今日见到的一样,用红布蒙住了脸,用毯子遮住了身,不许人窥得分毫。 只有供奉佛菩萨的上师,方才有一线希望,窥得神像真容。 更不说是壁画之中的曼荼罗了。 作为“一切本质”,“圆轮具足”,坛城之中危机重重,守护坛城的护法上师,每一位都铁面无私,就算是修行本尊法的上师,也未必能无时无刻的去坛城之中,更不要说是陆峰这样的学经僧了。 至于说以前见过的菩萨像,做不得观想本尊,陆峰修持此咒,也做不到将此咒精进到大圆满法,即不用观想就可以开悟,直接步入“真性”和“空性”的境界。 只能是水磨的功夫,逐渐精进修为。 在这样的修行之下,陆峰没有感觉到诡异的情况再度出现,他就此坐在了院子之中,慈悲韵缓缓的从他身上如水波一样散发出去,在周围荡漾。 从最早的脚下一步,到脚下三步距离,再到缓缓到达门槛。 随着他诵经的逐渐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其中,他的慈悲韵也逐渐扩大,如微微耗光,照亮纤毫,他手中的金珠似乎也散发出了微微光芒,渗入了他的身体之中,在陆峰的身后,再度出现了僧侣,只不过这些僧侣,此刻都无任何诡异韵味,只是跟在陆峰身后,为陆峰持咒进行加持。 陆峰什么话都不说,什么感觉都没有。 沉浸在了这宏大的“意”中。 模模糊糊之间,陆峰也感觉自己周围正大光明,如有千万光芒在自己身边。 世界变成了最本源的样子,化作了地、水、火、风、空。 自己的身体轮脉之中,也有身体在和这五大本源一起震动,一起修行。 “嗡嘛呢呗咪吽”。 “嗡嘛呢呗咪吽”。 “嗡嘛呢呗咪吽”。 不知道是否为错觉,那油灯本来微末如毫光,却在咒文的加持之下,逐渐变得明亮。 陆峰的身体之中,似乎有微光化作微尘,散发出来。 就连院子外面站着的那位高僧。 也都微微转头。 看了院子之中一眼。 在他的脚下,刚刚有一尊厉诡被他降服,此刻他的身上出现了一张大嘴,那大嘴张开,尚可以看到这位高僧体内的五脏肠肚都在蠕动,发出雷鸣一般的响声,将这厉诡吞吃下去。 他身形高大,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僧衣,露出右肩膀,手中拿着一根铁棒,足足有十多斤重,撞击在地下,发出了威严的声音。 铁棒之上,加持诸多密咒,并有无上之威严。 在他的身上,上下都是块垒,他并不带着高僧常见的鸡冠帽,也没有不戴帽,在他的头上,黑影绰绰之间,似乎是有光影在变换,他更像是带着黑色的帽子,并且装饰有红色的飘带。 在他的脖子上,挂着人头骷髅,形成了一串念珠。 此并不代表他在夸耀武功,这是他“供养明主大王”之证,他将“恐惧心”,“震怖心”都“供养”给了他的本尊,寺庙之中的护法神,“明主大王”,获得灌顶和本尊之密。 此刻他的身上,到处都是威严之神光,遇见了这人,就算是后面赶过来的智光僧,也不得不双手合十,叫一声“明理师叔”。 见到明理师叔,智光僧全身上下都在颤抖。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主持尊者离开寺庙,竟然没有带走明理师叔,明理师叔和明法师属于一辈,明法作为领经僧,并且在大经殿中有法座可坐,实际上就相当于学院之中,经院的首座了。 是他在宗本贵族势力交织的学院,楔入的一颗钉子。 那明理,就是主持尊者在戒律院之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他不是首座,但是就算是戒律院首座,也要听得此人建议。 明理长老,以自身供奉“明主大王”,是寺庙之中少数敢于供奉“明主大王”却不被“明主大王”震慑住本心,化作外神的大法力上师之一,有传言,北边第一的扎举本寺曾经招揽过这位明理长老,许以本寺护法上师之职位,但是很可惜,明理长老婉言拒绝。 他直言以身供奉“明主大王”,永不离开。 此刻在这里见到了明理长老,智光腿肚子都在打颤。 明理长老看着智光,他的瞳孔微缩如针,眼白极广。 居高临下一看。 未曾有丝毫力量外泄,但是他自然而然发出的大恐怖韵律,叫智光压根就提不起任何其余心思。 只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他就如此看着智光,智光“噗通”一下就跪下来了。 明理长老两指指了一下戒律院的方向,对智光说道:“咄,自去戒律院,领受十鞭,罚一九。” 智光如蒙大赦,双手合十再三礼拜之后,转头就走,绝不停留。 连问自己降服的护法神去哪里都不敢张嘴,只想要离开此处,留得一条性命! 吃大亏了! 第15章、强敌! 智光惶惶如丧家之犬一般回去,虽然明理长老没有说什么时候去领受鞭刑,但是智光知道,最好明天一大早,他就跪在戒律院外面的广场上,叫人用蘸了水的牛皮鞭子,狠狠地抽打十鞭子,然后再罚一九。 一九是指罚款,准确的说是罚畜,指的是马二匹,犍牛二只,乳牛二只,三岁牛二只,两岁牛一只。 这就是一九。 在一九之上,还有二九,三九。 对于无尽白塔寺来说,对于智光来说。 一九并不算是什么大问题,真正麻烦的是以上的罚畜。 二九。 三九。 二九是一十八匹牲畜。 三九自然就是二十七匹牲畜。 这些牲畜不但会在数量上翻倍。 更重要的是,还会在品类上出现差异,到了罚畜三九,更是会涉及到一些极其罕见的密法域异兽,甚至有异兽,只有那些无人区的神山深处才有栖息,在无人区的深处存在。 那里,是真正生人勿进的地方。 那个时候,就算是被罚畜的大僧侣,也是胆战心惊。 不去,罚畜做不完,就是鞭刑,或者是更加残酷的刑罚,剥夺身份,权力,甚至于更残酷的一些情况,关进地牢,永生永世不得见太阳。 去,则是生死未卜的前行,一些密法域异兽生活在无人区,那里是外神和“大殊胜”、“大恐怖”游荡之地,若是一个不小心,遇见了这些“大殊胜”,“大恐怖”,或者是游荡的厉诡。 那去捕捉的队伍,都有可能一去不回。 所以听到罚畜一九,智光其实是完全松了一口气的。 就算他不是土司家族出生的大僧侣,单纯是一个红衣僧,他也足够这些年为自己置办下来大量的奴隶、庄园和牧场,毕竟他受过灌顶,可以持密咒,行密法。 叫他咬牙的是明理长老说的十鞭子,有明理长老下令,用刑的红衣僧,修为比他,只高不低,并且更可怕的是,他是专门精研此道,十鞭子下来,人根本从床上爬不下来,血水潺潺从背后的伤口之中流出来。 就算是用上好的白药,也无法遏制这血液的流逝。 有人就如此活活的流血而死。 更重要的是,要是行刑的红衣僧再动用一些其余手段的话,就需要一些贡品来请医僧前来治疗了。 本寺之中虽有医僧,但是本寺的医僧并不精于此道,只是会粗浅的一些骨科和发汗发热的治疗。 对于持咒之伤害,还是要他们这些人自己来治疗。 想到这里,智光耸了耸脖子,感觉到一阵凉气从他的脖颈处出现,叫他浑身发凉。 这一回,可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他回到了那座僧房之中,灰头土脸,从上到下都泄露出了一种叫做“胆怯”的味道,畏畏缩缩被震慑了胆气,被夺走了魂魄心智。 明法长老看到他这个样子,眯起眼睛问道:“智光,你怎么了?” “明理长老在那里,我不得过去,连护法神都被明理长老降服了。” 智光上师说道。 皱眉。 明法听到明理在院子外面,就不再说话了。 浓烈的恶意韵味从他的身上散播出来,将这里的灯火都压制的极低。那是他的忿怒本尊在发怒。 明法长老修行的是本寺可以证得果位的金刚菩提摩诃大手印,阶次第往上走,已经到了可以降服座下护法,观想光明本尊,以脐轮之大光明,照见六识,为他人灌顶加识的程度了。 前年的时候,更是过了北边第一大寺,扎举本寺的第五阶次第“善知识”辩经,将三位红大僧侣辩驳的佛性破碎,当场化作厉诡、外神,被扎举本寺降服,化作护法神的程度。 只不过最近因为降服护法神,损耗颇多,身边时常有种种异象出现,此异象,可能就是他又供奉了秘密本尊,但是因为损耗精力过多,导致护法神气息外放的原因。 只不过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只当做自己什么都未曾看到,一切如常,只不过再怎么如常,其余的僧人也都不敢再说话了,整个僧房之中,气息开始寂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明法长老忽的说道:“算了,算了。 好了,好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智光法师。 再度坐下,闭上眼睛,口中诵念密咒,手结密印,以增长无尽智慧。 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不过很快就一转即逝了。 他刚才朝着外面传递消息,却一点都传递不出去,在那个时候,明法长老就知道,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无法翻盘了。 他们能够拿捏的住主持的时间,也只有主持还未曾彻底掌握寺庙的时候,等到主持尊者彻底掌握了寺庙之后,他们就彻底无可能翻盘,只能在主持尊者掌握法脉的时间之中,安分守己。 直到下一次权力的真空期。 再三思索,确定再无翻盘可能之后,明法长老忽然站了起来说道:“算了,算了,你们都回去吧,被人偷走了家里的牦牛就已经足够叫人伤心了。 可要是连家里的小牛崽都被饿死了,那就不是伤心的事情了,那会叫我们的家人过不去这个冬天。” 站在一边,很少说话的仓禀院扎仓长老也站了起来,闻言立刻一言不发的从僧房之中走了出去,只不过临走之前,他看到明法长老叫智光过来,见到这里,这位长老立刻脚下生风,走的飞快,就是几个刹那时间,他就已经走的远远的了。 智光僧畏畏缩缩的过来,明法长老看着胆气全无的蠢材,手捏内狮子印,口发真言! “唵!” 就是一字密咒,那还留在了屋子之中的上师就仿佛看到了一只金黄的大狮子,以无可抵挡之力,冲入了他们的法藏之中,将他们震晕原地,至于说此地的桌椅和地上的砖头,都在这一声吼之下,化作了齑粉! 就连他身边的诡异韵味,也都一瞬间被压制了下去! 已经离开了僧房的仓禀学院后勤长老听到了这声音,不出意料的摇了摇头,他独自一人在黑夜之中行走,行走之间,他的屁股底下出现了一个未曾着衣的女子,反弓趴在地上,四肢都关节都被人打碎。 她趴在地上,如同坐骑,载着后勤长老快速离开了此处。 这女体并不是一个活人,那是他降服的护法,并非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只是因为他供养的本尊就是如此,还有其余异象,只是可惜他演化不出来。 这厉诡作为坐骑,意味着他已经有“威德”,战胜“死亡”。 他快速的离开原地,明法长老面色不愉的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老狐狸明出离开的方向,哼了一声。 他不相信明出长老没有看出来刚才智光的样子,智光被夺了心神胆魄,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不需要多久,他只须挨一顿鞭子,就会浑浑噩噩,整夜噩梦,最后更是被吓成活尸,无所感觉。 他不相信明出长老不知道,可是那狡诈的如同草原上野狼的明出,居然最后什么也没有表示,还得他自己动手。 行走在黑暗中,他未曾招出他的护法神,只是一个人回到了院落之中。 他自然有他的计较,朝着主持尊者阐述自己的不满! 第16章、带队的白象尊者 夜幕下的密法域,并不太阴森,甚至还因为有月光的缘故,照的此地相当亮堂。 只不过风吹过来。 寒气逼人。 如刮骨刀。 将人身上一点热气都刮走,若是修行不强,或者穿着单薄衣服的僧侣,能够在夜晚被活活冻死。 就算如此,远处草场竟然也有绿意茵茵,周围的山上也充满了绿树,绿植。 直到再往南走,越过了那白的发亮的大雪山,就会见到石山。 上面寸草不生。 裸露在外面的石块,是无生机的铁色。 就连路面,都是碎石和泥土混合成的铁黑色,呼吸一口,会感觉自己嗓子里面都进去了土。 那属于中部州府,也就是大名鼎鼎的东西南北中的中部第一大寺的地盘,只不过要去那里,还要通过一个极其可怕的无人区。 就算是主持尊者,等闲都不会穿越无人区。 那太可怕了。 一行马队行走在密法域外的道路上,走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这一次行动的主人,来自于无尽白塔寺的主持尊者。 他的手里,拿着一件代表空性的扎玛如,拍动之间,周围的黑暗似乎都在退散,永不停歇的扎玛如,指引着马队的道路。 在夜晚的行动之中,他的声音,领头护法上师的声音,同伴的声音,皆不可信。 只有听从扎玛如的声音,才不会被一些别的东西吸引到外面去。 在主持尊者身边的智云看到了这件扎玛如,感觉自己身上,寒气都有些冒了出来。 和周围的寒风盘踞在一起。 如一座弃尸林一样的寒冷。 这件扎玛如,是以高僧的皮做成的,里面是两位高僧的颅骨,代表“至高至性”。 每一次拍打起来,都是空性无常。 似有高僧在念经。 上面还镌刻着只有主持尊者才理解的密咒。 不清楚密咒的作用。 很可能是可以用以降服外道、厉诡的密咒,每一次敲动,就是一次咒密的响动,是一次经文的流转。 就算是遇见了外神,使用此法器,也可以以佛法之精妙,降服对方,只不过这些高僧的皮肤,来历都很统一,都是当年欲要剪除掉主持尊者的僧官。在主持尊者学成尚未,打算收回所有权力之际,他们打算对不听话的主持尊者下手,结果第二天就圆寂了。 身体自愿被做成了法器。 主持尊者的嘎巴拉碗,历来都有“传承器”,只不过主持尊者更加偏爱自己制造的那一个。 这些法器的主人,智云都见过。 在他还是黄衣学经僧人的时候,他就见到那些红衣大僧侣。 他给了扎萨的那一串嘎巴拉念珠,其中一颗念珠就是这里一位僧官的眉骨做成的,他们这些人乘坐的坐骑,无论是高头大马,还是眼前主持尊者坐着的白象,都是他们降服的厉诡,化作的种种模样。 其中马就是吉祥贵重之物,白象则代表了大慈力,更有可能代表主持尊者修行的秘密本尊。 那一只白象如一件上好的瓷器,行走在黑暗之中,无光自有光明逸散出来。 也就是主持尊者敢在黑夜冒险出来。 其余的人在黑夜出来,大多都是有去无回。 或者更加危险一点。 出来的和回去的人,并非同一个。 主持尊者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对身边的智云上师说道:“你可看清了那孩子手持的印记?可确定就是北边的第二等家族?” 智云上师恭恭敬敬的说道:“尊者,的确如此,上面还有那位僧侣之密咒留言,一切都所言不虚。 那名叫做扎萨的学经僧,的确是那第二等家族的仆从僧,他手持的密咒,是平赞金刚寺之中,索玛战神咒,在那之外,是白金刚神咒。 还有名字,是卓格顿珠上师的僧俗名字,以及为他灌顶的尊贵大上师的名字,他家族之中大父、父亲的名字。 所有之物,皆无可疑。 扎萨的确是这家族的仆从僧,并且属于卓格顿珠,地位极其尊贵。” 主持尊者没有再说话,他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们的周围,出现了诸多的影子,这些影子没有实体,但是他们就此存在,并且一直盘桓在了马队之外,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想要贴在僧人的影子之上,代替僧人。 好在现在,所有僧侣都未曾携带火把,只有月光照下。 影子都在一面。 他带来的僧侣,都是寺庙之中的护法神和朵多僧兵,自然有护法上师前后驱马,保护其余人安全。 僧侣持咒前行,智云上师忍不住说道:“尊者,最近寺庙附近的厉诡,又多了许多。” 主持尊者说道:“何止是寺庙周围,不管是北向南,还是从南向北,上一次尚未迁徙过来的土司,亦开始驱赶着自己的牛羊和奴隶,朝着大鹏栖息之地而去。 我也收到了许多村子的信件,他们愿意归顺于本寺,只求在他们村子的小寺之中,请上师常驻扎,他们愿以子女、牛羊、酥油、糌粑等物供奉,只求佛法安宁。” 主持尊者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眼前一亮。 勒住了白象。 马队也停下来了动作,他们仰头去看,就看到不远之处,原本被封锁的噶其拉官寨大门,豁然洞开,在其中,居然传来了男女的声音。 在里面,似有一个未穿衣服的女人,在里面若隐若现。 就藏在大门后面。 月光之下,她充满了一种令人刺激的原始欲望。 看了一眼,马队之中有的僧侣就开始躁动不安起来,连带着他们胯下的厉诡,都开始不安宁了起来,智云上师也感觉自己有些口干舌燥,感觉到这里的时候,他立刻就低垂下目光,口中默默念咒,强行压制下去了他心中的歪念。 心中凛然。 这是厉诡! “扎萨告诉我,他离开官寨的时候,细心的关好了门。” 智云上师快快的说道,却发现主持尊者并不惊讶,但是最早看到了那女人的僧侣之中,已经有人开始咳嗽了起来,主持尊者再度晃动自己的扎玛如。 在他的意藏之中,忽然火焰炽盛,如十方大火,要烧干所有的不“静”,在他的身上,那护道之火如真灵一般,顷刻之间席卷了整个官寨! 那官寨之中的“女人”,立刻就化作了一缕黑烟,连离开的时间都没有。 不止如此,那火焰还顺着白象的四根脚落在地上,顺着地面而下,燃烧在了他身后的那些僧侣身上,将他身上的那些“疫气”,一扫而空。 “走吧,进去吧。” 主持尊者说道,“叫我们看看,噶其拉这个外道,到底勾结了什么外神渎佛!” 第17章、勿要紧张,我来助你 跟在主持尊者身边的是智云和主持尊者的管家僧。 主持尊者的管家僧负责总理寺庙一切事务,就算是仓禀长老,也须将每一年的日常用度,在特殊的时间之中分成两份,将一份给这位管家僧观看,没有管家僧印章,不算审核完毕。 且,管家僧对于这些财富,都有再分配的权力。 他就是寺庙之中主持尊者的眼睛和嘴巴。 许多事情,都是先经过管家僧,再经过主持尊者,主持尊者亲自为他加持密咒,施行四灌顶,教他秘密本尊。 管家僧看了,就相当于主持尊者看了,管家僧说了,就相当于主持尊者说了。 他就是“寺中僧宝的掌管者”,是主持尊者最信任的心腹之一,也是主持尊者掌握寺庙的重要一环。 号称是“过目不忘的天生书记官”。 跟在了主持尊者之后,进入了官寨之后,他很快就找到了所有可能存在财富之地,开始带着僧侣们寻找证据。 骑着白象的主持尊者并不负责这样的搜刮行动,他只是来到了碉楼之中,拿出来了自己的碗。 开始默默的持经念咒,不再搭理周围的俗务。 这一只木碗上面已经开裂了,不过被主持尊者找了匠人箍住,这是他曾经带到扎举本寺的饭碗,所有的学经僧的饭碗都是一样的,都要随身收藏,每一次吃完之后舔舐干净,放在怀里。 从这种情况看,主持尊者看起来是一位念旧的人,他不舍得将此物丢掉。 坐在了碉楼的二层堂屋之中,立刻有僧众为他生起火来,将这里烘的暖洋洋的,也有僧人拿出来毛毯,盖在了主持尊者的身上,焚起供香。 整个堂屋,立刻就烟熏雾绕。 有人在楼顶煨桑敬神,也有人将经幡挂在了这碉楼四周,既遮住了这周围的寒风,也表明了这里人的身份,僧侣们成群结队,绝不单人出行。 关上官寨大门的,在官寨四处点起火来,叫周围都陷入光明之中。 所有僧众各司其职,自己做好自己的手边事情。 主持尊者坐在堂屋,在旁边的厨房里面立刻飘出来了炊烟。 叫所有僧侣安心。 有人先烧了一大铜壶酥油茶过来,主持尊者双手捧着茶碗,就像是在扎举本寺做学经僧一样,暖暖的喝了一口,他方才对着身边说道:“智云,那你看这一次扎萨和四大寺的护法做出了如此的功绩,应该怎么奖赏他比较好?” 智云丝毫不敢隐瞒,将自己做的事情对主持尊者合盘托住。 主持尊者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你做的很好,只是没有做的更好。” 他闭上眼睛,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牧民,寸头都花白了。 若是没有人告诉别人,很难相信他就是无尽白塔寺的主持法尊。 他说了这句话,就不再说话,好像是忽然睡着了一样。 智云僧趴在地上,被主持尊者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遇见这情况,不敢有丝毫的大喘气,唯恐叫主持尊者不满。 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叫主持尊者不满,主持尊者不说话,他也不敢呼吸,过了很久,主持尊者忽然像是醒过来一样说道:“起来吧,你做的也没错。” 智云僧从地上坐了起来,主持尊者说道:“只是苦了扎萨。 你这样做,完全忘记了辩经场上的事情,这一回,明法他们吃了大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不敢将气洒在我身上,自然会将气洒在这孩子身上,你觉得这孩子,是否能承受? 第六阶次第的‘善知识’,都未曾修得‘不动心’,也未曾加持密咒,学得三密。 所以每一次辩经,都罕有出现佛性破碎之事,但是少,并非没有。 今年,可能要见一次了。” 听着主持尊者缓缓的言语。 智云僧不敢说话,主持长者也不再说话,任由柴火噼里啪啦的响动。 再过了一些时间,主持尊者说道:“还有几天,就是学院辩经的时间?” “尊者,还有四天不到。” 智云僧小心翼翼的说道。 “还有四天不到。” 主持尊者说道:“那就四天不到吧,这审判‘外道’,还要继续往上报告,是个耗日子的时候。” 说到了这里,他跏趺坐下说道:“此次辩经,经师法座就由你来主持。” 说到这里,主持尊者再不说话了,智云也不敢说话,这里再度沉寂下来。 外面的诡异韵律都被挡在了官寨之外,主持尊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只有一轮月亮照在这官寨之上,照在那些厚重的经幡上。 …… 外面的事情,和陆峰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这几天的生活的无比规律,白天吃饭,念经,上厕所,晚上吃饭,念经。 从不踏出这院子一步。 平时没有感觉,可是后来,不断加持六字大明咒之后,陆峰感觉自己的五感,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加强,他感受到院子外面似乎有人,但是又不能十分确定的感觉。 “这就是持咒的感觉吗?” 陆峰感觉很奇妙,人的身上是有脉轮的,在人体的正中间有一条脉道,上下一共有七个脉轮,他感觉在自己眉心之处,出现了湛湛光明,就算是在黑暗之中,这光明也如这密法域的月亮。 有一层力量在他的身体之中孕育而出。 此为“拙火”。 但是也仅仅是孕育,未曾出现,就是一种“引而不发”的感觉。 至于说他感觉到的月亮。 皎洁。 永恒不灭。 每一次在念诵持咒之间,陆峰总觉得自己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原点”,那是明点,绽放出无量法,无量光,无量智慧,陆峰越是持咒,就越是靠近此点。 却永远接触不到。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的体内却充满了充足的力气。 头脑清明,身体茁壮健康,体内眉心之中,一颗皎月藏于其中。 距离辩经还有一个日落的时间和日出的时间,陆峰忽然看到关闭的大门被打开,智云上师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对着陆峰说道:“扎萨,你可以去洗换衣服,沐浴了,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参加辩经。” 陆峰双十合十,拿起来了褡裢,将其中的一只金碗双手奉给了对方,智云上师接受了此物,说道:“明日你就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许去。” 他说道:“我要你如何做,你就如何做,一定护得你周全!” 言毕,又说道:“无须紧张。” 第18章、开始考试(上) 听闻智云上师有些深意的话,陆峰也并不紧张。 十年等待,只为了阶次第往上走罢了。 就算是考取“善知识”学位,也只是他往上的第一步罢了。 往后的每一步路,并不见得要比这一步路好走。 沉稳的回到了自己的僧房,取出来了自己压箱底的衣服,沐浴,更衣,随后盘膝坐在了原地,默默地诵念六字大明咒。 他感觉自己身后有人跟了过来。 此刻这人大约是已经到了僧房门口。 六字大明咒的咒,叫他的心如松石一样。 他未曾从身后之人身上感觉到一点威胁。 抬头看去,他看到一位身形好似是牦牛王的壮汉站在门前,将门外的阳光遮住。 他带着骷髅头的念珠,穿着深红色的僧衣,黑脸,提着铁棒,直到此刻才发出“托”,“托”的声音。 周围的僧侣看到他,都忙不迭的行礼,就算是红衣僧也不例外。 “明理长老。” 他们一个个双手合十行礼,恨不得叫明理长老眼里看都看不到他们,将他们视作荒原上的野草,不入这位大僧侣的法眼。 明理长老高昂着头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们不但不感觉到自己被无视。 反倒是大气儿也不敢出一个。 等到明理真的走出去很远,那些人才敢动作。 长呼一口气出来。 庆幸自己无事。 护法上师和朵多僧兵并不一样,护法上师是整个寺庙的戒律僧和司法官。 明理长老和其余的戒律院护法,会在寺庙的每一次的法会、祭神典礼和重大的仪式之中出现,负责整个仪式的戒律,目光如同最严厉的鹰隼,扫视在所有在会的僧侣身上。 那个时候,就是他们最为森严的时候,有地位的僧人,尚且可以通过罚畜来减轻罪孽,可像是学经僧这样的群体,他们是没有特权来免除责罚的,若是违背了戒律。 轻的如抄经,打扫之类,尚且不是问题。 可若是稍微有些重的,那不论是吊在戒律院外面,还是在戒律院的广场上挨鞭子,都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死于戒律的僧人为数不少,他们的脑袋有的会挂在冥想室里,供一些大僧侣参悟“生死无常”,有的则更凄惨,得罪了大僧侣,被拖到了寺庙之外的山洞之中,进行折磨。 所以见到此人,陆峰连忙站了起来,双手合十,虔诚行礼。 丝毫不敢怠慢。 明理长老见到了扎萨,说道:“咄,扎萨,和我去辩经院罢,时间快开始了。” 他亲自领着扎萨去辩经院。 陆峰连忙拿起来褡裢,从中取出黄连,红花,递给这位上师,用作供奉。 这位上师就如此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供奉。 示意他将褡裢给他。 他是无法带着这几褡裢财物进入辩经院的。 陆峰略微犹豫,就将褡裢递给了这位上师,这位上师直接将褡裢搭在身上,示意陆峰跟着他。 路上遇到了智云上师,智云上师示意陆峰跟在他和明理长老身后。 准确的说是跟在他身后,他跟在明理长老身后,阶次第十分明显。 这就是阶级森严。 如何走路,都有明确的规定。 智云上师见到了明理长老,也要合十躬身行礼:“明理师叔。” 明理长老不理智云,他的铁棒杵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嘟嘟嘟”之声音。 走在前面。 听到了这声音,那些前面走路的僧侣,不论是谁,都急急忙忙的避开一边,形成了一条通往辩经院的道路,无人敢于阻拦。 陆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戒律院带来的权势,他有一言一语之间可以剥夺人生命的权力。 仅仅是一位戒律院的长老,就可如此。 不难想象再往上的戒律院首座,还有学院首座,他们的权势能够多么的惊人。 一言可决定他人生死。 掌握着寺庙之中所有的利益分配。 就算是同为僧侣。 亦有大如鸿沟的区别。 更遑论僧侣和奴隶,僧侣和头人,土司和僧侣,宗本贵族和僧侣了。 陆峰一路上见到的许多张脸庞,他都在心里忆起来了他们的名字,擅长的经文和辩经开口方式,还有一些对于他们的传闻,每一个人都如同档案一样,记在了他的脑子里面。 不止如此,还有眼前这些长老们的一切信息,也都被他记入脑子之中。 这样少见的清醒时刻,就是所谓的不用白不用。 反正陆峰将这些事情分门别类的全部记清楚,这些事情对他都有利无害。 他的大脑,此刻就如同被开了大智慧的脑子。 容不得丝毫的歇息,也就在这个时候,陆峰听到了法锣的声音。 听到了这个声音,所有的僧人都开始动作了起来,他们戴好帽子,穿好衣服,顺着各条路从四面八方朝着辩经院过来。 法锣五声,每一次间隔就有八百个心跳的时间。 五次法锣声音之后,所有僧人就要到位。 无尽白塔寺有一个学院,十六个班。 每一位辩经僧人,都需要按照自己的班级,还有自己在班级之中的地位,阶次第坐下,也就是依照“学问深厚”,“班级名次”,坐在里面。 诸位各自寻找地方坐下,就可以开始辩经了。 这些学僧们从辩经院,辩经院广场,坐到辩经院的院子之中。 陆峰本来是坐在比较靠前,但不是最前面的位置的。 他这些年苦学精研,在辩经院也有些名气,他按理来说,是应该坐在第四排的,辩经院台阶下的那一排位置。 但是谁知道,智云直接带着他略过了所有人,径直走进了辩经院之后的辩经院子里面,不再遵循旧例。 明理长老站在了辩经院外面,站在那处,不再向前。 身上还是挂着陆峰的褡裢。 那些看到此事的僧侣,都十分艳羡。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这位僧人得到了大僧侣的喜爱,免去了在班级之中辩论这一步,直接到了最后一步,和所有得胜者辩论,辩论完毕,高僧开始提问。 一般到了这一步,高僧的提问就不成问题。 看中这学经僧的僧侣会打通关系的。 辩经过了之后。 就是一场“大布施”。 “大布施”完成之后。 意味此人完成了“善知识”的全部考试。 并且走到这一步之后,不用担心找不到上师了。 因为直接进入后院的这一步,就是上师看中之后直接叫他免去“初步考试”的证据和步骤。 第19章、开始考试(中) 辩经院的后面院子就是树林,取的是祗树给孤独园的意思,种满了大树。 最后的辩经就在这里完成。 这个辩经的院子之中,地上有诸多蒲团。 在最古老的树下面。 则是四座法座。 密法域昼夜温差极大,此刻,太阳正升起来,过些时间,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刻,也是僧人们汗流浃背,昏昏欲睡的时期,那个时候,就是外面的学经僧,辩论出结果的时候。 从班级之中决胜而出的学经僧就会贯次第进入此间,坐在蒲团上,进行辩论。 好在院子之中,多有高大树木。 那个时候,此间反而是最“舒适”的地方,比外面烈日炎炎,无处遮蔽的地方要好太多了。 在最高大,最古老的树木之下,是四尊法座。 此刻,四尊法座之上,最为高大殊胜的那一座是空着的。 上面用黄色的锦缎和白色的丝绸垫在上面,还有莲花法座的意思。 甚至于在上面,还镶嵌有祖母绿和珍珠玛瑙的宝石,美轮美奂。 那是只有本寺的主持尊者才能安坐的地方。 比这法座还要好看的,就是本寺主持尊者的法台,那是法脉传承的象征,此物不止是华美,更是威严和权力的象征。 在那之外,有三座法座在,此刻上面已经有人坐下,是一位袒着肩膀,穿着深红色僧袍的大僧侣,他坐在顺数第三位上,显示出了地位的极其不凡。 不是错觉,陆峰走了进来,那早就落座的大僧侣就看到了他,准确的说,他可能就是为了陆峰而来。 看到了陆峰,他说道:“你就是甘耶寺的扎萨?” 陆峰连忙双手合十行礼,说道:“回上师的话,小僧就是甘耶寺的扎萨。” 智云上师站在陆峰的身边,也对此人行礼。 “明法师叔。” 智云上师快速的说道,态度极其恭敬。 “明法长老。” 陆峰也赶紧说道。 没再搭理陆峰,他凝视着智云,说道:“怎么?智云,你要将这孩子收为侍从僧?” 明法长老没有搭理陆峰,那不是一种骄傲或者故意的无视。 是理应如此。 若不是因为这一次突发的事件,他的眼睛里面,不会有扎萨这样的学经僧存在。 要不是现在扎萨被人看重,有明理长老时时刻刻跟在身边。 他连活剥了扎萨的皮子,都不用自己动手。 底下的人就会顺着他的意,自己动手。 这也叫做,揣测上意。 和他明法说话,两人都不能直起腰。 陆峰没有直起身子,他就如此用一种极其难受的样子佝偻着腰。 因为他看到,智云亦是如此。 不过,智云上师似不是因为恭敬,而是他被“强行压制”,直不起身子来。 头上硕大的汗珠不断的落在地上,渗入地面,可是他还是不敢表露出来任何的不满,而是说道:“明法师叔误会了,事情并非如此。 主持的意思是,这孩子尚未受戒,在他得了‘不动心’之后,受戒,按照他的生年干支,或者是以出生年月来选择本尊,若是不行,那就由这个孩子的性别,性格,再行挑选本尊。 再由他挑选的本尊,进行上师的选择。” 智云上师继续“恭恭敬敬”的说道。 “哦?” 明法长老似乎有所出乎意料,他说道:“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学经僧挑选上师灌顶的事情,竟然能够引起主持尊者注意? 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学经僧,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主持尊者的法眼关注到? 难道这么多年,我像是一个没有长眼睛的相马僧,看错了一个优秀的小马驹? 若是我真的看错了眼,那也不妨事。” 明法长老说道:“那不如我做了这个学经僧的上师,以我的能力,做一个学经僧的灌顶上师,绰绰有余吧! 就算是主持尊者,也应给我这个面子吧!” 明法长老淡淡的说道,随即一伸手。 “那学经僧,来,来,来!” “叫我看看你的根骨。” “叫我看看你的真性。” 他的每一声来,都带有不可抵御的一种奇异魅力,叫人忍不住朝着前面过去,在他的身后,似乎有一尊慈悲和蔼的绿度母,正在召唤陆峰过去。 听到了明法长老的呼唤。 智云上师惊骇的眼睛瞳孔都散大了。 他连声说道:“明法师叔,不可,不可!” 陆峰只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极其黑暗的黑洞,好似一切光彩在这黑洞之间都失去了意义。 他下意识的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一步。 两步。 然后顿足。 一位过了第五阶次第学位,并且将本寺大手印修持到第六阶次第的大僧侣,他做事情压根就不是陆峰可以抵抗的,就算是智云上师也无办法,但是没有想到的是,陆峰竟然站住了。 古卷上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图画。 但,古卷还是保护住了陆峰最后一丝神志。 陆峰再度感觉古卷一热,他有所清醒,惊悚之下,他只能默默加持六字大明咒! “嗡嘛呢呗咪吽”。 “嗡嘛呢呗咪吽”。 “嗡嘛呢呗咪吽”。 …… 也不知道加持了多少咒语,陆峰的古卷,居然真的叫他腿部停下——不过这也因为这是诱的缘故。 就算这样,明法长老也未动强! “唵!” 见到对方不动,明法上师瞳孔之中,似出现了一尊大恐怖神像,比之于卓格顿珠上师供养的“白金刚”,略有所弱,但是其震怖之感,却又强于“白金刚”。 这是一颗“种子”。 只要落入了陆峰的心中,那陆峰迟早化作活死人,成为别人的傀儡。 就在这个时候。 铁棒落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的一切异状,全部都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一颗种子,也被忿怒之火焚为灰烬。 另外一位大僧侣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智云也直起来了腰部。 “明知师兄!” 明法长老见到来人,都不得不站起身来,对着此人行礼。 此人身上穿着一件极其华贵之衣服,有坎肩,看起来如同一具甲胄,他的身边跟着几位护法上师,拿着他的法器。 他整个人看起来圆圆胖胖,并无威胁,但是他就是整个寺庙最大的司法僧。 戒律院长老。 明知! 明知长老看着明法,又看了一眼智云,说道:“好了,主持尊者要来了,都坐下吧。” 说完了之后,他坐在了顺数第二位的位置上。 一动不动。 第20章、开始考试(下) 戒律院长老位高权重,和他平级的就是“学院院长”。 然而无尽白塔寺的“学院院长”就是主持尊者本人,也就是说,明法长老作为首座,他的地位依旧低于这自己的师兄。 这里和他平级的人,一个都没有,主持尊者不来,他就是这里最为尊贵之人。 明知长老淡漠的看了明法长老一眼,坐在了顺位第二的位置上。 面对明法长老的礼敬,他也无甚动作。 智云上师也带着陆峰坐在了最靠近这里的蒲团上,他自己则是对着两位长老依次行礼,方才坐在了最后一位的座位上。 默默闭上眼睛。 不再说话。 开始默默的持咒。 陆峰也是一样,他闭上眼睛,并非错觉,在前面危机四伏的时刻,他感觉自己开了一道“心眼”。 就在刚才,他是“亲眼”看到了从明法长老身边,伸出来了一双骷髅手,那骷髅手上还挂着一串手串。 左边的手上,是一串干骷髅。 右边的手上,是一串湿骷髅。 他的手中是一颗还在蠕动跳动的心脏,但是在靠近他的时候,心脏开始凋零,化作了一颗种子。 仿佛在“生死无常”之中,生死之间化作了一颗大恐怖。 一颗恐怖心化作了种子,将要将这恐怖心塞进陆峰的心脏之中。 也就在这个时候,戒律院长老来了,紧接着陆峰“亲眼”见到一串火焰燃烧过来,将那“种子”燃烧殆尽,那一双骷髅手也快速的消失不见了。 两位长老级别的交锋,他夹在其中,就像是地上的蚂蚁,被这些大僧侣走过去,碾死,极其正常,另外一位护持他,可能也是因为主持尊者的缘故。 他的死活本来并不重要,可是牵扯到了宗本贵族和土司家族,主持尊者和原本的土司僧侣,卓格顿珠上师和无尽白塔寺之后。 他的生死就重要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话,这位对他出手的,叫做明法的大僧侣,应该是土司家族的代表了。 他可不相信他汇报噶其拉土司家族事“外道”的事情,不会传出。 经过了这两三天的时间,消息一定会传到土司家族的耳朵里面的,他想到自己会遭受报复,但是他没有想到报复会来的如此的干脆,直接,了当! 毫无温情脉脉可言。 大僧侣明法在另外一位他认为的大僧侣“智云”旁边,就敢堂而皇之的使用手段,智云作为主持尊者的嫡系,除了喊两句“不可,不可”之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看来,在密法域,实力真的很重要。 都修行到了这一步。 大僧侣没有脑子的可能性很少。 他敢如此做。 那只能说明,他以前就是寺院的底层。 对于密法域上层的斗争,连耳闻都没有过。 这样的斗争,在密法域上层,十分常见。 还是要学。 学海无涯。 学无止境。 一进来就被上了一课,陆峰心中并无波澜,他只是坐下,再次持六字大明咒。 金珠子一样的嘎巴拉法器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流转,经历了刚才的“大危险”,陆峰感觉自己似乎领悟了一些什么。 连带着那些嘎巴拉上的气息韵味,都在他嘴唇不断的开阖,嘎巴拉不断的流转之间。 若掉漆了一样,金色逐渐渗入了他的手指头、手指上,似有似无的一层力量流转在他的气脉之间,不知道是什么,但是他的脐轮脉之中,如出现了一个明点。 这些气息就丝丝缕缕的进入了他的明点之中,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这种温暖的感觉从他的身上逐渐散发出来,笼罩在这片树林之中。 察觉到了陆峰身上的波动,明法长老睁开眼睛看着陆峰,看到了他手指上“金漆”渗透入身体之中,他想要说话。 但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明知长老说话了。 “明法,今日主持尊者不来了,来的是他侍从僧,敲磬为号,你意下如何?” 明法长老尽管知道这是明知长老叫他不要打扰这个学经僧,故意说的话,但是明知长老说话,他不敢不回答。 立刻,他双手合十,恭敬说道:“主持尊者这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无有不从之理。” “如此。” 明知长老点头说道:“那你为主持尊者祈福念咒吧。” 智云、明法长老都是自己进来的。 可是明知长老,却可以带着四位侍从僧一起进来,这就是他作为戒律院长老的特殊权力。 他叫明法为主持尊者祈福,明法哪怕知道主持尊者在外面做什么——他正在外面,割他们这些土司群体的肉,他也不得不念咒祈福。 智云上师将这一切都听在耳朵里面,却一动不动,宛若一座石佛,不过他看向了陆峰的眼神之中。 也带着极其深厚的诧异。 仅仅是念咒六字大明咒。 他难道还能得到金刚乘不成? 嘎巴拉法器的殊胜之处就在于嘎巴拉法器是“活”的,使用嘎巴拉法器,可能获得前人之“大智慧灌注”。 所以灌顶时候的嘎巴拉碗,具有特殊的意义,嘎巴拉念珠亦是如此。 可是说归说。 真正能够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此物送给扎萨了。 智云上师还没有如此的底蕴深厚,将一道金刚乘传承不放在眼里的程度。 嘎巴拉念珠要是真的有如此殊胜之佛性,那领悟了前几位高僧六字大明咒真意的人,就应该是他智云,不是对方一个小小的学经僧了。 六字大明咒之殊胜,不用他多说,密法域的人,不管是僧侣还是奴隶,都清楚六字大明咒之作用。 若是真的修持六字大明咒,以菩萨为本尊,那自然是前途无量,可是许多人诵经诵了一辈子,也什么都未曾见过,所以啊,智云闭上了眼睛。 合该是扎萨的大机缘,能够被第二等大家族看重,这个叫做扎萨的学经僧,自然有他的原因,现在看来,他的佛性深厚,佛缘如海,这也是一件好事。 闭上眼睛,整个后院只传来了明法长老的诵经祈福的声音。 密法域的大日开始不断的拔高,外面的气温也升高起来,等到了中午的时候,外面班级辩论结束,从外面依次第走进来了十六位僧侣,这就是十六位辩论得胜的学僧。 陆峰忽而抬起了眉头,从那种“空”的感觉之中回过神来。 他回头看去,这十六位学经僧之中,至少有六位,对他恶意深沉,如厉诡窥视。 陆峰知道,今天自己的考验。 来了。 第21章、同学请坐,容我拷问(上) 十六位僧人,十六位陆峰都认识,这十六位学经僧都是每一个班级之中的佼佼者,他们来自于什么寺庙,叫什么名字,学习了几年,陆峰都牢记在心,从陆峰的角度来看,这十六个人,每一个都是可以从班级之中脱颖而出之人。 他们的脱颖而出,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就在于那六个人,为何会对他有恶意。 那六个对他有恶意的人,陆峰也都认识,这些人和他都没有过节,大家并不在一起玩,但是他们也没有结成小团体来对付陆峰——陆峰平日见都不见这些人,只是埋头苦学,因为穷,所以也不合群。 所以他们应该也没有原因对陆峰产生恶意,除非是因为嫉妒,但是嫉妒的恶意和纯粹的恶意,并非同一种恶意。 所以眼前这种情况。 只有一种可能。 陆峰低头垂目。 除非有人在他们背后,为他们开了无法拒绝的价格。 这个价格有可能是一个承诺,也有可能仅仅是来自于死亡的威胁,有可能是对于他们父母的威胁。 他们这些学经僧的生命,在眼前这些大僧侣之中,不值一提。 寺庙之外的那些人,除了土司和宗本贵族,头人之下的所有人,对于大僧侣来说,牧民和奴隶无任何之区别,都是随手可以捏死之物。 如石山上的一缕尘土。 张嘴一口气,就全都吹走了。 陆峰闭上眼睛,十六个人,理应是分成八组,或有人站出来,拷问其余十五个人,可是目前看来,并非如此。 他们选择“捉对厮杀”。 代表主持尊者的那位侍从僧已经手持法磬,坐在了莲花法座上,三位坐在法座上的上师都对着侍从僧行礼,询问是否可以开始最后一轮的辩经,侍从僧不得说话,他只是敲动了一下法磬,示意可以,智云上师就用自己洪亮的声音说道:“辩经开始。” 陆峰是第一轮轮空选手,这是他坐的地方决定的。 他坐的地方本身就是一个特殊席位。 未曾有明文写出此席位轮空,但是若有轮空,那就一定是这个座位上的僧人。 历来如此。 这十六个人分成了八组,在此处辩经,选择了对坐的形式,气氛友好。 声音亦不大。 明法长老漠然的看着这一切,他此刻停止了祈福的动作,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陆峰虽然未曾往后看,但是他的耳朵将后面辩经的声音都收在了耳朵里面。 仔细的听他们说的话。 最开始他们辩论的话题,都十分的基础和正常,甚至出现了“什么是‘空’这样的大辩题”,按照陆峰十年来对于他们的了解,他们的出手都极其符合他们的学识和性格,甚至许多僧人都是老一套开局破解法。 要是按照如此水准,没有“开窍”的时候的他,都可以和这些人在一起辩经,更遑论是已经“开窍”的他了。 但是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因为陆峰发现,那六名对于自己有恶意的学经僧,都未曾坐在一起。 一对一,八对人,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于自己没有恶意的学经僧辩经,似乎在对付自己之前,不想要自己人内耗。 要是说这是巧合。 陆峰都无法相信。 只不过他深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道理,所以他在等,他在等待事情的开始,等到了事情的开始的时候,辩经都快过了一半了。 已经有学经僧被对面的学经僧辩驳的哑口无言,无奈之下只能闭嘴不言,任由他们嘲笑了,四位上位座僧人也没有阻止他们,因为这是常见的,就和每一天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学经僧被吊在了辩经院外面一样。 对于笨蛋的惩罚。 只不过就在这样“和谐”的辩经场面之中,忽然之间,陆峰感觉到了极其诡异的气息出现,在这气息出现的时候,在那辩经之间,一位失败的僧人忽然发出一声喊,从地上站起来,狠狠地撞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鲜血喷溅。 一下把自己就给撞死了。 看见了这鲜血喷溅的场面。 一时之间,正在持咒的几个大僧侣都停了下来,不止是大僧侣,就连旁边正在辩经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红的白的飞溅在自己脸上,嘴里,方才反应过来。 等到他反应过来。 一股大恐怖像是魔爪一样,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捏爆! 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惨叫。 随后,他的心脏真的爆炸了。 那无辜的学经僧子倒在地上,脸色化作煞白,眼看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护法神之威能。” 智云看到这里,哪里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就算是知道也无法阻止,因为他明白,明法长老敢这样做,就一定有这样做的依仗。 因为这里最大的司法僧明知长老就在此处,若是思考的不缜密,那么不用任何人动手,明知长老就会动手阻止这一切,智云大着胆子看了明知长老一眼,发现明知长老一句话都没说,于是也不再说话。 主持尊者的侍从僧也没有击打法磬,停止辩论,而是任由这样的事情在这院子里面发生。 陆峰微微抬头,随着这些人的死亡,这个后院之后,似乎笼上了一层雾蒙蒙的黑暗,如同刺不穿的帷帐,笼罩在此处,陆峰抬头看去,发现这里的死亡,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有了具现化的恐怖。 那恐怖如一张皮。 萦绕在这里。 化作一股大压力,压制向了陆峰。 朝着陆峰劈头盖脸的盖下来。 陆峰忽然有些明悟,知道他要面对什么样子的危险了。 剩下来那几位对他没有恶感的学经僧,都几乎要吓尿了裤子,被恐惧所挟持,立刻濒死。 他们若死,那么他们的死亡就会化作此处恐惧的资粮,这里的恐惧就会更加强大,化作更大的压力。 所以,不能再任由这恐惧如此滋生下去。 陆峰心里一片清明,他此刻站了起来,他站了起来,持咒,转身,从丹田处,滚出来了六字大明咒。 莫名的,或许是因为持咒的原因,他心中有一股慈悲之力,就是“看不得”如此的感觉,在这一刻,他略微有些明白,什么叫做慈悲。 因为懂得,所以声音格外的洪亮。 他感觉自己脐脉轮之间,明点忽然大爆发了。 “轰”的一下,绽放出了无量光辉。 他感觉自己这一次的咒语不是从自己嗓子眼里面喊出来,而是从自己的丹田,从自己的法脉之中滚了出来。 一路顺畅的滚到了嗓子眼里面,甚至于陆峰有一种错觉,那就是他这一次的咒语,不是从自己的嗓子里面发出来的。 是从自己的法脉之中直接滚出来的! 所以这一次他吐出的,是一气呵成,未有任何停顿的六字大明咒。 “嗡,嘛呢呗咪吽”。 此言一出。 整个后院的气势忽然一清朗! 没有大风,没有光明,什么异象都没有。但是这里就有一股子的气息出现,将这里的死亡荡平。 那些正在辩经的学经僧都忽然停住了。 濒死的学经僧也获得了极其少见的喘息时间,陆峰不理他们,自己向前走去,双手合十,将自己的嘎巴拉念珠供奉在自己的双手,朝着前面伸了出去,示意供养诸位僧,随后说道:“甘耶寺,学经僧,扎萨,恭请各位同学赐教。” 说完了之后,他迈步到了离自己最近的,对自己怀有恶意的僧人面前,说道:“同学,请坐,我来拷问!” 他盯着此人,口中说道:“什么叫做空实见性?” 第22章、同学请坐,容我拷问(下) 陆峰就如此站在第一人面前,也并不手舞足蹈。 他只是如同一座巍峨之圣山。 屹立在那僧人之前。 给人一种“坚不可摧”,“不可战胜”,“永恒无敌”的感觉。 他拈着念珠,不但不像是来拷问的学长,反倒是来考察学问的“经师”,他的辩论方式也很简单,是由一个大辩题,插入一个小辩题,从一个小辩题之中,埋伏无数的陷阱。 学了十年经文,陆峰深知规矩。 不论如何辩经,所有的辩经都有一个原则,不可动摇。 那就是要“言之有物”。 “师出有名”。 所有的话,都需要是佛经之中的原话,或者是大贤在其中的经文注解,若是脱离了这两项的,那就是错误的,会被旁边的四个人直接判负。 无论你说的多么的天花乱坠。 那也是错误的。 所以大多数人在辩经的时候,最开始都是清楚的,脑子清晰的,但是辩论到了后面,随着对方施展出来的压迫、咄咄逼人、唇枪舌剑之后,脑子略微有不清楚的地方,那就是别人挖坑的时候。 只需要说错一句话,那就全盘皆错,当然,坐在地上的学经僧也可以辩驳站着的人,规则是一样的,只要你问出了错误或者是反问的他无话可说,也算是胜利。 故而,陆峰压根就没有给对方反问和思考的机会。 他言语越来越快,甚至未用跺脚、跺手发出声音的方式来震撼对方,他只是不断的诘问,并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对方也越来越慌乱,宛若自己真的来到了刚入寺庙的时候,第一次来辩经,遇见了那些十几年,二十几年的老学僧,被他们辩驳的一无是处的样子。 未战胆先怯。 陆峰的脑子无比的清明,更重要的是,他一只手还在不断的持咒,那种大慈悲韵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逐渐叫对方不敢直视陆峰的眼睛,不敢听陆峰的话,不敢去想那些辩驳的话。 仿佛说出来辩驳对方的话,就是对上师本尊的不尊敬一样。 陆峰的言语就像是高原上的神山,一下一下的梗进对方的心里。 叫对方完全不敢抬头去看陆峰,到了最后,就连嗓子眼也堵住了一座山,张开嘴,“啊啊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样的感觉在辩经之中不但没有减弱,反而越来越严重,在他心中,块垒丛生! 到了最后,他更是无力地倒在地上,脸都被憋成了红色,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陆峰收起来了念珠,再度对着他行了一礼,跨过这位僧人,走向了下一位僧人,说道:“请赐教。” 他就像是明尊手里的金刚杵。 能破一切虚妄。 一往无前,携带着那“势”,朝着前面肆无忌惮的压了下去! 那第二名僧人也有淡淡的韵味残留,但是那种韵味就和卓格顿珠未曾给陆峰灌顶,但是许他三次使用密咒留下来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就如从一处布满了供香的地方走出来,身上还残留着那供香的香味一样。 那种能嗅到却抓不到的东西。 就是韵味。 有,但是说不出来准确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受。 这些僧人给陆峰的感觉就是如此。 明法长老凝视着陆峰的背影,眼神极其的阴鹜,但是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做。 他只是看了一眼身边的智云,不咸不淡的说道:“此子,好深厚的佛缘啊。” 智云上师双手合十,行礼,说道:“明法长老谬赞了。” 明法长老没有兴趣搭理智云。 他也开始持咒,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至于说明知长老,自始至终,除了护法神的气息出现,他眼皮子动了一下之外。 其余的时刻,他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就这样坐在法座上,似乎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不管是前面出现了“护法神”的气息,还是现在陆峰暴露出了超过学经僧手段的“持咒士”手段,都无所反应。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的反应,若是他动,那就是此处一定有人违规,不用他动手,他身后的侍从僧就会上前阻止,同样能阻止一切的人还有代表主持尊者的侍从僧。 只要他敲动法磬。 一切也都会停止。 但是都没有,因为这一切,都属于合法的规则之内,陆峰并不清楚,“持咒士”和“神巫”,都属于密法域这个超凡领域的一种人,只不过区别就是“持咒士”比不上修行有成的大僧侣,因为在许多大僧侣看来,“持咒士”缺了三密之中的其中两密。 身、意、口三密,“持咒士”只得其中一位,只得神咒,永远不得大圆满,超脱世界,不得无二智慧,那也只是一位力量强大的持咒士罢了,不得无解智慧,难以领悟佛陀本尊之加持。 就和有的瑜伽士一样,只修气脉明点,不修行其余之手段,只不过这些人是不是外道,是由僧侣定义的,说是就是,说不是就不是。 定义权并不在他们手中,所以在僧侣的家族之中,有很多都有瑜伽士、持咒士和神巫,更有甚者,有的神巫,自己就是一个大家族。 “护法神”和“持咒士”,都是在学经僧辩论之间允许存在之物。 至于为何允许存在? 是因为农奴之子,是无法获得“护法神”和“持咒士”之手段的。 许多农奴之中挑选的学经僧,五十多岁才可获得“善知识”学位,只是因为他们二十余岁通过辩经考试,可是要打三十年的工,才能换够“大布施”的钱,不过更多的农奴出生学经僧,到老也是学经僧。 然后被遣散,离开,下场…… 没有能说出来的,可以叫人欣慰的下场,这也是陆峰想着完成任务就离开这里的原因,在这里,除了最上面的那些人,其余所有人,都不叫做人,陆峰逐个走过他们,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倒在地上,看着那些对他有恶意的学经僧无一人愿意投降。 他一个个的辩驳过去,直到那些对他有恶意之人倒在地上,方才看向了还活着的那几位学经僧,这几位学经僧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僧袍脱下,折叠起来,双手供奉给眼前的陆峰。 看到这里。 那位代替主持尊者的侍从僧敲动了法磬,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响声穿过后院,穿过辩经院,来到辩经院外的广场上。 所有听到这声音的人都鼓起了脖子,不约而同的,如同等待大鸟归来的雏鸟一样,全部都看向一个地方。 陆峰接过了那些人的僧衣,也脱下来了自己的僧衣,恭敬的供奉在了那位代表主持尊者的侍从僧面前。 侍从僧看了他一眼,从自己身上拿出来了一张纸条,展开。 明法长老闭着的眼睛没有张开,他知道,事情结束了。 这个叫做扎萨的学经僧,在获得“善知识”的路上,畅通无阻了。 第23章、隐藏的后山 明法长老闭上眼睛,就算是他,也不能改变本来就定下来的题目,定下题目之后,他们在大经堂的释迦位之前,立下过誓言,任何人不得违背。 若是在这里出招,那么他就是坏了规矩,按照道理,就算他是长老,也要罚畜二九,鞭笞三十。 更重要的是,他会受到誓言的制裁。 更何况明知长老就在他的的身边,若是不对,侍从僧也可以敲动法磬,打断他的询问。 在这里动脑筋,无任何的作用。 “扎萨,你很不错。” 明法长老认真的夸赞了他一句话,未有任何的阴阳怪气,他说道:“你之六字大明咒,居然已经有了如此殊胜的效果,实属我意料之外,若你挑选上师本尊,我对六字大明咒亦有研究,你可来询问,为你灌顶。” 看到扎萨僧将僧衣放在了他的身前,明法长老随意的提问了一个分内问题,挥挥手就叫他过去智云上师那边。 到了智云上师,智云上师自然不会为难陆峰。 智云上师挑选了一个最简单和基础的问题叫陆峰回答,陆峰一张口就答出来了问题。 智云上师满意的点头。 尘埃落定。 侍从僧敲打法磬。 陆峰站在一边,智云上师说道:“和我来罢,扎萨。” 智云上师先带着陆峰离开,明法长老也要离开,明知长老就说道:“偌,明法。” 明法长老立刻双手合十,回头礼拜:“明知师兄。” 明知长老说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询问你,你先莫走。” 明法长老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他也没有办法,愤怒心在一瞬间被他的慧剑斩杀干净。 他复又心平气和的说道:“是,明知师兄。” 他盘膝坐在了法座之上,面对明知长老,明知长老说道:“过不久之后的法会,明法,你挑选的经僧,挑选出来没有?” 明法长老说道:“回明知师兄的话,那些人我都挑选出来了,分别是……” 他居然一个又一个的将那些僧人的法号都说了出来。 明知长老也不骄不躁,他也坐在了明法长老的身边,静静地听着他将所有的法号都吐出来。 也未曾知道他是记下来了还是没有记住。 这边,明知长老叫住了明法长老。 那边,智云带着陆峰离开。 走出了辩经院的时候,所有的目光都盯着陆峰。 见到未有其余人走出来。 那些僧人都极其震惊。 欲要窃窃私语。 可是他们身边,早就站着手持鞭子的护法僧。 这些护法僧不善的盯着所有人,这些学经僧若是敢在这里交头接耳,那护法僧的鞭子,就会如活蛇一样抽打在他们的身上,疼的他们滚在地上,苦不堪言。 所以诸位僧人只能以目相视。 不解良久。 因为往年获得“善知识”学位之人,也为数不少,至少是有十六个人,就算是更多也有可能——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学经僧数量繁多,可是那些穿上红衣的僧人,数量很少,每一年也就是那么一些个。 大量的学经僧供养着和他们相比,数量极少的红衣僧人。 但是只有一个的。 这么多年,可能也就这么一次!智云上师什么话都没有说,带着陆峰就朝着“山上”走。 无尽白塔寺之所以称之为无尽白塔寺。 是因为寺庙后山的“塔葬台”。 寺庙之中的高僧,都是以塔葬的形式,埋葬在了后山的塔葬台之中,又因为那些塔葬台被刷成了白色。 所以叫做“无尽白塔寺”。 顺着那朝着后山走的路行走,智云上师走的又急又快,他对陆峰嘱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也就是,谁可以作为上师,谁绝对不可以作为上师。 其中他提出来的绝对不可以作为上师的一脉。 就是土司僧人一脉。 这些人里面的人,还有寺庙之中的“中立僧人”,皆不可有丝毫信任,他现在带着陆峰去受戒,得法号,然后再根据他的天干地支,生辰年月,或者说是脾气秉性,寻找本尊。 这些事情,都是由智云上师亲自带着陆峰前去。 不会有任何一步,假借他人之手。 只不过在走在路上的时候。 久久未曾建功的古卷之上,又开始有一只无形的手,开始作画。 这一次做的画,更加的具有“意境”。 是月光照在了无尽白塔寺的后山之上。 无尽白塔寺之中,白塔群内,出现了无数的身影,这些身影全部都隐藏在了塔葬的黑暗之中,只有模糊的身影,虽然极其的模糊,但是这种作画的感觉,却叫人感觉到非常的诡异。 似乎和这画卷看一眼,就可以感觉到那些藏在了黑暗处的身影,都在不断的朝着外面窥视,充满恶意的窥视着活人的一切生活。 还想要从画卷之中爬出来,将所有活人的一切都毁灭掉! 充满了可怕的毁灭感觉。 有东西想要从无尽白塔寺的“塔葬台”里走出来。 只不过还是很可惜。 陆峰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古卷上出现画面,是不会出现异常的,只有在保护陆峰最后一丝灵智的时候,才有一点“热感”,其余的时候,陆峰要看,就要将此物拿出来。 以现在陆峰的身份地位,还不足够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这古卷观看。 他此刻依旧是最低级的学经僧。 在今日之后,他可能才有资格被大人物们当做寺庙的一部分。 陆峰此刻被智云带到了一座刷着白漆,挂着黑色经幡的白色二层碉楼旁。 这里十分清静。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多时无人来过,大门都是虚掩着的,直到推开大门,陆峰感觉这里很阴凉,是一个养老避暑的圣地。 走进去之后,陆峰在里面的房间里,看到了正在睡觉的僧官。 睡得十分舒适。 看到了这睡得十分安稳的僧官,智云上去就是一巴掌。 那僧官被打醒,看到了智云,吓了一跳。 “上,上师。” 他哆嗦了一下,听起来,这僧官的上师本尊,就是智云法师? 他立刻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智云再度踹了这僧官一脚,将他踹在地上,那僧官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再度跪好。 态度十分端正。 智云上师没好气的说道:“你这懒蛋,丢在路上野狼都不吃的懒蛋,我叫你在这里干活,你倒是在这里睡起大觉来了? 要是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从这里踢出来,叫你去村子里面的小庙里面做一个主持,叫你好好的受受罪。” 那僧官立刻咚咚咚的磕头求饶起来,智云上师叫陆峰过来,坐在了那僧官的床上说到:“扎萨,这登记官的差事,你有没有兴趣? 若是你有,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有我智云在这里一天,你就永远是这里的登记官。” 陆峰说道:“这位师兄将事情做的极好,我上台未必比得过这位师兄,所以还是请这位师兄继续干下去罢。” 那僧官闻言抬头,看陆峰如看爹娘。 恨不得给陆峰再磕两个。 智云上师闻言,再度一脚踹在了僧官身上,说道:“蠢物,你还在看什么?还不拜谢了你的师弟,去做登记?” 僧官闻言,连连叩首,赶忙站了起来去拿登记簿了。 第24章、领悟“不动心” 那僧官麻利的从上锁的箱子里面,拿出来了登记簿,盘膝坐在了案几前面,手持毛笔。 他翻开了登记册,问道:“师弟俗名叫做什么?何年何月生人?天干地支如何?是否有过佛缘?” 他问的很常规,但是智云上师叫停了他的动作,说道:“勿要那么仔细,就写,扎萨僧,十六岁,天干地支,生辰年月全部都空着,佛缘写无。” 一句话,僧官的手就顿住了。 “啊,上师,这?” 僧官闻言,头上汗水都快要下来了。 他抬头看着自己的上师,又看了一眼陆峰。 哪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就在他看着智云僧的时候。 智云僧也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僧官立马就反应过来。 他立刻将智云上师说的话写上去,不做追究,重新对陆峰说道:“请师弟前来领受法号,不知道师弟受了什么戒?多少戒?是何成就?” 陆峰还未说话,智云上师就继续说道:“空着受戒那一行,都不用写,什么成就亦不用填写,就写法号。 法号为,永真,就这样写罢!” 他快快的催促僧官,僧官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随着本尊上师的说话越来越急促,并且他频频叫他书写,这僧官就感觉自己几乎难以呼吸。 他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他如此做,并不符合规定,但是他别无选择。 因为智云僧是他的本尊上师,他要像是供奉自己本尊一样供奉本尊上师,无法违逆。 也即是说,无论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颤颤巍巍的将所有的文字都写下来,他将这登记簿双手供奉给自己的本师,叫智云僧过目。 智云僧看了一眼,确定准确无误之后,直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了一块印章,印在了上面。 “永真,你且在外面等我一段时间,我很快就来。” 他直接称呼陆峰法号,不再叫他扎萨。 陆峰立刻双手合十,,对两位僧侣行礼,方才离开。 支开了陆峰之后,智云僧对那僧官说道:“你病了。” 那满头是汗的僧官立刻感天戴地的跪在地上,叩拜本尊上师说道:“是的,上师,我病了,病的很重,是龙病。” “不错,今日写这登记簿的,也并非是你。” “是,上师,并非是我,是我的侍从僧。” “我身边的侍从僧是蠢物,犯了错,去做养马僧了,从今天开始,你常伴我左右,做我侍从。” 智云僧说罢,看着这地方说道:“将这门锁拴了,和我一起离开,我记得你有两个书记官?” 听到这里,那僧官只是笑,一点都不敢说话,智云僧冷哼一声说道:“笑? 就算是其余大僧侣,身边都没有书记官,你什么身份,猪狗一样的东西,居然敢养两个书记官? 还都是女人? 你难道不知,将女人带入寺庙,罚畜二九,鞭三十? 你莫不是以为我是瞎的?聋的?你做的这些好事,我全部都不知道? 告诉你,这一回,我要你收尾干净,将事情处理清楚明白了,今天晚上就来我院子里。 不许将你在寺里豢养女人的事情,透露给任何人,若是被别人知道了,我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扒了你的皮,这不是威胁,这是一个事实阐述,闻言,那僧官头上的汗水更多了,他连连叩拜。 “是是是。” 看着僧官的态度,智云僧很满意,他在僧官立刻叩首之中离开。 与此同时。 陆峰正在外面的山道上。 他朝着山上看,无尽白塔寺旁边的山,是一座小山,不曾有太多绿树,也没有雪顶,在这样的山上,也孕育不出外神或者护法神。 朝着远处走,看到的那座雪山,才是大山,就算是无尽白塔寺,每一年的六月份,也要去那座大山,去祭拜山神,随后,还要由主持尊者亲自带队,带着一些大僧侣进入那雪山之中,寻找到传说之中的神湖,祭拜神湖,不管是祭拜雪山还是祭拜神湖,每一次都需要大量的人、畜、供物。 所有的僧侣,都要在那几天早上早起祈福。 陆峰说实话,一点都不想要掺和进去这种事情。 以前他可能属于材料,毕竟奴隶也是要供奉佛祖的。 在本州府,明面上是十供一制度,奴隶的孩子也要送入寺庙,虽然叫做学经僧,但是更多的是劳动力,或者说是施法材料,现在的他,也可能是施法材料,但是有卓格顿珠的名气庇护,他稍微安全了一点点。 在那些头人也外面土司、宗本贵族眼里,可能算是一个人了,虽然可能被鄙夷,忽视,看不起,但是在这些人眼里,多少是一个人,而不是比牦牛、羊还要低贱的财产性生物。 要是再往上,他的地位才可能更高,才可能更像是一个他以为的,传统意义上略微有尊严的人。 就是不知道他为土司家族们带来的伤害,卓格顿珠的名气能不能庇护住他们。 这里的一切斗争,比他想象的都要激烈和坦然,未曾有太多的温情脉脉,虚与委蛇。 六阶次第的“善知识”,学习了法脉知识,知否可以回到甘耶寺,重掌甘耶寺法台之位呢? 不知道。 陆峰想着自己的三个任务,只想要快些完成任务回去,永远归心似箭。 这里的那种不安全感,叫他无时无刻不得不提起精神对抗,就在他如此思想的时候。 智云僧从碉楼里面走了出来,他对着陆峰说道:“永真,快走,快走,快走,今天我们的事情还很多,要走好几个地方。 要是夜晚到了,月亮升上来,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他急急的催促陆峰和他顺着山路走,很快就走到了另外一处碉楼,他将陆峰带进去,焚香之后,居然是他为陆峰受戒! 受戒完毕,他再度带着陆峰往后山走,来到了一处大殿外面,这大殿守卫并不森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大门是封锁的,这里看起来只有一人半腰高的围墙堵着这里。 里面是一个孤零零的殿堂。 智云僧看着这里,对陆峰说道:“永真,进去吧,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记住,是只有我来接你,其余的人,不管他们是谁,和你是否熟悉,只要不是我,都不许从这大殿里面出来,记住了吗?” 陆峰说道:“记住了。” 智云僧方才说道:“记住就好,往里面走吧,去看里面的壁画,领悟‘不动心’,等到你领悟了‘不动心’,你就可以掌握持咒之权力了。” 说罢,他拿出来了钥匙,打开了锁头,将陆峰推了进去。 说来奇怪。 陆峰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一阵阴凉! 第25章、如一朵莲花绽放 作为一个合格的第六阶次第的僧侣,是有完整的一套变化的,这一种变化,最初步的,从外形上就有了变化。 这也是别人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 密法域受戒不烫疤。 但是穿着的衣服,手持的法器,身边的扈从,可以获得的庄园、仆从、奴隶等等。 可享受到的特权。 都有明显区别。 第六阶次第,并且掌握不动心,可以持咒,可以为他人灌顶的僧侣,是可以被称之为大僧侣的,从这个层次开始,就可以接受供养。 这就已经可以叫他们脱离因为因为太穷而穷死的窘迫境界。 也有贫穷的僧侣,但是一般情况之下因为贫穷穷死,比较少见。 学经僧的衣服,是一件坎肩,一件淡黄色的僧袍,并且多年只有一件,不可在外面披上红色僧衣,可以再加一件外衣,可是外衣不可和其余大僧侣之颜色混淆,故而多选黄色。 但是,除了坎肩和黄色僧袍之外的所有衣物,都是要额外花钱的。 许多穷学经僧花费不起这个钱财。 只能在睡觉的时候浆洗,期盼早上能够干透,穿上不得“发汗病”。 没法子的事情。 免费的衣服,就是最大的恩赐了,哪怕是在寺庙之中做杂货,或者是外出为贵族老爷们做活,会得到一些银钱布施,但是这些钱在一些大花销前面,就有一种杯水车薪之感。 学经僧有许多地方都需要“布施”和“供养”,特别是在学习的时候,经僧老师只讲述最基本之物,多是照本宣科,想要获得更好的教育,就要进行“供养”,花费重金请“老师”教课。 更不要说还有其余的衣食住行,许多地方,都要花钱。 像是陆峰这样的小寺庙出生的学经僧。 尚且不是最可怜的。 毕竟还有小寺庙在,时时刻刻还能给一些帮助——尽管在帮助到了一半的时候,这一点帮助也没了,寺庙被厉诡占据之后,陆峰就和那些奴隶出生的学经僧一样了,无依无靠,只能全部靠着自己双手进行劳动了。 所以许多学经僧,穿着起了毛边,打了补丁,各种破烂,或者说连靴子都没有的装扮从人身边走过去的时候。 其余人就知道此人出生一定不好,并无靠山,也可能无什么大出息,自然会看轻,疏离他,更有甚者,有的老学僧,会故意去欺凌这些人。 这些人,念佛并未念出慈悲心,十几年二十几年也未曾辩经通过,早就熄了获得“六阶次第善知识”的想法,早就早做打算了。 对于他们,陆峰并不喜欢,也不是极其讨厌,因为见的多了,许多情绪,都压在了心下,等待一日用大智慧化解。 甚至在陆峰学习的时候,见过有学经僧因为买不起靴子,脚指头冻得坏死,自己无奈砍掉。 结果生了病,害病害死了的。 因为害了病,其余的“同宿”之人,连僧房都不许他进去,就在外面,蜷缩在一起,结果最后不知道是冻是饿,亦或者是的确伤口发炎,反正是死了。 那个时候陆峰刚来不久,物伤其类,还为他诵念了往生经文。 朵多僧兵嫌弃陆峰碍事,还推开了他。 到了后来,见的多了,陆峰也会为他们诵念往生经文,祈祷他们有一个更好的来世,却顾不得悲伤了,因为要是他不努力,可能死在路上的人,就是他自己。 所以说,到了现在,陆峰已经可以走在路上,不被朵多僧兵推开了。 他可以穿红色僧衣,可持法器,可收收侍从僧常伴左右,可以做僧官——想要做僧官,就一定要是六阶次第的僧侣,并且可以去学习本尊法,从最底层的小蚂蚁成为一只可以飞的飞天小蚂蚁了。 只不过这一次受戒、登记、领悟不动心,实在是太急了,着急到了陆峰甚至都没有从管理仓禀之处得到新的僧袍,法器,还有靴子、念珠等物,就被赶到了这里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他还要经过一道“大布施”,也就是给大经堂之中的每一位上师,外面的每一位僧人,进行一碗粥,一些钱的布施,方才可以领悟不动心的程度。 也就是说,正常的规则应该是辩经结束——进行“大布施”——去受戒,安排登记——掌握不动心,选择灌顶上师这样的一个顺序,但是陆峰顺序明显不一样。 完全是为了在最短的时间里面,做完所有的流程。 陆峰想到此处,左右观看了一下这个大殿,走进了大殿之中。 这个大殿并不大,但是年岁很久很久了,到处都布满了时间的痕迹,但是从这里的尘土来看,这里是时时刻刻有人打扫的。 到处都很干净。 至于说这里的壁画,就是周围的壁画了,三面墙三面壁画,陆峰左右观察了半晌,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方才观看这里的壁画。 此刻天已经有些黑了。 那一轮大日正在逐渐落下,落在雪山上,却展现出了金色的余晖,陆峰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了火折子,吹了吹,就近将自己旁边的一根烛台点燃了,这烛台多少也算是一个宝贝,一个古物了。 是一个鸟身人面之异兽,陆峰不认识这是什么,他将此物放在了自己身边,小心遮住,开始看四周的壁画。 大日如来端坐虚空之上,但并非曼陀罗,不是智法身,也并非是理法身,在虚空之下,是一片汪洋之海。 就从这壁画上面观看出“不动心”? 玄机在何处? 陆峰不知,但是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拿出来自己贴身存放的古卷,打开。 那画面里面。 前面似乎有一只手,跃跃欲试,想要从古卷之中探出来,将外面的生物抓到自己身边来! 陆峰看到了这古卷上的画面。 是真的未曾想到画面上会忽然出现此物,后山他从未来过,但是这地方他是认识的——无尽白塔寺被称之为无尽白塔寺,就是因为这塔葬之地,被刷成了白色,所以称之为无尽白塔。 但是现在。 无尽白塔寺的塔葬台之中,居然充满了厉诡? 活不活了? 第26章、遥遥不动,念念回响 此处无人,准确的说,此处荒凉的有些可怕,完全不像是无尽白塔寺的后山,更像是一处流放之地。 陆峰可以放心的拿出来自己的古卷,仔细的观看。 古卷现在分为三部分,最上面的部分是这一次需要做的事情,三件事情,现在一件都未做成。 用他现在的话说,他现在尚在资粮道,只有资粮资的越是扎实,才能在完成任务的时候,越是轻松,越是消弭危险。 在密法域,谁都有翻车的可能,包括那些大僧侣,谁也不知道大僧侣下一次出门会遇见什么,特别是在一些就算是大僧侣,都无法拒绝的事情的时候,譬如说各个法会,譬如说更大的僧侣的命令。 亦或者是更大的俗世贵族的要求。 大僧侣亦要受制于人。 这就是供养体系的弊端,你要接受供养,那就要被供养人在一定程度上挟持,无尽白塔寺在附近州府,的确首屈一指,但,它毕竟也不是北边第一大寺。 不然它也不会被土司和宗本贵族们互相把持了,每一次挑选新的主持尊者,都需要去北边第一大寺扎举本寺学习,在那一路上,匪患重重,诡灾遍地。 需要大队人马,混合着僧兵、大僧侣、神巫,乃至于差巴的队伍,一起行进,步步为营。 更遑论跨过大雪山,去密法域的腹地了。 从这边走,最安全的道路也要经过一段无人区,谁也不知道无人区之中有什么。 自己会遇见什么。 就算是大僧侣的大神通,有的时候也会在无人区失效,在无人区,会遇见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就连大僧侣都不知道是真是幻。 现在,就算是在这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大僧侣的寺庙之中,特别是后山神圣的塔葬台里面,都是游荡厉诡。 就像是陆峰,也蹙紧了眉头。 他在这一事件上,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如“豁然开朗”,再看了一眼时间,确定那几个字,被污染的。 被污染看不清的火鸡年。 他以前一直认为这个被污染是有污渍污染,现在看起来这个被污染,有没有可能也饱含深意呢? 被污染,被什么污染了呢? 陆峰不知,信息太少,只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在这底下,占据了中间大板块的,就是新画出来的这些画面了。那画面里面的恶诡、厉诡,似乎要从这画面里面钻出来,对画面外面的活人做些什么,他们对于活物的憎恶,是完全超过了陆峰的想象的。 一根根的手臂,从阴影之中出现。 ‘画面居然还是移动的,变化的。’ 陆峰看到这里,眉头蹙的更紧了。 “唵嘛呢叭咪吽”。 陆峰下意识的持咒,右手捻动嘎巴拉念珠,完成了一次念咒。 在最底下,则是一个小小的伥诡和噶其拉土司祖母化作的虎诡了。 它们在彻底死去之后,化作了两股气息,被纳入了古卷之中,带给了陆峰别样的清醒和智慧,底下还写着时间,告诉陆峰,这种降服厉诡的加持,现在只有五天多的时间了。 超过了这个时间,他就会再度回到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若是他未曾品尝过这种“聪慧”的感觉,他自然可以永远在“浑浑噩噩”之中沉沦。 可是在他品尝到了这种“聪慧”的感觉之后,这种感觉,就叫人欲罢不能,不愿舍弃。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放弃这种“智慧”、“聪明”、“耳清目明”的感觉。 这也是一种欲望,只不过陆峰清楚,这种欲望他暂时不能割舍。 他完全做不到这种无欲无求的程度。 所以,在他灌顶之后,须得找到几只厉诡,填补自己古卷的空虚。 但,一定不是后山白塔寺的那些厉诡。 塔葬台充满了厉诡,不管是什么,这里面的水都实在是太深了。 陆峰并无过去的窥探的打算。 他在寺中,就已经足够麻烦了。 要不是这一次他的确是为主持尊者一脉立下了大功劳,并且还有卓格顿珠上师名气的庇护,他估计现在就已经无了。 在这种险峻的情况下,他若是再去本寺主持尊者和长老们圆寂之后的塔葬台搞事情,他怕卓格顿珠上师的名号也护不住他自己。 ‘那这些厉诡,是否现在就会袭击我呢?’ 从这古卷上面观看再三,陆峰大胆猜测,这古卷的“感知范围”是有距离的,并且这个距离并不远,故而他在寺庙之中许多年,都未曾见过这白塔林之中的那些厉诡,反而是到了后山上才见到了。 这也可以说明,在这领悟“不动心”的古殿之中,是未曾有厉诡存在的? 若是这样,再好不过了。 安稳度过今天晚上,就可以选择本尊上师了。 陆峰思前想后,就看到那大日从雪山上落了下来,以极快的速度,黑暗笼罩了整个密法域。 天就黑了。 风从山垭之中吹下来,密法域的气温开始骤降,开始降低到可以冻死人的程度。 陆峰身上穿着的虽然不是单衣。 但是这大殿太过于破旧,那半人高的围墙,并没有给人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四方空荡,到处漏风。 风吹如鬼哭狼嚎。 陆峰不得已,只好一只手护住了眼前的油灯,另外一只手,继续开始持咒,都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他只能以不变应万变,若是平常,他可能会加持《金刚咒》,《华严经》之类的显宗经文,安定内心。 但是现在,他却已经有了六字大明咒,于是,他全身心加持六字大明咒,手上的嘎巴拉念珠,金色的“油漆”都渗入了他的皮肤里面,等到了夜晚,深夜,月亮到了人头顶的时候。 陆峰手中的嘎巴拉念珠,彻底化作了玉制化的白,如同琉璃,上书六字大明咒。 在六字大明咒之中,每一个念珠之中,都关押着一只厉诡! 随着陆峰的念诵。 诡韵从陆峰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从那嘎巴拉念珠上散发出来。 在他的周围,出现了一位又一位僧侣化作的厉诡。 他们都站在了这大殿之外,凝视着里面持咒的陆峰,忽而化作无形之厉诡,想要冲进来,将陆峰扒皮拆骨,将他撕碎在原地。 但是都被陆峰身边的大慈悲韵挡住了。 不止如此,大慈悲韵化作了一股股精元,灌入了他们的身体之中。 将他们死死压制在了大殿之外! 他们是因为意图谋害主持尊者被镇压、制造成嘎巴拉念珠的,并无自愿之想法,自然化作了厉诡。 被自身的大法力所控,又被巧妙设计,只要有人持有嘎巴拉念珠,诵六字大明咒,就被六字大明咒不断的“超度”。 此刻,六名意图反叛,或者被主持尊者打败的大僧侣化作的厉诡,全都出现了,并且都出现在了陆峰身外。 陆峰却浑然不知。 在这领悟“不动心”的地方。 此处的大危机并未降临。 真正的危机就已经来到了。 六诡取食! 第27章、无上光明火 寂静的月光之下,后山宛若一片死域。 在那不知道年月的大殿之外,六只厉诡站在外面,他们都穿着自己生前的僧衣,带着帽子,但是脸上,却都是凶神的表情。 仅仅是见一眼,都会被吓走魂魄。 更不要说他们此刻死死的趴在了大殿之外,想要钻进去。 而在大殿之中。 那点燃的蜡烛光芒,却如一道帷帐,将整个大殿温暖的包围了起来。 叫那六位身长丈二以上的厉诡无法进入。 陆峰端坐其中,持六字大明咒,再度感觉到了自己脐带下的经脉轮之中的明点。 未曾恍惚,只是渐入。 他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大光明”之中。 周围都是金色混杂着白色的光,如水一样柔软的包裹住了他。 他就在这一片光之中,无有忧虑、恐怖,只有一种从心而出的大欢喜,这一种欢喜是人的语言无法表达和表述出来的。 所以他张嘴,欲要说出些什么。 最后却只吐出来了六个字。 也就是六字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大光明显现。 大智慧显现。 无上宿慧显现。 陆峰双手持咒。在他昨日在辩经院后院之中明点大爆发之后,陆峰也不知道为何,总是感觉自己全身暖洋洋的,这就是深藏在他身体之中的身之力。 从他的脉轮之中诞生,流经全身上下,是为一种大解脱力。 将此修炼到极点,得大解脱。 更加上“六字大明咒”。 陆峰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只见到自己眼前“轰然”炸开的那一道明点,此刻化作光明宝珠,周围的光芒和火焰,都源源不断的朝着那一点宝珠上面燃烧过去。 化作熊熊火焰。 却无火焰熊熊之感。 反而有一种冷意。 如他眉心的月。 陆峰一念至此,抬头去看,却真的看到了天上有一轮月亮。 眼前的光明宝珠,吸收得所有力量,缓缓向上。 在这月亮旁边,化作了一轮太阳。 随后,太阳逐渐熄灭。 化作了一道种子。 陆峰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只觉得自己如躺在了羊水之中,不用呼吸,不用思考。 一种如回胎中的感觉。 火焰和光明四面八方的从各处汇集而来,汇集在了这一颗太阳之中,陆峰持咒。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唵嘛呢叭咪吽”。 大量的六字大明咒从他的嘴巴之中散发出来,直到他头顶的光明宝珠忽然发出了响亮又清脆的“咔啦”声音。 如某种物品破开壳壳。 如数九寒冬,绿意冲出种子,伸展绿芽。 如淡淡冲出的绿芽,冲破肃杀的寒冬。 表现在了陆峰的身上,就是他忽然睁开眼睛,身上的慈悲大韵都从身上荡漾了出去,如潮水一样冲刷着四周。 在他的腹部,脐带之下,其中一朵莲花,缓缓绽放,此并非不动心,此乃“慈悲心”。 无有手印,但是却有密咒真言,且有“慈悲心”,在这古殿之中,他未曾修习得“不动心”,就因缘巧合的获得了“慈悲心”。 双手拨动之间,嘎巴拉念珠留下来的韵味,完成了一场特殊的“灌顶”,这一串嘎巴拉就是“灌顶”的法器,灌入的是这些大僧侣们多年的修行。 哪怕是被折磨化作了厉诡,生生世世受到镇压和伤害,可是那六位大僧侣修行一生的成果之一,还是落在了陆峰的手里——准确的说是被主持尊者剥离了出来,本尊贬为厉诡,修行化作资粮,便宜了自己人。 原本是打算给智云僧的,可惜智云僧不得缘法,无法得到此机缘,这个机缘就给了陆峰。 陆峰把握住了。 他无视了外面的六只厉诡,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一串嘎巴拉。 嘎巴拉念珠非人骨念珠,嘎巴拉念珠自有其特殊含义。 颅器在密法域本来就具有特殊的含义,眉骨作为颅的一部分,做成的嘎巴拉本来就有特殊的意味,也就是所谓的“活着”的,是智慧和经验的传承器,陆峰也不知道自己的“六字大明咒”到达了多殊胜的程度。 或者可称之为一瓣莲? 陆峰心情好了不少,他往外看了一眼,看着那六只厉诡,再看了一眼自己护住的火焰,忽然想起了卓格顿珠上师叫他点燃贡品时候说的话。 “烧,想像有一团火,烧。” 想像有一团火。 烧! 六字大明咒。 无上大光明。 一股光明焰从陆峰的眉心烧了出来,以“火供”的形式,燃烧向了外面的那些厉诡,看样子是要以一场火供的形式来祭炼了这群厉诡! 与此同时,整个古殿,忽然燃烧起来了一层光明之火,几乎照亮了后山。 火焰燃起来的时候,陆峰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是有些草率了。 他无有本尊上师。 也就相当于,他未有一个人将许多原本是他们圈子里面基础的事情告知他。 所以,他点燃了这里。 这不是什么古殿。 这是一座坛城! 他在一座坛城之中,启动了一场火供。 这也不怪智云僧,智云僧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想到有人会在未曾灌顶,未曾有上师带领的情况之下,在一座已经“废弃”的坛城之中,施展出“火供”。 以慈悲韵和大光明火光,点燃了这一座废弃已久的“坛城”。 更重要的是,他的“火供”,供奉什么呢? 供奉谁呢? …… 山下,火焰燃烧的时候,已经有人发现了,等到更多的人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迟了。 主持尊者不在寺庙之中。 明字辈的大僧侣此刻就是这座寺庙的真正掌握者,其中主持尊者留下来了自己的“意志”,就由这些明字辈的大僧侣贯彻、主持,智云僧也留在了寺庙里面,所以他看到后山火焰之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也不能去后山——落锁了。 主持尊者离开之后,虽然未曾有言说,但是众人都感觉到,寺庙之中气氛更森严了一些,特别是护法僧留下来了一些之后,就更是如此,护法僧会在外面,彻夜的行走,巡逻。 所以哪怕是看到后山有异状。 智云僧也不能出去。 只有明字长老辈分的人,掌握着寺庙命脉的那些僧官,方可去查看。 明法长老望着那处,忽而说道:“我记得,那仿佛是第六阶次第的善知识,学习‘不动心’的地方?” 得到了回答之后,明法长老很平淡的说道:“处处落锁,不管别处,反正我们经院,未有我的手令,谁都不可从这出去。” 他强调说道:“智云僧也不行。” 第28章、佁然不动,安定如山 坛城就是立体的曼荼罗,曼荼罗就是轮圆具足,是真知,觉悟,是诸佛的智慧,是万象森列,融通内摄的禅圆,是密法域重要的修行一环。 它通常是以唐卡的形式出现。 或者是以壁画的形式出现。 但是在密法域的寺庙之中,许多寺庙本身就是一座殊胜的“曼荼罗”,是以曼荼罗的形式建造的,就如无尽白塔寺之中大量的,隐藏在后山深处的坛城,那些坛城就是立体的曼荼罗。 最后的灌顶和本尊上师的教诲,都是在坛城之中进行的。 除了灌顶和大布施,其余的时候,坛城并不对外开放,且有大量的朵多僧兵在周围巡逻,驻扎,不许任何人靠近。 因为那是诸佛菩萨在密法域的道场,其中表现诸佛菩萨悟道的图像,还有藏匿于画面之中的本源密咒,根本咒语。每一座坛城,都有自己的规格,就算是打破了陆峰的脑袋,陆峰也想不到这里居然会是一座废弃的坛城。 可以被认证的标的物着实太少。 大光明火直接点燃了此处的火供,地面之上,一道复杂的“种子字”在大光明火焰之中逐渐显现出来,在这大光明的火焰之中,壁画上的大日如来忽然变了颜色,在那金黄色的灿灿光明之中,壁画开始摇曳。 开始从墙壁之中“浮现”出来,化作了一道道韵纹,在他的上方飘动。 宛若是海中的水草。 陆峰若有所觉,他抬头去看,看到无数饿诡从虚空之中出现,趴在了那壁画上的大日如来身上,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开始吞噬大日如来,同时,在他身边,数不清的诡异气息从他身边出现。 诡韵,就是一股股说不出来但是叫人心生恐惧,心生厌恶的气息从周围出现,交织在一起,随后化作了一个个真正的厉诡。 他仿佛就在此处,变成了壁画之中的大日如来。 无数饿诡从他的身边出现,一口咬在了他的喉管上,直接扯开了他的喉管! 那些饿诡仿佛从来不会感觉到饱腹,尸体的臭味不断的冲击着陆峰的鼻孔,甚至有一双手指将他的眼睛从眼眶里面挖出来,吞进了肚子之中。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眨眼的时间,一个眨眼之后,陆峰就死了。 被无数的厉诡趴在身上,吃干净了身上每一寸血肉。 不止如此。 饿诡吃的不止是肉身。 还有耳、鼻、口、舌、身、意。 那些饿诡什么都吞,什么都吃,就算是人的意识,也被它们吞进了肚子里面,人死之后,连魂魄都有那种被生吞活剥的感觉,从始至终,陆峰都感觉自己被人完整的吃掉了,痛苦不可遏制,哀嚎如同丧乐。 无时无刻的“我被活吃了”的念头从心中诞生。 又被陆峰轻易的抹去。 无数次的大恐怖袭击他的心神。 都如潮水拍打在大坝上。 莲花城之中。 陆峰心中却无一点恐惧。 古卷一直在自己身边,他一直有最后的一丝冷静,他知道,这个时候但凡是他真的感觉到了一丝丝细如牛毛的恐惧,那他的心神就会被大恐惧冲垮,化作一只厉诡! “唵!” 不是六字大明咒。 陆峰只念了一字真言。 他起了大慈悲心,慈悲韵从虚空之中出现。 他的心中只有慈悲心,在他脐带脉轮之下,一点绽放开的莲花瓣之中,无数饿诡在上面啃食,却无法啃食干净这一瓣莲花。 直到这一声密咒出现。 陆峰忽然了悟。 明知一切。 知道这是一场“火供”。 于是,陆峰将自己布施给了这些饿诡,整个人都化作了“贡品”。 “大布施”。 直到陆峰将所有的意识,所有的自己放开之后,那些饿诡居然快速的吞噬了陆峰,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干净。 无物可剩。 如爬上了蜜糖塔的蚂蚁,蚂蚁围上去,尚有一个人形。 可是等到所有的蚂蚁散去,那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万诡吞噬,佁然不动。 第六阶次第,不动心。 可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大布施过后。 就是一场“觉悟”。 壁画之中的大日如来睁开了眼睛,忽而之间,他的周身,那些饿诡全部都消失不见,他就如此端坐在了虚空之中。 陆峰也睁开眼睛,六位高僧化作的厉诡拜服在他的身边,跪在身边,如同跪拜上师本尊。 这就是降服! 以大慈悲韵,降服六位和他有因果关联厉诡——嘎巴拉念珠在他手中,这六位“护法神”也就应该由他降服。 或可大力降服,降服外道厉诡,亦或者可以如此,用“佛法”降服。 护法之间。 亦有差距。 就如明主大王这样的外神,降服之后可以作为护法本尊观想,但是陆峰降服的这六位护法,包括陆峰,都不可作为观想之物。 大光明火焰,逐渐消失,前面的“饿诡吞噬”,可真可假。 当真了,那就是真的。 作假,那就是假的。 保持安然不动心,就可保平安,得安然不动之观持不动心。 拥有观想本尊和持咒权力。 但是若是如此的话,不是陆峰夸口,若是每一次的“第六阶次第”善知识可得不动心之考验,都如他这样一般的“复杂”,那每一年通过的第六阶次第僧侣,不应有如此之多,一定还是他这里出现了毛病,毕竟能够在未曾灌顶之前就持咒并且有他这个水平的,可能就是他本人了。 底下的“火供”痕迹在逐渐消失,在他的面前,壁画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但是绝对不正常。 一座坛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并非是立体坛城,而是一座壁画上的坛城,未曾见得壁画本尊,但是见得了本尊之“种子字”。 是一个字。 “嗡”。 古殿外面又传出来了脚步声,陆峰回头,原本以为是某一位大僧侣看到了异状跑了过来,但是他回头,就看到在古殿之外,一只黑色的羊就那么冰冷的盯着他。 它盯着陆峰,陆峰也盯着它,过了半晌,这一只黑色的羊居然缓缓的顶开了门,用自己的双角在地底下“夯”出了一张充满了黄土的唐卡,放在了陆峰面前,随后用竖眼看了一眼陆峰,转身离开。 陆峰久久未动。 他拿出了自己的古卷,看了一眼,古卷上依旧还是那些内容,一字不增一字不减,陆峰蹙眉,说道:“真是没有想到,光是一个无尽白塔寺,就有如此多的秘密。” 望着唐卡。 陆峰闭上眼睛,默诵密咒,未曾感觉到任何的威胁之后,他拿起来了唐卡。 抖了一下。 还是未曾从其中看到本尊神像,但是他看到了可供修行的咒语,手印,还有观想之物,但是就是没有灌顶本尊。 因为陆峰感觉,这道传承法脉,在无尽白塔寺之中,是断的! 第29章、昨夜安然无恙 陆峰在万诡吞噬之中,领悟了不动心,不止如此,还借助了这废弃的坛城,降服了六座厉诡。 六位高僧的厉诡,化作了六般法器。 手持转经筒、金刚铃、金刚杵、法螺、扎玛如、酥油长明灯的灯具。 除了转经筒是在他的手中之外。 其余的物件,都挂在了他的腰上、腿上、还有背上。 散发出来淡淡的诡异韵味。 但陆峰身上的慈悲韵一阵一阵的波动下来,完全压制住了这些诡异韵味。 做完了这一切。 陆峰终于可以稍微消停一下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星星和月亮,知道距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 冷风吹过,却一点都不感寒意。 陆峰此刻体内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那是来自于身体之中大解脱力的本源力量。 是人体本来就有,但是未被开发之伟力。 陆峰长吐出一口气,终于有了一点大僧侣的样子,他将眼前的唐卡和自己的古卷碰碰,未有什么理由,就是看看古卷有没有其余功能。 没有。 古卷和这唐卡碰撞在一起,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陆峰就盘膝坐在了蒲团之上,双手捻动嘎巴拉念珠,未曾去追那黑羊,开始观察这唐卡。 在密法域,许多动物都有自己的独特含义。 这一只黑色的羊,未必带着吉祥、如意的意思。 若是朝着不吉利处想的话,这一只黑色的羊,有可能带着“三毒五欲”,带着凡人、未开化者的意含义,也就是三毒,贪、嗔、痴。 五欲,财、色、名、食、睡。 这都是不利于大解脱的东西,沉沦于此,就是要在此沉沦。 若是此黑羊是如此意思的话,哪怕是在无尽白塔寺,哪怕是在寺庙后山上,陆峰追过去,也可能就此一去不还,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 陆峰可没有忘记,这无尽白塔寺的白塔林里面,还有数不清的厉诡蠢蠢欲动呢。 密法域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无有一处是安全的地方。 默默的持咒,陆峰打开了唐卡,这是一张法曼荼罗,其中有一张“种子字”,还有周围的坛城,但是唯独没有本尊,不好去观想,也不好去“效仿”。 只能观摩这个种子字? 陆峰蹙眉,思考了半晌,还是将此物收在了自己的怀里,开始继续持咒。 未曾学习。 等到他学习更多的知识再说。 未有本尊上师,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供养此神佛,万一出现了问题,那就是将自己也栽了进去,他的确可以有一个本尊,也有一个秘密本尊,也可以有其余的本尊,但是许多大僧侣,终其一生,都无法接近于一位本尊,所有的精力,都在一位本尊上,无法靠近。 更遑论是其余的秘密本尊了,陆峰很清楚,自己想要学习的就是明主大王护法咒,他的本尊很有可能就是明主大王,卓格顿珠上师说过,以六阶次第的不动心,很难以在明主大王的观想之中,护持住本心。 但是陆峰有古卷,现在又加上了慈悲心。 事情就不一定了。 不知道他这一次领悟的第六阶次第的不动心,再加上他的慈悲心,是否降服的住心中的大恐怖呢? 但看起来,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走。 但是陆峰知道,这些事情,只不过是刚开始而已,甚至连结束的影子都看不到。 等待天亮。 陆峰静静的坐在了古殿之中,等待太阳的升起。 在他的莲花之上,虽然只开了一瓣莲,但是慈悲韵已经散发了出来,可以称之为第六阶次第的僧侣,也可以称之为大僧侣,上师了,他的脐带经脉之中是一朵重瓣莲花,从外到里,一共有一百零八瓣。 但是在最外面,只有八瓣。 越往里面,花瓣数量越多,但是花瓣也就越小,等到莲花开的时候,陆峰可能在这慈悲心和慈悲韵的程度上,就差强人意了。 勉强叫人满意了。 “降服的护法神,并不算在古卷里面,古卷还是没有任何的多余加持。” 这种降服护法神不行。 要卓格顿珠上师那样降服护法神。 以力破法。 可能还是和自己没有因果关系的厉诡。 陆峰继续持咒、思考。 一般六阶次第善知识的僧侣,想要加之以大僧侣这个称呼,还要不少时间,但是陆峰在获得了“善知识”学位的时候,就已经占据了大僧侣这个称号。 就连降服的护法神,都有了六位。 六尊法器就在他的身边,他晃动着转经筒,在这转经筒上,逐渐出现了六字大明咒,从浅到深,一下又一下。 至于说酥油长明灯,陆峰将其在旁边的烛台上点燃之后。 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息,出现在了古殿之中。 惨绿色的气息出现在了陆峰的周围,笼罩了一殿之地,陆峰可以看出来,使用此物,可以叫人不受到厉诡的侵袭,一般层次的厉诡,是不会看穿这灯光的。 扎玛如则是可以安抚厉诡。 法螺则是有传声的作用。 每一样法器,都有自己特殊的作用,只不过不知道可以对付什么层次的厉诡——以他以前学经僧的身份,遇见的一切,都是“厉诡”,都是天灾,学经僧是没有资格知道这些信息的。 但是现在,他大不一样了。 他是第六阶次第的大僧侣,他有资格知道密法域的一点点信息。 陆峰想到这里,再度看向了外面,在这古殿的外面,那黑色的羊冷冷的看着它。 陆峰也不急不慌,不急不躁的看着这黑色的羊,在许多祭祀之中,也都会有羊的身影,以羊作为牺牲,羊也可以作为菩萨的四乘之一,但是这黑羊,它明显不同寻常。 陆峰不清楚这一只羊是什么情况,这一只羊看了他半天,两者对峙,直到第一缕阳光出现之后,金灿灿的太阳光一寸一寸的铺展过来,那黑羊方才逐渐离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有僧人健步如飞的朝着这边奔跑,看到了坐在里面好端端的陆峰,这僧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扎萨……不对,永真,昨夜你可安好?” 智云僧问道。 陆峰站起来回礼说道:“回上师的话,一切都安好,昨夜平安无事。” 第30章、最后一步,供奉老师,布施僧众 智云僧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陆峰,陆峰就如此静静地看着智云僧,他站在阳光下,浑身上下都是慈悲韵。 在他的身后。 大日初升。 日照金山。 浅云如缎带缠绕着大雪山,大日照的整座雪山都是金黄的颜色,寺庙还有一半笼罩在黑暗之中,僧唱阵阵,有人在转动转经筒,有人驱使寺中的奴隶和学经僧去耕种、养牛放羊。 陆峰就如此站在智云僧面前,智云僧看着他身上多出来的六件法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转身说道:“和我来。” 他示意陆峰跟着自己,陆峰走在他的身后,一路无话,直到快要到后山之下的时候,智云僧忽而说道:“你这样子,宛若佛子。” 他忽的回头看着陆峰说道:“若有一日,我之家族受难,还望你能看在今日之恩情之上,保佑我的私生子,将他带到寺庙之中,做一个学经僧就好了。 至于以后做什么,就看他的造化了。” 不知道为何,智云僧忽而有了一阵冲动,内心之中忧虑不已,将真话告诉了陆峰。 陆峰没有说话,宛若是没有听到一样,智云僧立刻警醒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说这样的丧气话,难道是他最近的修行出了大问题? 也可能是因为他今日见到永真,实在是太惊讶,惊讶于只有一个晚上,领悟了“不动心”的永真,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气候! 他的确是今非昔比,可以称之为大僧侣了,只不过他依旧是永真,想要成长到可以庇护一个家族的大僧侣,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不说别的,就是说接下来的佛法修行,都是步步惊心,只要有丝毫差错,就会功亏一篑。 不能维持本心,化作厉诡、外神,被寺庙降服。 无尽白塔寺是不会因为他经过六阶次第的“善知识”考试,就将他抬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的,因为那只是一个开始。许多学经僧耗尽一生心血摸到的第六阶次第的“善知识”,其实只是一个阶段的,新的开始。 未曾得到第六阶次第“善知识”学位的人,目光之中都只有这一个目标,可是得到了第六阶次第“善知识”学位的人,就有无数烦恼。 因为第六阶次第“学位”只是一个可以持咒修行的“入门许可证明”,想要更进一步,需要多次的灌顶、布施,学习,第一是需要供奉好自己的上师本尊,第二是需要大量的俗世钱财支撑学习,学经僧时候的那些经典,在成为六阶次第善知识之后,会以此为基础,继续学习大论。 那才是真正的入门,四部大论,菩萨经典,甚至于还有梵文,密文,大量的特殊文字,仪轨知识,密令法咒。这些知识大多都收藏在寺庙之中,个人大多是无法收藏这样多的知识的,无尽白塔寺有一座经卷楼,号称是“汗牛充栋”,经典无数,藏书达到了四万多部,可以供人学习到第四阶次第。 无尽白塔寺的“呼毕勒罕”有“大学者”的尊号,就是因为每一代的“呼毕勒罕”都会通过一场特殊的辩经仪式,加冕此称号,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创建了无尽白塔寺的那位大僧侣才是真正的“大学者”,他的“大学者”尊号是诸法本源寺和当时的中原朝廷一起册封的。 如同金珠子玛瑙一样真实的头衔。 是这位大僧侣一人在这里建立了一座寺庙,降服了在此处的外神,龙神,厉神种种,创立了无尽白塔寺的法脉,降服了护佑法脉的护法神,也就是明主大王。在山洞之中令此地的土地神和山神一起向着他起誓,皈依佛法,护佑尊者。 所以,哪怕永真在寺庙之中通过了考试,他依旧只是一个“善知识”学位的上师,想要更进一步,就要更进一步的学习,要被本寺庙举荐到北边第一的扎举本寺学习,或者不想要学习,想要回到自己的本寺之中,掌握一个小寺庙的法台,或是成为上师。 再或者,去土司或者宗本贵族家中,接受供奉——陆峰土司家族是去不了了,只能去宗本贵族家中做僧侣。 得到了“善知识”的学位,并不会叫他身份无限拔高,他也只是一个可以为人灌顶的上师罢了,除非他去更大的寺庙,获得更高的学位,然后回来,在寺庙之中做戒律院的院长,亦或者是学院的院长这样的职位,亦或者是其余的僧官,那么他才可能地位尊崇,被人礼拜——有僧官身份的上师和没有僧官身份的上师,在寺庙之中完全是两种身份。 智云僧和明法都穿着红色的僧衣,但是他们却永远不是一个地位。 智云僧和陆峰都穿上红衣,智云僧还是比陆峰殊胜。 因为陆峰什么都没有。 所以智云僧想了半晌,都不觉得在有生之年,自己会需要永真僧来护佑其家族。 陆峰什么话都没有说,良久无话,来到了下山的寺庙大殿之中,智云从仓禀僧处,要来了陆峰的红色僧衣一套,靴子一件,念珠一串,金刚铃一座,帽子一顶,坎肩一件,内衬一件。 “就这样的东西,再来两件。” 交割清楚,分点明白之后,那仓禀僧将此物放在箱子里面,打算送到陆峰的住处,但是未曾想到,智云僧开口就要这样的衣服法器三件,那仓禀僧虽然为难,但还是应承答应了。 智云僧叫陆峰穿上了红衣,戴上了帽子,手持着念珠,朝着大经堂过去,一路之上,众人看向陆峰的眼神,艳羡不已。 到了大经堂,陆峰看到里面已经有人了,坐在大经堂之上的就是明法长老,他坐在上首,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此地的“首座”,其余的僧人都穿着僧衣,阶次第坐。 智云僧将敲响法锣的木锤放在了陆峰手里,示意他完成最后一步。 陆峰来到了挂在了大经堂外的法锣旁边,在他的背后,诸位僧侣的眼神,或明或暗,陆峰不理,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敲响了法锣! 一下。 两下。 三下。 三下法锣之后,陆峰将木锤还给了身边跟过来的一位黄衣僧人,外面正在忙活各种事情的僧人听到这法锣的声音,立刻急匆匆的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因为大布施,要开始了! 第31章、大布施 所有听到了法锣的僧人,都迈着稳健的步伐,穿戴好僧衣,朝着大经堂走了过去。 讲究的大寺庙,也是一个完整的“坛城”,就如同现在的无尽白塔寺一样,大经堂作为一个寺庙最重要的建筑物,它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建筑,许多大的法会、盛会都在这里进行,“大布施”亦是如此。 在大经堂之中的红衣僧,都阶次第而坐,敲响了法锣之后,提前坐在了大经堂之中的僧人,无论地位高低,都拿出来了自己的碗,放在了自己的眼前,就连明法长老亦不能例外,他只是坐在最为上首和殊胜的位置,等待大布施的开始。 紧接着是外面来的僧人,他们按照年龄的长幼,从大经堂那边依次第坐下,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来了自己的碗,亦放在了自己面前,等待布施的开始。 等到站在大经堂门口的仓禀红衣僧确定时间到了,可以开始之后,他吹响了自己腰间的法螺,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示意这一场大布施可以开始了。 立刻,在厨房里面的僧人将酥油放入了滚烫的茶水之中,不断的搅拌。随即有僧人带着茶壶,从最高阶次第的首座僧开始,逐一倒入他们的碗里,一遍又一遍。 直到第三遍,方才停止。 负责厨房的僧人们如同忙碌的工蚁一样,不断的进进出出,直到最后一碗茶水被明法长老喝完之后,那站在大经堂门口的仓禀红衣僧再度拿出来了法螺,再度吹动。 随后,提前一天熬煮的白米粥,一桶一桶的被后勤的黄衣僧人们抬进来,在诸僧的目光之中,捏碎放入了黑糖和葡萄干,由另外的僧人在旁边搅拌均匀之后,放入了被舔舐干净的僧众的碗里。 每一个人都是一碗。 就算是首座僧亦不得例外。 不得多,也不得少,在接受布施的时候,这些受到了布施的僧众,不管是地位高低,都要合十行礼,朝着施粥的黄衣僧感谢,就算是明法也不能例外。 表露出僧人们对于布施者的感激。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的在此刻进行,吃完了餐饭的僧人将饭碗擦干净放在自己面前。 对于众僧来说,舔舐干净自己的碗并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这是每一位僧人都要学会的一项技能,吃饭,将碗舔干净,将碗收进自己的怀里。 每一个大僧院都是如此,因为这是佛陀和密法域的各位大士所欣赏的,提倡的行为。不管在私底下僧人如何挑食,如何挑剔,如何鄙夷那些布施者,但是在这种布施的场景之中,每一个人都需要将自己的碗舔舐干净,并且多次感谢。 不要说是一个首座,明法长老。 就算是主持尊者在这里,他都要将自己的碗舔舐的干干净净,无一丝残留。 并且数次感谢布施者。 这些黄衣僧业务十分熟练,一位僧人回礼,一位僧人布施,一位僧人推着粥桶走,继续朝着下面布施。 整个大布施都是需要在半个时辰之中结束的,不得有任何的超时。 所以每一次“大布施”的一切,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前准备好,方便直接在这寺庙之中进行,在进行的时候,也需要每一位僧人都以很快的速度吃完饭,每一个步骤,都是要严格的处在一段时间之中。 这就是戒律。 在这一场大布施之中,还有戒律僧站在一边,负责处理每一个可能会出现问题的环节。 所以在最后一位年幼的僧人吃完了碗里的粥米之后,黄衣僧立刻带着粥桶离开。 另外一群黄衣僧上场,他们怀里都是褡裢,依旧是从明法长老开始,那黄衣僧从褡裢里面掏出来五枚铜钱,放入了明法长老的碗里。 明法长老再行礼,黄衣僧再还。 每一位僧人得到的布施都是一样的,但是份数不同。 普通僧人都只有一份,像是明法长老,他是有十份,负责这件事情的仓禀僧管事长老,可能会有八九份这个样子。 戒律僧有六七份的样子。 陆峰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大布施如期的进行,没有出现任何的波澜。 奇怪的是,陆峰现在也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的兴奋。 他只有一种很平和的“观察”。 仿佛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一丝丝关系一样。 在所有的布施结束之后,那站在了大经堂前面的红衣僧侣再度开始鼓掌。 一下,明法长老开嗓,底下的众位僧人也随声应合,坐在了外面的僧人也是一样,这就是礼赞,也是赞颂。 是整个大布施的最后一环。 听到了赞颂,陆峰看到自己身边站着的智云僧双手合十,低头,陆峰双手合十行礼,那些僧人微微欠身。 表示回礼。 在这最后的环节结束之后,明法长老什么话都没有说,站起来离开。 正准备鼓掌的红衣僧有些发愣——按照规定,他再度鼓掌明法长老才应该离开,如此做是不太符合流程的,但是对方是明法长老,所以他反应极快,立刻咳嗽一声,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任由明法长老离开。 其余的红衣经僧也很自觉的跟在明法长老身后离开,未曾经过陆峰面前,陆峰对此,佁然不动,心无波澜。 相比较于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今日发生的这些事情,并不能掀动陆峰的心田。 甚至于陆峰心中都已经有了预料。 陆峰只是双手合十,恭迎诸位上僧离开。 直到所有的红衣经僧——除了智云僧都离开之后,那站在了门口的仓禀僧才再度鼓掌,听到了讯息,那些年长的僧人先行离开,年幼的方才次序离开。 到了最后,轮到了仓禀僧,仓禀僧有些畏惧的看了陆峰和智云僧一眼,咬了咬牙,还是过来给智云僧行礼,没敢搭理陆峰,仿佛陆峰身上有什么了不得的龙病一样,快步离开了。 智云僧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他对陆峰说道:“走吧,和我离开,我们去挑选上师,只不过事到如今,你还未告诉我,你想要供奉哪一位本尊。” 顺着阶梯往下,陆峰闻言缓缓说道:“明主大王。” 闻言,智云僧脚步顿下,他说道:“你可知道,本寺还有另外一种智慧大道,叫做金刚菩提摩诃大手印,若你想要以此为根本法,本寺之中,有诸多上师可以作为你本尊上师,助你成长。 至于明主大王。” 智云僧沉默良久,说道:“你慎重。” 第32章、明理僧 陆峰未曾答话,智云僧驻足,回头看着“永真”说道:“永真,不可陷入贪嗔之中。 我不知你是从何处得知明主大王守护神咒的,但是这阖寺之间的僧侣,就算是主持尊者,也不曾将明主大王奉为自己的本尊。 无论是供奉本尊,还是供奉秘密本尊的上师,他们在灌顶的时候,都未曾想过供奉明主大王为自己的本尊。 并非是明主大王之法脉不够殊胜。 恰恰相反,是明主大王法脉太过于殊胜了,殊胜到了平常的僧人,都不足以观想明主大王本尊的程度。 明主大王之法脉,止流传于我无尽白塔寺之间,是远处神山的主人,是我无尽白塔寺之护法神,是我“大学者”僧侣于神山之下,降服的厉神、龙神、山神。 供养此本尊,你的地位也会因此而变得极其殊胜,就算是明法长老,也奈何你不得。 但是,供养明主大王,你须要有降服愤怒,降服权势,降服安静的本能。 供养明主大王,你须明悟智慧的本初,死亡的真谛,并且以此来降服死亡的大智慧。 你须要有积极地,和消极的品德,要控制生命,并且镇压心中的欲望,拥有十六空,要足够勇武,可以割断有情欲的金刚藏,要能从死亡之中悟住出离心。 这也只是被灌顶的时候,学生须有的品格。 这些品格对于一个六阶次第的僧侣来说,并不容易,而已经修行到了这个层次的大僧侣,已经有了本尊,不须再次寻找明主大王为本尊。” 智云僧说道:“如此,你还要选择明主大王作为你的本尊么?” 陆峰说道:“回上师的话,选择明主大王,是我思虑再三之结果,并不存在一时之冲动。” “好。” 智云僧见状,也不再劝说,话说到这里,他已经仁至义尽。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按照陆峰的要求走了。 领着陆峰顺着阶梯往下,走出辩经院的时候,在大门口遇见了穿着红色僧衣,背着褡裢的明理长老,他似乎是在等待二人,作为戒律长老之下第三人,明理长老完全不惧怕明法,他不属于土司僧,也不属于宗本僧。 见到此人,智云僧连忙双手合十,躬身行礼说道:“明理师叔。” 陆峰也躬身行礼,“明理长老”。 明理长老并不回理,只是将褡裢给了陆峰,陆峰打开褡裢一看,里面竟然是这一次大布施剩下来的佛珠,铜钱,还有几块藏香。陆峰见状,再度双手合十,从里面取出来了他看起来最值钱的佛珠,供奉给眼前的明理长老。 明理长老欣然接受了供奉,将此供奉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陆峰又拿出来了佛珠,供奉给了智云僧,智云僧也接受了供奉,陆峰方才感谢,并且提出要将这些银钱供奉给两位。 智云僧首先拒绝,“你以后用到这些钱财的地方还多的很,自己留着吧。” 明理长老则是问道:“你可已经有了法号?” 陆峰说道:“回长老的话,小僧法号永真。” 明理长老问道:“可选择了本尊上师?” 陆峰说道:“未曾选择本尊上师。” 明理长老问道:“可曾选择了本尊。” 陆峰说道:“愿一心供奉明主大王。” 明理长老的眼神动了动,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峰,针尖一样的瞳孔盯着陆峰,问道:“那可曾去过经院登记?” 陆峰说道:“未曾。” 明理僧走在了前面,说道:“那我带你去经院登记。” 陆峰再度躬身感谢。 跟着明理长老身后,智云僧一言不发的跟在明理长老之后,陆峰其实心里也清楚,自己是占了便宜,智云僧询问他想要供养的本尊,但是实际上,并非是学僧选择灌顶本尊,本尊是不能选择的,本尊是靠“缘分”的。 智云僧之所以如此迁就陆峰,有一半以上的原因,还是卓格顿珠所在的二等家族,结一个善缘,正常情况下,还是很要从天干地支,生辰年月上面下手,不是说你想要供奉什么本尊就能供奉什么本尊的,是你的本尊上师觉得你适合供奉什么本尊,才能供奉什么本尊。 特别是陆峰说出来的明主大王法脉,它的传承比较特殊,明理僧闻言之后,明理僧在前,智云僧在中,陆峰在后,三人朝着经院走去。 明理长老手持铁棒,以明理长老的力量,举起来这铁棒不费吹灰之力,但是他就是要用这铁棒撞在地上,发出“嘟嘟嘟”的声音,叫人听到。 这就是僧官权威的力量。 听到这声音的僧人,全部都避让在两边,低着头,完全不敢看这僧人,若是遇见了奴隶,则是跪在地上,五体投地趴在地面,连呼吸都不敢呼出来。 陆峰看着这些人,挪开了眼睛,默默的持咒前行,六字大明咒是可以帮人驱散病痛,抚慰伤口的,大慈悲韵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浸入了这些人的身体之中。 智云僧和明理僧都察觉到了这大慈悲韵,都未曾出言提醒。 陆峰愿意给这些牲口持咒,那就叫他给这些牲口持咒吧。 无尽白塔寺是藏不住秘密的,明理长老带着陆峰去经院的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明法长老,明初长老(仓禀下的学院仓禀长老),还有被打的至今在床上的智光僧等人的耳朵里面,众人心思各异,明法长老看着跪在地上,前来报信的僧人,依旧一言不发。 他翻阅着一本经书,周围是数个供物,过了半晌,他说道:“就随他去吧。” 那侍从僧离开,明法长老还真的不将陆峰放在心上,一下不动,他就不会有下一次,他在等待。根据历代的规律,主持尊者的圆寂,也就在这十年之内。只要主持尊者圆寂,除了和土司、宗本贵族关系极大的那些僧侣之外,其余的僧侣,都要遭受一遍洗劫。 明法长老并不着急。 主持尊者在帮忙为自己的家族寻找后路,攫取足够多的利益。 明法长老不慌不忙。 有些规律,是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哪怕是主持尊者也是一样。 “你也只是一个人。” 明法长老缓缓的说道,他又将一块藏香丢进了香炉里面,看着炉口喷出细细的烟,闭上眼睛,再度开始持咒修行。 等待时机的出现,静候事件的发生。 第33章、长者赐 经过了“大布施”之后,时间已经快要到了中午,到一天最为炎热的时间了。 明理长老带着他来到了戒律院之中,这里就是明知长老和明理长老的地盘了。 掀开了帘子,明理带着智云僧和陆峰走了进去。 整个屋子里面充满了酥油茶的香气,煮好的牛羊肉和倒好的酥油茶都放在案子上,那里面坐着的登记僧官旁边还有小僧在伺候他吃喝。 结果就在此时,门帘被掀开了,那小僧刚要斥责这不懂规矩的僧侣,结果看到是明理长老,立刻跪在地上,就连手边的铜茶壶都给打翻了。 酥油茶都倒在地上,香味扑鼻。 那位僧官见状,也立刻跪在了地上。 看着这倒在了地上的酥油茶,陆峰一阵心痛。 都是粮食啊。 生死攸关的时候,可以抛弃粮食,但是在这种时候,将酥油茶都“供奉”了土地神,陆峰还是心痛的。 他穷的厉害的时候,一个月喝一口酥油茶都是野望,现在这些僧官天天饮,日日喝,地位到底是不一般。 智云僧对此默不作声,那跪在地上的僧官都被滚烫的酥油茶烫伤了,但还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不断的磕头如捣蒜,一下一下的撞击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明理长老说道:“永立,看来你已经忘记了寺庙之中的戒律是怎么书写的了。” 永立僧官听闻此言,整个人面如死灰,他哆哆嗦嗦的想要说话,但是身体一阵无力,跌倒在地上。 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旁边的小僧更是怕的几乎要屎尿其流。 自始至终,陆峰都没有从明理长老身上感受到任何的诡韵,也就是说,眼前二僧如此害怕,就是因为明理长老这一句话。 从这些情况之中,陆峰获得了很多信息。 明理的权力。 寺庙的结构。 还有戒律的使用。 智云僧对此司空见惯。 明理长老坐在了旁边的毯子上,说道:“登记吧。” 永立僧用力咬了咬嘴唇,咬的血都出来了,方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他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拿起来了毛笔,跪在了案前,哆哆嗦嗦的书写。 侍候他的小僧跪在地上,一点都不敢动作,智云僧和陆峰两人站着,明理僧站着。 在负责登记的碉楼之中,僧官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他手里依旧拿着毛笔,想要问这位师弟的天干地支。 孰料明理长老一只手将册子压住说道:“写,我为永真之本尊上师,剩下来的东西便不需要你写了,我来写就好。” “啊?” 那僧官不是不晓得明理长老的厉害,但是闻言,他还是下意识的“啊”了一声,只不过看到明理长老的样子,他立刻就从善如流,在册子上写上了明理僧和永真僧。 至于永真要修行什么本尊,他更是问都不问。 陆峰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了这个预料——明理僧要做他本尊上师,不然的话他也不会亲自带陆峰过来,但是未曾想到旁边的智云僧也并不说话,仿佛默认了这个情况。 写完了自己该写的,永立僧将自己的毛笔双手奉上,请明理长老自己书写。 明理长老在上面写完文字,完成了登记之后,开口说道:“永立,带着你的侍从僧,下午就从寺庙出去,西南的方向,驮马走一个白天,两个黑夜,你就会看到一个村子,叫做巴殃村。 在村子里面,有一座寺庙,寺庙里面有一位穿着红衣,痴肥胖大的僧人,你去里面,告诉那位僧侣,就说你是来接替他的僧人。 他的刑期结束了,可以从那里回来了,回来之后,立刻找到我报道,你替他镇守那处。 你可明白?” 一言就可决定一位六阶次第的僧官的发配,智云僧听到这里,张开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闭上了嘴巴。 永立有错在先,被戒律僧和司法僧的副手抓住了把柄,就算是智云僧也救不得,他是经师,不是护法上师,他是主持尊者的人,不是主持尊者本人。 更重要的是,明理僧修持的就是明主大王护法咒。 他也不是永立的本尊上师,不必去想法子拯救这个僧官,恰恰相反,若是他出了事情,这里的登记僧官的位置还能空余出来,就算是递补上位,底下也会空出来一个间隙。 不知道有多少红衣僧盯着这个间隙。 同样是红衣僧,有僧官身份的红衣僧和无僧官身份的红衣僧,亦是大不相同。 听到了明理长老对他的惩处,永立不但没有感觉到绝望,反而喜出望外,因为“僧官在办公场所饮食、喧闹”,按照戒律是要鞭十的。 不要说是他,就算是他的本尊上师,亦是如此,没有幸免之理。 如若是明理长老真的要他的命,那这十鞭子,只需要一句“仔细用心的打”,他就绝无幸理。 所以,只是被发配出寺庙,永立已经是喜出望外,有时候出了寺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我明白!” 此僧永立不断的磕头,磕头,明理长老说完,摆手说道:“既然明白,就都先出去吧,永真留下。” “是,是,是。” 只是话说到了一半,陆峰感觉自己的寸头都要飘了起来。 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以至于他立刻就拿起来了手边的转经轮,开始持六字大明咒。 一波又一波的诡韵散播在他的身边,和他的六字大明咒交织在一起。 智云僧亦是如此,他张嘴持咒,但是嘴巴之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散发出来。 只有不知所以的,欣喜的永立僧忽而表现出来了一种极其惊恐的表情。 他双手抓着自己的喉咙,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喉管从里面撕扯出来一样,他张开嘴巴,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话珠来。 在他身边的小僧,则是直接瞪大了眼睛,瞳孔散的无比的大,落在了地上。 眼看是没救了。 陆峰闭上眼睛,所以未曾看见数不清的诡韵化作了一只只大手,从永立僧的嗓子里面灌了进去,死死的化作了一道道蜘蛛网,将永立包裹。 封住了永立的嘴巴,最后化作一道密咒,藏在了永立的舌头下面。 明理长老见怪不怪,说道:“咄,这只是对你的惩戒罢了,不用说话,你只需要去到了巴殃村,见到了那僧人,你的口禁就会被打开。 明主大王就会宽恕你的罪行,赦免你的罪。 智云,带永立出去。” 智云僧仿佛是出了一口幽长无比的气,也顾不上这里难闻的气味——小僧被吓死,胆汁都吓出来了,屎尿气流,混合着酥油茶的气味,这里的气味并不可能好闻。 智云僧将一人一尸拖走,在这里留下来了师徒两人。 陆峰知道,明理长老,以后就是他的灌顶上师,本尊上师了。 明理长老说道:“偌,永真,这登记书记官的位置,你可喜欢? 若是你喜欢,你以后就是这里的书记官,负责登记每一次的僧众本尊上师。 这是一个清闲工作。 一年只须忙一次,就可领整个年的供奉,你可愿意做这个书记官?” 第34章、好老师,但并非简单的法脉 陆峰回答:“谨遵上师谕令。” 明理长老点了点头。 陆峰知道,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明理长老一旦成为了他的本尊上师,那他说的,就相当于是“本尊”所言,他所说,必须依法遵循,不得有丝毫延误,自己也不得对本尊上师有丝毫的隐瞒。 作为被灌顶的僧人。 他敬爱自己的本尊上师,要如敬爱本尊一般。 陆峰双手合十,对明理僧大礼拜,明理僧也欣然接受,因为他作为陆峰的本尊上师理应享有如此之理,理论上他和眼前的僧人,就如同联在一起,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明理僧出事,一定会波及到陆峰。 陆峰出事,明理僧也有可能会受到波及,不过现在看起来,明理僧应该是一位好老师,因为他一出手,就为陆峰带来了一个美差,从前面永立僧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来,这书记官的岗位很闲散,平时来长老级别的大僧侣,可能性也不高。 并且还有闲钱,甚至于可能得到一份布施。 不然的话,永立僧不会在此如此狂悖。 肆意妄为。 一位像是陆峰这样的僧侣。 可有四位到六位侍从僧。 这是寺庙所允许的,就如同明理长老这样的大僧侣,是允许有一个“官邸”的,可以有“官邸”的全部之设施,包括仆从僧,包括为他工作的书记官,仆从僧是由寺庙供养,不须明理长老自己费心。 但陆峰不一样,像是陆峰这样的上僧,他想要拥有六个左右的仆从僧,就要有背后的法脉寺庙支持,亦或者是本身具有大本领,再或者,当一位僧官,享有寺庙供奉,方才可以豢养属于自己的仆从僧。 他的仆从僧人数多寡,是由他本人的本领决定的,不是由寺庙处理的。这些事情,陆峰完全不知,还是明理长老细细告诉他的,并且作为明理的弟子,陆峰还享有许多不可明说,但确确实实具有的权力。 智云僧带着那一人一尸体离开,虽然只有一门之隔,但是智云僧不会去听里面的信息,因为明理长老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他要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说些闭上门才能说的话,智云僧自然不会不识趣的去特意偷听。 对此,明理僧也直言不讳的告诉了陆峰,戒律院的戒律僧作为极其掌有寺庙司法权力的一个群体,戒律僧之首就是明知长老。而明理长老,就是他的副手,作为一位奴隶仆从出生的僧侣,明理僧在寺外阿曲布州,也有六座庄园,数千奴仆。 戒律僧不但在寺庙之中享有专权。 在寺庙之外,他们的权力只会更大,不会更小,就算是无尽白塔寺被发配出去的僧人,也可以在外面的属寺之中,作威作福。 这一点,明理长老都知道,因为虽然明理长老作为副手,上面还有明知长老,但是明知长老是不管事的,所有的大小事情,都是明理长老这个副手在管。 这些奴仆供养明理僧一人,若是明理僧出事,陆峰就可以继承明理僧一部分权力,起码明理僧精心培养的一些势力,陆峰都可以接手。 这些都是权力。 可以叫陆峰一步登天的权力。 陆峰心无波澜的听完了这一切,知道这些都不是白得之物,明理僧选择他做徒弟,原因是…… “我会为你进行加持灌顶,想要完成第一层的加持灌顶,你须要进行一日一夜斋戒,洗漱,沐浴,禅定。 之后,我方才可以为你灌顶。 并且在为你进行第一次灌顶之后,第三次灌顶之前,你不得食用牛肉、羊肉、狗肉,不得亲近女色,不得违逆上师,重要的是,不得有丝毫的心境动移。” 陆峰想要修持明主大王法脉,第一层灌顶的上师,只能是明理。 “我要你继承我的衣钵,传承我的法脉,庇佑我的后人。” 明理长老针尖一样的眼神凝视着陆峰,叫陆峰感觉到了无上之压力。 至于说更往上的灌顶。 明理上师并未告诉陆峰,是谁灌顶。 只不过明理很清楚,许多想要修行明主大王护法咒的人,终其一生都是卡在了第一阶次第,也就是第一次灌顶和布施的时候,他们终身未曾继续精进修行,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明理继续精进过修行。 其余僧人,都是浅尝辄止。 明理目前也是如此,停止精进修行。只不过他未曾继续精进,并非是因为恐惧,是因为他未曾寻找到退路。 所以见到陆峰。 他直言不讳的说道:“明主大王护法咒作为本法寺的第一殊胜护法咒,直到现在,学会的人不过一指之数,可以承受灌顶之人,更是百里挑一。 我曾收过六位弟子。” 说到这里,他指着自己六个骷髅头的念珠说道:“他们都未曾经受住第一次灌顶,还未观想明主大王,仅仅是观想我为本尊上师,就化作了厉诡,‘不动心’破碎。 于是,这六名弟子都被我降服,化作了我的护法神。 你是第七个,也是最有希望之一个,我要你继承我的法脉。” 明理长老说完之后,冷峻的说道:“因为供养明主大王,需要将自己布施出去,需要的是‘意供’。 先供养自己的‘恐惧心’,‘忿怒心’,‘爱憎心’,‘得失心’,随后布施自己的六识,四空,六空,十六空。 一步步往上供养,只要稍微有一丝丝的差错,就会化作厉诡,永世不得超生。” 明理长老说完之后,拿出来一块牙牌,一丝丝无形的诡韵在上面缠绕盘旋,雕刻书写,随后明理长老将此物挂在了陆峰的腰上说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弟子,也是此处的僧官,你自己为自己寻找一位侍从僧。 以你的俸禄,应当可养活一位僧人,每日叫你的侍从僧来此坐工即可,你去斋戒修行,一日一夜之后,来后山的坛城。 我在明主大王坛城,为你加持灌顶,莫要以为领悟‘不动心’就已经够凶险了。” 明理长老说道:“我并不介意再多一位骷髅头在此,一年一次辩经,我还有时间。” 说完了之后,明理长老离开。 陆峰走出了碉楼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默默持咒精进。 别无选择的时候。 走那唯一一条路就好。 这也是没选择的唯一好处。 不用去忧虑那些不属于自己应该忧虑的事情。 做好眼前。 第35章、那一只阴魂不散的羊 陆峰已经有一个晚上和一个早上的时间没有吃过东西了。 但是他还要在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时间不能吃东西。 因为他要斋戒。 清除心的不净叫做“斋”。 禁止身的过非叫做“戒”。 斋戒,就是守戒以杜绝一切嗜欲。 好在水还是可以喝的,陆峰一边持咒,一边离开了这里,以往的时候,都是他给别人行礼,但是现在,他穿上了那件红色的僧衣,牛皮的靴子,还有高高的帽子,虽然帽子和长老们的帽子是不一样的。 但是这就是第一个变化,他成为了学经僧眼中的上僧,成为了“大僧侣”。 路上遇见了同样穿着红衣的僧人,只不过这些僧人远远地看到陆峰,有的很快就远离,有的则是很厌恶他,故意在他的脚下吐唾沫,或者是咒骂,还有的则是上前和陆峰攀谈。 陆峰心依旧不动,走在路上,也就是“斋”。 有黄衣僧人在他前面等着他,这是为他“搬家”而来的人,他们根据陆峰的要求,将陆峰的行李带到了新的住宿之地,在这里,可以自己进行洗漱,沐浴,禅定,还有自己的小厨房。 无尽白塔寺的厨房之中,学经僧和一些六阶次第的僧侣是无法在饭时之后获得食物的,因为按时按点在地方吃饭,并且一顿饭食需要多少时间,这都是戒律规定,这都是戒律的一部分。 至于僧官和长老级别的上僧,就不用受此约束。 因为无尽白塔寺认为,戒律,是用来帮助人约束心神,领悟佛法的一种方式,这些大僧侣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戒律来约束自己,因为他们已经不需要用这种外物来约束自己了,他们已经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只不过是不是真的这样,陆峰并不知道。 他还只是一个六阶次第的僧人,并且他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仔细的探究,比如说那些大僧侣或许真的可以无视戒律,但是那些和他一样的六阶次第,获得了“善知识”的僧人呢? 他们去厨房寻找食物,会被僧人赶出来,但是要是他成为了僧官,特别是这些厨房僧人的直属僧官的话,他们就算是修行不到家,也可以在非饭点吃到香喷喷的牛羊肉,吃到油滋滋的糌粑。 这和他们的修行并没有关系,是因为他们是僧官,仅此而已。 来到了新的地方,自然有黄衣僧为陆峰烧水,洗澡,甚至于陆峰还看到了一位红衣僧。 他站在了远处,指挥黄衣僧们动作,看到陆峰过去,他双手合十,陆峰也双手合十。 “永真师弟。” 他是陆峰的本尊上师明理长老派遣过来的护法上师,来帮助陆峰的,他叫做永庆僧。 “师弟放心修行,这里一切都有我。” 陆峰谢过了对方,永庆僧继续主持大局,他一点都不嫉妒永真,因为他很清楚,明理长老的徒弟,不是谁都可以当的,这些年,明理长老的徒弟死去了不少,虽然做明理长老的弟子,有诸多的好处。 但是也要有命享受才是。 洗澡,穿衣,禅定。 陆峰回到了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房间里面,将自己手里的这些带着诡韵的法器都放下,并且拿出来了黑羊从废弃的坛城之中,“送”给他的礼物。 原先他住的地方是僧房,现在永庆僧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个新的地方,单人单间,要是他有仆从僧的话,就可以叫仆从僧睡在地上或者门口。 像是智云僧那样,有自己的院子,并且还有自己供奉的佛像这样的情况,是要有一个僧官的身份在的,并且智云僧本身就是宗本贵族出生,并不缺少供奉,都是红衣僧,陆峰距离这些僧人,还差得远。 还是将那张唐卡打开,陆峰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张唐卡,法曼荼罗,陆峰脑子里面都是那一只羊的样子。 种子字为“嗡”。 陆峰脑子之中都是这一只黑羊的影子。 就在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陆峰的脑子里面,依旧还是那一只羊,但是奇怪的是,陆峰感觉那一只羊的影子,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清晰。 就连身上有几根毛,就连它身上的羊膻味道,就连羊身上特有的,可以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的蹄目,还有羊鼻子里面呼吸出来的臭味。 胸前,贴身放着古卷的地方忽然剧烈发烫! 陆峰忽然惊醒。 在陆峰身边的酥油长明灯陡然亮了起来。 陆峰左手手持扎玛如,右手手持转经轮,在晃动扎玛如的时候,开始念诵六字大明咒,内观自己脐带之下脉轮之中那一朵缓缓盛开的莲花,大慈悲韵从他的身上缓缓出现,荡漾在整个房间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陆峰这一次观想,就不知道观想了多少时间,更重要的是,一只黑羊真的出现在了这里,它用自己方块形的眼睛不断的在此处巡视。 陆峰闭上眼睛,万物皆无,开始默默持咒。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之中回荡,陆峰的身影似乎在这里,又似乎不在这里。 他手里的六字大明咒转经轮,在每一次的转动之中,似乎传出来了喑哑的声音。 像是转轮之间多出来了什么磨蹭物。 也像是有人在喑哑的哭泣。 诡韵也从这转经轮之上,随着那转动的喑哑声音之中传递出来。 扎玛如也传出来了奇异的空旷声音,安抚着一切的厉诡,淡绿色的酥油长明灯照出来陆峰的影子。 散发出了恶臭的气味。 但是在这房间之中,陆峰在这里,也不在这里,他似乎在那废弃的坛城,不止是学会了“不动心”,他更像是学会了更多的东西,在最后的关头,他更是将自己以“意供”的方式,“大布施”了出去。 那一只黑色的羊焦躁不安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地方,燃烧着的酥油灯并未叫它满意,房间外面的黄衣僧人,和衣而卧,但是在这个时候,他全身上下都开始腐烂了起来,诡韵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等到早上太阳出来的时候,遍寻无果的黑羊方才从屋子之中离去。 而外面腐烂的那些黄衣僧,此刻都睁开了眼睛,身上的腐烂早就好了。 只是他们眼睛有一瞬间,化作了方块的形状,好似是一只只的羊眼睛。 第36章、加持本心,不动法印 大日从金山之上出现,僧房周围的红衣僧从房间之中走了出来,各行其事,但他们无人发现不远处僧房之外的黄衣僧,彼时都化作了厉诡,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厉诡罢了。 这些黄衣僧走到了陆峰的房门之前,用诡异空洞的腔调敲门喊道:“永真~永真~” “扎萨~扎萨~” 每一下拍打,都有惨白色的手印印在了陆峰僧房的大门上,随后又像是大雪之中的雪地印记,被风一吹就消失了。 但,强烈的惨白色诡韵是不会消失的。 这些强烈的苍白色的诡韵,从四面八方渗入了房间之中,在房间的每一寸之中流转,想要寻找到陆峰的痕迹,他们化作风,低声的叫着陆峰的名字。 而陆峰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大慈悲韵轻轻的将这些惨白色的诡韵安抚在自己脚下,就像是阿妈的大手,在抚慰着孩子的灵魂。 更像是一颗镶嵌在了佛前的绿松石,护佑人的灵魂,消灾解难。 在那加深的,惨绿色的酥油灯灯光之中。 转经轮的声音,吱呀,吱呀,吱呀的响着,随着转经轮的转动而散发出了诡异的韵律。 到了最后,房间之中更是出现了六位高僧的诡魂,他们围绕着陆峰,好像是转山一样,顺着陆峰顺时针的转了起来。 口中念诵着六字大明咒,开始转山。 陆峰好似是化作了那一座山,高僧们化作的厉诡,心中出现的那座山。 他们围绕着山,慈悲大韵从这座山上转下来,由上而下,如冰冷刺骨的雪山水。 不断的冲刷着屋子之中的不洁。 而作为山的陆峰。 陆峰的脐带之下脉轮之中,那第七瓣莲花开始微微颤动。 好像是初升之太阳之光,照耀在了第一瓣颤颤巍巍的露水莲花之上,莲花瓣微微的张开,慈悲大韵开始从房间之中逐渐散发出去,如温柔的潮水,推开那些黄衣僧。 也推开了他们焦急的呼喊。 “此处无有供奉,离开此处罢。” 由高僧化作的厉诡忽而开口对着门外说道。 然而门外的那些厉诡,并不肯善罢甘休。 他们依旧急促的,慌张的拍打着大门,那大门并不紧闭,但他们却打不开大门走进去。 事情竟如此的僵持下来。 僵持到了有人过来。 “你们在做甚么?不去做活,在这里盘踞?” 远远地,过来负责此处事宜的永庆僧看到此幕,缠着一百零八串蜜蜡手珠的手抬起来,直言斥喝。 孰料那些平日畏惧他如虎的黄衣僧压根就没搭理他。 永庆僧见状大怒,只不过他朝前走了两步之后,陡然停住了脚步。 脸色一瞬间变得凝重又煞白。 在感觉到空气之中那不同寻常的气味之后,他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拔腿就跑,那些黄衣僧压根就不在意永庆僧,他们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推的连连后退,但是在挣扎之中,他们的血肉留在原地,至于说骨头,他们的骨头用力的破体而出,完整的趴在门上,疯狂的拍门! “永真,永真,你在里面吗?” “扎萨,扎萨,扎萨!我知道你在里面。” “别跑。” “别跑啊,别跑啊,扎萨,我们都在这里等你,都在这里等你呢。” “来后山塔葬园,我们在那里等你,我们在那里等你。” “扎萨,扎萨,哈,哈,扎萨。” 他们低语着,浓烈的诡韵勾勒出了一座又一座的白塔,屋子里面,那六位高僧化作的厉诡依旧在不断的围绕着陆峰行走,对于这一切都完全不在乎。 只有陆峰。 陆峰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些什么,他“看到”外面的那些厉诡,他们似乎勾连了整个地下的诡韵,强烈的诡韵如同阴云一样,朝着地面蒸腾,但是又在即将出现的时候,消失不见。 那旁边六位高僧化作的厉诡,他们的诡韵在陆峰的大慈悲韵之下,逐渐被驯服。 陆峰被“打开”的“识藏”之中,一缕又一缕的乳白色的光游了进来。 那些高僧化作的厉诡,忽而不转山了,他们围绕着陆峰,双手合十,礼拜尊者。 随后盘膝坐下,为尊者祈福。 作为尊者。 陆峰的身影逐渐出现。 他手捏禅定印。 又换内狮子印。 再换外狮子印。 降魔印。 说法印。 智拳印。 手印意是身密的一种,未曾持咒之前,不得研习手印,陆峰是不会手印的,但是现在,在六位高僧化作的厉诡的供养之下,陆峰忽而学习到了手印。 他盘膝坐在地上,那些被大慈悲韵镇压下去的诡韵,在察觉到了陆峰出现的时候,一股脑儿的朝着他席卷而来,争前恐后的要抓住陆峰,带走陆峰。 陆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些诡异韵律,忽而手捏智拳印,想象自己识藏之中,有一柄无上智慧凝聚成的利剑。 它并非是实体,它只是增长智慧之后的产物,它的出现,只是为了斩断周围的不洁。 不知道应该口诵什么密咒。 陆峰会的只有两种。 一种是卓格顿珠特许过陆峰使用的,玉山下的白金刚忿怒尊可以使用的护法咒。 另外一种就是“六字大明咒”。 所以陆峰只用了一字咒,将自己的增长智慧,能断金刚凝聚在这一声密咒之中。 那一句咒。 就是“咪”。 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是这个一字咒,但是咒印而出,陆峰只觉得自己周围,一下子就“清静”了。 也就是复现大光明。 一声咒语之下,陆峰只感觉自己困顿异常。 只是怀里古卷疯狂发热,叫他清醒。 六位高僧化作的厉诡手拉手护持住自己的尊者,六般法器回到了六大厉诡身上。 六大厉诡化作护法。 护佑本尊安全。 至于说要去报信的永庆僧。 他跑到了半路,忽然之间,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开始剧痛。 诡异的韵律渗入他的肌肤之中。 如同一万把小刀在割动他的肌肤,在切割开他的人皮,切割开他的肌肉,将他的骨骼从自己的身体之中切割出来,等到他再跑两步的时候。 他感觉浑身上下如月光照耀生铁一样冷。 他回头看去。 看到他“人”,安安稳稳的站在远处,还保持一个要跑的姿势。 至于说他本人。 他低头看去,赫然已经化作一具骷髅。 无言的恐惧从他的心中诞生,一旦出现,无法遏制,就连他的“不动心”也止不住此等大恐怖,顷刻之间,就化作厉诡,惨白色的诡韵从他的身上浮现出来! 第37章、看不见的曼荼罗 强烈的诡韵从永庆僧的身上散发出来。 诡和诡是不一样的,那些黄衣僧并未曾供奉本尊,也未曾持咒,所以就算是化作厉诡,也不过是最低级的,六阶次第以及六阶次第以下的厉诡。 在野外最多游荡的,也是这种厉诡,遇见了关闭大门的土司官寨和宗本城池,这些厉诡就无能为力,甚至于有一些牧区聚居地,也有神巫可以对抗这些厉诡。 可是永庆僧并不一样,他是修持了“不动心”,得到了上僧灌顶,有了修行本尊的僧侣。 他化作厉诡,并非只是因为他死了,还有一个原因在于他“佛心破碎”,也可称之为“佛性破碎”。 骷髅倒在地上。 那更加强烈的诡韵从的永庆僧的身上蒸腾出来。 永庆僧的骷髅身上,居然再度长出来了血肉,诡韵也从惨白色变成了更加令人恐惧的意韵,他开始长出来一千只不一样的手,每一只手上都有不一样的彩带。 他开始长出来一千只不一样的眼睛,那些眼睛之中透露出了一种可怕的魔力。 他开始…… 他的这样子,和佛法之中的千手千眼观音并无一点联系。 反倒是和卓格顿珠有些相似。 仿佛是有东西从他的身体之中重新复活出来。 看到了这一幕的黄衣僧人们尖叫着想要离开,但是被无形的大手直接抓了起来,将他们摄拿到永庆僧身边,随后被赶来的戒律上师看到。 “永庆僧被护法上师以血甘露引走,咄,永真,现在是问你的时间。” 戒律院一座碉楼之中,明知长老亲自坐在上首,明理长老坐在他的左手边,在他们后面各有侍从僧,是明理长老在问陆峰问题。 这时已经过了两个熬煮酥油茶的时间。 陆峰已经喝了好几碗酥油茶,可是看起来还是萎靡不振,神色十分困顿。 这是他强行用了大慈悲韵和手印化作慧剑,斩断不净之后留下来的后遗症。 明理和明知都将此看在心里。 有侍从僧坐在一边,在那里熬煮宝药,他是明理“官邸”之中医僧,各种宝药熬煮到了药锅里面,一股股草药的气息在碉楼之中回荡。 明知将此看在眼里,并不说话,但是已经明了,永真是明理极为看好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培养这僧人。 “偌,今日之事,明理你既然是永真的本尊上师,这一次的问询,便由你来吧。” 本来这件事情,既牵扯不到明知,也牵扯不到明理。 但明理僧这样过来,就是断绝了明法他们问责、发难的可能。 面对自己本尊上师的询问。 陆峰如实回答,并且拿出来了那一张黑羊刨出来的唐卡,双手奉上。 “那黑羊将此物从大殿之外刨出来,推在弟子面前。” 陆峰两只手就如此捧在前面。 无人说话。 明知长老没有说话,明理长老亦是如此。 他的一双眼睛盯在陆峰奉献上的双手之上。 微微蹙起来了眉头。 并非他不相信自己的徒弟。 恰恰相反,他很相信陆峰。 就因为如此,他知道这件事情有些麻烦。 因为他看不见。 陆峰双手干干净净,什么都无。 但是从他掏出此物的过程来看,他的衣服有一个与某物所接触形成的动移。 故而,他的徒弟一定是掏出来了某一物的。 这种事情上,徒弟亦不会哄骗欺瞒自己。 并且,今日永庆僧佛性破碎,化作厉诡,也有蹊跷之处。 永庆僧的本尊上师和永庆僧加持供养的都是“无尽垢圣火陀罗尼”,翻译过来可以是无尽垢的圣火长咒,就算是佛性破碎,化作厉诡,亦不会变成今日那种模样。 那永庆僧所化作的厉诡,已经超出六阶次第的厉诡层次,十分凶险。 最终还是有红袍大僧人利用曼扎和血甘露,用甜美的人血和捣碎的青蛙和公鸡的血液,用胫骨大号吹着他喜欢的音乐,将他引到了别处。 所以明理长老是相信陆峰所说的话的。 “难道是我的修行不够圆满的缘故?” 明理长老如是说道,他的目光盯着陆峰的双手,手中结六字文殊剑印,口诵密咒。 “唵 婆鸡陀那莫”。 周围明显出现了些许不同,陆峰看到明理长老的双手之间,散发出来了淡金色之殊胜光芒,似有一只眼睛一闪而过。 然而顷刻之间,陆峰只觉得自己双手之间,陡然多了什么东西。 还未待到他看清楚,明理长老就勃然大怒。 他一声怒吼,做嗔怒状。 “何方外道,居然如此猖狂,见到本座,还不降服?” 明理长老将自己的铁棒,狠狠地杵在地上,发出了的奇异的“duang”的声音! 这声音传播出去! 陆峰就真的感觉自己见到了一尊无比恐怖的大忿怒尊,出现在此处。 出现在自己眼前! 无尽诡异之下,就连周围的风,都停止了动作。 在外面,一阵阵黑暗包裹住了整个碉楼, 此地只余留下来了明理长老一人,他未见到明主大王到底长相如何,因为他压根就抬不起自己的脑袋。 就和见到卓格顿珠上师的白金刚一样,明主大王作为山神、厉神,虽然被创造无尽白塔寺的大僧侣以佛法降服,但是仍需供奉,他有好几只脚,陆峰只能勉强看到他一只脚下似乎是踏着一具女尸。 不过这代表着他降服了死亡,还是其余,陆峰并不清楚,不过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虽有古卷护持,以前只是保持清醒,但是现在却可以稍微发散思维,随即,他感觉到无尽咒印,化作了蝌蚪,朝着他的双手之上攀附而来! 那唐卡好似是化作了咒印。 “不好!” 陆峰立刻察觉到了不妙,他立马闭上眼睛。 “未曾见,未曾想,自在空性,无自性性。” 什么都不存在,是“空”,是执着之念头,只有自己是“真”。 陆峰一瞬间,想到了自己在古殿之中见到的“大日如来”,但是奇怪的是,他明明记得自己见到的分明是大日如来,但是此刻想起来,那画面之中,大日如来之佛像却在虚空之中不断的缓缓收缩,收缩,如同化作一个明点。 最后,落在了陆峰的脐带经脉轮的莲花台中。 第38章、神巫 “自无空性,如如不动,嗡嘛呢呗咪吽。” 陆峰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只是不断的持咒精进,努力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周围的万物都不存在,都是虚假的。 只有自己是真实的,这就是他领悟到的“不动心”,至于说这“不动心”对不对,陆峰也不知道,他当学经僧的时候,也未有红衣大僧侣愿意和他交流“不动心”。 他也是第一次做红衣僧。 所以,诸多外物,都化作了一个原点,落在了陆峰的莲花台之上,诸多外物,全部都不见。 这寂静的碉楼之中,只留下来明主大王的忿怒尊,需要降服的外道消失,忿怒尊将目标对准了眼前的陆峰还有旁边的侍从僧,明知大僧侣,只不过就在带着铃铛的大手从地底出现的时候,明知大僧侣拿起来他的铁棒。 在地上敲动,将地面上的大手都敲下去,随即又站了起来,神色如常的朝着“明主大王”走了过去。 他知道此刻须以贡品安抚明主大王,于是乎,洁白的绸缎搭建在了明理长老的脖子上,明知长老拿出来嘎巴拉碗,在里面放入了香料和一些浑浊难闻的液体,不断的进行奉献。 试图安抚明主大王的愤怒。 他站在了“明主大王”之前,不断奉献说道:“尊敬的明主大王啊,雪山上的风吹动着动人的音乐,如雪山上甘甜的雪水来熄灭您的怒火,那些善良的小姑娘和小伙子敲着锣鼓,迎接您的到来。” “尊敬的明主大王啊,牧民锅里的酥油茶,还有牦牛和羊群,都是您的所有物。” “尊敬的明主大王啊,寺庙的铃铛是您最喜欢的音乐,吹过洞古的风是您最喜欢的季节,我们这些僧侣啊,都在您的庇佑之下,获得幸福的生活。” “尊敬的明主大王啊,因为您的怒火,那些对于佛有障碍的障碍魔都在您的怒火之中瑟瑟发抖,尊敬的明主大王啊,是您庇护了我们无尽白塔寺啊。” “尊敬的明主大王,您的名声就像是最勇猛的朵多骑着烈马,顺着那些大路,传播您的威名……” 抑扬顿挫的礼赞颂从明知长老的嘴巴之中传了出来,侍从僧们手中举着供物,分别是对明主大王有益的饮料,对明主大王有益的宝石,对明主大王有益的经卷,还有对明主大王有用的法器,在他的身边载歌载舞。 一名明理长老的侍从僧还跳起来了使明主大王欢喜的庆祝舞,用大力气在地上进行跺脚,并且不断的发出“拍掌”的大声音,以安抚明主大王。 陆峰什么都看不到,所以他从未想到,一位高僧身边的侍从僧竟然还会有如此多的功能,在这些舞蹈、供奉都完了之后,明知长老手中嘎巴拉碗里面的饮料,映照出来了里面明理长老的恐怖面容。 明知长老对于这些,一点都不惊讶,他看着自己镶嵌着松石和绿祖母宝石,以鎏金工艺保存的嘎巴拉碗里,所有的饮料都化作了白水,一只手搅动着白水,将白水弹到了明理长老身上,口中诵念密咒。 陆峰未曾听到他念的是什么密咒,所以亦不能知道明知长老皈依的是哪一位本尊。 但是在这样的不断安抚之下,明理长老也恢复了正常,他整个“人”猛然收缩了回去,头上汗水淋漓,往后倒退走了两步,立刻有侍从僧疾步上前,将主人扶住,为自己的主人擦拭汗水。 明理长老浑身一抖,震开了自己身边的侍从僧,双手合十,对着明知长老行礼问道:“明知师兄,刚才你可看到我徒手中是何物?” 明知长老说道:“隐约有所察,只不过无法确定到底是何物,无法使用‘垛’来供奉和诅咒它。 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明理师弟,这件事情是你之事,我便不插手了。 后面的事情,还要你自己处理。” 明理长老双手合十,对着明知长老说道:“多谢师兄。” 明知长老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我师兄弟,不必如此生分,你我本为一体,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不忘记这件事情就可。” 说完了之后,明知长老就带着自己的侍从僧离开了,留下来了明理长老和陆峰,陆峰此刻也清醒了过来,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双手之上,唐卡不见了。 什么都不见了。 明理长老看着这一幕,特别是看到了陆峰的表情,召来自己的侍从僧,对着他说了一些什么,侍从僧急匆匆的出去,他则是对陆峰说道:“准备一下吧,我们可能要从寺庙之中出去一趟了。” 陆峰问道:“上师,我们要去何处?” 明理长老说道:“从寺庙的西北方向走,驮马走三个白天,两个黑夜的时间就可以到了。” 明理长老说道:“你身上之事情,涉及到了一些比较古老时候的事情,寺庙之中,对于这些事情的记载并不详细。 所以有些事情,须去问问一些庄园主。” 陆峰双手合十,感谢,礼赞上师。 明理长老叫了一个黄衣僧坐在碉楼之中,代替陆峰的工作,并且像是他这样地位的人离开寺庙,都要有一些事情要交代,并且这些消息是瞒不得人的。 这些消息,也很快会传递到别人的耳朵里面,为人所知。 明法长老安静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之上,默默持咒,明初长老也在他的身边,他喝了一杯酥油茶。 明初长老发现,自己有些看不穿眼前这个大僧侣了,他好像真的修持成了秘密本尊,如同须弥山一样,永恒不动。 哪怕是听到了消息,也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样。 直到寒暄完毕,明初长老离开,明法长老才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子。 “永真僧,主持尊者,明理僧。” 他嗤笑了一下,目光似乎洞穿了大殿的墙壁,看向了后山的废弃大殿,今早发生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寺庙,他早就知道了。 再联想到那天晚上后山之上的火焰,明法长老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是断掉的法脉罢了。” 他说完话之后,在他的大殿之中,明明空无一人,可还是有人在和明法长老说话:“不可不防。” 明法长老说道:“无此必要了。” 明法长老说完了之后,又补充说道:“待我降服了你,就应该是我佛法大进的时候,到时候,你须和我去扎举本寺,精进佛法的时候。 到时候,主持尊者圆寂。” 他闭上眼睛,缓缓说道:“就连明理僧,也不过是拦在我路上一粒尘埃罢了,荒原的风一吹,除了我,什么东西都没有。 干干净净,了无挂碍!” 第39章、大手印 一位寺庙之中戒律院的高僧出行,一定是极其整齐完备的大出行队伍。 这也是陆峰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出行,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侍从黄衣僧们将一切都做好,陆峰做的,只是在临走之前,吃饱喝足。 随后,无尽白塔寺的大门打开。 十九匹驮马托着大量的物资,跟着七名骑士的后面走出了寺庙。 僧人们都躲在一边,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防止阻碍到这些马队,直到马队离开,方才直起了身子。 此刻,已经是下午了。 阳光西斜。 有诸多僧人,已经开始朝着寺庙之中赶来,但是明理长老就要在这个时间离开寺庙,并不在意晚上的天黑。 “无尽白塔寺这样的大寺庙周围,是无有强大的厉诡的,就算是外神,也早就被降服。 若是真的出现了连我都无法降服的诡怪,那我们在寺内和寺外,亦都无所区别,只是死的早死的晚的区别罢了。” 明理长老在出行之前,很放松的对陆峰说道。 陆峰此刻一心两用。 因为没有骑过马的缘故,所以明理长老特意为陆峰挑选了一匹性格温顺的母马叫他乘骑。 在他的马前面,还有一位养马僧拉着缰绳,从这一位养马僧的皮肤,神情,还有诸多细节可以看出来,他从一开始,就是寺庙之中的养马僧。 是绝对不可能考取第六阶次第学位的僧人。 等同于奴隶。 他为那些大僧侣们牵马执鞭,并且在无尽白塔寺,或者说整个密法域,都是没有马凳的,想要上马,是需要奴隶跪在地上,当做马凳。 并且奴隶还要跪的稳稳当当,要是一个不小心叫主子掉下来,那么很快,奴隶就会成为叫神灵息怒的贡品,这位养马僧也是一样,所以他沉默着,胆怯着不说话,只是做好自己本来的工作。 静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陆峰也是踩踏着他上去的——不这样他上不去,没有马凳对于一个不会骑马的人来说是灾难性的,不过陆峰在为他持咒,转经筒不断的转动之间,大慈悲韵冲刷在他的身上,陆峰很清楚自己暂时改变不了什么,他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有把握,更何况其余。 大慈悲韵,只不过随手而为罢了。 明理长老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并不阻止自己的徒弟做事,他只是忽而催马上来说道:“你可知道,我们要去一个什么地方?” 陆峰这才停止了持咒,双手合十恭敬说道:“回上师的话,不知。” 明理长老起码和他并肩走——明理长老座下的坐骑是一只厉诡,身上还有诡韵,只不过被明理长老降服,压根就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明理长老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处庄园,里面住着的家族,叫做嘎宁家族。 他们家族之中,世代都是一名男子,是明主大王的神巫。 他们的祖先,现在还盘桓在明主大王坛城之中。 是在月夜之下行走的无头精魄。 这是和创建寺庙的尊者辩经失败之后,自己割了头颅而死的神巫。 后来,神巫们的后代就来到了寺庙的西北边,并且拥有了大量的庄园、土地、牧场、奴隶。 还掌握了四座寺庙,作为自己的属寺。 无尽白塔寺因为一些原因,已经失去了一些历史,所以想要知道真正的原因,还是要去询问明主大王。 那些神巫,会给我们预言,会给我们指引。 这一次,你的问题会在那里得到解决。” 陆峰再度合十,感谢自己的本尊上师,明理长老摇摇头说道:“并不用感谢我,若有一日,你会像是我如今对你上心一样,对待我的后人,我就十分满足了。” 陆峰说道:“请上师放心,一定如此。” 明理长老继续说道:“都是尚未可知的事情,你也不必现在就说出来。 原本遇见了你这样的事情,通常来说,戒律院都会将你关押起来,对你进行调查,若是你死在了那不知名的厉诡手里,就会有专门的护法上僧将你降服,皆大欢喜。 若是你没有被杀死,却也无法摆脱这厉诡,那么会有其余的办法在等着你,只不过作为我的徒弟,你不必遭受这些情形。 有我为你保驾护航。 只不过这样下来,你的这‘明珠大王护法咒’就暂时不能修行了,不过我这里还有一法,可以在今晚传授与你,叫做‘无垢身瑜伽大手印’。 它并未有本寺的‘金刚菩提摩诃大手印’殊胜,但是也可以阶次第修行成金刚身,是本寺的创造尊者,和其余寺庙辩经之后得来,一直放在寺庙之中,也有不少人选择此法进行羞耻。 此法重在肉身,是领悟‘清静’的大法门,我今日将它传给你,你学习之后,亦可以有所成就。 成就无垢之身,也勉强有了自保之力。” 陆峰:“顶礼上师!” 明理长老点了点头,他望着周围,这一次的行动,从出发的时间点上,到晚上可以休息的时间点,都有严格的规定。 在路上,他们会遇见两个村子,还有五个“乌拉站”,两个无尽白塔寺的属寺。 等到寒风从他们背后呼呼的刮起来的时候,陆峰察觉到,周围人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了起来,周围也开始逐渐黑暗了起来,陆峰很清楚,当密法域现在天开始黑之后,差不多就有一百五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天就会彻底黑下来。 需要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 众人都开始紧张了起来,一些侍从僧开始往出来掏法器,护持在自己周围。 见状,明理长老叫过来了“向导僧”,问道:“我们到什么地方了?” “应该是日出寺的阿边村旁边,等到我们看到一棵三个人都抱不住的树的时候,我们就能看到日出寺了。” 向导僧说道,明理长老点了点头,陆峰则是往后看了一眼,在远处的黑暗之中,一只黑色的山羊站在远处,方块形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陆峰。 明理长老察觉到了陆峰的目光,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这一次,他也看见了这山羊,只不过这一次,明理长老并不生气,他说道:“偌,永真,双目向前,看着前路。” 陆峰闻言,立刻看向前面,但是走了七十个心跳的时间,他们面前依旧没有出现那一棵大树。 向导僧有些慌张了。 明理长老不慌不忙说道:“慌张什么,这不是还未曾天黑么?不过既然看不到,那我就叫你们看到!” 说完,他双手结金刚拳,一声厉斥! “唵!嚂!” 就看到一轮金灿灿的大日出现在明理长老的头顶,叫周围诸方都纤毫毕现,一切黑暗都被挡开,露出来了眼前的大树! 明理长老说道:“这不就到了么?进驻日出寺,全员休息。” 说罢之后,他跟在陆峰身边,看着后面的驮马率先进入村子之中! 第40章、受法 驮马先走,骑士在最后头,陆峰在进入了寺庙的时候,还能感受到背后的紧盯目光,那一只黑色的山羊并不肯放过陆峰,看起来要追逐陆峰到底。 那日出寺并不大,里面止有两三个老僧。这些驮马加上仆从压根进不去寺庙,于是乎这些侍从僧就将驮马拴在了寺庙外面,开始在寺庙外面生火造饭。 寺庙之中的老僧们听到了声音,连忙出来查看,看到外面那么多的骡马和僧人,就知道寺中来了大人物。 立刻惴惴不安了起来。 明理长老并不搭理这些僧人,他依旧和陆峰,还有其余的护法上师一共七人骑在马上,并不下马。 自然有人前去和这两三名老僧交涉。 那几名老僧远远地跪在地上行了大礼,就拿着铺盖去了村民家里,将寺庙留了出来,明理长老则是带着陆峰走入了寺庙。 和无尽白塔寺相比,这座叫做日出的小寺庙就极其的不起眼了,上下只有一座大殿,两三间小房子。 并且远远的陆峰看了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位老僧佝偻着腰,手上都是手工工作之痕迹,他们压根和无尽白塔寺之中,享受供养的僧人不一样。 这就是真正的底层僧侣,未曾持咒,有可能是以一辈子积蓄换到这座寺庙主持几年。 真正年老体衰,不得劳动之后,估摸着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并且这座小寺庙叫做日出,不是因为它真的叫做日出寺庙,是因为它没有名字,日出,是小寺庙的统称,就和兰若是野外寺庙的统称一样。 整个寺庙极其的逼仄,止有一大殿,供奉的应该是护法神,只不过这护法神被层层叠叠深红色的经蔓遮住,诡异的气息从里面散发出来,却总是穿不透那些写满了经文的经蔓。 里面是不是护法神,都是未知之数。 大殿门口的石幢之下,有一些羊的骨头。 羊的骨头上,用墨写满了咒文。 这是巫教的手段,不同的骨头埋在地里,用以祭祀男诡,女诡,夭折的婴儿诡等等。 不过在密法域。 在佛寺之中见到这种东西,也属正常现象,陆峰并不惊奇,他从马上跳下来,环顾四周。 在这不大的大殿之外,立着经幡,门口有石幢,石幢之上刻着六字大明咒,陆峰用手去抚摸这些经幢,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淡淡大慈悲韵。 陆峰自认为自己做不到将大慈悲韵以咒文的形式,留下石幢上这么多年,这说明立下此经幢的人,至少也是六阶次第的大僧侣,或者是和卓格顿珠上师一样,是第五阶次第的大僧侣。 这经幢和经蔓都有遏制其中护法神复苏的效果,护法神的诡韵不断的从这大殿之中逸散出来,陆峰顿时就明白了这样做的原因。 诡韵成为了一种武器,将这所谓的“护法神”束缚在其中,驱散其余的一些诡,这些经蔓和石幢,就是用以约束着厉诡,叫其不得从这里面出来。 明理长老坐在原地,有人立刻拿出了铜炉,烧炭,将这里烘的暖暖的,而在这个时候,黑夜早就降临,哪怕是有周围诸多的密咒约束,这厉诡还是开始动作,一名侍从僧开始咳嗽,莫名的咳嗽之下,另外一名僧侣也开始了咳嗽。 并且他们身上也开始长痘。 明理长老示意一位僧侣用红甘露将这厉诡供养一番,并且若是这厉诡还是不满的话,就用曼扎供养他。 若是还不满意,就以无上金刚杵之力伤他,叫他明白他们这些僧侣,可不像是那些供奉他的老僧一样,对他如此顶礼! 陆峰也察觉到了这诡韵,但是这诡韵对他毫无作用,陆峰身上的大慈悲韵早就将此化解,他用步数在这里丈量,很快就发现这诡韵仅仅在大殿周围。 也就是说,这几个老僧只要在晚上不靠近这大殿周围,就没有事情。 那几名不断咳嗽的侍从僧,陆峰也为他们持咒,叫他们将诡韵咳出来,落在地上,化作了漆黑无比的血块。 大慈悲韵将这些血块点燃,明理长老则是看着其余侍从僧开始烧水,将大桶水烧开之后,用刀将茶砖劈开,捏碎,放入了热水桶里面。 “是龙病。” 明理长老看到自己徒弟为侍从僧们驱逐了诡韵,说道:“这座日出寺,本无护法神,只不过十几年前,一位犯了错的大僧侣被寺中放逐到这里。 这里原本有一个村子,只不过几年过后,也就剩下来了几户人家。” 明理长老说的话没头没尾,但是陆峰已经明白了情况,他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了一遍六字大明咒,明理长老招手说道:“过来吧,引一杯茶,你们可以出去了。 将那几箱子物件拿进来。” 明理长老要陆峰过来,其余的人全部都离开,等到所有人离开之前,明理长老站了起来,陆峰盘膝坐下,明理长老打开了藤箱,从里面取出来了宝瓶,他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围绕着陆峰行走,转圈,在念诵完毕了之后,他从宝瓶之中倒出了泡着红花的水。 象征着冲走一切障碍以及恶业,陆峰端坐在地上,脑海之中一片清静,如一片乳白。 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何处。 只是化身在了这一片乳白之中。 这是陆峰第一次入定到了如此程度。 就连头上的水落了下来,他都茫然不知。 明理长老开始念咒,陆峰耳中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就坐在这乳白色的光芒之中,仿佛自身就为自己本尊。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声音终于从旁边传了过来,是明理长老的声音,但是和明理长老诵念的经文,却完全不同,是另外一段无上殊胜的咒文,陆峰并不能分清楚到底是何。 只是供养本尊。 在这乳白色的光芒之中,无量光从虚无之中出现,凝聚成了一位本尊师。 与此同时,密藏域的风也从四面八方朝着这座小寺庙之中吹了过来,这风大的叫外头的那些驮马都惊嘶了起来,将人的饭碗打翻,将火焰压得几乎熄灭。 叫侍从僧不得不站起来,拉住马的缰绳,害怕这马儿受惊,伤到别人。 而在寺庙之中。 明理长老对此充耳不闻,他甚至都未曾感受到这一切,在陆峰的影子之中,一个人从里面出现,缓慢的走向了明理长老的影子,最后和明理长老的影子合二为一! 第41章、不动本尊,空性见证 陆峰的古卷之上,原本出现在上面的后山无尽白塔寺之中的众诡,在他离开无尽白塔寺之后,就消失无踪了,可是在来到了村子里面的时候,就画出来了一副藏在了经蔓之后,拨开双手朝着外面窥视的厉诡。 隐隐约约,看不清楚样子。 只有一种极其传神的,朝着出来窥探的感觉。 但是,到了此时此刻,那一双看不见的手,在画卷上面作画,这一次他画的很潦草,很像是堆砌出来的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只眼睛,在往下窥视。 不管人躲藏的多好,都躲不开这一只眼睛的观察。 这眼睛甚至于要透出古卷,从古卷出现,繁殖在别人的身上,叫别人成为他眼睛的载体的感觉,只不过可惜的是,陆峰的古卷并不惧怕这种东西,甚至于连眼睛都无法察觉到这古卷在什么地方。 周围的天气也发生了一些变化,黑夜之中的风好像是一条条肆意的黑龙,从周围席卷过来,风沙迷人眼睛,更加可怕的是,天象似乎也有了变化。 在天空之中,大量云朵被撕扯到了这座小村子上空。 地上的驮马再也约束不住,挣开侍从僧的手,朝着四面八方跑了出去,大风几乎能够将人吹走,黑色的风暴瞬间笼罩了整个村子。 明理长老还是无所觉。 他连眼皮子都未抬起来,依旧在为陆峰灌顶。大光明从他的手中散发,落在了陆峰的脑袋头顶,在再度为陆峰结印灌顶,加持诸佛的赐福和智慧,而盘膝坐着的陆峰,自然而然的吐出来了那埋藏在了根本性之中的根本种子字。 “嗡!” 种子字从陆峰的莲花台之中滚落了出来,从他的中气之中顺风而上,化作湛湛光芒,从嘴巴之中吐了出来,手中更是做一个秘印,叠放在了他的脐带之上。 “明理长老”见状,拿起来了嘎巴拉碗,从箱子里面又找出来了诸多药材,放入其中,摇晃搅拌之后,双手奉请,低头躬身说道:“请瘟疫主供奉供养。” 随着“明理长老”说话,大殿之中的法幔开始飘动,“明理长老”在“请布施”之后,无情上前,在他的身上,浓稠如墨的黑暗倾泻而出,在那黑暗之中,探长出来一只充满了鲜血的大手。 在他的手上,还有一只金刚弯刀,强烈的诡韵从这“瘟疫主”的身上传递出来,可惜的是,“明理长老”之后的大手,根本就不沾染任何的诡韵,恰恰相反,在他的手臂之上,一旦出现,就有数不清的厉诡在哀嚎。 “明理长老”此刻的脸色就宛若是厉诡,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打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叫他整个人都成了一种肉色之中带着“湛蓝色”的情形。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身影,和他重叠在了一起,在他的身边,还时不时有幻像出现,出现各种“祭”。 这手臂出现之后。 这种情形更甚! 似乎因为这一只手臂的出现,叫所有厉诡感觉到震怖,那里面的厉诡压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轻易的被这金刚弯刀割下来了头颅。 他发出了无声地“哀嚎”,震动周围,就连周围的土地,都似乎因为这厉诡的受伤而感觉到悲伤! 头颅滚落在地上,被“明理长老”踏在脚下,呈现“降服状”! 就是如此,这厉诡竟然还未死。 对于这些,“明理长老”都在意料之中,他双手捧着嘎巴拉碗,在他的身后,另外一只手伸了出来,这另外一只湛蓝色的大手将无头厉诡倒了过来,用力的捏碎! “鲜血”落在了嘎巴拉碗里面。 和药材混合在一起。 散发出了令人厌恶的味道,并不是“臭”和“恶心”,只是一种对于另外一种“极端”的不适应和下意识厌弃。 “明理长老”见状,也一脚踩碎了脚下的厉诡头颅,一阵“诡异气息”消失。 落在了陆峰的身体之中。 这一切,“明理长老”亦无所察觉,但是去“丈量”药材的时候,“明理长老”却发现,这里面的“血液”,却少了一点。 他双手颠了颠重量。 少了。 应该是七钱,现在,少了! 这里面的“鲜血”并未是“鲜血”,厉诡也不曾有鲜血。 这是整个厉诡的“精华”,是厉诡的存在的原因和意义。 做完了这些,“明理长老”捧着嘎巴拉碗走了出来,看着站在院子里面的其余诡物。 院子里面,除了陆峰,还多出来了一物。 就是那一只黑色的山羊。 那一只黑色的山羊见到“明理长老”出来,低头,对准了大殿的墙壁,义无反顾的狠狠地撞了过去! “咔嚓”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只羊,居然将自己撞死在了这墙壁之上。 脖子都歪了。 横尸当场! 对此,“明理长老”并不惊讶,他只是割下来了这羊的脑袋,鲜血淋漓的将此物提到了陆峰的身边,将羊血继续盛放在了嘎巴拉碗里,补足重量。 确定是七钱无误之后,方才将嘎巴拉碗递到了陆峰的嘴边,“饮下此物。” 陆峰饮下此物之后,巨大的诡韵立刻席卷了他的全身! “明理长老”见状一动不动,看着这些诡韵进入了陆峰的身体之中,快速的出现在了陆峰的身上。 陆峰要从一个活人,变成了一只厉诡! “明理长老”立刻口诵密咒,将羊头放在陆峰的身上。 那羊头之中,鲜血淋漓,大量的鲜血盖住了陆峰的身体,化作了一道又一道的密咒,混合着“明理长老”的密咒,渗入了陆峰的身体里面,直接钻入了陆峰的身体里面! 陆峰周围的乳白色,忽然散开!化作了一瓣一瓣莲花,护持在陆峰的周围! 原来陆峰一直都在自己的脐带下经脉轮之中! 只不过前面被迷障所惑,陷入了“障”之中。 此刻陆峰眼前豁然开朗,在他的脚下,每一瓣莲花之上都写满了无比殊胜的“六字大明咒”,整个莲花台都开始转动,每一次转动,都能带来无量功德,在外面,陆峰则是双手修持印记,脐带之下,湛湛发光! 嘴中的“嗡”字,更是浑厚无比,似乎之中也藏着数不清的密咒真言。 就连未曾修行的僧侣,都可以看到他脐带下发出的金光! 听到他的“嗡”字,也会感觉耳聪目明,智慧长生。 “明理长老”见状,对着陆峰的脑袋当头一拍,断然呵道:“偌,睁开眼来,永真,你今见我,如见本尊! 我便是你的本尊!吾之言语,你须依从,不得有丝毫延误,你可明晓?” 闻言。 陆峰忽而睁开眼睛,只是此刻,他胸口的古卷格外的发烫,烫的连陆峰都忍受不住,叫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哆嗦过后,他看到自己眼前空无一物。 只有“明理长老”的声音在响。 可是他要看见的本尊,却是一点都无! 他能看见周围一切,包括还残留血液的嘎巴拉碗,死在旁边的无头羊尸。 唯独眼前为他灌顶的上师。 他什么都看不到。 就好像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一样。 第42章、秘密传法 外面的呼喊声音传入了寺庙内部,那飘荡的黑色风沙冲击着整个寺庙。 如山崩海啸。 陆峰的五感全部都回来了。 他看着死在地上的无头羊尸。 依旧沉默不语。 这种诡异的情况叫陆峰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面对这种不清楚的诡异情况,陆峰一向是秉承“能不动就不动”,静观其变的应对方法,他仰头看着眼前,胸口的人皮古卷烫到了可以在人的胸口烙铁的程度,陆峰一言不发。 默默地忍受着这种痛苦,就是这种痛苦叫他现在依然清醒。 “明理长老”看着陆峰,看着闭嘴不言的陆峰,他心中忽而有了一个极其不妙的想法,在这种灌顶之下,弟子是绝对不会对本尊上师说谎的。 这就叫做依止本尊。 到了现在,其实就是今日灌顶的最后一步,就是叫弟子观想本尊上师,随后将本尊上师幻化成为本尊,依行本尊之法,朝着本尊学习,最后变成本尊的重要过程,刚才他做的,是叫陆峰点燃体内的拙火。 随后通过拙火观想,到下一步,以依行止为根本的观想本尊修行。 到了更后面,才是空见性的大觉悟修行,那是需要继续灌顶的,“明理长老”传给了陆峰的殊胜大手印之法,是依次底往前逐渐修行的,并不像是最高的“诸法本源之寺”中的“顶礼无上光明大手印”,没有如此的殊胜。 “顶礼无上光明大手印”是顿悟之法,是由一位无上顶礼上师——这位上师的人选一般都是极其狭窄的,因为能够称之为无上顶礼上师的人,就算是整个密法域都是寥寥之数,极有可能是获得了无上阶次第学位的最高大僧侣。 这种最大大僧侣对符合修行的弟子,进行一次顿悟灌顶,如此,弟子的成佛,只在须臾之间。 这样的大手印法,无尽白塔寺也没有,就算是号称北地第一扎举本寺亦是如此,无有此法,也无有此种可以传法的上师。 无尽白塔寺并无这样的高僧,所以只能阶次第往上修行,拙火修行之法,“明理长老”已经灌顶给了陆峰。现在需要陆峰有一个“观想本尊上师”,可是陆峰闭上眼睛,再睁大了眼睛,眼前依旧什么都无。 破旧的大殿之前,死去无头的黑羊和打开的藤条箱子,还有“明理长老”的声音,就是没有自己本尊上师的样子。 “明理长老”也沉默了下来,他就如此低头看着陆峰,想要看清楚陆峰的眼睛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他从陆峰的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看到。 他的眼睛很纯净,在他的眼睛里面倒影了大殿,倒影了经幔,还有死去的黑山羊。 唯独无他。 所以他伸出了手,缓缓的靠近陆峰,说道:“永真,扎萨,你可看清楚我之模样?在你眼前,我为如何?” 陆峰无法违背这个问题,所以双手合十,恭敬行礼说道:“我眼前并无上师,一切都如虚假,如梦幻泡影,如南柯一梦。” 他的眼睛明明就是看着眼前的“明理长老”,并且通过发声的方向,陆峰还调整了一下的目光焦距,但是就在这种眼神之下,他眼前真的什么都没有。 他也绝无可能欺瞒眼前之人。 所以“明理长老”露出来了一个极其难以言喻的表情,如哭似笑。 “竟如此?” 话还未说完。 他快要接触到陆峰的手指头,开始快速的干枯,崩溃,风化。 最后更是化作了沙土,被风一吹就干干净净。 似乎是因为陆峰的这一句话。 他无存在之基础。 “一切如空,如梦幻泡影,如南柯一梦。” “也罢,也罢,扎萨,为我诵念《金刚经》,为我祈福,为我持咒一十五年。” “不可妄言今日之法,不可妄断昨日之事,不可妄传今日之语,不可妄论昔日之因。” “明理长老”的声音消失不见,最后出现在陆峰耳朵里面的,是一阵苍老又疲惫的声音。 陆峰眼睛之中似乎可以看清楚一些事情,他看到眼前的“明理长老”快速的化作风沙,又快速的从沙土之中组合出来。 苍老又疲惫的声音从“明理长老”口中传出。 “曾经我以此大手印法,降服明主大王,今日将这法传递你,望你有朝一日,可修持二法,重新降服六方土地,一方山神…… 若我本尊观想之相,可去扎举本寺,扎举本寺有宝帐怙主曼荼罗,可去其中完成本尊修行。 止有一件事,记住今日四个不许。” 话音逐渐远去。 明理长老出现在了陆峰面前,他什么都不知道,看着陆峰,满意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道:“站起来吧,永真,今日起,我就为你之本尊上师,你须以本尊之理尊我,敬我,爱我,你可能遵守?” 陆峰说能。 但是明理长老对他说的话,无一丝约束之力。 陆峰顿时就了然。 刚才一切并非是梦幻泡影。 明理长老也并非是他的本尊。 因为陆峰的本尊上师,就根本不是他。 “曾经我以此大手印法,降服明主大王。” 若是“明理长老”没有说谎的话,那真正传递他法,为他灌顶的人应该是本寺之中有“大学者”称号的尊者,或者可称法尊! 是主持法尊! 现在的每一位主持尊者理论上都是这位主持法尊的转世。 ‘是因为我在废弃的坛城供养了自己的缘故?’ ‘北地第一扎举本寺。’ ‘为何如何?’ 陆峰没有想到,主持法尊的传法竟然还涉及到了这一座寺庙,他盘膝坐在地上,明理长老也未叫他站起来,毕竟接下来的许多信息,是需要弟子自己领悟消化的。 他走了出去,就看到了外头的一片狼藉,陆峰则是缓缓闭上眼睛,在他的脐带脉轮之下,莲花台之中,莲花台开了两瓣,并且更重要的是,另外一股力量盘踞在了他的脉轮之上。 那就是“拙火”。 也就是体内之力量。 他挺直了腰背,依行止坐下,引导体内拙火从自己的脉轮之下诞生,燃烧,蒸腾,随即从生法宫出现,流遍全身。 第43章、第一个圆满,神力圆满 陆峰早就可以进行内观,在他的脐带之下海底脉轮之中,“火”开始流转。 大慈悲韵随着他体内的“火”一起,以呼吸调节全身,开始带动他海底之中的“火”和大慈悲韵,朝着全身上下流动。 这就叫他比别人在修行此法之中,更加殊胜。 原本在他的体内,大慈悲韵是只在他的海底轮之中,到了现在,大慈悲韵顺着陆峰体内的“火能量”,从中脉以下而上,遍布了全身。 热气腾腾。 在这寒冷的夜晚之中,陆峰的寸头头顶,冒出了如熬煮酥油茶一样的热气,不同的人嗅到这个味道,是为不同的感觉,并且“主持法尊”为他加持之时使用的黑山羊,就是祛除他三毒五欲之宝瓶水。 和他饮入嘴巴之中的嘎巴拉碗供物,同为“资粮”。 不用任何药剂和药汤,就可以修行直到第一阶次第的大手印圆满。 所以,“火”从他的七道脉轮之中流转,化作无上智慧火,在修行之中,陆峰还时不时发出了“嗡”的声音,以一字咒,震撼全身,修养肉身,无上智慧火开始逐渐填满他的第一道脉轮,也是中脉从下到上的第一个脉轮,常人需要修行许久的大手印,陆峰在几个时辰之后,就感觉到海底脉轮满了。 此为圆满。 所谓圆满,就是可以想象为海底脉轮是一个圆形,其中大智慧火充满了整个圆形,叫整个圆形之中再无一丝遗漏,于是,“火”从他的脉轮之中,朝着四周缓缓的“渗入”。 这就是第一阶次第之中的第一重圆满。 第一阶次第有七重圆满,做完之后,就是第一阶次第圆满。 直到第一阶次第和第二阶次第一样圆满。 两者合一,才叫做大手印圆满。 也就是身和意的圆满。 他现在是在修身的圆满。 在获得了第一重的圆满之后,陆峰也看到了眼前出现了“幻境”。 天空之中的月亮化作了圆柱,朝着他的头顶灌溉了下来,同时在不远处又有光,如大日照金山,已经由明点打开的脉轮之中,绽放出来了无量毫光。 须臾之间,照亮全身上下。 陆峰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可以倒拉着牦牛,可以扛着骏马一起走。 陆峰随喜赞叹。 这就是第一重圆满带来的“风景”。 神力圆满。 “七大圆满,神力圆满,水力圆满,火力圆满,风力圆满,飞行圆满,清静圆满,意力圆满。” 等到陆峰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外面天已经亮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他在此处修行修行到了天亮,明理长老还在外面,陆峰不用清洁,就知道自己无有口臭、污垢、汗液、眼屎耳屎。 长呼一口气,他喷吐出的气息如同湍急的箭流一样,在眼前的空间之中形成了一道白色通道。 “原来如此,十年资粮,古卷加持,终有今日之观。” 主持法尊为他灌顶修持的,就是本寺最为殊胜的金刚菩提摩诃大手印、 仅仅是修行到了第一阶次第的第一重圆满。 就有如此作用。 陆峰再度随喜赞叹,“嗡嘛呢呗咪吽”。 此一咒语,胜过陆峰自己的千言万语。 他从寺庙之中走出来,看到了森然的诸人。 明理长老站在外面,陆峰见到明理长老,立刻躬身行礼说道:“上师。” 看到陆峰走出来,明理长老方才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吧。” 就看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诸多的架子,在那些架子之上,都赤条条的挂着许多黄衣僧人,陆峰抬头看了一眼,甚至还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养马僧。 “上师,这是?” 陆峰虽然在问,但是脑子一转,立刻就猜到了一些,不过他还是问出口,明理长老说道:“昨日晚上,他们办事不利,各鞭三鞭! 管事僧,罚五鞭。 只不过前面你在修行,怕惊扰到了你的修行,此刻你修行完毕,可以开始实行了。 你盯着这些人,有何事可叫此地供奉。 我们下午出发,到达下一个‘乌拉站’。” 陆峰双手合十,再度恭敬行礼说道:“是,上师。” 明理长老点了点头,自顾自的离开了,在他的身后,他的侍从僧都跟了上去,留下来陆峰和行刑之人。 陆峰站在原地,看到那些行刑的胖大僧人将目光盯在他的身上,他说道:“开始罢。” 那胖大僧人问道:“上师,是否将他们的嘴巴塞住,我恐他们的哀嚎染了上师的耳朵。” 陆峰说道:“不必,开始吧。” 那些胖大僧人扬起来鞭子,狠狠地朝着这些侍从僧人的后背抽打了过去! 莫道三鞭子少。 无尽白塔寺的三鞭子,那是牛皮五金倒钩鞭子,浸泡过水,就算是红衣大僧侣挨上那么几鞭子,都生死难测。 更何况是外头的这几个侍从僧人。 并且陆峰知道,挨了鞭子之后,这些侍从僧也是要跟他们上路的,若是在路上伤口感染,发烧,死了,那么他们就死了,可能会被丢在路边,叫厉诡化作诡仆,亦或者是被荒原上的野兽吃掉,亦或者趁着未曾死亡,当做供物原料。 陆峰不说话,未曾闭上眼睛,他不可能叫这些人不打,他的权力来自于他的“上师”,明理长老,他只是一个监督人,六阶次第无僧官身份的红衣僧侣罢了。 他就算是慈悲,也只能在自己可以做到的范围之中慈悲。 不可能慷他人之慨。 那些受刑的侍从僧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只不过有的喊了两嗓子就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峰摇动着转经筒,大慈悲韵从他身上散发过去,在行刑过后,安抚着这些昏迷过去的人。 “都放下来罢。” 陆峰叫行刑僧人将这些受刑人都放下来,看到那些胖大僧人想要背朝下丢在尘土里面。 陆峰阻止了他们。 “我来吧。” 他一只左手轻松的将昏迷的侍从僧抓了起来,感觉自己抬起来了一点鸿毛。 明理长老在寺庙之中,他不可能去寺庙之中,于是问这附近的村子在什么地方,他将这些人都送到村子里,下午才出发,他还有很多的时间,那些行刑僧人看到陆峰如此做,都很诚惶诚恐。 林峰说道:“不必如此,将他们带到村子里面,我为他们祈福念咒吧,后面的路如何,就看佛祖是否保佑他们了。” 那几个行刑的胖大僧人都未将自己扛着的人带到村子里面,陆峰就已经来回六趟,将人都放在了村子里。 第44章、空行母的呼吸 几位老僧颤颤巍巍的看着陆峰,对着陆峰顶礼膜拜。 陆峰双手合十回礼,在他身边,六位僧侣化作的厉诡亦是出现,清扫周围,齐齐诵念“六字大明咒”,几位老僧见到之后,更是跪在地上,不敢有丝毫的违逆不敬。 那些行刑僧亦是如此。 老僧之中,有一僧众出现,惊恐的说道:“此地土地向来贫瘠,无有大供奉,请上师原谅。 本寺愿出一切供奉,供养诸位上师。” 陆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扫了一眼这村子,陆峰清楚这村子的消亡,也不过就是这几年之中。 甚至于几个月,几日都是很正常的情况。 此村子,远远不如陆峰以前所在的“冈措白玛”,起码“冈措白玛”是以甘耶寺为核心建立起来的碉楼防御体系,不论现在“冈措白玛”和甘耶寺如何,在以前,甘耶寺也是出过有大尊号的大僧侣的寺庙。 和现在的无尽白塔寺一个地位。 故而现在哪怕是落魄了,亦不是日出寺这种小寺庙可以对比的。 如这日出寺这种小寺庙,陆峰看了两眼,不管是土司的官寨,亦或者是此地的宗本贵族之地、庄园主的庄园,都是以碉楼护卫左右,防止厉诡、马匪、流兵侵袭,此地却无碉楼,止有二三破屋,一条河水流过。 还有不远处的寺庙。 不须厉诡,就算是饿极了的狼群都能对此处造成极大的威胁。 陆峰看着几位老僧,说道:“不用你们供奉,止叫你们用心去为我打一些清水,我要烧水沐浴,以得清静。” 在身之大圆满之前,陆峰每日都要洗漱,代表“身之清静”,这是一种“仪式”,时时刻刻叫陆峰提醒自己身之洁净,在身之大圆满之后,就可以不用这种“仪式”了来提醒自己了。 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处处洁净,自然不须时时提醒,就和戒律一样,当已经修行到了一定阶次第之后,就不须外物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了。 因为那个时候,一举一动,就是戒律。 当然,陆峰此刻还未圆满,所以在身之大圆满之前,还有诸多不可做之事情。 例如,不能沾染荤腥,不能沾染女色,不能沉溺于声色犬马。 否则的话,在意之大圆满修行之时,观想和空行母不二智慧之时,就会出现“想入非非”之情况,周围会出现无尽厉诡,外神,引诱他化作外神,厉诡,引得他同去叛离佛道。 故而,在未曾大圆满之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清静”二字。 那几名老僧听到这话,忙不迭的去打水。 陆峰还看到这村子的村民亦跟着老僧去打水,许多人,无分男女,并无衣裳。 只是赤着身体。 甚至于其中一位老僧还双手合十,带着一位未曾着衣,全身上下未有几两肉的“女子”——应该是女子过来,请示上师,询问是否需要侍寝。 看老僧的样子,应该是被吓得手足无措,哪有上午问侍寝的。 陆峰看了一眼,摇摇头,说道:“我只要沐浴,你们几个也一起去吧,太阳到山顶之前,烧好水。” 他是对几个胖大黄衣僧人说的,前面僧人行刑他无法阻止,是因为那是明理长老之口谕,但是现在,他以明理长老之弟子身份要求几个黄衣僧烧水,几个黄衣僧自然是不会拒绝,陆峰叫厉诡在这里持咒。 他则是回到了寺庙,将自己所作所为,无一遗漏的告诉了明理长老,明理长老此刻持咒完毕,正在吃茶,听到了陆峰所做的事情,不置可否,只是最后对他说:“拿着那个锅子去。” “那第三个藤箱之中有药膏,可治火病,为他们敷上。” 陆峰双手合十,说道:“顶礼上师。” 明理长老缓缓点头,站了起来,在陆峰头顶抚摸一阵,说道:“你做这些事情,我并不阻拦,你有大慈悲心。 但须记得,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密法域的熊可以选择宽宥野狼,但是野狼从来不能宽宥熊。 准备准备,下午出发吧。 早上是空行母出行的时候,密法域会有大风出现,将马儿和人都卷走。 在天地之间形成一道大风。 只有在下午和傍晚行走的时候,才不会碰见空行母出行,被空行母的呼吸带走。 在密法域行路,须有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僧,何时行走,何时停留,何时供奉,都有严格的规则。 昨晚的黑风,可能是在黑夜之中行走的外神,行动之间的呼吸搅动了此地。 这在此地是从未见过的。 我今日问过向导僧。 从此地往出走,向导僧亦无甚把握,下一个乌拉站,是中原大皇帝的臣子还在的时候,建立的乌拉站(驿站)。 中原大皇帝的使臣离开之后,乌拉站就废弃了。 不知道此刻还是否能用。 噶宁家族也数十年不曾与我们来往了。 这地是否还能行路,都是未知之数。 至于那些僧人,早上还要收拢马匹,集聚物品,你要做什么就去做吧。 到时候就出发。 只不过你今日之恩情,恐这些下仆,要以性命来还。 未尝是一件好事。” 陆峰再度合十行礼,方才离开,明理长老针尖一样的瞳孔看着陆峰背影。 缓慢的对陆峰的后背点头。 又开始持咒。 作为戒律院的上僧,他自然有不劳动的特权。 陆峰进来的时候看的清楚,地上还有黑山羊之尸体,上师的碗里还有血液残留,但是对于这些,明理长老都不能看见,甚至其余僧人一脚踏在黑羊身上,还会直接穿过黑羊。 仿佛黑羊是“空”之物,是“不实”。 陆峰拿着锅子和洗澡盆,健步如飞的来到村子,果然见到这些人都无可以烧水的容器。 将药膏贴在了这些人的身上,清凉的感觉叫这些侍从僧们呻吟出声,六位厉诡高僧的六字大明咒也有极其殊胜的作用,可以治疗“热病”,也可以叫做“火病”。 那些侍从僧忍着剧痛,对陆峰行礼膜拜,陆峰并不阻止他们,水尚未烧开,陆峰问他们一些关于密法域行路的问题,陆峰十年时间,走的最远的路,也就是去噶其拉土司官寨的路,其余的远路,根本未曾去过。 就连听都不曾听闻。 更何况在密法域,画图,认地图,行路时间规划,本身就是一种“技能”。 还有许多行路的禁忌。 本身也是一种“密”。 许多僧众,都以此技能过活。 也就是说,许多秘密都是不会外传的,都是只是壁垒。 陆峰并不知道。 值此之际,陆峰询问这些僧人密法域的情况。 那些僧人听到陆峰的话,不敢不回答。 他们顶礼膜拜, 说道:“请上僧直言,吾等所知,无不奉言。” 第45章、障碍魔 陆峰问的是一些行路的问题,几位僧人忍着剧痛,为陆峰解答疑惑,在密法域的现在,拥有人的地方是少数,更多的地方是无人区。 僧人们口中的无人区,不是现在的无人区,现在的无人区是人员稀少的区域,而僧人们说的无人区,是真的无有人存在的区域。 靠近无尽白塔寺的许多村庄,都受到无尽白塔寺的庇护。 许多土司的官寨,还有附近的宗(县)都是依靠着寺庙而建立,并不用担心会遇见游荡的野神,亦或者是在通往寺庙的路上,遇见“不可思议之大恐怖”,但是在寺庙之外的广袤土地之上,就并非如此了。 陆峰问的“空行母的呼吸”,只是一种很自然的现象。 是每一日早上和中午出现在荒原之上的一种“诡”。 熟悉的人,可以从天空之上看到空行母的愤怒身影,随后,在极短的时间里面,他们所处的地方就会飞沙走石,天地之间就会起一阵大风,混合着沙子,将牛羊和人马都卷上天空去。 这就是空行母的愤怒。 陆峰仔细的倾听,从常理来说,这些僧人告诉他的这些,听起来很像是沙龙卷或者说是龙卷风,但是陆峰不敢确定,因为这真有可能是空行母的愤怒,和他所了解的自然科学并不一样,有诡的世界,诡也是科学。 空行母在空中的愤怒引起来了沙尘暴龙卷风,也属于正常。 只不过空行母的愤怒,大多数都出现在未有佛寺和未有供奉和大庄园的地方,并且只会出现在一天的早上和中午,所以要避免遇见空行母的呼吸,只须在下午太阳西斜的时候行路,就可以避免和空行母冲撞在一起,可以保得平安。 这些风息,未曾遇见人的时候,这就是空行母的呼吸,遇见了人之后,这些风息就会朝着人袭击过来,这就是空行母的愤怒。 陆峰一边持咒,一边听他们诉说。 在密法域行走,除了空行母的呼吸,在行路之中,还须要小心各个日子,算清楚各个日子要走的里程数,并且在行走之间,要确定这些日子是否是当地山神、土地神、有名的护法神、厉诡的生日。 若是的话,就要多加小心,防止出事,在一些特殊的地方,就有特殊的,盘踞在里面的厉诡,就要小心厉诡忽然的出现,还有一些特殊的外神发怒的情形,也是要提前知道,并且躲避的。 这是在正常的行路过程之中,不在正常行路过程之中,想要跨过无人区的话,那么更多的禁忌,并非是这些僧人能够知道的了,有的东西就要问居住在无人区旁边的生番了,只不过就算是寺庙,对于这些人也无可奈何。 “什么是生番?” 陆峰问道。 “佛爷,不能交流的番子,就叫做生番。” 是外面来的老僧,他五体投地的跪在地上,谦卑的请陆峰去洗澡沐浴。 林峰闻言,不再问了,他未叫任何人服侍自己,他叫六位厉诡高僧加护住他,他则是在热水之中沐浴,顺便拿出来了古卷,看到古卷之上多出的收获——“藏头露尾诡”和多出来的三天时间,陆峰若有所思。 洗干净之后,陆峰察觉到那些僧人都格外的想要获得“帮自己倒洗澡水”的这个任务。 陆峰微微蹙眉,那些人立刻跪在地上,陆峰叫他们说实话,这些人说,他们想要请佛爷赏赐这甘露水,村子之中有人害了病,是火病,想要用“甘露”治病。 陆峰闻言,看了一眼自己的这“甘露”。他的“甘露”能否治病,陆峰觉得是不能的,也许有的人可以,也许有的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但他现在是不可以,陆峰只是完成了“神力圆满”罢了,又不是身之大圆满。 当然,他的这甘露喝了也不会出事,不过陆峰说道:“罢了,你们二人。” 他指了两个胖大僧人,示意他们将自己的洗澡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倒掉,随后又说道:“你们无此福分,但是你们今日见我,就是另外一场福分。 你们可曾日日夜夜为上师祈福? 你们可曾用心供奉僧侣?” 那些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顶礼眼前的这位大僧侣,嘴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 在无尽白塔寺,穿着红色僧袍,戴着帽子,穿着牛皮靴的陆峰,可能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大人物。 可是在这里,在眼前这些人眼里,陆峰就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僧侣,是真正的佛爷,佛爷不给他们“甘露”,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心思,就是任由那几个胖大僧人将水桶里面的水倒了,渗入了地面之中。 不过陆峰却为他们围绕着村子持咒,在许多奴隶和牧民的眼里,像是陆峰这样的僧人都是好人,因为陆峰这样的僧人,甚至都不屑于朝着远处的奴隶倾泻恶意,奴隶们连见到上师面的可能性通常都无。 是差巴和侍从僧都是坏人,都是侍从僧们动手,甚至有的时候,上师在心情好的时情下,还会出面阻止一下侍从僧,亦或者在宗本贵族和土司盘剥太过的时候,有的大僧侣也会出手阻拦,不是因为他们起了善心,是因为如此盘剥太过,会导致在重大法会的时候,凑不齐材料。 并且有很多时间,有些上师也也需要奴隶维持在一定的数量之中。 在一些特殊的法会之中,材料是需要一些特定的要求材料的,至于那些死去的奴隶,他们已然说不出话了,只留下来了活着的奴隶,称颂上师的功德,所以在一些地方,上师的名气是极好的。 听到陆峰愿意为他们持咒,他们一个个顶礼膜拜,陆峰倒无此感觉,只当是自己修持“六字大明咒”了,反正“六字大明咒”也需要时时刻刻念诵。 他围绕着整个村子转了起来,口中诵念六字大明咒,他是围绕着村子大转圈,里面的六位厉诡上僧,则是小转圈,陆峰的大慈悲韵和寺庙之中的石幢也勾连在一起,这上面的大慈悲韵通过这种勾连,灌注到了陆峰的身体之中。 陆峰体内,第一圆满的之处,大慈悲韵和“火”都在全身上下丝丝缕缕之间行走,陆峰想要打开第二道脉轮,须找到第二脉轮的明点,以此明点为基础,打开第二道脉轮,引燃拙火,并且陆峰也在时时刻刻加持六字大明咒。 不管为什么,六字大明咒给他带来的大慈悲韵,是切切实实的好处,他在绕了三十多圈之后,时间已经到了下午,诸人都收拾完毕,开始出发了。 下一站的乌拉站。 乌拉单独是意思是为宗本所做的劳役。 乌拉站就是驿站,只不过那乌拉站废弃已久,谁也不知道乌拉站之中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就连明理长老亦是如此,他看了一眼精神奕奕的陆峰,察觉到自己这位弟子身上比早上还要浓郁的大慈悲韵,知道是弟子将寺庙之中的大慈悲韵收拢在了他的意藏之中,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慈悲韵,于是乎明理长老说道:“永真。” 陆峰说道:“上师。” 明理长老说道:“永真,你现在能降服一只属于你的‘障碍魔’了,将其降服,当做坐骑,这象征着你降服了自己在阶次第成佛的路上第一道障碍,此事你须记下,不能再迟缓了。” 陆峰问道:“上师,我从何处找到障碍魔呢?” 明理长老说道:“不用刻意去找,你往前走,自然会遇到,指不定在不远处的乌拉站,就有属于你的第一头障碍魔,也未可知!” 第46章、大雨 老僧和村民跪在地上,五体投地的静静等待马队离开,明理长老从来不会在路上责罚向导僧,也不会在任何时候责罚为他下厨的侍从僧。 昨晚发生的事情,向导僧并未受到惩罚。 所以,这一次是向导僧走在前面,拉着明理长老的“马匹”,陆峰的马和他的马差了一个头,其余的五位骑士,比他们都岔开了两个马头的距离,等级极其分明。 太阳从他们斜后方照过来,拉成了骑士和拖马队的影子,走在路上,陆峰骑在了那匹温驯的母马身上,摇摇晃晃,默默持咒。 此刻的他实际上可以驯服除了厉诡之外最烈的烈马,身之大手印的第一重神力大圆满,足够他将一匹马单手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遇见了正常的野生动物,哪怕是熊,亦或者是野狼群,他都可以以力降服这些不敬佛宝的野物,不过有了就是有了,并不用将此特意表现出来。 侍从僧已经穿好了衣服,在前面拉着马行走,看起来一上午的“六字大明咒”的确起了作用,这几位侍从僧的背部并没有出现被“火烧”的痕迹,整个人也没有害“热病”。 走路的时候,除了牵扯到伤口有些疼痛之外,并无大碍。 这是陆峰的“六字大明咒”并不够精进精深的缘故。 若是“六字大明咒”足够精进,可能一遍诵咒,就可以叫他们的伤势痊愈,完好如初。 只不过想要达到这个境界,陆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越是清醒,陆峰就越是清楚,他能持咒如此精进,全然是因为古卷加持的缘故,未有古卷加持,他也不过是一个正常僧人,有了古卷作为加持的资粮,他修行比常人要快的多的多。 所以就是因为如此,陆峰绝对不能放弃古卷的厉诡加持,行走在路上,陆峰知道自己不止是要降服厉诡,还要以“大勇力”除掉厉诡,获得厉诡身体之中的那一股“气”! 明理长老示意侍从僧从自己的藤箱里面,取出来了一些保存极好的经卷,递给了陆峰。 叫他一边行走,一边翻阅经卷。 这些经卷,都是“密”,是只有被上师灌顶的第六阶次第红衣僧侣,才可以观看的秘密。 若无上师,不可也不得翻阅。 陆峰此刻达到了此境界,自然可以观看,他翻阅此经卷,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障碍魔”,这是每一位僧人都会遇见的障碍。 障碍魔又分为好几种,有生障魔,障碍魔,劫难魔种种,他们是出现在僧侣们修行的路上,阻碍僧侣修行的魔,不单单是以厉诡的形式出现。 那如何分辨什么是障碍魔呢? 阻碍僧侣成为本尊的一切,就是障碍魔。 如果僧侣要阶次第往上,去做成一件事情,阻碍在这件事情上的就是障碍魔,许多观想本尊之中,都有障碍魔的血,或者是障碍魔的骨头,意味着本尊早就降服了自己的障碍魔。 想要三密之中成为本尊,也既要效法本尊,降服自己在效法本尊之中,遇见的障碍。 再度翻阅,陆峰看到了关于诸位护法、在无尽白塔寺旁边常见的厉诡、外神的资料,如何应对他们的方法,陆峰看的很清楚,在其中就有空行母的呼吸。 只不过空行母只出现在西北方向,越是朝着无人区靠近,在没有草场的地方,空行母出现的就次数就越多,至于说在北边,朝着扎举本寺走的路上,是大量迁徙而来的土司和宗本贵族的地盘。 那里的厉诡和外神是最少的,也是整个路途之中最安全的。 甚至于在那里,还有许多商业,扎举本寺掌握着大量的商路资源,诸多外人都在围靠无人区的这附近区域行动。 就仅仅是无人区之外,就有如此多的凶险。 难以想象,无人区之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噶宁家族能够在无人区边立住脚步,这神巫的家族也十分不同寻常,只不过因为许多年没有去过噶宁家族的庄园,所以明理长老也不清楚噶宁家族的庄园如何。 “噶宁家族应该还存在。” 明理长老对着陆峰说道:“每一次主持尊者圆寂,都需要噶宁家族这一代的神巫来寺庙之中,和宗本的僧俗官员,大土司,还有庙里的长老们,共同见证此事,等待主持尊者转世,共同见证主持尊者圆寂。 在确定主持尊者圆寂之后,戒律院会直接封闭寺庙。 由一位大僧侣去神山之上祭拜,在神山的神湖之中,在寺中长老和神巫、大土司和宗本官本人的见证之下,得到启迪。 随后,根据大僧侣的启迪,由朵多僧官、土地的差巴和宗本的差巴,三伙人一起结伴而去,找到符合各种要求的主持尊者转世身,将其带回来,举行坐床仪式。 这一场仪式,也须噶宁家族的神巫见证。 上一次噶宁家族的神巫出现,还是在主持尊者坐床仪式的时候,近些年来,也只有一些书信传递。” 说话的当口,陆峰只感觉自己背后似乎的阳光似乎是不见了。 他回头看去,明理长老亦是如此,他们看到无尽的黑云从天边卷了过来,那是那边开始下雨的样子,并且这雨水混合着黑云,如同白雾一般,朝着此处席卷了过来。 这云雨过来的速度之快,是陆峰平生仅见。 不需要多少时间,这雨水就会落在此处。 见状,向导僧一脸的惶恐和害怕说道:“上僧,我未曾看到雨神在今日降临呐。” 明理长老未有搭理向导僧的心思。 他一脸肃然说道:“抛弃重物,快速前进。” 他有条不紊的说道:“偌,智远,智安,你二人去后面,叫诸僧抛去诸多杂物。” 两位红衣僧侣立刻拨转马头,朝着后面的驮马队冲了过去。 “智全。” 明理长老说道:“你去前面催马去看,看看那乌拉站,如今是个什么章程!” 另外一位红衣僧催马上前,拍打着座下马匹,快速的消失在了这里。 明理长老则是对着陆峰说道:“永真,不要惊慌,在密法域出行,只要出了碉楼,就一定有各种危险。 过一会儿,不论前面回来的是不是智全,你都不许搭声谈话,等到这雨来了,除了我,你不可相信任何人。 永真,我之所言,你可明白?” 陆峰双手合十,说道:“谨遵上师之令。” 明理长老微微点头,陆峰回头看去,就看到那些侍从僧快速的从马上卸下来了一些非紧要必需品,将这些物资直接丢在地上。 智远和智安两位护法上僧一直拍马围绕着这些人转,谁动作缓慢就抽谁一鞭子。 在这样的“鼓励”之下,大家动作奇快无比,明理长老看到收拾的差不多了,方才叫出发。 那些侍从僧拉着马匹就跑。 可是这个时候,远处的雨已经快要过来了。 陆峰回头,看到黑云之中蠕动着的不祥之物。 还有雨中影影绰绰的巨大身影。 “他们”到了。 第47章、从未出现的天象,乌拉站 眼看躲闪不开,明理长老叫诸人都看好自己的马匹,万勿叫自己的马匹受惊,叫马儿带着他们跑到不知名的地方去。 此刻,离了队伍,无论是谁,都是死路一条。 陆峰听着这些话,心如止水,只是默默的持咒,反而是陆峰前面的养马僧死死的抱住了马头。 陆峰看了一眼这养马僧,他知道这养马僧也清楚,他的生机其实就和陆峰联系在一起。 养马僧扎娃也的确很清楚,眼前这位心善的佛爷并不会马,要是在混乱之中,叫这位心善的上师佛爷在自己的面前被受惊的马带走,他一定会在死之前,享用到比掉落到地狱之中还要痛苦的感受。 所以他死死的抱住了马匹,不断的安抚这已经开始尥蹶子的母马,不断的抱着它,盯着它的眼睛和它说话,安抚母马的情绪。 有的时候,盯着马的眼睛未尝是一件好事,许多时候盯着动物的眼睛就相当于挑衅,只不过这养马僧深谙马性,在这种绝望的时候,兵行险着,想要叫马儿冷静下来。 陆峰低头看了他一眼,低头抚摸了一下马匹,说道:“待会儿出事,跟紧我,扎娃。” 他的手抚摸在母马的身上,母马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 陆峰则是直起来了身子,坐直在马背上,不放过任何一点信息。 他就像是一块海绵,无时无刻不在从身边的人身上学习。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基础太过于薄弱,就像是一个刚刚出学校的孩子,对于这个世界的规则,暂时一无所知,任何危险,他都不知如何应对。 这一次的出行,对于陆峰来说,就是一次不可多得的体验,马队之中有明理长老在,他也无有资格调动这些侍从僧,并且从经验上来讲,明理长老对付这种场面,要比他经验老道太多了,陆峰只需要学习就足够了。 所有人都在忙碌,趁着雨还未过来,陆峰将手里完好的经卷放入了马上的褡裢里面,扣上牛皮褡裢的两道绳扣子。这上好的牛皮褡裢可以防水,叫里面的经卷不进水潮湿,他做完了这一切的时候,明理上师下令,“寻着箱子里面的油膏,涂抹在火把上,都点燃油膏。” 明理长老说道,他对于这些事情处变不惊,护法上师立即从箱子里面取出来了油膏,抹在了手里的火把之上,点燃火把之后,幽暗的火光从这些火把上面照亮了起来,并且从幽暗的火把之上,还散发出来了令人作恶的腥气味道。 明理长老将一根燃烧的火把丢给陆峰,陆峰一把抓住,放在自己身边。与此同时,天空之中的雨幕如一道帘子一样,直接略过了他们,朝着他们前面而去。 大雨滂沱。 只不过大雨再大,也却浇不灭这些火把的火焰,这些火把在雨水之中,反倒是燃烧出了“勃勃生机”,幽暗的冷光照耀着整个雨幕,照亮了雨幕之中的存在。 这油膏涂抹的火光,的确能够庇佑诸人平安,但是在火把之中传出来的腥臭味道,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承受的住的。 起码陆峰看到在雨中,许多侍从僧嗅到了这个味道,都不约而同的趴在地上呕吐了起来。 更有人熏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呛住喉咙,窒息而亡。 陆峰自己不动如山,握着火把的手臂未曾有一丝的动摇。在这幽暗的油膏火把之中,陆峰在雨幕之中,见到了诸多高大无比的“人形身影”。 这些声音在雨幕之中行走,从他们身边走过,寂静无声。 而在天空之上的高云之中,更是有一尊女体若隐若现,她比正常的女子要高大太多,哪怕是在这个高度,也可以看到她的身躯在云朵之中若隐若现,见到此物,陆峰并无任何的奇怪念头,因为他的不动心都开始有所动摇。 陆峰垂下目光,什么都不看,顺便伸手还在前面扎娃的头上用力拍了一把,帮助他清静己念。 就连陆峰座下的马匹,也不敢抬头。 后面传来了惨叫,陆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有些人的裤子湿漉漉的,不止如此,这些湿透了的衣裳很快还散发出了可怕的猩红色,这些人佝偻着身体痛苦的哀嚎着,但是无人可以救助他们。 剧痛从他们身上传来,他们的身体不断的开始流失水分,到了后来,更是化作了一张张完整的皮子,风一吹,就如此的朝着天幕飞了过去。 陆峰看的直皱眉头,明理长老则是示意所有人都按兵不动,等待雨幕过去——准确的说是等待这些外神过境,方才过去。 但是谁知道就在周围幽暗的冷光照耀下,高大“人影”全部都消失了的时候,外头还传来了如“十万个人一起擂鼓”一样的声音,就连那垂直落下来的雨幕亦开始了偏移! 明理长老神色一动,朝着后面看了一眼。 “不好!” 听到了这个声音,明理长老立时脸色变得郑重无比,他不清楚这里明明不是无人区,为何接连有野神经过。 只不过往后看了一眼之后。 明理长老立刻就知道,这不仅仅是野神了! 这是另外一尊龙系的野神,在黑夜之中降临了此地。 他立刻说道:“前进!抛弃驮马,朝着乌拉站走!” 明理长老说话的当口,一把抓住了陆峰,根本不理其它人,他座下的厉诡诡韵散发出来,就是一下,陆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火气,都被这厉诡压制的死死的! 这厉诡,绝对比他这个第六阶次第的僧侣要厉害的多,一阵灰白色降临陆峰的身前,直接包裹住陆峰,叫陆峰完全分不清楚这是厉诡的诡韵,亦或者是那后面来的大恐怖之物。 明理长老护住了自己的弟子,未曾管其余人,一些其余的侍从僧已经捂住了心脏,痛苦的倒在地上,他们的面孔变得极其的苍白,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倒在地上,顷刻之间也化作了厉诡。 明理长老已经带着陆峰离开了这里,其余的护法上师也各自施展手段,在这黑夜之中妄图保住性命,明理长老十分清楚,他们行走的路,和一些野神出行的路,有了重叠。 更重要的是,明理长老想到了前不久主持尊者说的话,他说这几年,野神、外神和厉诡出现在了寺庙周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明理长老离开这里之后,在不远处的雨幕之中,有某一种东西在贴地飞行。 大量的雨水和地上的泥水,反灌在了天空之物的身体之中。 倒吸! 第48章、令人不安的信息 等到陆峰醒来的时候,已经有僧人点起来了篝火,架起来了火塘和铜炉,在这夜晚之中增加热气,防止淋雨的诸人冻死在漫漫寒夜之中。 陆峰的酥油长明灯缓缓的散发出光亮,照亮了房间。 不管是扎玛如还是金刚铃,法螺,都在散发出了轻微的声音,护佑加持陆峰。 他的嘎巴拉念珠之上,每一个文字都散发出淡淡慈悲韵,诡韵未曾在陆峰身上残留下来一分。 还有人在旁边的厨房里面做酥油茶,另外有药汤的味道从不远处传来,几位黄衣侍从僧正在朝着一个锅子里面丢药材熬煮,都是性烈的虎狼之药,味道很呛人。 那些医药僧开方熬药都是如此做的,这叫陆峰想到自己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 也就是所谓蒙古大夫的由来。 蒙古大夫这个称号和庸医联系在一起,据说是从清朝的皇城传出来的,说蒙古大夫就是二流子医术的庸医大夫,学艺不精,治病不行。 这倒是当时的清朝皇城百姓误会人家蒙古大夫了,蒙古大夫本身治疗跌打损伤就是一绝,不止看人,看马也是好手段高超。更遑论他们是在草原上给人看病,不可能天天日日的见人就治病,所以蒙古大夫一般都是给人下猛药,务求一贴见效。 至于之后会如何,最多也就是一些后遗症罢了,和生死相比,后遗症都算是小事,后来蒙古大夫来到皇城,给居民看病,这些居民可没有马儿羊儿的,也没法跑路,蒙古大夫还用以前的老方子治病,一些手段也有些过激,结果有人耐不住药性,就传出来了蒙古大夫的称呼,说人蒙古大夫是庸医。 在密法域也是一样。 先求活着,再求其它,今日这贴药下了肚子,能活下来就是上师庇佑,活不下来自然也就是命该如此,无缘强求,那些医药僧就是如此治病救人的,无任何人感觉不妥。 陆峰不用挣扎就可起身,他感觉自己全身上下依旧活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就是神力圆满带来的好处。 他精神奕奕的盘膝坐下,看到明理长老身上僧衣都未曾沾湿,陆峰对上师忏悔,未曾保护好他给的经卷,未曾保护好佛宝,请上师责罚。 明理长老结跏跌坐,并无责怪他之意思,他说这些都和陆峰无关。 陆峰看到,他们是在碉楼二楼,不清楚这碉楼是在何方,也不清楚过去了多久,但想来时间也并非太久,在上师的周围,应该是那位智远僧正拿着毛笔,不断记录着什么,有人在旁边煨桑,挂起来经幡。 向导僧也将一些药材,还有团成了团子,不知道是什么名堂的油物品塞进了眼前的香炉之中。 用煨桑的火焰点燃此物,快速的盖上了香炉盖子! 这香炉之中喷吐出来的烟雾,是人和神沟通的使者,一些神巫极度依赖此物,将此物吸入了腹腔之中,向导僧开始打卦。 陆峰将目光从打卦的向导僧身边移开,再度看向了智远僧,智远僧的毛笔拿的很好,他写经文的纸张,和陆峰所见的,阅读了秘密的纸张,竟然一模一样! 在他的身边,有好几位侍从僧为他校对,每一个人似都很忙碌,明理长老说,永真既然醒来了,那就去散发药汤,清点人数,并且带着扎娃等人去周围巡视一番。 陆峰再三礼拜,方才从碉楼下去。 有人在楼上念经,时高时低,那种低沉的声音叫人想不起来是哪一位师兄。 从碉楼下去的时候,陆峰看到碉楼前面跪了一群人,是扎娃等他在日出寺前祈福的人,这些人此刻都跪在地上,不知道跪了多久时间,不断的为他祈福,口中诵念的是“六字大明咒”。 陆峰身上的衣服好歹也干了,他们衣服都贴在了自己的身上,此刻冷的嘴唇发白,哆哆嗦嗦,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冻死在这里,密法域的夜不是开玩笑的。 “都起来吧。” 陆峰说道,他在院子里面点燃了篝火,叫扎娃等人围在篝火旁边,那些人再度跪下,感谢菩萨带回来了上师,陆峰也微微双手合十,等待楼上那些熬煮药汤到手,叫他们喝下药汤,并问这是何处。 扎娃说这里就是废弃的乌拉站,陆峰往外看,这是一个在北地很常见的密法域建筑,首先是他身后的碉楼,是一个三层碉楼,楼梯很陡峭,窗子很小,以前应该也是刷着漆的,只不过近些年来无人在上面刷漆,此刻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陆峰叫他们先烘干自己身上的衣服,自己则是带着医药僧,带着盛放药剂的木桶,带着马勺,围绕着这里走了走,叫还活下来的人都喝下这猛药。 这个乌拉站并不小,起码陆峰在这碉楼的后面,见到了一个废弃的马厩,抢救回来的驮马此刻也在里面,陆峰数了数,发现没少多少。 倒是侍从僧少了许多,只不过比陆峰想象的全军覆没要好太多了,甚至可以残酷的这样说,未曾少多少人,从这边再转过去,看到了一个地下仓库的入口,打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很干净,什么都无。 再顺着前面走,来到了碉楼之前,看到了大门。 大门早就腐朽,烂掉了,碉楼的小门亦是如此,陆峰持咒绕圈了一圈之后,询问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扎娃说菩萨保佑,是上师引开了那后面的“空行母”,那位“空行母”追逐着上师而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也未将他们这些留下来的人如何。 至于那些化作了“诡的差巴”的人,自然是被留下来的上师降服,不见踪迹。 陆峰听到这里,微微颔首点头,为大家祈福诵经之后。 实则心中也有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猜想。 他以为那是天象——结果在明理长老带他离开之后,最后面那叫明理长老也要郑重对待的天象也随着他们而去了。 这听起来,此事不像是一个意外,更像是对着他或者是明理长老而来。 并且陆峰很清楚,智远僧正在书写的,一定就是密文,是将今日所见所闻,都写在经卷上,流传下来。 那问题来了,今日遇见这情况,是明理长老的面儿更大,还是他的面儿更大? 陆峰不清楚。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马蹄声音,空旷悠扬。 陆峰站起身来,就看到一个人影,藏在光和暗的中间,脚下充满了泥土的牛皮靴子露在阳光里面,露出来了无尽白塔寺的印记。 陆峰低头。 这牛皮靴子,和他现在穿着的牛皮靴子,一模一样。 门外是谁? 陆峰立刻想到了前面风雨之中,和他们分开前来探路的智全僧。 是他到了? 睡过头了,刚醒,稍等,稍等 第49章、启迪 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看到了乌拉站门口的“上僧”,明理长老并无甚反应。 他只是打开了碉楼的窗子,叫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他的身边有一个藤箱,叫侍从僧拿出来净手之物,侍从僧拿出来了擦的锃亮锃亮的铜盆 明理长老洗了手,庄严的拿起来箱子,来到了二楼碉楼里面的房间,将这箱子打开。 这箱子里面并未装金银珠宝,这里面装着的是比这些还要重要的东西。 明理长老郑重的用双手,从里面取出来了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经文雕版,又复在上面施展密咒,割破自己的手掌,叫自己的血液渗入这红布之中,确定除了自己之外,无人可以接触此物。 随后又开始持咒,复又拿出箱子之中的经卷、经筒,还有压在箱子底部的法衣,开始对着它们施法。 这是他每日要做的工作。 并且他将香不断的供养在手上,将其筛成细密的粉末,涂抹在自己的手上后,将沾满了香的双手,缜密的印在了外面的红绸布上,嘴巴里面念念有词,随后又拿出来了金刚铃,开始一边摇动金刚铃,一边口诵密咒。 他的声音从房间之中飘了出来,忽高忽低,忽而沉闷忽而激昂,在外面的诸位僧人,也都停下来了手中的动作,一个个合十膜拜。 无人可以在此处打扰他,就算是他新收的弟子亦是如此,这是独属于他的时间。 明理长老对着属于自己的这一藤箱宝物施展咒语,诅咒非经自己同意而接触这些的人,他们在接触到此物的时候,会受到夜叉的伤害。 那些夜叉会插烂偷看者的心,偷看者的肝,偷看者的肺,并且将他们的头颅斩下来,将他们的双手斩下,将他们双足斩下,用作法器,世世代代镇压在尸林之中。 他朝着夜叉祈祷,祈祷夜叉会像是守护自己的财库一样,守护他的财富,不受他人侵扰。 他以意供夜叉,想象周围花团宝树,并以双手奉献,将金刚铃放在了地上,但是金刚铃却自己开始晃动。 淡淡的诡韵在此刻从金刚铃中流转出来,数不清的恶臭从眼前的藤箱之中散发出来,应是尸林的味道,那些诡异的韵律化作了一个又一个的咒文,渗入了眼前这一箱子佛宝之中,守护明理长老的财富。 只不过从明理长老的腹部,似乎是有一个头颅,如同吃干了明理长老的腹部内脏,想要从里面钻出来,明理长老随意的低头看了一眼,想象明主大王就在自己的眉心之处,明主大王的忿怒火化作一只赤金色的大脚,狠狠地将肚腹之中的夜叉王降服! 踏在脚下! “哈!” 明理长老陡然发出大音,那令人恐惧的韵律俄而出现在了这屋子里面,他的鼻子之中陡然喷出来浓烈的火焰,如一条条带着火毒的毒蛇,他的嘴巴之中喷涂出火云,他用力的跺脚,每一次的跺脚都好像是大地在震颤,山神在发怒。 立刻,在门外的侍从僧带来了八种叫明主大王可以息怒的贡品,一位僧人快速的穿上了用以取悦明主大王的“盔甲”和“面具”,带着它们,在“明主大王”之前跳着赞颂他英勇的舞蹈。 他们甚至都不敢看这里面的经卷一眼,因为看一眼就这经卷,就会叫他们患上眼疾。 外面的厉诡叫未曾叫明理长老抬头。 在这载歌载舞的称颂之中,明理长老逐渐恢复了正常,他驱赶走了诸人,自己盘膝坐下,看着藤箱之中的宝物。 这红绸布之中的雕版,属于扎举本寺的印经院,有了这雕版,他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印出经文,但是这些经文都是由密咒保护的,就像是在无尽白塔寺之中,许多经文也是借阅不到。 这些经文都在那些上僧们修行的屋子之中,堆砌成了小山一般,在这些经文之上,都被施展上了恶咒,除非是那些经师们愿意叫人借阅,否则的话,偷看一下,必定会受到生不如死的密咒折磨。 陆峰看的经卷,就是从这藤箱之中拿出来的,只不过陆峰手接过明理长老手中的经卷这个动作,就破除了密咒,明理长老对于陆峰,在“灌顶”之前就已经了解过,他来自于甘耶寺,寺庙法脉已经彻底断绝,属于甘耶寺尊者的殊胜称号,已经被扎举本寺收回。 至于学院,也落在了其余的寺庙之中,更重要的是,盘踞在冈措白玛的厉诡,和甘耶寺本身就有着无法解开的因果关系,无人愿意去降服那一只厉诡,任由厉诡在那里游荡。 冈措白玛成为了一片死地,就算是重新建立了甘耶寺,亦无人供养。 也就是说,永真除了无尽白塔寺,再无可去之地,并且因为一些就连明理长老也不明白的原因,扎举本寺对于甘耶寺的主持发台之位也未曾撤销,依旧是“呼毕勒罕”,也就是说谁在甘耶寺进行坐床仪式,就可以得“呼毕勒罕”之称号,可以转世重生。 直到屋子里面是他一个人,他关闭了那房间的门,封锁了这里之后,虔诚无比的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身心如一的向着自己的本尊请求。 “明主大王啊,是我哪里供养您出现了纰漏,让你如此发怒,降下来惩罚于我吗?” “明主大王啊,我已经为你供奉了我的恐惧心,我为您供奉了我的身,我的魂。” “明主大王啊,我依次第向您供奉地、水。 我即将向您供奉火、风、空、见、识。” “明主大王啊,是我在您生日时候的供养不够圆满吗?” “明主大王啊,是我对您平日之中的供奉不够丰盛吗?” “明主大王啊,若是您对我有任何不满,请您对我降下来启示吧,请您为我前行的道路指点方向。” “我已经听从您的指令,收下了弟子。” “去噶宁家族,也是您的旨意么?” “明主大王啊,今日见到的塞,是因为永真而来的吗?” “您的气息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却找不到您的存在,明主大王啊,请您告诉我我应做之事。” “明主大王……” 无人的房间之中,明理长老恭敬的询问自己的本尊,想要获得一个答案,而在碉楼的外面,陆峰听着外面僧人的言语,一言不发。 他拿出来了自己的酥油灯,点亮了酥油灯,拦在了门的前面,在这酥油长明灯的光芒之中,陆峰看到外面的僧人身后,背着某一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