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北宋末年 元符三年二月二十六。 汴京、潘楼。 今日是国丧结束的第一天,汴京城内纵然有酒楼开门,也是掩门营业,不挂灯笼。 酒楼内,酒保试了试被打倒在地那位的鼻息。 没气了…… 先是一惊,然后大叫一声: “报官呀……” 死了? 瞬间,潘楼内的酒客跑了一半。 听到这一声喊,赵佶猛然间惊醒,手中的烛台掉在地上,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一种莫名的惧意从心底升起,全身瞬间没了力气。 当今天子,大宋皇帝,赵佶。 赵佶喃喃自语:“我,我这是怎么了?”向太后安排的老师所讲的礼义廉耻突然涌上心头。“我,我这是……杀人了,我怎么就打了他,我,我……”巨大的恐惧涌上赵佶的心头,整个人吓的直哆嗦。 再看倒在地上的人,赵佶心中浮现出向太后怒斥他时的面容。 “在国丧之日,我溜出来……还杀了人。大娘娘知道了要怎么办,怎么办??” 赵佶已经是慌到手足无措。 “回宫,赶紧回宫。”赵佶此时想到的,就是赶紧回宫。 此时的赵佶,冷汗不断地流,汗水湿透了赵佶背后的衣服,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就站不起来。 赵佶想起了他的姑父王诜,在他还是少年的时候就带他勾栏、青楼四处玩的人,一个可以帮他摆平一切麻烦的人。 想跑,腿发软。 眼下,面前的问题赵佶也是解决不了。 赵佶双手抱着头,内心越发地慌乱,他不敢想象,大娘娘(向太后)知道此时发生的一切会有多生气,会如何严厉的惩罚自己。 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位没了! 皇位保不住了。 赵佶还记得向太后当时选他继承皇位时的表情,那冷漠的眼神,严厉的语气。 “端王,你要牢牢记住,坐上皇位就要为大宋,为江山社稷用心啊……” “做人,要端正自身,给天下人作表率……” 还有,还有…… 章相公,他要让简王继承皇位,把自己说的是那么的不堪。 还有…… 正在赵佶已经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 “官家……”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赵佶背后传来。 赵佶猛的转过头,只见自家的奴才,在端王府时就在身边伺候的梁师成五体投地的伏在地上,用力的磕着头。 赵佶就像是溺水者看到了木板,心中一喜:“梁师成,你这个杂奴来了,你,你看这人,朕不是故意的,朕没想杀他,只是轻轻砸了他一下。” “官家……”梁师成还在磕头,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悲切。 “扶,扶朕起来。”赵佶吩咐着,梁师成赶紧过来扶。 赵佶坐在地上,腿上无力,开始声嘶力竭的吼着:“速去查一查,这是谁家的郎君,速去。” 赵佶看着梁师成又扑通一下跪在了自己面前:“是,是奴的……儿子。”说完,梁师成又开始不断的磕头,额头已经见血。 什么? 赵佶一把抓住梁师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师成额头的血已经流到了眼泪上,此时分不清顺着眼睛流下来的是血,还是泪,赵佶听的清楚,梁师成所说的每一个字:“是,是奴的儿子。” 赵佶心中紧张消散了,悬着心落了下来:“是你的儿子,呵……原来是一个狗奴才。”说完后,赵佶不再恐惧,这天还没有塌下来,自己的皇位无忧。 赵佶的语气变的轻松:“还不扶朕起来。” 梁师成跪着来扶,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赶紧上前帮着一起扶。 赵佶站了起来后,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梁师成的儿子恨恨的骂了一句:“狗奴才也敢和朕抢。”说罢,赵佶抬腿就又踢了过去,在头上重重的踢了一脚。 就在这时,地上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赵佶吓的一个激灵,连连后退,差一点又坐在地上。 梁师成飞扑到儿子身上:“儿……”压着声音的梁师成终究是没喊出来。 梁师成转身又扑到赵佶脚下,重重的磕头:“奴谢官家赐命,是官家的龙足让奴的儿子又活过来了,官家是真龙天子,天恩浩荡,奴能伺候官家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奴谢官家赐命,奴谢官家……” 真龙天子。 赵佶心中默默的念叨着:我是真命天子,所以狗奴才又活了。没错,因为我是天子。 看到赵佶的表情变了,梁师成一边暗示跟着自己的小太监们把儿子抬回家,一边站起身来扶着赵佶:“官家,奴伺候官家回宫。” “恩。”赵佶迈步往外走。 坐上马车后,赵佶的语气变的轻松了许多,看着一脸紧张的梁师成开口说道:“你这个儿子差的很,朕就轻轻一砸,居然就倒了。” 梁师成努力让自己赔上笑容:“官家说的是,官家是真龙天子,我们父子这当奴才的命轻,自然是受不住真龙天子之威。” 赵佶懒洋洋的靠在马车上,听完梁师成的话,笑的很是开心。 刚才的恐惧、不安、紧张、慌乱此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另一边,几位小太监连拖带抬,将梁师成的儿子梁莘抬上马车,送到了梁师成在宫外的家中。 作为一名太监,在宫外有家,而且还有小太监伺候着。 梁师成的家,虽然算不上豪华,却也是两进的院落。 梁莘醒了,睁眼看到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头疼,全身疼。 抬手一拍身边,手打在木头上,疼的梁莘直龇牙。 似乎是听到了床上有动静,一直坐在床边脚榻上的一个小太监吹亮火折子,点上灯来到床边:“少君这是醒了。” 少君。 借着烛火的光芒,梁莘看着面前的孩子。 小太监才十三岁,确实还是一个孩子。 是做梦吗? 梁莘躺平准备再睡,头碰到枕头不是一般的疼,伸手一摸,只摸到了一圈布条。 此时梁莘依稀记得一些片段,似乎自己之前醒来过,在一处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建筑内,可又记不清楚,是梦中还是现实中。 “少君,该喝药了……” 第二节 梁莘 “少君,该喝药了……” 梁莘听到这话,感觉怪怪的。 “少君……”小太监想说什么被梁莘制止,梁莘说道:“容我静静。” 撑着下床,拿起小太监手中的烛台,第一眼看到的物件就是一只炭火盆,里面有一点微弱的炭火。 回头再看自己的床,像是一个小屋子。 头隐隐作痛,梁莘伸手扶着柱子往前走了一步,床侧有一块屏风,屏风上有诗,梁莘也没心情去读,就势坐在床外侧的脚榻上。 小太监已经捧了一碗水过来,凉的。 梁莘接过喝了。 “谢谢。” 小太监抄着手没接话,头低着,一副很紧张的样子。 梁莘顺手把碗放在一旁,问:“你是?” “少君,我是梁忠。你……”小太监有点意外,少主子似乎不认识自己了。 梁莘又问:“那么,我是谁?” 小太监惊了,没回答,赶紧往外跑。 没一会工夫,小太监引了一人入内,看打扮,像是古装电视剧中的郎中。 得了。 失魂症! 小太监显然慌的不得了,手忙脚乱的架起小炉,放下药锅,然后倒进去好大一包药,倒是很熟练的生火,加水,开始煎药。 梁莘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小太监梁忠身边:“我这是怎么了?” 梁忠一边煎着药,一边讲述自己看到的,知道的。 梁莘默默的听着。 慢慢的,各种线索融合在一起,梁莘自嘲的笑了。 穿越,自己真的是穿越了。 接着往下听,梁莘开始感觉荒唐,此时竟然是北宋,而且还是赵佶刚登基成为皇帝的北宋,更离谱的是,自己是被赵佶一烛台给打死了,然后又活了过来。 应该说,是原主是被赵佶打死了,然后自己穿越了过来。 梁莘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真是可笑。” 小太监梁忠继续往下讲。 梁莘知道了坐在这里煎药的是个小太监,年龄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宫里,然后净身成为了太监。 此时,梁莘感觉有点不对劲:“等一下,你是宫里的太监,为什么称呼我为少君?” 小太监梁忠回答:“少君是干爹的儿子,自然就是少君了,我们这些在宫内没有职司的杂役,能有机会伺候少君那里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为干爹做事,不知道多少人都眼红呢。” 梁莘急急追问:“干爹,你干爹是谁?” 梁莘感觉有点火大,穿越就穿越,自己竟然变成了太监的儿子。 梁忠回答:“干爹叫梁师成。也是少君的爹。” 梁……师……成!!! 这个名字在梁莘脑海中回荡着,北宋末年六贼之一,梁莘记得史书有记载:蔡京坏乱於前,梁师成阴谋於后…… 蔡京是相,而梁师成有‘隐相’之称。 搞什么? 梁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自己穿越到祸害了天下的太监家里,而且还是他儿子。 算算日子,北宋还有多少年? 亡了。 他-大-爷-的…… 梁莘的表情写的就是愤怒。 梁莘低头看了梁忠一眼,一个十三或是十四岁的半大孩子,脸上充满着紧张与不安,内心很不是滋味。 就在梁莘想安慰梁忠几句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非常嘈杂的声音,梁莘准备往外走,头这时剧烈的疼了起来,梁莘晃了一下坐回到椅子上。 梁忠过来扶:“少君歇着,我去看看。” 梁莘伸梁忠的肩膀站了起来:“我只是头疼,腿又没断。”扶着门框,梁莘看到有人被抬了回来,下半身渗着血,正被许多人抬往旁边的屋。 一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小太监跑了过来:“少君,安好。”然后问梁忠:“郎中怎么说,少君可是无碍?” 梁忠声音很低:“郎中说是,失魂证。” 这个年龄稍微大一点的太监先是愣,但很快便是释然,然后脸上竟然流露出庆幸的神情:“还好,只是失魂症,少君没其他事就好,就好。” 梁莘问:“你是?” “少君,我叫王浦。你被官家踢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梁莘再问:“那,那是……” 王浦先是扶住梁莘:“少君,回屋吧,初春外面寒。” 进了屋,王浦说道:“干爹伺候官家回宫,正好遇到了大娘娘去检查官家的功课,干爹把官家出宫的责任扛下,受了板子。” “打,打成那样……”梁莘虽然不知道伤的如何,但看到人还在渗血,内心感觉这怎么随便就把人打的伤的这么重。 王浦很平静:“少君,我们做奴才的,纵然没有原因被拉出去打板子也是常事,还好今天负责掌刑的老唐也是出自端王府,有情分在,下手有轻重。恩……干爹会吉人天相的。” 好一句吉人天相。 梁莘都不敢想,被打的有多重。 王浦正说着呢,一个小太监跑进来在王浦耳边低语几句,又快速的跑了出去。王浦听完后对梁莘说道:“少君,干爹刚才叫小朴传话,让你好好休息,他不碍事的。” 梁莘呢,这会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憋屈、不甘、愤怒…… 各种情绪上来,头又开始疼,像被人按在地上用板砖拍,用几十根猛扎那么疼。 王浦见状,赶紧叫梁忠帮着把梁莘重新扶回到床上躺好。 旁边屋内的吵闹声,桌椅碰撞声在不断的传来。 过了很久,梁莘头疼的感觉轻了,旁边屋的声音也没了,撑着再次起来,往旁边屋走去。 此时,梁师成已经上完药,趴在床上。 听到有人进来,看到是梁莘,特别是梁莘那张黑成锅底的脸,梁师成示意小太监们先出去,待人都离开了,梁师成才问:“让你好好休息,你怎么过来了?” 梁莘看着受伤了梁师成,仔细的看了上药的部位,眉头微皱着。 梁师成挤出一丝笑意,安慰道: “爹没事,爹习惯了。” 梁莘站在床边,足足过了两分钟,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这事,就这样了?” 梁师成语重心长的说道:“官家就是你我父子的天,你我父子的富贵荣华就在官家一句话。你能活过来,爹就知足了,失魂症爹听过,就是不记得许多事,只要人活着,就好。” 第三节 出路 梁莘手扶着床边坐下,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梁师成吃力的转过身体,伸手按住梁莘的手:“儿呀,爹不傻,挨了这板子后,官家也不会再为那点事迁怒于你,也不会再怪罪你。” 梁莘内心五味杂陈。 梁师成笑了:“那年,天很冷,爹只是一个穷书生,没钱买米,你娘亲回了娘家再也没回来。没过几日,你外公家来人,带了一份和离书,还有一些米粮,签了和离书,那些粮食让咱们父子熬过了冬天。” “有一天,在一家旧书铺子里,爹替人抄写,得到一本旧书。讲的是唐时的名人,高力士。眼看又一个冬天来了,家里依旧没米没柴,爹便来了汴京,切了自己,入宫…… 梁莘默默的听着,只当是听一个很长的故事。 梁师成说这些,也是有目的。 讲完了自己的故事之后,梁师成语气变的严肃:“儿呀,莫要恨。切记,切记,你我父子二人的性命,我们的荣华富贵都在官家一人身上。” 梁莘替梁师成涂了药的伤口盖上草纸,然后是干净的布,再是被子。 盖好之后,梁莘说道:“爹,你养伤吧,我回屋了。” 梁师成看着梁莘没再说什么,趴在了床上,慢慢的闭上眼睛。 梁莘走到屋外,他内心涌出一股无尽的恨意。 可恶的赵佶、自私的向太后、尸位素餐的权贵…… 站在屋外,抬头看着残月。 良久。 梁莘嘴里吐出两个字: 办他! 深夜,梁莘在床上辗转反侧,内心夹杂着不甘、愤怒、无奈、苦闷…… 一直到天快亮,才睡安稳。 次日午后。 梁莘醒了,却见梁师成趴在床边的软椅上,正在读书。 “爹?” 梁师成放下书本,侧头看向梁莘,默默的说了一句:“还活着。” 这话让梁莘有些无所适从。 梁莘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穿越了。 事实上,梁师成也一度以为自己做梦,当时梁莘是真的没气了,这又活了过来,虽说得了失魂症,但毕竟是活着。 父子二人就这么相互看着。 梁莘内心也是纠结的,自己穿越到了北宋末年,还摊上一个被称为六贼之一的太监爹,可这个爹呢,对自己却也是拳拳之心。 父子二人对视了好一会,梁莘问:“爹,你说赵佶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一问,梁莘自己先紧张了。 直呼皇帝的名字,这怕让人听到了,又是大麻烦。 却谁想,梁师成却很平静的回答:“薄情寡义、贪婪好色……”梁师成嘴里没一个好词,末了又补充道:“宫内传闻,神宗梦到李后主,那晚侍寝的妃子便有了他,爹自打入宫这十多年来,看他就像是书中的李后主。” 李后主是谁? 李煜。 说完这些后,梁师成才说道:“儿,要慎言,这是在家中,在外可不敢直呼官家名讳。” “我错了。” 梁莘这认错是真的。 听到梁莘认错,梁师成说道:“这些日子你别出门了,爹手里还有点钱,找个好日子,给你买两个妾……” 妾!!! 梁莘听到这话,脑袋感觉有点转不过弯。 自己现在才多大? 梁师成呢,声音很小,说的很慢:“咱家,也就咱们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你先纳两个妾,早一点给咱家开枝散叶,待你年龄再大些,爹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给你说一定正式的亲事,还有……” 没等梁师成再说下去,梁莘就说道:“爹,我想当官。” 梁师成摇了摇头。 梁莘问:“爹,不行吗?” 梁师成:“也不是不行,却是不容易,容爹想想。” 梁莘又说道:“那,给我找个好师傅,我想练字。爹你说了,官家就是我们父子的富贵荣华,至少练一手好字,有机会的话,官家那边说不定赏个一官半职的?” 开窍了。 儿子开窍了。 这话说的没错,讨官家开心才是父子二人的出路。 梁师成点点头:“拿上爹的名帖,去礼部拜访员外郎米芾,好好练字。咱们是官家的家奴,要学会讨官家欢心,否则活的会很难。更别提荣华富贵。” 梁莘应下:“是,我明日头疼好些,就去。”他知道,这是梁师成才告诉他,有什么办法可以讨好赵佶,得到一个出头的机会。 梁师成:“多歇几日也无妨。” 接下来几日,梁莘安心在家中休养一边读书,一边练字。 下苦功夫练。 练的就是赵佶自创的瘦金体,梁师成称这种字体为鹤体字。 家中钱财不少,不过除了小太监梁忠之后,也没什么人。厨房也没开火,是小太监王浦安排距离家不太远的一家酒楼每天送餐过来。 吃住都不错。 就是每天傍晚的时候,梁莘头疼。 头疼的时候,梁莘内心就在骂赵佶,骂的可难听了。 这一日,梁师成身体渐好,回宫去当差了。 梁莘则备下礼物,依梁师成的指点去拜访当朝礼部员外郎米芾(FU),不为别的,就是为求师,希望在书法上,自己可以得到这位的指点。 投靠梁师成的落魄秀才禇洪陪着梁莘。 两人坐在马车上,从家顺着皇宫外的道路走。 没走多远,却见一处门口围满了人,许多人都是抬着礼物来的。 快到近前的时候车夫拉住了马车,却见那门口开始大乱斗。 穿短衣的拿着棍子相互打成一团,穿长衫的用拳头在外围一边骂一边相互推搡。 一个穿着橙色长衫的让几个同样穿长衫华服的年轻公子哥合力给推了出来,后退几步正好退到梁莘这边马车前差一点摔倒。 梁莘出于好心,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再看那处门口,有人拿到了一把扇子,飞奔着送到自家主人手中。 “唉!”倒在马车前的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梁莘一礼:“谢过哥儿刚才扶我。” 梁莘问:“就为争一把扇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梁莘,看梁莘穿着也是绝对不是普通的富户。 。 第四节 竟然是……她! 普通富一点的人,穿的衣服是鹤氅,在宋时是鸟羽制成的裘,就是外套的一种。而穿丝棉的非富则贵,穿貂皮的已经不是富,直接就是贵了。 家里没个五品官,纵然你有钱也不敢穿。 打量完梁莘,那人一拱手:“曹旸,哥儿不是汴京人?” “失魂症,梁莘。” 曹旸把汴京城中所有姓梁的都过了一遍,没感觉有什么大人物,但就凭梁莘穿貂,他也给梁莘几份面子。 曹旸说道:“名扬汴京城的师师姑娘,原先呢,哪家楼面请了师师姑娘前去,楼内生意就会非常好。现在呢,若没请到师师姑娘的楼面,这颜面上相当的难堪,汴京城七十二正楼,也是要分个高下的。” “师师!!!……姑娘!莫非姓李?”梁莘震惊了。 依他对历史的了解,师师姑娘有两位,一位算年龄今年三十八,另一位现在才十一岁,不是应该在九年后出道,名扬汴京之后,遇上了徽宗赵佶。 曹旸被梁莘夸张的表情也是吓了一跳,迟疑一下还是回答道:“是姓李。” 梁莘马上说道:“我请旸哥儿吃酒,容我多听听。” 曹旸一副情绪不高的语气:“去我家楼面吧。” 两人正准备上马车,却见远处一小门打开,有个婢子探出头来,很快有一个中年书生飞快的跑到那小门处,钻了进去后,门又给关上了。 曹旸盯着,一副惊奇的表情。 教坊是属于礼部,其实是宫里管着的,是不允许宫外人进出的。 小太监梁忠小跑着过来:“那是教坊的角门,刚才进去的人是礼部太学正周邦彦。” 曹旸看着梁忠,此时梁忠只有十三岁,穿着普通书僮的衣服,却也看不出来是个太监,曹旸意外的是,这小家伙竟然懂的不少,而且能认出朝中官员来。 梁忠还在继续说:“少君,前些日子,他来咱府上送过礼,他职司卑微,没资格进门。” 梁家? 曹旸开始思考,汴京城内那个姓梁的权贵,敢称太学正职司低微。 梁莘这时开口了:“去打听一下,等我晚上回来告诉我。” “是。”梁忠离开马车,小跑着就去了。 然后,也从角门顺利的进入了教坊。 曹旸心说:这梁家不普通。 梁莘冲曹旸施了一礼:“旸哥儿马车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 “好。”曹旸没再多想,示意家仆前面带路。 请教米芾书法的事情可以缓一缓,眼下对于梁莘来说,就象是重宝现世,无论如何也要先打听一下。 这可是李师师。 迷的赵佶七荤八素那位李师师。 曹旸的马车在前,梁莘的马车在后面跟着。 马车上,禇洪对梁莘说道:“那马车,曹家的。” “曹家?”梁莘心说,刚才曹旸已经自报姓名,说是自己叫曹旸,这特别强调一句曹家是何意。 禇洪详细解说: “真定府曹氏、济阳郡王府、武威郡公府、吴王府、慈圣皇太后娘家……”禇洪光是念名号就足足念了两分钟。 念完,禇洪说道:“旸,虽然门下没见过,却听过。曹家第七代,宗房与旁支的嫡男,以日字为偏旁取名。” 说完曹旸,禇洪又说道:“之前倒是听说过名气汴京城的师师姑娘,却是没想到,名声比传闻中还响亮,酒楼这种生意,很少有主家亲自过问的,都是家中的死契管事在经营。主家亲自过问,很失身份。” 梁莘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借请去表扬为名,给自己找机会?” 禇洪想了想:“少君说的是,或许是这样。” 梁莘:“还是先说这位师师姑娘,刚才我只是随口一说。” “好。”禇洪应下,开始讲他的所知道的。 “这位师师姑娘,原是姓王。幼年时寄养在庙里,其父是罪臣死在狱中之后,教坊一位李姓歌伎收养了她,便改姓李……” 听禇洪所讲的内容,开始与梁莘记忆中那个师师姑娘重合在一起。 听完禇洪讲的,梁莘内心已经有一个方案慢慢的浮现出来。 很快,到了酒楼。 梁莘一抬头,这酒楼相当的华丽,而且相当的大,抬头有一块匾,上书:太清楼。 这还真不是普通的酒楼。 匾是真宗亲笔,而且在此楼多次宴请群臣。 二楼雅间。 坐下之后,梁莘先开口:“旸哥儿,我想办法把师师姑娘请到这里来,不过来了之后,你这边要安排人配合一下。会有一位贵人会来,这事对你好,对我也好,对师师姑娘更好,对贵人而言,也好。” 曹旸听完后再次打量起梁莘:“前些天,夸口设宴,要请师师姑娘献唱一曲。” 梁莘不太明白,他毕竟是现代人,不太明白宋代勋贵子弟们之间那些事。 只是默默的听着。 曹旸接着说:“宴摆了,人没请到,我打了酒楼掌柜板子,这事让我很是失颜面。汴京城哥儿们,有哥儿们的规则,我家中若开口,或是绑,或是抬,也能让人来,却会受其他哥儿嘲笑。” 梁莘自报家门:“我爹在端王府,为官家铺纸磨墨,打理书房数年。” “梁……师成!”曹旸立即就知道是谁了。 曹家有一份名单,准确的说是礼单,礼单上就有梁师成的名字。 属于那种需要结交,给予足够面子,以及贵重礼物的那一页中的一人,在曹家眼中,这就是官家身边的人,要么交好,得空就替曹家美言几句,或是关键的时候报个信。若是为敌,必须整死,省得被惦记着,在官家面前妄言。 刚才,他脑海中过的,是汴京城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却万万没想到宫里的公公。 那么,贵人……是谁呢? 几秒之后,曹旸突然哈哈大笑,轻轻一拍桌子:“来人,准备好酒好菜。” 他想明白了,但不能说。 曹旸问:“莘哥儿,你准备如何安排?” 梁莘反问:“太容易得到的东西,永远不会珍贵,旸哥儿你说呢?”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曹旸品味这话后,拿起茶碗:“有理,请茶。” 第五节 还好我护住了脸 梁莘现场给曹旸写了一份计划书,李师师来到这里的当晚,太清楼分内外双场,外场热闹把气氛搞起来,内场只有李师师一人。然后是预赛场,架起巨大的幔帐,只见人影。然后客人比诗词绘画,决定谁有资格能留下来。 最终撤幔帐,留下的只有一人能进后堂听曲。 曹旸问:“曲终散场?” 梁莘慢悠悠的开口:“那就看缘份,看天意了。” 曹旸想明白了:“对,天意。” 这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又商议一番,梁莘连当晚比试用的题目都在酒桌上为曹旸准备好了。这事,曹旸也不可能亲自下场,会安排合适的人去办。 梁莘也在闲聊当中知晓,刚才抢到的扇子就代表李师师会去那一家酒楼。 而穿长衫华服的,也都是汴京城的勋贵子弟。 看来,这位李师师确实已经是名满汴京了。 回去的路上,禇洪对梁莘说道:“少君,你变了。” “变?” “没什么。”禇洪没再说下去,以他对梁莘的印象,若放在以前,梁莘会不顾一切,也不管有什么后果,肯定会想尽办法去接近这位师师姑娘。 此时,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个人放在眼里。 禇洪没往下说,梁莘也没再问。 反正若说什么,就回答,我失忆了。 禇洪内心确实是有些想法的,最让他意外的就是,以前的梁莘对于勾栏有种莫名的向往,此时却是丝毫也不在意,完全就没把勾栏放在眼中。 是因为失魂症而性情大变吗? 这事,禇洪放在了心里。 回到家,等梁师成从宫里办差回来,禇洪就在门房处等着:“主上,少君在家里等你。有件不怎么难办的事情,或会对主上而言,极好。” “极好?”梁师成意外禇洪用了这么一个词。 具体什么事,禇洪肯定会不抢在梁莘讲之前开口,他守着本份。 梁师成进了屋内,梁莘正在作画,梁师成看的直摇头,这水平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见到梁师成回来,梁莘赶紧应问:“爹,你作画如何?教我些技巧。” 梁师成回答:“官家说我粗鄙,不过倒是有不少人赞许为父的画功。”说完后,梁师成示意梁莘让开,禇洪过来替梁师成换上一张新纸后,梁师成问:“要画什么?” 梁莘回答:“深山藏古寺!” 听到这个题目,梁师成同时愣住了,因为这种出画题的方式,非常象当今官家,梁师成立即问:“为什么?” “爹不是说过嘛,我们父子的性命还有荣华富贵都在官家身上,所以……。” 父子二人坐下,梁莘开始讲述自己的安排与计划。 很快,梁师成就把整件事情搞清楚,内心也开始有了一套成型的计划,眼下所差的有三,教坊说是归礼部管,其实里面的人都被称为宫伎,梁师成就是宫里人。 对他而言,这事容易。 所差就是,要在把李师师安排去太清楼的日子选好,而且要保证赵佶那天晚上能够出得宫来。 这事,梁师成需要认真的盘算一下。 try{ggauto();}catch(ex){} 第六节 脸,今天暂时不要了。 虽然听起来打的很重,梁莘却还是问:“可也没打脸吧。” 曹旸摇了摇头:“我爹过世了,长兄继承爵位此时应该在沧州,刚才那位是宗家的,这事就过去了,我惹不起,劝莘哥儿你一句,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说到这里,曹旸压低声音:“八年前,当今官家还是遂宁王的时候,就被打过好几次。” 梁莘大惊:“再说,八年前,也是官家的儿子,是皇子。” “唉……惹不起。”曹旸也就说了这么一句。 梁莘大概想想,估计也明白,这可是曹家,封过王、出过皇后的。 曹旸这时又补了句:“大娘疼、二娘宠,唉!”再叹一声。 梁莘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宋代,曹旸是家中三房的,大娘就是他大伯母,二娘就是二伯母,就是大婶、二婶。 似乎,好象。 曹旸的二婶是公主,鲁国公主。 怪不得呢。 不就是打了皇帝的儿子嘛,再说八年前,那个时候赵佶也才十一岁,还真的是打就打了。 曹旸拿起酒杯:“莘哥儿,这一杯敬你。若不是你替我挨打,怕是我也要回家受藤条的。实不相瞒,我说是受友人鼓动,才一时糊涂。你呢,就是友人,这次我欠你的。” “你说的,欠我的。”梁莘可没把这话当玩笑,他记下了。 曹旸再说不是正房,不是宗家,也是曹家人。 关键的时候,欠下这个人情,说不定有大用。 “说了,欠你的。”曹旸倒也是一个直爽的人,说过的话算数。 梁莘问:“咱商定好的事情,继续?” 曹旸眼睛一亮:“当然。” 梁莘:“在过程上,咱们作一点小修改,我爹呢,打算在这次在教坊除了师师姑娘之后,先安排五个人过来,这五人在酒楼内来一次比试。” “我的目的呢,让场子热起来,最终以投票来决定谁才是当晚最出色的,当然是除了师师姑娘之后最出色的。投票就是扔花,花篮,珠链……,一只花一贯钱,一只花篮十八贯……反正没钱砸,肯定是不行的。” 曹旸问:“先把穷酸们挤兑出去?” “兄,英明!”梁莘直接就套近乎,称兄道弟了。 曹旸拿着酒杯:“弟,高明。” 他应下了。 梁莘替他挨打,而且半个字的怨言都没有,在他眼中也是爽快人。 梁莘又来了一记猛料:“如果一切顺利,时机成熟,我爹自然会在贵人面前替兄美言,兄家里太清楼连生意都不作了,只为让贵人开心。” 曹旸没接话。 他不需要吗? 他需要。 不接话就是因为,他猜到了这位贵人可能是谁。 只是…… 不可言。 两人讨论了一些细节,力求完美。 深夜,梁莘从太清楼离开。 路过教坊的时候,看到有一人在门外徘徊。 示意马车慢点,梁莘仔细观察着。 过了一小会,门开一条缝,这人送了一张纸进去,梁莘隐约听到那人说什么诗词,然后门内收下,那人快速离开。 梁莘特意多看了两眼,四十多岁,穿着文士喜好的青衫。 周邦彦。 这事,梁莘也没往心里去,眼下还是自己的大计划更重要。 回家,睡觉。 再说梁师成在宫内,足足三天时间,连家都没回,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 不仅仅要打听向太后那边的动静,还要在一个可以与赵佶单独说话的时间。 花了很大的心思,梁师成等到一个机会。 赵佶翻看着奏疏,越看越烦,因为许多内容他根本看不懂,什么修河筑堤、什么河湟一带怎么怎么…… 他那里知道要怎么办。 又翻到一份,内容是请会试考题。 谈诗作画赵佶擅长,写什么文章,他头疼。 好想出去玩。 但赵佶又害怕,毕竟刚登基,这宫内九成九的太监与宫女都不知道是否可靠。 又怕,出去再遇到什么麻烦事。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赵佶正烦着,拿起就喝,结果烫的当场就给喷了出来,碗也掉在地上。 正在为赵佶磨墨的梁师成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吩咐一声:“拉出去,杖十,你们几个去清水来把地上擦干净。” 等人都出去了,梁师成来到赵佶面前:“官家。” 赵佶没搭理。 梁师成小声说道:“有一位名满汴京的师师姑娘,听闻如西子重生、昭君再世。明天晚上,大娘娘要考校后宫诸人的礼仪,禁宫东门是奴的干儿子当差值夜,安排我家莘哥儿备好马车,打扮成书僮。” 赵佶脸上的表情先是错愕,转而是好奇,最后是喜。 “你这粗劣的杂奴,倒是长进了。” 梁师成回答:“在官家身边耳闻目染,日子久了,自当要变的聪慧些。” 赵佶心情突然变的大好。 看那些烦人奏疏也能看得进去了。 虽然依旧不知道上面写的那些内容应该怎么处理。 不过他还是要读,回头向太后问起来,或是连读都没读过,倒不至于挨板子,被臭骂却是免不了的。 话说,次日傍晚。 皇宫的东门,一群小太监快速的抬着几口箱子出来,箱子里装有丝帛、银锭、珠宝等物。 小太监们将箱子快速放在马车上。 在宫门值夜的王浦拿出一些铜钱,给每人一串,发钱的时候吩咐道:“谁要是怕夜里说梦话的时候乱说话,趁早去割了自己的舌头。” 而后,十名禁军在门房换上家丁的服色。 准备好一切,赵佶在梁莘的陪伴下出了皇宫,梁师成不能跟着,因为他是太监,跟着太明显。 马车上,梁莘下来:“书僮赵辛扶主君上车。” “朕,打了你。” “打是亲,骂是爱,这证明主君心疼我这个书僮。”梁莘也是张嘴就来。 这个时候,就不要脸了。 作为一名穿越者,梁莘非常清楚,小人物的愤怒是没有意义的,更何况自己面对的是一位皇帝。所以,这次不要脸的,先往上走,才可以做到一切自己想要的事情。 要知道越是接近心脏的位置就会有更多的血液。 没权,没钱,没力量。什么保住山河都是屁话。 第七节 在下,天下第三 梁莘这话回的赵佶满意。 扶着赵佶上了马车,梁莘又说道:“今晚上,想见师师姑娘,会有诗词绘画大比,以主君的水准,那些俗人那里配得上比。” “我让官家踢了一脚,这脑袋一下就变的清明了,也懂了许多诗词,谢过官家龙踢…… 马屁不值钱,已经决定今晚上连脸都不要的梁莘,一边恶心着,一边恭维着。 赵佶听的开心,不由的笑了。 “你也懂诗词?” 梁莘笑的很灿烂:“当然,被龙足踢过的我若认世间第三,怕没有人敢认第二。” 赵佶听完,很是好奇:“那第一呢。” “自然是主君!” 哈哈哈,赵佶笑的很是开怀。 梁师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不能跟着。 此时,看梁莘对话,他的心也放下一半,至少前半程是成功的。 梁师成吩咐关上宫门。 梁莘呢,上马车的时候扯到了肋骨,不由的咧了一下嘴。 赵佶因为这会心情是极好的,还很关切的问了一句:“朕记得,你只是伤了头,看你此时似乎是左肋疼的连抬手都不易?” “没事。” “恩?”赵佶这是疑问的语气,自己是皇帝,自己问话呢。 梁莘赶紧回答:“让人给揍了。” “何人打你?”赵佶也就是随口一问。 难道梁师成这个儿子是个惹货精,没事挑事,讨打? 梁莘回答:“回主君的话,今晚上是借了太清楼,结果突然有一人,把我连同曹家的旸哥儿一起给打了,我还算幸运,脸上没受什么伤,他一只眼睛肿的看不清路,鼻子也破了。我只知,是曹家人打的,旸哥儿说惹不起,是谁真的不知道。” 梁莘没留意,赵佶听完这些话,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然后再没接话。 梁莘不知道是谁。 他知道。 那是童年的阴影,打的自己连逃都不知道往那里逃,最后躲进御花园水道的一个桥洞里。 如果抛开皇帝这个身份。 赵佶自认,就算自己现在见到那位,一样虚,一样会赶紧躲。 那位,别说在是曹家,就是在向太后面前都是个宝贝。 毕竟当年曹太后对向太后是很照顾的。 赵佶看了一眼正挑窗帘往外看的梁莘,心情更好的,理由很简单,梁莘被揍了,而且还是打了也找不回场子的被打。 曹旸说的没错。 惹不起。 很快,马车到了太清楼前,梁忠在马车前摆好下马凳,梁莘下了马车抬头往太清楼看,梁忠赶紧过来扶赵佶下车。 赵佶完全没有在意梁莘忽视他的这事,他也被太清楼内热闹非凡的声音所吸引。 此时,太清楼内,依梁莘的计划就是在暖场子,把气氛搞起来。 不止梁师成安排从教坊调过来的五位,还有太清楼自己这边的花魁,以及从友好酒楼借来的几人,正在台上轮翻进行才艺表演。 梁莘用的套路放在自己穿越前,实在太过平常。 无非就是那什么播求打赏的套路。 赵佶到,雅间已经备好。 try{ggauto();}catch(ex){} 第八节 名满京城……师师 哇…… 瞬间,引爆全场。 在梁莘看来,就象是一群苍蝇发现了一块臭肉那样。 似乎不雅。 好吧,蜜蜂发现了一朵花。 或是,狼群发现了骨头? 赵佶都不由的站了起来,手扶着围栏往下看,眼神之中充满了期待。 楼下人群吼了一会,掌柜的好不容易控制了场面,大声说道:“师师姑娘说了,这几日有些累了,若有客,后堂小厅,人数嘛自然肯定要少些,为公平,咱们过三关。这头一关,师师姑娘出了一题。” “这会,也让台上的姑娘们休息片刻,喝口水,吃些点心。” 说完,掌柜的叫人挂起一副长帘,上面写着三个字:临江仙。 而后掌柜的说:“师师姑娘呢,也作了一首,等会在下安排人挂出来,师师姑娘说了,或可豪迈、或可柔情,只要是临江仙便可,优者入第二关。” 临江仙,词牌名,源自唐时教坊。 赵佶拿起酒杯开始思考。 临江仙依字数来说,有六种。依格律来算呢,有十一种。 依此字牌而言,当世最好的当属苏东坡所作。 正在赵佶思索的时候,却见梁莘站了起来,扶着围栏喊了一声:“这等小比试,根本用不上我家小官人出手,我一小小书僮……献丑了。” 梁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大声开始背。 没错,就是背。 他就算有那么点点作诗作词的水准,在这里也根本摆不上台面。 但,梁莘会背呀。 长记碧纱窗外语,秋风吹送归鸦。片帆从此寄尺涯。一灯新睡觉,思梦月初斜。 便是欲归归未得,不如燕子还家。春云春水带轻霞。画船人似月,细雨落杨花。 背后完之后,梁莘说道:“再给各位来一首豪迈的。”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梁莘背完后,转身面向赵佶:“主君,您看看这两首随意的拙作,可还能应付,没失了您往日指点的水准?” 赵佶惊呆了。 他是懂诗的,更是懂词的。 这水准,直逼当世诗词大家东坡先生实力。 他赵佶虽然是皇帝,却也有些自知之明,他达不到。 就说作词,他至少也要想上一刻钟,可此时就算想上几天几夜,他也作不出这样的水准。 特别是第一首,非常有味道。 说的就是一位远去与相爱之人离别之后的思念,也是对家乡的思念。 柔情似水。 全词孤清之中略带愁意,愁意之中又略显凄迷。 而第二首,虽然听起不来错,写的应该是三国时期,却少了点什么感觉。 赵佶是这么想的,而楼内也有水准不差的。 就算立即作不出一首临江仙来,却也会欣赏。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两首都是上上佳作,而第二首更上一层楼。 非他们敢点评。 全词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 透着‘清’‘空’二字。 这两首词一出现,许多有身份的便将笔放下了,师师姑娘就在汴京,要争也不争这一日,这两首在前,自己的词相比之下,若是差的太多,颜面上不好看。 try{ggauto();}catch(ex){} 第九节 职业眼光与职业素养 周邦彦拿自己的画比了。 他输了。 无论是从画功上,还是从对画题的解答上,画的意境上,他都不够资格。 那位商人呢,感觉就剩下他和那个叫赵乙的人了,似乎有机会,但他花钱雇佣的无论是画工,还是书生,却在此时都跑光了。 那位赵乙,第一关书僮下场,两首词已经让许多人相形见绌。 此时一副画挂在那里。 捉刀之人也不敢下场比了。 文人,还是要脸的。 那位商人见到这样的情况,虽然遗憾,却也是无奈退出。 第二关,也就只剩下一人。 第三关,自然也就不用比了 到了第三关,梁莘准备的题目是对子,为了保证赢,他拿出了惊世绝对,锡壶西湖那一个。 显然,现在是用不上了。 赵佶呢,乐呵呵的往后面小厅去了,站起来之后他看到梁莘没动,便问了一句:“你,不去?” 梁莘赶紧回答:“那敢打扰主君雅性,一人听曲不是更好。” 赵佶脑袋里第一反应是,刚才楼下正厅舞台上,花魁比拼,倒是有几个相当出众,莫非梁莘是在想…… 但很快,想到传闻中的名满汴京的师师姑娘,赵佶还是忍痛放弃了一些。 至少,他认为,他选择了放弃。 两名禁宫卫士悄悄去打探,确认了安全之后,赵佶往后厅去了。 自从上次的冲突,也就是他打了梁莘一烛台后,赵佶就变的胆小,这次出来梁师成安排了十名禁宫卫士,也就是俗称的大内高手。 赵佶一离开,果真有人主动接近梁莘。 你可以当古人没有足够的信息流,却不能当古人傻。 特别是花魁这种职业,那看人绝对是一流的,看男人更是顶流的。 什么书僮有这么大才气? 那个书僮敢和主君同席而坐? 再说,那个书僮穿鹿皮靴? 再再说,再个书僮外衫底下的衣服带织金? 再再再说…… 来的这两人,不普通。 这就是花魁的眼光。 “小官人,如此月色却独饮,奴家为小官人弹奏一典?” 梁莘抬起手摆了摆:“我对脂粉味过敏,就是闻到脂粉味头疼,谢过几位姐姐的心意了。”说罢,梁莘给每人打赏了一只银锭,而后抬手搭在围栏上,看着舞台上表演杂耍。 收了银锭,几位花魁带着遗憾离开。 梁莘呢。 这会是真的头疼,物理上的头疼。 今天天气不太好,天阴的厉害,还有点冷。 头就开始疼了。 梁莘心中感叹,这头疼的怕是要落下病根了,估计是治不好。 这头一疼。 梁莘内心就开始骂赵佶,骂的……可脏了。 话说,楼外,街边。 也有一人在骂赵佶,当然他并不知道赵佶是谁,只当是勋贵子弟。 周邦彦。 看着太清楼,内心一边一骂,一边在嘀咕着:依宋律,教坊里的人可歌舞佐酒,不得私伺枕席。 依宋律…… 周邦彦一直在碎碎念。 同时,也在思考那两首临江仙。 其水准之高,高到足可为千古绝句,别说什么书僮。 书僮若有这等本事,科举之路必有其一席。 再说太清楼内。 赵佶呢,隔着纱帘听了李师师的诗词、听了曲子,那声音已经勾住了赵佶的心。那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如烟波流散,如东风抚兰。 “姑娘累了,要去歇下。”有婆子过来告诉赵佶。 赵佶呢,这会还没反应过来呢,傻傻的站起来就往外走。 走到前厅,却看到二楼梁莘独自一人靠着围栏上,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有节奏的敲着额头。 没叫侍酒,也没听曲? 赵佶很意外。 赵佶走上二楼雅间内,轻轻的敲了敲了梁莘身旁的桌子。 正在头疼的梁莘睁开眼,一看是赵佶,立即起身,下意识就问了一句:“这么快?”可马上反应过来,换一套问法:“主君自己出来了?” 赵佶也愣了一下。 对呀,自己怎么就出来了。 至于前一句,这么快,赵佶还没品出味来。 反应过来之后,赵佶也顾不上与梁莘说话,转身就往后院走。 此时,后院。 李师师换了衣服,懒懒的问了一句:“妈妈,贵人可是走了?” 赵佶正巧这时来了。 轻纱之下的李师师…… ……略…… 再说前楼。 暗中确定了进了后院的就是赵佶后,曹旸安排了可靠的家将守在外围,自己则提着一壶酒坐在梁莘对面:“你,有一手。” 梁莘笑了笑。 这话,不好接,也没必要接。 曹旸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打开小酒坛子给梁莘倒酒。 两人默默的喝了一会酒,有小厮入内在曹旸耳边低语几句,曹旸听完愣了一下,挥手示意小厮先退到外面,然后对梁莘说:“楼外有一人,报官了。” “报官?”梁莘才是真懵。 什么事要报官,报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曹旸说道:“太学正周邦彦,报了开封府,把权知开封府吴居厚从家里请了出来。报的就是太清楼,有勋贵留宿。你懂的……” 梁莘足足呆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捂着脸抬起头:哈哈,哈哈哈。 曹旸也是跟着笑了。 梁莘伸手一搭曹旸的肩膀:“走,咱们兄弟开封府大牢,一起。” “一起。”曹旸立即就应下了。 自王安石变法之后,熙宁新法有些内容非常的严苛。 仅曹旸所知,因为私伺枕席这一条,直接摘乌纱帽的就有十几人,除爵几十人,永不得荫恩上百人。 这事,对于他曹旸来说,也一样,别看你是曹家人。你当官就摘乌纱,有爵就除爵,最次也要让你无法蒙荫。 吴居厚亲自来了。 在先帝大行,新皇登基没几天,就有人胆大包天,藐视新法。 收拾,必须狠狠收拾。 太清楼前,周邦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只差催着开封府差役强闯太清楼。 后楼小院内。 梁莘轻轻的敲了敲窗户:“主君,回了。” 赵佶呢,还有些恋恋不舍。 但他知道,是应该回宫了,否则万一被向太后发现,他承受不住。 推门出来,梁莘说道:“主君,后面有道小门,马车已经备好。权知开封府吴居厚亲自带人堵在前门,我去顶住,主君速速回家。” 第十节 堂下何人? 什么权知开封府? 赵佶完全没反应过来,梁莘说完,也不管赵佶是否听懂,他已经和禁宫侍卫说过了,立即两个禁宫内卫就快步过来为赵佶引路。 赵佶看了梁莘两眼,转身快速离开。 确定赵佶已经顺利离开,梁莘这才往正门走去。 曹旸呢,正在门前与吴居厚叫板:“我在宴客,太清楼的牌匾是神宗所书,权知开封府,好大的官威,我曹旸站在这里,你踩着我进楼。” “旸哥儿,我已经安排人去你家中请能管得住你的人过来,本官自然不敢对神宗有半点不敬。但你挡的越久,这事你担的过错也越多。” 曹旸紧张吗? 他紧张。 今天的事情,肯定是好事。可他依旧担心,因为赵佶是一个薄情寡恩之人,他担心自己有可能白受罪。 正在这时,梁莘出来了。 周邦彦尖叫一声:“就是他。” 他? “他便是那人的书僮。” 梁莘摸了摸脑袋:“我是谁,我在那?” “带走。”吴居厚一声吩咐,立即有两名差役上前。 “慢。”曹旸上前伸手一挡:“莘哥儿是我的朋友,前些日子头上受了重创,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怎么可能是书僮,他怎么可能给人当书僮。” 吴居厚:“这是公务,请旸哥儿退让。”毕竟是曹家的人,吴居厚还不想太难堪。 “罢了,我陪他一起。”曹旸主动陪着梁莘一起被押入开封府。 有医案为证,梁莘确实得了失魂症,而且不止一位郎中给看过。 周邦彦要的其实只是一个名字。 就是,梁莘在为谁当书僮。 吴居厚也一样,他要拿下正主,以正典刑。 牢内。 普通的犯人关进来,地上有稻草再有床单就算不错。 梁莘呢,有曹旸陪着。 有干净的榻,还有外间小客厅,还有书桌呢。 曹旸喝着茶问:“弟,接下来会如何?” 梁莘靠着榻上,淡淡的说了一句超级经典的。 “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 曹旸听完后,反复品味这句话足足一百遍,他看梁莘的眼神都变了,这家伙绝对不是有一手,这般年纪手段却如此高明。 没错,明天皇宫正殿之上,吴居厚的奏疏往上一递。 纵然赵佶纵然薄情寡恩,这次事情扯到他身上,他不可能让这事轻轻揭过,因为赵佶是一个非常好面子的人。 梁莘又说道:“那周邦彦,不过一个只会写点苦悲恋情、别愁离恨、人生哀怨的书生,今年怕是有四十五岁了吧。爱慕一个青楼女子,却是这般下作。” “还有,听说这位权知开封府,是章相公那边的人?” 曹旸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章相公曾经公开贬低当今官家,而后大力阻止过立当今官家为帝。 这事,就不相信赵佶内心不记恨。 此时认真想一想,梁莘这次怕是会得到天大的好处。 天亮了。 开封府大牢内,牢头跑去矾楼买了点心,满脸满眼恭敬的给送进牢房内:“小侯爷、莘官人,有什么吩咐小的伺候着。” 曹旸只是摆了摆手,连声谢都没说。 区区一个牢头罢了,能有机会巴结曹家人,那是他的造化。 此时,朝堂之上。 昨天深夜才回来的赵佶大约凌晨四点半就被叫了起来,准备参加朝会。 朝会上,许多人在吵。 吵什么,赵佶强忍着困意,也没听清。 权知开封府吴居厚站了出来:“臣弹劾曹家曹旸与总管太监梁师成之子,昨夜……” 吧啦、吧啦…… 吴居厚好一阵输出。 正困的赶紧眼皮打架的赵佶猛的一下就清醒了。 什么? 要严审曹旸还有梁莘,让他们必须供出他们包庇之人,然后什么太清楼,有疑似勋贵夜不归宿等等…… 赵佶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回想起来了,昨夜梁莘让自己赶紧走,提到了吴居厚,此时想来就是这老家伙的原因吧。 好,非常好。 “官家!”章相公上前。 因为皇帝都站起来了,身为左相,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态度。 赵佶认为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毕竟自己站起来了,不说点什么不合适。 但说点什么呢? 赵佶也不知道。 大殿之上,正有人在弹劾自己,身为皇帝的自己应该要有什么反应呢? 赵佶的智商显然不够处理此事。 唯有,甩袖子走人。 殿后,梁师成就等在这里。 昨夜他自从知道梁莘被关进开封府大牢,而且还和曹旸一起,他就一夜没睡。 笑足了一夜。 而且想了至少五种不同的方案。 此时,在殿后假装教训小太监站姿的梁师成偷听了殿内的内容,见赵佶出来,小跑着迎上去,卟通一下就跪了。 赵佶心想,梁师成为梁莘冲着自己下跪的。 梁师成却开口:“官家,这样离开怕是会惹太后不高兴。” “朕当如何?”赵佶只是生气,一怒之下离开了大殿。 要如何? 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向太后生气还是很可怕的。 “奴以为……”梁师成快速的献策,都是最简单的那种,太复杂他怕赵佶记不住。 少许,赵佶又回到了大殿。 众臣们刚才还在因为赵佶突然离开而发懵,赵佶这又回来了。 受了梁师成的指点,赵佶骂人了。 “朕,不悦。” “皇兄的陵寝,你们吵了这么久,朕最在意的事情,你们办的如何?吴……知府,汴京河道淤堵、有几处污水横流,你管好了吗?” “明日朝会,皇兄之事、会试之事、民生之事。若还只会争吵,这朝会不开也罢。” 扔下这几句话,赵佶依旧还是转身就离开。 依然还是离开。 却是大有不同。 殿后。 赵佶看到梁师成,迈步便往后宫走去。梁师成小跑着跟上。 赵佶说道:“即日起,你便是殿前太监、书艺局管事,负责待诏之事。你们父子不错,有长进。替朕找个借口,赏曹家,现在去替朕把剩下的事办完,去吧。” “是,奴谢官家天恩。”梁师成跪在地上,看着赵佶走远后,起身离开。 他还要去办剩下的事情。 第十一节 专业护脸 什么是剩下的事情。 自然是刚才殿上提到的三件事情,官员们会吵,但皇帝要有一个态度。 要怎么办,赵佶就算有心去思考,他也没这个能力。 梁师成提出这三件事情,就给替赵佶想好明天在殿上应答的话术来,明天很有可能向太后会上殿旁听。 此时,前宫,大殿外。 章相公正在怒斥吴居厚:“你,你,官家新登基,纵然你打算为新法立威,你要选一个好时机,好事件。纵然你选这个事,你也要把正主当场抓住,大殿内上疏,你为何事先不和我商量。” 吴居厚内心真实的想法是。 我也是龙图阁大学士,权知开封府。我不是你的小弟,我也不是你的门生。 只能说,我们归属一脉。 不过,眼下搞砸了,他还需要章相公帮忙,只能低头听训。 章相公也感觉自己话说的重了,语气放软:“把人放了吧。若咽不下这口气,安排得力的人盯着,有一就有二,下次将正主抓住了,再提不迟。其余的事情,我来周旋吧。” “恩。”吴居厚点点头。 中午时分,曹旸和梁莘从大牢内出来了。 迎着午后的阳光,梁莘伸了一个懒腰。 突然间,一道身影出现在梁莘与曹旸面前。 梁莘看的清楚,一个女子。 身高不比梁莘低的女子,穿着翠绿色的长裙,很少见头上没有首饰,象男子一样的束发,爪子脸,小嘴…… 没等梁莘看仔细呢,就见拳头冲自己眼窝子而来。 “停……”梁莘爆喝一声,拳头停在自己面门前。喊完,梁莘看向曹旸,曹旸正向自己作揖,意思很明显。 梁莘叹了一口气,快速的拿起马车上的坐垫挡在脸上:“继续吧。” 打不下手了。 这女子转头看向曹旸,曹旸闪电般的抢过梁莘拿在手里的坐垫挡在脸上。 那女子此时开口:“我们曹家自追随太祖,到我们已经是第七代,守家不宜。眼下家中父兄都在为朝廷效力,母亲与三娘过世之后,就只有你我二人在家中。更要守住家风、家业,莫让在外的父兄担忧。” 说完这些话,这女子瞪了梁莘一眼,转身上了马车,先行离开。 曹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梁莘问:“这位是?” “姐姐,大我一月,宗家的。”曹旸和梁莘一起上了马车后,讲述了自家的事情。 梁莘听的明白,自从曹旸的二叔,叫曹诗的那位,因为其身为公主夫人过世后,放纵与勾栏,不但毁了自己的身体,也毁了曹家的名声。 梁莘内心感慨着:曹旸的这位二叔曹诗,估计是有满腔的抱负,却因为娶了公主而不能从政,内心也是压抑了半生。 曹旸又说道:“家姐不是来保我的,是来交罚金的。” “罚金?”梁莘很好奇,开封府很牛他知道,但也不至于牛到罚曹家。 曹旸:“依宋律,十五未嫁罚六百文,每年加二百文,二十未嫁再加倍,父母连座。其实家中派个婆子过来就行,就算不交,开封府也不敢上门收。但家姐却是亲自来交罚金,今年,怕是罚一千文了。” “噢!”梁莘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还以为是来保他们出大牢的。 噢一声,梁莘感觉不合适,又问:“依你曹家的声势,这求亲的人能排到江南才对。” 曹旸大笑:“魏国公府小公爷,当初是提了亲的,结果家姐说要看看人,然后就在矾楼把人揍的卧床半月,两位侍酒连夜逃出汴京,送往江南去了。” “再有,半年后,我不就提是谁了,和我一样候爵家的,就在潘楼。然后还是侯府,又国公府,又……,现在,你懂的。” 梁莘问:“莫不是,因为你二叔曹诗的原因?” “恩。”曹旸点了点头。 梁莘有点糊涂了:“你还有弟弟、妹妹呀。她家也应该有。” “嫡、庶。”曹旸只说了这两个字。 没错。 嫡庶之分很严谨,庶子敢在外面胡闹,直接打断腿关在府中不允许外出,但曹旸不同,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关在家中。 送了梁莘回家,曹旸才回家去。 进了家门,没回自己那院,先往正院那边去。 曹昙。 张弓搭箭,一箭正中七十步外的箭靶。 见到曹旸回来,曹昙问:“为何结交如此不堪之人。” 曹旸听到不堪二字,有点上头:“不堪?若莘哥儿能入考,必中。他有大才,我实话说了,上次你打了他,是我嫁祸于他,他却没有半点怨言。昨夜……” 曹旸纯粹就是要替自己,也要替梁莘争回这个面子。 他的信心就来自于,昨夜有花魁主动上前,梁莘拒绝了。就凭这一点,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话。 曹昙听完:“当真?” 曹旸:“太清楼内那么多眼睛,不瞎。” 曹昙还是有点不信:“他这般年纪,能作出如此诗作,怕是请人捉刀。” 捉刀! 当时曹旸亲眼所见,他相信梁莘是自己作的词。 曹旸是怕曹昙的,此时却还是要为梁莘说话,曹旸问:“你要如何?” 曹昙:“再作一首。” “好。”曹旸应下:“来人……” 曹昙:“慢,备车,我就在门外车上等。” “好。”曹旸有自信,因为题是梁莘出的,两首词现场也没有人说是抄袭。当场再作一首,就算没有这两首提前作好的词那么出色,也应该不会太差。 备车。 梁莘呢。 这会在家正挖小坑烧柴,他准备烤点核桃给自己补补脑。 有人敲门。 梁忠小跑着就去开门了,曹旸站在门口,冲着门内大声喊:“莘弟,我家姐在马车上,质疑你昨夜的词是抄的,可否立即作一首新词。” 喊完,曹旸又补充了一句:“为我家姐作一首,一定要作。” 坐在小柴堆旁的梁莘听到喊话,坐在那里思考着。 没一会功夫,坐在马车上的曹昙听的清楚。 窈窕燕姬年十七,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应景。 曹家就是北方人 第十二节 车底下? 梁莘的词,曹昙听着喜欢。 燕姬,就是指北方女子,曹家本就是北方人。 而此时,汴京城中最出名的美女,基本上都是来自江南,江南就是吴地。 太过柔弱。 马车上的曹昙脸红了,轻喝一声:“回。” 梁忠看曹旸走了,关上门进院回话:“少君,曹家小侯爷走了。” “咱们继续。”梁莘示意梁忠再修整一下小土坑,然后把柴堆好,这一招叫闷烤。 再说曹旸这边。 路上,曹旸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似乎不太对,这是蝶恋花的词牌,不是临江仙的。” 曹昙没说话。 曹旸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惜,莘弟不能科考,只能等他爹有点身份,走蒙荫之路。” 宋,这案例太多了。 吕蒙正的弟弟,殿试之前退出,理由很简单,因为吕蒙正是重臣,担心让仕子们非议,科举不公。 而后,太多人。 更何况,梁莘的爹还是一个太监。 梁师成,当今官家的近侍太监之一,梁莘想报名怕是汴学政都不敢受,层层上报,之后依旧是一个劝回。 曹昙依旧不语。 她只是难以置信,比自己还小的人,竟然如此有才华,而且还是真才华。 梁莘呢。 把这事没当回事。 只当是曹旸回家遇到麻烦,过来请自己救场的。 这事,要帮。 抄诗嘛,自己没多麻烦。 烤核桃,才是眼下对自己重要的事情。 很快,下午。 算一算时间,各衙门应该快要下班了,梁莘吩咐:“梁忠,备车、备礼,我们去见米芾,讨教书法。” “是。” 梁忠应下,很快就准备好了马车。 梁莘刚出门,还没上车呢,就见一辆马车从远处过来,梁师成双手抄在袖子里,坐在马车前面,也就是车夫旁的位置,后面跟着六个勇武壮汉,其中一人梁莘见过,禁宫侍卫。 那么,马车上难道是…… 不用猜,马车门帘子已经挑起来了,赵佶的脸探了出来,冲着梁莘招了招手。 梁忠赶紧扛着马车凳过去,先扶梁师成下车,再扶梁莘上马车。 马车就停了这么一下,立即就离开了。 梁师成一脸的笑意,乐呵呵冲着梁忠说:“那边墙后有一人,找个臭水沟丢进去。” “是。”梁忠听吩咐立即就去办了。 另一边,马车上。 赵佶很直接就对梁莘说:“可恶的吴居厚,他竟然派人在你家旁盯稍。若非几个侍卫得力,朕怕是要着了他的道,当真可恶。” 骂完,赵佶问:“你要出门,去何处?” 梁莘回答:“去见米芾,希望可以求教,学点书法。” “同去。” 书法,这事赵佶有兴趣。 再说,此时天还没黑呢,去酒楼还太早。 米芾,礼部员外郎。 别说梁师成是皇帝的近侍,就是一个普通的太监,也比他职位高太多。 赵佶和梁莘来到礼部,梁莘报上名,然后就往后堂办公区走。 就在门口,屋内正好有声音传出来。 “当今天下,论书法,何人最佳?” “自当是蔡右丞与令弟,当世第一、第二,在下不才,第三。” “哈哈哈,有见地…… 后面又说什么,梁莘想听也没办法听了,因为赵佶已经转身离开,估计在生气吧。 梁莘快步跟上。 出了礼部的门,来到正街上。 赵佶站在马车前,发了一会呆,然后左边走几步,右边走几步。 梁莘呢,双手抄在暖套内,面无表情的看着。 蔡右丞,蔡京嘛。 然后就是他弟弟蔡卞。 赵佶在那边来来回回走了十几圈,然后转身走到了梁莘面前。 梁莘侧过头低声对一侍卫说:“这位将军,去找我爹,让我爹安排一下,只说贵人要进教坊。我在那边茶楼等你回话。” “明白。”侍卫小跑着就去了。 赵佶很惊讶。 因为梁莘没等他开口就猜中了他一半的心思。 他想回宫,有件事情他必须要办。 但,他好不容易出来,又舍不得就这样回去。 赵佶内心产生了一种想法:梁师成这杂奴的儿子,不错。 茶楼内。 赵佶点的一手好茶。 梁莘呢。 开水直接冲茶叶。 赵佶突然开口:“你说,诗词第三?那么,文采、书经也是第三了?” 梁莘愣了一下,立即回答:“主君说是第几,就是第几。” 赵佶放下了茶勺,问:“替本官人出道题,要那种不普通的。” 出题? 赵佶看梁莘脸上疑惑的表情,很直接的说道:“会试。” 会试!!! 这么儿戏吗? 赵佶却盯着梁莘,他需要一道很特别的会试考题,他问过梁师成,梁师成跪在地上足足一刻钟,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梁莘思考片刻。 “孔明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半山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赵佶反复细读之后,伸手把自己点好的茶推到了梁莘面前:“赏你。” “谢赏。” 赵佶没再说话,很认真的在摆弄着茶碗。 在等侍卫回来的这时间内,赵佶多次不经意就笑了。 半个时辰后,侍卫回来了。 “少君,安排好了。” 赵佶没等梁莘说话,就已经站了起来,他急着回宫,当然也不想错过这次出宫的机会。 教坊。 梁莘只是把赵佶送到内院。 赵佶进屋之后,留下两名禁宫侍卫守在外面,其余人跟着梁莘离开教坊,在教坊不远处一间酒楼,梁莘点了一些硬菜。 坐下之后,上次梁莘见过的那个侍卫请梁莘到了外面。 “在下吕文聪!” 报名之后。 “莘哥儿,屋内有一双男子的靴子。” 梁莘没反应过来。 “疑似周太学正。” 梁莘:“翻窗跑了?” “恩,疑似……床下。” 梁莘笑了。 吕文聪也跟着笑了。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回屋吃饭。 几个侍卫吃的非常快,不到五分钟桌上的盘子就已经空了。 重新回到教坊门口,刚到,赵佶就已经出来。 吕文聪冲着留下的两人打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点点头,谁也没说什么。 梁莘扶赵佶上马车。 马车的速度很快,立即往皇宫而去,梁莘则是步行回家。 回到家,梁师成不在家。 第十三节 大失所望 到了傍晚的时候,梁师成才回来,一身的疲惫却挡不住满脸的喜色。 一进屋,就拉着梁莘的手:“儿,大喜。” “爹,什么好事?” 梁师成说:“官家正式写的诏令,爹升为御前太监,正六品,书艺局管事,负责为官家传诏事宜。官家赐你同进士,也就是你不用会试,殿试,现在就是进士了。”说罢,梁师成直接拿了一份诏书双手捧给了梁莘。 禇洪上前:“恭喜主君、恭喜少君。” 梁师成又说道:“官家还说,赐你昭文馆校书郎之职。” 梁莘眉头一皱:“爹,先不说这些,肯定有事,说事。” 这问的让梁师成有点意外。 梁师成说道:“你出了一道题,官家非常开心,单独给爹安排,让爹暗示一些人找机会上书,把章相公、吴知府、蔡氏兄弟等一干人等问罪。” 脏! 真脏。 梁莘连话都不想接了。 赵佶,你是皇帝好不好,身为皇帝你知道你现在用的办法已经堪称邪恶了。 禇洪上前问:“主君,少君为官家出了一道什么题?” 梁师成回答:“孔明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半山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论。” “少君!”禇洪看梁莘的眼神都带着不可思议。 孔明,诸葛亮。 半山,王安石。 申商,申不害、公孙鞅。 这时,梁师成压低声音:“官家说,会试若不用,就是殿试用。” 禇洪冲着梁莘长身一礼。 心中万言,就在这一礼当中。 赵佶登基,章相公全力反对,还说了许多赵佶的坏话。而章相公就是新法一脉,依这道题而论,那些旧法一脉在殿试之后会如何呢? 梁师成看禇洪对梁莘长身一礼,他的学问不差,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儿,变了。 此时,皇宫内。 赵佶坐在书房内,正在翻奏疏,翻了一会看的又厌烦了。 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赵佶突然偷偷的笑了。 再一次拿起那本吴承厚的奏疏,笑的合不上嘴。 天才。 朕果真是一个天才。 自从那晚,赵佶见识到了梁莘的两首词,他就在不断的回忆自己拿酒壶打梁莘的那晚。 貌比潘安、诗词无双、年少多金、聪慧超人…… 楼院、勾栏中,谁人在他面前敢与之争高下。 自己一个月能出宫几次。 现在,安心一半了。 ‘私伺枕席’ 梁莘现在也是官了,这个枷锁就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赵佶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梁莘在宫外,会成为青楼最受欢迎的那个。 任何人都可以在青楼受花魁们喜欢,但梁莘不行,赵佶心里不舒服。 嘿嘿,嘿嘿。 赵佶看着吴居厚的奏疏低声笑着。 笑着,笑着,赵佶脸又黑了,快速的写了一张纸条,折好装进信袋内:“来人。” “官家。” 速送去梁府。 小太监呢,将信装进盒子内,一只手高高捧起,小跑着就出宫了。 路上,路过教坊,小太监看到有一个穿着青衫的中年人,站在河边,扶着树低声哭泣,然后对着月亮念诗,一边念一边哭。 小太监只是看了一眼,却是脚下不敢停,继续往梁师成家里跑。 转过一个弯…… 哇! 小太监吓的将手中的捧的盒子直接扔了。 墙角后,站着两个人,正往这边看着。 可是把小太监吓的不轻。 手忙脚乱的接住盒子,小太监都不敢有半句抱怨,继续往梁师成家跑。 谁? 穿貂的。 梁莘和曹旸。 梁莘低声对曹旸正讲呢。 “屋外一双靴子……钻床下……贵人……啥啥……啥啥……” 曹旸捂着嘴,努力让自己别笑出声来。 然后从墙角往外瞄上一眼:“周邦彦,是吧。” “是。” “估计正在骂你呢。” “管他呢。” 说完,梁莘问:“话说,你来找我干什么?” 曹旸:“今晚,有相扑比赛,听说月楼花魁李三娘子要亲自下场,我预订了座位。” “三娘子?相扑?”梁莘印象中的相扑,都是三百斤往上的胖子吧。 曹旸特别强调了一句:“路歧人!” 一位花魁参加相扑。 纯表演形式的,那么有可能就是…… 这个…… 要去看。 两人正准备上马车,禇洪从后面走了过来:“少君,主君有要事。” “等我一下。”梁莘对曹旸说了一句,快步跟着禇洪回屋。 屋内,梁师成对于那盒子拜了拜,直起身来。 见梁莘回屋,禇洪去关上门,梁师成才说道:“官家问话,让儿你回答三问中的两问。” 梁师成是知道什么事的,就是他向赵佶提出朝会问话的三件事情。 两问,就是除去会试考题这一项的另外两问。 梁莘问:“爹,我不懂,你怎么看?” 梁师成说:“官家所想,就是你我父子需所思之事。” 梁莘:“那,让章相公带上吴居厚,再挑上一些人,去负责山陵之事。然后挑一些爹不喜欢的人,去管汴京城修河堤,整修街面等事宜。” 禇洪听完在旁对梁师成说道:“主君,少君高明,安排人盯着他们,等他们出差错。修河整路,历来账面上就没有几个干净的。至于说山陵之事,再小的事情都可以无限大,大到欺君。” 梁师成收起盒子:“我进宫去。” 梁师成才交了差事,从宫内出来,这会他认为这些话要单独给皇帝讲,不能写,也不能借别人去传。 皇宫内,梁师成将梁莘所说的答案告诉了赵佶。 赵佶听完,只说了一句:“明天,你在后殿伺候着。” “是。” 赵佶摆了摆手,梁师成离开。 皇宫内,有他的屋。 赵佶暂时不需要他,他回屋休息。 再说梁莘这边。 曹旸带着梁莘去观看相扑。 果真是……, 标准的相扑服。 场边位置,没点身份基本上预订不到的。 梁莘坐下没一会,就注意台子另一边,一群贵公子象苍蝇一样围着一个席位打转,一会送茶,一会送扇,一会送诗…… 梁莘问:“花魁?” 曹旸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梁莘,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就是师师姑娘,今晚会在比赛休息时间献上一曲。” “就这?” 亲眼所见,梁莘大失所望。 第十四节 赵佶?赵乙? 曹旸反问:“你什么意思?” 梁莘笑了:“这个,师师姑娘还是非常有职业操守的,有贵人这位贵客之外,还不忘记服务于普通人,当真是职业楷模。” 曹旸反复品味了这话之后:“我怎么感觉不象是好话。” “好话,真的是好话。” 梁莘随口敷衍了一句之后,立即岔开了话题:“你知道,我脑子不正堂,所以看相扑有什么注意事项,兄,给我讲讲?” “说到这相扑……”曹旸讲这个很擅长。 梁莘呢,确实对李师师没感觉有什么意思,一千多年后都很有名气的师师姑娘,越看越象是一个营养不良的病弱女子。 看来,还是许多年后的秦淮八艳的审美更全面一些。 眼下,还是相扑更好看。 穿越前,肯定看不到如此精彩的比赛,绝对看不到。 一阶段比赛结束,正式的准备上场,就是花魁亲自下场,穿标准的相朴服装的那个即将开始。 李师师抱着琵琶登台。 坐下之后,李师师开口了:“妾,求一词,梁小官人可愿赐词?”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李师师的视线飘了过来。 “这是谁?” 所有人都盯在了梁莘的脸上。 梁莘呢,爽朗的一笑,起身。 却见梁莘轻轻一摆手:“我不擅长诗词,走了。”说完,梁莘冲着曹旸一拱手,准备离开。 曹旸也站了起来:“一起走。” 就这样,在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时候,梁莘与曹旸放弃了最前排的一等座位,也不看花魁登场的正戏,离开了。 门外,曹旸与梁莘站在门前等马车过来的时候,曹旸说道:“弟,为人谨慎,很好。” 梁莘只是笑笑。 在梁莘想来,李师师若只是求一词倒无所谓,若是想整自己,那只有给她一杯毒酒了。 两人都不知,这一幕,至少有那么几双带有目的眼睛盯着呢。 吴居厚的人、宫内侍卫,以及周邦彦。 曹旸知道,当今官家,何止是小气,那心窄的容不下头发丝那么粗。 周邦彦,用不了多久,贬官外放就算是官家仁厚了。 回家,睡觉。 次日,皇宫,正殿。 向太后临朝,此时大权还没有交在赵佶手中,奉大朝会向太后必定亲自在大殿上听着。 朝会开始,没等臣子们开始进言,赵佶就来到向太后面前,施礼:“大娘娘,昨日朝堂之上争吵太多,朕以为有几件急务要办。” “恩。”向太后只是点了点头。 赵佶抬手再一礼。 顺便读了一下手心的小纸条,开始说道:“山陵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朕以为章相公为主,吴大学士为副,主管山陵之事。” “好。”向太后认为这可很合适。 山陵,就是皇帝的陵墓,也是赵佶兄长的陵,上一任皇帝的陵墓。 这事,确实重要。 看向太后应下,赵佶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纸:“大娘娘,朕以为会试不宜再推后,朕出一题请大娘娘点评。” 有宫女挑起帘子,赵佶上前将那张纸递上去。 向太后看过之后,轻轻将纸折了起来:“韩相公。” 韩忠彦从门下侍郎刚刚升为右相,听到向太后叫他,赶紧出例站在殿中。 向太后说道:“官家这题,你看看,若合适就办好此事。” “臣领命。” 韩忠彦上前几步,一太监双手捧着向太后折过的那张纸送到他手中,韩忠彦并没有将折起来的纸打开,直接将折起来的纸收在袋中。 施礼,退回班列,站好。 赵佶又说道:“大娘娘,汴京是天下之京城,朕以为街道脏乱、河道淤堵、河堤失修,有失我大宋威仪。朕以为,给年轻的官员一些机会,着令他们办好些事,请大娘娘示下。” 这是小事,向太后只扫了一眼名单,就应下了。 赵佶坐下之后,朝臣们开始一一上疏,然后……又吵上了。 赵佶感觉自己想吐。 不是听朝臣们吵架难受,而是听不懂,却还要认真听,所以很难受。 终于,下朝了。 后殿,梁师成迎上赵佶,跟着赵佶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内,赵佶轻轻一摆手,梁师成冲着屋内的小太监低喝一声:“都出去。” 几个小太监嗖嗖的跑了出去。 赵佶开口了:“你这杂奴,倒有一个好儿子,朕且问,今日早朝之事你父子二人知晓多少?” 梁师成弯着腰:“奴就是一个为官家磨墨的杂奴,朝堂之事奴一字不知,奴之子尚幼,那懂朝堂之事,更是一字不知。” “好。” 赵佶很满意这个答案,几步走到书案前坐下:“朕今日想读史,传昭文阁校书选几本书,入官为朕诵读。” “奴去传话。” 昭文阁校书,梁莘! 此时,梁莘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着,硬生生被小太监王浦从床上给摇醒:“少主,少主,干爹有要事吩咐。” “天还没亮呢?” “少主,快到午时了。”王浦这个急呀。 梁莘打了一个哈欠:“啥事?” “官家要读史,让少主去昭文馆拿史书入宫诵读。” “唉……”梁莘很不爽,正睡着香呢被人吵醒。 但皇帝吩咐,他又不能不去。 赶紧换衣服。 新官服。 昭文馆内,梁莘随便在书库里拿了两本书,然后就跟着王浦进到赵佶的书房。 梁莘入内,梁师成就吩咐所有太监、宫女远离,只说别打扰官家听史。 所有人出去之后,赵佶对梁莘说道:“听闻,昨夜师师姑娘请你作诗,你拒绝了?” “我水平差,就不献丑了。” 赵佶没再提这事,拿出一份奏疏:“看看,说说。” 梁莘拿过翻看着,而后问了一句:“是官家问臣子,还是赵乙问赵辛?” 这是梁莘对赵佶的第一次底限试探。 赵佶看向梁莘:“有何区别?” “若问臣,臣一字都不说,这等大事,臣一个八品小官,没资格插嘴。反之,书僮和主上闲聊几句,无妨。” “自然是赵乙问了。”赵佶应下了这话。 梁莘还是再问了一句:“当真?” 赵佶非常肯定的回答:“当真!” 第十五节 咱家砚台要没了 赵佶答应不以皇帝的身份问话。 梁莘这才说道:“我刚才进宫的时候,见到许多人往后宫去了,穿红袍的,有金鱼袋的,显然都是大官了。他们就没把主君当回事,主君就是摆在那把椅子上的吉祥物,说话也不算数,你的态度他们也不会在乎。” 赵佶脸瞬间就黑了。 可他却不能发火,因为刚才说了,是赵乙问,不是皇帝问。 更何况,梁莘说的是事实。 无论是旧法一脉还是新法那群人,确实没谁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的赵佶,又隐隐开始担心,自己的皇位不稳。 梁莘呢,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几年前,小梁后败在战场上,却在谈判桌上拿到了四城之地,明明是败了,却还有城池,这事为啥?” 赵佶离开了书桌,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他很好奇:“为什么?” “因为司马光要抹去王安石在西北的功勋,砸掉王安石的丰碑,这是他们之间的争斗,唯一损失的,只有先帝。” 赵佶不太明白:“说的明白一些。” 梁莘换了一个说法:“两群人打马球,一方把师师姑娘当礼物送给了另一方,可他们有没有想过,师师姑娘是谁的人,他们拿你的人送人情,他们有什么损失。” “混帐。” 赵佶瞬间就听懂了。 梁莘拿起那份奏疏:“这个韩忠彦刚当上右相就玩花样,他要把鄯州弃了,这就等同于送给了西夏,话说这事对赵乙来说,就是把先帝,就是你皇兄的字画、你的美人送人,落他们的好。将来有一天,他们找你的麻烦,说你把皇兄的家业没守住,反正是你的罪。” 赵佶脸都在抽抽了。 城池、土地,他不懂,可字画,美人他懂。 梁莘又换了一个说辞:“话说,赵乙主君,你听过洮砚吗?” “废话!”赵佶怎么可能不知道这名砚。 梁莘:“他们今天弃一块,明天弃一块,我爹还说想找一块极品洮砚献给官家呢,估计让他们这样弃着,用不了几天,要派使节和西夏谈,才能一块好砚台了。” “你,立即想办法,现在,马上。” 听到名砚要没了,赵佶有点急眼。 梁莘再一次拿起那份奏疏:“让他们去对咬吧,反正都不是忠心于你的人,咱们找一些十年前的进士,挑几个得力的,先保往砚台产地,对了,上等狼毫要从羌地取。” 赵佶催着:“继续,继续。” “那,那我就大胆说了。” “说,大胆说。” 梁莘脑海之中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个小小知县,七品官,九年前的进士,招他入京,然后观察一下,如果可以忠于官家,安排他去知洮州。再重赏湟州辛叔献以及统制郭祖德,让他们顶在北边,挡住西夏人,稳住青唐贵族还有羌和吐蕃人,保护砚石产地。” “恩。” “修路,保证有好路,可以让上上等砚石运回来,有什么比官家亲自雕刻一块砚台更美。赵乙,你说是不是?” 赵佶非常认真的听了梁莘的建议。 脑海中只有三个词。 洮州、洮砚、雕刻。 “多招几个小官入京,人多一点,总能挑几个忠心的,让你爹去办。” 赵佶一想到洮砚产区有可能落入西夏人之手,他急了。 当然,梁莘的建议最让他开心的就是。 朝堂之上两群人,一群是自己讨厌的家伙,特别是章相公,反对自己登基。 另一群呢,只知道巴结向太后,可恶。 让他们去咬吧。 最好两败俱伤。 这时,梁莘又补充了一句:“过段时间,等你坐的稳了,想办法调王诜回京吧。” 这话,贴心。 太贴心了。 赵佶心中谁最好,就是王诜,带他四处吃喝玩乐,各种嗨。 却被父皇不容、先帝不容、太后不容…… 反正,就是全家都容不下他这个姑父。 此时,赵佶再看梁莘。 好人…… 也很贴心,办的都是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除了……太帅、文采好过自己、头脑好之外,没缺点。 赵佶脑海中一个坏念头闪出:“梁莘,过段时间,我帮你说一门亲,绝对是汴京城一等勋贵之家的嫡女。” “谢过。”梁莘只当是赵佶随口一说,也没放在心上。 却不知,赵佶这次真没安好心。 他童年的阴影…… 那个打的他躲到御花园的水道中的可怕魔影。 曹家。 昙。 梁莘还在继续忽悠着:“还有,曹家上次出力了,洮州那边,曹家是否合适派个武职呢,曹家也是忠于官家的。” “小事。”赵佶没当回事。 梁莘:“还有,再有大朝会,替司马光说几句好话,让韩忠彦那些人,内心感觉你偏向他们,就算他们只巴结大娘娘,也别让他们在背后说你的坏话,还有……” “办,办。” 赵佶听着,一条条,一件件,都是些在他看来不起眼的小事。 终于梁莘这边,忽悠了赵佶之后,出宫,找地方吃饭。 最方便就是太清楼。 可以挂账。 挂曹旸的账。 到了太清楼,当真是说曹昙,曹昙就到。 曹昙今天不是来砸场子的,毕竟是她家的酒楼,心情不错,喝个酒。 然后,就在太清楼门前,曹昙遇到梁莘。 曹昙还没开口,却见梁莘转身就走。 曹昙一个闪身就挡在梁莘面前。 梁莘:“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了。” 曹昙主动说:“我请你吃酒。” “恩,亭上十分绿醑酒,盘中一箸黄金鸡,听过还没吃过,你请客?” “走。”曹昙没那么扭捏,拉着梁莘就往酒楼内走。 坐下之后,曹昙先开口:“那天打你,是我错了,是旸哥儿说受了友人蛊惑,我后来才知晓,你只是替他背祸,我请你吃酒,那事就此揭过。” “好说,好说。”梁莘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酒菜上齐,梁莘撕了一条鸡腿,想了想,先放在曹昙的盘子上,然后再撕一只给自己。 曹昙给自己倒酒:“看你长的也不算瘦弱,却是连一拳都躲不过,我可以教你。” 梁莘摇了摇头:“我不打架。” “胆小?” 这话不能应,梁莘说道:“君子动口不动手,虽然我也名师指点,学了些绝学的皮毛。” 第十六节 繁荣的时代,荒凉的田地 曹昙一脸的不屑,她不信。 梁莘想了想:“我传你一套绝学,先声明,这套绝学别轻易用,非常容易伤人。” “绝学?” “黑龙!” 这套绝学,前面有一个字:禁。 梁莘穿越前有个老哥练过,这位老哥告诉梁莘,曾经有朋友夜里遇一群混混,那朋友一挑十四,十一挂,三残。 没一会功夫。 梁莘所在这雅间两侧的空了,原本的客人换到别的地方,二十步内,无人敢靠近。 只听雅间内盘子砸地上的声音,桌子破碎的声音,然后门帘掉了、窗帘掉了…… 一刻钟后,梁莘出来了,很是狼狈。 显然,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一点小技巧不足以保持不败。 整理了一下衣服,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站在门口:“小二,换个雅间,照刚才的酒菜,双份。” 然后呢,曹昙也出来了,若有所思的走到了梁莘要的新雅间内。 确实是绝学。 但,梁莘最多能发挥出一成来。 在曹昙看来,梁莘的腕力太弱,腰力也不足,最需要的是指力,梁莘根本就没有。 掌柜的呢。 从屋内出现大动静开始,就吓坏了,赶紧叫人回家通知主上。 梁莘和曹昙重新摆上酒坐下的时候,曹旸风风火火的跑来,进屋,一看两人有说有笑的喝酒,立即吩咐加一副碗筷,也坐下了。 至于掌柜的之前派人过来怎么说的,不重要了。 “弟,吃酒不叫为兄?”曹旸坐下就指责梁莘。 梁莘还没说话,曹昙就说道:“庆祝莘哥儿入仕。” “别,别,等殿试之才算,现在只是临时在昭文馆作事。” 曹旸:“怎么回事?” 梁莘没回答,只说道:“洮州要换一名新的统制,旸哥儿要吗?” “你能决定?” “建议,不,不,我爹可以建议。”梁莘只字不提这一切都是和赵佶那边讨要的,有什么他就把梁师成顶在前面。 “要了。”曹旸没犹豫,接下话后对曹昙说:“让晟哥儿去。” 曹昙一脸的惊讶。 统制是武职,管一州兵马,也不算小官。 梁莘往曹昙这边靠近了一些:“这事,你错怪旸哥儿了,那天是一位贵人……,这么,这么,这么。” 曹昙听懂了。 这事,无论怎么说,曹家也是赵家的臣子,为当今官家办点事。 官家现在要给恩赐了。 曹晟是二房庶出的,今年十八了,有荫恩的虚职,一直没什么实职给他,现在有个实职,确实是一件好事。 曹昙看梁莘的眼神,再一次略有微变。 汴京城。 第一个敢和自己动手,并且没落下风的勋贵家子弟。 而且,很狡诈。 再看一眼曹旸。 好。 曹旸竟然能交这么一个朋友,比他那以前只知道喝酒、勾栏、听曲的朋友,好多太多了。 梁莘喝酒的时候,梁师成忙的眼睛都红了。 他在翻看吏部的相关资料,他在挑人。 宗泽,一个小破县的知县,小官。九年前的进士,一直在知县这种低层位置上徘徊。 try{ggauto();}catch(ex){} 第十七节 我给你提成 梁莘说的没错。 这事和曹家没关系,皇庄这里牵扯太多太多,很容易引火烧身,给自家带来麻烦。 曹昙主动换了话题:“那天,你的词写的好。” “恩,我就是抛砖引玉。” 还抛砖的,把玉都砸碎了,大江东去那首,已经名满汴京。 曹昙再问:“作这首词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我给你讲故事吧,反正这路还远。” “故事?” 梁莘没接话,自顾自的开始讲:“话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周末七国分争,并入秦……” 路很长,故事更长。 傍晚,梁莘回到家,梁师成也是刚回来。 见到梁师成,梁莘就问了:“爹,家里有钱没,我需要用点钱?” “多少?” “几千贯,最好有一万贯。” 这么多钱,梁师成有点惊讶,却没问为什么,只回答:“没,家中没有那么多钱财,爹每个月的俸禄也不过三十千,这还是进了宫才涨上来的,以前在端王府的时候,也不过十六千,万贯是拿不出来的。” “恩,那我自己想办法。” 梁师成这才问:“儿,是有急用?” “不急,买曹家炭场二成份子,我去看了,他们炭场还有一处矿,石炭的质量相当不错。” 听完梁莘的话,梁师成说道:“那爹帮你想想办法,与曹家一起作营生,好事。” 梁莘:“爹,这点小钱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 梁师成还准备再问,梁莘抢先说道:“爹,有没有信得过言官?” 梁师成毕竟才从端王府到皇宫中,他其实没太多人脉,唯的根基只有赵佶。所以梁师成看向了禇洪。 禇洪这时上前:“有一人,我的同乡,受主君提点过,若非主君,三年前中进士的他,必会去偏远地方当一任知县。现为谏台的言官,也是主君的颜面才留京的。” “行,联络一下,有可能需要他进言一次,对他而言没坏处。” 禇洪:“我这就去找他,让他作些准备。只是为何事?” “不急,不急。” 梁莘心说,我还没搞定赵佶呢,等把赵佶那边搞定,才好搞事。 次日。 梁莘借曹昙的交情,其手帕交的夫君请了出来。 英国公府,小公爷,夏怿。 其曾祖父夏竦,曾打西夏李元昊立下过大功,位列左相,开府仪同三司,封英国公,爷爷对抗吐蕃立过大功,继承英国公爵位,其父,饭桶。 到了他这一代,若家中再无什么大人物,这国公就会降,降为侯府。 曹昙作东,请了夏怿的夫人出来。顺带叫上了夏怿。 没在太清楼,而是在城外一道观旁的茶楼,喝杯茶聊聊天。 见到曹昙后,夏怿开口就是抱怨: “因你家旸哥儿,我弟弟受了家法,在床上躺了两天,我还没找旸哥儿麻烦呢。” 曹昙拉着夏怿的夫人就往另一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听说你去年参加了秋闱,不等荫恩了?” 夏怿:“马上开科,这次出来就是在耽误我温书。” 曹昙指了指梁莘:“进士,你们这一科的,官家赐的。” 进士。 夏怿有点意外,认真打量梁莘,年龄很小的。 话说,考的是真进士。皇帝赐的,这是假进士。 不过,此年间,这种皇帝赐的要比真正考的,含金量高不知道多少倍。 夏怿不咸不谈的一拱手:“失敬。” 梁莘呢,也不再绕圈子:“一千贯,不,两千贯,会试考题让你读一遍。” 夏怿眼睛猛的睁圆了:“当真?” 梁莘一拱手:“在下,梁莘。我爹在官家身边,只是一个磨墨、传诏的小官。” …… 夏怿脑海中闪过一人。 皇帝身边,负责传诏的,梁师成。 他的祖父讲过,这个人可了不得,是当今官家的身边贴心人。 夏怿立即站起来,很是郑重拱手一礼:“在下眼拙,莘哥儿莫不是大江东去的作者?请受我一礼。” “不敢,不敢。”梁莘回礼。 就会试考题,坊间传闻,官家亲自出题,向太后看过,然后直接给了左相韩忠彦,接下来听闻礼部的人也没看过,直接将那张纸封了起来,等会试当日开启。 重新坐下,夏怿说道:“两千金,傍晚送到曹府。” 梁莘用手指蘸着茶水,就在桌上写下了考题,写完后说道:“若须解题,再一千贯。” “三千贯,傍晚送到曹府。” 梁莘却说道:“若是兄再介绍一两人,就两千贯。” 今年,汴京城勋贵家有谁去年参加了秋闱呢? 不要太多。 梁莘的目标是,收足一万金就心满意足,这事不能太多,多了会坏事。 送走了夏怿。 曹昙对梁莘说:“我刚才和夏府大娘子商量了一下,她回去和夫君再商议一下,应该还有两人可行,都是可靠的,他帮着去联络,我也去联络两人,但一道题五种不同的解题思路,莘哥儿,你行不行?” 梁莘在曹昙肩膀上轻轻一搭:“姐们,我给你提成。” 这一搭曹昙立即就想给梁莘一个过肩摔。 却是忍住了。 梁莘也感觉自己失态了,这是里宋朝,这样搭一个没出阁的女子肩膀,曹家派人来砍了自己,自己都没得理由辩解。 两人相互尴尬着。 曹昙先一步为化解尴尬开口:“这个,会不会破坏国家取士?” 梁莘哈哈大笑。 梁莘心说:笑话,徽宗一朝从上到下都烂到骨子里了,有几个好官。 不过,面子上梁莘说道:“真优秀的,就是天纵其材,神仙下凡也挡不住他们的三甲之路,怿哥儿他们,就是要上榜即可,也不会想着及第、三甲。再说这几位参加秋闱,也未必就是走科举入仕之路,只是想证明自己优秀罢了。” 曹昙点了点头:“有道理,那殿试的题,也留意一下了,几百金咱们也不嫌少。要依你所说,改造炭场,所需银钱不少。” “当然。”梁莘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说罢,梁莘抬头看看四周,很是平淡的说了一句:“春天,到了。” 曹昙:“惊蛰早就过了。” 梁莘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第十八节 借刀…… 午后,皇宫内。 昭文馆校书诵史时间。 话说,这些天梁莘为赵佶诵史好多次,关于史册中的内容,一个字都没讲。 干什么呢。 除了替赵佶完成向太后布置的作业,就是作研究。 关于笔。 赵佶倒是没想到,梁莘懂的还真不少。 在研究之中,两人将笔分为丰狐、蟓蛉、龙筋、虎仆及猩猩毛、狼豪……,其每一种毛的质地,处理手法等等,研究出不少道道。 梁莘说道:“赵乙,说到这个狼毫,越冷的地方肯定最好,我听说辽东狼毫才是最好的,然后变化有鹿狼毫、豹狼毫。” 赵佶:“去找,找来。” 梁莘语气一变:“这些是要花钱的,说到钱这事,我今天上午出城,你的皇庄地荒了。” 赵佶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梁莘回答:“就是有人拿你的工钱,不给你干活,还贪你的钱。他们贪的多了,筹办上等笔墨纸砚的钱就会变少。” 赵佶脸色变了几变,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来人。” 靠在书房门外坐在地上,晒着太阳打盹的梁师成一个激冷就跳了起来,推开门,连滚带爬的进屋。 赵佶怒骂:“你这杂奴,你这个废物,有人贪墨朕的钱,荒了朕的田,你瞎吗?” 梁师成呆了足足一分钟,脑海中把能想到的全想了,终于在梁莘悄悄划脖子的暗示下梁师成领悟了:“奴,立即去办。现在就去。” “办好。” 梁莘却起身推梁师成往门外,一边推一边小声说:“爹,你等会。” 关上门。 梁莘来到赵佶身边:“主君莫生气,我有一个点子,能让主君在民间,还有大娘娘那里有一个极好的名声,说不定大娘娘一开心,连续好几天不给你出考题了,这样我就安排下,出去玩。” “速讲。” 梁莘:“明天似乎是大朝会。” “对。” 梁莘:“下一道求直方诏,意思就是广开言路、查纳忠言。我呢,去找个人,配合你演一出戏,保证大娘娘看了会开心。大娘娘一开始,咱就有机会出宫去玩了,你不想见师师姑娘?” “快讲,快讲。”赵佶听到师师姑娘,精神头立即变的大好。 演出戏嘛。 就是直言进谏,不敢给赵佶太复杂的剧情,只需要站着配合就行。 说服了赵佶之后,梁莘才去开门,请自家爹梁师成再次进来,就在门边,梁莘在梁师成耳边嘀咕了好一会,梁师成眼睛一亮,低声说道:“儿在这里伺候官家,这事好办。”说罢,梁师成转身出去。 关好门,梁莘回来。 梁莘递了一杯茶到赵佶面前:“皇庄的事情别生气,咱们说说‘关东辽尾’。” “说,快快说。”赵佶对这话题非常感兴趣。 他一直在汴京住,用的物件也是汴京才有的,比不得梁莘这个穿越者拥有后世无数的信息。 赵佶认为自己现在是皇帝了。 先从笔墨纸砚开始,给自己备足世间最好的,只是天下间有的,花钱多少他不在乎,只在乎他是否拥有。 “‘关东辽尾’中的极品,应该是属于元尾,就是小雪之后,大雪之前,黄鼠狼尾巴尖上那一点点毛,这便是极品。” “说完元尾,就是西夏那边才能有的,小曲与大曲两种笔,是上上等山羊毛与狼毛、狐毛制成……” 梁莘只是说笔的当空,提了一句春耕误了。 这是事实。 此时,皇庄仅在汴京周边就有上万顷,荒了不少。 皇庄的庄民过的是相当的苦。 不过,梁师成却清楚的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梁师成找到了端王府前总管,现皇宫内的大公公赵有福,两人原本关系就不错,私下一商量,都认为这事要见血。 次日,大朝会。 向太后临朝,帘后听政。 听了朝臣们吵了一会,赵佶起身对向太后一礼:“大娘娘,朕有些想法,请大娘娘评阅。” 小太监接过赵佶的诏书捧到向太后面前。 向太后看过后,喜色就在脸上:“官家这是大有长进,好,好,好。” 连向太后都称赞,这份诏书立即就发布了下去。 然后宣布散朝。 却谁想,赵佶准备往后殿走,有一个小官竟然冲了过来。 “官家,臣要进言……” “改日再说,朕要送大娘娘回宫。” 可这小官,却是冲上来抓住赵佶的衣服,用力就拉,嘶啦,赵佶的龙袍给扯到一道口子。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正准备回后宫的向太后也是吃了一惊。 赵佶记得昨天梁莘给他讲的台词,开口说道:“你把朕的衣服扯破了。” 陈过庭,他今天也是拼了。 在他心中,今天就是机会,不仅仅是为了报答梁师成,也是自己为民请命的日子,所以拉着赵佶的衣服说道:“官家不惜撕破衣服听我劝谏,臣难道不能舍掉脑袋来报答官家?” 赵佶挺起胸膛:“若天下间多是直言进谏的臣子,大宋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梁师成在旁已经准备好,上前:“官家,请先更衣。” 赵佶摆了摆手:“不,留下这件破衣,这是大宋臣子之正直。” 向太后听闻,重新回到帘后坐下。 “臣弹劾皇庄总管……,内侍总管……”弹劾的内容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赵佶听完一拍龙案:“梁师成,这宫内的事情,你带人去给朕查清楚,给皇庄的农户一个交待。” “奴,立即就办。” 散朝了。 陈过庭心中开心,要知道农户荒了田,却还要交租,这等于把人往死路上逼。 向太后心中开心,她眼中赵佶开始学会如何当一位好皇帝。 赵有福也开心。 正殿上大臣们还没有走光呢,皇宫就首先见血了。 好几位公公的脑袋搬了家,在宋时,五品以下叫太监,五品以上才叫公公。 梁师成是随赵佶从端王府入宫的,连同端王府其他太监,他们属于外来者。宫内原先就有许多太监了。 原先端王府总管,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 他知道梁师成眼下受宠当红,虽然他是正三品的公公,却依旧与梁师成称兄道弟。 第十九节 烛日 梁师成和赵有福私下一商量,依误了皇庄春耕,误农为理由,联合端王府出身的太监们,先干掉几个挡路的原皇宫太监,然后带足人马,奔到宫外皇庄,这一波就是一个字。 杀! 一个时辰后。 宫外,矾楼。 梁莘摇着酒杯,嘴里念着,葡萄美酒夜光杯。 红红的酒汁,红红的灯笼,映红了梁莘的脸。 赵佶呢,纯粹就是因为喝的多了,开心,脸是通红的。 梁莘趁着赵佶又跑到酒楼后院的时候,对跟着自己的梁忠说:“速去城外,找到我爹,告诉爹,抄家。” “是。”梁忠不明白其中意思,但他会一字不差的把话带到。 皇宫内外呢。 是血红色的。 一百多人呀! 赵有福和梁师成,借着赵佶大怒的由头,带禁宫侍卫真的是杀了一个血流成河,仅是各品阶太监就杀了一百多人,皇庄的管事直接贬为奴的三百多人。 提拔端王府旧人,以及他们的干儿子太监三十多人,重新任命皇庄管事上百人。 同时紧急补种豆子,先让田地有苗,万一皇帝兴致来了要看,若田里还是荒的,这罪他们背不起。 深夜,梁莘送玩嗨了,喝醉了的赵佶回宫,宫门前,王浦已经安排好人等在这里。 小软轿一抬,把赵佶抬回寝宫。 汴京城外,月色之下。 梁忠终于见到梁师成了:“干爹,少君让小的带话,只有两个字。” “讲!” “抄家!” “妙!”赵有福轻轻一击掌:“来人,听本公公吩咐。” 有干儿子太监们去办了。 赵有福这才对梁师成说:“老弟,令公子真是……”赵有福给了一个大拇指。 依宋律,一位三品公公,月俸为二十五千钱,也就是二十五贯钱。加上日常与年节的赏赐,拉平了算,每月就是五十贯钱。 被赵有福的梁师成干掉的其中一位三品公公家中有多少钱呢? 梁师成回到汴梁城,就有干儿子太监来报,已经发现一仓,还正在查抄中。 一仓是多少? 百万钱。 当梁师成进入那位三品公公在宫外的府中之时,有人来报:“金玉约万计。” 梁师成正准备说话,赵有福却抢先一步说道:“去看看,莘哥儿这会在那里,若闲着,请来。” 有人立即去了。 梁师成问:“这是何意?” 赵有福反问:“当时,你只是听了官家的吩咐,你知道官家是什么心思?” “啊!”梁师成施礼,还是赵有福想的周全。 查抄出来的这些东西,他们这些人都是皇帝的家奴,一切要看赵佶的意思才对,当时的情况只有梁莘一人知晓,梁师成只是听了吩咐,并不知道赵佶真正是什么意思。 所以,请梁莘过来才是上策。 事实上,梁莘这会也在找梁师成,他借赵佶之名实施的计划,可不仅仅是让梁师成在皇宫内外杀太监们,他要埋下一颗巨雷。 带着梁莘找梁师成的正是禁宫侍卫吕文聪,吕文聪也是一个官,虞候。 两人骑着马在汴京街头,慢悠悠的走着。 吕文聪对梁莘说:“朝堂之上那些人,若是留意到你,雷州或许是你的一个好去处。” 梁莘:“吓唬我?” “提醒你。” 梁莘知道这是提醒。 依梁莘后世的经验,此时还有得选。 一个隐藏的更深。 另一个,就是要抓住赵佶的痛点。 梁莘问了一句:“吕兄与文穆公家中有何关系?” “同宗同族。” “读过书?” “不少。” 梁莘没再问,能在禁宫当武官的,基本上都是荫恩的官,家里没点后台背景几乎不可能。 这时,有人骑马过来,是吕文聪的人,派去打探现在汴京城中那一处正在抄家。 得到确实的消息后,梁莘与吕文聪催马速行。 少许。 梁莘见到了梁师成。 梁师成问:“儿,现在家也抄了,接下来怎么办?” 梁莘贴着梁师成的耳边,只说了一个字:“简。” 梁师成秒懂。 简王。 梁师成转身拿过查抄好的账册,当场就给撕了,然后吩咐小太监们:“将这些全部搬到我家中去。” 梁莘呢,看着一口口的大箱子,随手翻开一箱。 里面有金银、珍珠等物。 梁莘拍了拍箱子:“吕兄,宫卫辛苦了。” 吕文聪一拱手:“谢过。”然后轻轻一摆手,有两名禁宫侍卫过来抬起箱子就走。 而后,又一箱打开,里面是银锭与铜钱。 梁莘冲着梁师成点点头。 梁师成轻呼一声:“小崽子们,抬了去,管好你们的嘴。” 办完这些事情后,梁师成这才与赵有福找了一处无人的屋,单独说话。 简。 不是简单的简。 是简王的简。 登基前,最有希望成为皇帝的另一人,是先帝同母的弟弟。 梁师成是一个狠人。 赵有福自小就当了太监,对宫内的残酷是印在骨头里的。 两天后,会试开始。 夏怿看到考题,先是一惊,而后心中暗喜。 同时,在内心重新定义了梁师成这个皇帝身边太监的能量,竟然真的可以看到考题,要知道这是官家亲笔,而后只给大娘娘看过,直接交给了韩相公。 今日开考前,韩相公在当着礼部与教官的面打开了那张折起来的纸,而后考题公布。 这梁师成,果真是官家身边第一红了。 就在会试当天,时至下午,突然天地变色,太阳消失了。 日食。 对于梁莘而言,日食不过就是一种正常的,不经常出现的天体现象。 但,这里是宋。 被视为一种凶兆,同时也代表着皇帝失德等等…… 次日,大清早梁师成就安排王婆把梁莘叫进了宫,正殿上大朝会,就是因为日食而临时增加了,赵佶坐在御坐上,瑟瑟发抖,他害怕的要死。 害怕,有人说一句,因为他登基,所以天有昭示。 梁师成带着梁莘,躲在御膳房内,让御厨弄点吃的给梁莘后,梁师成说道:“官家昨晚一夜没睡,听赵有福说,官家卷缩在床角一直在发抖。 梁莘没接话,默默的吃着饭。 第二十节 你……最好了 看梁莘没说话。 梁师成继续讲:“章相公他们有可能会拿昨天日蚀来说话,这官家刚登基就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为父也是心神不宁。” 梁莘继续低头吃饭,此时他也反应过来了,古代帝皇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轻一点也要反省自身,重一点下罪己诏也是常见的。 梁莘看看四周,靠近梁师成:“爹,你说过,官家就是我们的富贵。” “是。”梁师成非常肯定这话。 梁莘又说道:“爹,你不介意再整死几个,让官家对爹你更信任吧。” 梁师成眯着眼睛:“整谁?” 梁莘问:“官家最恨谁?” 梁师成摇了摇头:“是章相公,这事不可能,官家自己坐的都不稳呢,而且这事复杂的很。” “爹,说说。” “行。”梁师成喝了一口水:“大行皇帝登基之初,也就是七年前吧,旧法一脉用于许多不光彩的手段,以近乎残酷的手段打压了新法一脉。先帝呢,对旧法一脉以及当年的高太后,可以说极恨。” 梁莘默默的听着。 梁师成说的很慢,每说一句话都要思考一会,他怕说错了误导梁莘。 “在先帝的支持下,新法一脉翻身,他们的手段比之前旧法一脉更狠,更残酷,甚至连过世的司马光都被守为奸谋。” 梁师成讲了许多当年的事情。 梁莘听完后感觉就是,这就是水火不融,把对方往死里整。 梁莘问:“官家偏那边?” 梁师成摇了摇头:“官家那懂什么叫新法,什么叫旧法,他只凭个人好恶,啊……对了,爹想起来了,新上任的左正言、右正言,都是旧法一脉的人,台谏基本上被旧法一脉所控制,他们正在找机会。” “爹,安排人准备抄家了。” “抄谁的家?” 梁莘:“等我下午见过官家,看情况。” 梁师成:“小心谨慎为上。” 梁莘点点头。 一把利刃已经摆在那里,梁莘希望自己可以把握住。 然后,将一些人,斩之。 下午的时候,梁莘又带着几册史书进了宫,他的任务就是读书,给皇帝读书。 满朝文武谁也没把梁莘当回事。 只当是一个端王府出身的太监,替自家儿子谋了一份差事,区区昭文馆校书,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图书馆的一个图书管理员。 进了赵佶的书房,今天书房内一个人也没有,赵佶独自一人坐在书桌前的地上,进屋后,梁莘解开了外袍,解下腰带放在了地上,然后退到一旁。 赵佶有点不明白。 腰带。 挺漂亮的腰带,特别是这上面的玉扣,比自己这个皇帝用的也不差。 今天的朝堂之上,吵的很凶,连向太后都几乎压不住。 虽然没有人提半个字有关他这个皇帝的话题,毕竟是日蚀,这事赵佶心慌的厉害。 梁莘放下腰带之后,便站在那里不动了。 “献宝?”赵佶很疑惑。 梁莘说道:“宫里一个老太监家里搜出来的,我爹查过宫内记录,是两年前大行皇帝赏赐给简王的。” 赵佶瞪着梁莘:“日蚀,现在是日蚀。我……,”赵佶的语气突然变的很悲伤:“我怕,我害怕。” 梁莘向前几步,盘腿坐在赵佶面前:“就是为日蚀这事,用不了一刻钟,你就会开心起来的,现在说腰带。” 日蚀是赵佶此时最大的心病,准确的说是皇位。 他真的害怕的要死。 可看着梁莘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赵佶又突然感觉很安心,比姑丈还让他安心,因为姑丈一听到向太后,吓的就不敢说话了。 梁莘,可以帮他应付向太后。赵佶心中稍定之后,此时才认真再看那条腰带,看了一会,赵佶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会在宫内太监的家里呢?” 梁莘很想说,你脑袋里装的是屎吗? 梁莘拉过椅子坐下:“我这个书僮,给主君赵乙你讲一段史吧,咱们讲唐中宗李显……” 李显有什么,当皇帝不足两个月就被废掉了。 赵佶从最初开始当听故事,然后开始流汗,一直到冷汗直流。 此时,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大权在向太后手中,韩忠彦升为右相,有事就往向太后那里跑,丝毫也没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 而章相公本身就是反对自己登基,一直主张简王即位…… 宫内以前的太监,竟然私下与简王有来往…… 一条条,一件件,梁莘说的每个字都让赵佶紧张,害怕,恐惧。 昨日,又是日蚀。 强烈的危机感从赵佶内心深处涌出来。 他慌了。 “怎么办,怎么办?” 此时,赵佶完全就没想过,今年才十六岁的梁莘能有什么惊世之才,但却是他唯一能够询问的人。 至少,之前有事,梁莘就帮他解决了。 问完之后,赵佶又恨恨的骂:“让你爹去暗示他们弹劾章相公,这么多日子却也没结果,他们就没把朕放在眼里。” “别慌。” “我,我好怕……” 梁莘一声低喝:“赵乙!!!” 这一声把赵佶给震住了,只听梁莘说道:“日蚀不是个事,找人背锅就行了。” 赵佶:“背锅?” “对,有人僭越,大不敬,试图惑乱朝纲,这就是日蚀的原因。” 赵佶脸上出来喜色:“那,那谁来背锅呢?选简王,我不敢。” 选简王,梁莘也不敢。 可以施压,但不敢随便乱怼,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 事实上,梁莘的目标也不是简王,而是另一人。 梁莘问了一句:“宫内,是不是有人一直被称颂呢?” 赵佶:“说的直白一些。” 梁莘:“就是,你的妃子们,还有太监们,经常在你耳边说谁好?” “恩,倒是有。”赵佶还是知道宫里一些事情的,立即说道:“蔡京,有人弹劾他,说他结交内侍,大娘娘替他说好话,要保他,还让他去修史。” 梁莘拿起茶杯,看赵佶已经在自己的节奏上,慢吞吞的说了一句:“当世书画第一那位?” 赵佶:…… 啪,赵佶将梁莘的茶杯一把夺过,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二十一节 当世书画第一 听到梁莘提到书画第一,赵佶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天的一幕。 米芾说当世书画第一的是蔡京,第二是蔡卞。 第一,这世上只有我赵佶才是第一。 火候够了。 梁莘呢,继续说:“我可是听说,当年他在新法、旧法两边摇摆,他什么官职有那么多钱去结交宫内的人呢?谁给他的?说不定是你的那位兄弟?他们意图不轨,惑乱朝纲……” 说完这些,梁莘看向赵佶:“烛日,就是有人违背天道,这是天降之罪。” 赵佶竟然笑出来了:“说,快告诉我,要怎么办?” 梁莘站了起来:“讨两份诏书。咱洮砚的正事自然是重要的,所以先一份给西北的种师道,让他修缮道路,保证官家要的洮砚原石可以不受损的运到汴京来。至于日蚀这点小事,另一份给谏台陈馞,这位陈言官不是说蔡京与内侍勾结吗?允许蔡京自证清白,请陈言官去他家中检查。” 赵佶问:“然后呢?” 这是梁莘对赵佶的第二次底限的试探。 梁莘拿起桌上几张纸:“这种纸,只有官家才能使用,若他家中有……” 梁莘还没说完,显然他低估了赵佶的底限,赵佶又拿了几支笔,感觉不够,又取出半截墨塞到梁莘手中:“多加点。” 梁莘:…… 我他喵的还试探你的底限了,敢情你没底限。 赵佶给了三份诏书。 除了梁莘要的那两份之外,还有一份给户部的,意思就是保障种师道的军粮补充,并且再加两成。 在赵佶看来,给多一点钱,种师道就能把路修的很好,就可以把那些原石完整的运回来。 然后呢,赵佶把梁师成叫来,恶狠狠的吩咐着。 他总算是明白,别人背了日蚀的锅,他就没事。 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蔡京,然后再慢慢的把简王牵扯进来,完美。 梁师成认真听完,立即出去作安排。 这次办事的是赵有福。 梁师成躲在后面,赵有福,前端王府总管。 他带着赵佶的诏书,还有禁军吕文聪,两名小太监、十名禁军,备有五十名禁军,一百小太监随时出发。 赵有福怀里揣着皇帝专用的纸、墨、笔。 拿着诏书先是找到了谏台的言官陈馞,然后再是蔡京。 “官家说了,派我等前来验证,还右丞一个清白。” “谢官家。”蔡京内心还是有点小感动的,自己的钱没白花,肯定是宫里有人替自己在官家那里说话了。 这就是走一个过场。 接下来…… 蔡京已经开始在盘算怎么样弹劾陈馞,必须要把陈馞贬到苦寒之地去。 先查宫内。 陈馞报上几个名字。 赵有福淡淡的说了一句:“你说的,都是死人了,他们误了春耕,官家震怒。” 蔡京先是一愣,但很快内心带是喜悦的,人死了,那么他结交宦官这事便不成立。但很快,蔡京又感觉那里不对,只是误了春耕,三品的公公,至于连命都丢了? 没等蔡京想清楚。 赵有福又说道:“好了,出宫吧,去右丞家中看看。” “公公,这边请。”蔡京小跑着给赵有福引路。 话说两边。 梁师成也在宫外,就在一辆很普通的马车上。 马车上,还有一人。 韩忠彦。 梁师成坐在马车上,慢吞吞的说着话:“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这老奴倒是要问一句,韩相公是官家的臣子,还是大娘娘的家奴呢?” 韩忠彦脑海第一反应是:政务之事,我去问官家,官家也要能有办法才行。但很快,他清醒了过来,他已经触了禁忌,梁师成或是来提醒,或是替官家传话。 他有点怕了。 话说,赵佶也是想多了。 韩忠彦等旧法一脉,关于日蚀的事情,根本就没把心思动在赵佶身上,他们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给新法一脉狠狠一击。 此时,一队人进了蔡京府。 韩忠彦看着呢。 梁师成不再说话,韩忠彦也不敢再问,默默的看着。 蔡京府内。 赵有福在蔡京的府里看似散步的在随意走走,他是在找机会把东西塞到蔡京家中,可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双手捧着一封信。 一看信的落款,竟然是简王的。 又有一个小太监跑来,拿出一张刚画的简图。然后附上一张赐府时的宅子备案图。 侵占民居,私自扩建。 超规建园,僭越! 赵有福心说,看来准备好的东西用不上了。 “来人,封宅!” 蔡京懵了。 不是要替自己洗白嘛,怎么就封宅了。 蔡京正要上前,两名禁军已经挡住了他。 就在一刻钟内,五十名禁宫侍卫,一百小太监已经快速奔来,进府。大理寺的差役三十人,随后就到,台谏右正言带路,七名台谏的文官约在半个时辰左右也到了蔡京府,赵有福代官家看结果。 蔡京府内,开始详细勘察取证。 禁宫侍卫有这么行动迅速吗? 蔡京脑袋嗡嗡的。 蔡京家门外,那辆普通的马车上,梁师成睁开了眼睛,显然赵有福把活干完了。 “相公,你要如何?” 韩忠彦转头看向梁师成:“请公公教我!” 梁师成:“他还有一个弟弟,此二人私通简王,有不臣之心,所在天降凶兆……” “谢公公。”韩忠彦下了马车,有另一辆普通的马车在旁等着,他要去联络人,弹劾蔡京的弟弟,当朝执政蔡卞。 要封宅,就让这两兄弟的家一起被封吧。 蔡卞是章相公的臂膀,必须断去这一臂。 旧法一脉,象是打了鸡血一样,都不等朝会,开始涌到皇宫门前要求面圣,他们要弹劾蔡氏兄弟。 罪名,不算多。 合计也就一百多条。 唯有私通简王这一条,弹劾的内容上没有,这事谁敢轻易去提。 至少台谏的人不敢。 要提,也是韩忠彦这级别,找机会当面给向太后提,提了,也不敢在朝堂上公布。 就在这一天,汴京城门,一人一驴,今年四十二岁,还是一个小小知县的宗泽,奉诏,来到了汴京城。 北宋的历史,就在宗泽踏入汴京城的一刻,由穿越者梁莘小翅膀这扇呀扇,历史的齿轮开始换了一个姿态转动,大宋,正式的翻开了全新的一页。 第二十二节 宗泽入京 梁莘,是有运气的。 就在宗泽进入汴京城后不足一刻钟,又有一个带着家仆驾着马车来到了汴京城。 张叔夜。 年少时蒙父荫当过录事参军,后受其父友人推荐,当了陈留知县。 梁师成掉了几百根头发,在吏部那满是假内容的卷宗中挑中了他,在梁师成看来,这有可能是一个能吏,而且有可能成为自己的人。 受诏入京的人,开始陆续的住进了馆驿。 不是吏部要他们入京,而是皇帝直接下诏。 所以,无论是宗泽,还是其他人,内心都是忐忑的。 什么时候,皇帝会召见他们,也未知,只能递了文书,然后住在馆驿安心的等候。 皇帝。 赵佶这会正在发脾气。 原本,到了傍晚这会,梁莘就应该回到昭文馆,把从昭文馆拿出来的书放回去,然后回家,或者去酒楼。 但今天,梁莘还没走远,就让小太监给叫了回来。 因为,赵佶不高兴。 见到梁莘,赵佶一摆手,示意小太监们滚出去。 门关上。 赵佶就发脾气了:“你出的好主意,现在几十个臣子堵在皇宫门前上疏,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我要出去玩。” 就这? 这点小事就发脾气。 梁莘脑袋瓜嗡嗡,要知道在几个时辰前,赵佶你只差钻到桌子地下发抖。日蚀的锅刚扣到简王头上,还没有正式出结果呢,你脑袋里就想着要出宫玩。 “你,听到没有?”赵佶冲着梁莘吼着。 梁莘内心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玩吧,你就放开玩吧。 梁莘说道:“那个,蹴鞠吧。” “你还会蹴鞠?” 梁莘:“说到吃喝玩乐,我天下第三。我玩的蹴鞠,比普通人玩的更高级。” “安排吧。”赵佶虽然很遗憾,因为大臣们堵门上疏,打乱了他计划的夜里出宫方案,心情非常不好。 至于日蚀。 当他听到韩忠彦拿着简王与蔡氏兄弟的交往的书信在向太后面前汇报。向太后下令简王禁足,府中仆使留两成的命令之后,赵佶就完全忘记日蚀这事,也忘记了自己被吓的瑟瑟发抖的事实。 在他看来,一切麻烦都已经过去了。 耽误自己玩乐,才是可恶的。 此时,梁莘提到蹴鞠,赵佶想了想蹴鞠也是很有趣的。 梁莘从赵佶的屋内退了出来,王浦已经在屋外候着了。 一听到赵佶发脾气,刚离开的梁莘又回来了,王浦就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见到王浦梁莘就问了:“宫内会蹴鞠的人多吗?” 王浦:“无数。” 梁莘:“行了,等着领赏钱吧,找三十名和你关系好的,立即开始准备,这次场地要准备。你听我说……” 蹴鞠最早起源于战国,发扬于汉,进化于晋,到了唐时有了充气的皮球出现后,就多了更多的玩法。 当下最流行的,也是两队十一人,球不能落地,踢到对方吊着的圆环内,就算是得一分。 皇宫内能工巧匠不少,但要让他们制作一粒梁莘想要的球,至少需要三天,胶也是需要时间才能干透的。 不过,将一粒有弹性的藤球,塞进去一些羽毛,再包上皮子,变成圆圆球,半个时辰就能改造出来。 在改造球的时候,场地也在准备着。 架起火盆,石灰划线,找到竹子制作球门。 三十几名小太监中的蹴鞠高手认真的听梁莘讲解新的规则,以及一些梁莘这种伪球迷知道的战术技巧。 天已经黑透了。 赵有福还在查抄蔡京的家,蔡京呢也住进了大理寺的大牢,他弟弟蔡卞的家虽然没有被封,却被旧法一脉安排人完全包围,以防止有任何人,或是任何东西被送出去。 身为权知开封府的吴居厚,有心却无力,因为连他也在弹劾名单中。 蔡卞也没办法回家,被软禁在了枢密院中。 蔡京坐在大牢中,想不通。 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而且自己头顶上悬着的是僭越之罪,这罪可重、可轻。若重的话,流放瞻州都不意外,永生不得回中原也是常有的事。 此时,他还不知道,扣在他们兄弟脑门子上,最重的那条罪名是,勾结简王,有不臣之心。 眼下,蔡京也不知道应该找那条门路了。 宫里,自己关系好的公公嘛,似乎真的全死了。 怎么就一夜之间,全死了呢? 再说皇宫内。 梁莘这边一切准备就绪,然后准备瓜果、酒水、点心,点上火盆,请赵佶入座。 赵佶坐好,梁莘往前走了一步:“胜,每人赏钱二十千(二十贯钱)。败,所有人去清理金水桶十日。分上下半场,每场两刻钟,其间休息一刻钟。” 说完,王浦捧着一只新改造好的球来到赵佶面前。 赵佶接过,随意的踢了一脚,将球踢入场中。 球赛开始。 蹴鞠是艺术,激烈性不够强。 新式蹴鞠是对抗,胜负的后果差异很大的情况下。年轻的太监们上来就拼足了力气。 “恩,有意思。”赵佶很快来了兴趣。 梁莘则是走到暗处,找地方坐下休息。 他又头疼了。 这时候应该到他休息的时间了,竟然还要为了赵佶加班,累了。 头疼。 MMp,梁莘内心又开始骂赵佶了。 骂的……可脏了。 此时,宫外。 馆驿。 梁师成换上寻常的富家翁的衣服,悄悄的来到了馆驿。 以他的为人,作好事怎么可能不留名呢。 是他把这些人招进京的,所以他要让这些人明白,是他梁师成,才给了这些人前程,这些人必须承他的情,记他的恩。 矾楼叫了一桌菜,备上好酒。 在座的,最年轻的一个都已经三十六岁,成为进士时间最短的一人也有八年,最长的十二年,最高的官阶是正七品。 “杂家,敬各位。” 梁师成这一开口,懂的自然懂,不懂的,这辈子止步于七品官了。 “杂家住的离这里不远……” 连家庭住址都说了。 梁师成第三句:“今日汴京城街上挺热闹,蔡右丞的家要被抄了……” 说完这些,梁师成只是敬酒。 御前太监、书艺局管事、为官家传诏、为官家磨墨…… 这一系列头衔顶在梁师成头顶上。 这酒敬的,吃席的一众人等,心事重重。 第二十三节 看着……可好? 汴京城内外,皇庄不知道多少人被砍了脑袋,他们是太监,不用开封府、大理寺去审,宫内自审,砍了也就砍了。 宫内听闻也是血流成河。 蔡京兄弟家被封了,有禁军开始在简王府外巡逻…… 这所有的事情,都是酒楼内聊天的话题。 唯有一人,不同。 曹昙一边在整理着梁莘给她讲的故事,一边思考着汴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 她有一种感觉。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手在操控着。 曹昙正思考着,女使灵儿来到她身边:“姑娘,有宫里的太监来送信。” “宫里的?” “确实是宫里的,服色、腰牌都没错。” 曹昙放下笔往外院走去。 来的就是梁忠,确定面前的就是曹昙之后,双手将信捧上,然后施礼,离开,什么也没说。 曹昙接过信,打开。 快速的读了一遍后,曹昙说道:“灵儿,叫二管家带着懂炭行的人出门,去接管一些店铺,告诉他们别穿曹家的衣服,马车上也把曹家的印记取掉,到了铺子,有宫里赵有福公公安排人的等候。” “是,这就去。”灵儿小跑着去安排了。 曹昙把信烧掉,心中默默的在想,自己才对梁莘提及,汴京城炭铺有三家大商,今天蔡氏兄弟名下的铺子,简王府宠妾弟弟的铺面易手。那么整个汴京城,除了极少数穷苦街巷的几间不起眼的小炭铺之外,整个汴京城的炭铺,都在手。 梁莘! 曹昙此时认定了,汴京城内发生的这一切,幕后那只手,不是梁莘就是他爹梁师成。 够狠。 至于说到同情。 蔡家兄弟什么货色,曹昙提不起半点同情来。 至于简王…… 曹昙是曹家人,曹家是出过皇后的。 赵家那些事,她懂。 竞争皇位失败的人,现在是数着日子过活,多活一天都是攒来的。 所以曹昙对简王的未来,已经看透。 无非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次日,巳时初。 两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悄悄的进了蔡家兄弟的府内。 赵佶、梁莘。 昨晚上一夜都在忙的梁忠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进蔡京府门之后,赵佶示意禁宫侍卫们退到远处,小声对梁莘说道:“昨晚上,大娘娘见到朱太妃,赵有福安排人去打探消息,大娘娘减了朱太妃的日常用度,申斥了简王不守本份,你怎么看?” 梁莘回答:“接下来,大娘娘若是召你训话,必是严厉的告诉你,要兄弟相亲,私底下却是会希望你整治简王,这件事情不会外传,大娘娘也不希望朝臣们参与,宫内的事情,让我爹去为你操心,而你面对朱太妃,四个字:奉礼尤谨。” 赵佶看了梁莘一眼:“说简单点。” “谨慎掌握尺度与距离,莫让大娘娘不高兴。” 赵佶:“下次别绕文,说简单多好。不过,大娘娘为什么会不高兴?” 梁莘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了。 向太后选赵佶当皇帝,就是害怕选了简王,朱太妃地位再次提升,要知道先帝就是朱太妃的亲生儿子,但朱太妃却一直没得到太后的尊号。 这宫内的事情,相当复杂。 人心,也是相当的险恶。 梁莘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讲,在不触及宫内的情况下,还要让赵佶能够听懂。 还好,就在这时,见到梁莘到了,梁忠小跑着,捧着一只画卷就迎了上来。 看梁忠跑到近处,梁莘赶紧岔开了刚才的话题,问: “这是发现什么了?” “小的看不懂,但藏的很深。” 梁莘吩咐:“打开看看。” 这东西,其实是赵有福准备的,还是从宫里偷出来的,并且篡改了宫内的记录文书,若是被查出来,他可以推给那死掉的几个太监,说是他们偷的,卖给了蔡氏兄弟。 一打开,赵佶的眼神都变了。 “这,这,这是吴带当风。” 梁莘顺嘴接了一句:“从下到上,一笔画成。” “错,是从上到下,一笔画成。让我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赵佶爱死这副画了,他要认真研究一下,是真迹,还是后人仿的。 梁莘在旁开始垫砖头:“赵乙,主君,我们父子有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谁?这家伙有好东西偷偷藏起来,不让你知道。是准备自己收藏,还是献给谁呢?” 赵佶脸皮抽了抽。 从那天米芾说蔡氏兄弟书画当世第一与第二,他就恨的牙根疼。 这会,让梁莘这么一说,再看这副越看越象是真迹的吴道子,蔡氏兄弟应该被乱杖打死。 此时,赵佶眼中就只有这副画了,刚才他问过梁莘什么,也忘记的一干二净。 梁莘给梁忠打眼色。 梁忠明白,小跑着去安排了。 没一会功夫,梁忠回来了,乖巧的站在梁莘旁边。 赵佶这边呢,终于研究明白了,用力的拍着桌子:“真迹,这是真迹。竟然被藏在这里,可恶,可恨。” 梁莘扶着赵佶:“这边。” 门外,此时跪了半院子的人。 梁莘指着其中一个红衣女子说道:“这是江南被贬的官员家眷,依规则应该入教坊,或是营中,为什么会在他家里呢,诗画双绝的一位女子。” “还有那个粉衣的……” 赵佶脸越发的黑了。 梁莘介绍完,补了一句:“要不,宫内需要增加点宫女的,挺合适。” 赵佶脸上瞬间出现一丝喜色。 就凭赵佶这反应,梁莘不用等赵佶开口:“梁忠,还不立即去干活。” 梁忠招呼着一群小太监,让所有跪着的人起来,带着往外走。 赵佶这才小声说:“第四个,第六个,恩,第十一个……”梁莘面带笑意的示意梁忠听话办事。 人走空了,梁莘开始把赵佶往内院引:“好多书画,也不知真假,鉴赏鉴赏?” “速去。” 赵有福的梁师成躲在很远的地方偷偷观察着。 看皇帝的反应,两人也是窃喜。 梁师成小声对赵有福说:“炭铺之事,每年三千贯给兄喝茶,再拿一千五百贯给小的们打赏。” “好说,好说。”赵有福乐呵呵的应下。 至于大宅的原主人蔡京…… 第二十四节 忍一下,再忍一下 蔡京很惨。 旧法一脉眼下是玩命的要咬死他们的兄弟,大理寺那边大牢内,对其党羽已经动了刑。 赵有福和梁师成呢,都认为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落井下石。 便可让蔡氏兄弟永世不得翻身,甚至于,他们被贬到雷州的路上,这路途遥远,穷山恶水,染上恶疾什么的,也不是没可能的。 赵有福职司比梁师成高,可他却一直表现的和梁师成平起平座。 他看出来了。 就这么几天时间,梁师成那儿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皇宫内大变,原本端王府出身的太监是外来户,在宫里还在慢慢的和老公公们较劲,此时,宫内除了后宫大娘娘那边,其余的位置上,便是他们说了算。 而且替官家解决了日蚀之事,又顺便让简王眼下被软禁在家中。 同时,收了些铺子,也给端王府出身的太监们,多了一份收入。 高,实是在高。 梁莘高吗? 真正高明之处,还没有完全展示呢。 赵佶在蔡氏兄弟家里挑了不少好东西,当然还有美人。 准备回宫前,赵佶突然问:“莘哥儿,你不挑点?” 梁莘低声回答:“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你赏了给我,我才有。我若伸手拿,便是我的错。” 这话说的,赵佶差一点叫出一声:好。 可想想,自己挑的字画,名墨什么的,他又舍不得了。 或是让梁莘在挑过的那些中,自己挑点。 赵佶想了想,还是舍不得,今天时间紧,他没细看,可能会漏掉什么精品,所以舍不得让梁莘挑。 连人也是,他要回去看名录,仔细再挑挑。 左想,右想。 赵佶看看这园子:“要不,这院子赏你了。” “别,满朝都盯着呢,我啥也不要,只要你开心就好。过几天,江南那边教坊的人过来,我安排一场真正的大比,让你开心。” “好,好。”赵佶心情极好,在自己挑选的东西中,忍痛拿出一块墨来:“归你了。” 梁莘乐呵呵的接过揣进怀中,也没说谢。 赵佶满载而归。 当然,他还要抽空,再来挑一次的,怕漏掉什么。 吕文聪护着赵佶离开后,梁莘脸上的笑容消失,变的严肃。 梁忠很有眼色,快步跑到梁莘身边:“少君。” 梁莘:“吩咐下去,挖地三尺,但别破坏这园子,然后多造几份账册,好变通。” “明白。”梁忠小跑着就去安排了。 别看他年龄小,此时在小太监群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除了王浦,接下来就是他。 话说,这园子梁莘不喜欢吗? 喜欢。 但他不能要。 一但收了这园子,就会被满朝文武盯住。 不能为了这一个园子,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傍晚,梁莘换上普通的棉袍来到了汴京城的一家脚店,汴京城有七十二正店,都是有酿酒资格的,脚店没有,他们买酒来买。汴京城内,号称有三千脚店。 位于汴河边,一家装修精致的小店内。 梁莘找了角落坐下。 “客官……” “荔枝腰子,双份。其余的看着配吧,买一坛铁薛楼的瑶醽(Ling,酉旁雨字三个口)来。” “您坐着,这就好。” 荔枝腰子,这是一套需要极高刀功的菜,非常复杂的刀法把腰子变成荔枝形状,而且需要提前一天切好,再放在清水中泡不少于八个时辰,再用调料水腌制。 梁莘点的菜需要花些时间。 当菜端上来的时候,一个身影坐在梁莘对面,曹昙。 穿着男装的曹昙。 看了一眼桌上的菜,曹昙盯着梁莘:“你这年龄,吃这道菜?” “嘴馋。” 梁莘一边回答着,一边在不断的揉着脑袋。 他头疼。 接下来至少应该会有十天半个月,赵佶不会想着出宫,因为蔡氏兄弟的小妾们成为了新的宫女,赵佶自然要和她们聊聊诗词什么的,还有鉴赏一下从蔡氏兄弟家中抄出来的字画等物品。 所以自己有至少十天时间,可以操心把全汴京城所有的炭铺全部整合,形成垄断。 还有,听爹梁师成说,宗泽已经入京,自己要不要见一下呢。 但见了,说些什么? 自己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太监的儿子,而且年龄过小,真的合适与宗泽见面吗? 用脑一多,头又开始疼了。 “你,头怎么了?” 梁莘抬头,发现曹昙正看着自己,便回答:“头上受过伤,一累就头疼。” 曹昙:“你坐好。” 说罢,曹昙从腰上取下一块软玉,解开梁莘的头发。 当玉帖到头上刮过,梁莘感觉到刺痛。 “忍着,很快就好。” 一分钟后,梁莘已经是疼的满头大汗。 曹昙:“再忍一下,很快就好。” 又一分钟过去了,梁莘连后背都湿了。 “忍一下……” 又一分钟过去…… 梁莘咬着筷子,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就在梁莘感觉自己撑不住,就要到极限的时候,曹昙停手了,店小二已经很有眼色的送来一盆热水,还有布巾。 虽然刮的时候,疼的要死。 但此时,头真的不疼了。 梁莘大口的喝着水,喝完后,梁莘说道:“关于炭铺的经营,我们实施分片包干掌柜责任制,服务到家……” 梁莘与曹昙见面,是为了生意。 垄断整个汴京城的炭铺之后,这可不是普通的小生意。 这种生意,也不是普通人能够经营的。 炭铺背后,大勋贵曹家、官家身边的宠臣梁师成。有人眼红,却没谁敢动坏心思。 所以,梁莘与曹昙见面,聊的是生意。 但,曹旸呢。 曹旸已经快有十天没找到梁莘了,无论是在梁府,还是各酒楼。 曹旸独自一人在太清楼喝闷酒。 他心情很坏。 莘弟……去那里了。 再说梁府。 宗泽前来拜访了,就依梁师成留下三句话,他知道话中有话。 宗泽现在的年龄,他懂。 只是,他不愿意攀附权贵,也没钱送礼去运作自己升官之路。 到了梁府,有人带到屋内休息。 宗泽只当是让他等候。 屋内,摆有许多卷宗,还有一份非常明显就是官员奏疏的本子,以及一张铺开的纸。 第二十五节 荔枝腰子 出于好奇,宗泽站在桌前。 看纸上的字体,还稚嫩,比初学者好些罢了。 但纸上的内容…… 宗泽开始低声读了起来: 人口,约一点一五万万人,十万人以上大城五十二座,耕田约五百一十一万顷,绢帛年产量两千四百余万匹…… 宗泽很快意识到,这是大宋的国力。 他是小官,之前重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此时看来,内心很是受震撼。 我大宋,好强。 此时,宗泽内心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翻看那份奏疏,他想知道那份奏疏的内容是什么。 这种,只能放在官家书桌上的奏疏,此时却摆在一个太监家中。 看,还是不看。 宗泽度步到门口,门外无人,四下看看,院内也无人。 宗泽回到屋内,一咬牙,拿起了那份奏疏。 一看,宗泽怒上心头。 鄯州,他们竟然上疏要弃鄯州,这可是大宋西北往西的门户,是战略级的城池。 就宗泽所知,眼下鄯州虽然管理权不是大宋,却也是名义上属于大宋,青唐吐蕃曾经臣服于大宋,后因为派去的官员强征暴敛,引发大规模民变,无奈宋军撤离,改派文官前往怀柔,勉强维持住鄯州依旧还在大宋版图之上。 朝堂之上竟然要弃! 宗泽的拳头握的紧紧,他气,却无奈。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纵然有心,却也无力。 就在此时,梁师成进屋了。 宗泽看着手中的奏疏,有些慌,他知道自己看了不应该看的东西。 梁师成一言不发,将两份诏书的副本放在桌上后,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杂家今天累了,宗县用了茶,就回吧。” 一副送客的语气。 宗泽顾不上那些,抢过梁师成放在桌上的诏书副本,快速的读了起来。 两份。 一份是给户部的,加钱,给种师道。 另一份是给种师道,要求种师道修路,保障洮州的洮砚用原石可以一点不受损的运到汴京来,同时加强防备,小心西夏对洮州施加压力。 笑……笑话!!! 洮州现在的实际管控权在青唐吐蕃还有羌人手中。 更何况,种家军英杰倍出,种家…… 让种家负责运砚台原石,这…… 等一下…… 宗泽猛的回过味了,种家军所处的位置、修路……,洮州…… 这一连串的词再加上刚才的鄯州全部加起来。 好多字眼出现在宗泽的脑海中。 羌!吐蕃!于阗!回鹘! 没错,这是在暗示自己。 这是谁的意思呢? 肯定不是当今皇帝赵佶,早听过传闻,一个堪比李煜的人物,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战略级思维呢。 倒是保证砚台原石,象是官家的心思。 有人。 宗泽意识到,有人正在暗中使劲。 会是谁呢? 宗泽把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在脑中过一遍,悲伤的只有摇头,他们……不可能。 这时,有小太监出现在门口。 宗泽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出了梁府的门。 再说梁莘这边。 那两份荔枝腰子,梁莘只是动了一筷子,尝了个味,另一份就完整的打包。 从这家不知名脚店出来,曹昙牵过马,她很想问一句:蔡氏兄弟,你是不是你?但话到嘴边,曹昙改口了:“那道菜,你吃多了不好。” 梁莘低压声音,用很凶的语气:“你,知道的太多了。” 曹昙愣住了。 梁莘笑了:“我这样的年龄,虽然小却不傻,买回去送人的。” 趁曹昙愣神的时候,梁莘已经上了驴,回家。 骑马,他感觉自己不行。 驴,还是没问题的。 送人? 当然是送人的,不过不是今天,是明天,或者后天。 反正现在天气还凉,菜也放不坏。 第二天,梁莘午后入宫。 先把荔枝腰子让王浦送到御膳房加热,这才往赵佶的书房走去。 赵佶正趴在桌上研究一副画。 见梁莘来了,赵佶一抬头。可是把梁莘吓了一跳。 赵佶脸色苍白,眼睛干涩,抬头的时候明显感觉整个人是软的…… 梁莘快走几步上前,正准备询问是不是要传太医,赵佶却大笑:“十三人,十三人,哈哈哈。” 什么十三人。 正好这时,王浦在门外,把御膳房加热的菜送到。 梁莘在门口接过,给赵佶摆在桌上。 赵佶笑个不停:“还是你。好!” 大口吃着荔枝腰子,赵佶说道:“二更天的时候,王浦这小崽奴,从蔡卞府中带了两个人过来,我看着欢喜。到了三更天的时候呢,梁忠这小崽奴也真是会办事,把你安排的人悄悄送进宫来,竟然,竟然,哈哈哈……” 赵佶没往下说,却是笑的极大声。 梁莘明白了,什么十三人。 赵佶你才十九岁,就脸色发白,眼睛干涩……,你也是疯了。 梁忠……自己安排什么了? 梁莘又糊涂了。 梁莘说道:“你先研究画,我出宫去悄悄找到好东西,很快就回来。” “去吧,去吧。”赵佶摆了摆手。 自从他姑丈王诜被贬到偏远地方之后,赵佶就再没感觉有谁好,此时感觉梁莘真是贴心。 梁莘离开赵佶书房,王浦就在外面等着。 梁莘小声问:“三更天,梁忠带了什么人悄悄进来。” 王浦看看四周,这才低声说:“是干爹安排的,送了简王府的……”王浦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如蚊子一样,几乎听不清了。 意思梁莘却知道了。 也知道赵佶为什么笑的那么狂。 简王的宠妾! 赵佶还真下得去手,而且还有一种胜利者的喜悦。 也难怪,差一点就被吸干了。 梁莘看着王浦:“这种事情……”王浦赶紧接上话:“知道的极少,都是极可靠的人,官家大喜,赏了我和小忠。” “恩。”梁莘没再问。 自己的爹梁师成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这种事情肯定不会让风声走漏,只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梁莘让王浦出宫到家里去,请禇洪帮着悄悄的配几副大补的药。 自己呢,则在宫里去找梁师成。 此时,梁师成正和赵有福在一间屋内,门窗关的极严,还有亲信小太监守着。 第二十六节 两个很滑的人 进了屋,梁莘看到几箱子纸。 进门后,梁莘就问:“爹,福伯,简王宠妾这事,是不是……”梁莘想说,很过份。 赵有福说道:“不得不这样,有些许风险也要担着。” 赵有福明白,这事若让向太后知道,严重的话有可能会死人。不过,他已经安排了合适背锅的人,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情。 梁莘不明白。 梁师成几张递给梁莘:“简王府有人偷偷把简王书房内的信件带了出来,里面确实有简王与新法一脉的来往信件,若要说简王对官家有不臣之心,不合适,但不甘心确实是有的,有几封信,看台谏如何解读了。” 梁师成的没明着解释,但这事就摆在明面上。 梁莘心中也是明白了。 简王宠妾一看简王倒霉,自家弟弟的铺面被查封,就联系了好几个简王的妾,趁乱偷了简王书房内的许多信件,希望可以自保。 把她们送到赵佶身边,可以说是交易吧。 她们给了有价值的物证,赵有福和梁师成也必须要有所回报才行。 梁莘接过信,读了好几遍。 还真的是梁师成所说那样,看如何解读。 更多的,还是赵佶登基之间的来往信件,特别是先皇驾崩到最终选中皇帝那几日,信件尤为密集。 梁师成又说道:“你福伯说,这些不能让旧法一脉得到,反而应该保下新法一脉,若是旧法一脉独大,这些人便会对我与你福伯不利,只有他们相互撕咬,我们才可从中得利,只是保谁,有待商榷。” 梁莘淡淡的说了一句:“这般大事,也是要担风险的。” 赵有福正准备说,他有分寸,也有把握。 却谁想,梁莘接着说道:“没有几千几万贯压惊,这风险谁人担得住。” 赵有福愣了一下:“莘哥儿,说的妙。” 此时梁莘脑袋里想的是,对我有用的或是对我没用的,蔡京这个人绝对不甘心屈居人下,再加上赵佶这智商堪忧,而且又贪婪。 所以,蔡京不能留。 想到这里,梁莘说道:“福伯、爹。咱大宋士大夫几乎没有杀头的,而且往前算,好多人几起几落,这蔡京若是重新回京,对咱们可是大麻烦。他家的铺子,虽说大部分交给官办,但炭铺却是悄悄收到咱们手中……” 梁莘说到这里停下了。 梁师成愣了一下,赵有福呢,却是笑了:“莘哥儿,你还小,这些事情我和你爹劳神就行了,炭铺他拿不回去,永远也不会。你呢,这会不如去教坊转转,蔡氏兄弟这事,连累不少人抄家贬官,若看到合适的,交给我。” 赵有福说完,几乎没给梁莘一秒的思考时间,梁师成立即接上话:“福兄,多挑几个,吾儿若有男丁,必挑一人过继给兄,将来也有人给兄扶灵摔盆。” “啊!”这次换成赵有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赵有福立即表态:“今日起,你我兄弟二人在宫中,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自当如此……”两人此时亲热的就象亲兄弟。 梁莘呢,让给赶了出来,赵有福还安排两个小太监给梁莘带路,让梁莘去挑人。 梁莘:…… 几秒之后,梁莘找到了借口:“等大事定了,定了再挑不迟。” “也对,小心谨慎些也好。那莘哥儿去歇着,去歇着。”显然赵有福有什么事和梁师成商量,不想让梁莘听到。 梁莘找了个空屋休息去了。 梁师成与赵有福关上门,继续密议。 他们两人,有太多共同之处了,也有许多共同的利益与敌人。 由于躯体上的缺陷,再加上宫中尔虞我诈的残酷环境,能在宫中活下来,并且走到今天,纵然内心还有一线善,也仅仅留给极少的人,腹黑心狠才是他们为了生存,不得不拥有的性格。 梁莘,晚辈,年龄还小。 有些事,梁师成不愿意让梁莘知道。 从梁师成说出,梁莘纳妾若有子,过继一个给赵有福这句话之后,赵有福的内心也不想让梁莘粘上这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蔡京! 不用梁莘提,梁师成与赵有福内心早就已经有了腹案。 斩草必除根。 不止蔡氏兄弟全家,连同其门生,党羽都在二人的算计之中。 再说梁莘这边。 休息了约半个时辰后,禇洪在宫外替他把需要的东西办好了。 来自矾楼的一锅炖羊肉。 皇宫东边侧门,梁莘接过提篮,打开看了看,羊肉少许,配菜一点点。 梁莘问:“这个,行吗?” 禇洪低声说道:“这是鹿鞭汤,配有十四味上等药材,几片羊肉是出锅的时候放在上面的,配菜太多会影响药力。” “辛苦,辛苦。”梁莘接过提篮,快速的往赵佶书房走去。 很快,赵佶就喝到了这汤。 梁莘在旁说道:“这汤是大补,用了许多上等补药,几片羊肉只是摆个样子……” 赵佶不说话,低头猛喝。 梁莘坐在一旁,在赵佶喝汤的时候说道:“十年前中进士,还只是知县的人都进京了,挑个时间许他们觐见,只是说砚台之事,若传到大娘娘那边,怕是不好。我左思右想,找了一个由头。” “说羌人之事,他们觐见的时候,只当是出了一道考题,让他们就羌人羌地之事,写一份疏。回头大娘娘问起,只说你关心西北安宁,绝对不能提半个砚字。” 赵佶抬起头:“你把题出好。” “恩。” 梁莘拿起笔,随口说了一句:“赵乙,你自创的鹤体,能教我练不,米芾肯定不如你。” 赵佶听完这话,很是欢喜。抱起砂锅,吨吨吨就把汤灌下,一擦嘴:“我现在就教你,你这握笔的姿势就好,这样……” 若说如何当一个好皇帝,赵佶不行。 可提到书画,赵佶配得上天才之名。 傍晚,离开皇宫后,梁莘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对王浦说:“我不知道你懂不懂经营铺子,我的意思是,无论懂不懂,听就是了,你在就是一个态度,让他们不敢做假账,你代表的好几位公公,上百太监的收益。” 第二十七节 不孝有三,无…… 王浦年龄还小。 虽然识字,但懂的毕竟不多,梁莘告诉他,不要去管炭铺的经营,只要表一个态度就好。 王浦立即说道: “少君吩咐的是,我识字,懂些数学,不懂经营铺子。” “恩,多听,少说,回去之后,除了爹和干爹那里,莫给其他人乱讲。” 王浦:“是,一切凭少君吩咐。” 梁莘说的是干爹就是赵有福,这是梁师成的意思。 赵有福还特意送了一对金蛤蟆给梁莘。 马车上,王浦又说道:“今个,有许多原宫中有职司的人投靠,少君看看。”说罢,王浦递上一份名单。 梁莘把名单收进袖子里,说道:“爹,今晚上回家不,若回,等我们备份饭菜回家?” “回。” “恩。”梁莘应了一声。 很快,到了地方,今天也是一家脚店,不过这店铺却是已经属于梁莘了。原本蔡卞家的店铺,宫里的小太监们有几十办法,可以将这店悄无声息的转到梁莘名下。 这家店,真正只有一道菜。 共城蒸子鹅。 店内,今日没挂营业的招牌,只说是装修店铺。 二楼,一道主菜,四样小菜。 六坛酒。 曹昙五坛,梁莘一坛。 一楼,曹家二管事,两位掌柜,还有王浦讨论一些炭铺的具体细节。依梁莘的吩咐,王浦是多听少说。 曹家二管事内心也明白,王浦就是明面上查账的人。 所以,就账目的事情,讲的很细。 二楼,梁莘继续给曹昙讲故事,已经讲到衣带诏了。 约一个时辰后,楼下谈完了,梁莘起身,曹昙说道:“明日,同去踏青如何?” 梁莘摇了摇头。 曹昙问:“你一个昭文馆校检,难道旬日都不休?” 梁莘叹了一口气:“唉,我倒是想去,明天我爹让我去教坊,挑几个人,他暗中想办法把人从教坊赎出来,然后给他开枝散叶。话说,我梁莘……算了,不提了。” 从梁莘开口说去教坊挑人,心中象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再看梁莘接下来反应,曹昙却是笑了,笑着就去提酒坛。 曹昙很是豪气:“我曹家在这汴京城还是有点脸面的,我给你挑两个,从教坊出来的人,皆是贱妾。” “好兄弟。”梁莘在曹昙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事靠你了,我爹是太监,寻常良家那愿意跟我,不过咱有钱,不会亏待人家的。” “钱是小事。”曹昙就这么应下了,也在梁莘的肩膀拍了两下。 不过,她拍的有点重。 疼的梁莘直呲牙。 一直到回家,梁莘还在揉肩膀,解开衣服一看,竟然拍红了。 “这他喵的是恐龙,拍两下这么重。” 梁莘不知道的是,曹昙拍这两下,连寸劲都用上了。 小太监梁忠也回来了,摆好桌子,梁师成刚好到家。 父子二人坐下,梁莘给梁师成倒上酒,将王浦给自己那份名单放在桌上,伸手就画掉了上面几个名字,而后说道:“爹,你在宫里用人,有才无才,有德有德,唯有忠心才是唯一。” “是这话。”梁师成认可。 梁莘:“象那种,野心勃勃,不甘久居人下的,不可用。甚至于,要防着。” 梁师成看了一眼名单,点了点头。 他了解,比如童贯,就是那种擅长钻营的人,而且也很会察言观色。 梁莘指着名单上的童贯:“让他去监督整修汴京的道路与河道之事,必有人给他孝敬,必有借口,敲打敲打。” 梁师成笑着应了一声:“儿放心,只要你在官家面前不失宠,寻常人动摇不了爹在宫中的地位。” 嘴上这么说,梁师成内心却在想,弄死这家伙。 但,别让儿子参与。 这种脏活,赵有福很擅长。 别脏了儿子的手。 梁莘内心想的是,弄死这个姓童的,但他观察了爹梁师成还有赵有福之后,他便不再开口,因为这两人,用心狠手辣形容都是轻的。 阎王都比他们仁慈。 叫赵有福一声干爹,梁莘内心的真实写照就是。 用赵有福,就是用了一个字:狠! 梁莘又说道:“爹,我准备说服官家就宫内进行扩招,这样可以稀释原宫中那些人的力量……” 梁师成眼睛一亮,这招数好。 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只要人数增加,新招进来的人,必是他的人。 梁莘和梁师成聊天的时候,曹府。 曹昙回家,曹旸就到了。 “姐姐,你这几日可有见莘哥儿……” 曹昙内心有点小紧张,她悄悄见梁莘的事情难道被曹旸知道了。 曹旸又说道:“我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派人去他府中问,他府中经常没人。” 啪,曹昙重重一拍桌子,然后转身就抽刀,当场开骂:“你是皮松了,还是骨头轻了,敢说我与男子私会,你置我曹家名声……”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曹旸撒腿就跑。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跑的慢,打的重。 曹旸跑了,女使们过来伺候曹昙换衣服。 换好衣服好,曹昙摆了摆手,示意人都下去,只留一人。 王京玉。 曹昙的贴身女使,自小便跟着曹昙的。 “阿玉,我曹昙待你不薄。” “是,姑娘待我如姐妹。” 曹昙:“我曹家,待你王家不薄吧?” 王京玉脸色微变:“姑娘,可有是什么麻烦之事,我去唤我父兄前来?” 王京玉的父亲王禀,今年三十三岁,王京玉的长兄王荀今年也有十八岁,大王京玉五分钟,双胞胎。 王禀现为汴京禁军八品武官,领二百军卒,曹家的家将。 王京玉三岁就住进了曹府,陪着曹昙一起长大。 话说,依宋律,王京玉现在也是年年要交罚金的,她是曹昙的女使,曹昙都没嫁人呢,她自然想都不敢想。 曹昙想了想:“去叫你爹来吧,我让你去给人当妾,你回头在府中挑合适的人一同带去。” “姑娘……”王京玉卟通一下就跪了。 曹昙:“也只有你,世珍她我不放心,只有你,我安心。” “姑娘?”王京玉从归初的惊,再到此时的疑惑。 曹昙:“人,你见过。梁家莘哥儿。” 瞬间,王京玉懂了。 第二十八节 绝对正式的流程 这些天,曹昙偷偷见梁莘,说是讨论店铺的事情,就是王京玉一直带人暗中守在四周的,她当然见过梁莘。 曹昙又说道:“梁大监,最近在教坊物色人,他自然有门路把人赎出来,你懂吗?” “懂,懂。”王京玉立即就说道:“我会替姑娘盯着……”没等王京玉说完,曹昙带有杀气的眼神就飘过来了。 王京玉却是不怕:“这屋内又没外人,姑娘的心思我懂……” 曹昙微叹一口气。 她不敢想。 曹家再怎么样,自己再说嫁不去的老姑娘,也不可能把长房嫡女下嫁给一个太监之子。 再加上,梁莘那一句:兄弟!! 让自己想狠狠的揍他。 …… 难受。 这事,办的有多快。 次日,还是那家酒楼,新名字还没想好的那家。 曹昙还是男装和梁莘在二楼,听梁莘讲故事,马上要讲到虎牢关了。 楼下,曹家二管家,很是直接的对王浦说:“我想见见梁公公。” 此时,梁师成的职司还在太监这个级别的,距离公公还差三个小级别,叫公公,是尊称。 王浦问:“敢问曹管家,是何事,我好给干爹那边报。” “是这样的,我家长房大姑娘身边有一个女使,其父是禁宫步兵修武郎、副将、宣节副尉之职,领二百禁军。给莘哥儿,作个妾如何?” 王浦脸上一喜:“这,我立即去和干爹说。” 这事,是当下梁师成以及一众干儿子们内心最要紧的事情,没有之一,是唯一。 曹昙有意把梁莘困住,留时间给自家二管家去和梁师成讨论细则。 梁师成是谁。 当今官家面前最当宠的红人。 当天,开封府衙门负责户籍的小官就把文书开好了,依宋律,娶妾立婚契、依准礼、令……在开封府办这事的人,只有三人。 梁师成、王禀、见证人:曹家二管事曹飙。 当事人,不需要到场。 依宋律,婚嫁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当事人啥事。 从开封府出来,曹飙对梁师成说道:“梁公公,小的有一句话望公公斟酌。” “请曹管家明言。”对于曹飙,梁师成也是要给面子,到了曹飙这种身份,他就是曹家人了,曹府是什么府,这面子必须要给。 曹飙说道:“请公公在莘哥儿面前,切莫提及曹家,只说王副将便好。” “定当如此。”梁师成连原因都没问,这种出过郡王、皇后的家族,在不了解情况下时候,谨慎些绝对是没错的。 彩礼与嫁妆呢。 梁师成给了王禀两张纸。 头一张纸是正式的公文,上面写着,宫卫、翊麾副尉(从七品)(注:修武郎是勋职,不是官职。) 第二张,才是礼单。 王禀穷,能出的嫁妆少的可怜。 曹家一文钱都没让王禀出,曹家出了,极丰富的嫁妆,其中还有炭铺百分之一的份子,这不是一间炭铺,是整个汴京所有炭铺百分之一。 而汴京城,所有炭铺皆在梁莘与曹昙名下。 接下来,就是选好日子,娶人过门了。 贵妾,就是娶。 平妾,就是纳。 贱妾,就是收。 这事办完,梁师成脑袋里想的很多,曹家在促成此事,怕是不仅仅因为炭铺这生意的合伙,应该还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难道是…… 梁师成记得曹旸与梁莘关系非常好,难道说曹旸打算把他家庶出的妹子…… 不敢想,不敢想。 梁师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就是一太监,再宫里再红,那敢和曹府攀亲家。 不过,交好曹府梁师成还是愿意的。 打定主意,找机会在官家面前替曹家说好话。 再说曹府。 两年前,曹昙身边有个年龄超过二十岁的女使嫁人,当时哭的死去活来,不是嫁的不好,是舍不得自家姑娘。 曹昙待人是极好的。 而今天呢。 曹昙的小院内却是欢声笑话不断,曹昙亲自过问,帮着王京玉挑选出嫁的物件,几个嬷嬷在教王京玉,如何为人妇。 这事,梁莘知道都到了晚上了。 梁师成去开封府和王禀办了娶妾的文书,又回到宫内继续当差。 梁师成回到家的时候,府中有非常好闻的药香味。 禇洪、梁莘、梁忠,正在炖药。 梁师成只是看了一眼,就示意梁莘和自己进屋,他知道这些药炖好之后,要替换矾楼买回来的汤菜,以矾楼的菜为名,悄悄的送入宫中。 进了屋,梁师成坐下。 梁莘捧着一碗水过来:“爹,喝水。” 梁师成点了点头,接过碗后开口说道:“今天傍晚的时候,有宫内执事公公去官家那里劝了几句,只说请官家爱惜身体,被拖出去打了四十板子,估计没有半个月,怕是连路都走不了。” 梁莘:“官家,今年才十九吧。” 梁师成点点头:“寻常的办法劝不得,但也不得不去劝,若让大娘娘知道了,这事可不得了。若是谁不长眼,在劝的时候,敢提到大娘娘,没有八十板子官家是消不了气的。爹和你福伯,也是相当的为难。” 梁莘:“爹的意思是,我明天想个法子?” 梁师成摇了摇头:“不,这事只关系到宫内许多人会连带受罚,与你无关,没必要惹火上身,你福伯会想办法。” 说完这些,梁师成示意梁莘坐下。 梁莘坐下之后,梁师成说道:“正事。” “我听着呢。”梁莘的表情也变的严肃了起来。 梁师成说道:“爹给你娶了一个妾。” 梁莘没反应过来,娶,不是应该与妻这个联系到一起吗? “爹,妾不应该是纳,娶不是应该是妻吗?” 梁师成继续说:“禁军宫卫翊麾副尉之女,所以叫娶。寻常普通人家才叫纳。看了日子,本月二十三便是好日子,宜嫁娶,还有……” “等,等一下,爹,你刚说娶妾,给我,我怎么就不知道。你也没问过我……”梁莘心说,我这个当事人,有没有一点发言权了。 没等梁莘说什么,梁师成用力一拍椅子扶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里有你说话的份,爹图什么?” 第二十九节 成家立业 这是梁莘印象中梁师成头一次说话语气变重。 梁师成又说道:“不孝有三……” 梁莘脑袋里就没想过这个,看梁师成训了几句,语气放缓之后,梁莘才说:“这个,我感觉,我还小,我还想……。” “胡闹。”梁师成语气又加重几份,而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听爹的,只是妾,这只是妾室,待你将来成亲之时,必不普通。” 梁师成有自己的想法,他推测是曹旸安排了这一切,有心在曹家挑个妾室的庶女,将来嫁给梁莘为妻。 曹家的庶女,也是曹家的女儿,也不是寻常人敢想的。 王京玉。 梁师成并不知道名字,只是知道出身曹家女使,父亲是王禀,这基本上算贵妾,因为其父是官。 而且还是曹家主动挑明,这是妾,依娶妾之礼。 梁莘一脸惊呆的看着梁师成。 他知道梁师成这不是在开玩笑,而且绝对不允许他拒绝。 还能怎么办? 凉拌了。 “好,好吧。”梁莘只能认。 梁师成这时慈爱的一面又出现了:“儿,你是不是有相中的?” 梁莘没接话。 “有就明说,我是你爹。” 梁莘回答:“原本有过一些想法,但现在想来,有些幼稚可笑,所以没有相中的人,爹说的对,若有子嗣,梁家也算是有后,爹定会很开心。” “恩,那好,若三个月没什么动静,旁边那屋炖的,你就每天喝一锅吧。” 梁莘:…… 梁师成说完这话,自己都笑了。 梁莘突然变的严肃:“爹,你安排的事情,虽然我心中感觉有那么一点不痛快,但爹没错。我只是感觉,这事没让我亲自作主而不痛快。” 梁师成问:“那就是,有相中的人?” “没有。” 这一次,梁莘回答的很坚决。 若说完全没想法,那是假的,但穿越也好些日子了,冷静下来自然会把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排除掉。 梁师成再问:“早点娶妻生子,难道不好吗?” 梁莘叹了一口气:“鄯州就要被放弃了,接下来就是河湟,好多城池。” 惊讶。 因为自己的儿子在这个年龄上,操心了他不应该操心的事情,一个州弃与不弃是朝堂上的事,少了一块地方,那是大宋的,是赵家的,是皇帝赵佶的。 与儿子梁莘有何干系。 梁莘:“爹,没什么了,这几日,容我先把要紧的事情办了。其余的事情,你怎么安排,我听话就是。” 梁师成惊讶,有疑惑,却也没再往下问。 自上次伤到之后,郎中说梁莘有失魂症,性格上就有些许变化,作事却是变的很有一套,而且头脑也清晰。 唯一不理解就是,那鄯州的事情为何值得儿子操心。 梁莘这会又有一点头疼了。 看梁莘的脸色不太好,梁师成没再问:“早点歇着吧。” “恩。”梁莘应了一句。 梁师成离开了梁莘的屋。 鄯州,确实是梁莘当下认为自己应该办的事情,只是赵佶虽然是皇帝,但皇权眼下却在向太后手中,也不知道最终能不能说服朝堂上那些人。 好在当下,朝堂大乱,新法一脉被旧法一脉往死里咬,说不定他们顾不上鄯州了。 至于说梁师成问梁莘有没有相中的人。 梁莘其实之前还真想过。 依年龄算,有一位大名人今年十七岁,就是李清照。 此时呢,梁莘说的也是实话。为了这大好山河,自己身为炎夏子孙的骨气,浪漫已经不可能再属于自己。 李清照已经相当有名气,此时一首《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已经让她名满汴京。 娶她花的精力,远不如去想想,如何保住鄯州。 梁莘躺在床上,头疼。 头疼心里就骂赵佶。 骂完。 梁莘头疼就减轻不少。 再想想当下的情况,梁莘又感觉欣慰不少。 北宋末年,依史记载有六贼之称。 三个文官,三个太监。 蔡京下线了。 童贯还未得势,宫内有狠人赵有福在明,然后就是自己的爹梁师成,一个在宫中外表愚讷谦卑,看上去老实厚道,不象是能说会道的人在暗处。 还有一个未来得势的太监似乎是李,也不可能再得势了。 接下来,靠蔡京上位的朱冲与朱勔父子,更不可能再有机会。 称梁师成为恩父的王黼,梁莘相信他不会再有机会。 鄯州这一结,说容易也容易,只要向太后不想放弃,那个朝臣敢说放弃。 想着想着,梁莘在床上就睡着了。 次日,天还没亮,梁忠就把梁莘给摇醒了:“少君,少君,醒醒。” 梁莘坐了起来,一脸睡意的看着梁忠。 梁忠:“少君,今天是二十一,后天就是二十三,是少君娶妾的日子,王家的婆子已经到了,要收拾院落,还有这屋。我已经给少君找了客栈,临时住两天。” “这……屋?” “只能是这屋了。”梁忠的意思很简单,少君,你赶紧起来,这院子到你住的屋,都要在两天时间内,全部收拾出来,后天就是娶妾的日子。 梁莘坐了起来:“好,好吧。” 辰时还没到,站在曹旸家门外的梁莘很犹豫,这是敲门,还是敲门,还是敲门呢? 敲吧。 客栈是绝对不能住的。 曹旸,勋贵家子弟,小侯爷。 闻鸡起舞,这是曹家的家风,那怕回过头再去睡呢。 正在练功的曹旸听长随说,有客到,梁莘。 “谁?” “莘哥儿。” 曹旸,扔下手中的长枪飞奔到门口,然后深呼吸,轻轻的拍了拍脸,这才让家仆打开门。紧接着,头微偏,冷脸看着梁莘:“莘小官人,可是有事?” 梁莘,径直入内,伸手一搭曹旸的肩膀:“兄,我知道你不高兴,早一次、晚一次派人去我家中询问,我不是不搭理你,而是真的很忙。” 曹旸被梁莘几句话就说的扁了嘴:“你,半个月都不来见我了……” 梁莘给了曹旸一个拥抱:“天下间我和你第一好,真的,真的,为了你家兄能顺利去实职都统,我才忙了这许久。” 曹旸半信半疑:“真……真的?” 第三十节 曹家有女 曹旸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的。 “真的。”梁莘说完,吩咐梁忠招呼人抬东西。而后才对曹旸说:“在你家中借助两天,就两天,我实不想住客栈。” 曹旸:“家中,有何变故?” 仆人们往院内抬行李,梁莘和曹旸一边往内走,一边对曹旸说:“我爹给我娶了妾,我若不娶,感觉他心里会难受,所以就认了。” “娶?那一家的。” 曹旸当然知道,妾若用娶字,代表着贵妾入门。 梁莘:“在你曹家当过女使的,名字我暂时不知道,人呢自然也没见过。” 曹旸:“我曹家女使,三百人往上。” 梁莘想了想:“她爹似乎是步兵禁军中的一个八品武官。” 曹旸:“我曹家女使,家中父兄六品武官也是有的。” 梁莘再认真想想:“听说识字,会管账,还会管人。” 曹旸:“我曹家女使,无一人不识字,无一人不会看账册,无一人不懂御仆御婢之道。” 梁莘笑了:“原本还想找你打听一下,看……人品如何?” 实话说,梁莘刚才想说,长相如何,但感觉不合适,改为人品。 这话,曹旸不爱听了:“弟,你在怀疑我曹家家风?” 梁莘:“不,不,我一点也不怀疑,其实我想说长相的,但又感觉不合适,才临时改口。” 曹旸摇了摇头:“先不说我家这边三房,细算,说是三百女使,二百九十五人我都没见过,除非你能知道是那一支那一房那一院的,我还能帮你打听一二。” “也对。”梁莘也没再问这事。改口问:“你曹家是开国大将,你一定懂兵法吧,能请教一二吗?” 曹旸有点虚,但还是说道:“弟,你算是问对人了。” “鄯州我看在咱大宋地图上,但从宫中的一些文献中,又感觉不是咱大宋的,我有些糊涂。” 曹旸:…… 这比兵法难多了,这玩意曹旸依稀记得大伯讲过,但当时就没认真听。 这,这,这如何回答。 曹旸:“弟,还没用过饭吧。” “恩,是有点饿了。” 曹旸声音很大:“备餐……”然后亲手扶着梁莘,让仆人给梁莘脱了靴子,扶梁莘进屋。 再说皇宫内。 梁师成呢,在赵佶的宫外来回走着,今天早朝赵佶倒是去了,一个字没说,估计一句话也没听到,这会回到寝宫,又睡下,看气色,相当的差,走路脚都是软的。 梁师成给报的是昨晚官家轻微泻肚,御医这边也是按梁师成这么记得。 可是,若再这么下去,如何瞒得住大娘娘。 要知道,赵佶才十九岁。 眼圈都有一黑影了。 当今娘娘软弱,更是经常受赵佶白眼,可大娘娘不软弱,这事不打死几十人,就算从轻发落。 梁师成急的是团团转。 赵有福来了,两人大眼瞪小谁,也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曹府这边。 曹昙到了。 不是自己来的,是曹旸请来的。 问兵法,曹旸能背几句,问河湟,曹旸渣都不是。 所以,曹旸把自己的堂姐曹昙请动了。 长房那院的前厅内。 很正式的厅,摆上屏风,曹昙与梁莘隔着屏风坐。 曹昙,不是曹旸这种草包。 一开口,就是硬货。 曹昙说道:“自唐末,吐蕃败落,青唐城几易其手,满城皆残垣断壁。自我朝太祖立国,青唐城慢慢的恢复了生机,虽然丝路并未重开,却也有几分人气。也有远来的商人云集青唐城。” “唃厮啰(吐蕃一小国)收益巨大,西夏立国,我宋军连败,自归义军无存之后,适逢西夏国势正盛,便占据了整个河西,党项人……穷凶极恶。而几年前,我宋驻将,也失民心,眼下,青唐只能怀柔。” 梁莘问:“把那里真正变成宋土,当如何?” “先收心、再收民、后占地,后续必须用心经营,以民生为本……”曹昙讲的不止她自己的理解,其中还有她父亲、三叔等人曾经在第一次河湟战役后在家中讨论过的内容。 梁莘非常认真的在听。 慢慢的,心中也有一个蓝图。 就是名义上,这些地方还是在大宋版图内的,还是可以派人的。派去的人,用心安抚民心,时机成熟,大军出动,将青唐吐蕃一锅端,只要民心向着大宋,那么这块方就能真正归属于大宋。接下来,再认真经营河西走廊,其收益足够养活边军。 讲完这些,曹昙冷冰着脸:“送客。” 曹旸起身,拉着梁莘就往自己的院跑,虽然只大一个月,也是姐姐,而且还是他惹不起的,若不是他无法回答梁莘提出的问题,也是不想轻易请曹昙出面的。 梁莘被曹旸扯着离开会,曹昙坐在那里发呆。 一直躲在后面的王京玉这时上前:“姑娘。” 曹昙站了起来:“去我爹的书房,你后天就出嫁了,还不去准备些。” 王京玉回答:“陆嬷嬷把所有的准备好了,明天午时我就回家,从家里出门,今天就想多陪在姑娘身边。” 曹昙没再说什么,因为她脑袋里一直在想,梁莘为什么要打听西北的事情。 那里乱成一锅粥,自己的父兄提到那里都是皱眉头。 梁莘只是在听,曹昙说的大部分他都认可,唯有一点,梁莘不是不认可,只是从后世一些书籍中,有另外的解释。 依梁莘读到的书中,青唐城(宋称为鄯州)就是因为西夏太强,而且很霸道,所以许多商人开辟了另一条路,依后世的叫法,就是西*宁——青*海湖南侧——柴达木盆地这条商路。所以,青唐就是这第商路的最南端。 如果这条商路能够保持住,好好经营,坚持下去。那么就是最直接压迫西夏生存空间的钉子,可以一步步的彻底消除西北边患,直到灭了西夏。 在回三房那院的路上,曹旸说道:“我告诉你,我这个姐姐难嫁,她身边女使不少,其中最贴身的两个女使,一个比一个吓人,一个整天研究各种毒药的,另一个研究军军械的,我感觉谁娶了她们,活不过三天。” 梁莘脸皮子抽了抽:“这,这么可怕?” 第三十一节 殿试之题 听曹旸描述曹昙身边的女使,梁莘内心一边是惊讶,一边是怀疑。 曹旸打了一个哆嗦:“何止是可怕,算了,不提她们了,反正我家姐嫁给谁,她们也是跟过去的,只是不知道,娶我家姐的能撑几天。反正详细的不讲了,你也没兴趣听,去弈一局。” “可怕,可怕。”梁莘拍了拍胸口。 王京玉是那一个呢。 就是研究军械的,她发簪都是带机扣的,五步之内见血封喉的那种。 午时,梁莘就在曹旸这院子吃了点东西,然后先回家,带上一罐矾楼的汤,然后是几道正经的矾楼名菜,然后进宫。 宫内赵佶这回头觉刚醒。 小太监们摆好了梁莘带来的菜还有汤,以及御厨做的菜。 梁师成摆手,示意小太监们离开。 屋内只有梁莘和赵佶的时候,梁莘说道:“赵乙,我感觉你应该养精蓄锐几日,招来的几个官你肯定要单独考校,万一大娘娘来旁听呢,你总要是精神头十足才好。这次办的好了,大娘娘也会认为你治国有方。” “恩,在理。” 大娘娘向太后,还是有足够威慑力的,梁莘也不敢提到大娘娘会不高兴什么的。 只能是顺着赵佶的心思往下说。 而后,让赵佶自己想,若是到时候大娘娘高兴,对他而言,也是好事。 说完,梁莘将袋中几张纸放在桌上:“这是你要的考题,我来讲解一下,河湟对咱大宋的好处,以及对西夏攻略的宜处,咱们先派人过去安民,布局,这样洮州那边就慢慢的拿回实际的控制权,就可以去挖最好,好精美的洮砚原石。” “大娘娘那边,可别提洮砚,只提河湟。” “别光说,写下来。”赵佶感觉光是听,自己是记不住的。 花一个多时辰,梁莘讲完了河湟、鄯州、洮州、羌人、吐蕃人……这些事情之后,梁莘说道:“我要告假几日。” “干什么?”赵佶内心第一反应是警觉,难道梁莘要自己出去玩? 梁莘回答:“我爹给了说了一门亲,一武官家的女儿,在曹家当过女使的,让我娶妾。后天就办,所以告假两日。” 赵佶想了想:“不行,不准。” 梁莘愣住了,此时,他还不至于傻到说什么吏部那边有规则,娶妻九天假,纳妾三天,这娶妾怎么也有五天假这种话。 赵佶又说道:“反正是不准,最多给你半天时间,等大娘娘这边称赞我治国有方,再给你补几天假。” “这个,这,好吧。”梁莘其实也无所谓。 “还有。”赵佶接着说:“殿试的事情。” 梁莘:“殿试?” 赵佶说道:“虽然早上坐在朝堂之上昏头昏脑,但也大概听了几句,他们吵的很凶,你去问问情况,出个主意防备大娘娘问话。” “是。”梁莘起身退了出去。 门外,梁师成靠在柱子上晒太监,见梁莘出来便迎了上去。 父子二人到了无人处,梁莘才问:“今天早朝,关于殿试的事情吵的很凶。” 梁师成点点头:“几乎打起来了,韩相公力主试赋、章相公力主试策、曾枢密力主谅暗。” 梁莘穿越有些日子了,也读了不少邸报。 试赋就是以诗词在殿试决定名次,这是最早大宋一直执行的路子。而新法一脉的章相公,希望以策论来决定殿试的名字。 曾枢密,就是曾布,他的态度是,先帝驾崩,可依旧例,殿试不考,依会试名次来决定最终的排名。 各说各有理,吵翻了天。 梁莘又问:“没提蔡京的事?” 梁师成回答:“别说,还真的是怪,昨天旬日休朝,蔡京的党羽在大理寺用刑都死了两个,按理说今天应该会有人因为他的事情在朝上争吵,只有台谏这边,有人弹劾蔡攸卖官鬻爵,请大理寺彻查。” 梁莘问:“爹,你怎么看?” 梁师成闭上眼睛思考片刻:“你福伯倒是提了一句,他说新法一脉在台谏已经没什么人了,眼下台谏虽然没提过,但却一直把蔡京往简王有不臣之心那个方向引,所以章相公应该会选择断臂求生。” “放弃蔡氏兄弟?” “恩。”梁师成点了点头:“这朝堂之上,也有些看不见的规则,若是旧法一脉止步于蔡氏兄弟,那么章相公就不会保蔡京,反之,就是一场恶斗。我观察,旧法一脉也没指望一次就扳倒新法一脉,伤一臂不如断一指。” 梁莘默默的点了点头。 梁师成接着讲:“蔡卞是半山公的女婿,所在蔡氏兄弟倒下,意义非同凡响。看吧,若是月底前,教坊多一人,这事爹估计,他们两脉可能达成了默契。” “谁?” “蔡攸之妻,蔡京长媳。” 梁莘听懂了。 一但人被贬入教坊,那么就代表蔡氏兄弟完了,不可能再翻身。 梁莘问:“如果她不甘心,自尽了呢?” 梁师成:“有区别吗?” “好象没有。”梁莘想了想,也对,确实没区别。梁莘又问:“若大娘娘问官家,殿试若不谅暗,考什么,官家应该怎么办?” 梁师成双手抄着袖子里,思考了好久:“这三个选择,其实都不好。” 梁师成解释道:“试赋,就是偏向于旧法一脉,试策就是偏向于新法一永,谅暗……大娘娘其实不喜欢,除非有第三种考试的方式。爹给你说个小事,你福伯安排人克扣了朱太妃那院的供奉,大娘娘知晓后,你猜如何?” “如何?” “就是打了几板子,连血都没见,但克扣的部分却一粒米都没补,这一旬,便按克扣后的数控给朱太妃那院发的。” 梁莘听完,心说这老娘们还真是狠。 朱太妃是先帝与简王的亲生母亲,依礼,早就应该加太后尊位,却依旧还是一个太妃。 梁莘:“爹,我懂了。” “如何办?” “第三种考题。” 梁师成:“考什么?” “绘画。” “绘画?!!”梁师成先是吃了一惊,转身笑了:“儿,有才。” 第三十二节 可有才华? 两父子讨论到这里,梁莘要想的答案已经出来。 重新回到赵佶的屋内,梁莘坐下,简单分析了一下朝堂上吵的内容还有原因。 赵佶听完:“出道题,让我听听如何?” 梁莘就在赵佶的御案上,提笔写下:野水无人渡,孤舟尽日横。 赵佶盯着这诗词看了好久之后,轻轻一拍御案:“妙。” 梁莘在旁说道:“这是寇准,寇相公的《春日登楼怀归》,大娘娘问起来,你可以说这是勉励新科进士们……,我还是写下来吧,这么回大娘娘,肯定会让大娘娘开心。” 赵佶没听,他已经摊开了纸,提笔站在纸前思考。 作画。 这意境最佳当是如何呢? 梁莘还在继续讲:“名为以画为题,但考的不是画功,而是心境,更高的心境,更高的心智才配得上状元之名,只是读书,那些书哪个进士不能倒背如流,会试已经考了学问了,考了策论,乡试就考过诗词……” 赵佶一边听一边点头:“没错,没错,继续写,写下来回头我背给大娘娘听。” 梁莘写完,将纸放在一旁。 赵佶又问:“你出的题,你也画一幅。” “我画功太差。” “我教你。” 梁莘的画,以小鸡吃米图高一点点的水准,画了一船夫卧于船尾,手中擎横笛一只,仪态悠闲。 赵佶:“妙,妙,你才是心境第一的人。” 梁莘微微欠身:“我世间第三。” 赵佶愣了一下,笑的极是开心。 没错,自己作这幅画,若是多想想,也大概会选择梁莘这种表现方式,而且画的更精美,意境更高。 所以,自己才是世间第一。 梁莘又问:“后天,准一天假如何?” “不准。”赵佶连考虑都没有,直接就给否了,然后摇了摇手边的铃,门外守着的梁师成推门入内,躬下身子:“官家。”赵佶没抬头,一边作画一边说道:“去内库挑一箱珠宝,赐给梁校检那个妾室,叫什么来着,去问个名,然后写份赏赐的诏书。” “还有,朕要静修之日,安排好。” 梁师成身体抖了一下,他惊讶。 皇帝亲自给一个臣子的妾赏赐,这极极少见,就算有,往前记载也是极贵妾得到诰命封号之后,才有的。 这刚娶进门,就有的赏。 至于一箱有多少,两尺的箱子也是箱,三寸珍宝小箱,也叫箱。 之前,没有过。 更惊讶的是,梁莘竟然说服了赵佶停止了夜晚的放纵。 实在是,了不起。 “奴,这就去办。”梁师成退后几步,退到门外将门关上。 赵佶已经画完了,拿起来自己欣赏了一下,摇了摇头,直接就扔到旁边的废纸篓内,重重铺上一张,准备重画一张。 梁莘在一旁,慢慢的磨着墨。 此时,皇宫内。 后宫,向太后宫内。 向太后是曹太后的儿媳,曹太后是曹昙爷爷的姐妹,向太后比曹昙长一辈。 宋一朝,有一个很神奇的现象。 但凡是出使过辽国的人,回来都能升官,许多人还升至宰相。 向家,小家族。 第一次发迹就是因为向敏中。 向敏中第一次出使就是跟着曹家人出使的,曹家人出使辽国的次数是最多的,曹昙的叔伯辈,曹诵、曹诱、曹读都是多次出使辽国。 曹诱就是曹旸的爹。 向家第二次发迹,就是向太后成为太后之后。 当然,也离不开曹家。 曹家的曹太后,是向太后的婆婆。 曹昙入宫,向太后很是开心,特别吩咐人去宫外买有名的点心回来。 还亲自为曹昙准备了茶。 相互见礼之后,曹昙献上两本书。 “大娘娘,这书极是好,我特意送来。” 向太后叫身边宫女将女拿到手边,封皮上写着《戏说三国》。 这是依标准印刷版印制的,每页八行,每行十五字,一本书是七十五页。 两本书,也就仅仅讲到了张飞打邮督。 向太后看的很认真,宫女买回来点心,向太后都没看一眼,一直在专注的读书。 曹昙,坐在一旁自己吃点心,喝茶。 她不急。 向太后看的越仔细,她越开心。 半个时辰后,向太后读完了:“就,就只有这么多?” 曹昙:“回大娘娘的话,稿子约有近三十万字,却是没经整理,也没有刊印,印好的只有这两本。书稿写到了三顾茅庐,请孔明出山。” 向太后把书翻了翻:“为何没有作者之名?” 曹昙脸一红:“还没有问是署何名。” 就这反应,向太后懂了:“可是有才?” “今科进士。” 曹昙这话说的不真也不假。 真,会试上榜就是进士了,现在的殿试只排名。但曹昙没说,这些进士中,有一个不是考的,是赐的。 “进士,还不错。”向太后感觉,进士已经是算是出色的人了。 向太后又问:“年龄呢?” 曹昙声音很低:“比,比我小。” “这不是正好。”宋朝,贵族家的妻,基本上都比丈夫年龄大,这是福,大福气。“怎么,怕你父不满意,或是还有何顾忌?” 曹昙:“出身差。” “这有何妨,中了进士,就是朝廷的官。改日,找个由头让我看看。” “恩。”曹昙低头应了一声。 “这个……”向太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命人把稿件抄一份,可否?” “有抄好的善本,原本只是不知大娘娘是否喜欢。” “喜欢,喜欢,喜欢。”向太后笑的合不上嘴。 曹昙起身施礼:“我这就去印坊,安排人取复抄的稿子给大娘娘送来。” “安排人去取便是,过来这边坐,陪我说说话。”向太后示意曹昙上前,坐在自己旁边,有宫女立即搬来小圆凳。 酉时初(下午五点)。 宗泽等人奉诏入宫,在一处偏殿,一个小太监单手捧着一份诏书,两个小太监各捧着一只托盘,还有一个文官打扮的年轻人,站在旁边一侧。 “听诏!”小太监自然就是王浦,一声高呼,宗泽等人躬身而立。 看众人准备好,王浦高喊:“代官家宣,官家有三问,各人入座。” 第三十三节 三问 宗泽等人入座之后,小太监王浦这才双手将那份诏书放在最前的桌子上,然后问名,给每个人发提问的内容。 每个人的内容是不同的。 发完提问,王浦走到最前转身站好,两名小太监走到后面,分两侧而立。 那个文官打扮的年轻人,就在侧面坐在椅子上。 梁莘。 但,王浦没介绍他,宗泽等人自然也是不认识的。 西北。 梁莘很清楚,这里承载着大宋的军事、交通、贸易等多重功能。 宗泽三问,可以说这里所有人中最难的。 头一问就是,调一天下、兼制夷狄。 这是最初王安石制定的方案。 若只是照王安石那一套,这问题也就不用问了,现在形势与当年已经大不同,再加上河湟一带现在名为宋土,实为青唐城所控制,宋臣在那里只是摆设,青唐城以怀柔稳住了。 这一问,宗泽估计到明天都写不完。 第二问,是梁莘出的。 借助一些之前的卷宗中,梁莘也学到不少东西。 关于西北之:上言、遣官、访闻、体量。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这次派去,虽没有实权,但却要收集到足够的消息,无论是人口、粮草、军事布局等等情况分析的方式,而且还不能让青唐城有所警觉。 最后一问,非常直接。 治! 就是一个字。 梁莘坐在这里,也就是一刻钟,便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正在思考如何答题的宗泽,猛然间发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小太监,竟然在那个年轻官员走出这偏殿的时候,微微弯腰。 这是谁? 宗泽脑海中有了这么一个巨大的疑惑。 宫内的太监,能代皇帝过来宣诏的,都是有职业品阶的,有可能当面对着某个朝中大员施礼,绝对不可能在背后。 也就只看了一眼,宗泽赶紧低下头继续思考。 这是宫里。 宗泽还是很谨慎的。 梁莘出宫了,他只是过来看一眼宗泽长什么样,在宫内记录上呢,写的是梁莘代官家将所问的问题送到这里,待所有人开始答题之后,梁莘的任务完成,自然就离开了。 宫外,马车已经备好。 梁莘上了马车之后,很快穿着便装的赵佶就从东华门也出来了。 一上马车,赵佶就催着赶紧走。 今天的目的是潘楼。 梁莘很清楚赵佶的心思,他若只是喜欢听曲,可以在宫内传乐,他喜欢的是气氛,就是像梁莘穿越前,夜店的那种气氛。 嗨! 很嗨。 二更末,也就是亥时初,约晚上十点半左右。 喝醉的赵佶才被梁莘送回宫。 王浦已经等在这里。 梁莘问了一句:“那边如何?” “还在答,已经派人送了吃食。” 梁莘:“明天早朝前一定要结束,莫让朝臣们注意到他们。” 王浦:“明白。” 简单的交谈之后,王浦叫人关上宫门,梁莘则往曹旸家去了。 次日,因为昨天喝多了,玩嗨了,次日早朝,赵佶又没有参加。 向太后听闻,当真是气坏了。 亲自到赵佶寝宫问责。 try{ggauto();}catch(ex){} 第三十四节 肉食者谋之 向太后宣。 很快,赵佶寝宫。 赵佶没让站着,已经有椅子坐下了,梁师成站在门口的位置。 六个宫女站在向太后身侧,还摆了一张桌子。 桌上,放了竹板一只,杖一只。 梁莘入内,施礼:“大娘娘安好,臣昭文馆校检梁莘听宣。” 向太后没说话,只是轻轻一挥手。 一年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老宫女向前一步,拿起桌的那只杖,一杖落在地上,杖断成三截。 向太后轻轻一挥手:“都出去吧,本宫与皇帝说说话。” 六个宫女、梁师成依次退离,带上门。 门关上之后,向太后问:“为何招这些人入京,看看地上的杖,想好了再答。” 梁莘上前一步,从时间上而言,根本就没考虑的时间。 梁莘说道:“回大娘娘的话,朝堂之上日日争吵,他们争的是他们自己的利益,不是官家的,也不是大宋的。十年前的进士,是优,还是劣,士子们有句话,读书人想当官要考,却还要运作。” 向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是实话。 她有兄长二人,当年也不愿意同流合污,一直到她成为太后才开始有升迁之路。 至于赵佶! 听话就行,向太后知道这就是一个废物,优点有,就是嘴甜。向太后也知道,当年赵佶还是端王的时候,经常到自己宫中请安,为的就是自己身边的两名美艳侍婢,但至少让自己很开心。 所以,赏了两个侍婢给赵佶。 说到政务! 为什么向太后要权知军国事,就是知道赵佶不靠谱。 向太后第二问:“河湟?” 就两个字,向太后在等梁莘的回答。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与私,大娘娘目光如炬,选良君大宋当兴。与公,先帝对河湟的经略,便是为压制西夏。对辽,我大宋暂无可作为,若西北大兴,我大宋之富强必可更上一层楼。” 向太后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是第三问:“那里读的书,老师是何人?”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我爹为官家研墨多年,官家允许我爹拿书回家,官家教我书法绘画。幼年时,有多位公公是我蒙学之师,后翰林院所属御书院贾公公教我读书。” 那位贾公公,上个月就病故了,这事已经死无对证。 不过,向太后却是知道,这位贾公公是个很有才的人,身为太监死后谥号忠良,赠少师。能有谥号的太监,不多。 向太后第四问:“河湟可取?” 梁莘:“先派人去安抚民心,收集情报,汴京这边筹备粮草兵马,待时机成熟以雷霆之势,便可全功,之后有良臣经略,便可长久。” 向太后第五问:“若官家问你,何人领军,你会如何回答?” 梁莘:“回大娘娘的话,马军曹副都指挥使、平海军节度使。” “为什么是他?”向太后语气有点变了。 梁莘说的是谁,曹评,曹家第六代家主,曹佾长子、曹昙亲爹。 梁莘回答:“曹家对我有恩,我想报答。曹家旸哥儿,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手相助,而且并不嫌弃我出身卑微,与我兄弟相称,近日我家中翻修,便是旸哥儿收拾自家宅院,让我借住。” 向太后站了起来:“来人,回宫。” 就这么走了。 赵佶坐在椅子上,感觉腿一软,滑到了地上。 在向太后离开约五分钟后,有一宫女入内,施礼:“官家,大娘娘让安排午后在官家书房论政,大娘娘原话:官家知道安排谁来论政吗?大娘娘还吩咐了,论政若办的好,傍晚官家请到御花园陪大娘娘赏花品茶。” 赵佶,一边是紧张,一边是庆幸。 梁莘也是被冷汗打湿了后背。 他意外。 甚至可以说是震惊。 来的路上,梁莘想的很多,也猜测向太后会问什么,结果却是与自己猜的完全不同。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向太后知道赵佶在政务上就是一个纯草包。 没等梁莘擦一把汗,赵佶就抓住了梁莘的手臂:“你,你速安排论政之事。”赵佶看梁莘眼神之中,竟然有一种期待,一份渴望。 梁莘大概明白,向太后能请赵佶同去品茶赏花,这是一种赞许。 论政,与自己无关。 成败看……宗泽。 此时梁莘只有寄希望于宗泽了,而且自己不方便出面。 赵佶又去睡回头觉了,他要养足精神,至少下午的时候不能打瞌睡。 梁莘,在宫内吃饭,御厨给做的饭。 吃饭的时候,梁师成陪在旁边。 父子二人,相视无语。 说不清,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好事,还是坏事。 沉默许久之后,梁莘开口了,声音非常低:“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与亡天下奚辩?曰: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梁师成猛的抬头看向梁莘。 他疑惑。 梁师成有点怀疑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不是自己的儿子,自己记忆中的儿子梁莘说不出这种水平的话来。 这一番话,非大贤不能。 别说是自己这没出息的儿子,满朝文武能有几人讲出这样的话来。 梁莘接着说道:“爹,你不想断子绝孙吧。” 刚才是惊,此时是怒。 梁师成瞪着梁莘。 梁莘呢,没停,继续说:“我要躲在后面,躲在暗处,我不想让满朝文武注意到我的存在。”梁莘用筷子翻了翻盘中的肉,牛肉,上等的小牛肉,夹起一块放在嘴里:“爹,吃肉的人,有责任保护大宋,否则还是去死好了。” 梁师成脑袋有点乱。 梁莘已经起身:“爹,我去歇会,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也是无法逃避的。” 梁师成没接话,因为他脑袋很乱,被梁莘一席话说的有点让自己无法正常思考了,他还在反复想一个问题,儿子为什么突然变的聪明了。 这就像是,梁莘穿越前,一个考试总不是不及格的人,突然变成满分学生。 任何一个家长都会变的怀疑人生,而不是欢喜。 第三十五节 何谓忠臣、良臣? 午后,赵佶书房。 书房内一共只有九个人,向太后坐在屏风后,梁师成站在屏风侧面。 皇帝端坐于书桌后,圆凳五只摆在书桌前。 当朝左相章惇、当朝右相韩忠彦、当朝枢密正使曾布、七品小县令宗泽、七品小县令张叔夜。 还有一人,梁莘。 梁莘没有圆凳,他穿着八品文官的官服,站在赵佶书房的角落处,面前摆了一张桌子,上有纸笔。 弃鄯州是韩忠彦一脉的主意。 用意很单纯,就是抹去一切关于王安石的功绩与丰碑。 今日论政。 从传阅宗泽等人回答赵佶三问开始,三位朝堂上的大人物就非常清楚,今日谁都别想好过。 曾布想法很好,融合两脉,共存。 章惇与韩忠彦却丝毫没有半点这样的想法,他们只有一脉求活,另一脉必须全灭。 韩忠彦先开口了:“臣以为,西北军费消耗巨大,当地民生彪悍,羌人与吐蕃贵族蛮夷之,近些年来天灾连连,民不聊生,当开源节流,放弃鄯州。臣以为,不仅要放弃鄯州,整个河湟都无用。” 然后,就是长达一刻钟的高论。 赵佶听完,立即就不高兴了。 放弃整个河湟,那洮砚矿区呢? 可他不能开口,事先有言,论政他不能开口,不能有任何偏向性的言语。 章惇马上接过话题:“臣以为,我大宋国土,一寸也不能丢,河湟失政,是人为过失,庙堂之上决策、派去的官员用心,假以时日,鄯州、河湟必可以王治之下。” 吧啦吧啦……章惇也是一套高论。 两人疯狂的输出,吵的声音越来越高。 曾布呢,只说了一句话:“若想河湟安定,除了文治之外,必须派兵,国库暂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但,臣认为,国土不能弃。” 一个要弃,一个不愿放弃,一个和泥。 就是这样,吵。 向太后内心是清楚的,早在许多年前,新法一脉就把旧法一脉往死里整的不止一次,而后有反复,但在上一任皇帝期间,新法再次大兴,新法一脉继续把旧法一脉往死里整。 此时,自己是偏向于旧法的。 旧法一脉估计也会用最残酷的手段,报复新法一脉。 但是。 你们闹归闹,拿我赵家的土地说弃就弃了? 突然,张叔夜站了起来,大步向前,对着赵佶一礼:“官家,臣听闻蔡氏兄弟不法,正在查抄其家产,市井传闻,其家中抄出的钱粮堆积如山,臣以为足够十万大军一年半的用度,臣不懂用兵,臣献上对羌之策,请官家过目。” 说完,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奏疏。 向太后侧头问梁师成:“蔡氏兄弟查抄家产有多少?” 梁师成回答:“还在统计与测算中,以当下看,远超千万贯之巨。” 听完,向太后轻轻一摆手,梁师成这才去拿过张叔夜的治羌论,先送到赵佶手边,赵佶看这个,就是狗看星星。 但也要装模作样看一遍。 梁师成这才拿去给向太后看。 向太后刚把那份治羌论拿在手中,韩忠彦就怒斥张叔夜:“你是那一科,第几,现任何职?” 张叔夜上前准备回答之时,梁师成上前一步:“大娘娘与官家下诏论政,论的是治国之法、护民之方、强我大宋之道。韩相公,此时狂浪,眼中可有大娘与官家。” 韩忠彦猛然间反应过来,那日梁师成单独叫他出来,让他看着蔡京被抄家。 当时就有句话。 是暗示,也是警告。 此时,韩忠彦明白了,河湟是官家的意思,所以才找了些不得志的七品官过来。 韩忠彦改口了:“臣以为,开封府怠慢了,也影响到了大理寺审案,所以对蔡京、蔡卞二兄弟之案,审的太慢。” 向太后坐在屏风后,看着手中治羌论,她还是有些眼光的。 知道这张叔夜是个人才。 向太后冲着梁师成招了招手,然后吩咐了几句,梁师成走到角落叫梁莘上前。 向太后问:“何谓忠臣、良臣?” 梁莘立即回答:“我爹是官家的家奴,我也是。”说罢,垂手立于一旁。 向太后问:“如何做一个好家奴?” 梁莘:“官家喜欢的,天上的星辰我也要去摘;官家无错,有错即我的错;官家无好恶,对臣子皆平常心,若有臣子枉死,也是家奴把事做过头了;天下都是官家的,官家治国,做家奴的自然要尽力。” “我父子二人的富贵、生死皆在官家,唯在官家;官家也人,也喜欢听些顺耳的话,做些喜欢的事;官家……” 梁莘一口气说了九条。 只差加一句总纲,那就是皇帝不喜欢包拯,一定喜欢贪官。 听完梁莘的话,向太后提笔写了几句话,示意梁师成拿给赵佶。 梁莘对向太后说话,声音很小,那边章惇与韩忠彦还在就审蔡京兄弟二人之事争吵,自然也听不到。 很快,梁师成在赵佶那边用了印。 直接就自己念了:“大娘娘、官家诏。官家知开封牧、梁师成权发遣开封府通判……” 开封府这个官,府尹不常置。 往前算,重臣有权知开封府的,更多的则是皇储来当这个官,皇帝赵佶此时还没有亲政,大权在向太后手中。 让皇帝赵佶亲自知开封府,这就是一个信号。 结束知开封府之时,就是还政于赵佶之日。 至于梁师成,发遣这个词,就是高职低配,梁师成的职司级别,没资格当开封府通判。 此时梁莘呢,只是在不断的登记,整理。 比如刚才张叔夜的治羌论、大娘娘的亲笔文书,皇帝的诏书,宗泽的献策,章惇的奏疏…… 文书兼档案管理员。 至少在章惇、韩忠彦、曾布眼中是这样的。 他们也知道,这是梁师成的儿子。 作为皇帝最宠的太监,给自己儿子找个活,将来有升迁之路也是常情。 宗泽呢,却是多看了梁莘几眼。 然后再观察梁师成。 论政结束了,最终歪楼,变成了吵蔡京兄弟二人的事,至于河湟,暂以怀柔为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第三十六节 写个话本? 五位臣子出宫了。 宗泽、张叔夜等人,即将被派往西北,分散到不同的州府去,曹晟这个洮州统制并不是有名无实,他要在完全属于大宋的地方,选一处屯兵、屯粮,并且收容熟羌、熟吐蕃的部落,为将来用兵用准备。 至于他有没有这个能力,他爹有,他伯父有,曹家会派人帮他。 宫内,大娘娘吩咐备小宴。 而后是赏花品茶。 梁师成、梁莘父子二人得空,也在宫中躲起来小酌一杯。 梁师成问:“大娘娘问话,你怎么回的?” 梁莘:“爹说过,咱们是官家的家奴,我就是这么回的。大娘娘又问,怎么样当一个好家奴,我的回答就是,官家要搞钱,我们办,官家要整人,我们办,官家要什么,我们就办什么,官家永是好人,坏事都是爹去干的……” 梁师成听着听着,拿着酒杯都在笑。 没错,完全没错。 这就是一个好家奴的典范,儿子比自己想的还周全。 梁莘接着讲:“回头我给爹一张图,爹应该可以动宫里的钱,让大娘娘开心一下,对我们父子没坏处。” “这事,好办。” 有些话,梁莘没讲给梁师成听。 在帝制的时代,真的要杀贪官,第一个该杀的就是皇帝和帝制,天下最贪婪的,最不守规矩的,就是皇帝一家子。 所以,皇帝才不在乎你是不是贪官呢,他只在乎,你是不是让他顺心。 百姓喜欢的是包拯,皇帝喜欢的是蔡京这类人。 再说御花园。 这里是后宫,有向太后身边的总管公公负责茶会事宜,赵有福也仅仅来回跑着传话的人。 今天向太后挺开心。 赵佶点了茶,请向太后品鉴。 黑盏、白色茶汤,赵佶点了一碗如水墨画一样的茶汤。 高手中的高手。 向太后点了点头:“皇帝,茶点的不错。关于鄯州、河湟,你是怎么想的。” 赵佶有点懵。 正在苦思之时,向太后说道:“这里只有你我母子二人,你还要编假话骗我?” 赵佶赶紧回答:“洮州不宁,上品洮砚就没了。”说完,赵佶有点紧张的看着向太后。 向太后笑了:“挺好。” 此时,梁莘所说,如何当一个好家奴的九点要领,得到了印证。 皇帝要洮砚。 做家奴的,用心办这事,还要明面上皇帝为大宋江山,若是有什么差错,自然是家奴的错,洮砚之事永远不会出现在台面上。 向太后又说道:“这梁家父子,还不错,若是好用,官家可以多赏赐些。” 赵佶赶紧补上:“当时查抄蔡右丞,无数珍玩他一件也没碰,让朕去查验,他有句话我喜欢听,他说天下都是官家的,官家赏赐了才有他,断不敢伸手。” “挺好。” 听到向太后又称赞,赵佶把一个酝酿很久的心思此时提了出来。 “大娘娘,这曹家大姑娘,您看这个莘哥儿如何?” 赵佶没安好心。 曹昙打了多少汴京城的权贵子弟,打的无人敢上门提亲,最最重要的是,曹昙对青楼、勾栏,甚至是有侍酒的正店酒楼都有一种很深的厌恶。 若是梁莘娶了曹昙,那这辈子天黑了能不能出门就未知,更别说青楼、勾栏了。 赵佶心说,自己就是汴京城青楼第一贵公子,论文采、诗词、钱财、长相,无人能及,除了梁莘。 向太后听完,想了想,问:“他可会写话本?” 赵佶根本就没想这问的是什么意思,立即吩咐:“来人,下诏让昭文阁梁校检写个话本献上。” 向太后,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只是赵佶已经这么吩咐了,向太后也没再多问。 正在和梁师成小酌的梁莘,听到有太监过来传话,也有点糊涂。 立即写话本献上。 给向太后。 这是为什么。 可无论是为什么,皇帝吩咐了,估计向太后也知道,不写还不行。 那写点什么呢? 那什么楼? 梁莘感觉自己能把故事基本上背下来,靠的是看了无数遍的电视剧,让自己写出来,估计没可能。 艺术水准太高,除非有人替自己捉刀。 那,写什么呢? 环环传、还是金枝缘呢? 还是环环吧。 背景就选……五代十国挑一个,胡扯吧。 将来,若有代笔的捉刀高手,再说红那个楼吧。 回,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要娶妾呢。 从宫内出来,梁莘回曹府,依流程,明天早上五点左右回家,然后换上大红的衣服,骑上马,去王家迎亲。 娶妾,肯定不能和娶妻相当的流程。 否则,妻的高贵如何显得出。 往曹府走的路上,天色渐暗,梁莘坐的马车刚走过一个转角,一人一驴挡在车前。 驾车的人一个翻身跳下车,右手扶在腰后刀柄之上。 这位虽然是个太监,年龄也五十多岁了,却是真正的内宫高手。 禁宫侍卫,是禁军,皇城卫。 内宫高手,就是太监了。 这位,前几天才从宫中内牢中被捞出来,用梁师成的话说,自己对头要害的人,那就有一半的可能成为自己人。 人是捞出来了,暂时没办法安排职司,要恢复原先的品阶,也要看机会。 这位呢,名字好。 姓海。 梁莘喜欢,就请到家中暂住。 说是车夫,也当自家人。 海公公站在车前,右手在腰后握住刀柄。 拉着驴的那位,长身一礼:“求一问。” 海公公:“问吧。” “河湟有何宝?” 梁莘坐在马车上,没挑车帘,挡车的人是宗泽,他有些意外。 少许,梁忠下车走到宗泽面前:“有三宝,人和马,还有石头。” 宗泽再一礼,拉着驴离开了。 海公公回到车上,轻轻一扬鞭子,马车继续往曹府走去。 今日这一会,宗泽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只想确定两件事。 皇帝背后是谁在推动这一切,未必就是他看到的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有可能只是台面上的人,后面可能还有人。 或是其师。 另一件事情,他听到他想要的答案了。 答案就是:人、马、石头。 这三样东西,宗泽清楚的知道代表着什么。 第三十七节 人、马、石头 宗泽得到了答案。 人,表面上说是羌、吐蕃等等,事实上指的是压制西夏,若经略的好,大宋西北边疆可得安宁。 马,拿下河湟,就拥有养马的地方,同时也有马匹交易的路线。 最后,石头。 若是宗泽没在梁师成家中看到那份诏书,他也不会懂。 石头,代表的就是让皇帝开心,朝堂上才能够继续支持。 问清了两件事情,让宗泽心中大定。 西北可去。 西北可有大作为。 梁莘这边呢,回到曹府,找到曹旸后梁莘说道:“去喝酒。” “喝酒?” “单身最后一晚,明天就有人管了,所以今天去喝酒,叫上十名侍酒。” 曹旸一脸的疑惑:“我听过家中妻管严的,没听过妾管严的,你只是娶妾,再是贵妾也没理由敢管你。她若敢管你,就是对你正妻不敬,她不敢。” 梁莘愣住了。 他还当自己穿越前呢,结婚前,搞一次单身派对啥的。 搞了半天,这不叫结婚。 梁莘尴尬的笑了笑:“兄,没说亲?” “唉……”曹旸长叹一声。 “什么情况?”梁莘内心八卦之火开始燃烧了。 曹旸说道:“大约半年前,大行皇帝和我爹提了一句,眼下呢,也不知道宫里是不是还记得这事。” “谁,谁?”梁莘很来劲。 “徐国长公主!” 梁莘听完,坐在那里发了五分钟的呆,曹旸盯着梁莘:“说话呀!” 梁莘摇了摇头:“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梁莘开始算:“我给你算,依当下的辈分,这位长公主我听过,十六岁,但却是你的姑母辈。” “胡扯,同辈,我来算给你。”曹旸开始算。 从太曾祖开始往下算。 曹旸:“看,到了当今大娘娘,正好是我祖母的晚辈,与我父同辈。长公主与官家同辈,正好与我同辈。” 好吧,曹旸算的是正确的。 梁莘又问了:“娶公主,不好吗?” 曹旸只说了一句:“你自己看,看我曹家。” 梁莘无话可说了,对普通人而言,娶了公主就是一步登天。但对曹家而言,就是一个悲剧,曹旸的二叔曹诗憋屈了一辈子。 “不算这些了,喝两杯,明天天不亮就要去迎亲。” “来人,备酒。”曹旸吩咐一声,立即就有人去办了。 酒还没备好,曹昙到了。 一普通侍婢将一只小盒放在桌上,打开。 盒内,两本书。 曹昙说道:“我家经籍铺子,替你印的书,未署名。” 曹旸先一步抢过来,翻了几页,一脸的哀怨:“弟,印书之事为何不要找我。” 梁莘马上解释:“不,情况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呢,正好谈炭铺的事,和你曹家的一位管家谈,正好偶遇你家大姑娘。你怎么能怀疑呢,我和你天下第一好。” “真,真的?” 曹旸脸上的表情,就是大写的怀疑:“炭铺,我怎么不知道,曹家炭铺汴京城第二,京汴京城炭铺一分为三,我曹家占其一。这不是哪一房的产业,这是族产。” 卧槽,接下来怎么解释呢? 曹昙坐在那里像一尊木雕,她为什么过来,因为刚才梁莘说,要去喝酒,还要叫上十名侍酒。从梁莘住进曹旸这边,曹昙就安插了眼线,听到这话,立即就传了回去。 所以,曹昙亲自就过来了。 眼下呢,汴京城所有的炭铺事实上,已经变成了一家。 曹旸还不知道呢。 怎么解释。 曹昙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显然就是不打算解释。 梁莘感觉几乎榨干了脑汁。 有了! “兄,这事不方便找你,我自己都没出面,是宫里赵有福公公安排人和你家管事谈的,宫里呢,要用些炭……” “胡扯,宫内用的全是香炭,而且是宫中采办,不是从外面买的,我家铺子主营石炭,有少量的炭,也不是香炭。” 梁莘一指曹旸:“这样,五天,最多五天。你若有本事进宫,我便可让你亲眼看到。” “进宫?”曹旸转过头看向曹昙。 曹昙这才开口:“我入宫去验证。” 曹旸又问梁莘:“宫内,真的要用石炭,石炭燃之有毒。” “那是你不懂,这都是小事,我说了咱们才是天下第一好。真的,比金子还真。有什么好东西,我一定最先给你,只是这次宫里最大,宫里整好就给你整。”梁莘这么说着,曹昙很辛苦的在忍,她不想笑出声来。 “当真。” “十分真。” 多次确认之后,曹旸的表情这才变的轻松起来:“你说,这石炭真的好用?” “恩,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梁莘说完,曹旸没注意到,是曹昙轻轻的拍了拍手,她身边的女婢去安排。 炭铺,已经依旧梁莘的吩咐制作了许多新鲜的物件。 这次抬来的,对于穿越者梁莘而言,实在太普通。 就是一只铁皮圆桶蜂窝煤炉子。 配了一张圆桌,圆桌中间挖了一个洞,放上一只铜锅。 火锅,发源自汉代,兴于唐,大兴于蒙*元以及辫子朝。 宋时,还是继承了唐时的吃法,更像是炖锅,有名,叫咕咚锅。 梁莘的吃法很简单,切成薄片的羊肉,配上芝麻酱、香菜、小葱、一点酱、还有一些鱼露…… “这吃法,倒是新奇。”曹旸吃的很快,连头都不抬。 梁莘说道:“吃法是一回事,重点在于这炉子,若是不需要取暖的情况下,每天只是做饭、烧水,六块煤饼就够了。你是贵族,你有见过普通穷苦人是怎么吃饭了吗?” 曹旸摇了摇头。 梁莘:“粥,很稠的粥,天气冷的时候就一次熬好多,再吃的时候并非完全再煮开,富一点人家,烧开水将粥切一块下来泡在热水中,穷一点只是用一点点柴,还是将粥切成块,放在凉水中,烧的有一点温度即可。” 梁莘放下筷子:“每日去酒楼点几道菜,吃不惯就倒掉的,只是汴京城中极少数人的生活,汴京城中号称百万人口,我相信九十五万人都不可能每日去酒楼点几道菜的。” 曹旸说道:“我也懂,我曹家每到冬天下雪,就会施炭,去年施炭十万斤。” 梁莘:“为乐善好施的旸哥儿喝一杯。” 第三十八节 蝶语 梁莘认可曹旸,施炭。 十万斤,在梁莘眼中和多字没有一点关系,他穿越前就在北方住,取暖连做饭,一家人一个冬天要用差不多一吨钢碳,也就是两千斤。 这不能比。 曹旸吃撑了,躺在地榻上哼哼。 曹昙这才有机会和梁莘单独说几句话。 曹昙:“那书,署名如何写?” 梁莘思考片刻:“小蝶!” “小……蝶!!!”曹昙如何没想到,梁莘竟然用了这样的一个署名。 梁莘说道:“庄周梦蝶,梦蝶庄周,终是我梁莘来人世间走一遭,是梦是实……且行且看吧。” “便是蝶语更好,就这样吧。”曹昙替梁莘作出了决定。 梁莘这番话,实在古怪。 什么叫终是来人间走一遭,莫不是,之间没在人间? 没机会问了,若被曹旸注意到两人在单独说话,这事是极不好的。 梁莘叫人抬曹旸回屋,然后自己也回屋睡下。 曹昙呢,回到自家大房主院,在书房中为书作了署名,蝶语。 即将梁莘把自己形容成一只蝴蝶,那么蝴蝶讲的故事,自然就是蝶语了。 书已经印好。 这无所谓,专门制一套印,在书的封皮,还有扉页上盖上印章就可以了。 次日,梁莘凌晨四点就被梁忠催着起床。 回家,换衣服,然后准备聘礼还有车驾,出门去王禀家中迎接。 娶妾,排场有度,不能太大。 王京玉双手持扇挡着脸,上了马车,一切依普通人家娶妻的流程。 只是,到了应该摆宴的时候,梁莘推门进了屋。 “你先歇着,官家不准我休假,等会还要入宫去,傍晚的时候回来,仪程再继续。”梁莘说话的时候,梁忠带着两个小太监就小跑着进来,捧着梁莘的官服,赶紧替梁莘换衣服。 不准休假,是天恩浩荡,还是刻薄呢? 跟着王京玉一起过来的厨娘,在梁忠送梁莘出门之后,就让嬷嬷领着进来了:“姑娘,厨房内无柴、无米、无盐、无菜,什么也没有。” 梁莘家里,厨房里可以饿死老鼠。 是当真啥也没有。 王京玉吩咐:“去采买吧。” “是,姑娘。” 若不买些米粮、菜、肉之类,怕是中午就要挨饿了,还要赔嫁过来的东西中,带了不少的钱。 王京玉呢,此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应该做点什么。 只能在屋内傻坐着。 时至午时,前院传来惨叫声。 曹昙给王京玉佩的贴身侍婢月儿跑出去看,很快回来:“姑娘,前院在打人,十好几人双手抓着墙上的绳子在挨打,看打扮,全都像是宫里的公公。” 王京玉挂上厚面纱,她很好奇,所以在门廊处看一眼。 梁忠正在打人,用竹板打。 海公公坐在一旁,双手捧着一只小酒壶在看着。 梁忠一边打一边骂:“你们这群废物,一个个白吃那么多饭,让你们去抄家,夜里让人偷走了重要的信件,让你们去堵人,结果人犯不但逃了,还去通风报信。让你们审人,五天问不出半个字。” “废物,废物。” 越骂越气,梁忠手上也就打的越狠。 王京玉心说,自己才刚进府,似乎是看了不应该看的事情,还是回避的好。 想到这里,王京玉转身离开。 哗啦,一只花盆被无意中撞倒。 梁忠看到了王京玉。 王京玉施礼:“这位公公,安……” 好字还没出口,梁忠就抢先一步:“给娘子请安,小的梁忠,因为年龄还小在宫内暂无职司,只是挂着一个正九品大太监的名,领一份俸禄。日常跟在少君左右,伺候着。”说着,梁忠就自扇了一记耳光:“定是惊扰了娘子,小的有错。” “别,别。”王京玉赶紧阻止:“是我影响了公公办事。” 梁忠回答:“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打他们是在教他们,若是再不能为少君办事,就只能打发去作杂役,宫内那个不想有职司,不想有一份赏钱,杂役便是最差的,很难有出头之日。打他们,他们内心只有感激。” 梁忠说的是实情。 说完,梁忠说道:“这快到午时了,小的这就吩咐传菜,这府距离潘楼最近,不过少君常叫矾楼送菜过来,娘子喜欢什么,小的叫人去安排。” 王京玉说道:“我已经安排了厨娘出去采买。” 梁忠:“一切依娘子吩咐办。” 王京玉想了想又问:“他们,什么事情没办好。” 梁忠如实说了。 “这样。”王京玉心说,梁忠看年龄最多十四岁,太小了,根本就不会管理,坐在那里那位,看着五十岁,应该不是不想管,而是也不会管。 所以,王京玉就依曹家的管理风格,加上曹昙那边对行伍的管理方式。 先将人分队。 负责运输的、打探消息的、警戒的、能打的、识字的、懂珍宝的…… 反正就是分队、分组。 这一分,王京玉还真是大吃一惊。 梁忠这个才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竟然能调动超过一百多名宫内的没有品阶的太监,还有一些收容的打杂老军。 在开封府,几名愿意投靠梁师成的捕头以及王京玉悄悄借曹夜的名义调入了几名所谓落魄老军加入之后。 当天,一只混合形人才的小队便形成,梁忠和海公公立即就带着这些人出去,他们去抓住几名蔡京府,还有其党羽家中逃走的家丁。 这些都是关键证人。 梁忠很开心,他认为自己可以为少君办事了。 梁莘有句话,梁师成当是玩笑话。 梁忠却当任务去办。 梁莘这话的意思是:汴京城内官员少五成,都不会影响朝堂上的正常工作,所以呢,整就是了。 梁忠刚出门,有一穿着官服的人迎上来。 施礼。 “为官家办差,何人挡路?”梁忠这会气势是足的。 “下官贺梁校检娶妾。”这人说完,身后仆人抬着一只很大很重的箱子上前,打开一道缝,金光闪闪。 梁忠收过礼,却没收过这么重的礼,当真是吓坏了。 赶紧,派人去请示。 很快,派去宫里的人回来,示意收礼。 同时也有话带给梁忠,梁忠就问:“我干爹说了,本无交情,若有什么需要我梁忠帮手的,尽管提。” 第三十九节 反贼!!! 梁忠很聪明,只说他梁忠,丝毫也没提及梁师成还有梁莘。 来人给了一只信封:“这些人与简王来往过密,一查便知。” “知道了。”梁忠将信封塞进袖子,叫人牵过一头驴,上了驴就追着其他去办事的人。 此时宫内,梁莘正陪着赵佶看新版蹴鞠。 梁莘正在献策。 关于汴京城组织更多的球队,打联赛的方式与规则。 一直到天快黑了,赵佶又要去陪向太后品茶,梁莘这才出宫。 宫内,出来了许多有高职司的公公。 都是晚上去梁府喝喜酒的,自然也有一份礼物送上。 马车上,赵有福对梁莘说:“派人去打听了,今日送了一箱金子的是礼部的人,新法一脉的人,似乎非要把旧法一些人送进大牢里。” 梁莘靠在马车上,淡淡的说了一句:“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以同利为朋。所谓新法旧法,元丰元诺,早已经不重要了,不过就是两股子力量彼此打压对方的棍棒罢了,谁对谁错,谁正谁邪,谁善谁恶?福伯你说呢?” 赵有福点点头:“莘哥儿看的通透,确实如此。” 梁莘又说道:“我们以性命为伴,是一家人,这世间只有家人最可靠。” “没错。”赵有福非常认可梁莘这话。 梁莘继续讲:“这汴京城的官,或许有不贪的,却也是尸位素餐、蝇营狗苟、沐猴而冠少一半也不会影响官家治天下。” 赵有福却说道:“宫内有记载,真宗时有官员约九千人,仁宗时已经有一万七千人,到了英宗朝有两万四千人,此时……吏部那边已经乱到没有详细的数字,我猜大概有四万多人吧。一半太少了,汴京城少七成官员,也不会影响官家治天下。” 梁莘:“让他们闹,咱们先把宫里的刺拔些,这便是稳了。” “对,稳了。” 宫里的公公们,眼不瞎。 他们看得出来,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就是把对方往死里整,为的就是争权夺利。与其和他们交往,不如明智的跟着宫里新兴的力量,梁师成这一脉受官家宠信,拧成一股绳。 所以,原本还以观望的许多高职司的公公们,借着梁莘娶妾,送一份仪程,过来喝一杯喜酒,也算是投了梁师成的门下。 作为梁莘而言。 虚伪的客气是不能少的。 来的客人,九成九他都不认识,对方笑,他也笑,对方举杯,自己仰头便喝就是了。 来喝一杯喜酒的高职司公公们有投诚之意,梁莘、梁师成父子二人,有海纳百川之胸怀,这酒也美味了几分。 至于洞房…… 醉的不成人样的梁莘,还是王京玉帮手给拖进屋的。 次日,日上三竿,梁莘才醒来。 “怠慢你了。” 看到坐在屋内桌旁的背影,梁莘坐在床边也有些尴尬。 王京玉一回头,立即站了起来:“主君醒了,我去取养胃粥来。” 叫主君没错。 她是妾,夫君这个词不是她能够叫的,莘郎这个称呼,她不敢叫。 王京玉刚站起来,梁莘就说了一句:“不用。” 为何? 是不想喝粥吗? 王京玉还没有反应过来,门就被推开了,梁忠小跑着捧着一碗汤入内,双手送到梁莘面前:“少君,要叫洗漱吗?” 梁莘问:“什么时辰了。” “巳初一刻。” 大概就是十一点十五分左右。 梁莘说道:“叫餐,简单点,午时末之前我要入宫的。还有,礼单,以及你昨天办的事。” 梁忠:“两刻钟前已经叫了潘楼送餐,我这就去取礼单。” 王京玉有点意外,梁忠她昨天就认识了,去抄家查案等,办事似乎不怎么得力,可却是没想到,伺候人这事上,却是如此精心与得当。 梁莘在意别人送了什么礼吗? 不在意,但礼单上可以看出许多内容来,看一眼没错。 梁忠拿来礼单,也在一旁嘀咕着,谁敷衍了,谁用心备礼了,谁临时决定赶来,却礼物不轻等等。 最后,梁忠拿出几张纸来。 “这是福公公送来的,三张空白的教坊清籍文书。福公公说了,让少君得空去挑人,他在少君挑的人当中,收一个为义女,还是那事。” 梁莘脸上苦涩的一笑:“这是又换花样了。” 梁忠回了一句:“还就是那样。” 王京玉却是听不懂。 梁莘转过头对王京玉说道:“我爹之前说,若我有子,过继一人给福伯,你是贵妾,福伯可能认为不合适,所以还是继续最初说的,从教坊那边挑人。” 这一解释,王京玉听懂了。 梁莘又说:“这事不急,过段时间再说。” 梁忠呢,把礼单收好,又拿出一张纸来:“少君,昨天办好了许多事,抓住了蔡卞这老贼家中逃走的管家,让小的们正用皮鞭招呼。还有,依昨天突然来那人提供的消息,我们抓了好些人,还有几个反贼,还有从贼。” 梁莘可真是大吃一惊:“反贼!” 梁忠将那张纸捧着梁莘面前:“有反诗反词为证。” 梁莘拿起。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两首诗词。 梁莘翻看之后问:“都抓了谁?” “好些人,其中最大的官叫张耒,太常少卿。这诗词是一位小娘子写的,连她还有她爹都扔进了牢中。” 梁莘轻轻在梁忠脑门上拍了一个,笑着骂道:“你这个傻*货……” “少君……”梁忠瞬间脸色变的极差,很是紧张:“是不是,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不,你没错,只是……,罢了。”梁莘没解释,吩咐道:“安排人照顾一下牢中那位小娘子,等我从宫里出来后再决定怎么办。” 梁忠还是很紧张。 梁莘安慰道:“用心办事的你,没错。继续去办事就好了,有些事情是我也没想到的,估计爹爹也没想到,这是一个圈套,但未必是坏事。” 梁忠这才点点头:“那,那……少君,我去看看餐备好没。” 梁莘又补了一句:“开心点,没多大事。” 第四十节 先辈何罪 看梁忠脸上不再紧张,出现笑意后。 梁莘又说道:“梁忠,你记得,你为我办事,有什么麻烦也是我去解决,你只需要用心办事就好。在爹爹那里,你也一样没错,一会先撕一条鸡腿给你,赏你的。” “是,是,我去看餐是否备好。”梁忠语气之中多了一份欢快。 王京玉一直默默的看着。 在她眼中,这个梁莘好有手段,刚才肯定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但却对梁忠没半个字的指责。 正在王京玉脑袋里乱想的时候,梁忠又跑进来了,带着小太监原梁莘更衣。 不是梁莘不想自己穿,实在是这衣服穿起来太复杂。 偏厅内。 一张圆桌上已经摆好了餐,却只摆了一副碗筷。 王京玉也没感觉有什么,她是妾,不可能梁莘同桌用餐。好一些,先分一些餐食给她,她单独吃。正常情况下,梁莘吃完她再吃饭。 梁莘坐下:“梁忠,拿两副碗筷来,你也坐下一起吃,我顺便给你讲讲。” 而后,梁莘示意王京玉:“坐,既然是一家人了,一起吃饭吧。实话说,我也有些紧张,突然家里多了一个人,从两个陌生人,变成要同床共枕的。” 王京玉心说: 同床共枕仅限正妻吧。 和妾说这个,合适吗? 不过,王京玉还是坐下了,因为她不坐,梁忠就不坐。 梁莘先给梁忠夹了一大块鱼:“今天的餐中没鸡,说许你一条鸡腿的事没办法,吃鱼吧。”给梁忠夹完菜,梁莘又给王京玉夹了一块鱼脖子:“一条鱼,最好吃的是鱼眼下的肉,而后便是脖子,别客气,动筷子。” 看王京玉开始吃了,梁莘对梁忠说道:“张耒,苏门。有人说,苏门六君子,有人说苏门四学士,无论怎么说,他都在其中。我不知道是意外,还有刻意,总之有人想拖我爹下水,卷入这场新法一脉与旧法一脉的漩涡之中。” 梁忠神情变的紧张了。 梁莘用筷子敲了一下梁忠的头:“继续吃,别停下。” “是,是。” 梁莘接着讲:“关于那两首诗词,这小丫头懂什么家国天下,也就是有点愤青罢了,这两首诗词借唐明皇前后的兴败盛衰来暗谕当下,只是这帮人下作,竟然用上了这种手段。一个初涉世事的小丫头,最多就是忧虑,还能有什么。” 梁忠也听不懂这些话,只是傻吃。 梁莘简单吃了几口:“更衣吧,我要入宫,今日有可能对我梁家而言,是好事。” 梁忠赶紧放下筷子,安排人替梁莘更衣。 梁莘对王京玉说:“还是感觉怠慢你了,也没办法,过日几若有假日,多陪你说说话。家中有事,你吩咐梁忠便是,昨天客人送来的礼物,你看着收拾一下。我入宫了。” 说罢,梁莘回到卧室,换上官服,准备入宫。 宫内,梁莘与梁师成见面,简单商量了一下,梁莘便去了赵佶书房。 赵佶正在书房内,双眼无神的翻看着奏疏。 这些奏疏中,十本中有九本,都是新法与旧法两脉互咬的内容,完全没有半点实质性的内容。 try{ggauto();}catch(ex){} 第四十一节 温和的梁莘 当年,赵佶以黄庭坚与苏轼决裂为条件,帮黄庭坚留在汴京。 黄庭坚当时淡然一笑:好的,他是我的老师……。 然后提上行李,往蜀地去了。 此时,赵佶已经是皇帝了。 调黄庭坚回来,赶紧调回来。 当天下午,梁师成跪地痛哭苦求皇帝赦免苏轼的事情就在汴京城传开了。 最劲爆的还是,梁师成自称苏轼的儿子,苏轼是他亲爹。 苏家人呢。 也没出来辟谣。 默许了这个说法。 至于,那两首诗词,张耒被问罪,如果一切依正常流程,不出意外的话,张厌从正四品官,外放六品知州。 写两首诗词的小丫头呢,其父从礼部员外郎之职外放七品知县。 汴京城内,韩家。 韩忠彦与其子韩治在书房内,外面传回来许多消息,父子二人正在汇总。 韩治拿起一份:“父亲,你应该正视梁公公的地位了,这很明显就是新法一脉给他设的局,他破解的如此巧妙。” 韩忠彦点了点头:“东坡公年满二十,就已经名动京师,可他太狂,你年龄还小,你或许也听过,乌台诗一案。” “儿,听过。以文犯禁,东坡公流放两千里。” 韩忠彦闭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背了起来:“为父还记得,当时弹劾东坡公的奏疏:包藏祸心,怨望其上,讪渎谩骂,而无复人臣之节者,未有如轼也……” 韩治:“这一次,他们借那诗,似乎想再来一次。” 韩忠彦点了点头。 韩治问:“父亲,那么梁公公为何不保张太常(张耒)?保下张太常并不影响他破局。” 韩忠彦摇了摇头:“你还小,你不懂。” 没往下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这种朝堂上的智慧,韩治这个年龄根本就悟不透。 韩忠彦看穿了,正如棋局,梁师成就不打算当棋手,只想当裁判。但也算变相的帮了旧法一脉,用一个张耒被贬,换东坡公回京,那么苏门再兴,就算苏门这些人不愿意参与新法旧法两脉的恶斗,他们的声势也足以帮助旧法一脉。 东坡公的号召力,不可小觑。 想来,张耒被贬自己他也是开心的,用他换老师回京。 只是…… 韩忠彦叹了一口气。 只是苦了李格非,还有其家眷。 其女,有汴京第一才女之称,却也要受连累。 梁莘,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吗? 没有。 此时,天下还有无数人饿死在乡野之中,纵然汴京第一才女李清照如何? 她也不过是随父被贬,离开汴京,去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又不差她几口吃的,也不会饿死。 但,梁莘这狠心的家伙,仅半个时辰,就无奈的改变了主意。 赵佶从御花园出来,盯着梁莘。 “话本呢?” 梁莘:…… 赵佶再问:“昨天回家干什么去了,话本呢?” “这个,昨天娶妾。” 赵佶声音高了八度:“话本,三日之内,见不到话本,就把你关进柴房,什么时候写好了,再放你出来。” 梁莘:“这个,我去写。” “速去,速去。” 怎么办呢? 从宫里出来,梁莘回家。 try{ggauto();}catch(ex){} 第四十二节 小气 从梁忠把李清照架上马车的时候,开封府这边就改了文书,建议张耒降半阶,以从四品出知登州。而原本礼部员外郎的李格非,明降暗升,出知河中府。 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外放也就是上县知县,贫州知州。 河中府(运城)这可不是普通的地方,这里有解池,是大宋盐业的重镇。 李清照,给架回到梁家了,扔进一个厢房内。 李清照蜷缩在屋角,从牢内那种莫名的恐惧,转变到此时,预感噩梦来临前的惊恐。 接下来会如何。 那人进来,是会撕自己衣裙,还是会打自己。 王京玉,也很震惊。 怎么梁莘入宫,急匆匆的回来,出去又就架了一个小娘子回来,这是干什么? 李清照屋,门被推开了,李清照往角落再缩了缩。 却见一群小太监抬着书案,捧着笔墨纸砚,备有茶水、点心。 梁莘进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坐书桌旁,我说你写,别害怕,我不会欺负你的,有件急事原本想找个代笔,算了,我也不解释了,坐在书桌旁吧,没你的同意,不会有任何人闯你的屋子,包括我。” 李清照没动。 旁边的梁忠恶狠狠的吼一声:“还不快些,莫让让我少君等候。” 李清照这才坐在书桌旁。 梁莘示意梁忠先出去,这才说道:“我讲故事,你自己组织语言写成册,今天必须完成至少一万字,快些。”梁莘在催着,他害怕赵佶得不到话本又生什么幺蛾子。 “话说,女娲炼石补天…… “这贾雨村…… “贾府有儿,含玉出生,名为宝玉…… 李清照,原本还有些害怕,此时却专注于梁莘的故事,笔若游龙。 李清照,汴京第一才女? 错,在梁莘穿越前,其名冠有天下第一才女、千古第一才女之名。 写着写着,李清照心中的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只有梁莘口中的故事。 红楼梦! 这本有多强,梁莘这点学识,丝毫不敢评价其文学地位。 梁莘没有文学水准,只会依后世那一版反复播放的电视剧的故事讲给李清照听,李清照,无愧千古第一才女之名,她正把这篇故事书写的极为唯美。 王京玉,第一时间就派人汇报给自家姑娘。 汴京城内。 曾布抚须而笑,不干点欺男霸女的事,还叫宠臣家的子弟。 韩忠彦,暗赞一声:妙。 章惇:罢了,罢了,梁师成只要不亲自下场,当一个公正的裁判,他儿子混蛋一次又如何,更何况,受苦的又不是他,只是旧法一脉李格非的女儿。至于李耒,至少还是贬出汴京了,也算公正。 唯有一人。 周邦彦,独自一人站在汴河边,揪着柳叶内心正骂着梁莘。 这恶子。 先是我红颜知己,又是我师侄女,友人之女,可恶、可憎、可恨…… 赵佶呢,他怎么知道这事的。 到了晚上,赵佶出宫。 吕文聪陪着,刚到矾楼,今天最大的八卦正在这里熊熊燃烧,比起那什么七十二楼花魁争汴京第二还厉害。 赵佶听的清楚。 汴京第一才女,让梁公公家的儿子,给抢回家了。 赵佶脸色变了几变,菜上来,没胃口吃了,酒也变酸了。 “回宫。”赵佶气呼呼的说了这么一句。 回去的路上,赵佶越想越难受,这紧盯慢盯,还是没盯住。他倒不是贪图李清照,只是不愿意梁莘这么风光。 用梁莘来解释赵佶这种心态。 就是势必要成为全汴京所有楼院的榜一大哥,谁也不能抢了他的位置。 跟着赵佶的吕文聪感觉不太对,安排身边可靠的人去梁府报信。 回宫后,赵佶直奔后宫,来到向太后宫内:“特意命人采办了矾楼的点心,给大娘娘送来。” “皇帝,有心了。”向太后只当是赵佶有孝心。 赵佶献上点心之后,立即就说道:“朕听闻,前些日子曹家大姑娘亲自去开封府交了罚金,一千文。朕以为,莘哥儿还不错,虽说这两家家世差太远,但莘哥儿却是有才的人,将来也会出人头地,两人倒是挺合适,大娘娘以为如何?” 向太后没回答,她还没搞清楚,梁莘是不是曹昙的意中人。 正好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喊声:“报大娘娘,总管赵有福请求觐见。” “宣。” 赵有福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来。 吕文聪已经安排人报了信,梁莘将李清照刚刚整理好的一份原稿交给了梁忠,梁忠飞奔入宫,将书稿交到了赵有福手中,赵有福以这个为借口,前来向太后这边请示觐见。 赵有福也知道了,赵佶在矾楼听到梁莘抢了李清照回家,生气的离开。 这事,会不会有麻烦,赵有福就是来打探的。 “书稿,送上来。”向太后一看是书,吩咐拿上来。 赵有福上前,递上书稿后说道:“大娘娘,官家吩咐让莘哥儿写话本,这刚完成三个章回的初稿,就赶紧派人给官家送来,以全官家对大娘娘的孝心。” 这话说的清楚,是刚完成,仅此一套。 向太后接过,依旧是没署名的。 翻开看。 立即就被深深的吸引了。 红楼梦,比起戏说三国,对向太后的吸引力高出一百倍。 特别是经李清照这位才女倾其心力润色过的故事。 向太后看的如痴如醉。 赵佶小声的:“大娘娘。” 向太后没搭理。 将一个章回读完,向太后才说道:“来,替本宫传话,明日宣曹家大姑娘入宫品茗。” 赵佶立即冲着赵有福:“还不赶紧去。” “是,奴这就去。” 赵佶心中欢喜,心说:这是最后一次,别说是曹家大姑娘嫁入你梁家之后,一但这事定下,你梁莘就会被重铁笼套住,接下来就不是你梁莘想不想当妻管严的问题,在曹昙的眼中,皆蝼蚁。” 赵佶也是个挺可爱的人。 对于他喜欢的人,他对人还不错。 当年,他姑丈王诜得到了半张残卷的唐时名画,他上门讨了去,王诰不舍得,却不得不给。 谁想,赵佶安排人下功夫去找,找到了另外半张,亲自修复完整,又给王诜送去了。 第四十三节 头挺疼 不过,对梁莘,赵佶还是妒忌的。 比他长的好,说诗词,赵佶也不得不承认,那天梁莘在太清楼的两首词,他自愧不如。赵佶不甘心,他在汴京青楼第一受欢迎的名头让梁莘给抢走。 正好这时,赵有福又回来了。 “大娘娘、官家。” 赵佶问:“让你去传话,怎么回来了?” 赵有福拿出一张纸:“莘哥儿派人入宫,说话本中有用到诗词,写了一首,请官家品评。” 梁莘害怕光是开篇三个章回不够,特意从自己记忆中挑了一首诗,还记得不怎么全,靠着李清照的帮助与提醒,才补全了这一首,应该与原诗词一样。 这首,是改编成歌曲的,每当放电视剧,必出。 想不记得都难,只是梁莘担心自己记得不全,还好有李清照帮着依词韵补全。 此诗为: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 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 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 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 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好,好意境。”赵佶感觉不错。 向太后却开始怀疑了。 那本戏说三国,大气磅礴。 这本红楼精美,却是…… 不可能是同一人所著,所以明天要曹昙入宫,问个清楚,谁是谁? 曹昙,此时正在听汇报。 来自王京玉身边侍婢月儿的汇报。 “姑娘,当时看到那小太监梁忠带人架着一个小娘子回来,可是把我吓坏了,莫不是他是恶人。可谁想,架回来后,安置在一屋中,然后就让写,不停的写,这事极是古怪。京玉姐也不好进屋去看,我就赶紧过来给姑娘讲了。” 曹昙正准备问,吴嬷嬷上前,低语几句。 曹昙起身:“更衣。” 她要出门,是家中二管家来告诉他,莘哥儿派人来找他,说是送点心给自己,这是接头暗号,连负责送点心的小太监也不知道意思。 曹家二管家知晓,这是梁莘约自己家姑娘的意思,所以过来请示。 吴嬷嬷代为传话。 曹昙打算去见梁莘,她猜测是梁莘来当面解释,这其中肯定有原因。 曹府三房这里呢,曹旸也准备出门,还带了一把刀,一张草席。 与此同时,开封府大牢,张耒给放了出来,李格非也给放了出来。 两人一脸的苦涩。 张耒凑了一点钱给李格非:“多少给侄女送去些,手上有些钱,总比没的好,我去找韩相公,看不能找合适的人说合,把侄女讨回来。” 李格非接过钱,无奈的叹息一声,往梁师成府上而去。 曹府大房这边,曹昙更衣好刚到门口,就见一小婢跑来,这是跟着王京玉到梁家的婢子,原本也是自己院中的。 “姑娘,安好。” “你怎么回来了?” “京玉姐吩咐,让调经籍铺子的几位师傅过去,再准备更多的更好的纸,墨,还要再准备几支好笔。京玉姐说,莘哥儿写下惊世之话本,趁着李家小娘子意境正高,重新修整后,直接在版纸上落稿。” 曹昙轻轻一摆手,立即有身边嬷嬷带着去办了。 少许,脚店。 这家店是梁莘的,已经整修完成,却不曾对外营业。 曹昙入内,二楼。 梁莘正抱着脑袋坐在那里,见到曹昙到,立即起身:“还好你来了,头疼的要死。”梁莘说着,将一堆刮板放在桌上。 牛角的、玉的、竹的…… 曹昙坐在长榻上,示意梁莘坐在地上,头靠向自己。 解开梁莘的发带,曹昙问:“怎么又头疼了。” “怕是落下病根了,只要做些费心的事,想的一多,头就疼。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往常也就是隐隐作痛,今日疼的让我无法忍受,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晚上找你。” 听梁莘这么一说,曹昙原本要问的话也没问。 吩咐身边的嬷嬷去取了活血的药油,先从梁莘的脖子开始,很有节奏的推压。 梁莘的表情也随着曹昙的推压变的舒缓。 再说梁府这边。 曹旸到了,李格非也到了,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到了梁府门口。 李格非还在思考,如何敲门,如何开口。却听曹旸一声暴喝:“梁莘,你给本侯爷出来。”一边喊,曹旸一边抬腿踢门。右手一把长刀,左手一卷草席。 梁忠开门出来,赶紧施礼:“小侯爷,您怎么来了。” “让梁莘出来,他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今日与他割席断义。”说着,曹旸说完就把那卷库扔到了梁忠身上,梁忠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时,两人都发现,还有一个人竟然跟着进来了。 曹旸转身:“你是谁,为何跟着本侯。” “下官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前来给小女送些换洗衣服,还有些钱。” 曹旸听完,转身又喊上了:“梁莘,给我出来。” 这时,许多人涌入。 只见一个婢女打扮的人不断的催着:“快,快,把笔墨给我,在院中点上火烛,准备校版,快些,快些。几位师傅来之前,定要做好准备。” 什么情况? 曹旸有点懵,来的人身上都穿着经籍铺学徒的衣服,还有曹的字样。 这不是曹家经籍铺的人嘛。 没等曹旸反应过来,又一个小太监跑着进来,身后跟着一串人,提着潘楼的食盒。 门廊处,有人高声说道:“快一点,将餐食摆在西厢,姑娘用过就要正式书版了,给姑娘准备的新衣呢,姑娘用过餐要更衣的……” 屋内人都很忙。 给宫里送去的是草稿,此时要印制是善本。 李清照用心调整过许多地方的用词、段落之后,即将精校、精修、精雕之后,用最好的纸、最好的墨,印制精美的精品级书籍,这是要献给向太后的。 这是极专业的事,经籍铺子派了大师傅前来。 从后院出来,往西厢去准备吃饭的李清照看到了在前院正中站着发呆的父亲李格非。 李清照迎上前去:“爹爹。” 李格非很是关切的问:“你,你没受苦吧。” 第四十四节 此间乐,不思…… 李格非见到女儿,只关心女儿是不是受苦。 李清照的心思那里在什么受苦上。 李清照没回答,却是说道:“爹爹,叫我的侍婢春兰过来,我在这里极好。这里有最好的墨,最好的笔,还有市集上根本见不到的,宫中的好纸。爹爹回去吧,我在这里住下了,可能会住很久。” 李格非:…… 他在开封府大牢内,他是知道自家女儿是被架走的。 这和明抢没什么区别了。 曹旸上前:“李家小娘子,你不是让梁莘给绑来的?” 这谁呀? 李清照看着曹旸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李格非赶紧介绍:“这是曹府小侯爷。” “小侯爷安好,没有,我是自愿来的。这里人对我极好,我在这里很欢喜。” 曹旸:“市井传闻……” 李清照:“市井传闻不可信,眼见为实。” 李格非:“当,当真?” 李清照催着:“爹,快去让春兰过来,再命人把我的书桌、镇纸、砚台都送来,还有我的笔架,笔墨就不要了,被褥也不用,也无须衣物。爹,快些了,快回家让春兰过来。”李清照把李格非推出了院门。 李清照是什么人。 李格非是清官,家里穷,李清照是能干得出当衣市易的人,就是遇到好的字画、奇物什么的,能把自己的衣服变卖去换东西的人。 梁府。 李清照在整理梁莘讲述的故事时,想到一些典故,又记不太清楚。 这里的小太监能跑到宫中与翰林院的书库中,去把珍本、孤本什么给她取来,供她查阅。 有几本,是她渴求已久,却苦无处寻找的珍本书籍。 而在这里,她报上一个似是而非的书名,几个小太监就给抱来一堆,但凡沾点边,都给抱来了。 这里,就是天堂。 李清照的天堂。 她是不打算走了,所以让爹爹李格非让自己的婢女春兰过来,却是没要衣服,也没要被褥。 这里有更高级的。 要买什么,梁忠直接打开一口装满金子的箱子,那态度很狂,咱不差钱。 李格非回家的路上,脑袋瓜嗡嗡的。 脑袋里是一片混乱。 曹旸呢。 确定不是梁莘欺男霸女,倒是安静下来了,坐在院中翻看了一会草稿,感觉无趣,这个远没有最近出现在自家经籍铺子的戏说三国有趣。 “无趣,无趣。”曹旸提着刀出门,牵马回家。 梁府内院,门廊内,王京玉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可不敢让曹旸看到自己。 李清照呢,在桌上挑好吃的,狼吞虎咽用过餐,换上一套新衣服,用布带从肩膀再到后腰扎住,在一堆全新的上上等好笔中,挑了一支,试了试感觉。 挑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了一会后,拿起正式的雕版用格纸,开始正式书写红楼梦版用稿。 写好一张,另一间屋内。 有经籍铺的大师傅校对。 不仅仅错字,若是字间距什么不好,就剪下来重新调整。 而后,再有专业的工匠,将纸敷在木板上,粘好,送到刻匠处,反雕。 汴京城,一套四百页的普通话本是一卷五册,最多值一百二十文。 而像此时即将印制的书,无论是纸张、用墨、版……。 李清照的字,是标准的欧楷,其老师作为苏门四学士之一,书法功底也是极高的。 所以,李清照亲笔,精雕善本。 一册一贯钱,不讲价。 再说那脚店,梁莘睡着了。 就靠在曹昙的腿上睡着了,头疼缓解之后,疲惫感上来,所以就睡着了。 曹昙没叫醒梁莘,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熟睡的梁莘。 不知过了多久,梁莘醒了。 当梁莘发现自己是靠在曹昙腿上睡着的,很是尴尬,正准备解释几句,曹昙却是很爽朗的笑了:“弟,睡觉还会磨牙。” 看梁莘发愣,曹昙说道:“旸哥儿称呼你为弟,我就不能?” 马上,曹昙继续转移话题:“我爹说,挑起战端,会损耗我大宋国力。” 提到这个,梁莘很认真的回答:“只要打仗,一定会损耗国力,但是不是要打,主要是看国力损耗的值不值,胜负又是另一回事。” “细讲。” “河湟,打完胜了,开疆域近两千里,经营河湟西夏对大宋的威胁也基本上能够解除,但这却是辽国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接下来只能是议和。这会换来西北至少十年的和平,以供西北休养生息。” 听梁莘讲完,曹昙一脸的无奈:“可恨我是女儿身,我少读兵书,也想纵马疆场,却只能在家,我倒是学不会绣花,张弓搭箭是我的强项。” 梁莘:“巾帼英雄这世上有许多。” “许多?” “对,许多,史上留名的不多,但英雄多无名。” 曹昙还想再问,梁莘站了起来:“回了,若是过了子时还没有回去,你家里人万一知道,这说不清。” 曹昙这才问李清照的事情:“听说你抢了一个人回家?” 梁莘回答:“一连串巧合加上误会,造就了这样的结果。就这样吧,正好借这个机会,保了她爹还有她的老师,至于她,让我这一抢,名声也算是毁了,宫内在册的太监一共三百三十七人,死了快一百人了,容不得我心软。” 曹昙还想说什么,梁莘接着说道:“也就是你们姐弟,换个人我不会解释这么多,抢了就抢了,我爹本就是宦官,受官家宠信,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走了,谢你帮我治头疼。” 说完,梁莘离开。 曹昙坐在这里,过了很久,才离去。 她脑袋有点乱。 梁莘抢了李清照回家,让她心里极是不舒服。 梁莘回到梁府,梁师成没回家,在宫中当值。 敲了王京玉的门,没回应。 问了婢女。 王京玉在李清照的屋,正帮着李清照翻珍本找典故。 梁莘也没去打扰,到书房自己就睡下了。 次日,大清早。 曹家正房院内,曹旸跑来了。 “昨天,我拿着一卷席,提着刀……”曹旸笑的极开心,把李格非前前后后的反应,还有李清照那如何也不愿意离开梁家宅子的反应,讲的是惟妙惟肖。 第四十五节 被盯上了 原本去找梁莘割席断义的曹旸回到家。 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堂姐曹昙听。 “这李家小娘子,我看是贪图莘哥儿管着秘藏书库,早年就有传闻,她在相国寺那边市集,典当了全部的首饰,就为了换一份孤本。谁想,汴京第一才女,就为了几本书,留在梁家不走了。” 曹昙没搭话。 无论怎么说,也是梁莘把李清照抢回去的。 曹旸又问:“那戏说三国,是莘哥儿让咱家经籍铺子印的,这几天总是找不到他,也无从问起,你知何人所著?” 曹昙看了曹旸一眼,心说梁莘竟然没告诉他,那自己更不能说了,所以回答道:“笔者不愿留名,咱们经籍铺子虽不是汴京城最大的,却也是曾祖那时就开的店,前后也有一百多年,名声在外,断然不能告诉你,笔者是谁了。” “恩,什么时候有新的印出来,叫人送我院一套。” “好。”曹昙也很为难,这假话说多了,就要用更多的假话就圆,总有一天会穿帮的。 午后,曹昙入宫。 梁莘三天不用进宫,专心在家讲故事。 再说曹昙入宫。 向太后已经备下茶点,曹昙到了,向太后就吩咐普通的宫女还有小太监出去,拉着曹昙的手坐在花园中。 “今年,二九年华了。” 曹昙低声回答:“虚岁。” 向太后又问:“那是你提到的新科进士,就是写戏说三国话本的那个,叫什么?” 曹昙声调高了好几度:“大娘娘。” 向太后:“若是你真的认为合心意,本宫做主,今天就给你爹写信,若你爹也认为合适,就让官家下诏。” 曹昙:“我,我……” 向太后:“什么时候武勋曹家的女儿也学那些不着调的,扭捏起来了。” 曹昙还是没说话。 向太后示意所有的宫女都出去,包括她身边的嬷嬷。 花园中只有向太后与曹昙的时候,向太后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想说什么就说吧。” 曹昙说道:“他是个有志向的人,他到我家中借阅了我爹的一些手书,很勤学。对官家也是忠心耿耿,不知他从何处听来,有人上疏要弃鄯州,他说了一些很有意义的话,我学给大娘娘听。” “恩。”向太后在听。 鄯州,这是大宋的叫法,但实际控制权却在青唐贵族手中。 鄯州的重要性,河湟的重要性。 开拓疆域两千里,对大宋的好处,对西夏的压制…… 认真听完之后,向太后内心有些疑惑,因为她知道,梁莘一直在帮赵佶推动保下鄯州、河湟之事。 不过,此时听了曹昙的描述,却还是赞许的:“有志,有才,不错。” 曹昙又说道:“但,昨天市井传闻,他抢了礼部员外郎家的大姑娘回府。我内心很不舒服,但他不承认他有错。” 向太后问:“怎么回事,细说。” 曹昙前前后后讲了。 向太后听完摇了摇头:“你不知,数年前,新法一脉对旧法,相当的残酷。像是这样问罪入狱的,大多都贬官流放,家眷送入教坊,说到这李家大姑娘,本宫也是听说过的,汴京城才女,论渊源,他们两家还有旧。” “有旧?” “梁师成这个奴才,一直说他是东坡学士的儿子,苏家也没辩驳,本宫也问了,好像还真有可能是。这李家姑娘的爹,也是苏门学子,她的老师张耒也是苏门学子。这孩子有分寸,你说的是梁莘吧。” 曹昙有些意外,向太后竟然直接就叫出了梁莘的名字。 向太后继续说:“梁师成这奴才,出任开封府通判,就本宫所知,他居中,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谨慎小心的职守着官家安排的差事,说到这抢人,怕也是无奈之举。” “还有,本宫知晓,李家姑娘到了梁家,只是抄录书写,这莘哥儿确实有才,只是本宫很好奇,他为何能够同时写出两种完全不同风格的话本来。” 曹昙说道:“他有两首临江仙,大娘娘听听。” “听听。” 曹昙说的,就是梁莘在太清楼背的那两首。 听完,向太后说道:“确实有才,说起来,他祖父东坡学士二十一岁名满汴京,他十几?” 曹昙的脸刷就红了:“虚十六。” “恩,比他祖父强。十六就能写出这样的诗词,本宫做主了,十年内保他进正五品,断不会辱没你,若你真有意,现在就给你爹写信。” “一切凭大娘娘做主。” 向太后看曹昙答应,开口吩咐身边的嬷嬷准备笔墨纸砚,然后安排人去叫赵佶过来。 赵佶,大喜。 只差仰天大笑,终于得偿所愿,梁莘,你可以和汴京城的楼、院、阁、栏说永别了。 “大娘娘,朕以为,罪臣蔡右丞,其家宅僭越。有官员弹劾他,他建园子毁民屋数百间。朕亲自去看过,那宅子中有一堂,高四丈九尺,侔拟宫禁。寻常人配不上这宅子,赐给曹家,当是朕随了一份嫁妆,大娘娘以为可好。” 向太后想想:“甚好。不如将蔡氏兄弟的宅子打通,一并赐了。这蔡卞的宅子,就赐给梁师成这贴心的奴才,皇帝以为如何?” 赵佶才不在乎这点小事呢。 立即就答应下来。 那宅子,确实不错。 若两套宅子打通,曹昙听了也吓了一跳,她家是王爵之家,出过皇后的,但若这两宅打通,曹家的宅子也是远远比不上的。 先说面积,占两坊之地。 自梁门街沿汴河往南北两个方向延伸,还有人工开凿的人工湖。 若是从水道那边再挖一挖,便能和宫城连在一起,修一座桥的话,便可直达皇宫。 这事说好,赵佶立即叫人把梁师成找来。 很快,梁师成到了。 赵佶说道:“你这杂奴,近来办事也是得利,大娘娘厚恩,赏赐蔡卞的宅子给你。你将其修整一下,那些教训新奴才的事,就在你宅子里办,宫内总是能听到那些笨手笨脚的奴才被打的惨叫,吵到大娘娘,是谁之罪。” 梁师成赶紧回话:“奴之罪。” 第四十六节 差一点要了小命 梁师成反应够快,无论什么情况,先别惹皇帝不高兴。 赵佶又说道:“大娘娘恩典,打算赐婚,内库里领些钱,去把蔡京的宅子整修一新,待济阳郡王回京亲自查验。还有,传朕旨意,济阳郡王回京,殿前都虞候、马军副都指挥使、提举佑神观,去办吧。” 济阳郡王曹评,就是曹昙的父亲。 其祖父曹佾是曹太后的亲兄长,所以曹昙的父亲是曹太后的亲侄子。 曹家,王侯之家。 向太后有点没反应过来,她原本的意思是,自己写信给曹评,商量一下这事。难道是皇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这就变成赐婚了,然后还给曹评升官,再给曹昙赐宅…… 罢了,罢了。 向太后只当皇帝也是好心,毕竟都曹昙十八岁了,还没找到合适婆家呢。 从现在算起来,三书六聘,全套流程走完,就变成十九岁了,再拖下去,有点什么一耽误,就过二十了。 罢了,自己写信给曹评说说吧。 梁师成,整个人都傻了。 脑袋已经成了一团糨糊。 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太监,自家的儿子竟然可以娶到郡王嫡长女,而且还是官家与大娘娘赐婚。 市井传闻梁师成也听过。 这都是笑话。 梁师成还是清楚自己是多卑贱的身份,再说曹家大姑娘什么嫁不出去,喜好打人,这也是金枝玉叶,岂能是他梁家这种小门小户敢窥视的。 不行,要赶紧把亲爹从儋州接回来,只有亲爹才能撑住这个排面。 亲爹,自然就是苏轼了。 话说,苏轼的儿子苏过成亲的时候,在汴京城还是借了友人的房子办的婚礼,穷到连租房都没钱,别说买房了。 两个时辰后。 梁莘入宫。 原本梁莘在家讲故事,三天内是不会入宫的。 此时,入宫,是谢恩。 因为,赵佶已经等不及了,诏书都下了。 先去大娘娘那里,听训。 向太后说了许多,基本上算是警告,若梁莘怠慢的曹昙,后果很严重。 然后是赵佶书房。 当赵佶看到梁莘那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忍住了笑。 梁莘坐在地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会被打死,不死也要残了。” 赵佶背过身去,在书架上拿书。 其实,是笑了。 而后,赵佶拿着书坐在书桌后,一脸严肃:“你是不满意了,济阳郡王府嫡长女,你是瞧不上?” 梁莘:“她打人很疼的。” 赵佶指着梁莘:“转过去,不要让我看到你那张哭脸。” 梁莘转过身,赵佶捂着嘴在笑。 笑够了,语气很严肃:“莫不是,你又被打了?” 梁莘说道:“昨天,我有点事出去,曹家旸哥儿一手提着草席,一手提着刀来我家,他很生气,因为我抢了一个人回家。这事,如何是好。” 赵佶更开心了:“去,去,回去写话本,还有,你今天就可以搬家了。你家那小宅,朕决定赏赐给王浦,走,走,回去写话本,速速离开。” 赵佶催着梁莘走。 梁莘一走,赵佶站在书架旁,捂着肚子笑。 昨天还感慨呢,梁莘你抢了汴京第一才女回家。 今天,报应就来了。 往宫外走的时候,梁莘一脸的凝重,他有一种感觉,赵佶赐婚不安好心,但想不明白,这个不安好心的核心是什么。 自己和曹昙接触,曹昙似乎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或许是自己接触的太少。 难道说,曹昙有什么隐疾,比如偶尔发疯,再比如,梦中好揍人,再比如…… 梁莘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些都能忍,只是曹家六代勋贵,娶了曹家嫡女,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大计划。说不定,那天醒来脑袋就没了,曹家不会看着自己办了赵佶的。 这事能拒绝吗? 宫外,出了东华门,梁莘就见到一人一马一刀立在路边。 曹昙。 原本在宫门外等着接梁莘的梁忠,多有眼色,伸手招呼所有人赶紧躲的远远的,连马车都拉走了。 梁莘向曹昙走去。 今日今时的曹昙,或许才是真正的曹昙,身穿轻皮甲、无盔,用布巾将头发束在头顶,身披大红色的斗篷,脚踩鹿皮靴…… 四个字: 英姿飒爽。 两人面对面盯着对方。 梁莘问:“也不知是谁的意思,我却是很意外。” 曹昙伸手一扶刀柄:“看你眼神,似乎有所不满。” 梁莘把头低下了,声音不大:“我把你和旸哥儿,一直当兄弟来着。” “嫌弃我年长于你,或是不通女红,再或是……”曹昙的语气没有半点不高兴,很平静的在问。 曹昙还没说完,却听一声怒吼:“梁莘小儿,拿命来……” 只见曹旸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提一把偃月大刀,抡圆了,呼呼带风就冲着梁莘砍了下来。 曹昙伸手轻轻一扶梁莘:“别动。” 别……别……动! 这姐弟俩是想要我命! 那大刀,贴着梁莘的后背就落在地上。 大刀落地,曹旸抽出手刀架在梁莘肩膀上,这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梁莘想反应,眼睛看到了,大脑还没反应,更不用说身上了。 曹旸:“你看不起我曹府?” 梁莘秒回:“没!” “你瞧不起我家姐?” “没!” “你不想当我姐夫?” “没!” 曹昙开口了:“滚!” 曹旸:“这就滚!”说完,一只手拖着偃月大刀,转身就跑,转个弯就不见人影了。 梁莘看着曹昙,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 曹昙说道:“我来这里就为说一事。” “你说。” “有件事瞒得久了,终是要让你知道的,知道的越晚,你越会对我怨恨。京玉自幼入府,一直在我身侧,为我女使,一等女使。”说完,曹昙翻身上马,轻轻一扬马鞭,策马而去。 看着曹昙策马而去的背影,梁莘自言自语的说道:“她喜欢我,原来是她喜欢我。” 想到这里,梁莘笑了,转身就奔着宫门而去。 很快,赵佶书房。 赵佶正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刚才笑岔气了,也笑的有点多,这会一动腹部就疼,所以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又见梁莘回来了。 第四十五节 梁府是个好地方 一见梁莘进来,赵佶就开口了:“速去写话本,你回来干什么?” “讨个赏。” “随便,你自己赏吧,速去写话本。” “依宋律,私藏一副甲流放两千里,我想讨副甲。” “两副,赏你两副,速去写话本。”赵佶催着梁莘赶紧走。 不就是两副甲嘛。 在赵佶看来,梁莘害怕挨打,所以要讨一副甲。 宋甲最轻的,弓甲,三十八斤。最重的,步甲,五十八斤。 出宫,回家。 ……。 恩,家没了。 站在家门口,梁莘看着宅子,绝对比抄过家还乱。 梁忠抓着脑袋,他就是去宫门外等少君,怎么回来家里像是进了贼,不对,贼不可能把家搬空的。 还有,有个小太监就候在这里。 就在门房打盹。 “少,少君,官家下诏,搬家。” 梁莘:好像有这么回事,自己脑袋光是曹昙曹昙了。 绕了好大一圈。 原本,自家是出了东华门,在宫城以东。 现在要绕皇宫一大圈,到宫城以西去。 新宅,原蔡京府。 位于京沪城梁门街,现在门头匾已经取掉,在门旁立了一个小牌,梁府。 新的门匾还在制作中,赵佶亲笔赐字,梁园。 正好和这条街的名字相应了。 梁莘一进园子,正准备往后园走,却听东侧院有人在大呼小叫。 走进去一看。 李清照怀里抱着几幅画轴,正指挥一群小太监们。 “挖,往下挖,小心一点,别弄坏了。” 见到梁莘突然到了,李清照显得很紧张,怀中抱的画轴也不知道应该藏到何处,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一个小太监上前:“少君,海公公带人审问,蔡京的几个儿子借其权势敛财,就藏在这东侧院中,我们正在寻找。” “去忙吧。”梁莘摆了摆手,小太监们又开始挖了。 梁莘呢,顺手从李清照怀中抽出一只画轴,打开一些看了一眼,又还给了李清照:“这是假的,真品已经送入宫了。” 这话,李清照不服气:“这是冯承素的摹本,虽然不是王羲之真迹,却也是珍品,随意丢在仓库地上,这,真是暴殄天物。” 梁莘问:“你不是正在专心做善本,怎么有空忙这个。” 李清照:“经籍铺的几位大师傅正在偏院将几间屋改成工房,总要缓上半天,我,我,我……”连说了三个我,李清照还是没好意思说下去。 梁莘转过身:“梁忠,打开后园那几间屋,让姑娘去待上半日,而后请军器监主官,太清楼,我有事求他办。” “这就去办。” 宋,在以前没有军器监,一直到神宗后期才效仿唐制,只是级别很低,主管也才六品。 梁莘回后园,他在想要不要和王京玉谈一谈。 傍晚,太清楼。 军器监丞叫沈冲,其父沈括,就是创造神臂弓的那位牛人,著有梦溪笔谈一书。 “沈监丞,下官有礼。” “梁校检,有礼。” 沈冲传家风,就是一个搞技术的人才,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 来见梁莘,也只是因为眼下汴京城梁师成势大,这面子不给不行。 坐下后,梁莘说道:“我要制一副甲,已经得了官家的应允。” 沈冲问:“内置软甲?” 梁莘:…… 什么传的最快,一定是八卦。 曹旸大张旗鼓的采购出嫁用的物件,满城皆知,嫁不出去的曹家大姑娘,终于要嫁人了。 嫁谁? 请允许全汴京人为其默哀三分钟。 梁莘在太清楼请沈冲吃饭这会,至少有二十多位勋贵家的小公爷、小侯爷、小伯爷前往曹府送礼,顺便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曹家大姑娘要嫁人了。 得到确切的消息,所有人都表示,请客。 不是请一人,而是请一楼。 每一个潜在的备选目标,此时都有一种乌云散尽,艳阳花开的感觉。 某小公爷,竟然还在家中立了一副长生牌位,给梁莘的。 还配诗一首。 来自梁师成的亲生爹,苏东坡赠友人一诗。 龙丘居士亦可怜,谈空说有夜不眠。 忽闻河东狮子吼,拄杖落手心茫然。 好人呀。 好人。 梁莘真是汴京城第一好人。 这位小公爷扔掉了拐杖,也不装瘸了,吩咐长随,包下太清楼三日,所有来客酒钱算他的。 话说两边。 梁莘这边请沈冲。 沈冲下意识就问了:“是要内置软甲……” 梁莘:…… “这个,此甲名为凤翊明光山文铠,是这样的……”梁莘已经准备的简图。 沈冲是专业的。 山文在唐中期已经有使用,明光的重点在于胸甲是完整的一片,山文甲是编出来的,不用一点线。 此甲,同时具备了明光与山文的双重优点。 这个,不难。 梁莘又说道:“我有办法,能让火达到把铁烧成铁水的高度,我还有直接炼钢的法子,但我不是专业的,要试。所以,我要纯精钢,加上先秦与唐时覆土时的法子,就是渗铬工艺,还有……” 梁莘讲的内容,有些词沈冲听不懂。 沈冲的理解是,梁莘要一副纯百炼钢的精钢甲,而且还要那种让铁不生锈的工艺,还有凤银鎏金工艺等等。 要求有点高,同时具备防御力,还要够华丽。 很快,沈冲意识到什么是重点了。 炉火能把铁变成铁水,这个太厉害了。 其燃料梁莘会提供,炉子也会派人去帮着改。 沈冲问:“这烧炉用的料,可否珍贵?” “不珍贵,到处都是,只是需要提前处理,不是我不舍得给你……”梁莘没说完,沈冲就一拱手:“我懂,艺不轻传。” “不,不是,还是说甲吧。” 梁莘想说的是,军器监没在自己完全控制之下,这焦炭技术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却也不能给。 这事处理完,梁莘眼下也就没什么事了。 安心在家讲故事。 至于王京玉,怎么才算对她好呢。 梁莘把家里仓库与钱库的钥匙交给王京玉保管。 王京玉,没要。 而李清照呢,深深的感觉到。 梁家,好地方。 李清照到了这里,完全放飞自我了,每天除了完成必要的红楼梦书写工作之后,就是翻库房,前几天又找到一件宋初高仿唐时三色三足三浅盘,开心的好一阵子。 第四十六节 确定这是亲爹? 梁家确实是个好地方,这里快乐多。 王京玉呢。 换上宫女衣服,带上一群宫中的女官,带上梁忠还有她亲自组办的整个专业的队伍。 旧法一脉把新法的人弹劾进了大牢。 她就去了。 名义上呢,是带宫中女官负责将女眷单独看管,事实就是带人抄家。 新法一脉呢,把旧法的人成功弹劾。 人关进大牢,王京玉就带人……,不对,名义是上随宫中女官同去。 就是两个字:抄家! 有人羡慕了。 许业珍。 曾祖许希,仁宗病重,宫中御医束手无措,后有人推荐了许希,他屡次进药皆无效,全家问罪。 曹家知晓后,认为是宫中御医的规矩限制了这位名医,上疏,请求让许希不要顾忌宫中的规则,放手施治。 许希改药石为针灸。 三天,三针。 仁宗病愈。 仁宗为其在汴京城西建了一座扁鹊庙。 许家感恩。 接连数代,家有丁便入曹府为曹家医匠,有女就安排在曹家嫡女身旁。 这便是曹旸所说,曹昙身边两个非常恐怖的女使之二,擅长用毒的许业珍。 王京玉,自从去了梁府,开心的不得了。 其身边跟着一起去的,也是原曹昙院中的婢女,偶尔回来串个门,也是得意的不得了。 羡慕! 非常羡慕。 这日子一天天过去。 海边,温*州。 今天,考评第一。 不纯粹因为曹评是这里的防御使,而是这里已经连续数年,进士登科人数江南东路第一,全大宋第二。 曹评文武双全,神宗赐过玉带,箭术无双,左右手开弓,在夜里能射中五十步外的火烛。论文,其书法造诣也是相当不俗,喜欢读史。 温*州有些成就,是曹评治理有方。 这一日,曹评在海边观海。 有家将走到身旁。 曹评吩咐:“传下话去,这几日可能会有大风,让外面的渔船、商船多加小心。” 有人去传话了,家将捧上几封信:“主上,大娘娘亲笔、官家亲笔、三房旸哥儿来信,家中大管家来信……” 曹评接过信翻看,翻着翻着,说了一句:“男子?囫囵个不差零件的?” “恩,依我家中来小信说,汴京城有传,莘哥儿有才华。” 曹评摇了摇:“才华不才华的无所谓,只有是男的,不差零件,年龄差不多,其余无所谓。我曹家保他一个官职不难,家中田产、店铺,也不会差他吃喝。” 这话,家将都不爱听了:“主上,咱家大姑娘也是名门嫡女。” 曹评“谬误之言,汴京城内适龄的哥儿,闻之如虎,各个惧之。我都想好替她养老之法,现在有男子,还是不差零件的,又是大娘娘与官家赐婚,何其难得。传我的话,让家中备店铺十间,良田千亩,赠予亲家公。待我交接完这里的公务,安排合适之人镇守,便回京述职。” 家将:…… 另一处,山峦之间。 种师道。 他在巡防,各营寨都要亲自检查,防备西夏。 有诏书到。 种师道领诏,一读,他傻眼了。 今年的军费一文都没有被克扣,而且还增加了百分之二十。 让他修缮道路、重点是他东至京兆府,西至……陇西。 种师道看着诏书,作为领军的将军,他心中就有一张地图,很快他就清晰的知晓这条线路的全部,所经的每一处山、河、城池。 然后,任务是,保障洮砚原石运输。 扯淡呢。 种师道是见过洮砚原石的,最大的也不过百斤,这是石头,不是豆腐,需要一个州府来保障几块石头的运输。 他所领的一军,此时驻扎在渭州(平*凉一带) 在种师道看来,这皇帝脑有多残,会下这道诏书。 他的部将却是很开心。 今年的军费一文不差,还加了两成,算一算,比去年几乎多了一倍,这等好事,如何不开心。 不,不对。 种师道反复读这诏书。 很快,他读出味了。 洮砚,洮州,那么就是河湟。 眼下河湟不宁,青唐贵族不服王化…… 有意思,有点意思。 种师道收起诏书:“来呀,传督将领,巡城、操军、修路。” 修路,真的是为了那洮砚原石吗?区区一百多斤的石头,派上几十人背上就能送到汴京去,用不着修路。 但若是几十万大军的粮草呢。 修路,必须修缮道路。 种师道意识到,朝中必有高人。 高人。 此时高人正遭罪呢。 曹旸已经像一只苍蝇一样,围着他转了三天,嗡嗡嗡……嗡嗡嗡…… 梁莘正头疼呢。 家里屋子不少,现在呢,连梁忠都要去挤大通铺了。 占地两个坊的蔡氏兄弟宅院。 梁忠都去挤大通铺了。 屋子呢。 堆满了查抄来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瓷器珍木。就是书,也都一本不差的给抄来了,家里已经堆不下了。 梁莘,愁。 曹旸呢,来就一个目的。 “我说莘哥儿,你说和我天下第一好,这点小事,你都不答应。” “兄,这事太离谱了,好不好。” “恩,还好吧。” 曹旸说完,梁莘翻开曹旸给他的文书,指着上面说道:“翟氏、东都人、父翟通,元祐四年生,这年龄才多大一点,你为了从教坊捞人没问题,我帮你,但你别这样塞给我。” “不,不。”曹旸摆了摆手:“宫中赵有福公公不说给了三张消籍的文书嘛。” 梁莘:“我也能搞到。” “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曹旸说道:“她爹被贬为普通军士,就是在处理安化蛮的事情上,出了差错。你把人救出来没用,我也能想办法救人出来。但没办法让她爹再领军,赵有福收她为义女,你收她为妾,赵有福就有办法让她爹重掌兵权。” “不干,我也有办法。” “两回事,弟,你说了和我天下第一好。” “我和你是天下第一好,但这事不可能,你曹家想捞人,还有捞不出来的,我不信。” 曹旸拿出一份名单。 梁莘无话可说了。 这不是一页纸,而是厚厚一本子。 就这厚度,也确实吓到梁莘了。 第四十七节 好一个铁证如山 曹旸很严肃的说道:“你的人脉,我曹家的人脉,要用在关键的人身上,我相信你保翟通没问题,但他呢?”曹旸翻出另一本,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弟,可相助否?潘家为他备下万贯,却苦于没有机会。” 梁莘接过那个小本,转身往花园走去。 曹旸跟上。 两人坐下之后,梁莘问:“为什么这么多人,这么厚的一本子。” 曹旸没看梁莘,只是看着花园,慢慢说道:“我曹家自太祖立宋以来,到我这一辈已经是第七代了,先不说谁家没点亲朋,没点交情,他爹当年在战场上救过我姑丈一命,我曹家,潘家,便要报这个恩。” 梁莘再拿起那小本。 郭忠孝,因河*南大仓亏空,被弹劾入狱,流放白州。 其父,郭逵,嫡长、三子。 曹旸继续说道:“蔡京这恶人,大仓亏空是他的人干的,因为郭忠孝是蒙荫入仕,虽然后考了进士,但在这些人眼中,也是武官出身。其父亡故,虽然说先帝厚赐,可他毕竟在朝中失了支持。” “去年腊月,先帝病重,蔡京就安排人将大仓亏空之事栽赃于他,铁证如山。现人还在大理寺大牢中,若非先帝驾崩,怕是已经定案,将人往白州送了。” “老潘家拿出万贯给蔡京,希望蔡京给个面子,蔡京,好狂呀!” 梁莘低头听着,默默的说了一句:“好一个铁证如山。” 曹旸:“是真的铁证如山,他们上下串通,做了一手好账,而且所有人都指证郭忠孝,就算是先帝没有病重,也只是皇恩特赦,都不可能翻案的。” 梁莘突然高呼一声。 “叫梁忠过来。” 有小太监应声,很快,梁忠小跑着就过来了。 梁莘直接把曹旸那小本子上的一页撕了下来:“梁忠,你最近挺风光,都说你会办事。” 梁忠赶紧回话:“少君,我只是盯着办事,都是新来的几位会办事。”梁莘知道,是新加入的老捕头、老军头等人,非常有一套。 梁莘把那一页递给梁忠:“就说是我的意思,听说这案子铁证如山,我们翻案也要一个铁证如山,但别坏了咱们的规矩,去试试?” “少君就瞧好吧。” 梁莘:“还有,告诉我爹,能不想办法把蔡氏兄弟流放白州。” “这就去办。”梁忠接过那页纸,小跑着离开。 看梁忠离开,梁莘说道:“你说的事,别想,我不答应。我现在要入宫去,晚上在我家吃饭,看梁忠能打探出多少消息来。” “好。”曹旸没拒绝。 曹旸内心多少有点吃惊,这案子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的,梁莘竟然敢接手。 果真,我们是天下第一好。 梁莘怎么想的。 很简单,郭忠孝,先不说其父是名将,历史上有记载,他为北宋流干了最后一滴血,就冲这一点,梁莘也想试一试,看这铁证如山的案子,能不能翻过来。 能不能翻。 梁忠这边,人手已经超过五百人了。 一位老捕头听了这事,只说了一句:“十八般刑具摆在之前作伪供的面前,便知晓这铁证有多铁。” 这会,蔡京已经在大牢内。 作为曾经的重臣,对他几乎不能用刑。 但其党羽呢? 其门客呢? 其家丁,故吏,狗腿子小官吏呢。 老捕头相信,手中的皮鞭肯定比这些人的嘴硬。 若真是郭忠孝贪墨了大仓,那无话可说。若是被人栽赃陷害呢,那就为翻案,办一个铁证如山。 这事,只需要一个由头便可。 郭逵,六个儿子、八个女儿。现活着的还有四个儿子,七个女儿。 挑一个头铁的,出来敲登闻鼓,喊冤。 这便与新法、旧法两脉相斗无关,这是单独的案件。 后交付开封府复查。 梁师成现身为开封府通判,一纸公文。 接下来,就是老捕头与老军头们的表演时间了。 梁莘,入宫了。 今天,是后宫向太后的宫殿改造完工的日子,梁莘肯定不能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 之前,向太后的宫中,有暖阁。 是用屏风挡出来一个小隔间,而后有一个地坑,里面放着炭火,杂气会通过地坑旁的通气道排到屋外。 梁莘,用事实证明了,只要钱给足,屋里蒸人也是没问题的。 所有的地板全部给掀了,然后挖出一排排坑道,用石棉打底,排上铜管。 大宋是属于铜紧缺的国度,这些铜管全部手工打造,造价高的惊人。然后在铜管上用木制格架铺平,重新铺上地板。 另一间屋,装有九眼蜂窝煤炉,无外力自热循环水路。 不用梁莘讲物理,大宋的工匠们就能玩的转。 此时,已经是四月,依梁莘后世的日历算,差不多就是五月中旬了。 汴京城很暖和。 这屋子里,疯狂的烧,温度往三十度奔。 向太后笑的连嘴都合不上:“好,甚好,孝心可嘉。” 梁莘上前:“大娘娘,官家登基,今冬便会有惠民新政,民间普通木炭每秤(一秤十五斤,每斤六百四十克,折九点六公斤)寻常时候是二百文,冬天会贵些,汴京城因为人口多,冬天若到雪天,能到五百文。” “官家惠民炭,每块只要一文钱,寻常做饭,炉火不灭一日夜五块或是六块,冬日取暖也不过十数块,一次购买五千块,送炭炉一只。到了冬日,百姓一定会称颂,大娘娘慧眼如炬。” 向太后听了:“来呀,赏。” “谢赏。大娘娘请稳步,臣是男子多有不便,接下来,请李嬷嬷代为介绍。” 还有什么。 屋外生炉,屋内铁筐木架,放有石头,上等香木打造,桑拿。 一刻钟后,另一间木屋内,梁莘用一块湿布盖在脸上,靠在一条长椅上。赵佶靠在另一边,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时的拿着水浇在石头上。 屋内的温度,感觉六十度往上。 突然,梁莘开口说了一句:“赵乙,为了洮砚原石,我感觉张叔夜挺能干的,把宗泽留在汴京,西府检祥如何?” 西府就是枢密院。 第四十八节 掌握天下,从一张画开始 梁莘建议宗泽入枢密院。 赵佶:“几品。” “从六。” 赵佶:“升一点,告诉他,最晚明年这个时候,我要见到洮砚原石,还有许多、许多的狼毫尾尖,还有,你吃过一种像羊肚一样的蘑菇,很多年前,好像潘楼有过,这些年没再见过,听说就是羌地那边才有。” 梁莘说道:“再升,他也管不上大事,只能帮你盯着办事的人别懈怠就好,你说的那个我吃过,我写信给西北,让他们年底前整上一百斤。” 赵佶:“至少一千斤。” 梁莘:“那就,从五品,枢密副承旨。” 赵佶:“办不好,流放海外。” 宋时说,流放海外就是儋州,绝对是最惨的流放,没有之一。 当天,诏书就传到了宗泽、张叔夜手中。 张叔夜与其他几个,往西北去。 宗泽,变成京管,从正七品,直升从五品,枢密副承旨。 宗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这个官,是皇宫洗澡的时候随口应下的。 赵佶心情是好的不得了,梁莘是穿越者,那什么泰式、倭式、撕吧什么的,给赵佶整了一个全套,顺便献上自己家花园的一堆不知道什么花,把御花园里的来自大理国进贡的那些小米椒给自己挖回去了。 赵佶舒坦的直哼哼。 等回到书房,都眯着眼睛还在回味中。 梁莘拿了一只画卷放在赵佶面前。 赵佶只瞄了一眼:“假的,这么假你竟然看不出来。” 梁莘没说话,用了一点水,伸手将画撕了一角,欠身一礼:“我出宫去了。” 赵佶先是一愣,然后腾的一下跳了起来,拿起画仔细研究。 这幅画,确实是假的。 赵佶上次在抄蔡京家的时候,就看过这幅了。 梁莘撕开一角后,竟然是在原画上,又覆盖了一层。赵佶解开龙袍扔到一旁,拿出布带束手、束腰、束服。 亲自去取了一碗水,趴在书桌上慢慢的揭起上面那一层。 露出完整的一角之后,赵佶惊呼一声:“竟然,是……画圣亲笔。哎呀……啊,莘哥儿知我也……”赵佶呻……吟着,怪叫着,一声高一声低,整个人都上了书桌,一寸一寸,小心谨慎的清理着画卷。 画圣。 唐时阎立本,无论这是一副什么画,在赵佶眼上,都是极珍品。 赵佶开心了。 宫内,又有两个年龄在四十岁上下的太监人间蒸发。 他不知道,也没工夫去关系这个。 接下来,就这一幅画,哪怕没有破损,仅说揭开上面覆盖的这一层,再清洗,重新装裱,完全处理好,没有十天时间不可能。 而且还是画圣真迹。 赵佶半个月都会泡在这幅画上。 宗泽出任枢密副承旨,那么也就代表着,西北用兵进入了庙算阶段。 那么接下来,再哄好赵佶,梁莘有信心给自己的爹,讨一个节度使的虚职,然后出任西北用兵的监军。 蔡京,距离流放白州(玉*林)已经进入倒计时。 童贯坟头草估计已经发芽了。 接下来,曹评为帅,种师道常先锋印…… 西北,可期。 回到家,梁莘看到侧门有人站在门外。 进了院子,梁忠迎了上来。 “少君,今科状元在门口,想拜见干爹。” 梁莘脚步没停,继续往院内走,一边走一边说:“不就是新法与旧法两脉闹的凶,这一科的进士们都不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我看过这一科的名单,除了诗词写的不错之外,皆废物,不过,面子还是要的。别让人难堪,请到花厅,点心、茶都备上。” “是,是。”梁忠打手势示意小太监们去安排。 一直到后院,梁忠为梁莘换了在家的软鞋之后,这才离开去办事。 梁莘到了李清照的屋,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这才进屋。 此时,李清照正在练习揭画。 见梁莘进来,李清照说道:“其实以前也揭过,那些装裱的画有些受潮、破损,需要从裱纸上揭下来,再重新装裱。经郎君提及,我才注意到好一些的纸都是数层的,但一揭九画不可能,三揭没问题。” 梁莘说道:“所以,我选了大红桌子,越是鲜艳的桌子,越是能让人看清,防止最后一层也揭掉。” 李清照:“这手艺没什么技术,只要有耐心和细心就可以。” 梁莘:“过段时间,把唐时李思训的那幅画揭了,一揭二,或是一揭三都可以。” 李清照停下了手中的活:“郎君,你不会用这种造假的东西换钱,你不缺钱。李思训当时被称为山水画第一,有人也称他的画为神品,所以他的画就是传世珍品,毁了这样的一幅画,为什么?” 梁莘笑了笑:“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偷偷把一些画、珍本拿回你的屋,我问过为什么没。少问,多干活。” 李清照不干了。 她虽然是被抢回来的,却也不甘心随便被拿捏。 当李清照准备提出一点点小抗议的时候,梁莘说道:“先干活,想知道原因,等大娘子入府,她会告诉你为什么。” “恩,好吧。” 梁莘又说道:“过几天,我去宫里给你整几张真正的绝世珍品级的名画,让你鉴赏几日。这屋内的事,别让人知道,包括你的婢女春兰。想一想,你全家是怎么入狱的。” “好,好吧。”李清照语气有点虚。 不就是两首诗嘛。 想想,似乎也挺可怕。 梁莘要干什么。 一张阎立本的画,就能让赵佶折腾十几天,若是两张,或是三张一模一样的珍品古画呢,那一张才是真迹? 估计,赵佶能为这画,在书房一个月不出门。 从李清照这屋出来,梁莘去了侧园。 曹旸还在这里等他呢。 “兄。” 曹旸:……。 梁莘看曹旸的反应有点怪。 曹旸摇了摇头:“我才想起来,你是兄,我是弟。” “这……”梁莘有点糊涂。 曹旸说:“你娶了我的姐姐,你是兄,我是弟,这和你我的年龄无关。” 梁莘也反应过来了:“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