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印章
这一年的雪来的有些早。
刚刚十月末，一场鹅毛大雪便不期而至。
一夜之间铺了厚厚一层。
足有七八公分。
放眼望去，寒江郡外银装素裹，一片白茫茫。
远远地，一个衣着有些单薄的少年，身上背着一大捆柴，正一脚深一脚浅，艰难走在雪地上。
鞋里灌满了雪，两腿沉重似灌铅，一双脚冻得麻木而又刺痛。
“真见鬼……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鬼地方？”
“没有清雪车，没有现代化工业，还他妈没有钱……”
“老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一路全靠骂骂咧咧的吐槽，支撑着他本以为很强大，实际却不怎么样的意志。
人在没事儿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
看似优雅从容。
只有离开舒适圈，才会明白这世界的残酷。
有句老话叫来都来了。
但对三十出头事业有成的宋煜来说，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来。
这会儿雪已经停了，太阳高悬，昏黄而又暗淡。
照在大地上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拖着疲惫身躯回到那栋因为年久失修，明显已经变成危房的茅草屋前。
将背上的捆柴丢进棚子里。
遥望着几里外城墙高耸的寒江郡，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种破房子在他的家乡都快成文物了，哪里发现一座，立马就会变成网红打卡地。
随便拍个视频都能火！
他偶尔也会看两眼，缅怀一下曾经的童年。
但真让他再次回到这种生活状态，他只想骂娘。
两脚冻得跟猫咬的似的，坐在门口脱下鞋，用刺骨的雪拼命揉搓起来。
一会儿功夫，麻木的双脚终于有了一些感觉，开始变得热乎起来。
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现在的小朋友怕是都不知道还可以这样处理吧？”
随手抓来一块硬邦邦的破布，擦干净后，两脚再次插进冰冷的鞋里，脸上一片扭曲。
却是没有再抱怨什么，开始生火做饭。
随着灶台里面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屋子渐渐开始有了一些温度。
将糙米下锅，又从地窖掏出几颗土豆，去皮切丝，准备待会儿炒个土豆丝。
至于油盐酱醋……一坛子荤油还剩下一半，盐也得省吃俭用。
酱油、耗油、料酒这些东西，只能存在于记忆里。
灶火映着少年清秀俊朗却满是惆怅的脸。
来到这個世界已有七八天，宋煜依然没能彻底接受这一切。
他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成为一个与妹妹相依为命的苦命少年。
但有一件事大概是可以确定的——他回不去了。
冬日白天很短，转眼日暮西垂，天色开始暗下来。
外面开始刮起呼啸的北风，卷起的雪粒打在窗棂上劈啪作响。
听着都冷。
已将土豆丝也给炒好的宋煜多少有点担心，这么大雪，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走回来吗？
早上和她说过，如果不好走，就住在她工作的崔家好了。
崔家是郡上豪门，家主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知道他家情况，对他们兄妹始终十分关照。
“这么晚，应该不会回来了吧？”宋煜想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哥，开门，我回来啦！”
宋煜连忙起身把门打开，看见冻得小脸通红，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包裹的少女。
少女亭亭玉立，眼眸灵动地微微抽动鼻子：“好香呀！”
宋煜忍不住责怪：“这么大雪，十几里路，还回来做什么？不是叫你住在崔家吗？”
“我担心哥哥嘛！”少女星眸璀璨，冲他娇憨一笑。
“帮我拿一下。”把手里包裹递给宋煜，解开身上披着的一件大氅，说道：“我不冷的，若若姐见我执意要回，就把这件衣服借给了我，穿着可暖和了！”
说着小心翼翼将那件狐裘大氅挂起来，又拿起家里的鸡毛掸子轻轻在上面扫了扫。
往桌上看了一眼，眉眼弯弯地笑道：“真好，回来就有饭吃！”
宋煜道：“都快凉了。”
“没关系，我也带回了好吃的呢！”少女说着，又将包裹从宋煜手里接过来。
打开后，小心翼翼从里面拿出一盒点心，还有油纸包着的半只烧鸡。
“今天那边有客人，准备了很丰盛的筵席，这些是若若姐叫我带给你的……”
少女边说边将吃的摆在桌上，忍不住偷偷咽了下口水。
宋煜摇摇头，终究是小孩子，撒谎都不会。
崔家小姐一共只见过你哥两三次，会叫你带吃的回来？
随手接过烧鸡，撕成小块，放进锅里热了一下。
片刻后。
兄妹二人坐在桌前。
宋煜夹起仅有的一只鸡腿，放到妹妹碗里。
“哥你吃，我都吃过了呢！你习武，需要肉食增长血气。”少女又把那个鸡腿夹给宋煜。
宋煜看着她笑道：“一只鸡腿能长什么血气？只能解解馋，巧的是，我现在不馋。”
又给她夹了回去。
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自己从前要有这样一个妹妹，早被他给宠上天了。
宋雪琪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哥哥。
不知为什么，从前几天他生病醒来那时候起，似乎就变得有那么一点……陌生？
人还是那个人，性情却发生了很大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面对哥哥，竟有种面对若若姐的父亲……崔家老爷的感觉。
难道这就是老人说的，生场病长个心眼？
可那是说小孩子的呀，我哥都十八岁了，还能因为生病长心眼吗？
但这种困惑也只是转瞬即逝，毕竟，这是她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哥哥，世间最亲近的人。
“哥，伱要是好了，就赶快回武馆吧。虽然咱们欠黄叔很大人情，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努力上进，以后才有机会报答人家。”
少女斯文地把鸡腿肉撕开，又放进哥哥碗里一大半，柔声说道。
哥哥这场病生得很突然，也很重，刚醒来那会儿还说了不少胡话，把她都给吓到了。
但真正让她担心的，是哥哥那会儿状态虽然很差，态度却不知为何非常坚决！
说自己就算死……都不会去什么武馆习武。
她当时也是急了，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不习武你还能干什么去？读书你又读不好。
结果哥哥迷迷糊糊地来了句：哥虽然不是顶级学霸，好歹也是重本毕业，不去武馆也饿不死……保证把你养得好好的！
她这些年没少跟着若若姐认字读书，却几乎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
当时都被吓坏了，以为哥哥烧坏了脑子。
“武馆么？”宋煜放下手中碗筷沉吟起来。
心说就你哥这弱鸡似的小身板，那点可怜的底子，走五里山路打个柴都差点被冻僵。
除了理论知识的确挺扎实，其他简直狗屁不通，根本不是习武的料啊！
只是这种话，却没办法对眼前这个乖巧懂事的妹妹说。
“我会去的。”他点点头，给出了一个承诺。
再怎么不愿接受，也不能一直躲在这栋城郊危房里，总要进城去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
“真的？那太好了！”宋雪琪松了口气，一脸高兴。
哥哥终于痊愈了！
饭后，她主动去洗刷碗筷，还给宋煜烧了一盆洗脚水。
“哥，洗完脚就睡吧，明天咱俩一起进城！”
“好。”
……
夜已深。
在崔家劳累一天的妹妹早已放下她那边有些破旧的帷幕沉沉睡去。
宋煜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边想着未来出路，一边借着昏暗的油灯，仔细打量手中一枚铜制小印章。
这东西有问题！
这具身体的原主，极有可能是因它而死。
原本并没有人把它当回事，只当是一个祖传老物件。
直到前阵子，郡上突然出现几个古董商人，四处收集各种古玩。
尤其对印章感兴趣，给出的价钱相当可观，据说只要被看上，少则几十，多则几百贯！
这可不是小数目，兄妹俩父亲战死沙场，每个月的抚恤金也才一贯多点。
妹妹在崔若这种大户千金身边当丫鬟，地位不低，但每月算上赏钱，也就不到两贯。
看似不少，可南赵国物价很高，除去两人吃穿用度，加上原主练武需要的一些花销，基本不剩什么，别说在郡上买房，就算想把现在这栋破房子修缮一下，都十分困难。
少年因此动了心，想着家中这枚印章留着也没什么用，要真能换一大笔钱，可以存起来以后给妹妹当嫁妆。
否则像他们这种穷人家的姑娘，嫁出去很容易遭婆家白眼。
结果就在他生出这个心思当晚，不知为何，就稀里糊涂发起了高烧。
随后便卧床不起，直至一命呜呼。
死的不明不白，十分憋屈。
以至于宋煜刚穿越过来时，依然还能感受到少年那不散的执念——
我死了，妹妹以后可怎么办？
许是冥冥中有所感应，少年意念消散前留下一律执念：一定要保护好她！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宋煜几乎全盘接收，并完美融合了少年的记忆。
包括兄妹二人那种相依为命的骨血亲情。
宋煜一直感到奇怪，少年身子骨虽然有些弱，但也不至于说死就死吧？
思来想去，都想不出除了这枚印章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健康少年无征兆地死掉。
当然，这种猜测很玄学。
原本他是不信这些的。
之前哪怕是被小女朋友们拉着去算命，他也从来都只捡好听的随便听听。
就当心灵鸡汤了。
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就已是最大的玄学。
由不得他不信。
这枚印章黄澄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很容易被误认成是黄金。
似乎曾被人常年把玩，有些地方已经盘出包浆。
古拙而又润泽。
看着确实像个古董，也难怪少年认为它可以卖上一个好价钱。
印章底部镌刻着神秘纹路，中间仿佛藏着一个字。
宋煜仔细辨认半天，才发现那应该是接近甲骨文的古老篆书体的“兵”字。
他从小喜欢书法，创业时为了静心，也会经常写字。
除了姑娘，这大概是他为数不多始终热爱的事情。
所以尽管很少写篆书体，但还是勉强能够辨认一些简单的。
“印章上刻个‘兵’字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主人是个将军，给自己做了个特殊私印？”
古人验证身份的方式并不多，制作一些特殊印章传递消息，也算是一种保密方式。
宋煜用手轻轻摩挲着印章底部的纹路，思忖着，喃喃道：“兵……”
霍地！
一股巨大无匹地吸力毫无征兆的……骤然袭来！
他的身体，在刹那间完全不受控地从木床上面腾空而起。
“咻”的一下，被吸进一个莫名空间。
一时间宋煜甚至来不及紧张，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果然与它有关！
难道是要送我回地球？
宋雪琪咋办？！！！
第二章 剑仙开天图
结果他想多了。
等回过神来，已置身一个神秘房间内。
找不到光源，但很明亮。
黑灰色的地面略带磨砂感，光脚踩在上面还能感受到一丝温热。
“这又是哪？”宋煜微微皱眉打量起来。
正前方有张很大的桌案靠墙摆放，桌上放着个剑托，横着一柄长剑。
黑色剑鞘布上遍布着暗金色的奇异花纹，有点像是道士画的符箓。
桌案后的墙壁上挂了幅画，画面一片朦胧。
无法看清内容。
就在宋煜以为自己眼花，打算仔细观察一番时。
画卷却突然化成一道光芒朝他射来！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冲顺着他的眉心而入。
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紧接着，又生出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像有人正上下打量他。
这一切来得突然又突兀，宋煜有点懵。
这时心灵深处传来一道略显嫌弃的意念——太弱了！
如同科幻电影中的心灵感应，非常清晰！
宋煜深吸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穿越这种离谱的事情都叫他碰上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沉声问了句：“谁？”
哐啷。
桌上横着的长剑突然动了一下。
像是被人轻轻挪动。
宋煜：“……”
这剑成精了？
“长得还行。”
内心深处那种心灵感应再次传来。
宋煜愣住，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长得……还行？
“皮肤挺白。”
“手很好看，手指修长。”
“颀长挺拔……”
“眼睛有神！”
“眉毛……”
宋煜：？
终于反应过来，这是在夸他？
但不对啊！
最初是嫌弃他弱来着吧？
合着这是找不出别的优点了，只能逮着长相拼命夸是吗？
这剑还他妈挺会照顾人情绪呢……
他吸了口气，冷静问道：“你是剑灵？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
“你来这里和我没关系！”桌上的剑轻颤，矢口否认。
宋煜想了想，道：“是不是你不重要，既然你本事这么大，那就请你帮个忙，把我们兄妹二人送回我的家乡好不？”
他是真不想待在这种地方，脑子里的执念，也让他有种想要保护那丫头的强烈念头。
“不好，我没那本事。”
“那是谁把我弄过来的？你告诉我，老子回头绝不会放过他！”
“伱？”
“……”
宋煜叹了口气：“说吧，把我弄到这……是有什么任务需要我去完成吗？还有刚才那幅画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进我脑袋里了？它想干什么？”
“你问题可真多！”剑灵有些嫌弃地说道：“第一個问题我不知道。至于那幅画……它是剑仙开天图，一部无上功法，我不清楚它为什么会选择了你，你连观想它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是它把我弄来的？我也肯定回不去了，是吧？”宋煜有些低落，内心涌起一股酸楚。
“成仙就可以，届时上天入地，三千大世界都任你遨游！”
“成仙？”宋煜黯淡下去的眸光微亮起来，“人真的可以成仙？你可以教我吗？”
“不能。”剑灵道：“得靠你自己。”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有何用？”宋煜有点生气。
“我都没说要认你为主，你居然先嫌弃起我了？你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是处！”剑灵道。
一把剑而已，怎么这么多戏？小嘴叭叭的还挺能说！
宋煜壮胆走上前，想拔出看看这个成精的家伙长什么样。
“别碰我！”
长剑嗖地一下飞起来，悬在半空。
唰！
露出一小截寒光四射的剑锋，警告道：“别乱摸，不然砍你！”
宋煜：“……”
刹那间，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凛冽寒意将他笼罩。
就在这时，仿佛有一道柔和力量从他眉心散发出来。
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跟这把剑进行着某种他无法感知的沟通。
这把剑则一直悬在那颤啊颤的，时不时亮出一截锐利剑锋。
感觉像是在吵架。
半晌。
宋煜心灵深处传来剑灵意念：“真奇怪，它居然就认准你了？”
下一刻，它飞回剑托上：“你这么弱，就算我肯让你握住剑柄，你都拿不起来……”
宋煜看着桌上这把剑，嘴角抽了抽：“我不信！”
说着走上前，单手握住剑柄，一把轻灵的剑而已，再重能重到哪去？
结果几乎连吃奶劲儿都使出来，也没能让这把剑动弹分毫。
“你故意的吧？”宋煜道。
“还真不是……”剑灵恹恹地回应，“是你太弱，打开身后那扇门，去摘两个果子吃……”
宋煜疑惑，身后哪来的门？
刚刚他已经观察过，这间屋子四面皆是墙壁，根本没有门。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原本光秃秃的灰色墙壁上，真的出现了一道门户。
莫名的穿越，神秘的印章，奇怪的剑……
如果不是已经在这世界过了好几天，如果不是完美融合了那少年的记忆和情感，宋煜真觉得这是个光怪陆离的梦。
走过去，伸手推开门，眼前景象，顿时让他一阵心旷神怡！
脑子里瞬间浮现诗仙那首梦游天姥吟留别中的描述——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他身处位置像是一座大山的半山腰，面前是个平台，生着一株瘦骨嶙峋的老蟠桃树。
平台尽头下方是一片浩瀚深渊！
往远处看，对面同样是座大山，有巨大瀑布顺着高处垂落下来，发出轰鸣巨响。
深谷溅起的水花在不知何处照进来的光芒映照下，形成一道超级彩虹。
景色美到令人窒息。
吼！
一阵低沉咆哮，骤然自那座大山林间响起，宛若虎啸山林。
大量飞鸟从林中振翅而起，仓惶飞走。
然而这并不算什么，真正让宋煜震撼的一幕随之出现——
一条几十米长的白龙，自下方深潭升起。
扭动身躯，沿着数千米高的瀑布一路蜿蜒而上，迅速飞上高天，冲进青色云层之中。
整个过程虽短暂但却无比清晰！
白龙头角峥嵘，鳞爪分明！
宋煜彻底惊呆。
他居然在这种地方，看见了传说中的……龙？！！
“别磨磨蹭蹭，那不是你能涉足的地方，赶紧摘果子。”心底传来剑灵的催促。
宋煜深吸口气，又看了几眼层峦叠嶂的青色云层，转向这株长得极具风骨的老蟠桃树。
树高约两米，枝杈如龙；叶子不多，片片晶莹剔透，宛若翡翠雕琢。
果子也很稀疏，一眼望过去，大概只有七八颗。
宋煜走过去摘了一颗。
蟠桃粉红中带绿，散发着一股清幽香气。
“这是仙桃？吃了长生不死？”
“你想多了，这是灵域蟠桃，三百年成熟一次，可洗髓伐毛，改造你的筋骨体质。”
宋煜又问道：“能带出去吗？”
“桃子不可以，只能在这里被你食用。”
宋煜点点头，刚想剥皮，却被剑灵阻止——
“直接吃，不要浪费！”
“……”
行吧，小时候吃自家树上的果子，也是摘下来擦擦就吃。
小心咬了一口，一股无比甘甜的感觉顺着味蕾瞬间传递到大脑。
这么好吃？！
一颗蟠桃几口就进了肚子，宋煜又摘下第二颗，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迅速吃个干净。
然后看着剩下的六颗在那思忖起来。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一口气都给吃了的时候，剑灵的声音再次在内心深处传来——
“以你现在的体质，最多只能吃这两个，吃多了……”
都没听完全，宋煜便感觉一股强烈困意袭来，两眼完全不受控地闭合在一起。
瞬间沉睡过去。
……
再次睁眼，已是天光大亮。
回忆起那清晰画面，宛若一场梦境。
厨房传来轻微响动，有烟气飘散进来，应该是妹妹已经起床，正在做早饭。
宋煜下意识看了眼自己身上，据说洗髓之后身体表层会出现一层脏东西。
结果找了半天也没能发现任何异样，只在右臂上方发现一个印记。
这道印记会随着他目光注视浮现出来，移开目光，就会立马消失不见。
宋煜认真观察，发现这印记跟印章底部的神秘花纹一模一样！
花纹正中，那个古老纂书体的“兵”字会随着他的注视，莫名于他建立起一种神秘联系。
似乎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再次进入到那个小房间中。
宋煜微微一怔。
再看手边，那枚铜制印章已然消失不见。
第三章 云天武馆
穿好衣服出来，妹妹正在厨房里忙活，一缕头发顺着眉梢垂落，显得有些俏皮。
房子虽然破旧，但厨房里热气蒸腾，充满温馨味道。
“哥你起来了？饭马上就好！”
宋雪琪听见动静，下意识说着，随后一抬头，看清热气中那张熟悉的脸后猛然怔住。
星眸灵动着惊喜：“哥你今天气色可真好！”
宋煜愣了一下，转身回屋，走到家里唯一的老旧铜镜前。
镜中少年长发披散，身材挺拔，面如冠玉，鼻似悬胆。
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眸明亮有神。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明明只是个父亲战死沙场的贫寒人家子弟，却仿佛一个浊世佳公子，展露出的那种精气神连宋煜自己都有些看呆了。
难怪那把破剑会逮着他长相一顿夸……
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宋煜还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
确实好看！
看着镜中这张年轻俊朗的脸，宋煜沉默了一下。
“既然替代了你，以后我会照顾好她。”
说完这句话，心底一阵舒畅，仿佛少年最后一点执念，就此消散。
此时宋煜感觉身体里流淌着无比充盈的力量，比起之前那种虚弱，简直天上地下。
他知道这是那两颗蟠桃带来的改变。
回到厨房，对宋雪琪道：“我出去打一趟拳！”
“好的！”少女脆生生答应道。
宋煜推开门，一股凛冽寒风瞬间席卷而来。
他却没有再像昨天那样瑟缩发抖。
再看眼前的皑皑白雪，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豪情。
心境不同，看待相同景色的感触也完全不同。
他拿起竖在墙角的扫帚，将小院儿里的积雪清扫一番。
随后按照脑海中那些属于少年的记忆，动作缓慢地打了一趟武馆教的伏虎拳。
别看名字威风，实际却是大路货，是一种来自军中的拳法，主打霸道刚猛。
原本的少年肯定是打不出任何刚猛味道的，宋煜这种没练过武的更不行。
毕竟没在那种环境历练过，无论少年还是他，都生在和平时代，即便少年从小身在武馆，却也因为身体原因，无法拥有那种睥睨一切的武者心境。
所以他的动作看起来更像是在打太极拳。
但此刻他体内力量太过充盈，精力也太过旺盛，按照记忆中的招式慢慢打了一遍，融会贯通之后，愈发有种想要“表达”的冲动。
于是他加快了动作。
呼！
呼！
空气中也开始发出拳风带起的轻微声响。
剑灵说那两颗桃子只能洗髓伐毛，实际给宋煜带来的好处却远远不止！
或许它眼界太高，根本不把这点力量当回事。
但对宋煜来说，随着动作越来越快，拳风越来越猛，他甚至感觉自己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记忆中武者晋升，分明劲、暗劲和化劲，他现在应该已经接近明劲巅峰！
拳可断树碎石！
但具体如何，还得经过验证才知道。
此时家里还有妹妹，宋煜并不想惊动她。
冬日清晨升起的太阳照在小院中辗转腾挪的少年身上，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
仿佛整個人都在发光。
宋煜此刻心灵无比安静，意念集中，完全沉浸其中。
这种感觉十分美妙！
周遭世界变得十分静谧，他的感知能力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空气中的气流、拳风带起的雪粒微尘……他都可以精准捕捉到动向。
如果这会儿有人试图偷袭他，他自信可以精准捕捉到对方动作，甚至可以进行预判！
少年十余年积累的理论基础，在身体被洗髓之后，终于迎来一次令人震撼的爆发。
许久。
宋煜停下，额头微微见汗，感觉体内力量依旧非常充沛。
他面色红润，神采奕奕，迎着晨光，一双眼璀璨到令人不敢直视。
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宋雪琪小脸红扑扑站在那儿，漂亮的眼眸里同样在发光。
她甚至要比宋煜还激动，没想到一场大病，竟让哥哥发生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这场景在过去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幻想中和梦里面。
此刻看着渊渟岳峙站在那儿的哥哥，少女眼里闪过一抹晶莹，高兴得想哭。
……
兄妹二人走在没脚脖的积雪中，步履却一点都不沉重，十分轻快。
“哥，没想到这场病竟让你身体好了，不仅打拳威风霸气，走路也比以前快好多，真是因祸得福！”
宋雪琪依旧难掩兴奋，纤细苗条的身体裹在那件狐裘大氅里面，带着一股柔弱的雍容。
人靠衣装，妹妹气质不输大家千金！
宋煜微笑道：“是啊，过去都是你在前面等我。”
“嗯，以后就是哥等我啦！”
“雪琪，等赚到钱，咱们就在城里买个院子，伱也不用这么辛苦了。”宋煜看了眼妹妹身上的狐裘，轻声说道。
“不辛苦，只要哥能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行！”少女眉眼弯弯，精致脸上满是笑容。
进城后，宋煜第一次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人间烟火气。
街道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过，堆在两旁，被一些孩童堆出不少各式各样的雪人，看着很萌。
两旁的一些商家也已开门营业，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融入到蒸腾的热气当中。
鲜活而又生动。
两人在一个十字路口分开，宋雪琪往东去崔家，宋煜则向西去武馆。
分别时，宋雪琪叫住宋煜：“哥，既然你身体已经好起来，那就在武馆好好跟着黄叔学艺吧，我最近总往家跑，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宋煜点点头：“好，等我休息时，就去崔家找你，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家。”
“嗯！”宋雪琪开心应下，脚步轻快地往崔家方向走去。
宋煜目送她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转身离去。
……
云天武馆。
寒江郡最大的两家武馆之一。
宋煜过来时已是卯时，看着那块巨大牌匾上苍劲有力的四个大字，一颗成熟的大心脏居然莫名有点紧张。
他定了定神，走过去推开厚重的门。
门一开，里面便传来一阵呼呼喝喝声音，气氛很是热闹，一群年轻弟子正在练功。
他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便是有人看见，目光也只是一扫而过，然后各忙各的。
煜哥嘛！
馆主的心尖，少馆主无比崇拜的大哥，他们眼里的……弱者。
即便知道馆主与这少年父亲是生死之交的袍泽，也不止一次听馆主说过，当年若非宋大哥，他都没办法活着回来，所以宋大哥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但在内心深处，馆里绝大多数的弟子学徒，都觉得馆主对宋煜好的有点过头了。
真想照顾战友之子，不如每个月给点钱，或是拿钱让他去做点别的生意，没必要非把一个不适合练武的人留在武馆。
放着亲生儿子不理会，不止一次的表态，要把煜哥培养成接班人。
更让人无语，甚至羡慕嫉妒的是，武馆真正的接班人……少馆主黄腾，不仅对他馆主老爹的态度没有任何意见，反而从小就像个小跟班一样，整天跟在宋煜屁股后。
一口一个哥！
一个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在武道方面有着极高天赋的少年，心甘情愿地认宋煜为兄长，谁说一句就跟谁急。
真是……宋煜怎么这么好命啊？！
“哥你来啦！”
巨大场馆那头，身高超过一米九，体重两百多斤的高大少年看见宋煜，第一时间放下手中两个沉重石锁，兴奋地朝这边奔跑过来。
沉重身躯踩在武馆的木质地板上面发出“咚咚咚”巨响，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
少年正是黄腾，冲到宋煜面前猛地止住身形，一脸憨厚地嘿嘿笑道：“哥，听说你生病了？我正想去看你呢！”
宋煜微笑道：“已经好了。”
尽管是“第一次”面对这个好兄弟，但因为记忆的完美融合，并无任何隔阂感。
哪怕用他成熟的眼光去看待这个少年，也能感受到那种真诚。
“哥，我感觉最近拳法又有所精进，应该已经接近明劲巅峰了！咱去小厅，我演示给你看！”
黄腾生性单纯、质朴，十七八岁了，依然像个孩子一样。
从小就把宋煜当成亲哥，这可不是他老爹单方面灌输教育就可以的。
宋煜也正想偷偷检验下自己目前处在什么阶段，于是点头答应下来，刚要跟黄腾一起去比较私密的小演武厅，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
“小宋，听说你病了？咦？你这气色我看着挺好的啊？”
宋煜抬头，看见一个二十八九，穿着一身劲装的青年出现在面前。
青年相貌英俊，挽着发髻，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一双桃花眼略带几分阴柔，看向宋煜的眼神略带几分狐疑。
高俊，云天武馆大师兄，在馆主黄平如今不怎么管事的情况下，由他负责武馆所有日常。
按照宋煜的理解，馆主黄叔是董事长，这位大师兄高俊……大概就是总经理。
在少年记忆中，高俊并不喜欢他，曾不止一次私下找他谈话，希望他可以主动离开武馆。
但这人表面伪装得很好，尤其在馆主面前，从来都是一副知心大哥模样。
少年缺少阅历，只能感受到被人看轻，因此愈发不肯接受馆主黄叔叔的帮助。
身在职场多年的宋煜却一眼就能看明白，这无非是职业经理人不希望自己管理的企业，未来出现一个可以在智商上碾压他的精明继承人罢了。
若是宋煜离开，黄腾将来接班成为馆主，对高俊来说，几乎就是一个摆设。
“托师兄的福，已经好了，感谢你关心。”宋煜微笑回答到。
“那就好，你身子骨弱，还是要多注意一些，”高俊说着，看向黄腾，“师弟，再过几天你就要面对四海武馆少当家的挑战，还需做好准备，勤加修行，不要贪玩。”
黄腾反驳道：“我没贪玩，正要给我哥演示下新学的本事呢！”
他是憨，但并不傻，能察觉到大师兄对待煜哥的态度，因此并不喜欢这个人。
说完之后，便拉着宋煜往小演武厅走去。
高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两人背影，一双桃花眼中泛起几分冷漠。
随即看向那些正在偷懒的学徒，呵斥道：“都给我认真点，武馆未来靠你们这群弱者怎能撑得起来？别总想着偷奸耍滑，松松垮垮，跟个病秧子似的像什么话？”
已经走出去挺远的宋煜眉梢微微一挑，随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职业经理人，最忌讳想要拿捏老板的家事。
且不说他对这武馆有多少兴趣，就凭黄平对少年的关照，黄腾跟少年的感情，他也不能坐视此地被人鹊巢鸠占。
第四章 劫持
“嘭！”
“嘭！”
小演武厅内。
黄腾正卖力地打拳。
庞大身躯犹如一头雄壮地猛虎，拳风呼啸，声势惊人。
武馆并非没有更加高明的拳法，但馆主黄平说过，世上没有低劣的武技，只有平庸的武者。
“再平凡的武技，放在宗师手中，也可发挥出石破天惊的威力！”
一直以来，武馆所有年轻人学的第一种拳法，都是伏虎拳。
这套拳法在黄腾手中，确实打出了“降龙伏虎”的味道。
拳路刚猛，拳风凌厉，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寻常沙袋根本经不起他一拳轰击。
必须采用特殊布料，灌以铁砂。
饶是如此，依旧被黄腾的拳头打得轰鸣作响，一个铁砂袋根本撑不了几天就会废掉。
原本的少年宋煜头脑很聪明，虽然体质虚弱，但在武道方面有着独到见解。
每每能在关键处一语中的，精准指出那些不足。
这也是黄腾崇拜少年的根本原因。
如今宋煜不仅完美吸收了那些武道知识，又被两颗蟠桃洗髓，体质脱胎换骨。
再看黄腾打拳，高度、视角，比之过去高了不止一个等级。
黄腾打完一趟伏虎拳后，额头微微见汗地来到他面前：“哥，我厉害不？”
宋煜没理会他小朋友似的的炫耀，而是问道：“刚刚高俊说四海武馆少馆主要来挑战你？”
“嗯，前两天你生病，咱们这边几个学徒在酒肆和他们的人起了冲突，狠狠打了一架，那边吃了点亏，叫嚣着要报复回来。后来也不知怎么弄的，就变成了他们少当家指名道姓挑战我，老高说事关武馆荣誉，让我加练……所以才没第一时间去看你。”
黄腾拿起一块毛巾，擦去额头汗水，一屁股坐在宋煜身边，憨笑道：“不过哥你不用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小海那厮根本不是我对手，哪次不是被我揍得哭爹喊娘？”
宋煜略一思忖，记忆中的确是这样，四海武馆的少馆主张小海从小就跟黄腾不对付。
起因是他讥讽少年宋煜弱得跟一只鸡似的，结果被黄腾一通爆锤，揍得鼻青脸肿，从此结下梁子。
后来双方又在不同场合交手几次，每次都是以张小海失败而告终。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黄腾已经很久没和张小海交过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一個从小被打出心理阴影的人敢主动上门挑战，必然是有所准备。
在这件事情上，高俊倒是没什么错，事关武馆荣耀，马虎不得。
心里想着，宋煜看着黄腾道：“这样，你再打一遍伏虎拳，不要太快，一招一招的来，我帮伱调整一下姿势和发力点。”
这话若是被高俊那些人听到，必然嗤之以鼻，一个除了动嘴之外谁都打不过的家伙，居然想要指点馆里天赋最好的人？
黄腾却没有任何质疑，十分听话地站起身，走到灌满铁砂的特殊沙袋前，二话不说再次开始。
“脚步不要迈太大，稍微收敛一点……对，就这样！”
“腰，力量灌注在腰上！”
“这招摆臂，你尝试把力量均匀分布在大小臂上，不要只用大臂发力……对，就是这样，拳头击打沙袋时也不要把力量用尽……迅速收回来……对！”
“把这些动作连贯起来，拳印落实，用最大力量！”
嘭！
一声闷响过后，原本至少能坚持五六天的铁砂袋直接被打穿，大量铁砂稀里哗啦落到地上。
黄腾傻傻站在那，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刚刚他这一拳，竟打出了明劲巅峰才能实现的威力！
只是轻微调整几个姿势，改变了几个发力点和发力方式，就有如此巨大的提升？
过去煜哥虽然也厉害，但绝对没有这种能力。
就算他爹都不行！
“哥，你这……怎么做到的？”
宋煜微笑着道：“跟我没关系，是你天赋足够好，早已经积累到这个层次，只需稍作点拨，就会完全爆发出来。”
“不，不是这样的，要没有哥你刚刚的指点，我觉得至少还得半年才能做到这一步。”黄腾一脸兴奋，拿起扫帚将散落一地的铁砂清扫干净。
然后又忍不住跑到另一个铁砂袋面前，按照宋煜刚刚教他的，扭腰跨步，砰砰砰几拳下去，又是一阵稀里哗啦……并且这次的威力明显要更大！
沙袋几乎被打穿，破损相当严重。
黄腾一边收拾，一边兴奋地道：“我明劲巅峰了！哥我有种感觉，继续这样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学习引气之法，冲击暗劲了！哈哈，我倒要看看张小海那贼厮这次拿什么跟我打！”
宋煜看着一地狼藉，嘴角抽了抽：“赶紧收拾好，这件事情先不要对任何人说！”
随后他走到一个完好的沙袋前，在脑海中默默进行着推演，尽管没出拳，但却感觉跟黄腾这种天生神力的家伙还是有点差距。
不过他的长处本就不在这上，神秘空间里的剑仙开天图既然选择了他，他的未来，更大可能是成为一名走轻灵路线的剑客，而非拳师。
此时的黄腾偷瞄几眼站在铁砂袋前“发呆”的宋煜，小心翼翼开口道：“哥，我爹说了，你未来不在武道上，你只要把咱家武馆管好，打架的事情交给我，谁敢欺负你，我就让他尝尝暗劲铁拳的威力，打他个满脸桃花开！”
宋煜笑了笑，点点头：“好！”
他如今必须得小心，不能一下表现出太多变化。
如果只是馆里众人的惊讶倒还好说，关键是那几个古董商人！
少年出事之前，曾去找过其中一人询价，并简单描述过家中印章模样。
这是巨大隐患！
或许在别人看来，不过是几个古董贩子罢了。
可能受到某个有钱藏家的委托，对印章尤其感兴趣。
但在宋煜看来，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只吃了两颗神秘空间的桃子，身体就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巨大变化。
将来能够涉足有龙的那片区域时，又会遇到怎样的奇遇？
如果这些古董商的背后委托者……也有类似的印章，并且同样破译了那上的秘密呢？
这世界字体发展轨迹直接越过甲骨文、金文和小篆，从隶书开始，渐渐演变成楷书、行书，从有文字那时候起，用的就是繁体字。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学识渊博之人无法破解甲骨文！
少年的死，神秘的古董商人，他的穿越和改变……都跟这镌刻着甲骨文的印章有关！
由不得他不小心对待。
而他身上的变化，想要完全隐藏起来也不现实，所以需要想个办法，一点点展现出自己在武力方面的提升。
云天武馆，天然适合！
……
接下来数日，宋煜开始“勤学苦练”起来，每天都会将大量时间用在锻炼上。
倒也不是完全为了掩饰变化，再强的理论也需要结合实践，这具年轻的身体，在过去十八年岁月中，几乎没有过任何高强度的训练。
即便如今已经脱胎换骨，依然需要各种科学、系统的训练，彻底激活体内血气，融会贯通。
他的这种变化，很多人都看在眼中，包括“总经理”高俊。
甚至还专门勉励了宋煜几句，顺便给那些年轻的学徒们上了一课。
在夸奖宋煜时，他那双略显狭长的桃花眼里还充满了欣慰。
在表情管理这方面，高总还是可以的。
至于黄腾，这小子就是个非常纯粹的武痴。
整天把自己关在小演武厅，不许任何人打扰，一遍遍熟悉着宋煜指点之后的拳法。
他也很听话，不仅没把这件事情说出去，甚至没有再毁坏任何一个铁砂袋。
这几天住在武馆的宋煜每天晚上都会尝试着跟脑子里的剑仙开天图进行沟通，但无一例外，始终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选我，不理我？
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那把剑在骗他？
心中腹诽几次过后，可能念头太过强烈，神秘空间内的剑灵忍不住回了他一句：之前就跟你说过，是你太弱！等什么时候练出暗劲再来尝试吧！
宋煜这才放下心来。
不是说他有多想练武，身处不同环境，就要遵循不同的规则。
另外成仙这件事，对他的吸引力还是极大的！
馆主黄平曾经给少年普及过，当今武林，如果把修为划分成九个等级，明劲巅峰大概是三级，已经算是普通高手。
拳能开碑断树，力可伏虎。
如在二十岁前踏入明劲巅峰，只要未来不出岔子，前途绝对一片光明。
无论进入军队，还是加入朝廷各个部门，亦或成为豪门贵族供奉，都会受到重视。
练出暗劲，算是真正登堂入室，走到哪里都会备受尊重。
如果年纪轻轻就拥有暗劲，更是炙手可热。
暗劲巅峰差不多相当于六级高手，随便哪个都是一方豪强。
四十出头的黄平就是这种，暗劲后期，接近六级，是寒江郡数一数二的高手。
武者达到化劲水准，已经可以被称为宗师！
这种层级的强者整个南赵国也没多少，要么是军中大佬，要么是开宗立派的掌门、宗主。
地位全都无比尊崇。
传说化劲巅峰……也就是九级强者，被尊称为大宗师，一身实力已接近于道，再向上突破，就是开启人体秘藏之地，踏入先天领域。
到那时，就不能再用武者来称呼，而是……修行者！
只是这种境界的人，几乎已是传说，即便有，那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是黄平这种暗劲武者能够接触的。
宋煜十分怀疑他看见的那个有龙的神秘世界，就是传说中的修行界！
剑仙开天图也好，那把剑也好，极有可能……都不属于这个世俗凡间！
……
整整五天，宋煜都没离开过武馆。
随着锻炼，体内力量也在以惊人速度提升着。
虽然没有尝试，但他感觉自己应该已经踏入了明劲巅峰！
精气神也是越来越好！
武者血气旺盛，尤其那种年轻的强大武者，身上血气宛若朝阳，再怎么掩饰，也不可能完全遮掩住。
除非臻至化境，成为化劲宗师，才能做到收放自如。
馆内弟子都能明显感觉到宋煜身上发生的变化，惊讶之余，对他的态度也是日渐友善起来。
高俊也是表面笑嘻嘻，不断在嘴上恭喜着“小宋”，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第六天下午。
宋煜正在角落看一本剑法，黄腾兴冲冲跑来：“哥，我爹回来了，听说你病了，臭骂了老高一顿，说他不关心你，嘿嘿，活该！”
宋煜：“……”
“然后老头喊你晚上去家里吃饭，哥，别再拒绝了，我没说你教我的事儿，但说了你最近的变化，他特别开心，说你要不去，就亲自过来请你……”
曾经的少年很倔强，自尊心极强，觉得自己已经受到莫大关照和恩惠，很少登门黄家，但对如今的宋煜来说，他早就想见见这位名动寒江郡的暗劲高手了。
当即点头答应下来：“行，晚上我会过去！”
“之前你一直……嗯？哥你答应了？哈哈，太好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娘，让她告诉厨房多准备几个菜！”
生怕宋煜反悔，黄腾说完之后迈开大步迅速跑掉了。
宋煜笑了笑，继续看起书来。
快到酉时才站起身，回到单人宿舍简单收拾一下，出了武馆。
路上顺手买了几样价钱不贵，但看着很精致的点心，人要懂得感恩，空手登门也显得失礼。
拎着东西过去，最多被数落一顿，但心里肯定是高兴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街上行人稀少。
在经过一个小巷时，宋煜突然敏锐察觉到似乎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
说实话像他这种地球穿越过来的人警惕性并不算高，
哪怕有印章隐患存在，身处治安良好的郡城内，也不会处处小心。
但因为体质的巨大提升，他的五感也已经达到一个惊人高度，不仅察觉出有人暗中跟随，甚至可以捕捉到一丝朦胧的恶意！
宋煜微微皱眉，加快了脚步。
身为成年人，麻烦这种东西，能远离尽量还是要远离。
就在这时，身后之人也加快速度，迅速来到他身后，一把抓住他衣领后襟——
其实在这人身手抓他衣服的一瞬间，宋煜就已精准判断出他的动作。
感知中，这人动作非常慢！
如果他愿意，甚至可以反手一个大逼兜，把这偷袭的家伙打个半死。
但宋煜在刹那间察觉到对方并没有对他下黑手，只是抓他衣服后，直接放弃了反击的念头，他既不想暴露太多，又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真跟印章有关，更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你要做什么？我没钱……”他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别出声，敢乱叫就捅死你！”
这人一手抓着宋煜后衣领，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冲宋煜比划着，沉声道：“快走！”
随后推搡着宋煜走出这条小巷。
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上车！”这人一脸凶残，低声呵斥道：“快点！”
宋煜皱起眉头，打算反击。
想看看怎么个情况和即将面对未知的凶险可不是一码事。
此时车门突然打开，里面是个锦衣中年人，圆脸笑面虎，冲他露出一团和气地笑容：“别害怕，就是找你问点事。”
“是你？”宋煜一眼认出，这人正是先前少年询价的古董商。
果然是为了那枚印章而来！
第五章 被逼出手
“上来聊聊？”中年人笑眯眯看着宋煜，示意他不用紧张。
宋煜眼里露出一丝迟疑，表现出一个少年人应有的紧张和警惕。
“不想死就快点！”身后那人再次威胁催促道。
“别吓他，本来就没多大事情，”中年人冲那青年说了句，随后微笑看着宋煜，“很抱歉用这种方式把你请来，这是一点歉意……”
说着他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把写着壹佰兩的字样清晰亮给宋煜，然后递过来。
威逼利诱，出手阔绰。
宋煜更加可以断定对方对那枚印章的渴求。
他没有接那张银票，而是用警惕眼神看着中年人：“无功不受禄，有什么事情你就说，你们现在这样子，我可以报官的！”
中年人对他的反应并不恼怒，而是微微一笑，道：“上来聊聊，聊得好，就是你逆天改命的机会，你不是一直想让妹妹过得好一点么？”
宋煜微微眯起眼睛，少年找他时可没说过自己有妹妹这件事。
“放松点，不用那么紧张，我是个商人，讲究和气生财，最喜欢跟你这种聪明的年轻人交朋友。我也知道伱师父黄平黄馆主……是这寒江城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所以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中年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说话不疾不徐。
宋煜心中愈发愤怒，但也愈发冷静，看了一眼中年人，迈步走了上去。
那青年在外面把门关上，坐上车夫位置，驾着马车沿街慢走起来。
车内。
宋煜依旧保持着少年人应有的反应，眼里带着几分倔强和警惕，坐在一侧。
中年人再次将那张面值壹佰兩的银票递给宋煜，说道：“上次你说回家去取那枚印章，我就一直在等，结果等了这么多天都没能等来你，今天用这种方法见你，也是逼不得已，希望你能理解，这么说吧，委托我的是个大人物，非常痴迷各种印章，我也想尽快交差……”
宋煜看着他，沉默片刻，才有些委屈地道：“我绝非故意戏耍你！上次你跟我说它可能价值几百贯，我心都快跳出来，回家之后第一时间就开始翻找，结果却没找到，我也是懊恼的很，那么大一笔钱……”
“没找到？”中年人脸上笑容敛去，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宋煜：“什么意思？”
宋煜沮丧道：“就是不知道哪里去了啊！许是丢了……”
“丢了？”中年人眉头紧锁，眼神急切而又严肃：“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丢？你再好好想想。”
宋煜一脸无辜：“我都想了这么多天，要是能找到，不早就翻出来了？那么大一笔钱，再添点都能在郡上买個院子了，我能不想要吗？”
中年人直视着宋煜双眼，道：“你想抬价是吧？把东西拿出来，无需添钱，我直接让你在寒江郡东边买一套三进的院子！”
宋煜先是露出吃惊表情，继而神情变得更加懊恼，急得不行，道：“我真不知道那东西这么值钱，要不你现在跟我回家，咱们一起再好好找找！我，我……哎呀！”
中年人审视着宋煜，似乎想要从这俊秀少年脸上找出破绽，但只看见一脸的颓然表情。
但是他不信！
沉默半晌，他幽幽说道：“宋煜，你是个聪明人，你父亲宋广祁当年曾是虎贲军成员，战死沙场，为国捐躯，我也很佩服他；你妹妹在崔家小姐身边，虽然崔家待她极好，但你依然希望能给妹妹多攒些嫁妆，以后能过得好；至于你，更是被你父亲当年舍命救下的袍泽黄平当成亲儿子一样对待，但你是个有志气的年轻人，不愿依靠别人施舍实现富贵……”
此时马车走了已有一会，虽然看不见外面景象，但四周静悄悄，一点声音都没有。
宋煜连连点头，表情痛苦充满懊丧：“对对对，您说得对，没想到您这么了解我，我现在就很后悔，为什么没把那个宝贝看好，要不您现在就跟我回家一趟，咱们再一起好好找找？”
中年人没理他，继续说道：“你知道聪明人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就是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你那天回家之后，接连数日没回来，是在干什么？找地方藏印章呢吧？”
宋煜：“怎么可能？”
“你从小体质虚弱，但书读的不少，必然明白奇货可居的道理，又觉得有黄平这种高手为你撑腰，没人能把你怎么样，是不是想着越过我们，直接去找买主？”
中年人平静看着他：“你确实聪明，但太年轻了，你那点小伎俩在我面前没有任何意义，我耐心有限，最后问你一句，东西在不在你手上？”
宋煜焦急道：“您怎么就不信我呢？”
中年人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江水快要结冰了。”
宋煜不解地看着他。
“你如果死在这里，天寒地冻，尸体不腐，回头结冰时凿一冰窟，把人丢进去，随水飘荡，来年三月，你可能就入海了。”
中年人一字一顿，声音逐渐冰冷下来：“到那时，与你相依为命的妹妹，也可能会遭遇不测！宋煜，你也不想看见这种事情发生吧？”
宋煜惊怒交加地道：“怎么我说的你就不信？我都说了，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我家找，如果能找到，你满意了，我也可以赚一大笔钱，用得着这样威胁我吗？难道我不想要钱？”
中年人看着他：“你想要大钱！”
外面传来青年声音：“老爷，到地方了。何必跟他废话，直接绑块石头丢到江里便是！”
中年人盯着宋煜。
宋煜怒道：“你们讲不讲道理？都说了是没找到！我数日没回，是因为回家当晚就病倒了。这件事武馆的人都可以作证，你既然调查我调查得如此清楚，这件事难道没打听到吗？”
中年人沉默不语，双目紧盯着宋煜。
很显然，像他这种常年行走江湖的老油条，根本不信印章丢了。
在他看来就是最近动静弄得有些大，很多自诩聪明的人都想趁机捞一笔。
眼前这少年也不例外。
一个不想依靠父亲战友帮助，一心想要自己崛起的狡诈年轻人，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
肯定是把印章藏起来，然后货比三家，谁给的价钱高就卖给谁！
这种手段，他也经常玩！
若是不知道那印章样子也就罢了，他犯不着在异地以身犯险，这小子身后的黄平并不好招惹。
可偏偏按照他形容的印章样式……正是自己背后委托者想要的！
这事一旦被其他几个同行知道，绝对会引起一番激烈竞价。
他是有财力……但并不占优势！
到那时，可就不是寒江郡富人区一套三进院子能拿下的了。
甚至可能得付出都城一套大院的代价！
这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倒是没想过别的，那印章他也不知用处，只依稀听其他人说过，似乎与藏宝地有关。
他也不想深究，想要印章的人，是他这辈子都招惹不起的存在。
只要找到交上去，别说这辈子，就连他的子孙……都可以拥有花不完的财富！
所以他没时间跟这狡诈的小子扯皮。
丢了？开什么玩笑？！
之前形容得那样清晰，结果转头就找不到？
这不骗鬼呢吗？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这少年还没找到其他买家，先把他劫持过来。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一个自由贫苦身体羸弱的小家伙，威逼利诱之下，就不信他能抗住。
等到黄平那边反应过来，自己早就带着印章远走高飞！
外面马车已经停下，被青年拴在一颗树上，马蹄轻轻挪动，马儿打着鼻响。
车里气氛凝固，令人紧张。
中年人依旧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宋煜。
终于——
“我要不把印章拿出来，你今天不会放过我，这件事没有商量余地是吧？”宋煜看似有些扛不住，看着中年人问道。
“你说呢？”中年人表情阴冷。
“看来我猜的没错，那东西真是宝贝，所以你也没跟其他人说过，对吗？”
中年人淡淡说道：“法不传六耳，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你……也没机会跟别人说。东西的确是宝贝，很值钱，但再值钱……你得有命花才行！给你两千贯！把东西交给我，我把银票数给你！这么大一笔钱，是你这辈子都赚不来的，别说一套院子，你甚至可以一跃成为这座城里体面的富人！”
“老爷您太大方了，何必给那么多……”外面传来青年充满嫉妒的声音。
两千贯，在这时代真是一笔巨款了。
中年人也没光说不练，直接从身上取出厚厚一叠银票，随手放在身旁，静静看着宋煜，心中冷笑：贪心的小东西，印章拿到手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死期！
主仆二人还搁这跟他演戏呢，骗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
宋煜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却在天人交战。
给印章……肯定不可能！
其他暂且不提，即便现在真的拿出来，对方也肯定不会放过他。
有人想要你的命，是个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而且宋煜刚刚还成功套出这中年人的话——此事目前尚无人知晓。
所以只要这两人死了……
作为一个成年人，道理他都懂。
但杀人这种事……他真有点下不去手。
“瞻前顾后，婆婆妈妈，妇人之仁！你不杀他，他也要杀你！剑仙开天图怎么就看上你了？”脑海中突然传来剑灵充满不爽的意念。
宋煜深吸口气，看着中年人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很遗憾，东西……确实没了！”
中年人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道：“动手！”
车门打开，一股寒风灌入，那青年面色冰冷，弓着身子，手中匕首恶狠狠刺向宋煜大腿。
东西还没见到，不能杀人，但拿到手后……也绝不会留这少年活口！
哪用得着两千？
五百贯都能让他在青楼里面睡到肾虚！
这一刻，宋煜反倒无比平静。
左臂用力一挥，拳印快如闪电，重重砸在对方小臂上面——
咔嚓一声脆响！
青年持刀手臂当场断掉！
没等他发出惨叫，便被宋煜右拳一记黑虎掏心狠狠轰在肝区。
青年当即疼得面色扭曲，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宋煜拳印如骤雨，狠狠砸在这青年胸膛。
咔！咔嚓！
一阵瘆人的骨头碎裂声传来！
青年当即吐出一口鲜血，眼里残留着不敢置信，当即从马车翻落下去。
整个过程快若电光石火，中年古董商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心腹就已被干掉。
他双眼露出骇然之色，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么。
没有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血腥，宋煜甚至不认为自己已经杀人。
但骨子里的血性还是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出来！
根本没给对方说话的机会。
几乎是一种本能，捏着拳印，重重一拳轰在中年人心脏位置。
嘭！
马车轻微震颤。
“操NMD！想弄死我？你先死吧！”
咔嚓！
中年人胸骨碎裂，心脏爆掉。
一双眼都快凸出眼眶，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一拳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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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吃鱼
呼！
呼！
马车里只剩下宋煜的喘息声。
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这两个人……都死了。
“这才有点意思。”剑灵道。
“有个屁的意思……操！”宋煜面色难看地爆了句粗口，脑子里一片混乱。
穿越异界，被迫杀人，怎么可能有意思？
外面夜色沉沉，寒风呼啸凛冽。
缓了半晌，才终于平复狂跳的心脏。
伸手抹去额头细密的冷汗，人也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再去想东想西没有任何意义。
缓缓起身，从马车下来，四下打量，发现此地异常偏僻。
虽然还在城中，但附近一片荒芜，远处还能隐隐听见一阵水声传来。
宋煜知道，那是横穿郡城而过的寒江！
这时代可不兴什么江景房，一旦涨水，江边房屋最先倒霉。
很显然，对方为了那枚印章，已经做足功课。
击杀中年人的时候，宋煜不是没想过拷问一番，但念头转瞬即逝！
现在他还太过弱小，就算知道了幕后之人是谁又能怎样？
而且想弄死他的是这主仆二人，别人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没必要多生事端。
当前最重要的，是将这件事的痕迹彻底抹掉。
他深吸口气，先是回到车上，将那些银票收起来。
随后又在中年人身上找出一打，借着车里的油灯数了数，足足八千多两。
加上之前那两千多……已经超过万两！
全部都是皇家钱庄的通兑银票。
昨天还栖居在城郊破屋数米下锅，今日便腰缠万贯。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没能在中年人这里找出其他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随后又在那青年身上找出个荷包，里面装了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以及十几两散碎银子。
把银票揣在怀里，借着月光看了眼这青年，一双眼依旧瞪得老大，死不瞑目。
估计是到死都不敢相信也不甘心，他这种明劲二级的武者，会死在一個羸弱少年手中。
宋煜帮他把眼睛合上，嘴里念叨着：“别看了，是你想杀我，我自然要还手，安心去吧……”
接着在马车里翻找一圈，发现一捆绳索，应该是给他准备的。
宋煜把这两人捆在一起，拎着往不远处的江边走去。
原本他这种老实人哪能想到把人绑在石头上沉江？
还是这青年给了他提示。
夜色沉沉，寒风阵阵，江边风很大，江水拍打着岸边。
走过雪地留下的脚印很快就会被填满。
最好回头再来一场大雪，这里就会彻底了无痕迹。
洗髓过的体质就是好，拎两个成年人走这么远，除了紧张导致的心跳略快，几乎没感觉到累。
找了块形状适合的大石头，足有两百多斤，认真绑好。
宋煜一手拎着两人，一手提着大石头，用尽全力悠起来，往江中抛去。
嗡！
一声穿透寒风的嗡鸣。
咚！
噗通！
两具尸体被他抛出几十米！
落入江中，溅起巨大水花，迅速沉了下去。
这一段的寒江，平均水深有五六米，有史以来，从未干涸过。
这两人想要重见天日，估计短时间是不太可能了。
“死人打窝，以后不能吃寒江里的鱼了……”宋煜嘀咕一句，蹲在江边把手洗净。
回到马车上，又借着油灯仔仔细细检查一遍身上，发现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将绳索从树上解开，架着马车一路往城北而去。
寒江郡没有宵禁，夜晚出城的人尽管不多，但也没人在意。
驾着马车来到城门附近，看见一个看守城门的士兵正好从门岗出来，可能是想要小解。
宋煜先用鞭子使劲抽了下马屁股，马吃痛之下跑的飞快，一溜烟从这士兵身旁经过。
宋煜将荷包里的银子掏出来一多半，剩下的连同荷包一起丢过去。
非常精准地砸在对方脚下，粗着嗓门喊了句：“兄弟辛苦了，拿去买点酒喝！”
直到马车冲出城门，这士兵才回过神来。
“妈的，这是要疯啊？”
骂骂咧咧捡起荷包，用手掂了掂，不敢置信地打开摸了一把，顿时愣住，四下看了一眼，迅速收在怀里，尿也不撒了，飞快跑回门岗。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却决定，任谁来问都说没看见这个点有辆马车出城。
宋煜驾着马车一口气跑出十几里才停下。
费了一番力气将这匹马从锁套中解放出来，挥鞭抽在马屁股上：“朋友，你自由了！”
马嘶鸣一声，尥蹶子跑了。
至于会跑到什么地方去，亦或是转头回到城里，都无所谓。
就算这件事背后的人能量极大，最多也只能猜测古董商意识到印章是无价之宝，驾车出城，带着手下逃之夭夭了。
一路往北是齐国，有本事就去那找吧。
对宋煜来说，古董商为能顺利拿到印章，必然会保守秘密。
从今天只带了一名心腹手下就能看出他的谨慎。
谨慎点好啊！
宋煜拎着几包点心，顺着车辙往回狂奔起来。
尽管没修炼过轻身功法，但在风中奔跑的少年依然展现出了超强的体质。
回城后也没选择北门，而是绕到东门悄然而入。
寒冬已至，几乎没有士兵守在外面，很容易就溜进来。
等到黄家已酉时过半，按照地球现代的时间，大约六点多。
一路疾驰，依旧尚有余力，但额头和身上也出了一些汗。
走到门前刚要扣动门环，门便被人从里面打开，露出黄腾那张憨厚笑脸：“哥你咋来这么晚？嘶……冻死我了！”
宋煜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感动：“你就一直在这等的？”
黄腾嗯了一声：“怕你不来。”
宋煜道：“下次别那么傻，既然答应，哪能反悔？”
“知道了哥，快进去吧，我爹娘已经在等着了！”黄腾拉起宋煜往里面走。
……
厅堂里面，夫妇二人正在闲聊。
黄平今年四十出头，唇上留着一撇八字胡，面容俊朗儒雅，目光炯炯有神。
经历过生死拼杀的人，身上气场相当强大，即便收敛起来，坐在那依然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黄夫人是个标准的东方美人，杏眼樱唇瓜子脸，皮肤很白，虽年近四十，岁月却仿佛很青睐她，看着也就三十左右。
温婉娴静地坐在那，宛若画中仙子。
很难想象这种郎才女貌的夫妻会生出个身材健硕似狗熊的儿子。
黄腾倒是不丑，可跟爹娘比起来，差距属实有点大。
“当家的，小煜真答应过来吃饭了？”黄夫人虽然听儿子说完，就立马叫厨房准备了丰盛菜肴，但心里还是多少有点不踏实。
宋煜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聪明懂事，不止黄平喜欢，她也很喜欢。
跟一般不明事理的女人不同，书香门第出身的黄夫人对丈夫的决定从来都很支持。
包括黄平说以后要将武馆的一半给宋煜，并由宋煜来主持大局，她都表示赞同。
她知道丈夫是怎么从战场回来的，也更清楚儿子的性格，武馆的管理权若是落入他人之手，黄腾怕是会被吃得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可宋煜这孩子……人虽然聪明，性格却太过倔强，自尊心也特别强。
这么多年唯一接受的帮助，只有为他免去武馆学费这一件事。
除此之外，一概拒绝！
至于说来家吃饭，更是几年都未必答应一次，越是长大，越是如此。
黄平也有几分不确定，想了想，还是笑着说道：“那孩子答应的事情不会轻易反悔。”
“一晃都好久没看到他了，当家的，你说小煜是不是也该订一门亲事了？他爹走的早，娘又不知所踪，家里那些亲戚早就断了往来，咱算是他最亲的人，伱可得上点心。”黄夫人说道。
“定亲？他还小吧？”黄平显然没考虑过这事儿。
“小什么小，小煜大腾儿一岁，今年十八，过年都十九了！”
“咱这岁数早就订亲了，你那会儿整天扒我家墙头，要不是去参军打仗，腾儿今年可能都二十几岁了！”
黄夫人白了丈夫一眼：“你不是经常参加各种宴会么，回头多带他出去见识下，咱家小煜英俊挺拔，知书达理，说不定就被哪个大人物看上招为女婿……”
黄平眨了眨眼：“夫人说什么都对！”
这时外面传来黄腾的大嗓门：“爹，娘，我哥来啦！”
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相互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黄平在寒江城也有一定地位，能让他起身相迎的人不是没有，却并不多。
这些年他将对大哥的全部感恩、感激和思念，几乎都倾注到宋煜身上，对这孩子，他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若有个女儿，估计早就许给宋煜了。
宋煜一进门，将手中拎着的几包点心放在一旁，随后给黄平夫妇施礼。
“见过叔父，叔母。”
“来就来，买东西做什么？”黄平扫了眼几包点心，忍不住微微皱眉。
这点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宋煜兄妹来说，可能就是一周的饭钱。
而这臭小子还从不肯接受他给的金钱、物质帮助。
黄夫人却是笑吟吟看着宋煜：“买就买了，但下次不许这样了……咦？确实比以前精神多了呢，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黄平也发现了，但他没问。
身为曾在战场生死搏杀……实力接近宗师的暗劲高手，他甚至隐隐从宋煜身上感受到一股没有完全消散的杀气！
他觉得这有些荒谬，非常不可思议。
宋煜是他从小看大的孩子，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别说杀人，杀鸡怕是都不敢。
即便黄腾说他哥这几天变化很大，生病后身体比从前结实多了，黄平也没往深处去想。
宋煜笑着解释道：“买完东西发现天已经黑了，多少有点怕，也想锻炼下身体，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路上还被两条恶犬惊了一下，被我吼跑了，但生了一肚子气。”
黄平恍然，心说怪不得，年轻人血气方刚，怒火中烧之下，流露出一点杀气也正常。
黄夫人有些心疼：“下次早点来，还有，你也长大了，该学着替你叔叔分担一些武馆的事情，有了收入之后，就在城里租个房子，免得你们兄妹还要往城外跑。寒冬腊月，郊外甚至有狼，太危险了。”
宋煜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好的叔母，听您的。”
黄夫人一脸欣慰：“你终于长大了！”
黄腾在一旁嚷嚷道：“不是和你们说了，我哥现在特别厉害！我都饿了，赶紧开饭吧！”
黄平瞪了儿子一眼：“就知道吃！”
话虽这么说，两口子还是引着两个年轻人往餐厅走去。
坐好后，黄平取出一坛酒，也没征求宋煜意见，倒了一碗递过来：“陪叔喝点。”
黄腾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爹，我呢？”
黄平瞪了一眼过去：“怎么着，还想让老子给你倒酒？”
黄腾呲牙一乐，拿过酒坛，吨吨吨给自己倒了一碗。
黄平端起碗，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俩都大了，终于可以陪我喝酒，我等这天很久了。”
宋煜端起浅尝一口，有些出乎意料，度数虽然不高，但入口绵柔，还挺好喝。
蒸馏酒什么的，估计只能想想了，他也没那本事。
黄平喝了一口，放下酒碗，指着盘里一条大鱼对宋煜说道：“新鲜的寒江鲤，今天刚捕的，快尝尝，你叔母烹鱼一绝！”
宋煜：“……”
第七章 真经
宋煜酒量很好，但那是以前。
如今这副年轻的小身板还没接受过酒精考验，意识是有，实操好像不怎么行。
一碗度数不高的酒下肚，头有点晕晕的。
寒江鲤确实好吃！
主要叔母的烹饪水平很高。
黄夫人平日不下厨，家里有专门的厨师，但宋煜登门，自然要露一手。
以至于本不想吃鱼的宋煜在喝了点酒后，难却盛情，终究没能抵挡住这个时代美食的诱惑。
这是他穿越之后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边吃边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鱼是之前的，以后坚决不吃！
刚刚击杀两人带来的紧张情绪也随着酒精作用渐渐被压下去，跟黄平聊起天来。
被问及这场病以及身上变化，宋煜表现得很自然。
“那天回到家，不知为何突然发起高烧，感觉整个人像是掉进热锅，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就感觉身体特别轻松，神清气爽，力气也大了很多……”
宋煜看着黄平：“叔父可知原因？”
黄平一脸茫然，心说我知道个屁。
他是武者，又不是神仙，对这种玄之又玄的事情完全没有涉猎。
倒是一旁的黄夫人眼睛一亮，看着丈夫：“会不会是宋大哥保佑？或者有哪路神仙恰巧遇上，出手替小煜改命了？说真的，要不是这孩子刚刚跑的一头汗，我都不敢相信他现在体质已经变好……”
宋煜心说哪路神仙吃饱了撑的把我弄到这大概是有的，但老爹保佑就太扯了，没听说哪個老子会这样保佑儿子。
黄平道：“大哥在天有灵，肯定会护着孩子。”
你们说是那就是吧。
宋煜随后向黄平请教关于引气之法的知识。
黄平看他一眼，认真说道：“武道没有捷径，即便你体质发生改变，但按照年龄来说也有些晚了，你的血气终究不如那些从小打磨炼体的人，暗劲就不要想了。我没指望你成为高手，你最大的优势是在头脑方面，把武馆经营好，然后娶妻……”
黄夫人在一旁有些不满地打断了丈夫的长篇大论：“孩子问什么你就说什么，伱连他为何身体突然变好都解释不了，又怎知小煜不能后来居上，变成超越你的先天高手？”
黄腾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娘说得对，我哥这几天都能举起百斤石锁了！”
黄平：“……”
换做平日，逆子胆敢这样在一旁溜缝，他早一脚踹过去。
但当着夫人面……冷静，一定要冷静，不然是真不让上床啊！
“引气之法馆里倒是有，但都是低级的。不是我不肯给他们更好的，实在是每个人天赋不同，高级的大部分人也学不了。好比读书，有些人过目不忘，比如小煜；有些人则……啧啧。”黄平看了儿子一眼。
黄腾：？
黄平看着宋煜：“如果你真对武道感兴趣，回头我给你找最好的引气功法！”
宋煜谢过后问道：“许久未见，叔父应该暗劲巅峰了吧？成为化劲宗师想来指日可待。”
黄平喝了口酒，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其实成为化劲宗师的最佳年龄是四十以下，若是五十岁才化劲，终生也就止步于此了，没有机会冲击先天……”
“化劲宗师已经很了不起了！”宋煜说道。
“那倒是，暗劲化劲，看似一步之遥，却隔着天堑鸿沟，若大哥还在……”黄平说到这，猛然间反应过来，住口不语。
黄夫人瞪他一眼，怪他乱说话。
宋煜微笑道：“没关系的，过去年龄小不懂事，每每念及父亲，心中不免遗憾难过，如今我已成年，自然要像他一样，做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好！”黄腾用力一拍桌子，“大哥说得好啊！”
说着咕咚咕咚，干了一大碗，喝完之后，把碗哐当一下摔在桌上。
突然感觉周围空气有些凝固，硬着头皮道：“咋，我哥说的不对？”
黄夫人笑吟吟瞟了眼丈夫，道：“当然对。”
黄平收回怒视儿子的眼神，端起碗喝了口，说道：“是我过去有些疏忽了，总想着如何才能对你好，却忘记你还是个孩子……”
黄夫人轻轻一叹。
自家只有兄妹两人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被父亲舍生救下的袍泽却过得有滋有味，日子和美……换位思考，即便他们这种成年人，怕也有些意难平。
脆弱敏感，自尊心强些，也是正常。
宋煜端起酒碗敬黄平：“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我都放下了，您还有什么放不下？再说心里始终有个梗，也不利于您突破成为化劲宗师。”
黄夫人听了这话，微微垂首，轻擦眼角。
黄平也是眼圈发红，道：“大哥临走时也说过……让我照顾好你们兄妹，然后好好生活，其实我做得不够好！叔今天给你交个底，你这边不必说，丫头那边，我早准备了一笔丰厚嫁妆！”
黄腾面如猴腚，端起刚倒满的酒碗大声道：“我此生也绝不会辜负大哥和雪琪妹妹，来，干！”
说着主动跟父亲和宋煜碰了一下碗，也不看两人，自己仰起头……吨吨吨。
黄平嘴角微微抽搐，强忍抽这混球两巴掌的冲动，随后像是想到什么，释怀一笑，仰头干了碗里的酒。
当年他和大哥，又何尝不是这样？
这场酒喝到巳时过半。
黄腾辰时末就趴了桌子，被有心在黄平面前“小露一手”的宋煜轻松架起，送去房间。
回来两人又继续喝了半天，宋煜倒是越喝越清醒。
最后黄平都忍不住醉醺醺地赞叹：“你小子不愧是大哥的种，酒量这玩意儿果然是天生的！”
两人喝完，时辰已经不早，宋煜答应在这留宿。
陪到最后的黄夫人非常开心地叫侍女给宋煜准备房间。
两人则来到黄平书房。
喝了会茶，黄平酒意消散几分，看着宋煜道：“我听说腾儿最近跟四海的少馆主张小海有场约战，你怎么看这事儿？”
宋煜想了想，道：“看似寻常，实际是两家武馆的一哥之争。”
一哥？
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黄平满意地点点头，没人教过，能看出这点，确实很聪明，符合他一直对宋煜的期盼。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他问道。
宋煜笑道：“算是吧，至少不是坏事。”
黄平问道：“真的吗？人家既然敢主动挑战，肯定有所持，腾儿如果败了呢？”
宋煜道：“比武肯定要分出个胜负，我相信黄腾能赢，就算败了也没什么，下次打回来就好。只要心不死，血不凉，展现出一名武者应有的素质，即便输个一招半式，相信也没人嘲笑。这样你来我往，打着打着，两家武馆可能会越来越火，而其他那些躲在暗中偷笑看热闹的……估计就惨了。”
老大跟老二干仗，最后老三挂了……这种事儿一点都不新鲜。
黄平多少有点惊讶地看着宋煜：“你是这样想的？”
宋煜点点头。
黄平沉默半晌，才轻叹道：“你确实跟大哥很像！武馆有你，我也可以放心了。”
宋煜微笑道：“我还年轻，高师兄目前做的也还可以，您完全可以放心闭关，冲击化劲。”
“你怎么知道我在冲击化劲？”黄平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煜。
这孩子今天带给他的意外属实是有点多，感觉一段时间没见，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之前还没注意，现在越看越觉得宋煜比之前更加英俊精神。
“叔父以前整天泡在武馆，最近已有数月没怎么露面，能让您这么久不过去，原因恐怕只有在武道上的追求。”
“你这孩子真是……太他妈聪明了！我都想再喝几大碗，哈哈哈！”黄平欣慰大笑。
“不许喝了。”外面传来黄夫人声音，随后她推门而入，看着黄平：“太晚了，你不休息孩子还要休息呢，有什么话你们爷俩明天再说！”
“夫人发话了，嘿嘿！”黄平笑呵呵站起身，拍了拍宋煜肩膀，说道：“明天开始熟悉武馆的各项管理，先从账房开始。”
“另外有个心理准备，最近多跟我参加些宴会，腾儿不是那块料，我也特别讨厌那些应酬但又不得不去应付，以后这事儿归你了。”
“想要经营好一家武馆，目光不能只向下。”
“至于高俊……心胸不够宽广，你明知他看你不顺眼还替他说好话，高下立判啊！”
“那孩子阴柔有余，血气不足，身上更是连点杀气都没有……”
黄平说着，晃晃悠悠离去。
杀气？
宋煜回到房间还在琢磨，难不成黄叔从他身上看出什么来了？
不过就算看出什么，怕也想象不到他今晚干的事情。
通过这顿饭他也彻底看明白，黄平是真的把他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大部分原因应该来自原主战死沙场的父亲，但同样也有部分原因，是黄平知道亲儿子太憨了，需要一个聪明的自己人照顾，以后才不会吃亏！
没有谁比他更适合。
能用十几年时间，从一个战场退伍老兵，成为寒江郡一流武馆的老板，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心明眼亮啊！”宋煜轻声感慨。
只是引气功法这件事，怕是一时半会没下文了。
没办法，老黄并不相信他现在就可以修炼内功冲击暗劲……
他也不急，毕竟，现在的他才十八岁。
带着这些念头，有些酒意上头的宋煜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刚睡没一会，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篇经文。
接着心底传来剑灵的意念：“对你可真好啊，饭都喂到嘴里！”
宋煜有点茫然，下意识问道：“什么情况？”
剑灵道：“没事儿乱求什么世俗引气之法？练就练仙法！”
宋煜：“……”
顾不上理会剑灵的阴阳，他开始感悟脑海中这篇经文。
“元者，本也，始也。道者，太上真一之道也。经者，径也，本始之真元。此经最妙，故曰真经。”
第八章 煜公子
随着宋煜对经文的持续感悟，外界也在发生变化。
月华如丝线，星光若雨滴。
丝丝缕缕淅淅沥沥，不断没入他的身体，随着时间，隐隐散发出一片淡淡光芒！
最后就连发丝都变得晶莹，在发光。
异象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才一点点淡去。
而这一切，宋煜并没有什么感觉。
此时的他已完全沉浸在这篇经文当中。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过去不解其意，这一刻却像是无师自通。
这种感觉特别神奇，经文中的文字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去理解，一念间便能知晓其意。
神至意解，豁然开朗！
经文自然运行。
犹如神受。
不知过去多久，宋煜停止感悟经文，想起之前剑灵对他的阴阳，心中默念：剑剑，这经文是剑仙开天图给我的？
剑灵：“你可以叫我剑灵大人，也可以尊称我为神剑，剑剑是什么鬼称呼，感觉像骂人！”
“你误会了，这是一种昵称！”宋煜认真解释。
剑灵感觉智商受到羞辱，不搭理他了。
宋煜也没放在心上，尝试着沟通剑仙开天图。
结果对方依旧还是那么高冷，努力半天没有任何回应。
宋煜咂咂嘴，他才不信是因为他精神力太弱，只觉得这图高冷，没有剑剑开朗！
随后他默默运行经文，可以清晰感知一股神秘力量在体内流转。
可随他心意刹那聚集在任何地方！
这就是……气？
宋煜有些好奇，通过经文聚敛的气，到底算内力的真气，还是修行的灵气？
再次心里呼唤剑灵出来解惑：“剑剑，我现在算不算暗劲高手？”
虽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但在听到这种很弱智的问题后，剑灵还是忍不住跳出来回应道：“都是些世俗玩意儿，怎可与仙法相提并论？”
宋煜问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已经相当于暗劲高手了？那剑仙开天图为啥还不理我？”
剑灵怼道：“我又没在这世界砍过人，我怎么知道？但你记住，你练的是仙法！是真经！还有，不是它不理你，是你的精神力太弱，它的太强，所以暂时无法沟通……”
“那我为啥能跟剑剑伱沟通？我明白了！咱俩差不多对吧？”
“滚！”
……
翌日清晨，一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从天而降！
宋煜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一株含苞待放的腊梅和地上厚厚一层积雪，心中充满惊喜。
这场大雪来的正是时候，会将一切痕迹掩盖。
出门来到院里，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打了一趟拳。
感觉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比之前有大幅提升。
一天比一天强的感觉真的很好！
微微出了些汗，回到房间洗漱一番，有侍女过来叫他去餐厅。
黄家早餐很简单，包子咸菜粥。
大包子肉馅饱满，咸菜清脆可口，白米粥经过精心熬制，味道很香。
宋煜也没客气，打了个招呼后，大大方方吃起来。
黄夫人爱怜地看着宋煜，道：“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在家吃早餐。”
宋煜笑道：“叔母如不嫌弃，以后我会常来叨扰。”
黄夫人笑起来：“你说的，可不许不来！”
昨晚跟条醉狗似的黄腾这会儿也已生龙活虎，三两口一個包子，含混着道：“哥你说的昂，不许反悔……”
黄夫人抬起头看了眼儿子，眼神有些无奈，更多还是欣慰。
有宋煜在，傻儿子未来倒是不会差，但还是太憨了点，哪怕有小煜一半的心眼也行啊……
早饭过后，宋煜正打算跟黄腾走路去武馆，被黄平叫住。
“一起乘车过去，”黄平看着宋煜，“昨晚不是说了，从今天起，你要开始真正熟悉武馆了。”
宋煜想了想，也没拒绝，笑着说道：“好，我听叔父的，对了，我可不可以先预支一些银两，在武馆附近租个房子？”
钱他现在不缺，问题是见不得光，需要点时间洗干净才能用。
黄腾道：“租房？我有钱，我有啊哥，你要多少？”
这些年光压岁钱他就攒了一大笔，平日几乎没有什么花销，到底有多少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黄平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哥要肯拿你的钱早就开口了！”
说着看向宋煜：“没问题，等下到馆里说！”
宋煜点点头，微笑着谢过。
黄腾则在旁边嘟嘟囔囔，说着兄弟就该有通财之义哥太矫情之类的话。
三人到武馆时，大师兄高俊正背着手，一脸严肃地监督着大厅里面的学徒。
见宋煜跟馆主父子走在一起，瞳孔微微紧缩，随后露出热情诚挚笑容，三步并作两步走来。
躬身施礼：“见过师父！”
“免礼。”黄平随意点点头。
高俊笑道：“师父好久没过来，今天难得露面，要不要指教下孩子们？”
武馆弟子，在不同年龄、不同层级，都有专门武师教导。
大多是高俊这种早期拜师的弟子，也有几个黄平当年的战友。
后者不坐馆，但都拥有各自的专属演武厅，教授不同方向的武技。
正厅这边则都是郡上有钱人家送过来习武的孩子，属于最初级的学徒，没有专门的教习，大部分时间由高等级学徒指点。
需要经过一到两年的学习，然后才有资格晋升到高级班，跟随其他师父学习。
但武馆真正的核心人物是黄平，所有弟子都以能被馆主指点为荣，更是梦想着可以拜入黄平门下，成为他的弟子。
黄平摇摇头：“今天来这边有别的事，你让人通知其他几个武师，还有账房、采买、以及几个管事，一起到议事厅，我有事情要宣布。”
高俊听后，忍不住看了眼黄平身边的宋煜，心中微微一紧，也不敢乱问，点头答应下来。
“我去练武了！”黄腾对这些事没兴趣，挥挥手，独自走向后院的小演武厅。
宋煜则跟随黄平往议事厅方向走去。
高俊一边吩咐几个年轻弟子去叫人，一边看向宋煜和黄平背影方向，目光多少有些阴郁。
他本以为这天会迟些来，没想到师父居然这么急着把宋煜推上来。
凭什么呀？
……
议事厅内。
黄平坐在首位，其他人分列两旁。
宋煜站在黄平身旁，大方面对众人投来的好奇眼神。
高俊最后一个过来，一进屋便对众人道歉：“抱歉，刚安排了下前面的事情，来晚了。”
一个头发随意扎着，皮肤有些黑的劲装中年人微笑道：“馆主事多忙碌，平时全靠高管事照料，辛苦你了。”
高俊连忙谦虚：“哪有，各位师傅才辛苦，武馆多亏诸位……”
黄平此时笑呵呵地开口：“没错，武馆多亏有大家在，才能蒸蒸日上。”
众人忙冲着黄平恭维起来。
任何地方都逃不开人情世故，在座这些……尤其几个高级班的武师，脸上都是一团和气的笑容，真看不出来他们和黄平一样，都是曾经在战场上厮杀过的武者。
宋煜也注意到，有两个武师并没有跟着恭维，安静坐在那里，冷眼旁观。
众人寒暄完毕，高俊回到自己座位，在黄平左侧下首第一位。
随后议事厅安静下来。
黄平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召集大家过来，是有件事情要宣布，从今天起，宋煜……正式成为代理馆主。”
“他还年轻，需要熟悉馆内各项事宜，就先从……账房开始吧，然后采买、厨房，以及各位师傅所在的演武厅，每个地方，暂定历练一个月，希望大家多支持配合。”
宋煜微微一怔，知道老黄要扶他当馆主，但没想到这么激进，还以为会徐徐图之。
练武的人做事都这么干脆吗？
不过这样一来，想要获得这群老人的认可，怕是没那么简单。
果然。
议事厅静悄悄的。
黄平说完之后，众人都愣住，面面相觑。
高俊脸上笑容多少有些僵硬。
他能看出师父想要提拔重用宋煜，但他认为自己应该还有时间和机会。
一个丁点阅历没有的小年轻，只会花拳绣腿，就算最近有所提升，依然连个优秀学徒都打不过，根本不足为虑。
却没想到师父上来就放了个大招，直接不讲道理地把宋煜定为代理馆主！
坐在右侧首位的黑皮肤中年人微微皱起眉头，先是看了眼宋煜，随后看向黄平：“馆主为何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我不是说小宋不行，这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很聪明，但……是不是太早了点？”
他一开口，其他人顿时纷纷跟上。
“是啊，馆主您还年轻，没必要这么早选接班人吧？”
“对呀对呀，太早了……再说未来馆主，不应该是腾哥吗？”
“老黄，是不是草率了点？虽然他父亲是咱们大哥，你想照顾他的心思我们也都能理解，但情分归情分，生意是生意，这么大的武馆，让他一个什么经验都没有的小年轻管理，能行吗？”
最后说话这位是个四十多岁的消瘦男子，颧骨有些突出，略秃。
刚刚拍马屁时他最积极，此刻却目光锐利地盯着宋煜，一脸审视。
不是每个人都像黄平这样拥有一颗感恩的心。
说起来这几个被黄平拉过来的战友，当年都是宋广祁手下的兵。
救命之恩，针对的可不仅仅是黄平一人。
但这些年真正对宋煜好的，其实只有黄平，其他人基本都选择无视这个身体羸弱的少年。
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废物，有馆主养着就够了，硬往上推什么，他是那块料吗？
高俊暗暗松了口气，心说师父，您这决定太儿戏了！
事前没跟大家通气，就自己草率做了决定。
虽说武馆是您的，但也同样是大家的。
靠功夫吃饭的武馆，硬要扶一个弱不禁风的年轻人上台，这谁能服气？
真把武馆给折腾黄了，可是会影响大家饭碗的！
这下好了……不好收场了吧？
黄平看着众人反应，儒雅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宋煜虽然年轻，但头脑聪明，单靠功夫厉害，是经营不好一家武馆的。我相信在他带领下，云天可以更上一层楼。而且……我认为年轻不是弊端，反倒是优势！”
他看向账房先生：“孙先生，接下来您多受累，多教教他。还有，回头支取二百两银子给他，回头在薪酬里面扣就好。”
一名穿着青衣，下巴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微微欠身：“知道了馆主，您放心，我会配合好煜公子的。”
一个没爹没娘的苦命娃……公子？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看着黄平身边面色平静，玉树临风的宋煜。
还真别说，单看长相气质，站在那里的气度，还真跟个贵公子似的。
此时此刻，他们也都反应过来，馆主把他们召集到一起，不是商量接班人的人选。
而是宣布。
黄平说道：“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高俊，待会让厨房准备一桌酒菜，晚上大家一起喝两杯，好好庆祝一下！”
干脆利落，不容反驳。
就算宋煜将来真把武馆弄得乱七八糟，只要他成功踏入化劲领域成为宗师，想要开宗立派都只在一念之间，区区一家武馆，瞬间便可起死回生。
所以他只需要让这群人明白，宋煜是他选的未来接班人，就够了。
第九章 激怒
黄腾正在小演武厅一遍遍不辞辛苦的练拳，从小到大，他只痴迷于武道。
让他读本正常书籍，十个数不到就能睡着。
可若是与武道有关的，他能津津有味地坐在那，嘴里嘟囔着，连比划带看一整天。
为此他硬逼自己跟宋煜学习读书认字。
对他来说，习武这事，什么时候都不会腻烦。
打熬身体再怎么枯燥痛苦，他也能忍住一声不吭。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云天武馆少当家，就是个纯粹的武痴。
但就有那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常常分不清武痴和白痴的区别——
外面传来一阵很大的敲门声。
砰砰砰！
黄腾皱眉停下动作，大声道：“不是说了不要来打扰？敲敲敲，烦不烦？”
敲门声戛然而止，随后响起一道声音：“腾哥，出大事了！”
黄腾听出来说话的是个平日喜欢打溜须的年轻弟子，经常围着高俊转。
长得浓眉大眼，相貌端正，却有一肚子的小心思，他不喜欢这人。
但哥说了，身为武馆少东家，不要明显表现出对某個人的喜欢或厌烦，得学会控制情绪。
我控制……
黄腾耐着性子道：“进来说吧。”
门打开，进来个身材高大，十六七岁的少年，脸上带着几分讨好：“腾哥……”
“有事就说。”黄腾道。
“我刚听说，馆主让宋煜当代理馆主了！”田旭看着黄腾，神秘兮兮地说道。
“昂，”黄腾点点头，看着他：“咋了？”
“我知道腾哥你跟他关系好，但这可是馆主位置啊！不应该腾哥你来继承吗？”田旭一脸替黄腾不忿的表情，声音有些激昂地道：“我虽然只是个小学徒，但也为腾哥你鸣不平，馆主的决定大家不敢干涉，可他宋煜凭什么就敢接受啊？”
“他为什么不敢接受？”黄腾说道：“我也觉得他适合当馆主，要没别的事，你就出去吧！”
田旭一脸不解：“腾哥，大家都在为你鸣不平，你自己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呢？”
黄腾皱眉：“大家？还有谁啊？”
田旭道：“张鹏飞、李中元、杜毅他们听到这消息都很气愤！”
黄腾点点头，道：“是吗？出去看看。”
田旭眼里闪过一丝喜色，他的任务就是挑拨黄腾跟宋煜之间关系。
只要这位真正的少东家对宋煜生出不满之心，宋煜就很难在云天待下去。
馆主看好又如何？
这武馆终究是要落入黄腾这位少东家手里的。
黄腾一边往外走，一边问道：“田旭，我没记错的话，伱家里条件应该挺一般吧？”
田旭有些愕然，随后讪笑道：“跟腾哥比，那肯定是一般了。”
黄腾没接他话茬，又问道：“想要收买你，是不是不需要太高代价？”
这……也太直接了吧？
田旭心中惊喜交加，要能被少东家看上，以后岂不是可以在云天横着走？
“腾哥您这么说就有点见外了，我本身就是武馆学徒，您是少东家，哪里用得着收买？”
要说早熟还得是古人，这种话对田旭来说，简直信手拈来。
“我的意思是，谁让你来找我的？老高吗？”
黄腾说话间，已经走出小演武厅，穿过一个巨大空旷的露天演武场，往前厅走去。
田旭愣住，嘴巴微张，半晌没能说出话，回过神再看黄腾已经走出十几米远。
似乎也没想从他这里听到答案。
……
此时云天武馆正厅人声鼎沸。
高俊没在这，众人都在议论着刚刚发生的大事。
“馆主到底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让宋煜当代理馆主？这是武馆，他那么弱能镇住谁啊？”
“有人来踢馆怎么办？这样下去，可能要不了多久，武馆招牌都会被他给砸了！”
“高管事管的好好的，让宋煜当代理馆主，高管事怎么办？”
“听说馆主夸他头脑聪明，聪明有个屁用？我一拳下去他能哭好久！”
黄腾大步流星进了大厅，喧嚣声瞬间一滞。
下一刻——
“腾哥！”
“腾哥来了！”
“腾哥你可来了！”
这群年轻学徒当中几个出类拔萃的……以张鹏飞、李中元和杜毅等人为首，一大群人迅速朝着黄腾聚拢过来。
一个个眼神中充满愤怒和不平。
好像把宋煜定为代理馆主这件事，严重伤害到了他们。
黄腾看了一眼众人，皱眉道：“一个个不好好训练，聚在这里瞎嚷嚷个什么？”
这群学徒当中的“大哥”张鹏飞率先站出来，他身高大约一米七五，长得眉清目秀，身材略显消瘦。
“腾哥，我们都在替你鸣不平！”
张鹏飞清秀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大声道：“这武馆是你腾哥的，凭什么一个外人来当馆主？他要是个高手我们也就认了，他能打得过谁？”
“没错，我们也不服！他凭什么当馆主？肯定是靠溜须拍马，蒙蔽了馆主！”
“我还纳闷他最近为什么突然勤奋起来，每天在那装模作样，这是早知道馆主要提拔他吧？”
“除了腾哥，我们谁都不服！要让他当上馆主，咱这武馆都得被人打黄……”
“对！”
一群人又鼓噪起来。
黄腾大喝一声：“闭嘴！”
这一嗓子宛若雷霆，震得巨大厅堂嗡嗡作响，所有杂音戛然而止。
黄腾看着张鹏飞：“你带的头？”
张鹏飞激动地大声说道：“我们其实都知道，腾哥你跟宋煜关系好，但我们不能看着武馆落入他人之手……”
“对，我们不能……”
啪！
黄腾一巴掌抽在张鹏飞脸上，将再次鼓噪起来的气氛瞬间打没了。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你只是个学徒，门都没入，就敢掺和到谁当馆主的事情中来，谁给你的胆子？”
张鹏飞被黄腾一巴掌给抽傻了，足足愣了有十几秒才回过神，手捂着脸，红着眼睛怒吼道：“黄腾，你不知好歹！”
嘭！
人高马大的黄腾一个侧踢，把张鹏飞踢了个跟头，踹出去十几米。
看着挺惨，实际下手很有分寸，无论刚刚那记耳光还是这一脚，都是收着的。
但在别人眼里，张鹏飞好心帮黄腾出头，结果还被狠狠揍了！
李中元和杜毅等人虽然没有动手的意思，但看向黄腾的眼神，都已经变得十分委屈和愤怒。
黄腾却根本不在乎，看着众人呵斥道：“宋煜是我大哥！他当馆主和我当馆主没有任何分别！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是来学习武技的，还是来掺和别人家事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道阴阳怪气地喝彩声：“威风，真威风！果然不愧是云天武馆的少当家，打起自家人来毫不手软，简直威风八面……真叫人佩服！”
随着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一个少年，一身青色劲装，走路龙行虎步，嘴角挂着哂笑，来到黄腾面前。
正是四海武馆少当家……张小海！
黄腾皱起眉：“你来做什么？莫非你也知道我大哥要当馆主，想来掺和一下？”
张小海嗤笑一声：“你家谁当馆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今天是为挑战而来！却不想正好撞见你黄少爷大发神威，哈哈。”
黄腾道：“挑战不是定在明天吗？”
张小海道：“择日不如撞日，打一架而已，哪来那么多讲究，怎么？你怕了？”
黄腾冷笑：“我会怕你这种手下败将？既然你皮痒找抽，爷成全你！”
张小海撇撇嘴：“好汉不提当年勇，有本事今天你再打败我。”
黄腾看着他：“今天打败你怎的？你跪下跟我叫爷爷？”
张小海呵呵一笑：“行啊，我败了给你下跪磕头叫爷爷，从此绕着你走！你要败了，也给我跪下磕头叫爷爷！以后也离我远点！”
黄腾道：“你说的，别后悔！来个人给他搬把椅子……”
说着他四下寻找起来，看见躲在人群中的田旭，大声道：“去把我哥请过来……把老高也喊来吧，让他别装死了，出来做个见证！免得这孙子输了耍赖！”
田旭连忙答应下来，往外走的时候，脑海中想起去找黄腾前，高俊对他的交代——
“表弟，你别觉得黄腾傻，他只是痴、憨，绝对不傻，肯定能看出你在挑拨。但你只要按我说的做……他就不会把气撒到你头上，千万别自作主张往自己身上揽，这不是功劳！”
他当时不理解，问表哥明知道对方会猜到，为何还要这么做。
高俊只是拍拍他肩膀，说了句：“咱们是兄弟，哥不可能坑你的，去做吧，别问那么多！”
馆里没人知道他跟高俊之间是表亲。
他只知道，表哥让他这么做，一定大有深意，很可能关系到表哥未来前途。
那么也就关系到他田旭的未来前途！
见黄腾打张鹏飞时他还在想，表哥可真了解黄腾的脾气。
但既然如此，表哥为何还要这样做？
直到看见张小海突然登门，田旭突然有点明白了。
武者战斗之前，最忌因动怒而导致的血气翻涌！
有人说武者不怒，如何爆发血气？
但那种怒，和现在这种怒……根本不是一回事。
黄腾当下的怒，是因为有人暗中煽风点火，挑拨他与兄弟之间的关系！
而张小海突如其来的上门挑战，等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腾哥的心……会乱！
“所以表哥的真正用意，只是让黄腾的心，先怒后乱……然后输掉这场战斗？”
如此一来，因为任命一个代理馆主，弄出这么多的乱子，宋煜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这点大家都看在眼里，事后他还有脸在武馆待下去吗？
即便他脸皮厚，馆主依然挺他，但馆里的弟子学徒们……会怎样看他？
高级班的武师和管事们，又会怎样看他？
可若真是这样，那最后背锅的……岂不就是我这个始作俑者？
腾哥能放过我吗？
一时间田旭心乱如麻，慌得不行。
本打算先去表哥那里的脚步不知为何，不受控地转向了……账房。
第十章 表弟的背刺
宋煜这会儿正虚心跟老孙请教账房知识。
他其实是能看懂账本的。
开过公司的人都知道，创业者如果一点财务知识都不懂，下场多半会很惨。
就算没人坑，自己往往也会因为混乱的账目深陷泥潭中。
身为一名账房先生，老孙水平很高。
各种账目记载的很清晰，别说宋煜，就算把黄腾喊过来，认真学习会儿也能看懂。
“账目这东西其实不复杂，无非收与支，咱们的账目相对简单，主要收入来源就三块，入馆弟子的学费；与镖局合作的分成；以及私人聘请的费用。”
“除此之外，还有些是来自官府的奖励，各种比赛奖金之类。每一种收入，都有单独账册。”
“支出相对繁杂一些，主要是后厨采买这块，每天都有账目产生，其他诸如人员酬劳，服饰购买，各种宴请开销，也都单列账……”
宋煜认真听着，翻看着这些账本，愈发感觉古人智慧真的一点不比现代人差。
他能想到的漏洞，人家也早就想到了。
单从这些账册上，几乎挑不出任何问题。
至于说私底下会不会存在一些问题，还真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他明白老黄的用意，想要管好这样一家大型武馆，仅靠想当然是不行的，得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学习一遍。
只有熟悉所有环节，才能更容易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说他一个年轻人，即便老黄将来成了化劲宗师，如果完全当甩手掌柜，照样会被忽悠得晕头转向。
或许是昨晚干掉那两人，让他从赤贫如洗到腰缠万贯。
也或许是进城这些天让他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人间烟火气。
在清楚自己肯定回不去后，宋煜已经接受这一切。
包括练武。
其实谁小的时候还没个武侠梦呢？
只是随着年龄增大，学习、创业、赚钱这些事，逐渐代替了儿时的梦想。
来到这個世界没多久，却经历了这么多离奇事情，能不能成仙先放一边，拥有强大体魄，不仅无病无灾，更是血气旺盛精神百倍！
经历过疫情折磨的宋煜深知有个好身体的重要性。
想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就必须真正融入进来。
“那就从云天武馆开始，努力给老黄跟黄腾打造一个最好的武馆，报答这份情。”
同时也要认真习武，努力修炼。
这里不仅是一个古代的封建王朝，更是一个与妖鬼精怪共存的世界。
只不过那些超越他认知的东西，几乎很少进入到人类世界，但这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这些天他看了不少古籍，都不是什么野史杂书，既有官方正统记载，也有很多大家名著，那上记载的东西，劲爆程度，可一点不逊色山海经中那些传说。
甚至就连朝廷都设有专门处理这些问题的部门。
由此不难看出，自己来到这，那枚神秘印章里面的世界，以及古董商背后的委托者，并不是孤立存在的。
表象背后，很可能隐藏着另一个宏大而又浩瀚的世界。
……
老孙其实也在暗中观察这位被馆主硬推上来的年轻人。
之前对宋煜的印象可以说非常浅薄。
他在武馆很多年了，云天创立没多久，黄平就把他请过来。
那时候的宋煜还是个孩子，长得白白净净很是俊秀，喜欢读书，话少，性格有些内向。
跟那群肌肉多过脑子的练武人不喜欢瘦弱的宋煜不同，他挺喜欢这孩子。
只是他也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就算喜欢，也只会放在心上。
在老孙看来，宋煜应该不会在武馆待太久。
南赵属于建立在北赵政治遗产上的国家。
皇帝并不是个野心勃勃励精图治的开拓之君，对待武人的防范心理也比较强。
如今南赵虽偏安一隅，但四海之内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
皇家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武将被监管得很严！
所以他认为宋煜应该选择科举这条路。
一个在武馆里整天被排斥，自尊心还很强的年轻读书人，赶考才是他未来出路。
结果一段时间未见，宋煜居然脱胎换骨，跟换了个人似的。
身上那种气质和风度，远观都令人心悦，近距离接触下，更是让他有种第一次真正了解这年轻人的感觉。
比想象中还要优秀！
馆主还是厉害，看得比其他人深远太多。
有馆主这个寒江郡一流武者坐镇，加上一个读过书，头脑聪明的年轻人管理。
未来还有少东家黄腾那个天赋极好的武者……
云天武馆不仅不会衰落，还有可能再往上走一步。
老孙当年也是读过书的，对同样喜欢读书的宋煜有着天然好感。
一番接触下来，这种好感变得更加强烈。
教起来也是尽心尽力，毫无保留。
甚至隐晦提醒宋煜，高俊在不少费用的支出上，可能存在问题。
宋煜投桃报李，不经意提的一些不会太超越老孙认知的现代化财务理念，也让老孙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有些东西说出来可能就是一句话，但正常情况下，可能需要用几百上千年时间去积累和摸索。
这其实跟智商无关，只是时代的局限性。
以至于老孙听后，忍不住直拍大腿：“煜公子真神人也，早该多跟你接触！”
一老一小的交流愈发顺畅，相处也愈发融洽。
两人正谈笑风生，外面传来一阵很轻的敲门声，同时有声音响起：“宋……宋馆长在吗？”
云天的账房位置有点偏僻，说白了是老孙嫌吵，专门挑了这么个幽静的院子。
听见这个称呼，老孙冲宋煜呲牙一乐。
宋煜笑着摇摇头，道：“进来吧。”
就这么接受似乎有点不谦虚，但宋煜并不这么看。
管理者很忌讳与下属之间毫无边界感，尤其是自己还不够强时，打成一片的结果往往就是毫无敬畏可言。
田旭一脸忐忑推门进来，看见孙先生和宋煜两人相对而坐，气氛融洽场面，心里又是一紧。
仿佛外面和这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外面如何喧嚣，都影响不到这边。
这让他有种表哥行为很幼稚的感觉！
“馆……馆长，我有事要跟您说。”
平日口齿伶俐的田旭面对原本压根没放在眼里的宋煜，莫名生出一股紧张感。
老孙笑呵呵起身，道：“上岁数了，坐一会就腰酸背疼，我出去走走，煜公子，您就在这说吧，安静，没人打扰。”
孙先生对宋煜的尊敬更是让田旭感到紧张，愈发觉得表哥的做法太蠢了！
说什么武馆里面不会有人服宋煜，结果连管钱的孙先生都这么客气……
这可是他亲眼所见！
宋煜笑道：“谢了。”
随着孙先生把门关上，房间陷入安静。
看着在那吞咽吐沫的田旭，宋煜微笑问道：“你是田旭对吧？我认得你！别紧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好，我也算是你师兄呢。”
看着宋煜脸上如沐春风的笑容，田旭心中被一股感动填满。
鬼使神差地脑子一热，竹筒倒豆子似的就把高俊跟他说的那番话全都给说了出来。
末了带着哭腔保证道：“我以为高管事只是不想让你当馆主，就一冲动答应下来。但我真没想到张小海会在这时候登门挑战，我是云天的人，绝不会出卖武馆，更不会出卖腾哥……”
宋煜听后也忍不住皱起眉头，田旭这样子不似作伪，估计他也没那个胆子两头得罪。
那么高俊这种行为，已经算典型的吃里扒外了。
“为了把我排挤走，甚至不惜暗中勾结张小海……不对！”
宋煜猛地反应过来，这件事……并非是从现在开始的。
而是从双方发生冲突那刻，就已经开始了！
“也就是说，高俊最开始是冲黄腾去的？”
为了能够当上馆主，不惜算计恩师亲子，抹黑武馆招牌。
这个没人性的东西！
宋煜起身，拍了拍田旭的肩膀，声音温和问道：“你刚刚说，伱俩是表亲？”
“他娘是我姨，但馆里的人都不知道，还有，馆主，这件事是他做错了，我不赞同他……”
田旭满脸羞愧，“我也有错……”
“没事，我不怪你，你做得很好！”
“你现在这状态别去叫他了，免得露出破绽，找别人通知。”
“这件事我记住了，给你记一大功！”
宋煜看着田旭，心说这尼玛也是个狠人！
“谢谢馆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田旭一脸激动，眼中也有感激之色。
他赌对了！
……
高俊接到通知的时候忍不住露出微笑。
宋煜的猜想没错，他原本就是冲着黄腾去的。
当时宋煜生病在家，馆主也许久不露面，只要通过一场战斗让黄腾这个继承人落败，他再用些手段重新提振士气……
毕竟只是两个年轻人的一场约架罢了，他有的是办法让武馆重振声威！
到那时，整个武馆谁不都得对他这个力挽狂澜的大师兄竖起大拇指？
结果好巧不巧，馆主居然在这个时候强行推宋煜上位，那正好，一箭双雕！
干脆提前引爆！
不仅黄腾会在这场约战当中一败涂地，就连宋煜这位刚刚被任命为代理馆长的小师弟……同样也会灰头土脸、焦头烂额！
最终，还得他这位四级暗劲的大师兄出面……扭转乾坤！
跟四海武馆那边只是一次合作而已。
他高俊要的，是云天武馆的管理权，是馆主之位！
等他彻底夺得大权后，再腾出手来收拾四海武馆也不迟。
武林的事，终究还是要拿实力说话的。
一个没脑子的武痴，一个弱鸡病秧子，能成什么事？
……
此时的云天武馆大厅已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门口也不知何时多了一大群看热闹的百姓，几乎将整条街都给堵死。
宋煜来到这里时，看见张小海等人正一脸得意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鼻孔朝天，全然没把这边的人放在眼里。
云天这边，气氛也十分尴尬。
毕竟就在刚刚，几个前厅学徒中的佼佼者刚被黄腾臭骂一顿，张鹏飞还被揍了。
如今“外敌”登门，虽然大家都很愤怒，但却多少有点同仇敌忾不起来。
心思复杂，士气明显低落。
这点从宋煜进来，变得更加明显。
很多人都将这种情绪发泄到这位刚刚被任命，甚至还没有公开宣布的“代理馆长”身上。
就连一些闻讯赶来的高级班弟子，看向宋煜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善。
仿佛所有的错，都是因他而起。
黄腾看见宋煜倒是没想别的，大步走过来，小声说道：“哥，这孙子现在就来了，我俩打赌……”
宋煜往张小海那边看了一眼，对方一脸倨傲，戏谑地道：“这不是云天新馆长么？你们云天真厉害，选了个不会武功的人当馆长，哦，抱歉抱歉，应该说你们选了个读书人当馆长，以后是想变成书院呗？哈哈，提前恭喜，祝你们生意昌隆啊！”
他身边一群人也都跟着哄笑起来。
黄腾冷笑回应道：“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转头对宋煜说道：“哥你放心，我肯定打得这孙子跪地求饶！”
宋煜脑海中传来剑灵的提醒：“那人身上血气异常，应该吃了某种激发潜能的药物。”
嗑药了？
宋煜面无表情，心中一紧。
剑灵又道：“不是什么好药，时效有限，你要能拖上个把时辰，他自己就萎了。”
宋煜心中问道：“现在打的话，胜算有几成？”
“你的话，十成，他的话……不到六成。”
宋煜思忖着，拍了拍黄腾肩膀：“先别急。”
随后朝张小海走去，笑眯眯道：“张兄弟，不是说好明天才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吐口吐沫是个钉，你也不想回头传出四海武馆的少主……言而无信吧？”
第十一章 暴捶
这章很大。
这话非常噎人！
张小海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他身旁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淡淡说道：“江湖中的事情，你一个读书人能懂多少？大家都是习武之人，当干脆利落说打就打，婆婆妈妈……跟个娘们似的，那不是武者的作风！”
“啊对！”
张小海反应过来，看着宋煜道：“你这种人不懂的！我们练武之人从来都是干脆利落，黄腾你说是不是？”
黄腾：“我听我哥的。”
张小海：“……”
宋煜微笑道：“干脆利落和信守承诺并不冲突……你们说约战，我们没有半点犹豫，干脆利落答应下来，结果你们却提前登门搞偷袭，小海呀，不是哥说你，这可是失信的表现！”
说着虚空微微一抱拳：“就算伱父亲，四海馆主张前辈在这儿，也得说一句……人无信不立！”
张小海嘴角抽搐，眼皮子气得直跳，大家年龄差不多，你他么在我面前充什么大辈？
反观云天这边，宋煜短短几句话，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暗暗喝彩。
低迷士气也瞬间为之一振！
他们看不上宋煜属于云天内部的事情，没谁希望被外人看笑话。
宋煜此时渊渟岳峙地站在张小海等人面前，从容淡定，风度翩翩。
完全没有因为自己武力不行而示弱，反倒是几句话就将对方给说得哑口无言。
张小海顿时有些慌。
他在得到高俊通知后，第一时间赶来。
在半路上吞服一颗特制的血气丹。
这种丹药价格很贵，也并非武者日常使用的药物，是在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
可以激活体内的血气，让武者在短时间内拥有超越原本的战力。
代价就是药效过后，会虚弱一到两天。
这要是真把战斗推到明天，那还打什么？
干脆直接认输算了！
这时高俊大步走来，环视一圈馆内众人，目光落到宋煜身上，沉声道：“小宋……”
“我哥现在是代理馆主。”黄腾认真提醒道。
高俊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倒是我疏忽了，不过我是云天的大师兄，小宋虽然是代理馆主，但毕竟太年轻，有些事情把握不住，还得我这個当师兄的帮忙把关。”
“你想说什么呢？”宋煜看着高俊道。
此时田旭已经躲进人群，连面都不敢露。
高俊淡淡说道：“四海少当家说得没错，武者行事快意恩仇，讲究一个说干就干，凭实力说话！没有那么多读书人的臭规矩。”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
“你这样百般阻拦，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云天怕了他们四海，回头传出去，会影响名声的。”
他这么一说，不少没什么主见的人顿时又觉得大师兄说的也有道理！
虽然提前一天来，但如果避之不战，岂不是要让人看轻？
黄腾也是个受不得激的，看着宋煜小声道：“哥，我不怕他！”
宋煜心说傻小子你不怕我怕啊！
剑剑说现在打，最多只有六成左右的把握，万一吃点亏，绝对会被高俊这群人无限放大。
而且无需怀疑，最后一定会扯到他身上来。
还没等他再次开口，高俊便接着笑道：“你看，滕师弟这才叫武者的血性和担当！”
黄腾微微皱眉，感觉宋煜跟老高之间有点怪怪的。
尤其煜哥是知道他现在本事的，打张小海轻而易举，为何要阻拦？
他有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想不明白的事情不去想，听哥的话就行了。
于是，他看着高俊道：“你别说话了，我哥现在是馆长，我听他的。”
高俊：“……”
他看了宋煜一眼，突然笑道：“我建议把大门敞开，你们读书人不都喜欢广纳谏嘛，那就听听街坊邻居的心声如何？”
高俊心腹不少，他这边刚说完，就有人直接将武馆大门敞开，外面鼎沸人声一下子传进来。
高俊大步走到门口，冲众人一抱拳：“诸位街坊，大家想必都听说了，四海武馆少馆主张小海公子，与我们云天少主黄腾公子之间有场约斗。如今张公子提前一天登门挑战，诸位给个建议，是现在打呢？还是遵循约定明天再打？”
他猜到张小海已经服用血气丹，一旦拖到明天，所有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无论如何，也要让这场战斗立马进行下去。
俗话说看热闹不怕事大，他这样一问，有几个会说应该信守承诺明天再打的？
肯定是有热闹立马看见才过瘾啊！
“现在打！”
“马上就打，人家都找上门来，手都拍你们脸上了，还等个屁的明天？”
“就是，今天不打，就是你们怕了人家！”
“打！”
“打！”
最后声音汇聚成一片。
高俊转头，对着宋煜耸耸肩，道：“看见了吗师弟？民意不可违啊！”
宋煜早在他让人开门那一刻就已经在思考对策，闻言笑着点点头：“还是大师兄老辣，我受教了，既然如此……”
他转向张小海问道：“小海呀，你害怕别人看你打架吗？”
张小海此时体内血气丹爆发，一身血气正往高点冲，状态好到极致，闻言大声喝道：“宋煜，少他么在这里跟我摆谱，爷爷我什么时候害怕过被围观打架？”
宋煜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你看啊，你是四海少主，我兄弟黄腾，是云天少主，你们两个都是有身份的人，双方约斗，也应该有相应的排面，这话没毛病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爷就问你一句，你们云天敢不敢打？要打，就现在！”张小海简直咬牙切齿，心里面恨极了这个小白脸。
要不是他吃血气丹的事情不可能败露，他甚至以为对方是故意的！
宋煜笑道：“你看你，又急，但凡事总得有个规矩不是？就算打，也总得先把地方清理出来，然后再签上一个契约……毕竟是两个年轻强者间的战斗，万一伤到谁，落下个伤残，有契约在，也算有个依据。”
他看向高俊：“麻烦师兄一件事。”
高俊看着他没吭声。
宋煜不疾不徐说道：“武馆的事儿，师兄也熟悉，您让人出具两份契约，一人一份，签字画押，然后再把大演武场清理出来……”
宋煜看了眼外面围观人群：“既然大家这么热情，索性都请进来，共同为寒江城两大武馆少主之间的约战而喝彩，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他没有用疑问句征求意见，而是用的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直接下令。
高俊有些恼火，心说你使唤谁使唤管了？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那边传来张小海一声怒吼：“四海武馆做事都是这么磨蹭吗？妈的如果真不敢打就吱声，老子现在就走！”
再看张小海，额头青筋暴起，整个人怒气勃发，像是要杀人一般。
高俊微微一怔，当即二话不说，立马吩咐人去办。
此时宋煜脑海中传来剑灵的意念：“现在已是巅峰，接下来将由盛转衰。”
终于可以了。
再拖下去张小海但凡不是个傻逼，肯定就跑了。
宋煜心说今天不把你玩死，纯粹因为你还有个挺厉害的爹，我不能在这时候给黄叔找麻烦。
但你也别想好！
高俊这边立马吩咐人加快去办，黄腾则始终乖巧安静站在宋煜身旁，像个大金刚似的，垂手而立，一言不发。
高俊的效率还是很快的，迅速让人拟好契约，一式两份，送了过来。
张小海这会儿也不悠闲地坐在那里跷二郎腿了，急不可耐地走过来就要签字画押。
宋煜道：“慢！”
张小海肺都快气炸，怒视着他：“还要怎样？”
宋煜看了他一眼：“小海呀……这哥就得说你两句了，凡事别那么急躁，身为代理馆主，这契约我不得先过过目吗？万一我们这边谁要是一时糊涂，给你挖个坑，回头你爹不得来找我算账？”
说着一伸手，也不回头：“契约拿过来我看一眼！”
拿着契约的人下意识看了眼高俊，高俊咬牙低声道：“给他看！”
宋煜接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冲着张小海身边人道：“你们也看一眼，没问题再签字画押，我云天做事，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张小海不由分说，一把抢过去一份，直接签字画押，然后怒视着宋煜：“现在可以了吗？”
宋煜微笑道：“可以可以，高师兄，把外面人都请进来吧，咱们去露天大演武场！”
高俊心中咬牙，同样恨得不行，道：“好！”
待会儿黄腾被张小海暴打，我倒要看看你宋煜，该如何处置！
……
云天武馆最大的露天演武场上，从未有过的热闹。
至少有三五百人涌进来，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往上增加。
现场甚至有人悄悄开了盘口……
始终在武馆后面跟一众老兄弟聊天叙旧的黄平也闻讯赶来，不过并未去惊动别人，跟几个人，远远站在角落里静静观看。
皮肤有些黝黑的中年人轻声问道：“馆主，这件事你就任由宋煜胡闹？”
黄平看了他一眼，认真说道：“这怎么能是胡闹？再说和宋煜有什么关系？约战的时候他还生病在家呢。老常，不是我说你，不要对宋煜有那么大偏见，凡事多等等，别太急着下结论，说不定他能让我们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云天！”
常武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张小海已经站到大演武场中间，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看着站在宋煜身边的黄腾，伸出一根手指：“滚上来！我今天要打爆你！”
身材高大的黄腾一脸不屑，正要上去，被宋煜拉住——
“记住，上去之后，先防守，抗住他三次进攻，然后再放手一搏，别把人给打死。”
宋煜这番话没有背人，其他人听起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最多觉得宋煜不自量力，胡乱指点。
但在高俊听起来，总觉得宋煜是意有所指。
再想起宋煜刚刚的拖延，心中微微一凛，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可想想又觉得很荒谬，血气丹这东西，药效发作之前，就算师父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宋煜又怎么可能看出问题？
黄腾听话地点点头，随后甩开大步，走向演武场中的张小海。
随着他的上场，四周围观人群明显变得兴奋起来，喧嚣声都消失了，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场上两人。
张小海怒吼着，瞬间加速，大踏步冲向黄腾，接近瞬间，竟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狠狠一脚踹向黄腾的脑袋。
“受死！”
黄腾咆哮一声，并未去挡，而是抡起粗壮的胳膊，沙包大的拳头捏着拳印，照着张小海的脚就是一拳。
哥让他先防守，抗住对方三次攻击再说，但这动作太羞辱人了！
黄腾觉得自己已经练出暗劲，根本不怕他。
就在张小海凌空而起的那一刻，始终安静站在角落的黄平面色骤然一变，一双眼眸中射出极度危险的光芒。
服用血气丹，不动手很难看出端倪，但只要动了手，黄平这种老江湖又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不过就在下一刻，当他看见黄平轰向张小海那一拳时，眼中怒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惊愕。
怎么可能？
嘭！
演武场上，传来一声闷响。
黄腾面色涨红，额头青筋暴起，接连往后退了三四丈！
感觉他这一拳不是轰在对方脚上，而是打在一面铜墙铁壁上！
拳印传来的剧痛，让他怀疑自己指骨是不是都已经骨折了。
这贼厮不对劲！
黄腾来不及多想，身形一侧，挡住张小海顺势轰过来的一拳。
嘭！
张小海拳头打在黄腾肩头，再次将黄腾打出数丈。
“你就这点本事吗？”张小海怒吼着，再次挥拳轰向黄腾，速度快到围观者几乎跟不上。
黄腾此时右拳剧痛，左肩麻木，五脏六腑翻腾涌动，有种想要吐血的感觉。
眼看着对方第三击已经打来，他脚下踏着步法，扭动身形，将这些天无数次练习的伏虎拳精髓彻底施展出来。
迎着张小海直捣黄龙的一拳，黄腾第一次……双臂交叉，选择了挡。
嘭！
又是一身闷响，黄腾再退。
这一次，他的嘴角终于有一丝鲜血溢出。
然而他的眼神，却也像是一头受伤的猛虎，变得极度危险起来。
“张小海，你他妈敢使诈？！！！”
轰！
一股磅礴血气顺着黄腾身上爆发出来。
这才是真正的武者血性！
尽管五脏翻涌，半边身子麻木，一只拳头像是骨折了，黄腾此时已然展现出无比神勇的一面。
咆哮着展开伏虎拳，巨大的身形踏着步法，如同金刚在跳华尔兹，给人一种无比灵动的感觉，两只拳头捏着拳印，开始了反击。
砰砰砰！
演武场上传来一声声令人心头发颤的巨响。
张小海体内血气丹在上场那会儿达到巅峰，用尽全力的三招过后，已是盛极而衰。
此刻面对狂躁无比，犹如猛虎扑食的黄腾，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根本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被黄腾抡起拳头，重重一拳砸向胸膛。
刹那间，突然传来宋煜的高声大喝：“别打死他！”
嘭！
咔嚓！
黄腾拳印砸在张小海左肩，一阵清脆骨裂声音传来。
张小海当即被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鲜血。
角落里，嘴巴微张的黄平咽下了准备吼出来的话。
场边，站在宋煜身边的高俊面色苍白。
场上，黄腾一步步走到张小海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作弊你都不是对手！”
张小海目眦欲裂，眼里充满了惊恐和畏惧：“你……你也吃血气丹了？”
黄腾呸的一声：“当我像你这么没种？不服明天再打一场！还有，老子不要你下跪磕头叫爷爷了，丢不起那人！”
第十二章 牛刀小试
演武场上一片哗然。
看热闹的人意犹未尽，感觉结束的有点太快。
人群中有懂行的武者则面色凝重，他们大多是闻讯赶来的其他武馆中人。
看着威武霸气站在那俯视张小海的高大少年，眼里都露出震惊、震撼之色。
张小海的爆发不正常，否则三招之后不可能被黄腾压着打。
大概率是嗑药作弊了。
所以说黄腾的爆发……才是真正令人头皮发麻的事情。
十七八岁的暗劲武者，一旦传出去……绝对是石破天惊的大新闻！
一般来说，二十五岁练出暗劲，已经算是千里挑一的天才。
比如云天大师兄高俊。
之前虽然一直流传着黄腾天赋更好的说法，但终究没有当众展示过。
今天这一战，足以让整个寒江郡武林界都为之震撼！
“黄平那厮……运气可真好！”有人不无嫉妒地低语。
“十七八岁就练出暗劲，真他么吓人，以后还了得？”有人感慨。
围观人群中几乎没有年轻小姑娘，所以倒也没什么人去关注相貌英俊的宋煜。
他走到张小海面前蹲下，一脸关切：“小海呀，你没事吧？”
原本还保持着清醒，硬撑着想要证明自己没嗑药作弊的张小海听见这三个字，顿时两眼一翻，当场昏死过去。
几个四海武馆的人纷纷怒视宋煜。
宋煜一脸无辜站起身，看着他们道：“这可不赖我吧？我就过来关心下，大伙儿都看着呢，咱还有契约在，讹人可不行！”
那個二十六七岁的青年深吸口气，强行将火气压下，看着宋煜道：“云天武馆好手段，这次是我们败了，下次再来讨教！”
“我们好手段？”宋煜眉梢一条，看着他道：“下次还是当面服用血气丹吧，这样效果会更好些，免得浪费。”
“宋煜，你少血口喷人！”青年低声怒吼。
即便很多人都看出不对劲，这件事也得咬死不承认，否则四海武馆的名声可就彻底臭了。
说完之后，青年背起张小海，和几个同门一起，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宋煜笑呵呵看着他们背影，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高俊：“今天多亏师兄老成持重，保住了咱们云天的名声。”
高俊：“……”
看着眼前这个师弟，高俊突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觉，仿佛从来就没真正认识过。
想要说点什么，却看见宋煜大步走向演武场，冲尚未散去的围观群众抱拳拱手，四面作揖。
“各位叔伯婶子姨娘大哥大姐，今天这场热闹看得可还过瘾？”
四周传来一阵哄笑。
有人大声喊道：“没过瘾，太快了！”
宋煜笑呵呵回应道：“武者打斗可不是戏班子表演，快就对了。如果是在战场上，只有先一步干掉敌人，自己才能活下来……”
没给众人太多思考时间，宋煜接着说道：“所以有点防身本领，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天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云天少主黄腾的本事，说是力能扛鼎，徒手擒龙缚虎一点不为过！家有适龄孩子的，回去可以认真研究下要不要来云天……”
有人大声道：“研究不起啊，云天学费太贵了！”
很多人笑起来。
宋煜道：“虽然贵，但是值啊！诸位可以想象一下，将来走在街上，身边有个武力值强大的孩子陪伴，哪个不开眼的混混敢招惹？出城办点事，还用再怕山匪路霸吗？”
“文章做得好能当官，武功练得好可保命啊！”
“在下不才，身为云天武馆代理馆主，为我云天少主今日胜四海少主贺，未来三天，来云天报名的学徒，费用减价一成！”
人群顿时传出一片哗然。
宋煜将紧绷着脸的黄腾叫来：“不仅如此，每月会由我们云天少主，亲自为学员上两堂课！”
“你说的是真的？”
“云天馆主不是黄先生么？你是哪个？能替馆主发号施令？”
“小兄弟你此话当真？”
“你长的这么好看不会骗人吧？”
这一刻，很多围观的人都不淡定了。
且不说学费打折这种重大利好对云天来说并不常见，就说眼前这位黑铁塔似的少年有多威猛就足够了。
这要是能让他给自家孩子每月授课两次，就算加点钱也乐意啊！
宋煜道：“我现在就站在云天武馆的演武场上，这里都是我的同门，要有半句假话，他们还不立马揭穿我？”
有人问道：“现在报名可以吗？”
宋煜略一思忖，冲高俊那边大声呼唤：“大师兄，又得麻烦您受累了！”
高俊：“……”
宋煜再次对着众人一抱拳：“诸位，那位是我云天武馆大师兄……高俊高管事！不到三十岁的暗劲高手，云天武馆金牌武师！”
“大家不要急，待会跟着他去报名，今日报名并缴纳费用者，不仅减免全年一成学费，再多赠送一个月！”
“明日缴费报名，加赠半月；后日……就不加赠了，只减免全年一成学费！”
“三日过后，恢复原价。”
“未来我们少主踏入化劲，伱们家的孩子便都是宗师弟子！到那时云天的学费会涨到什么程度，我都不敢去想……”
“各位，武馆场地有限，名师有限，所以……名额自然也有限，有意者请从速！”
本就因为一场激烈战斗燃起热血，但多少有些意犹未尽的人们，此刻被彻底点燃激情。
别说家里有适龄孩童的，就算没有的……都想赶紧回去生一个。
于是乎，一大群人乌央乌央涌向高俊这边——
“我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
“妈的别挤老子，后面排队去！”
高俊被吵得头都大了，看着跟黄腾勾肩搭背，功成身退悄然离去的宋煜，头皮一阵阵发麻。
原来，他真的早就看出张小海服用了血气丹……那他会不会怀疑我？
他还在使唤我……许是没有怀疑吧？
……
角落里。
黄平一脸得意，笑呵呵看着几个目瞪口呆的老战友。
宋煜刚刚那一番操作，彻底看傻了这群武夫。
包括黄平。
他也没想到武馆招生还能这么玩儿，但他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没想到。
宋煜是谁？
是他黄平的子侄！
孩子的主意不就是他的主意吗？
所以这种时候，只需要云淡风轻的装逼就行了。
其实云天武馆并不缺生源，身为寒江郡两大武馆之一，有的是有钱人家子弟慕名而来。
但谁会嫌钱多咬手呢？
之前包括高俊在内，不是没人想过多招些学员，赚钱同时，也可让武馆更加壮大。
但翻来覆去不过就是那几招，甚至也用到了学费打折这种手段。
可最终起到的效果都十分有限。
结果到了宋煜这，硬生生把一件很小的事情无限放大，在谁都想不到的时候公开招生。
各种骚操作接二连三，什么今天缴费加赠一月，明天缴费加赠半月……这尼玛就不是一群武夫的脑子能想出来的主意！
而且只要冷静想想就能明白，宋煜这种手段，几乎是不可复制的。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人家脑瓜灵活，随随便便就他么能丢出一个让人心甘情愿往外掏钱的心眼儿！
常武几人看着得意洋洋的黄平，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能摇摇头，心里感慨一句读书人心眼真他娘的多，然后骂骂咧咧的背着手走了。
“晚上谁都不准缺席，都来，一定要多喝几杯！”黄平笑眯眯说道。
……
“嘶……哈……疼疼疼，唉卧槽，疼死我了！”
“哥疼啊！妈的轻点……对不起啊刘爷我不是骂您，哎哎哎你别按那么大力……”
黄腾这会儿正在床上惨叫。
这场战斗看似他后发制人，强势碾压，实际赢得一点都不轻松。
之前在演武场紧绷着脸那会儿其实就是在硬撑，当时看上去有多高冷，这会儿就有多逗比。
当然，惨也真的惨。
“右手三根指骨轻微骨裂，两个小臂严重挫伤，左肩轻微骨裂……先养半月再说吧。”
武馆专职大夫刘爷一边检查黄腾身上的伤，一边叹息说道：“得亏你从小打熬身体，最近又练出了暗劲，不然这会儿你就不是躺在这里叫唤着骂人，命都得丢半条！”
黄腾一听顿时不叫了，一脸自豪地说道：“那孙子比我惨多了，当时要不是我哥喊那一句，我一拳打爆他胸膛！”
“看把你给能的！”一道低沉声音传来，黄平推门而入。
刘爷冲着黄平呲牙一乐：“馆主放心，少爷问题不大。他说的也没错，四海那位少当家才是真的惨，他那条手臂没有个一年半载的，养不回来！”
黄平点点头：“辛苦刘爷了。”随后看向宋煜。
宋煜：“叔，没跟您商量我就……”
黄平摆摆手：“现在你是馆主，馆里的大事小情你说了就算，不用问我。”
黄腾躺在床上，小心翼翼打量几眼老爹，见好像没生气，顿时活跃起来，大声问道：“爹，我厉不厉害？”
黄平瞪了一眼过去：“厉害个屁！张小海一动手就爆发出惊人血气，明摆着不能硬接。开头几招你若防守，等他血气一弱，气势一泻，随随便便就打爆他，蠢货才选择针尖对麦芒……”
黄腾缩着脖子，小声道：“上场前哥跟我说了，我没当回事，想着张小海那贼厮根本不是我对手，谁知他居然使诈玩儿阴的……”
“你和他说过？”黄平有些意外地看向宋煜。
在他心目中，宋煜始终是那个武道不显，但头脑聪慧的年轻人，即便对武学的理解很深，也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
难道现在居然有这种实战眼光了？
宋煜解释道：“我是觉得张小海向来不是黄腾对手，凭什么敢这样大喇喇登门挑战？必然是有所持，加上他今日来得有些蹊跷。”
“今早先是有人跑去挑唆黄腾跟我的关系，等黄腾心浮气躁教训那些闹事学徒时，他突然恰到好处地出现，我成代理馆主这事儿内部都没有彻底传开，他却知道了。”
“这些原因综合到一起，我觉得咱们内部可能有人跟他串通，再加上他死乞白赖，非要今天打，马上打，我就觉得有问题。”
“思来想去，感觉服用血气丹作弊的可能性极大……”
黄平一脸欣慰地看着宋煜：“所以你才不断拖延时间，实在拖不下去了，又知道腾儿最近有很大进步，索性干脆把事情搞大？”
宋煜点点头。
一旁的大夫老刘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些隐情，看向宋煜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在此之前，什么代理馆主之类的，他根本没放在心上，有黄平这尊大佬在，谁敢在云天称王？
可现在看来，似乎……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黄平看着宋煜，沉声问道：“那，与外人勾结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理？”
宋煜笑笑：“又没证据，先这么着呗，他在云天一天，就一天是云天的人，等等看，不急的，说不定回头他自己幡然醒悟，去找您磕头认错呢。”
内鬼不暴露时才吓人，已经暴露了……还有什么可怕？
黄平想了想，点点头：“行，我说了，现在你是馆主，你说了算！趁着今天有空，下午去租个房子吧，晚上记得回来喝酒，最好把雪琪丫头也带来，你叔母想她了！”
说着拍了拍宋煜肩膀，一脸欣慰地转身离去。
那个人，虽是他的大弟子，但为了一己之私，置武馆声名于不顾，勾结外人坑害师弟……废他一身功夫驱逐出去都不为过。
可一旦这样，不光云天武馆名声会受到重创，对他黄平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重大打击？
宋煜这种云淡风轻的冷处理，直接击中他心窝。
这小子，稳！
是个能成事的。
第十三章 租房
宋煜去账房支取银子的时候，老孙还假装抱怨地笑着调侃：“煜公子你才来账房不到一天，就见不得我这把老骨头清闲，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有上千贯钱送来，累，真是太累了！”
看着嘴都笑瓢的老头，宋煜也是会心一笑：“孙先生受累了，今儿晚先多敬您两杯，改天请您去翠芳楼……”
“哎呦，使不得，可使不得！你这小子坏滴很，要是让你老嫂子知道我去了翠芳楼，还不把我这一把老骨头给拆了？”
老孙大笑着用手点了点宋煜：“年纪轻轻不老实，从前可真小看你了！”
“我不是那种人！”宋煜笑着在支取凭证上签字画押，拿着两张佰兩银票告辞离去。
翠芳楼，号称寒江郡最顶级的青楼，倚红偎翠，纸醉金迷的地方。
说真的，他纯粹就是好奇。
想找机会去批判一下封建社会的糟粕。
可惜老孙不中用。
从账房出来，穿过几重院落，顺着大演武场一路来到前厅。
发现这边依然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
这会儿甚至有很多先前没来看热闹，但却随后闻讯带着孩子前来报名的人。
武馆这边几乎所有人看见宋煜，眼中都带着几分敬畏。
张小海嗑药作弊的事已经在小范围内传开，云天武馆这边更是无人不知。
宋煜的处理方式真的很厉害！
先是通过拖延时间差点就让那孙子原形毕露，接着又利用这件事带来的热度，给武馆来了一波效果惊人的宣传。
不仅将一场危机消弭于无形，更是将坏事变好事！
看着外面那些带着铜钱、银子、银票，顶风冒雪排长队，抢着报名的家长，几乎所有人都对宋煜升起浓浓的敬佩之情。
翻云覆雨，太高明了！
反观之前人望极高的大师兄高俊，先是破坏了宋煜的拖延计划，差点酿成大祸！
在战斗结束后，又傻愣愣站在那里，简直毫无建树！
一点不懂得利用这机会替武馆来一波宣传。
相比之下，双方高下立判。
很多人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都是有数的。
真正聪明的人这会儿已经在付之行动。
先前被黄腾教训过的张鹏飞主动走到宋煜面前：“馆主，之前是我错了，太过冲动，还请馆主责罚……”
宋煜露出和善笑容，亲热地拍了拍他肩膀：“咱们都是云天的人，目的也是为了让武馆更好。都是有血性的练武之人，没有那么多说法？以后勤加修炼，早日为武馆荣耀贡献一份属于你的力量就好！”
“嗯，一定！”张鹏飞没想到宋煜没大他两岁，却如此豁达。
本想着错就错了，挨顿骂也没什么，结果却被亲切勉励一番，一时间眼眶都有点发红，明显被感动到。
李中元和杜毅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虽然没有上前，但眼中都闪过一丝愧色。
煜哥和他们认知当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弱鸡不一样，做事真是既敞亮又很大气！
宋煜挥别一众想要上来打招呼的学徒：“弟兄们好好训练，回头给你们加餐！”
一群年轻小朋友罢了，只要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哪个不热血沸腾？
跟被众人围住问东问西，一脸丧气的高俊对视一眼，微笑点点头，随后快步离去。
他打算先去接妹妹，再一起找个房牙，寻一处适合的房屋。
来这世界后，终于可以住上挡风遮雨且保暖的像样房子，宋煜一颗心，也有些激动。
……
四海武馆。
馆主张四海年近五旬，身材略显富态，一身华服，头戴锦帽，面色红润目光温和。
不认识的见到，多半会把他当成一個环境优渥的富家翁。
实际这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中人，暗劲巅峰境界，接近六级的真正强者！
张小海是他幼子，跟那些和他当年一起闯荡江湖，吃过不少苦头的哥哥不同，这个小儿子一出生就尽享人间富贵，家里光是伺候他的丫鬟婆子就十几个。
练武更是各种顶级资源往身上堆。
可以说，张小海是在蜜罐里面长大的孩子。
上面几个早已成家的哥姐对他也是宠溺到极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在寒江城的年轻公子哥里面，也算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今天却吃了大亏！
而且还是个丢人现眼到极致的哑巴亏！
此时寒江城已经传开，四海少主张小海，主动登门云天武馆，挑战云天少当家黄腾，在使用血气丹作弊的情况下，依然被黄腾给吊打了……要不是有人阻止，命都差点丢了！
“伱们义愤填膺个什么劲儿？”张四海看着眼前几个满脸憋屈怒火的儿子，抹泪的女儿，淡淡说道：“这本就是他咎由自取，能去怪谁？挑战作弊，没被人当场打死……我都想亲自登门云天，好好感谢一下他们那位新任的代理馆主宋煜！”
“爹，我弟都被人打成这样，您难道不难受吗？还说这话？”张四海大女儿张金莲面容姣好，身段丰腴，此刻坐在椅子上，哭得梨花带雨。
“是啊爹，小弟就算使用了血气丹，被云天武馆重伤也是事实，咱们不能这样算了！”二女儿张金兰也在一旁抽噎着道。
几个儿子虽然也是一脸怒火，但都没开口。
因为这件事，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太丢人了！
身为江湖中人，他们也是要脸的。
“他没死就算幸运，张帆……”张四海看向长子吩咐道：“去账房支取一千两银子，两根老山参，山参和五百两银子给黄腾，替我表达歉意，请他黄公子见谅！”
三十出头相貌堂堂的张帆眉梢挑了挑，没有拒绝，叹了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
“另外那五百两，送给宋煜！就说……感谢他关键时刻救下张小海这个逆子，这份情，我张四海记下了！”
看着还想说什么的其他几个儿女，张四海不耐烦地摆摆手：“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杵在这里哭哭啼啼，看着闹心！”
打发走几个儿女，房间只剩下他和张帆两人。
“爹，这事……就这么算了？”张帆有些不甘地问道。
“怎么可能算了，”张四海冷笑一声，“黄平这么急着把武馆交到他结拜大哥的儿子手里，一方面的确是在报恩；但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想冲击化劲，既没精力去管，又不放心高俊那个脑后有反骨的大弟子？”
张帆有些惊讶：“化劲？他现在就能冲击化劲了？”
张四海点点头，眼里闪过一抹阴郁：“是啊，那也是个武道天才，他要是冲击化劲成功，成了宗师，今后这寒江城……可就是他的天下了！”
张帆看向父亲：“那咱们……”
张四海道：“去做我刚吩咐你的事情，其他的，你不要管！”
……
宋煜来到崔家，远远便看见那道长长的灰色高大院墙和里面一株株古树。
即便已经进入冬季，树上叶子全部掉光，依然给人一种“高门大院，庄严厚重”感觉。
哪怕只是世家崔氏在寒江这种北方城市的分支家族，同样不容小觑。
来到门房这里，宋煜客气对门子表示帮忙通传一下宋雪琪。
门子一听，顿时客气地把他让到门房，自己则快步往里走去。
就这样等了一会儿，远远传来一阵碎步小跑声音，还伴随着那个门子的提醒：“雪琪姑娘您慢点，别着急，这地面虽清理过，但可千万别摔喽！”
门被推开，露出宋雪琪那张精致小脸，惊喜地看着宋煜：“哥，你来啦！”
宋煜看着小脸红扑扑，气息有些不匀的妹妹，笑着站起身，来到她身前，道：“我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后面的门子气喘吁吁跟上来：“丫头一听你来，就飞快往外跑，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跟上！”
宋雪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好几天都没看见哥哥了。”
宋煜点点头，看着她道：“这会儿方便和我出去一趟吗？”
“可以呀，我出来时若……小姐就说了，有事的话，尽管去办。”宋雪琪飞快答道。
“你们小姐对你真的很好。”宋煜点点头。
宋雪琪眼眸眨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有外人在场，最终没开口，和哥哥一起跟两个门子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兄妹俩走在街上，宋煜能感受到妹妹发自心底的那种雀跃，她甚至都没问要去做什么。
走了一会儿，宋雪琪突然问道：“哥，你觉得若若姐怎么样？”
宋煜笑道：“什么怎么样？人家是千金小姐，难道还能看上你哥这种穷小子不成？”
“呀，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宋雪琪有点惊讶，傻傻地问道。
“上次你就撒谎，说那些吃的是她叫你带给我……傻丫头，别想那么多，你不会缺嫂子的。”宋煜伸手摸了摸妹妹柔顺的秀发，笑着说道。
“哎呀，我没撒谎，那事儿是真的！哥你要信我！”宋雪琪白了眼哥哥，认真说道：“若若姐好像真的对你……有点别的心思呢，经常问我你的情况。”
“就算他们只是博陵崔氏的旁支，那也属于真正的高门大户，跟咱家门不当户不对……哥今天带你出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猜？”
宋煜没想过要当和尚，但对这种几乎没交集的大家千金也没多大兴趣，笑着转移了话题。
宋雪琪倒也明白这道理，抿了抿嘴，兴趣缺缺地问道：“什么好消息？”
“我准备在城里租个房子，东边的有点贵，武馆那边倒是有不少空着的院子，打算带你去看看，只要你喜欢，咱就租下来。”
“真的？”宋雪琪眼中露出惊喜之色，继而微微蹙眉，小心问道：“哥，咱有钱吗？”
宋煜点点头：“我被黄叔任命为代理馆长，先从账房支取了两百两银子，买房可能差点，但租个像样的院子，肯定没问题的。”
宋雪琪呆呆愣住，良久才使劲抽了下鼻子，想要说点什么，眼圈却先红了。
宋煜微笑调侃道：“高兴傻了？好啦，走，哥慢慢给你解释……”
第十四章 女侠？
一路上宋煜将这几天武馆发生的事情，以及他接受黄叔好意，成为云天武馆代理馆主的经过，大概跟妹妹讲了一遍。
宋雪琪安静跟在他身旁，认真听着。
末了，她抬眸看着哥哥，轻声道：“哥，你能有这么大变化，我真的很高兴，黄叔和叔母对咱们恩重如山，可一定要想办法报答。”
小姑娘不是不知道上一辈的渊源，但骨子里的善良让她从来都说不出这是黄家欠他们的。
反倒始终觉得欠了人家天大人情。
宋煜应道：“哥知道，今天你腾哥和张小海的那场约斗，我就给很好的利用起来，宣传了一波武馆。”
“嗯，我哥最厉害！”宋雪琪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对接下来要看的房子，也充满期待。
两人一进官牙，就有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过来，热情接待了兄妹两人。
得知他们想在云天附近租个小院，他稍作思考，便道：“别说，还真有一处合适的！”
“距离云天武馆一里左右，有个两进院子，房子很好，环境也不错，周围还有几個集市，生活方便，这家主人也是良善积福之人，孩子当了大官后举家迁走，不舍得将老屋卖掉，托付到我们这里……”
中年人介绍到一半的时候，宋雪琪眼睛就亮起来。
脑子里都已经开始有画面了。
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住在更加奢华的崔家，小姐对她也好，但终究是寄人篱下。
再好，也不属于她。
要能有个自己的窝，哪怕小点，她也有信心让它变成一个干净整洁，充满温馨的家。
宋煜倒是不动声色，看着中年人问道：“如何缴付租金？”
中年人显得有些迟疑。
宋煜笑道：“我是云天武馆代理馆主，以后老哥家里若有适龄孩童，可送去我那里，各项费用都好说！”
中年人惊讶道：“您是云天武馆那位新任馆主？了不得，真的了不得，二位快里面请，我给您倒茶！”
宋雪琪呆呆地站在一旁，有点发懵的眼神看向哥哥。
还能这样租房？
问题是……这位大叔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
两人被请到里间，中年人热情奉茶，然后说出缘由。
“宋馆主今天那番动作，简直惊呆了无数人，大家第一次明白，竟还可以这样做买卖，真的受教了！”
宋煜笑道：“不过是临时想出来的主意，让您见笑了。”
中年人一脸感慨：“后生可畏，值得敬佩！不过刚刚在下迟疑，倒不是因为价钱，而是因为……那房子已经有了一个租客。”
宋煜眉梢一挑。
中年人解释道：“您先别急，事情是这样，就在前两天，有个小娘子过来租房，当时也没多想，就把那套院子推荐给了她，她看过也很满意，但却表示最多只能租住仨月。”
“我当时想要拒绝，这种房屋并不愁租，她却直接交了半年租金，并表示，若有合适租客，可随时搬进去，她住前院，不会打扰到任何人，住满仨月之后就走……”
“我看她那装扮，像个江湖中人……”
江湖中人？
宋煜突然生出几分兴趣，想知道传说中的古代女侠长什么模样？
是否是那种英姿飒爽，高来高去，眼神睥睨一切……
中年人看着宋煜：“这样，我带你们去看看，那姑娘若是在就更好了，你们双方见个面……若可以，租金倒是好说，既然她已经交了半年，你们住进去的前三个月，只需把月租一半交给她就好，到期之后，再与我这边签订契约。”
宋煜心说这人还挺实诚，懂得为客户着想。
随后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刚刚宋馆主说的话……还作数吧？我还真有个亲侄子，读书不行，只对练武感兴趣……”
宋煜痛快地道：“你随时送他过去，到那边我亲自接待！”
中年人顿时抱拳拱手：“宋馆长爽快！”
……
萧晴此时正躺在床上，整个人昏昏沉沉，状态很差。
敌人是一群阴险恶毒之辈，使用的暗器都淬了毒，尽管大部分被她击飞，但还是有一支小飞镖射中她大腿外侧。
硬挺着杀出重围，回到家后，伤势变得严重。
勉强处理完伤口，人就开始发烧。
没有后悔追杀那些人，只是埋怨自己太过大意，江湖经验太差。
正难受呢，外面突然传来开门和说话声音，萧晴警觉，勉强坐起来，把剑抓在手里。
这时有人大声问道：“孙小娘子可在家？我是房牙老齐，带着租客前来看房，您可方便？”
萧晴松了口气，心中却忍不住有点抱怨这个老齐不懂事。
我最多在这里住仨月，却交了半年租金！
但凡会做人的，也不应该立马带着新租客登门。
可人已经来了，躲在家里不出声不是她性格，当即应了一声：“在，请稍候。”
外面。
老齐冲宋煜兄妹说道：“这位孙小娘子人很好，性格大方爽快，跟两位应该能处得来！”
宋煜点点头，心中也升起几分期待。
片刻之后，一个二十出头，相貌普通的女子披了件狐裘，推门打量一眼宋煜兄妹，轻声道：“我身体不大舒服，几位进屋说吧。”
大姨妈来了？
宋煜想着，跟带着妹妹，和老齐一起进了前院客厅。
刚进屋便闻见一股浓浓药味。
萧晴招呼三人坐下，有些歉意的说道：“抱歉，刚刚受了点伤……给自己熬了些药服用，如果介意的话……”
她本想着直接拒绝，不过在看见宋煜兄妹瞬间，感观并不差，尤其她现在的状态，已经难以照顾自己。
正好来个乖巧漂亮的小姑娘，说不定得靠人家帮忙。
但这也要看人家是否愿意。
宋雪琪单纯善良，看着萧晴问道：“姐姐是不是不舒服？伱脸色很差，租不租这里得看我哥的意思，但你现在……似乎需要去看大夫。”
她常年跟在崔若身边，无论察言观色还是照顾人的能力都很强，另外也学了些简单医术，通过面相大致能看出眼前女子状态极差。
萧晴愣了一下，随即微笑道：“小妹妹人真好，谢谢你呀，我没大事。”
宋煜心说原来江湖女侠就这啊？
看上去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嘛。
这时房牙老齐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打扰到小娘子了，我见他们兄妹二人人品端正，宋公子又是云天武馆的新任馆主……”
“暂代。”宋煜说道。
老齐点点头：“所以想着小娘子若不介意，就让他们兄妹住进来，平日相互也能有个照应。至于租金，前三个月就让他们把一半租金交给你，后仨月你若离开，也把完整租金缴付给你，这样你也能节省一些……”
萧晴看了眼老齐，心说倒是错怪了这人，随后她看着宋煜：“租金倒无所谓，只是我在外面有些仇家，他们虽暂时不清楚我落脚之地，但凡事就怕有个万一，所以……”
虽然需要照顾，但她也不想去害人。
宋煜一听，当场就有点打退堂鼓。
寒江城治安虽然很好，但他不也神不知鬼不觉的干掉了两个人么？
万一这女子仇家找上门来，很容易连累到他们兄妹。
见他迟疑，萧晴有些疲倦地笑笑，道：“既然如此，也就不要勉强，说实话我也很怕万一连累到你们，良心会不安。”
宋雪琪看了眼哥哥，轻声说道：“哥，咱们暂时可以不住过来，但我觉得这个姐姐需要帮助。”
傻丫头，你连她到底是女侠还是女贼都不知道……不过观其言谈举止，倒不像个坏人。
宋煜想了想，点点头道：“行，姑娘若有需要，我们兄妹可以帮忙跑跑腿。”
保证自身安全情况下，施以援手结个善缘没问题。
但住这里还是算了，太危险！
萧晴感觉自己就要撑不住，随时可能晕过去，便点点头：“那就麻烦两位了，真的谢谢你们！”
随后报出几种药材，然后道：“谢谢了，回头我必有重谢！”
……
外面。
老齐一脸歉意地看着宋煜，苦笑道：“我没想到会这样，宋馆主莫急，我手中还有房子，再带你们看几套……”
宋煜露出微笑：“老哥无需自责，房子回头再看不迟，我们先帮她抓点药，你去忙你的就好，咱们改日再约！”
老齐竖起大拇指：“宋馆主当真义薄云天！您放心，我一定再给您找套不逊色这边的房子！”
随后双方告辞，宋煜带着妹妹去附近药房，给那位孙小娘子抓完药，熬好之后，再度折返回那个两进小院。
敲门不应，宋煜微微皱眉，轻轻一推便开了，里面十分安静。
他没有顾及什么男女之防，让妹妹站在那里别动，自己悄然来到开着门的卧房门口，找角度往里看了一眼，却见那位孙小娘子此时已经躺在床上昏迷过去。
这才松了口气，把妹妹喊进来照顾，自己出门在院子里溜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回来看着宋雪琪道：“她这状态明显不对，伤势怕是很重，我回馆里把刘爷请来，你在这不要怕，万一有人闯入，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被请来照顾她的人，我马上就回来！”
虽然相距很近，只隔了一里路，宋煜还是有点不太放心，认真交代妹妹。
宋雪琪点点头：“放心吧哥，我知道的！”
萧晴此时尚未完全陷入昏迷，听见宋煜的话，既好笑又有些悲哀，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沦落到成为别人累赘的地步。
要不是恰巧遇到这兄妹两人，说不定真就无声无息死在这里。
第十五章 年轻的老江湖
宋煜因为担心妹妹，很快便带着武馆大夫刘爷过来，并在路上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
刘爷忍不住调侃道：“煜公子桃花旺盛，租房都能碰上这事儿。”
宋煜咂咂嘴：“您老少调侃我，我都觉得愁得慌。”
刘爷笑呵呵说道：“说到底还是煜公子您兄妹善良，寻常人遇到这种事，怕是避之不及。”
宋煜道：“既然遇上，又没什么危险，不帮一把的话，良心难安。”
刘爷看了他一眼：“煜公子正直仗义，从上午的事情便可看出，注定是天生的领导者，若去闯荡江湖，必成一方豪强！”
两人说着话，再度来到小院这边。
刘爷简单查看下女子状况，微微皱起眉头，把宋煜拉到外间，说了几件事。
“这丫头易容了，现在不是真实面目。”
“她也不是受伤那么简单，是中毒了，这毒我认得……来自塞北唐门！”
“总之，她不简单，她仇家更不简单！”
刘爷一脸严肃，看着宋煜道：“见死不救不是咱的作风，这样，让雪琪丫头给我搭把手，毕竟对方是个姑娘，有些事我不方便做。等把人救活，你们兄妹就别再参与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宋煜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记忆中这位刘爷向来少言寡语，也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为何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刘爷声音有些冷，幽幽道：“当年我全家都死在塞北唐门手中，找他们很多年了！没想到这次竟在寒江城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件事晚点再说，我先帮这姑娘祛毒疗伤！”
刘爷深吸口气，从药箱里取出一套银针，进了屋子。
足足忙活一个多时辰，期间宋煜也帮着烧水熬药，跟着一起忙里忙外。
直到天色渐暗，总算结束。
刘爷擦了擦额头汗水，有些疲倦地道：“幸亏及时，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一条命！”
宋煜竖起大拇指：“刘爷医术高超！”
那边萧晴也终于悠悠转醒，微微睁开眼，一脸虚弱地道：“萧晴……感谢几位救命之恩！”
孙姓是她随便跟房牙老齐编的，此时面对救命恩人，她不想撒谎。
刘爷看着她道：“你一个年轻姑娘，怎会跟塞北唐门结怨？这次是你运气好遇上了我，否则必死无疑！”
“您也知道塞北唐门？”萧晴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眼中露出恨意，道：“塞北唐门，杀我全家……我与他们不共戴天，这次来到此地是有别的事情，碰巧遇到他们，我没忍住，暗中跟随，结果贼人太狡猾，中了埋伏。”
刘爷看了她一眼，道：“我全家也死在塞北唐门手里。”
萧晴愣了下，咬牙道：“那就是一群畜生！”
刘爷轻轻摇头，道：“那是一群恐怖的恶魔，幸好你易了容，体内毒性也已被我基本祛除，还有些许残留，但已无大碍，回头吃几服药就会好起来。”
“听我一句劝，把容貌改变回来，若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就再换個形象，安心在这养伤。”
“别想着凭借你自己可以报仇雪恨，那群人纵横北方三十几年，江湖中人无不谈之色变，绝非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年轻小姑娘能对付的。”
萧晴沉默半晌，轻轻应道：“您说得对，我来此地还有其他要事，这次是我鲁莽冲动，接下来我会小心……并且伱们救了我，我也不能连累你们。”
宋雪琪跑去厨房熬了点粥，盛一碗端进来，小口小口喂她喝下去。
随着食物下肚，萧晴的气色明显好转起来。
宋煜看了眼外面天色，问萧晴道：“晚上能照顾自己吗？要不要帮你雇个婶子过来？”
要他把妹妹留在这里，那是绝不可能，能帮到这，已是仁至义尽。
萧晴摇摇头，坐起身靠在床头，道：“我已经好多了，可以照顾自己，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我这有些银两……”
宋煜看了眼刘爷，他跟妹妹只是帮忙跑跑腿，买了几味药材，几十个铜板的事儿。
倒是刘爷，这一下午可是辛苦的很。
而且救命之恩，说实话给多少钱都不多。
刘爷摆摆手：“钱就算了，救你只是举手之劳，姑娘若信得过，可将对方信息告诉我。”
萧晴猜到刘爷要做什么，说道：“您刚刚还劝我……”
刘爷微微一笑：“这你放心便是，我在这边有家有业，绝不会轻涉险地，但若有机会，我必然不会放过那些人！”
萧晴点点头：“好，既然如此，我就告诉您！”
……
宋煜和刘爷一起，把妹妹送到城东黄家。
黄家离崔家不算远，明天一早可以直接过去。
黄夫人见到宋雪琪，喜欢得不行。
还轻轻埋怨宋煜几句：“你说你要早点开窍，雪琪也不用去崔家做事，这么乖巧漂亮的丫头，我肯定当亲闺女养……不过现在也不晚，你离得近，以后常过来，当自家一样。回头叔母帮你找个好人家，选个如意郎君……”
“我哥还没娶亲，我不嫁人。”
“你哥不愁，我都跟你叔说了，让他给找大家闺秀！”
黄夫人开开心心拉着宋雪琪的手进院，宋煜跟刘爷则告辞离去，往武馆那边走。
路上。
刘爷看着身边宋煜，忍不住问道：“煜公子不好奇今天下午的事情么？”
宋煜道：“本来有点好奇江湖女侠长啥样，见到之后发现不过如此，至于其他事情，说真的，我并不想去好奇。”
刘爷哈哈一笑：“煜公子是个妙人！好一个不想好奇，江湖中有太多人不懂得这道理，最终死在自己好奇心下，你不好奇是对的。不过那个叫萧晴的小姑娘……可是个大美人！”
他冲着宋煜挑了挑眉毛：“你对她还有救命之恩，凭煜公子这长相，她想的肯定不是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肯定是以身相许。”
宋煜笑着摇头：“真正救她性命的人是刘爷你，否则我跟小妹大概只能选择报官，然后等着官府来给她收尸。”
刘爷心中暗暗赞许，他在加入云天武馆，选择过安定日子前，也曾浪迹江湖多年。
对方是个什么人，不说三言两语就看得很透，几乎也相差无几。
眼前宋煜之前一直默默无闻，最近突然崛起，如同一颗璀璨明珠，散发着耀眼光芒横空出世。
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夸张，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就让武馆所有人真正认识了他！
也将高俊数年的经营，给生生敲出好几道裂痕。
这种情况下，作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仅没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反倒不居功、不骄横，遇事从容淡定，做事仗义大气……老黄这是捡了个宝啊！
相比之下，高俊虽在武道方面十分不凡，但为人处世……真的差太多了！
……
此时。
被一群孩子家长折磨了大半天，吵得头都快要炸裂的高俊拖着沉重的步伐，心头更加沉重……宛若上刑场似的走向后院餐厅。
他完全没有考虑过表弟田旭会不会出卖他这件事。
因为田旭根本不知道张小海要来，更不知道张小海会提前服用血气丹。
所以宋煜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问题让他抓心挠肝，百思不得其解，几乎快把他折磨疯了。
胸口如同压着一块大石！
他想不透，自己暗中勾结张小海这事儿，宋煜到底知不知道？
带着强烈的不安情绪，高俊来到餐厅外，沉默地站在院子里一颗老树下。
此时里面已是人声鼎沸。
馆里那些武师还没喝，就已经开始吹嘘起各自当年在战场上的种种神勇表现。
这些故事高俊十年前刚到武馆那会儿就已经听过，早就能背下来了。
他是带艺投师的弟子，小时候跟随过一个武师，后来那武师与人争斗身负重伤，临死前写了封信，把他托付给刚开武馆不久的黄平。
他带着那封信，拜入黄平门下。
作为大弟子，他跟师父一起，把云天从一家小武馆经营成寒江郡数一数二的大武馆。
他认为自己是有巨大功劳的！
这功劳……甚至未必比师父逊色多少！
最开始师父那些战友还没来的时候，是他这个大师兄撑起了武馆的门面。
就连很多师弟师妹……都是他代师传授。
师父对他也很信任，不仅在钱财方面很大方，也给了他很大权利。
他一度觉得，云天的下一任馆主，非他莫属！
小师弟黄腾肯定是不行的，根本不是那块料，不想武馆衰落，只能他扛大旗。
直到宋煜出现。
师父对宋煜的态度，让他感受到极大威胁。
但好在宋煜身子骨很弱，武道方面烂得一塌糊涂。
在他看来，师父再怎么想要报恩，再如何喜欢宋煜，也不可能把武馆交给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高俊长叹一声。
当时跟张小海勾结，做下那种事，内心也曾一度后悔，良心受到谴责。
但他当时还是认为自己做的没错。
即便过程有些瑕疵，但结果……依然是为了云天好！
黄腾吃场败仗没什么大不了，张小海作弊获胜更是会被他拿住把柄。
他要做的就是先抑后扬。
先让云天声望跌入谷底，再通过他高俊……直入云霄！
他有这个自信。
可惜这一切，都被宋煜给破坏了。
一个屁修为没有的弱鸡……只用一件事，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他么在声望上隐隐压住他这个为武馆贡献巨大的大师兄？
凭什么呀？！！！
大不了我就……
正想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人在他肩上轻轻一拍。
高俊下意识想要闪避，听见宋煜温和的声音：“这天寒地冻的，师兄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今天是咱武馆开心高兴的日子，走走走……进去喝酒！”
刘爷两手拢在袖子里，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心说这他妈哪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
来个老江湖都未必能玩过他！
第十六章 秀
宋煜揽着高俊肩膀走进餐厅那一刻，里面的吵闹喧嚣声音瞬间消失。
甚至没人注意到跟在两人身后的刘爷。
惊讶、愕然、不解的眼神出现在餐厅众人眼中。
都是老江湖，招子都亮的很。
白天那事儿谁看不出高俊是在和宋煜别苗头？
尽管他们不清楚高俊暗中与张小海勾结这件事，但他不希望宋煜上位的心思昭然若揭，瞒不住在场任何一个人。
对此，常武这些人主打的就是一个看热闹。
想看大师兄如何拿捏小师弟。
结果却大出所料，以这些老家伙瞠目结舌说不出话而告终。
这场双方的隔空较量，宋煜赢得干脆利落，高俊毫无半点还手之力。
关键宋煜并未依靠黄平的积威，而是完全凭借自己，赢下了这场较量！
“高俊大概会选择离开。”
“老大压根没出手，他自己就斗不过宋煜，继续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是啊，他已练出暗劲，不如离开寒江，找个地方自立门户……”
这是一群老家伙先前的猜测。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那個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笑容满面地搂着表情有些僵硬，看起来十分不情愿的高俊，勾肩搭背地走进来。
宋煜年纪虽比高俊小很多，身高却高出不少，手臂搭在高俊肩上，一点都不违和，给人一种哥俩好的感觉。
别说这些人，连黄平都有点看傻了。
换做从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搞小动作，当场就得发作。
两个大耳刮子抽过去，一脚踹出武馆，让他知道搞事情的代价！
如今已经沉稳太多，懂得了隐忍。
可再怎么沉稳，也做不到搂着想要针对你的人肩膀，笑容满面地面对所有人，告诉大家——我们很好！
这才是真正的生意人吧？
老子可真有眼光！
“妈的，这臭小子应该早点生这场病……”
黄平看着进门之后，表情平静接受完众人“注目礼”的宋煜，十分自然地放开搭在高俊肩上的手，脸上露出笑容。
站起身冲着两人身后招呼道：“刘爷怎么才来？快过来坐！”
始终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刘爷笑呵呵摆摆手，指向常武身旁一个空座：“我坐这就行。”
黄平也没多说，点点头，对宋煜道：“你坐我身边！”
宋煜没什么迟疑，走到黄平左手边坐下。
高俊站在那，表情略显尴尬，眼眸深处也闪过一抹难过。
这时黄平拍了拍右手边的椅子：“高俊你傻了吧唧杵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啊！”
其实这个座位，本是给刘爷准备的，今天这场酒席，有高俊的位置，但并不突出，黄平是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背后搞小动作的人，注定要被边缘化！
但首先刘爷拒绝了他右手边的座位。
虽然没有任何多余表示，黄平还是十分默契地感受到一些东西。
然后是宋煜对跟高俊关系的处理，也让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只有脑子里全是肌肉的武夫，才永远非黑即白……问题的解决方式，从来都不止一种。
我家小煜能做到的事情，我也得做到！
高俊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但最终还是化作感动，甚至忘记了跟大家打个招呼，低着头，抽了下鼻子，走到黄平身旁，轻轻说了句：“师父……”
“坐下坐下！”
黄平哈哈一笑打断了高俊，伸出双臂，搭在两个年轻人肩上，大声道：“诸位，看见没？这是什么局面？”
众人脸上都露出微笑。
黄平道：“咱们都老啦，以后就是年轻人的天下了！未来的云天，文有小煜，武有高俊，他们四海有吗？拿什么跟我们比？”
老刘笑呵呵说道：“恭喜馆主喜得左膀右臂！”
身边常武伸手摸了一把有些谢顶的脑门：“刘爷说的对，今天真是个大喜的日子！恭喜馆主！”
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宫贺坐在刘爷另一边，有些感慨地道：“开始还觉得宋煜有点胡闹，年轻人瞎搞，看到最后才明白他的高明之处，所以真正厉害的人不仅是宋煜，还有馆主啊！”
其他几个管事，包括账房老孙，也都一脸笑容地向黄平道贺。
平日喜欢夸夸其谈的高俊此刻出奇地沉默，一口酒没喝呢，脸和眼圈都有点红。
此时酒菜都已上齐，黄平看着宋煜道：“你是代理馆主，今天这第一杯酒，你来提！”
宋煜拒绝道：“还是您先说。”
黄平摇摇头：“我都说了，以后你就是馆主，必须伱来说！”
说这话时他内心也多少有些忐忑。
宋煜今天表现虽令人大开眼界，但终究没参与过类似场合，能做到落落大方滴水不透吗？
但他心里更多的还是期待！
如果真能做到，那以后也就可以彻底放心把武馆交给宋煜了。
宋煜没再拒绝，端着满满一大杯酒，站起身。
先是看了眼手中酒杯——黄叔很重视今天这顿酒啊，以往年节才会拿出的银杯都用上了！
随后故意手轻轻一抖，撒出来一点点，功夫不行，不能太稳。
然后抬头，看向在场众人。
始终微微低头的高俊，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宋煜侧脸。
他会说吗？又会说什么？
宋煜俊秀脸上露出笑容，开口说道：“首先要感谢馆主的信任与抬爱，让我这个没什么经验的毛头小子代理馆主职位，我心里是既紧张又忐忑，深感责任重大！”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担子，我这瘦弱的小肩膀是否能够担起来，我想在座诸位长辈，心里也都充满疑虑。”
“馆主位置不好做，对外，不能怂，云天的招牌必须时刻光辉璀璨；对内，上有各位师傅、管事们待遇要保证好，下有一群慕名而来的学员弟子前途要担忧……”
“我只能说，会尽己所能，维持好现有局面，再努力开拓进取，让云天更上一层楼，对外名声显赫，对内上下满意！”
“这第一杯酒，我先敬馆主，我的师父，也是从小到大最疼爱我的叔叔黄平！”
宋煜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坐在他身边的账房老孙笑呵呵道：“煜公子讲的好！我来给你满上！”
宋煜微笑谢过，端起银杯：“这第二杯酒，我敬诸位，先从孙先生开始……”
老孙顿时想要站起身，宋煜把他按住：“您坐，听我说。”
宋煜认真说道：“今天上午，我去账房跟孙先生认真学习了一会儿，时间虽然短暂，收获却是很大，作为云天的财神爷，孙先生的账册清晰干净到我弟黄腾都能一眼看明白的地步！”
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黄平也笑着摇头，这臭小子，真他娘的恶劣，拿自己小弟开涮。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句话是对孙先生莫大的褒奖！
“再说刘爷，医术高超妙手回春，其实无需我多言，诸位都清楚刘爷医术是什么水平，不讳言地讲，他出去自己开家医馆，当个坐堂医生，赚的比在这里多得多！至于多多少，就看刘爷的黑心程度了！”
众人再次大笑，刘爷无奈地看着宋煜：“都当馆主了，不许随便血口喷人！”
宋煜笑道：“可咱刘爷哪儿都不去，就在云天照顾大家，这既是馆主的人格魅力，同样也是刘爷仗义！”
众人脸上都露出思索之色，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没人说，久而久之，便觉得习以为常。
“然后是几位管事，徐管事负责采买，这个活容易招人诟病但您却始终能够赢得大家信赖，武馆从上到下，没人说伙食不好，这是您的功劳！”
“陈管事负责武馆招生，今天怕是给您忙坏了……”
“再说常师傅、宫师傅、张师傅、欧阳师傅和董师傅，几位既是武馆的高级武师，又是我宋煜的叔叔伯伯，就像我说刘爷一样，凭借诸位前辈实力，都有出去单独开馆的本事！”
“是兄弟情，战友袍泽情，义薄云天的江湖情……让你们选择留在云天，与馆主黄叔一起，把这家武馆一步步发扬光大！”
“我相信未来有朝一日，云天的分馆……会遍布南赵，那时诸位高级武师都将坐馆一方，到时候可不要舍不得分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呀！”
这番话说得一群中年汉子热血沸腾，甭管最初如何看待宋煜，但此时此刻，被他夸得自己都他妈怀疑——我真有这么好吗的几个师傅只觉得这年轻人实在太他妈的优秀了！
宋煜接着说道：“所以这第二杯酒，敬诸位前辈！我先干为敬，你们不要动，还有第三杯！”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次常武居然从账房老孙手里强过酒壶，大声道：“这杯我给馆主倒上！”
宋煜微微欠身谢过，端着酒杯，看向神情有些落寞的高俊。
众人目光，也随之看向这边。
高俊顿时有点慌。
心里还酸酸的十分不是滋味。
刚刚宋煜点评了所有人，唯独漏过了他！
所以先前的表现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是吧？
我不配是吧？
结果宋煜居然把第三杯酒……单独留给了他？！！！
“这杯酒，我要单独敬我大师兄高俊！”
宋煜一脸认真，看着高俊说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高俊火烧屁股似的站起身，酒杯都有点端不稳，撒出来不少。
宋煜眼尖，说道：“就算你是大师兄，也不能这样耍赖欺负我啊！赶紧的，倒满倒满！”
高俊身旁的陈管事立即起身，把酒重新倒满。
宋煜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开个小玩笑，大师兄别介意，这杯酒之所以要单独敬你，其实是有原因的！”
高俊心中一紧，终于来了吗？
不是他疑神疑鬼，实在是这无比魔幻的一天，几乎颠覆了他从前所有的认知。
宋煜看着众人说道：“我大师兄是不是习武天才？”
“肯定是啊！”
“二十几岁就练出暗劲，不是天才是什么？”
“如果他肯在武道上面下功夫，四十岁前成为化劲宗师都有可能！”
几个高级武师纷纷开口，这也是他们为何之前会欣赏、喜欢高俊的原因。
练武的人，别的不服，就服比自己厉害的。
宋煜点点头：“是的，我大师兄是个天才，但武馆的各种琐事，却耽误了他啊！”
他看向黄平：“我亲爱的馆主叔叔，您不觉得自己对这个大徒弟……有些过于苛刻了吗？”
黄平嘴角微微抽搐，一脸无语。
宋煜道：“一个练武的天才，你既想让他武道有所成就，又要在管理方面特别突出……被你一脚踢到日常管理当中去，就算他是家里面的傻老大，也不能这么使唤啊！”
黄平：“……”
高俊也呆住了，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流涌动，直奔眼眶而去。
“我说实话，之前馆主没让我做什么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心疼大师兄，他太累了！”
“不是我嘲讽在座各位师傅啊，你们比我大师兄轻松多了！不坐馆，教完就走……以后这种好事想都不要想，一旦开了分馆，你们必须都得坐馆！新馆主小宋说的！”
几个高级武师恨不得立即干上几大碗，然后抱着宋煜亲一口：大侄子馆主你说的太他妈对了，谁不想独当一面啊？！
宋煜转向高俊：“大师兄，我问你一句，想不想练武？”
高俊声音都有点变形：“想！”
“想不想超越师父，四十岁前成为化劲宗师？”
高俊小心看了眼师父，一咬牙：“想！”
“这才对嘛！徒弟不能超越师父，那是师父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每个师父希望看到的！”宋煜看着高俊：“所以我说，之前各种琐事耽误了你，有问题吗？”
高俊一时间百感交集，强忍着泪水：“师……馆主说的没问题！”
“你是个纯粹的武者，从本质上来说，跟我弟黄腾一样！武馆日常这些破事儿除了交给我这种弱鸡，交给任何一个天赋卓绝的习武天才，都是一种罪孽！”
“所以师兄，这杯我敬你！过去你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压力，没有师父给徒弟道歉的，我这个代理馆主小师弟。在这向你保证，以后你只需要专心武道！”
“什么日常琐事，什么习武资源，什么赚钱之类……统统不用你操心！”
“但有一点，四十岁之前不成宗师，替你分担了这些的师弟……可是会看不起你的！”
高俊用力抽着鼻子，先是一言不发喝了杯中酒，随后跪在黄平面前，重重磕了个头。
“师父，我错了！我不如小师弟太多……我……”
宋煜插嘴道：“我什么我，赶紧跟师父保证，四十岁前成为宗师！”
妈的老子嗓子都干了，可不是要听你抖搂那些破事的！
高俊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道：“我……我保证，四十岁前成宗师！跟腾师弟一起，做云天的守护神！我，我这辈子……我要是做不到，师父打我骂我，废我武功，把我逐出门墙，都无半句怨言！”
黄平也有些感动了，抿嘴坐在那里，沉默片刻，把手拍在高俊肩上：“好了，你虽是带艺投师，但也终究是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徒弟，我信你！宋煜说没有师父给徒弟道歉的，我今天就破个例，这些年，确实难为你了，从今往后，好好修炼！”
宋煜顺势说道：“我建议大家共同举杯，敬馆主，敬未来宗师，敬云天！”
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嗷嗷叫着站起身，常武把银杯里面的酒喝掉，往桌上一摔，大声道：“小杯子喝酒，恁不痛快！换大碗，今天必须得大碗喝酒！敬老黄！敬煜公子！敬云天！”
大家有样学样，喝掉杯中酒，换上大碗，吨吨吨倒满——
“敬老黄！敬煜公子！敬云天！”
被黄平亲手搀扶起来的高俊也流着泪看向宋煜：“敬师父！煜公子！敬云天！”
抓起手边酒壶，咕咚咕咚。
一饮而尽。
第十七章 塞北唐门
翌日清晨。
宋煜从宿醉中醒来。
昨晚是真的喝多了，到最后虽然还努力保持清醒，但也只是醒着回到他的单人宿舍。
“再也不小瞧这个时代的酒了，这玩意儿跟啤酒不一样，不能踩箱喝……”
宋煜嘀咕一句，揉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
换去一身酒味的衣服，来到小院，缓缓打了一趟拳。
复盘了下这顿酒局。
高俊最先喝趴下。
他甚至都没吃东西，从一口气干了那壶酒开始，人就性情了。
要不是宋煜插科打诨的拦着，别说暗中勾结张小海，估计连三岁尿床都能说出来。
他是有错，但也没到非要撕破脸反目成仇那地步。
既然决定留下这个武道方面有着极高天赋的大师兄，就必须给予他足够的尊重。
喝再多也总会醒酒的，哪怕喝断片都会有人帮他回忆……
真让他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也就没脸留下来了。
其实高俊真没多坏，就是个有私心的普通人。
看不上宋煜属于学霸嫌弃学渣拉低班级平均分，不希望有人因此嘲笑云天武馆什么人都收；勾结张小海打压黄腾更简单——他想当馆主，想让云天在他手上发扬光大。
自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让黄腾“知耻后勇”，彻底沉浸武道，另一边还可以抓住张小海的小辫子，拿捏对方回头配合他重振云天声名……
可他却忘了黄腾本身就对当馆主这事儿没兴趣，张小海是可以拿捏，但他老子张四海从来都不是個善茬儿。
只能说这个大师兄有点天真还有点蠢。
幸亏被他阻止了。
连消带打之下，高俊也彻底服了，终于认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至于其他人，账房老孙跟医师刘爷都很好。
前者本本分分，账做得清楚认真，后者医术高明，留在云天这边真的有点屈才。
估计跟塞北唐门有点关系。
关于这件事，回头倒是得问问黄叔。
如今黄叔冲击化劲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优先等级甚至超越武馆经营！
只要黄平成功踏入宗师领域，云天名声自然水涨船高。
可别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
两个管事，一个负责采买，一个负责招生。
宋煜能察觉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一点问题。
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水至清则无鱼，任谁在那位置上，屁股都不见得多干净。
感觉这两人胆子都不算很大那种，应该只是吃点回扣，收些礼物。
这么多年也没出现过食堂伙食奇差，学员怨声载道情况，说明心里都挺有数。
昨晚单独过来敬酒那会儿也都喝多了，各自拍着胸膛保证，以后一定会在煜公子的带领下，认真履职，全心全意为武馆服务……
嗯，这话听听就行，也不急，先观察着。
馆里的几个高级武师就更没问题了。
老江湖也好，心眼多也罢，骨子里其实都还是一根筋的武人。
想赚大钱，想有名望地位，只要云天越来越好，给予他们相应的待遇，这些人是最不会闹出幺蛾子的一批。
这顿酒收获最大的人，还是他自己。
不仅获得所有人的一致认可，更让武馆的凝聚力提升了一个等级！
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大海航行是靠舵手，可水手们不出力也不行啊！
宋煜打完拳，简单洗漱一番，用过早餐之后，先去黄腾那边探望。
“哥，老高刚才来了，莫名其妙给我道歉……还说以后要和我一起专心武道，他没事吧？”
黄腾躺在床上，一见宋煜，立马欢实起来。
昨晚那场酒局发生的事情并未外传，他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心态。
宋煜说道：“别整天老高老高，那是咱大师兄，回归武道是好事，以后多尊重点他。”
黄腾有点迷茫，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哥！”
“好好养着，回头哥再给你开小灶，争取让你早日踏入化劲！”
“嘿嘿，谢谢哥！”
对宋煜说话，黄腾从来不带怀疑的，哪怕宋煜说咱去把太阳射下来，这小子也会第一时间问要不要我给哥找张好弓，要不可能够不着……
从黄腾这离开后，宋煜没有到处刷存在感，而是直接去了黄平在武馆的住处。
老黄昨晚也喝大了，最后跟几个老战友一起，相互搂着站成一排，大声唱他们当年在虎贲军时的军歌。
严格说应该是战歌！
几个大老爷们虽然喝得东倒西歪，唱得鬼哭狼嚎，但真别说，战歌一起，叫人热血沸腾！
其他人仿佛都感受到那种来自战场的铁血跟肃杀，感受到那份袍泽情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如果说收获最大的人是宋煜，那么最开心的人非老黄莫属！
以至于宋煜来到他这，站在外面都能听见院子里打拳的老黄在那哼着战歌。
见宋煜神清气爽出现在自己面前，黄平还多少有点惊讶。
“你小子行啊，昨晚喝那么多，居然还能爬起来？”
这次可比前晚在他家喝得多，他还以为宋煜日上三竿能起来就不错了。
“嘿嘿，年轻嘛！”宋煜笑着说道。
“还真别说，你小子现在精气神真比生病之前好太多，我现在都有点相信你叔母说的，有哪路神仙暗中帮你调理过身体……”
黄平说着，和宋煜一起回屋，洗了把脸，两人来到小客厅。
“叔，有件事儿，伱帮我分析分析利弊……”
宋煜将昨天租房时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黄平听后说道：“老刘的事我早就知道，而且昨晚喝完酒，他也和我说了昨天下午的事。”
“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留在武馆，跟塞北唐门也有很大关系。”
“至于你说的那个姑娘……可不像是江湖中人。”
宋煜微微一怔。
黄平说道：“真正行走江湖的人哪有那么笨？发现仇家踪迹后，绝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她倒好，不仅在跟踪时惊动了对方，还落入人家的陷阱当中……能活着逃出来，绝对是命大！”
宋煜点点头：“是这么回事，昨天如果没有刘爷，她可能真的危险了。”
黄平思忖着沉吟片刻，道：“老刘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他配置打熬身体的药浴堪称一绝，然而这绝非他的全部实力……这些年他对武馆的贡献也是极大的，所以这件事，咱不能坐视。”
宋煜点点头。
黄平道：“你知道他昨晚来找我是怎么说的吗？他来跟我请辞！说担心连累到武馆。”
宋煜愣了一下，随即道：“刘爷是个讲究人。”
黄平嗯了一声，道：“他是讲究人，咱更不能差事儿，昨晚我就和他表态……你老刘是云天的人，你的事情，就是云天的事情。”
说到这，黄平看着宋煜：“你可知塞北唐门是个怎样的组织？”
宋煜摇摇头，原主少年记忆中并没有相关信息。
“塞北唐门，是几个叛出蜀中唐门的弟子建立起来的，纵横塞北三十余年，一手淬毒暗器让整个江湖都闻之色变。”
“这是一群无恶不作之辈，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关键行踪飘忽不定，没人愿意得罪这样的仇家。”
宋煜心说这种确实很恶心，简直就是群长着铁齿铜牙的老鼠，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从地下钻出来狠狠咬人一口。
黄平道：“只是在这之前，至少已经五六年都没听过他们的消息了，如今突然冒出来，我倒是有点怀疑……他们可能是被什么人给收编了！”
宋煜有些不解地问道：“会有人收编这种人？”
黄平道：“当然，只要有足够的实力，给出足够的利益，当然可以收编过来干脏活。”
“我这种猜测是有依据的，过去这些人一半身份是强盗，专挑那些顶级富豪下手，动辄灭人满门，老刘他家当年也曾富甲一方……”
“另一半的身份，是臭名昭著的杀手！只要能联系上他们，除了皇帝可能不敢去刺杀，没有谁是他们不敢下手的，连朝中重臣都有人死在他们手中！”
宋煜吃惊道：“敢刺杀当朝重臣……这已经不是胆子大的问题了，简直就是一群可怕的疯子！”
难怪老刘昨晚喝那么多，还第一时间跑来找黄平，想要离开。
黄平点点头：“这样一群无恶不作的人，突然销声匿迹几年，没有半点动静，要么是被人干掉；要么就是投靠到某个大佬麾下，完全不愁资源不缺钱，否则……他们忍不住的！”
宋煜苦笑道：“既然这样，刘爷那边……”
黄平笑笑：“没事，老刘心里清楚的很，他跟那姑娘要对方信息，也只是想掌握更多信息，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不会轻举妄动，毕竟他在这里有家有业，他们家……也只剩下他这一颗独苗了！”
“待会你去看看那姑娘，你口才好，最好能够说服她不要继续下去，老刘说她易容过，还算有点心眼，让她安分一点，能获救一次是命好，下次可没那么好运。”
宋煜点点头：“好的，我一会就过去看看。”
黄平道：“能跟塞北唐门结仇的，大多不是普通人，你在适当时候，可以探探她底细。咱救了她，总不能连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免得以后吃亏。”
第十八章 萧晴
距离武馆不远的小院内，才起床没多久的萧晴正给自己做早餐。
厨房里面浓烟滚滚，伴随着一股焦糊味道，哪怕开着门，也几乎看不清人影。
萧晴狼狈地从里面逃出来，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站在门口弯腰咳嗽。
跟恰好推开院门的宋煜大眼瞪小眼。
宋煜看着厨房冒出的灰色浓烟，和恢复原本模样的萧晴……眼前一亮，又很滑稽。
这是做饭还是烧荒啊？
“姑娘莫非是在……做法？”
“我在做饭！”
谁家做法会选厨房？
萧晴非常尴尬，还有点羞恼，鞋子里的小脚丫差点抠出套四合院儿。
“哦，这样啊，旁边有早点摊，你去把门窗打开，好好放一放，我去去就回。”
宋煜闻着随风飘来的糊味儿，面不改色地说道。
只是转过身那一刻，微微耸动地双肩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萧晴皱着小鼻子，一双灵动眼眸盯着宋煜背影，满脸羞红。
丢人丢大了！
一个大姑娘能把饭做到火灾现场似的，还被救命恩人给瞧见。
他还嘲笑我！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更狼狈的样子他也见过。
宋煜来到旁边早点摊，笑呵呵跟熟悉的老板打了个招呼，闲扯了一会。
这才买了一屉包子一碗粥，还有些小咸菜，借了个食盒装好，溜溜达达往回走，路过一個食肆的时候走进去，找到伙计吩咐几句。
随后回到小院。
这会儿厨房的烟已经快要散尽，看上去清爽多了。
不过因为门窗都开着，冷风嗖嗖地吹，萧晴披着狐裘，可怜巴巴地坐在客厅瑟瑟发抖。
宋煜进来，把食盒放到她面前：“饿坏了吧？你先吃，我去收拾收拾。”
转身来到厨房，将灶膛里塞得满满的柴火抽出一部分，直接丢到积雪未清的院子里。
空气流通后，剩下的柴很快燃烧起来。
宋煜又拎着铲子，把锅里彻底糊成一片，颜色焦黑，已经看不出原本是啥玩意儿的东西铲出来，拿起水瓢舀了点水添进去，煮沸之后才能刷锅。
忙活完这些，正准备去关窗，看见萧晴站在客厅和厨房之间，正呆呆地看他。
“这就吃好了？你伤势未愈，多吃点没关系。”宋煜道。
他帮忙纯粹是因为看不下去……真的太笨了！
不对……是一个小姑娘背井离乡，身负重伤孤苦无依，怪可怜的！
反正和她长得好看没有关系。
萧晴眸子里带着几分感动，冲宋煜盈盈一礼，道：“还没感谢公子救命之恩，就又麻烦你，我太笨了，什么都做不好。”
宋煜道：“术业有专攻嘛，姑娘能从塞北唐门的围攻之下活着逃出来，已经很了不得。”
提到这件事，萧晴只觉得难受。
平日自诩聪明，面对各种江湖人江湖事，颇有几分居高临下，我上我更行的想法。
结果真给她从理论到实践的机会，简直一塌糊涂！
她认为的不过是她认为的，跟现实相去甚远。
“别提这事儿了，一生之耻！”萧晴秀眉微蹙，轻轻一叹。
“还不知姑娘身份？”宋煜岔开话题，清秀俊朗脸上带着微笑：“若是不方便……”
“啊，是我疏忽了，公子莫怪。”萧晴道：“我名萧晴，草肃萧，日青晴，我……”
她略微迟疑一下，随即想到命都是人家救的，展颜一笑，大方说道：“我是监妖司的人，来自风字科。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监妖司……风字科？
莫非就是专门负责处理妖魔精怪等异常事物的地方？
来头不小啊！
“我叫宋煜，宝盖木的宋，火日立的煜，现在是云天武馆的代理馆主。”宋煜说道。
“宋公子真是年轻有为，我还从未见过像你这样年纪的武馆馆主呢！”萧晴由衷地说道。
夸夸其谈的纨绔子弟她见过不少，才华横溢的名门贵公子她也见过很多，但像宋煜这种，衣着朴素却气度从容，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她还第一次见。
这会儿厨房已经彻底变得清爽，宋煜过去将门窗关好。
看着依然傻站在那里的萧晴，笑着问道：“方便聊会？”
“方便，方便……”萧晴一捂脑门，不由暗骂自己真是傻了，怎么连最基本的接人待物礼仪都给忘记了？
关键眼前这人表现太过自如，她又从未租过房，对这里同样陌生。
以至于有种这应该是他家的感觉。
把宋煜让进客厅，感受着渐渐上来的温度，将披着的狐裘脱下挂在架上，露出里面姣好的身段，看着宋煜说道：“宋公子稍等，我烧点水给你沏茶。”
宋煜顿时摆手：“不用了，姑娘不必麻烦，主要是我对监妖司有点好奇，想请教下。”
萧晴想到刚刚那场“火灾”，顿时暗暗脸红，也就没有坚持。
“公子之前没听说过监妖司吗？”
宋煜坦然道：“略有耳闻，但并不了解，不怕姑娘笑话，我生于普通人家，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寒江郡，活动范围仅限城外的家和城里的云天武馆。”
城外的……家？
萧晴柔声道：“公子不必太过自谦，出身非自己能够决定，但未来成就却在自己手中，似公子这般优秀之人，必然还有更加广阔前途。”
“且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一定会尽己所能去报答公子……”
萧晴说着，拿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救命之恩，非钱财所能衡量，但眼下我只能拿些银两，公子请先收下……”
宋煜笑道：“姑娘真想报恩，其实可以用别的方式。”
萧晴愣了一下，脸有点红，伱就算……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宋煜：“姑娘既然出身监妖司这种特殊部门，又是习武之人，想必手中有不少武学秘籍，除去那种密不外传的，其它的……若是方便，我想跟你讨要一份抄本。另外，我也想跟姑娘请教下轻身功法，能从塞北唐门的包围中杀出重围，想必轻功很好……”
钱这东西一花就没，再说他也不缺，真正稀缺的东西是各种武功秘籍！
剑剑只是一把擅长阴阳的嘴贱剑，那张图又十分高冷，除了给部练气经文，没有任何表示。
想在这个世界立足，终究还得靠自己。
萧晴知道是自己误会了，看了眼宋煜：“倒忘了公子还是武馆馆主呢……”
宋煜笑道：“我这馆主，其实主要是在管理方面，我从小身子骨弱，武功很差，所以才想博众家之所长，多学点。”
萧晴顿时肃然起敬，身子骨弱的人能当武馆馆主，其它方面得多优秀呀！
“这个没有问题，我学的那些功夫，大部分都来自监妖司内部，虽然说过不要轻易外传，但也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传，公子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萧晴看着宋煜，一脸认真道：“只是现在身上有伤，可以先给公子誊写一些功法，回头养好了伤，再教你轻功。”
宋煜大喜：“那太好了，先谢过！誊写倒是不急，回头我准备点笔墨纸砚再说，姑娘先给我讲讲监妖司的奇闻轶事吧……”
本以为是个闯荡江湖的女侠，没想到居然是个特殊部门吃皇粮的善良妹子，既然如此，通过她，完全可以了解到很多黄平都接触不到的信息。
萧晴也乐意通过这种方式报答恩情，于是坐在那里，娓娓道来。
宋煜始终安静听着，偶尔发问，期间还跑去烧了壶水，给萧晴沏了点茶……
时间转眼来到晌午，宋煜这才起身，认真道谢。
“听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天真是大开眼界，长见识了，实在太感谢了！”
萧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不过是一些见闻罢了……”
“哈哈，姑娘站的太高，你的一些见闻，对我来说都是奇闻。时间不早了，你身上还有伤，需要休养，明日上午我再带着笔墨纸砚过来叨扰……对了。”
宋煜看着萧晴道：“我教姑娘如何生火，很简单的！”
萧晴：“……”
宋煜走后，她还有点懵懵的，十分茫然。
感觉自己这一上午时间过得飞快，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肚子突然传来一阵咕咕叫，之前宋煜在这儿，她没好意思多吃，这会儿人家走了，她终于感觉到饿。
看了眼被她收起来的食盒，正准备过去继续吃点，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随手拿个面纱把脸蒙上，出去将院门打开，却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手里拎着个大大的食盒，小心翼翼问道：“可是孙小娘子？”
萧晴微微一怔，不动声色问道：“有事吗？”
“是这样，云天武馆的宋馆主特意交代，从今天起，由小人家的食肆给小娘子送餐，早中晚三顿……小娘子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跟小人说，饭钱宋馆主已经付过……”
萧晴直接愣住，心底瞬间流过一股强烈暖意。
想到宋煜那句“家住城外”，不由得鼻子有些微微发酸，傻不傻，你自己都还淋着雨，却还不忘记为别人撑伞？
“小娘子请慢用，碗筷盘子吃完放回食盒便可，晚点小人过来送餐时顺便取走。”
她深吸口气，接过明显挺重的食盒，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把食盒拎回小客厅，打开看了一眼，一股香气扑鼻而来，萧晴用力地闻了一下，精致脸上露出开心笑容。
重新出来关好院门，上了门栓，拿出个哨子，吹了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会儿功夫，就有两只鸽子从远处飞来。
第十九章 义薄云天煜公子
宋煜前脚刚回到武馆，立马就有人来报，说四海武馆大公子张帆前来拜访。
已经在会客厅等他半天。
他来做什么？
宋煜多少有些疑惑，张小海干的那事儿用不光彩三个字来形容都太轻了。
说是把他们四海的脸都给丢尽也不为过。
正常情况下，他的家人就算心里再怎么憋气，也得选择冷处理！
禁足张小海，让事情慢慢淡化才是最优解。
“馆主，张帆先去看望了黄腾师兄，送去两根老山参和五百两银子，说是替四海馆主道歉……探望完腾师兄后，说什么也要见您一面。”
报信的小孩儿是个聪明人，及时给宋煜说明情况。
宋煜恍然大悟，心说这张四海是个人物啊！
不仅没有捂盖子，反倒主动派出大儿子作为代表，公开登门道歉？
这种人，要么是個真正豪爽大气，正义感十足的正直之人，要么……就是个城府极深，手腕极强的……老阴比！
根据记忆，宋煜觉得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回头得跟黄叔说一声，防着点这厮。
“行，我过去会会他。”
宋煜起身，朝着云天的会客厅方向走去。
到了之后推门而入，看见一个三十出头，相貌十分俊朗的青衣男子正安静坐在那里喝茶。
单从面相上看，还透着一股书卷气。
听见声音，张帆抬起头，跟宋煜眼神触碰瞬间，顿时起身，露出热情笑容，大步走过来。
抱拳拱手，微微躬身：“四海张帆，见过宋馆主！”
无论声音、眼神，还是动作，全都透着一股真诚味道，无可挑剔。
这是遇到对手了？
宋煜顿时更加热情地还礼，身上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煜……见过张兄！久仰张兄谦和有礼，风采过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随后拉起张帆手臂，无比热情地走到座位前，亲自把他让到座位上。
“您坐您坐！”
“哎呀宋馆主客气，您先坐！”
“来者是客，张兄莫要让小弟失礼！”
“素闻贤弟才名，今日一见……贤弟才是更加名不虚传啊！”
“哥哥这么说莫不是在骂我吧？我能有什么名声传出去？不会武功吗？哈哈……小赵，给张兄换好茶！贵客临门，怎能拿这种市面散茶糊弄？去把师父珍藏的龙团拿来，喝那个！”
张帆被宋煜按在座位上，看着他一边自谦，一边镇定自若地吩咐别人，听到龙团二字，内心更是有些震撼。
那茶饼可不便宜，他才刚当上代理馆主，就有如此权利……能随便动用黄平的东西？
还得是我爹！
太有先见之明了！
若不叫我亲自登门一趟，又怎能见到如此可怕的年轻人物？
因为要他公开登门道歉，尽管心里十分不情愿，张帆还是走的云天正门。
也就是那道需要经过巨大前厅，被很多小屁孩“行注目礼”的门。
他来的挺早，但当时那里就已门庭若市，大量慕名而来的家长，带着孩子排长队等待报名。
很多人还在那顿足捶胸，说知道消息太晚了，要昨天过来，还能再多省半月束脩……后面有人就说可以了，明天再来又差半月呢！
当时那一幕就足够让他感到震撼，此刻见到宋煜本人，这种风姿仪态，接人待物毫不虚伪的真诚和热情，更让他头皮发麻。
要按照张小海过去对宋煜的描述，就是个啥也不是的废物。
“手无缚鸡之力，性子沉默寡言，上不了台面，不知道“大老黄”和“小黄狗”父子为啥如此看重他。”
“大概是想显摆他们义薄云天……心怀感恩吧？”
这是张小海对宋煜的评价。
张帆这会儿都想骂娘——即便张小海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多少有点忍不住。
妈的简直就是个白痴！
此等年轻俊杰，被你说成是个废物？
你他妈真是有眼无珠的夯货！
谁说能人非得会武功？
满朝朱紫的士大夫有几个武功高强的？还不是一言决人生死？！
他决定等下回家不干别的，先去抽张小海一顿！
叫你眼瞎！
宋煜坐定之后，看着馆里弟子在那泡茶，对张帆笑着说道：“张兄莫怪，都是一帮子练武的莽夫，不大懂规矩……”
张帆一脸感慨，起身认真对宋煜躬身施礼。
“宋馆主，莫动，莫动！帆今日前来，是替父亲前来道谢，”张帆伸手按住宋煜肩膀，随后退了两步，再次认真施礼，“宋馆主昨日大人不记小人过，出言拦下黄腾兄弟，救了张小海那孽畜一命，张帆在这里代表四海张家，感谢宋馆主雅量，并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宋煜站起身，亲热地扶住张帆手臂，再次把他让回到座位上。
“张兄言重了，年轻人嘛，热血上头，打起来心里就没个数。不过实话实说，便是我不出言提醒，我弟黄腾也绝不会下死手。那孩子生性仁厚善良，最后关头定会收手。”
张帆道：“宋馆主……”
“你我兄弟之间，不要如此生疏，我叫你一声张兄，你称我一声贤弟如何？”
“贤弟仗义大气，着实叫人佩服！”
张帆轻叹一声，眼前这年轻人同样不到二十岁，没比张小海大多少，却已经坐上一家大武馆的馆主之位，做人做事无可挑剔。
他看着宋煜道：“临行前我父亲有过交代，张小海不讲武德，与人比武切磋，使用血气丹作弊，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父亲对此深表歉意，决定将张小海禁足半年，严加管教！再敢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丑事，直接乱棍打死！”
这是他临时加的，相信回去之后，父亲也一定会赞同。
想要对付云天，眼前这人必须得重视起来！
“过了，过了啊！”
宋煜摆摆手：“哪有年轻人不犯错的？批评教育就好，不用打太狠，抽两巴掌就差不多了，哪能得打死？要给他改正错误的机会嘛……”
张帆一脸感激：“贤弟雅量，雅量啊！”
说着从身上取出两张银票，放在桌上，“这是我们四海对贤弟的一点心意，请贤弟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若不收，便是看不起我这个哥哥！”
他又临时加了五百两！
宋煜看着银票上的“伍佰兩”字样，心说啥意思，拿这个考验我？
他身上有一万多两银票，堪称一笔巨款，可那钱来路不正，不能随意乱花。
眼前这位四海武馆大公子，出手就是一千两，有钱人果然豪横。
他看着张帆，一脸真诚：“张兄，四海云天一家亲，伱我何分彼此？他人眼中你我两家在寒江郡貌似对手，可出了寒江，我们的人遇上，那就是最亲的兄弟！若是上了战场，共同面对外敌，那便是生死袍泽！”
“所以这钱我不能要，我的初衷，也是怕我那弟弟没有分寸。虽不会下死手，但若重创小海那孩子，你我两家难免会因此伤了和气，现在收下这钱，那我成什么了？”
“贤弟胸襟广阔义薄云天，格局气度令人钦佩！”张帆无比诚恳地道：“这钱，纯粹是一点心意，绝不掺杂任何外因，要说我四海拿千两银子收买云天馆主，传出去都能叫人笑掉大牙！”
“贤弟今天能用龙团茶饼招待为兄，为兄提前给贤弟新家添两套家具，亦或是送几个会伺候人的漂亮丫头怎么了？你不收，那就是看不起为兄！”
一千两银子，张帆同样肉疼，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这钱给的值！
回去必须建议父亲调整策略！
阻止黄平踏入化劲宗师领域……没问题！
但眼前这人，如果无法拉拢，又没有机会不着痕迹给干掉的话，万万不可得罪！
宋煜思忖片刻，把手往银票上一拍，说道：“行，张兄这份心意，我收了！”
张帆脸上露出喜色。
宋煜道：“但不能白拿，张兄，想不想联起手来，把整个寒江郡的武道行当……全部吞下？”
张帆微微一怔，眼中露出惊讶之色：“贤弟胃口如此之大？”
宋煜笑着道：“单靠我云天一家，肯定想都别想，说句玩笑话，就算你们四海不从中作梗，我们也没那么大实力，毕竟光是这寒江城里面，大大小小的武馆就有上百家！”
“但若是你我两家联合起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张兄来时，应该也看见我家门口热闹景象了吧？”
张帆点点头：“叫人羡慕，令人佩服！”
宋煜道：“如果我说，只要我们联起手来，你们四海也会一样，将来整个寒江武林都是我们的天下，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往外扩！”
只要你们别烦到我叔冲击化劲，别影响我家金牌武师大师兄高俊和我弟黄腾的修行，到时候明面一门三化劲，暗地里还有我……合并又如何？
听话给肉吃，不听话就踢你出局！
张帆脑海中想到那种画面，呼吸都忍不住有些急促起来。
看向宋煜：“当真可行？”
宋煜笑道：“还是那句话，四海云天一家亲，眼界高一点，从上往下看，不要总盯着一城一地，太祖当年身上的黄袍，不也得兄弟们给披上？哈哈，玩笑，玩笑啊，后面这句莫当真！”
张帆此刻只感觉眼前这年轻人浑身上下都在发光。
大老黄命可真好，身边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神仙人物！
“贤弟，我承认，我动心了！但这事非同小可，我得回家跟父亲商量！”
宋煜微笑点点头：“不急不急，即便你我两家缔结了盟约，想要完全实现，也非一朝一夕。”
张帆用力点头，起身走来走去，泡好的“龙团”一口都没喝。
半晌。
他看着宋煜道：“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回家，走，咱哥俩去翠芳楼，你既然能提出这种想法，肚子里必然有更多东西，我得多听听，这样回家才好跟父亲告禀！”
言罢不由分说，拉起宋煜就走。
宋煜愣了一下，心说这么快就要去批判了吗？
有点羞涩呢！
随手抓起桌上两张银票：“那今天就借花献佛，花张兄的钱，我请客！”
张帆生气道：“贤弟莫非看我不起？今天必须我来请！银票你收好了，但凡你今天敢花一个铜板，以后就没我这个朋友！”
宋煜一脸不好意思：“那……就让哥哥破费了！”
“区区小钱……废话恁多，走走走，晚点姑娘都他妈被选走了！”
第二十章 翠芳楼
宋煜跟张帆两人相互挽着手臂，一路谦让着，经由云天前厅走了出去。
身后地上留下一大堆被惊掉的眼球。
四海和云天向来处于竞争状态，虽说没有明面撕破脸，但私底下各种互相针对的小动作多了去，张小海跟黄腾之间那场约战，不就是因为双方弟子冲突引起的么？
除了少数公开场合，张四海跟黄平偶尔会有如此姿态，他们从来就没见过这种场景！
尤其四海大公子张帆脸上那种表情和神态，根本不避人，似乎把宋煜当成亲兄弟一样，甚至隐隐的……还有点自降身份的谦虚展露出来。
张家大公子被人夺舍了？
不提云天这边众人反应，宋煜跟张帆出了武馆，不远处一辆豪华马车已等候在那。
然后在四海车夫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宋煜被张帆先请上了马车。
随后还特意交代：“记住，这是云天武馆新任馆主，宋煜宋公子！以后见他如见我！”
车夫被吓一跳，心说大少爷您没事吧？
嘴上却连连说道：“好的大少爷，小的知道了。”
张帆上了车，见宋煜四下打量里面的陈设，便笑道：“车友车行新出的一款马车，在咱寒江算是顶级了，贤弟若是喜欢，回头哥送你一辆！”
倘若宋煜说的事情真成了，别说一辆马车，送他一套城东大宅又能如何？
身为四海长公子，他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一起将四海经营起来，一家大型武馆一年能赚多少银子，没人比他更了解。
宋煜哈哈笑道：“张兄再这样，我黄叔怕是会急眼！”
张帆也大笑起来：“急眼？能有贤弟这样的接班人，我看黄馆主做梦都得笑醒！”
马车行驶在路上，速度不慢，却丝毫没有颠簸感，宋煜心说居然这么早就研制出了避震装置？
翠芳楼位于城东最繁华的宣化街上，毗邻富人区中的富人区……宣化坊。
此时没有宵禁，一整条街几乎都是青楼妓馆、酒肆茶楼等娱乐场所。
其中大部分都是通宵达旦营业，一到晚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马车刚一驶入，便能明显感觉到此地的繁华。
张帆笑着对宋煜说道：“寒江虽地处北方，但却有塞北小江南之称，看贤弟这般兴奋模样，待会儿哥哥帮你找几个真正来自江南水乡，操着吴侬软语的清倌人！凭贤弟这玉树临风的长相，才华横溢的谈吐，俘获美人芳心必然不在话下！”
“你别瞎说，我没有兴奋。”宋煜认真辩解。
“哈哈哈！”
看着不再激昂澎湃，挥斥方遒，反倒露出几分紧张和羞涩的宋煜，张帆忍不住开心大笑起来。
这才对嘛，煜公子这年纪，要是来这种地方依然还能一脸淡定此道中人模样，那就不是人，是个妖孽了！
车子刚到翠芳楼门口，就有两个小厮快步过来迎接。
“大老远就闻见了一股香风，一猜就是张少来了！”
“张少您都好几天没过来了，小的都想您了！”
两個小厮点头哈腰，就差趴下当人梯，冲着率先下车的张帆就是一通彩虹屁。
后面的宋煜差点没憋住笑，妈的还香风，拉车骏马虽然拾掇得干净，但也会往屁兜里面拉屎，再怎么随时处理，也肯定会有些许臭味。
不过这些小家伙会说话会来事也是真的，一张口就叫人如沐春风。
放到现代，妥妥的销售精英。
张帆随手丢出两块碎银子，笑骂道：“就你们两个小东西会拍马屁，老鸨要说的话都被你们给抢了！”
两人接过打赏，笑嘻嘻揣到怀里，其中一人道：“那不能够，妈妈待会儿可以再说一遍！”
另一个人则看向随后走下马车的宋煜，惊讶道：“这位好风姿的哥哥看着面生，张少给介绍一下呗，是哪家贵公子？可别失了礼数。”
张帆认真说道：“云天武馆的新任馆主宋煜……煜公子！”
宋煜这名字没听说过，但云天武馆他们是知道的，跟四海齐名的一流大武馆。
眼前这位英俊公子如此年轻就能当上馆主，必然实力了得！
顿时围过来，热情得不像话。
“行了行了……”
张帆又丢出两块碎银子，“我兄弟初次来这，别给吓到，赶快带我们去天字一号……”
一名小厮歉意地道：“张少真对不起，太不巧了，今日天字一号、二号、三号都被人给定了，现在只剩下地字一号……”
张帆愣了下，微微皱眉道：“今天什么日子？那些公子哥憋着了还是怎么？”
寒江城顶级公子哥的圈子就那么大，彼此间几乎都认识，相互调侃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另一个小厮轻四下看了眼，小声道：“张少，世子今天在此宴请贵宾……”
张帆神色顿时微微一凛，立马点点头：“行，地字一号就地字一号。”
转头带着几分歉意对宋煜说道：“兄弟，实在对不住，最好的房间被大人物给占了，下次哥哥一定带你去天字一号！”
整个寒江，能被公开称做世子，而不是私下媚称的人只有一个——
齐王赵旦的长子……赵焕！
赵旦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当年跟随皇兄南渡，一路披荆斩棘，最终建立南赵。
由于功勋显赫被封为齐王，封地寒江郡，镇守北疆。
据说这位世子赵焕风姿卓绝，身长六尺，相貌俊朗，不仅文采过人，个人在武道方面也有相当深厚的造诣，骑射俱佳，功夫了得。
很喜欢有天赋的武者，往往遇到之后，会主动折节相交。
因此张帆跟这位世子也算有些交情，但他心里有数，明白这种身份不对等的交情好坏全凭人家心意；二来他对宋煜今天说的事情真的动了心，只想跟宋煜好好聊聊，不想被干扰。
于是干脆示意宋煜假装不知道这事儿，道：“咱就不过去拜见了，谁知道他宴请的是谁，贸然打扰也不大好，咱哥俩喝自己的！”
宋煜记忆中自然也有关于这位世子的信息，笑着点头：“好，今天与哥哥到此地，主要是聊天喝酒，有个安静场所便可，没必要非去上房。”
张帆道：“那不行，咱也不能掉了分，让人看笑话！”
两人随后被请进里面，往日会在第一时间迎出来的老鸨果然没在，估计在天字号那边伺候，张帆也没在意，带着宋煜去了后面一个单独小院。
进去之后，宋煜眼前一亮。
巨大厅堂里亭台水榭，古色古香！
大到屏风挡板，小到各种摆件，无一不是精品！
能把亭台水榭搬进屋子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但那些明显来自热带的植物，更让宋煜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外面冰天雪地，里面温暖如春，推开门别有洞天，宛若进入世外桃源。
谁说古人娱乐匮乏的？此情此景，宋煜这个算是成功的现代人都从来没见过！
这里没有一处写着“贵”，但却处处透着贵……
必然需要巨大财力来支撑，宋煜心想能开得起这种级别青楼的人，怕是不一般。
相比之下，四海也好，云天也好，真的差了很多个段位。
“如何？”张帆扫了眼那边盈盈过来接待的侍女，笑着问宋煜道。
宋煜没去掩饰眼里的震撼，点点头，说道：“大开眼界，长见识了！”
“哈哈哈！”张帆爽朗大笑，他很欣赏宋煜这种毫不做作的风格，冲着过来的侍女说道：“我知道今天有贵客在这里，但这位同样也是我的贵客，去叫几个擅长音律的女伎过来，再叫几个江南水乡的清倌人，至于酒菜……还是老规矩！”
这名侍女显然也是认得四海张大少的，微笑着点头：“张公子且稍后，奴马上为您安排！”
随后冲着两人行了个万福礼，微微垂首，欠身退去。
很快就有五六个年纪不大，仪形秀美，光彩溢目的少女款款而入，有抱着琵琶的，有手持笛子、洞箫的。
才艺如何尚且不知，但颜值却个顶个能打。
先是过来对着两人盈盈一拜，怀抱琵琶的紫衣少女缓步上前，未语先笑，声音软糯地道：“奴家姓王名双莲，今日由奴带这几个姐妹，为这位宋公子及张公子献艺。”
什么叫专业？
从小厮问明宋煜身份，到两人进来，前后也就片刻功夫，过来的人就已经知道如何称呼宋煜，还贴心地放在前面，这些小意甚至无需细品，便能感受到那种如沐春风。
张帆笑着点点头，道：“我这兄弟头次来这里，伱等收敛一下眼中炽热，别把他给吓到。”
几个偷瞄宋煜的少女顿时欢快地轻笑起来。
张帆又道：“今天都拿出看家本领，回头重重赏赐！”
随后王双莲带着几个姑娘，去到一旁，进行准备。
宋煜扫了一眼，那里有古琴、筝、鼓……加上琵琶、笛子和洞箫，一支古代乐队，基本齐活。
随着演奏声音响起，悦耳声音瞬间传来。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上菜，三鲜笋炒鹌子，煎三色鲜，酒醋白腰子，清蒸湖鱼，羊头签……
张帆笑着说道：“据说这些菜品，都来自宫廷，咱这肯定不如御厨做的，但我常吃，味道同样鲜美！”
讲真，除了那道宋煜看着就犯嘀咕的清蒸湖鱼外，其他几乎一个都不认识。
他是个现代人，少年也是经年贫苦，哪见过这些珍馐？
于是大大方方说道：“此等珍馐佳肴，煜还未曾吃过，张兄应该详细给我介绍一下！”
张帆哈哈笑道：“贤弟韬光养晦二十余年，宛若山中卧龙，一经出世便可惊天下，区区美食，在你眼里又算什么？”
随后为宋煜认真介绍起来。
在一旁演奏的几个少女女伎此时也都表现出极高专业素养，对两人谈话充耳不闻，只做有情的“演奏机器”。
说有情，是她们会根据两人聊天的声音、一些内容，随时调整音量、曲调，配合得相当默契。
很快又有四个清倌人，从外面带着微笑进来。
这四人，或明眸闪闪，风姿绰约；或皓齿朱唇，星眼晕眉；或粉妆玉琢，灼烁芳香；或娇态千变，万种风情。
这还是在最好的可能被世子赵焕叫走的情况下，不得不说，宋煜觉得自己真的长见识了！
难怪古代那么多顶级的文人墨客会为这些人留下大量诗词……此情此景，连他都想吟诗一首。
可惜没那实力，抄就算了。
随着几个清倌人少女自我介绍入席，这场私密的小规模酒宴也正式开始了。
当宋煜喝下第一口酒时，微微一怔，轻轻皱眉。
这酒……度数不低呀！
坐他对面的张帆放下酒杯，促狭笑道：“故意没告诉你这个，怎么样？这酒可烈？”
宋煜笑笑点点头：“好酒！”
心说终究还是自己无知，没想到这个时代，其实就已有蒸酒！
四个清倌人确实都来自江南水乡，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各个才色俱佳，先是祝酒词，再来行酒令。
将气氛调理得轻松而又欢愉。
真到这里，张帆反倒没有问宋煜一句关于武馆联合的事情，似乎彻底忘了。
酒过三巡，翠芳楼的老鸨……一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容颜秀美的少妇率先赶来，人还没进屋，就传来道歉声音：“张公子，宋公子，奴家来晚了……”
一股香风，明艳动人的女子笑吟吟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四旬左右的华服中年男子。
男子冲着张帆微笑点头，道：“张公子，许久未见，依旧风采照人！”
张帆愣了下，随后站起身，特别客气地躬身施礼道：“帆，见过王长史，您怎么过来了？”
王长史看了眼同样起身肃立的宋煜，脸上露出和善笑容：“世子听说你在此地宴请云天新馆主，笑言抢了你的天字号，因宴请贵宾，无暇分身，便叫我前来送一坛酒，赔个不是。”
张帆顿时抱拳躬身：“世子和长史折煞我了，这如何使得？”
王长史笑道：“世子向来如此，你是知道的，另外世子对这位云天新馆主，宋煜宋公子很是好奇，也想见上一面。”
第二十一章 亲王世子
世子相招，岂能拒绝？
张帆却多少有些忐忑，在他看来世子赵焕虽文采过人，但应该更喜欢武人多些。
自己这位贤弟虽然是云天武馆的新任馆主，才能过人，可他武功不行呀！
世子宽厚儒雅，或许不会说什么，他身边的人……亦或是他宴请之人，会不会对此提出质疑，亦或出言嘲讽？
王长史眉眼通透，是个妙人，一眼看出张帆眼中一闪而过的迟疑，笑着说道：“世子听闻宋公子人品风流才能过人，在武道不及文采的情况下，依然升任城中顶级武馆馆主，第一把火就把云天烧得门庭若市，惊讶之余，深感钦佩，因而好奇。”
宋煜谦逊笑道：“世子过奖了，煜受之有愧，如此礼遇，煜亦惶恐之，理应主动前去拜见，还请王长史代为引荐。”
张帆此时也松了口气，对几个脸上明显有惊讶之色的清倌人，和同样满眼好奇的几个女伎笑道：“看见了吧？我这兄弟人中龙凤，待会回来，你们可要多用些心思。”
美艳的老鸨少妇在一旁说道：“都听见了？你们谁能获得宋公子青睐，回头妈妈也有重赏！”
一群美少女眼睛亮亮的，本身就觉得宋煜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如今又能惊动世子派出长史这种大人物，亲自过来邀请，面子不可谓不足。
一时间看向宋煜的眼神都泛着水光。
……
宋煜跟随王长史，在美少妇带领下，转到后面，来到天字号区域。
也难怪张帆对天字号情有独钟，如果说地字一号那栋楼是把部分江南美景搬到房间，那么天字号这边，就是纯纯的江南水乡！
连成片的巨大楼宇内部绿树成荫，鸟语花香，水声潺潺。
人一进去，宛若置身仙境。
与外面的寒冷形成一种极致的反差。
来到天字一号房外，动人乐曲犹如仙音，令人心旷神怡。
说是绕梁三日也毫不夸张。
王长史敲门而入，里面一群人，连同女伎、青楼的姑娘们一起，朝着这边望过来。
这些姑娘明显都是眼前一亮。
好一個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哪怕穿着普通衣衫，与满座华服格格不入，依然半点不落下风。
风姿气度，令人心折！
其实原本少年长相就很英俊，否则张小海也不会主动挑衅——看见长得比他好看的人就生气，尤其这人还是对头家的，武功还不行。
但那会儿的少年美则美矣，因为身子骨弱，精气神终究差了几分。
如今宋煜经过两颗灵域蟠桃洗髓伐毛，再加上他自身携带的成熟气场，即便衣着朴素，依然有种与众不同的风流。
看见宋煜，世子赵焕微笑起身：“宋馆主到我身边来坐，”随即看向张帆，“张兄请勿见怪，我对这位云天的年轻馆主着实有些好奇。”
张帆笑着拱手：“能得世子看重，是我兄弟福分。”
随后有人给张帆准备出一个位置，距离赵焕也并不远。
因为是分餐，宋煜与赵焕见礼之后，刚一坐好，便有个身着彩衣，容颜绝美的少女从侍者手中接过菜品餐食，小心翼翼轻放在他面前小桌之上。
随后声音轻柔说道：“公子请用餐。”
宋煜微微点点头。
赵焕冲着席间其他人笑着说道：“各位可知我因何请这位宋公子过来？”
坐他对面一名二十出头的锦袍年轻男子笑道：“世子贤明何人不知？定是这位宋公子才华出众，能力过人！”
“卢兄弟说的没错，宋公子确实厉害！”
赵焕说着，看向宋煜：“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寒江节度使卢童家的小公子，卢修。”
刚刚的锦袍年轻人站起身，冲宋煜一抱拳：“卢修，你我年纪应当相仿。”
宋煜起身还礼，客气道：“我今年十八。”
“哈哈巧了，你我同年，你生日多少？”
卢修相貌英俊，眉宇间带着一抹习武之人的英武，丝毫没有权贵公子的架子。
宋煜道：“八月十八。”
赵焕道：“好日子！”
卢修却瞪大眼睛，看向宋煜道：“太巧了吧？我生辰八月十九……伱只比我大了一天？”
在场众人全都大笑起来，有人起哄道：“大一天也是兄！”
卢修点头称是，再次对宋煜认真施礼：“卢修，见过煜兄！”
随后赵焕又给宋煜介绍其他在座的人：“这二位是王家王东来，王向北兄弟，王家出自太原王氏；这是李胜，出自清河李家；这位是郑君，出自琅琊郑氏……”
宋煜一一跟这些权贵公子见礼过后，赵焕微笑着道：“今日这顿酒，主要是为卢修兄弟，他刚从宗门归来，我们为他接风……”
那边卢修再次微微欠身，微笑道：“世子抬爱！诸位兄弟抬爱了！”
赵焕道：“适逢张帆张兄在此地宴请宋贤弟，我想大家都是同龄人，张兄和我稍微痴长各位几岁，但也相差不大，便想要认识一下贤弟，交个朋友。”
赵焕仪容气度极佳，声音温和，目光专注，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感觉。
宋煜拱手道：“世子如此抬爱，煜不胜惶恐，先敬世子一杯，再敬在座诸位。”
说着端起面前一个刚被斟满的精美瓷杯一饮而尽。
赵焕也举杯干了杯中酒，众人一阵叫好。
随后宋煜又分别敬其他几人一杯，众人这才开始觥筹交错。
尽管刚刚已经差不多吃饱，但在身边这位彩衣姑娘的照顾下，还是吃了不少东西。
宋煜默默运行经文，将其转化为能量，一边喝酒，一边修行，若叫旁人得知，怕会惊掉下巴。
或许这些出身豪门的贵公子都有极高的修养和素质，也或许是看在世子赵焕面上，反正让张帆担心的事情并未发生。
众人对宋煜都很客气。
期间一众青楼女子或吟诗、或浅唱、或玩一些小游戏来活跃气氛。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
赵焕还真诚问宋煜要不要留宿此地，并表示他身边彩衣少女为清倌人，可以陪他。
“你若喜欢，可以把她直接送给你。”
宋煜微笑着婉拒，且不说他还是有点不大适应这个时代送女人的风俗，更多还是跟这位世子不熟，不清楚他如此礼遇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即便对青楼赎身行情不了解，也明白身边乖巧可人的彩衣少女价格绝不会便宜。
赵焕也没勉强，笑着与宋煜分别，此时众人都微笑着站在有点距离的地方，各自聊着。
赵焕看着宋煜低声说道：“为兄有个小忙想要麻烦贤弟。”
宋煜没有犹豫，直接表态道：“世子太客气了，但凡煜能做到，世子尽管吩咐。”
赵焕拍了拍宋煜肩膀，示意他往旁边移步。
更加远离众人后，赵焕轻叹一声，道：“数日前监妖司风字科的萧晴来到寒江，她此行是为我家而来。”
宋煜愣了一下，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赵焕道：“并非我们监视贤弟，只是我们的人无意看见贤弟救下受伤的萧姑娘，如果当时你没去那租房，我们的人也会前往施救。”
宋煜没说什么，安静听着。
“贤弟有所不知，萧晴本是名门之后，爷爷萧良三朝元老，曾任北赵宰相，父亲萧雍官至南赵吏部侍郎，但在十余年前被人刺杀，传说是塞北唐门的人干的……”
“萧家满门被灭，只剩萧晴这个幼女，当时因为没在京城，侥幸逃过一劫。她从小被内侍官……权倾朝野的大太监李朝恩收养，这人复杂难测，向来与我父王不睦。”
“我与你说的这些，其实都是公开的信息，很多人都知道。”
赵焕看着宋煜道：“监妖司是李朝恩手上一张王牌，除此之外，禁军也由他掌管。这次他派萧晴来寒江，十之八九……是有人在他面前谗言。”
宋煜看着赵焕：“什么意思？怀疑你们有谋反之心？”
赵焕愣了一下，旋即露出苦笑，坦然道：“贤弟不仅聪慧过人，胆色也令人钦佩，这话可不敢公开说，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个可能性极大。”
宋煜道：“煜只是一介布衣，如何能帮到世子？”
说实话，这事儿他才不想参合！
看看今晚赵焕请的这些人吧！
王家兄弟、李家、郑家公子……这些人背后都是历经几百上千年的古老世家。
更不要说还有卢修这种同样出身世家，父亲官至节度使的封疆大吏子弟。
加上赵焕一向对武人优渥，结交甚广。
连自己这种明知道不会功夫的武馆馆主，都能如此礼贤下士……说他们家有谋反之心，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赵焕笑道：“且不说你我刚刚结识，还没有太深了解。即便已相交莫逆，我也不会做出那等叫人为难之事……贤弟既与萧姑娘相识，且有救命之恩，只需在她面前偶尔美言几句，焕便感激不尽！”
说着对宋煜深施一礼。
宋煜还礼笑道：“世子英姿伟岸，才华横溢，待人又如此宽厚，何须煜美言，实话实说便可。”
赵焕哈哈大笑：“好一个实话实说便可，那便拜托贤弟了！此为初识，为兄也不知送你什么礼物好，便在城东送你一套小院聊表寸心，回头自会有人将房契地契送去云天武馆……”
宋煜连连拒绝：“世子，使不得，真的使不得，所谓无功不受禄，煜不能受此大礼！”
赵焕笑道：“贤弟莫要拒绝，这不过是为兄的一点心意，小意思而已。以后你会知道，我对身边朋友从来都是如此大方，并非因有求贤弟。刚刚即便你拒绝，我也一样会送你！不信你回头去问张帆！”
随后冲着宋煜挥挥手：“今日便到这里，来日你我再单独相聚！”
说着在王长史等人陪同下，离开了翠芳楼。
第二十二章 警钟
马车上，张帆安慰宋煜道：“贤弟无需多虑，世子向来出手大方，当初他刚认识我那会儿，听说我喜欢紫竹，你知道这玩意儿就不是寒江能生长的。”
“我也就随口说了那么一句，他却当即命人从南海千里迢迢运来，又专门让人去我家盖了间巨大暖室……耗资巨大，连我爹当时都有点被吓到。”
“后来打听了一下，发现世子就是这么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之人，但凡能入他眼，随便送个礼物，价格都令人咋舌。”
“所以送你套院子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如果没猜错，今晚服侍你的那位彩衣姑娘，连同先前的几个女伎，大概会同时出现在那個院子里。”
宋煜：“……”
张帆笑道：“虽然不知道他最后和你聊了些什么，但很显然，世子对你的看重，远超许多人。你且安心收下便是，在寒江地界，有世子庇护，我们的事情也会更容易许多！”
宋煜心说他只是为了让我在萧晴面前美言几句……就送出如此大礼？
我是不信的。
这背后肯定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我与兄长不同，兄长是四海继承人，在寒江根深蒂固；我虽然也当了云天馆主，但出身低微家境贫寒，宛若浮萍，可以说是毫无根基，贸然接受如此昂贵礼物，难以心安。”
张帆想了想，看着他认真道：“但世子送出去的礼物，也没有收回的。”
这才是最要命的事情！
如此身份地位的人送东西，岂容他人拒绝？
这尼玛万一以后真的谋反，他和云天武馆岂不是要受到巨大牵连？
真是哔了狗，前几天还在为栖身之地犯愁，转头就因为有人要送自己宅院而忧虑。
跟谁说理去？
“齐王与当今陛下一母同胞。昔日陛下南渡，一路艰难险阻，多亏他在身边庇护，后来收复失地也是他被坚执锐……”
“如今太平盛世，王爷每天养花遛鸟，日子过得悠闲的很，便是有人在陛下面前谗言诬陷，陛下也绝不会轻信。”
张帆看着宋煜：“如此身份显赫的宗室亲王，只要不去谋反，谁能动他分毫？所以伱在担心什么？”
宋煜心说我他妈怕的就是这个好吗？
还有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贼？
眼睫毛都是空的吧？
也太通透了！
居然能猜到他内心深处最大担忧。
“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宋煜说着，心中思忖回头见到萧晴，应该怎么说。
什么都不说肯定是不合适的，但说什么，还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他也只是在商界有建树，权力场上那些事，他并不擅长。
打算先找黄平商量下，连同跟四海武馆合作这件事，都一起聊聊。
张帆将宋煜送回到云天武馆，告辞离去。
对他来说，今晚收获巨大，宋煜居然能够获得世子青睐，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也更加坚定了他回去说服父亲，跟云天合作的信心。
……
宋煜来到黄平居住的小院，本以为人可能不在，却不想正在等他。
“听说你跟张帆勾肩搭背一起出去，我就知道，你小子喝完花酒肯定得回来找我。”
一见面，黄平就笑着说道。
“还是叔叔了解我。”宋煜说了句，随后认真解释：“不过没喝花酒！”
黄平愣了一下，笑骂道：“臭小子跟我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张帆那小子的据点是翠芳楼！男子汉大丈夫，找个姑娘放松下怎么了？”
宋煜有些紧张的心情这会儿也舒缓不少，微笑问道：“叔也去那喝过花酒？”
黄平顿时义正词严道：“我对你叔母忠贞不二，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宋煜撇撇嘴，心说没去过你怎么知道那是张帆据点？
他把白天见张帆，以及晚上在翠芳楼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跟黄平复述一遍。
黄平听后，沉默半晌才看着宋煜道：“跟四海武馆合作这件事我没意见，你说得对，合则两利，斗则两伤。且不说高俊和腾儿，我一个人冲进化劲，四海也将不再是威胁。”
“所以这事我是赞同的，就看张四海怎么考虑了。”
“至于齐王世子这件事……”
黄平微微皱眉，沉吟着道：“你是不是有点想多了？”
宋煜问道：“叔也觉得我多虑了？”
黄平点点头：“不说他们有没有这心思，即便有，又怎可能被外人看出端倪？而且说到底，这种事还得看天子是怎么想的。”
“还有就是，世子这人出手豪奢大方是出了名的，这些年他送出去的东西不计其数。”
“只要你自己坚守底线，不去参与太多他的事情，一套院子，收也就收了。”
黄平看着宋煜：“他不是说叫你在萧晴面前美言几句么？那你就随便发挥，美言几句好了，凭你本事，应该不难。”
“您觉得可以收？”宋煜问道。
“我觉得可以，而且就像张帆说的，你现在有资格说不要吗？”黄平反问。
宋煜无话可说。
……
从黄平这离开，回到单人宿舍，简单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开始呼唤剑灵。
“剑剑，怎么才能迅速提升实力？”
既然都叫他安心收着，现实又无法拒绝，那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有价值些。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也要有自保能力。
“哎呦，这不是左手俏丽佳人，右手花街柳巷，中间坐拥一座大武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煜公子么？怎么，终于想起修炼了？”
宋煜有种错觉，剑剑像个吃醋的小怨妇，阴阳怪气到让他想笑。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那把剑里是不是封印了一个女人的灵魂，不然哪来这么多小情绪？
“别瞎说，俏佳人不是我的，花街柳巷难惑我心，武馆我也不过是个管理者……”
“说到底，这世上唯一知道我全部秘密的剑剑你……才是我最最亲密的伙伴啊！”
“想饮血吗？改天带你出去砍人！”
剑灵：“……”
沉默半晌。
“你平日倒也算是勤勉，没有停止过对真经的修行，但此地灵气稀薄，想要迅速积蓄灵力，提升实力，必须寻找灵物。”
“灵物？是灵石之类的东西？”宋煜问道。
“灵石你就别想了，那东西唯灵界才有，人间几乎不可能出现，而灵界又是你暂时无法踏足的地方，目前你只能去寻找些蕴藏灵力的物件，通过吸收里面的能量，快速获得提升。”
“可我怎么才能知道什么东西有灵力？”
“你当然不行，但我可以！”剑灵的意念带着几分傲娇，“只要接近，我便可以生出感应，人间灵物种类繁多，通常来说，有年头的古董通常都会有。还有就是各种极品药材，也或多或少拥有灵力。”
宋煜咂咂嘴，心道你说的这两种东西都不便宜。
极品药材不必多说，价格昂贵到令人发指。
古董更是如此！
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如今南赵虽偏安一隅，但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寻常富人都会收集些古董装点门面，更不要说那些顶级奢豪世家。
没点真本事，贸然跑去古董市场，打眼被坑的概率极大。
不过剑剑说得对，有它在，自己确实相当于长了一只黄金眼……
“如果我们发现有灵力的古董，是否可以瞬间吸干里面的灵力？”
他，不想花钱！
身上那万两银子看似一笔巨款，可放到古董市场，真的不算什么。
“你又不是邪修！”剑灵吐槽道：“怎么可能瞬间吸干灵力？再说那样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一件蕴藏灵力的物件，没有十天半月，想都不要想！”
看来还是得多赚点钱。
不过回头有机会，倒是可以跟那些公子哥们借几件回家观赏。
暗中欠下的因果，回头找机会在别的地方报答好了。
总之今晚遇到世子赵焕这件事，等于提前给宋煜敲响了警钟。
这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王朝。
若无足够自保能力，即便沈万三那种富可敌国的大人物，最终也难免落个家财被抄晚景凄凉的境地。
终究还得自身强大。
……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宋煜起床练功打拳，然后洗漱，吃过早餐后，溜溜达达去了那套小院。
萧晴今天明显精心打扮过。
她里面穿着一件白色上衫，下身蓝色襦裙，纤腰盈盈一握。
外面罩着件米粉色的褙子，头上挽着双髻，两缕秀发顺着耳畔垂在脸颊。
刘海下娥眉淡扫，双明眸灵动璀璨，鹅蛋形的脸光洁如玉，白皙嫩滑。
俏生生站在那，窈窕身材尽显，又纯又欲。
精致得宛若一个瓷娃娃。
看见宋煜，脸上露出开心笑容，说道：“刘大夫的药果真厉害，服下两副之后，已经精神多了，宋煜，我今天可以教你轻功！”
第二十三章 轻功
城东。
齐王府。
茶室内世子赵焕正跟卢修饮茶。
“赵兄为何如此看重宋煜？听说他出身贫寒，若无黄平庇佑，怕是早就饿死了，这样一个既无文名又无武技的人，即便有点才能，也不值得让你又送宅院，又送美女吧？”
卢修语气没有任何鄙夷味道，只是在平静陈述一个事实。
赵焕笑道：“很多棋子刚放下时，看着都没什么用，但关键时刻，可围杀大龙。”
卢修笑道：“你少跟我说这些云山雾罩的话，直说！”
赵焕也不恼，道：“他无意中救了萧晴。”
卢修眉梢一挑：“李朝恩那老东西收养的萧家孤女？谁敢动她？”
赵焕道：“塞北唐门。萧晴来的路上，发现对方踪迹，跟踪被察觉到，死里逃生进入寒江城……”
卢修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又怎样？一个傻乎乎的小姑娘罢了，李朝恩收养的人多了，她能左右什么？”
赵焕看着卢修：“宋煜俊吗？”
卢修一脸无语，但还是有些腻歪地撇撇嘴，道：“俊！但俊又不能……”
“能的。”
赵焕微笑道：“俊不仅能当饭吃，还能权倾朝野呢！前朝女帝身边那些丰神俊秀的男子，哪個是简单角色？”
卢修无奈道：“扯远了吧？都说到前朝去了，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赵焕道：“宋煜才能出众，这你认同吧？”
卢修想了想，点点头：“我也觉得神奇，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子，就算得到黄平认可和支持，也没那么容易当上馆主。”
赵焕说道：“他不仅才能出众，长得还好，不仅长得好，还十分巧合地救了萧晴。”
“我送他宅院美女，再想办法把他打造成统御塞北武林的智者。”
“你说这样的人，是否配得上一个满门被杀，一心想要报仇的权门孤女？”
卢修咂咂嘴，思忖着道：“还是配不上吧，萧晴虽是孤女，但上有天子庇佑，又是李朝恩义女，身份不比从前差，甚至还要隐隐超脱一些，报仇也不必靠宋煜。”
“不过男女之事，倒也不好说，倘若她真就看好宋煜，宋煜又在江湖上有极高名望，李朝恩那老东西未必会阻拦。”
赵焕道：“他不仅不会阻拦，还会乐见其成！你别忘了监妖司现在是干什么的，能多出一股江湖中的力量为己所用，他会反对吗？”
卢修看着他：“伱就那么确定，宋煜会和你一条心？平心而论，他表现的确亮眼，完全不像那种没见过世面的贫寒子弟，但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会顺着萧晴攀高枝？”
赵焕笑道：“他攀他的，谁要他和我一条心了？”
卢修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赵焕道：“他能迅速收服云天那群练武的骄兵悍将，聪明只是一面，骨子里必然有仗义一面。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有什么道理跑来针对我？再说他是个聪明人，不可能平白跟我这个亲王世子作对的。”
“所以？”
“所以我现在根本不求别的，即使他与萧晴无缘，凭他的聪明，两人关系也不会差。那么萧晴在李朝恩面前，就很难说出关于齐王府的恶语，这就够了。”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又不差这点钱。”
卢修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问道：“你是想要稳住李朝恩？”
赵焕笑道：“我最想稳住更高那位，这事只要李朝恩不在暗处从中作梗，那位是想不起来一个整天养花遛鸟的闲散王爷兄弟的！”
说到这，赵焕深深看了眼卢修：“倒是你，最好回去提醒下你爹，别整天喊着北伐！”
卢修呲牙咧嘴，骂了句：“妈的，满朝朱紫衣，无一是男儿！”
赵焕看着他道：“打击面太大，收着点。”
卢修叹了口气，轻叹道：“大好河山，凭什么被别人占据？他们不思进取，还不许别人……”
……
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萧晴，宋煜多少有些被惊艳到。
这人啊，果然是一股精气神撑着，有了精神的萧晴精心打扮之下，瞬间成为绝色佳人。
他笑着道：“学习轻功么？要不要先拜师呀？”
萧晴愣了下，摇头道：“拜什么师？你还救了我呢，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那我要不要叫你一声……”
宋煜瞪大眼睛。
“恩公？”萧晴笑吟吟。
宋煜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别的。
“恩公就算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萧晴看着他，认真说道：“谁要你客气，我是在报答恩情！”
宋煜：“嗯嗯嗯！”
他看着萧晴：“不过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和你请教一下。”
萧晴看他一眼：“进来说吧。”
小客厅里。
宋煜看着笨手笨脚泡茶的萧晴：“昨天遇到件事，我心里有些没底。”
“你说。”
萧晴随口应着，拎着烧开的水壶往杯子里倒水，却忘了还没放茶叶，抓了一把丢进去才意识到程序好像弄反了。
偷瞄眼宋煜，见他没看自己，于是若无其事地换了个杯子，把茶叶丢进去，再往里面添水。
“昨晚我去……喝酒，跟四海武馆的张帆，偶遇齐王世子赵焕。”
萧晴这时拿起滚烫的茶杯，被烫得呀了一声，又迅速放回去，气鼓鼓地偷偷搓着手指，然后转身看向宋煜：“嗯，你接着说。”
宋煜：“……”
起身走过去，捏着两个杯子上沿，放到小茶几上，示意萧晴：“坐吧。”
萧晴：“……”
她盯着宋煜修长的手看了两眼，心说原来应该捏住上沿呀！
“世子似乎知道你来寒江。”宋煜说道。
“嗯？”萧晴愣了一下，道：“他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个？”
宋煜道：“说是有人无意中看见我救了你。”
萧晴略一思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点头：“既然你说起这件事，那和你说说倒也无妨，我来寒江的目的之一，确实和他们有关，他们派人盯着我的动向也正常。”
“所以你过来，世子是知道的？”
“知道，这件事其实就是走个过场，我受伤属于意外……”
萧晴解释道：“有人向陛下检举，说齐王有造反嫌疑，陛下不信，但又不能不理，于是下令监妖司调查。”
“一共两路人马，一路在明，持公文前来，目前还在路上；一路在暗，就是提前赶到的我。”
萧晴笑着道：“其实无所谓明暗，但凡有心，即便我易了容，进城后也很难瞒过齐王府这个地头蛇。”
她看着宋煜，认真说道：“不过还是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个。”
宋煜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为这件事，他送我一套城东宅院，想让我在你面前美言。”
萧晴黛眉微微一挑，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煜，这种事儿她从小就见多了，但没见过哪个收了好处还能如此坦然直白的。
宋煜：“我婉拒了，但他那边坚持。”
萧晴问道：“你刚刚说没底的事情，是指这个？”
宋煜点点头。
萧晴露出明媚笑容，道：“那就收着呗，若是贿赂收买，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支持你，但这种……没什么的。”
“世子我虽未见过，但也听说过他很败……咳咳，很大方，给你就收下，不就是想让我回去说两句好听的么，没问题。”
宋煜看向她：“真没问题？”
萧晴道：“我刚说了，这件事其实来之前就已经定了性，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父子也不容易，看似身份尊崇贵不可言，实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使知道这件事问题不大，依然不希望哪个环节出问题，你不收，他们就不安心。”
宋煜看着萧晴：“有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萧晴道：“回头你可以告诉世子，就说我说了，会在大人面前如实陈述。”
“不过还是需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和他们走太近，他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异动，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宋煜道：“我明白，其实现在我也不想要那套宅院的，我不想利用朋友赚好处。”
萧晴看他一眼，灿烂一笑：“没关系的，再说他那种人送出去的东西，不可能收回。”
“但你能这么说，我也很开心。”
“走吧，教你轻功！”
……
“我先给你演示一遍动作，你看仔细，然后再传你运气的法门。”
“其实轻功这种东西，说到底还得是你内力足够高。”
“那些顶尖的内劲高手，即便没有学过轻身功法，奔跑跳跃也丝毫不会逊色。”
脱去褙子，衣衫有些单薄的萧晴一边扭腰跨步，展示着柔美身段给宋煜做演示，一边讲解。
宋煜认真看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楚腰纤细掌中轻……飘然若仙！
要是跳一支舞，想必会更美！
“但如果一个内力深厚的暗劲高手，学习了高级轻身功法，那么动作将会变得更加轻盈顺畅，举重若轻……咦？”
萧晴转向宋煜时，才突然发现他那有些炽热的专注眼神，不由有些害羞，提醒道：“叫你看动作，不是让你看人！”
宋煜：“我就是在看动作啊萧老师！”
“……”
萧晴停下，看着宋煜道：“那你来演示一遍！”
“行。”
宋煜点点头，走到院中，按照萧晴刚刚的动作，有样学样来了一遍。
其实全都记住了，但却故意做错两个动作。
萧晴有些惊讶，心说他刚刚分明就是在看人，但居然一遍就记得差不多了？
一边想着，一边上前帮宋煜规范动作。
在这过程中，两人难免会有一些轻微的肢体接触。
这让从未与男子有过亲密接触的萧晴多少有点害羞。
不过也忍不住惊叹这人的天赋，经过她的调整，很快就没问题了！
这样的人，从小又生长在武馆，怎么可能功夫不行？
随后两人回到小客厅，萧晴用宋煜带来的笔墨纸砚，迅速写下几篇功法。
她写，宋煜看。
神态认真，字迹娟秀漂亮，非常工整。
写好后，萧晴将其中一篇递给宋煜。
“这是我学的轻功法门，你先看看，没有内力的话，其实还是有点难的。这功法也不算什么不传之秘，拿给其他人学……也没关系的。”
她不忍打击宋煜的习武热情，出言提醒。
宋煜双手接过，认真说道：“放心，你的东西，我不会给别人看。”
萧晴：“……”
随后宋煜提出告辞：“今天就先到这，你好好休息，我回去学轻功，明日再来跟你学剑术。”
萧晴看着他欲言又止，心说算了，想学就学吧，其实就算不会武功又能怎样？
只要头脑聪明，照样可以风生水起活得很好。
宋煜脑子里肯定不是这想法。
萧晴写给他这部轻身功法，刚刚只看几眼，体内能量就已经开始按照功法在运行。
瞬间有种迫不及待……想要试试的冲动！
出了小院，拐个弯儿就是武馆，远远的，宋煜看见大门口似乎有些混乱。
一群人聚集在那里，吵吵嚷嚷的。
他快步走过去。
还不自觉用上了萧晴的轻功，感觉双脚一点地，就能跃上屋脊！
第二十四章 踢馆
宋煜刚一现身，就有弟子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馆主，有人来踢馆！”
“嗯？”
宋煜心说谁这么不开眼，这种时候跑来踢馆？
“是天云武馆的人……”这名弟子示意宋煜往那边看。
一群身着青色劲装少年，在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黑衣青年带领下，气势汹汹堵在门口。
“他们啊……”宋煜笑了笑，“倒也正常。”
说着就要迈步往那边走去。
报信的弟子顿时小声提醒：“馆主，大师兄说不让你过去，他们是冲你来的……”
宋煜道：“无妨。”
其实天云武馆的创办时间比云天久远，迄今已有四十多年。
创始人韩天云是一名暗劲五级高手，只是如今年事已高，又没能成功冲进化劲，以至于被年轻力壮，又有一定军方背景的黄平轻松超越，后来居上。
两家武馆相距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要说受云天影响最大的武馆……还真不是和它齐名的四海。
而是这家天云。
同行是冤家，这些年两家武馆之间的关系自然谈不上好。
但在此前，勉强还能说得过去。
问题就出在宋煜这场“营销”上。
最近天云那边正在筹备“冬季招生”，凭借韩天云这些年在寒江城内的名声，倒也不愁招不到弟子。
结果还没等他们开始，云天这边突然不讲武德地来了一场“临时招生”。
那乌央乌央排长队的报名人群，瞬间就让天云破防了。
因为原本很多答应去天云的家长，一股脑全跑到云天这边来。
即便他们私底下找到一些人，暗中承诺也可以加赠。
“云天送一个月，我们送两月！”
可收效却甚微！
原因很简单，云天这边上有黄平这种半只脚踏入宗师领域的暗劲高手，中有高俊这种扛旗的大师兄，下面还有不到十八岁便练出暗劲的新生代黄腾！
“人家宋馆主说了，我们孩子送过去，每月可以被黄腾指点两次！还能成为他的师弟！”
天云上下怒不可遏，心说云天这是要把人逼死，不给留活路！
简直是欺人太甚！
强忍两天，到第三天，发现云天依然门庭若市，报名那些人忍着寒冷也要搁那排长队。
终于是忍无可忍。
在少当家韩立强的带领之下，一群年轻弟子上门踢馆。
宋煜走到近处时，发现那些原本前来报名的人都被冲散，聚在一旁看着。
云天这边，大师兄高俊站在门口，正冷眼跟韩立强对峙。
见宋煜过来，高俊忍不住瞪了一眼那个报信的弟子。
那弟子一脸委屈。
宋煜笑道：“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既然有人登门踢馆，迎进去就是了。”
没等高俊说话，那名黑衣青年便看向宋煜，神情冰冷地问道：“你是宋煜？云天新馆主？”
宋煜点点头：“没错，你是天云的小韩吧？”
神他么小韩！
韩立强差点肺都气炸了。
诚然，按照江湖规矩，坐在馆主位置，身份自然高半级。
可你他么才多大，就敢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废话少说，你不是云天武馆的馆主么，今天我们天云特地前来跟伱讨教！”
韩立强冷冷看着宋煜：“也别说我们欺负人，我这個暗劲高手不上场，他们……”
他一指带来的这群学徒：“跟你打！”
高俊之所以一直堵着门，甚至强忍着没出手，原因就在这。
这群人若是正常上门踢馆，哪用得着这么费事？
他和黄腾半盏茶时间就能教他们做人。
可这群王八蛋居然口口声声说要挑战云天馆主！
甚至还不惜搬出武林中不成文的老规矩——武馆馆主，不能拒绝别人挑战。
其实跑去挑战人家馆主这种行为，是要结仇的。
挑战者输了别人最多说句不自量力，可一旦赢了……那就是彻底砸人招牌，断人财路！
馆主都他么输了，谁还愿意把孩子送到你这？
人在江湖，还是要讲道义的。
无论黄平还是张四海，都从来没干过这种没品的事儿。
他们要真亲自下场，估计这寒江城早就只剩下云天和四海两家了。
所以高俊非常愤怒，已经在这跟小他几岁的韩立强掰扯半天。
奈何这货油盐不进，轰散报名人群，堵着武馆大门，嚷嚷着宋煜若是不敢接受挑战，就不配当云天的馆主，趁早乖乖把位置让给别人，别给寒江武林丢人。
这就是纯粹的找茬了。
哪怕知道他们是被逼急了，高俊也没办法与之共情。
刚刚他一直耐着性子，试图说服韩立强。
你想踢馆，可以！
让我馆里弟子跟你们天云的学徒对战，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碾压对方！
同时暗中让一名机灵的弟子去找宋煜，告诉他不要现身。
堂堂云天馆主，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结果宋煜还是过来了，这让高俊非常头疼。
宋煜看了眼额头青筋暴起的韩立强，淡淡说道：“那么大火气做什么？”
说着他目光一扫，看到报名人群中，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抹眼泪，身旁父亲面色不忿，母亲小声哄着。
仔细看发现小男孩身上还占了点雪，顿时微微皱起眉，丢下韩立强，朝那边走过去。
韩立强始终怒视着宋煜，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招恨，甚至以后可能会引来云天的激烈报复，但他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就在昨晚，已经有天云学徒宁可不要剩下的学费，也想离开加入云天！
再这样下去，天云就彻底完了，未来都没有，还在乎什么报复？
所以趁着父亲没在家，他带着一群馆里优秀学徒就来了。
不管怎样，今天都必须要让云天的人知道，他们天云不是好惹的！
……
宋煜走到那小男孩面前，蹲下身子，微笑问道：“嘿，男子汉，你怎么哭了？”
小男孩不认得宋煜，但感觉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说话又好听，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指着天云学徒那边：“他们推我！”
宋煜伸出双手捂了捂孩子冻得通红的耳朵，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咱不哭！哥哥去给你报仇！”
然后站起身，看着高俊说道：“大师兄，你去叫几个人过来，把他们都安排到武馆大厅，再让人弄点热茶，天寒地冻的，别把人冻坏了。”
随后看向韩立强：“你是想让一群天云学徒，挑战我这个云天的馆主，是这意思吧？”
很多事情都是做得说不得，宋煜如此直白的把事情说出来，韩立强顿时也有点吃不住劲。
宋煜的意思很明显，等于在问他，你天云是不是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但事已至此，韩立强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退路，梗着脖子大声道：“按照规矩，是可以挑战馆主的，但你年少，我若亲自出手，那是欺负你……”
“对了，刚才谁把孩子推倒的，自己站出来。”宋煜突然打断韩立强，看向他身后那群人。
等了半晌，也没人出来。
刚刚他们气势汹汹冲过来，看见排长队的报名人群就生气，直接横冲直撞，撞倒的人不止一个，哪里还记得谁撞了谁。
“练武之人就这么点担当是吧？”宋煜看着这群人，点点头：“行，都跟我进来吧！”
“馆主……”高俊走到宋煜身旁，神色明显是有些急了。
宋煜笑呵呵拍了拍高俊肩膀：“今日就让大师兄开开眼，你最不成器的师弟，是怎么收拾这群没品的踢馆者的。”
跟四海合作尚未开始，自己还没主动去找他们呢，他们就主动找上门了。
挺好的，浅浅验证下最近所学，再给其他武馆打个样。
事已至此，高俊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能跟随宋煜进了武馆大厅。
此时大厅里面，那些报名的家长和孩子站在墙边，正一脸感激地冲送来热茶的弟子道谢。
有人气愤地大声说道：“我听人说过宋馆主武道不显，但那又怎样？只凭他今天的为人处世，就算他输了，我也要把孩子送到云天！”
“没错，谁规定武馆馆主就得武功高强？学武我们有黄先生，有高师傅，以后还有小黄师傅！人家宋馆主做人做事无可挑剔，负责经营就行了！”
“天云欺人太甚，我们就要把孩子送到云天这里，与你们有何干？”
“没担当还不要脸！有本事你们派个同龄人去挑战小黄师傅啊？”
“之前觉得张小海比武作弊不要脸，你们比张小海更无耻！”
韩立强和他身后一群天云弟子全都面色难看，感觉还没打呢，好像就已经输了。
宋煜冲着那群人抱拳拱手，表示感谢。
随后看着韩立强道：“你要想好，羞辱我，等于羞辱整个云天，我不清楚你来之前，是否和你父亲韩天云韩馆主商量过这件事，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你刚刚提到了规矩，没问题，我接受挑战，不过，不是这群小崽子！”
韩立强身后一群少年顿时怒目而视，火气又被挑起来。
但还没等他们说什么，宋煜便继续看着韩立强说道：“而是你韩少当家，他们不配。”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愣住。
高俊这下彻底急了，顾不得别的，低声说道：“韩立强今年六月成功练出暗劲！”
“这么晚么？不如大师兄许多，更是比我弟黄腾差远了！”宋煜道。
高俊一脸无语，倒没觉得被羞辱，只觉得师弟疯了。
这时大厅后门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喝：“谁敢欺负我哥？”
第二十五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一嗓子宛若雷霆炸响，又如虎啸山林，震得大厅都嗡嗡作响。
不少人甚至被吓得一哆嗦。
往那边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雄壮少年怒气冲冲大步走来。
“小黄师傅来了！”报名的家长当中有人大声喊了句。
“是小黄师傅！”
“小黄师傅，他们欺负你家馆主！”
众人七嘴八舌。
黄腾充耳不闻，走到宋煜身边，看向韩立强：“就你来踢馆？你什么身份，配挑战我哥吗？要打先过我这关！爷爷不把你屎打出来不姓黄！”
不能怪他得到消息太晚，实在是没人敢轻易打扰他练功。
这还是有眼色的田旭担心表哥算计馆主，偷偷溜走，壮着胆子跑去通知的。
尽管这几天表哥低调多了，但田旭还是怕他只是表面老实，然后在背地里使坏。
既然已经决定抱住宋煜的大腿，那就得抱到底。
他跟在后面，想把自己藏起来，却发现表哥冲他递了个赞许的眼神。
田旭：？
宋煜看见黄腾，笑着说道：“你不在后面练功，跑出来做什么？”
黄腾怒视着韩立强：“我要再不来哥你都被人欺负了！”
说着看向高俊：“伱怎么不动手揍他们？直接挑战馆主？凭什么？当云天弟子都是死人？”
高俊一脸无奈，这话他一开始就说了，可对方压根不听，
直接搬出老规矩，摆明就是听说宋煜武道方面不行，想要投机取巧，打击云天声望。
如果宋煜刚刚不回来，等他话说尽，理占住，肯定会动手，他高俊也不是惯孩子的人啊！
可谁想到宋煜不仅回来，还直接站了出来……确实是展现出一名武馆馆主的担当了，可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煜拍拍黄腾肩膀：“好了好了，咱不气，任何武馆，从上到下都不能拒绝正常挑战，人家没啥毛病。去，给哥拿把木剑过来。”
黄腾犹豫着，瞪着韩立强，可对方根本不与他对视。
“快去！”宋煜略微加重了些语气。
黄腾这才不情不愿走到墙边，从架上取下一把木剑，走过来递给宋煜。
宋煜看了看木剑：“帮我把剑尖掰断，他们不仁，咱不能不义，虽是木剑，但剑尖还是有些过于锐利，伤到人就不好了。”
黄腾嘴角抽了抽，这群人敢欺负他哥，他都想一木剑捅死他们。
他拿起坚硬的木剑，略微一用力……咔吧！
清脆声音响起，剑尖当即断掉。
引来一阵惊呼。
别说那群报名的人，即便是天云这边的学徒，也都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高大少年就是传说中那个不到十八岁练出暗劲的黄腾？
这也太吓人了吧？
宋煜看着不太整齐的剑尖处，吩咐道：“磨平。”
黄腾摊开大巴掌，照着断掉的地方咔咔就是一顿磨。
尖刺、木屑哗哗往地上掉落。
三两下就把断口给磨平。
此时巨大的武馆大厅内，几乎鸦雀无声。
宋煜从黄腾手里接过没了剑尖的木剑，随便舞动两下，满意地点点头。
看向韩立强道：“你要不要选個兵刃？”
韩立强看看面沉似水的高俊，又瞅瞅对他怒目相视的黄腾，突然有点虚。
先前那股子一往无前的气势，这会儿已经快被始终沉稳淡定的宋煜给磨没了。
冷静下来想想，但凡今天他把宋煜给伤了，怕是都走不出这个大厅。
可转念一想，今天这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善了，最多，我不伤他便是！
心里想着，韩立强摇摇头，道：“我有一双铁拳，足够了！”
宋煜拎着木剑，走向大厅中央的空地，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道：“开始吧。”
韩立强看着笔直站在场中的宋煜，正要往过走，耳畔传来黄腾和高俊异口同声的威胁——
“你敢伤到我哥，爷爷今天撕了你！”
“你敢伤他，我不会放过你！”
韩立强：“……”
黄腾则疑惑地看了两眼高俊，说道：“大师兄说得对！”
韩立强没说什么，深吸口气，走向场中宋煜，道：“别说我欺负人，我今天与你对战，不用暗劲！”
宋煜道：“你随意。”
“好！”
韩立强大喝一声，扭腰跨步，脚下腾挪，迅速逼近宋煜。
挥拳打向宋煜面门！
嗡！
拳风破空！
他的确没有使用暗劲，但只用明劲也不是一般人能挡住的。
更别说他身形极为灵活，身上似乎都找不出破绽。
宋煜刹那间进入到一种空灵状态，体内真经流转，一股强大气力瞬间灌注全身。
此时韩立强的动作在他眼中，已是变慢许多。
全身上下……到处都是破绽！
宋煜踏着刚从萧晴那里学来的步法，手中木剑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韩立强腹部。
一寸长一寸强，在速度丝毫不比对方逊色，甚至更快的情况下，这一剑后发先至。
如同尺子的剑头击在韩立强任脉水分穴上。
啪！
怼得相当瓷实。
下一刻。
韩立强嗷的一声惨叫！
声音凄厉到变形。
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弓成虾米形状，一边疯狂打滚……一边扯嗓子嚎叫。
卧槽。
下手重了？
宋煜被对方反应吓一跳。
他其实挺收着了，如果用尽全力，即便是没有剑尖的木剑，也能把韩立强刺个对穿。
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禁打。
“我战斗经验还是不够丰富，回头得想办法找机会好好历练下。”
他思忖着。
武馆大厅此刻鸦雀无声，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就完了？
结束了？
所有人都张大嘴巴傻在那里。
别说外人，就连高俊、黄腾这些自己人也都完全没想到，韩立强这个暗劲高手，居然会败在宋煜手上，败的还如此迅速，如此凄惨。
看着他那满地打滚痛苦嚎叫模样，连黄腾都消气了。
其他人更是震撼得无以复加。
不是都说云天这位新任馆主不会武功吗？
这是谁造的谣？
拿把已经变成尺，尖都没有的木剑，只出一招，就让韩立强这个暗劲高手哭爹喊娘……这他么叫做不会武功？
要是木剑的剑尖没有掰断，刚刚这一下……
很多人想到这个，直接脑补出“噗嗤”来个对穿的画面。
瞬间打了个冷战。
太可怕了！
黄腾率先回过神来，哈哈大笑道：“哥威武！”
这时那群带孩子报名的人们也都反应过来，刚刚憋的一肚子火气顿时有了发泄渠道，纷纷大声叫起好来。
“活该！”
“怎么不威风了？还上门直接挑战人家馆主，结果一下就倒？你他么不是过来讹人的吧？”
“丢人现眼，真是活该！”
“打得好！”
“宋馆主以后你得授课啊！”
“对，宋馆主威武，您以后可得给我们孩子亲自授课！”
宋煜倒提着木剑，冲那些人拱了拱手，一脸谦逊的微笑道：“诸位抬爱了，回头别忘替我们武馆宣传一下。”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大声应允。
一众傻在那里的天云学徒：“……”
有人过去想把韩立强扶起来，但要穴遭到打击的情况下，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起身。
此时不少人也都发现韩立强头发全被汗水浸透，心中都是一凛，这得多疼啊？！
宋煜脸上没有任何得意表情，看着天云一群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学徒，开口说道：“之前是谁在门口横冲直撞，把孩子撞倒的？”
刚刚还桀骜不驯的一群人这会儿纷纷避开宋煜眼神。
宋煜也没指望他们会主动承认，刚才都没出来，现在更不敢。
所以几乎没停顿，接着说道：“学武先学德，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来云天踢馆可以，但这些无辜的人没招惹你们吧？无冤无仇，却连个孩子都不放过，可见你们天云的人，平日是有多跋扈……”
这番话让四周人群深以为然。
“看看人家宋馆主的气度，再看看你们这群玩意儿，还他妈自诩有血性的习武之人呢，撞倒孩子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
“仗着有点功夫，平日都嚣张惯了吧，我们可不敢把孩子送到这种地方，到时候本事没学多少，回家再打爹骂娘……”
“一点武德都没有，欺负宋馆主年轻，越过弟子直接指名道姓挑战，好像人家不应便是怕了你们，现在怎么不威风了？”
这会儿韩立强终于缓过来几分，被两个天云弟子勉强扶着站起身，满脸汗水。
这些刺骨如刀的话让他更是面色苍白。
看向宋煜的眼神里，也唯有恐惧。
没人比他更清楚刚刚那一下多凶残！
宋煜让黄腾掰断木剑剑尖，他心里还在冷笑，琢磨要怎么才能既不会造成重伤，又让宋煜和云天把脸丢尽。
结果人家轻飘飘一剑，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木剑击中他水分穴的刹那，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种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根本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住的。
浑身都缩成一个团，像有无数根针刺在腹部，然后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甚至不敢回想那种滋味，只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宋馆主……武功高强，我韩立强，不是对手。”
韩立强有心给自家挽回一丝声誉，硬撑着道：“但我天云……并非……不讲，武德。”
高俊在一旁冷冷说道：“按照规矩，你直接挑战我们馆主这种行为，是武馆对武馆！韩立强，你无法逃避自己轻浮草率犯下的错，所以，是你天云……不是云天对手！”
韩立强本就苍白的脸，这下更是彻底没了血色。
宋煜挥挥手，赶苍蝇似的：“是什么都无所谓，赶紧走吧，我们还要营业。”
韩立强：“……”
带着强烈的悔恨和不甘，在众人鄙夷嘲讽的注视下，被搀扶着出了武馆。
身后传来报名家长大声提问：“宋馆主，您刚刚那一剑也太厉害了，那是什么剑法？我家孩子以后能学吗？”
韩立强忍不住停住脚步。
就听见宋煜声音温和的说道：“能学，那就是馆里最普通的剑法。”
韩立强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跟头。
接着他又听见宋煜说道：“但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虽然力气不怎么样，速度却比他快。”
第二十六章 跪求
武馆里，一大群人围住宋煜，七嘴八舌，脸上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什么叫做惊喜？
本以为孩子进入云天，有那么多厉害的师傅教武功，又有宋馆主这种大气仗义的人教人品，未来一定会有个好前途。
他们完全没想过，传说中武道很烂，习武多年，甚至还不如个普通壮汉的宋煜……居然是个剑术高手！
韩立强这個暗劲高手很差吗？
当然不差！
他一拳几乎能打碎普通人的头颅！
这样一个青壮武者，谁敢说他是弱者？
可在宋馆主面前，居然连施展机会都没有！
一招落败！
满地打滚哀嚎。
宋煜的确没那么孔武有力，看着文文弱弱。
抛去他经营武馆的能力不提，似乎就只剩下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
可就是这样一个年轻美男子，不管你韩立强有什么明劲暗劲外力内力，人家只一剑破之。
韩立强连他衣角都碰不着！
此时再看这年轻人，丰神如玉，风度翩翩。
待人温和如同谦谦君子，身上看不出半点焦躁之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风范！
云天有这样的一位馆主，不止是云天之幸，更是他们孩子之幸，甚至，是整个寒江城之幸！
一旁的高俊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知道这世上有习武天才，他勉强算半个，小师弟黄腾算一个。
而眼前这位之前他看不上，如今深感佩服的小师弟……在他认知当中，从来都跟武道天才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最多可以算是武道理论方面的……人才。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结果宋煜今天这一剑，以及刚刚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让他震撼到无以复加！
“原来我才是那只井底之蛙。”他在心中自嘲。
都说腾师弟憨傻，除了武道天赋好，其他一无是处。
结果他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
高俊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数日前张小海跟黄腾那场约战。
当时黄腾打出暗劲他虽然觉得震撼，但更多还是认为那是腾师弟的天赋太好。
再琢磨下那天晚上宋煜问他的话——想不想踏入化劲……成为宗师？
高俊的心，猛地一跳。
原来整个武馆里面，最深藏不露的……是宋煜！
我之前……可真是个蠢货啊！
……
天云少当家韩立强不讲武德。
试图砸云天招牌，挑战传说中武道很弱的云天新馆主宋煜。
结果却被人家用一把没有剑尖的木剑一招击败，疼得满地打滚疯狂哀嚎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寒江城。
普通人听到这消息，虽然也会感到惊讶，但更多还是会把关注点放到这件事的“趣味性”上。
诸如两家武馆的恩怨、宋煜的手段、韩立强坑人不成反被打脸，都是茶余饭后的好谈资。
但在真正的武林中人眼中，宋煜击败韩立强的过程，足以让他们感到震撼。
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这就像一个公认的学渣，在考试当中轻松击败学霸……怎么可能呢？
详细打听后，这些人都沉默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这是宋煜击败韩立强后，回答别人提问时随口说的一句话。
他们当然明白宋煜能赢绝不仅仅只因为这八个字。
比如他的从容冷静，比如他对武技的理解，再比如他对穴位的精准判断！
这些都是决定一场比武胜负的关键因素。
但前面那八个字……在他们这群练武之人看来，依然还是太重要了。
属于是决定性因素！
一名武者是不是非得走明劲、暗劲这条路？
像宋煜这种在力量方面没什么优势的人，是否可以将更多心思放在速度上？
江湖中不是没有这样的出名高手，但在此之前，大家都觉得这种人是讨巧、巧劲、灵活。
从来没有哪个人像宋煜这样，把道理总结得如此简单直白。
只用了八个字，便诠释出精髓！
“云天这位年轻新馆主跟韩立强这一战，很可能会刮起一场武道变革的风暴！”
寒江城内一位武林名宿如是说。
“他给了无数天赋普通，但有心武道的人希望！云天……已经势不可挡了！”一个中型武馆馆主叹息。
……
正跟父亲汇报昨天发生事情的张帆在听到宋煜一剑击败韩立强的消息时，也忍不住当场愣住，和同样一脸不可思议的父亲张四海面面相觑。
“宋煜居然这么厉害？”张帆一脸的不敢置信，眼里露出惊喜。
张四海却并没有像儿子一样，那么轻易被打动。
他是个老江湖，依靠一身功夫和聪明的头脑，一步步从草根拼到今天。
对任何人他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心理。
更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即便他也认同张帆说的强强联合才能做大做强的观点，内心深处依然充满疑虑。
听到宋煜击败韩立强这消息，更是让他沉默良久。
才看着张帆说道：“儿啊，这件事，你有考虑过将来吗？”
张帆道：“考虑过啊，爹，其实我真觉得宋煜说的有道理。”
“我们不要总把目光局限在眼前，只管当下。”
“按照他的构思，再加上世子的青睐，我相信，不出几年，整个寒江郡所有武馆生意，几乎都会成为我们囊中之物……”
“不给别人留活路吗？”张四海问道。
“当然给啊，按照宋煜的设想，与其说是吞并，用合作来形容会更恰当些，所以不会出现您想的那种，把别人赶尽杀绝的情况。”
张帆道：“还有，没想到宋煜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剑道高手，哈哈哈，这真的可喜可贺！”
张四海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心目中最优秀的儿子，道：“哪里值得贺喜？”
张帆道：“回头两家合并之后，云天武馆的所有资源，同样也是咱们四海的，这难道不是一件喜事吗？”
张四海哈了一声，表情充满无奈：“你就没有想过，黄平父子将来一旦双双冲入化劲领域，我们……将彻底受制于人！”
“到那时，人家高兴给我们口汤喝，不高兴……随随便便就可以踢我们出局，我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儿子，这件事你想过吗？”
张帆沉默了一下，抬头看着张四海，认真说道：“爹，还是您老成持重，这件事我之前的确没想过，但既然您担忧这个，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张四海点点头，对这个从小跟他闯荡江湖的长子，他格外宽容。
平日更是一有机会，就将自身经验讲给张帆听。
“之前，您想要阻止黄平冲击化劲，但这很难，对吧？”
张四海道：“确实不容易，就算用下三滥的手段，也不敢保证百分百成功，而且还会结死仇。回头真让他成了，我们就完了。”
张帆道：“也就是说，您其实也没有绝对把握，能断掉黄平宗师之路？”
张四海再次沉默着点点头。
“同理，我们也没有把握断掉黄腾的宗师路，他还不到十八岁，就已经练出暗劲，足足比高俊那种堪称武道天才的人还早六七年……”
“既然如此，等黄平，亦或是他们父子全部踏入宗师领域，就算人家没来针对四海，咱们……能争过人家吗？”
张四海叹了口气，没说话。
张帆接着道：“左右都是打不过，那为什么……不选择加入呢？”
“您的担忧固然有道理，可我们同样也没有太多选择余地不是吗？”
“另外，真到那一天，他黄平身为宗师，也得要点脸吧？为了一点利益，随随便便把没有任何错处的伙伴踢出局，别人会怎么看他？”
“最重要的是，黄平已经把云天交到宋煜手上，这人我虽然刚刚开始接触，但也算有些了解，别看长得像个小白脸，骨子里却是个有血性的仗义之人！”
“做人非常大气！”
“就好比今天，如果有人来四海踢馆，指名道姓挑战父亲你，想要砸了咱家招牌，你会把木剑剑尖折断吗？”
张四海摇摇头：“我会一剑捅死他！”
说着轻叹一声，喃喃道：“后生可畏！伱说得对，这件事你去负责吧，另外，等张小海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稍微好一点，就让他去云天武馆门前磕头请罪！”
……
张四海大概做梦都想不到，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没机会成为到云天武馆门口磕头认罪的第一人了。
云天门口。
天云老馆主韩天云，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只身一人，赤着上身跪在那里！
韩天云已经很老了。
再不复四十多年前刚刚创立天云时的意气风发。
如今他满头白发在寒风中被吹乱，血气衰减，精赤的上身可以明显看出微微有些隆起的肚腩，肌肉……也变得有些松弛。
“我儿无知，犯下不可饶恕大错，求宋馆主网开一面，给天云……留条活路吧！”
依照江湖规矩，一家武馆的人，公开挑战另一家武馆馆主……这种行为算是宣战，也是一种“对赌”。
赢了对方声名一落千丈，自身名震四方；输了……自家武馆也别开了，自己关门吧。
你能去挑战人家馆主，人家自然可以还回来，还敢继续开门营业，整个武馆都会被拆了！
绝不会有人因此说云天半句以大欺小。
就像高俊当时说的，你要为自己的轻浮草率付出代价！
结果谁都没想到，韩天云这个在寒江城内也有一定名望地位的武林名宿，居然会做出这种完全不顾颜面，登门跪求举动！
……
武馆内。
高俊拦着宋煜，不让他出去。
一脸愤怒地道：“他儿子韩立强既然不把云天放在眼里，宁可结死仇也要挑战馆主，那么就要承担所有后果！”
“他爱跪跪他的，这件事就算说破天，也是咱们有理！”
“韩天云这个老滚刀肉臭不要脸，试图用这种方式绑架咱们，就不理他，让他跪！”
所谓主辱臣死，今天若非宋煜展现出惊人的高超剑术，那么结果会是什么？
云天招牌被人给砸了！
一家一流的武馆，就这样被人用极其恶心的方式就给毁掉了！
你现在跑来这里一跪，想拿道德绑架人，凭什么呀？
宋煜却笑着道：“师兄莫激动，我又不是道德圣母，哪有那么轻易放过他？但避而不见，不是咱云天的作风，你且看着便是。”
第二十七章 霹雳手段，菩萨心肠
此时门口已经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最近这段时间云天太火了，就算没这事儿都会有不少人跑来溜达。
如今门口跪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口口声声让云天给条活路，更是无比吸睛。
简直比园子里看戏还过瘾。
一些不了解内情的人疑惑：“云天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吗？将一个老翁逼到这份上？”
“你懂什么，哪里有人逼他？这是天云武馆馆主韩天云！没看这么冷的天赤膊都没被冻坏？人家是真正的暗劲高手，厉害着呢！”
“他儿子韩立强跑到云天这里踢馆，还拿出所谓的江湖规矩，直接挑战人家馆主……”
有这两天吃瓜吃得透彻的围观群众在一旁巴拉巴拉讲解，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原本不明真相的人顿时收回眼中的同情与怜悯，要不是怕老头暴起伤人，都想上去啐上一口。
什么玩意儿啊？
你儿子差点把人家武馆招牌给砸了，若非宋煜是个深藏不露的剑道高手，云天就废了。
现在你儿子输了，依照江湖规矩要把武馆关掉……你就跑来整这出？
你儿子又不是襁褓里的婴儿，五尺多高的汉子，要为自己行为付代价的！
现在你这当老子的跑来跪在人家门口，想拿道德绑架逼迫别人？
真是不要脸！
一群人正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就见一道身影，顺着云天小门出来。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
来人身材挺拔颀长，皎如玉树临风，目似朗星闪耀，顾盼之间熠熠生辉。
“宋馆主！”
“宋馆主出来了！”
不少人当即出声招呼，眼中露出兴奋之色。
都想知道宋馆主会如何应对这個不要脸的老滚刀肉。
高俊和其他几名管事无奈地跟在宋煜身后，提防着韩天云暴起伤人。
见宋煜终于被“叫”出来，韩天云老眼深处闪过一抹得意。
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他就不信，宋煜一个小年轻，能吃得住这种坊间非议！
寒江城一代武林名宿，真正的老前辈，替儿子下跪给伱认错道歉，你拿什么拒绝？
“宋馆主大人雅量，饶过犬子因无知犯下的大错吧，老朽事前不知，还请宋馆主能网开一面，留条活路给天云，老朽在这……给您磕头了！”
韩天云直起身子，两手高举，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
如此重复三次，涕泪横流地道：“求宋馆主……给天云上下几百号人留条活路！”
围观这些人即便已经知道事情经过，可看着眼前场景，不少人眼中还是露出几分同情。
这么大岁数，满头白发赤着上身，给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不断磕头，痛哭流涕的……着实令人有些不落忍。
人们不由望向宋煜。
刚刚老头磕头时，他微微侧过身子。
此时宋煜看着跪在那里的韩天云，开口道：“你这老人家不怀好意，想要折我寿。”
“没，没有，绝对没有！”韩天云依旧跪在那，矢口否认。
“你如果想要解决问题，就先站起来，您也是寒江城成名已久的老前辈，就别学那些泼皮的招数了。”宋煜看着他道：“不合适。”
韩天云大声哽咽道：“子不教父之过，宋馆主若不答应，老夫只能替犬子一直跪下去！”
身后高俊等人脸上露出怒色，一名管事忍不住大声道：“韩老，在下当年也算听着您传奇故事长大，心中佩服得很，但你今天这事做得难看！”
另一名管事也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今日之事，纯属令郎咎由自取……”
宋煜向后摇摇手，看着韩天云说道：“天云跟云天只隔了一条街，即便是个不胜脚力的老妇人，也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到。”
“你说你事先不知情，实际从韩立强登门踢馆，到我应战动手，中间足足隔了半个多时辰，韩前辈，凭您的本事，半个多时辰……都可以轻松绕城一周了。”
轰！
很多看热闹的人顿时发出一阵哄笑。
这话再明显不过，你说你不知情，就当是真的。
但你儿子过来踢馆，肯定有人给你报信，第一时间赶过来绝对没问题！
结果那时候你在装死，现在却跑来膈应人，真当所有人是傻子吗？
韩天云却流着泪道：“老夫……是真的不知情！”
甭管你咋说，我就是不承认！
宋煜点点头：“行，就当你不知，但我也有几句话送给前辈您。”
“但凡今天我不会武功，云天招牌已经被你儿子砸烂，你说天云上下几百口人，想必是把家属都算上了。”
“我云天不算家属也有近千人！”
“若按照您的算法，那就是数千人！”
“我虽是馆主，却也没资格替数千人原谅一个要砸他们饭碗的人。”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大家都是练武之人，更应该明白做人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道理！”
一番话掷地有声，在场不少人都露出深以为然之色。
但也有很多人没听懂。
“宋馆主最后这句话什么意思？什么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宋馆主身为武馆馆主，不仅剑术超群，文采更是令人感到震撼，这话非大儒不能说出！”围观人当中有真正的读书人，这会儿看向宋煜的眼神都完全不同。
一个血气旺盛实力强大的武者，最多令人畏惧，而出口成章，讲出富有哲理话语的才子，才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信服。
“宋馆主这话是说别人给你一巴掌，你不仅不生气，还说没事没事，我送你两斤肉吧……”
“那如果别人对你好，你又应该如何报答？”
“做人不能这么糊涂蛋，应该别人打你一耳光，你就抡起拳头还回去！”
“你对我好我才对你好，你对我不好那就去你娘的吧！“
现场一个读过书的胖屠夫没有掉书袋，深入浅出地给众人解释了一下，顿时引来一阵哄笑。
有人乐不可支地道：“说得好啊，还‘我送你两斤肉吧’，哈哈笑死我了。”
“宋馆主大才！这番话说得真是精彩！”
“当馆主都有些可惜了呀，应该去考个状元！”
此时依然跪在那的韩天云已经无人去关注，所有人都在热议宋煜刚刚那番话。
尤其几个读书人，搁那摇头晃脑。
越品，眼里佩服之色越浓，一个武馆馆主是如何说出如此富有哲理的话的？
“此子已有大儒风姿！”有人赞叹。
韩天云此时面如死灰，本想通过这种方式引起众人舆诵，让宋煜和云天扛不住压力。
却不成想三言两语便叫人给化解，围观的群众……也几乎没有站他这边的。
他听不太懂什么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但却比谁都明白江湖人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规矩。
当即一脸落寞地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雪，冲宋煜一拱手：“是老朽孟浪了，宋馆主请放心，我这就回去，解散天云……”
宋煜看着终于站起身的韩天云，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么大岁数的老头跪在你面前，甭管是不是耍无赖，要说心里没点压力是不可能的。
“韩前辈且慢，”他叫住准备离开的韩天云，“既然您老想通了，那就请入内一谈，其实，这件事未必没有第二种解决方案。”
韩天云微微一怔，目光有些呆。
宋煜微笑道：“天下武林是一家，以德报怨的事情我不会做，但赶尽杀绝，我同样不会做，想给天云那些武师学徒一个出路，就进来聊聊吧。”
韩天云仰天长叹，如此卓绝人物，他居然敢放纵儿子前来恶意踢馆，当真是老糊涂了。
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道喝彩声音：“好个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煜公子当真每每会给人带来惊喜，佩服，佩服啊！”
随着声音，众人循声望去，却见一名四旬左右，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从人群后面走出。
宋煜抱拳施礼，惊讶道：“王长史，您怎么来了？”
王长史笑呵呵说道：“受世子委托，特地来给煜公子送房契、地契，以及……侍女的卖身契！”
宋煜一脸无语，心说这位世子送礼还真是不容拒绝啊，如此大张旗鼓……
当即一抱拳：“感谢世子牵挂，烦劳长史亲至，受累了。”
事已至此，不如索性洒脱一点，收就收了。
王长史笑着道：“能为世子和煜公子的事情跑个腿，那是某的荣幸！”
殊不知这一幕带给四周围观人群的震撼简直强烈到无以复加！
齐王府的长史……受世子委托，来给宋煜送房契、地契……还有侍女的卖身契？
我的天呐！
寒江城人都知道世子大方，经常送人重礼，但大多都是传言，没人亲眼见过。
今天真的开眼界了。
比这些人更加震撼的，是依旧赤着上身的韩天云，一直自诩在寒江城小有名气的他，别说世子、长史这种大人物，哪怕是齐王府的管事他都没机会见过一次。
记得七八年前，曾有幸跟王长史身边一名随从喝过一次酒，就那一次，他都吹嘘了好久。
再看眼前与王长史谈笑风生的宋煜，韩天云此时的心，就如同被风吹得凌乱的满头白发。
第二十八章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
王长史并未在此停留太久，与宋煜寒暄一通，让随从送来一个锦盒，交到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宋煜身边的田旭手中。
田旭一脸与有荣焉，手都有些轻微颤抖。
王长史的随从微笑着小声提醒：“练武的人，稳点，别给你家公子丢人啦。”
一旁的高俊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表弟，再次送上赞许眼神，这小子，比我有出息！
宋煜再次谢过，王长史笑着摆摆手。
“煜公子快处理事务吧，咱们回头再把酒言欢，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一抱拳，在几名随从陪同下，转身上了马车，又回头对宋煜挥挥手，这才离去。
四周围观之人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看向宋煜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羡慕。
不懂的人，知道那是王府里面的大人物，宋煜这个武馆馆主却能与其谈笑风生。
懂的人更是清楚，别看南赵王府长史不任命、不设品阶，但像王长史这种人，即便是在三品大员面前，也照样泰定自若。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一位天潢贵胄的亲王！
这种人物都跑来与宋煜折节相交，一口一个煜公子。
即使未必是代表王爷，但却一定代表着又送田宅又送美女的王府世子的态度！
对此，无论懂的还是不懂的，都只能深深感慨一句：宋煜怕是有神仙庇佑！
否则一個过去十八年都籍籍无名的武馆少年，凭什么能在短短数日扭转乾坤，一鸣惊人？
宋煜目送王长史车驾离开，转向韩天云道：“韩前辈……”
“老朽……愧不敢当。”韩天云微微垂下头颅。
宋煜看他依旧赤着上身，满头凌乱白发，看向一名武馆弟子道：“去给韩前辈拿件棉袍，这么冷的天，冻坏就不好了。”
四周围观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得更加生动，望向宋煜的眼神都变得愈发柔和。
真是个好人啊！
几个读书人更是感慨万千。
“此为谦谦君子也！”
“谁说武夫粗鄙？煜公子可谓武人表率！”
“王长史说的好啊，行霹雳手段，怀菩萨心肠……”
“煜公子嘴上说着以直报怨，心中却依旧是个大德之人！佩服！佩服啊！”
有弟子快速取来一件棉袍，披在韩天云身上，暖在他心上。
这个从底层厮混上来的老暗劲高手此时眼中满是感动。
宋煜冲四周一抱拳：“诸位邻里乡亲抬爱了，宋某愧不敢当，一码归一码，我送衣是为敬老，而非其他，还有啊……”
宋煜笑吟吟说道：“大家就算再如何捧我，回头孩子送来武馆，该交的束脩还是得交啊，武馆要生存，武师要养家，我也喜欢没事闻闻铜臭……可没你们想的那么高尚！”
“哈哈哈！”
众人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有人大声喊道：“有煜公子在，我们就算多给钱也要把孩子送过来！”
“孩子能拜入宋馆主门下，是我们祖上积德……”
“煜公子就是平易近人，人品高尚，我们不许你这么自谦！”
“对！”
宋煜再次拱手致意，随后看了眼韩天云：“韩前辈，走吧。”
韩天云再无任何脾气，披着秀有云天印记的棉袍，亦步亦趋，跟着宋煜，落后一个身位。
站得笔直捧着锦盒的田旭小声问道：“馆主，这些东西……”
宋煜摆摆手：“先拿去放到一旁就好。”
田旭赶忙应道：“知道了馆主，我定寸步不离保护好它！”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世子送的宅院契约，还有侍女卖身契！价值千金啊！
可不敢随意对待！
……
小厅内。
披着棉袍的韩天云两手捧着云天弟子送来的热茶，内心百感交集。
他不年轻了，血气早已不复当年，之前凭借一股子滚刀肉的泼劲，想给武馆寻条生路，还不觉有什么，这会儿却是明显感觉到一股强烈疲惫。
这次回去，怕是得大病一场。
宋煜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冲着一名弟子吩咐道：“去给韩前辈煮碗姜汤送来。”
韩天云听后，眼眶瞬间有些湿润了。
宋煜冲他摆摆手，打断他想要说的话，开口道：“前辈先别急着感动，我这人敬天敬地敬长者，做这些不为邀买人心，只为心中那份敬畏。”
“若按前辈父子所作所为，实不值敬。”
韩天云想说的话被噎了回去。
陪坐一旁的高俊直到这刻，内心深处才终于松了口气。
小师弟，我不如也！
难怪他说一码归一码，这是非恩怨，不仅心里明明白白，还能如此大方坦然的当面讲出。
这种能力，这种处世态度和手段，当真令人又敬又畏。
宋煜接着道：“没有嘲讽前辈的意思，想必您自己心里面也是清楚的。”
韩天云此时看向宋煜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这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
不是个朝堂之上……与政敌斗了数十年而屹立不倒的老狐狸？
他对宋煜的感观和高俊还不同，高俊是又敬又畏，他是怕！
感觉这年轻人简直深不可测！
偏偏做人做事还令人无可挑剔，完全不是那种油滑狡诈，而是一种因为他没读过书，无法确切形容的……光明正大！
就像武者当中，有那种中正平和之人。
一招一式堂堂正正，内力浑厚大气磅礴，宛若熊熊烈日！
从不剑走偏锋，但却无人能敌！
是了，就是这感觉。
哪怕是针对你，都要明白讲出来。
干不过，真的干不过！
想到这，韩天云放下手中热茶，站起身，冲宋煜深深弯下腰，一躬到底。
沉声道：“煜公子，我老韩服了，如何处置，要杀要剐，皆由煜公子说了算！”
别看先前是跪，但那是老混混撒泼打滚耍无赖，内心深处何曾把一个年轻人放在眼里？
此刻虽然是在鞠躬，心却彻底服了。
宋煜起身，拉着他手臂，把他扶起来，微笑道：“前辈言重了，说什么杀剐，不至于。”
“但说实话，今日事皆由令郎引起，即便我刚才吃不住劲，当众表态不再计较追究，前辈扪心自问，日后天云如何在寒江自处？”
韩天云微微愣住。
宋煜接着说道：“寒江城大大小小武馆上百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哪个不是心明眼亮？韩立强做的事情，前辈再怎么推脱，真能彻底撇清干系吗？”
韩天云沉默。
宋煜道：“到那时，你们父子名声尽毁，为寒江武林同道所不容。”
“天云弟子走到哪里都被人家指指点点，谁还敢外出？”
“谁还敢把自家子弟送去天云？”
“天云……还能生存下去吗？”
“我……我糊涂啊！”韩天云拉着宋煜的手，声音变得哽咽，“求煜公子……救我！”
宋煜把韩天云扶到座位上，说道：“当前摆在前辈面前有两条路，这第一条路，是把天云作价，卖给云天，你们父子拿钱走人，从此天云不复存在。”
“前辈放心，我不会刻意压价，绝对让前辈父子当个真正的富家翁，后半生无忧。”
不等韩天云做出反应，宋煜接着道：“第二条路，天云并入云天。”
“武馆经营管理皆由云天负责，前辈担任名誉馆主，韩立强加入云天，当个普通武师。”
“天云未来所有收益，伱父子拿三成，云天七成，前辈……”
“第二条，我选第二条！”韩天云再次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宋煜躬身施礼，“煜公子义薄云天，我老韩心服口服，就选第二条！”
宋煜这次没动地方，坐在那里有些奇怪地看着韩天云：“前辈不为自己争取下了？”
韩天云直起身子，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郎，无限感慨的道：“煜公子高义，已经给了我这糟老头子最大体面，给了天云最好出路，甚至不计前嫌……给了犬子一个前途，我，我得多不要脸，还敢跟公子讨价还价？”
“我是个粗人，出身贫寒，不想被人欺负，又想要吃饱饭，不得不养成这种撒泼打滚的泼皮性子，煜公子……这穷人呐，要脸真的会没钱！”
“可今天煜公子让我明白，这世上真有大智慧之人，堂堂正正，光明正大，您就像是天上烈日，照得我这阴沟里的老鼠无处遁形……”
“您却不杀我，还照耀我，给我机会……”
“您这种人，未来必然一飞冲天，能抱上公子大腿，那是我们父子，是整个天云烧高香都求不来的机缘……”
韩天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到最后，对宋煜深施一礼。
“感谢公子！”
宋煜笑问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韩天云大声道：“公子叫人去拟契约，我们现在就签！”
宋煜道：“不用那么急，前辈最好回去给家里人通个气……”
韩天云道：“通个屁，老朽自己说了就算！他娘的，但凡他们还有点本事，会让我这糟老头子丢这么大人？这会儿都跟一群鹌鹑似的缩在窝里瑟瑟发抖等消息呢！”
宋煜笑道：“行，那就这么定了！”
这时有弟子送来姜汤，宋煜接过，亲手端给韩天云。
韩天云两手端起，咕咚咕咚，一口气喝掉。
……
双方契约签订非常顺利，韩天云甚至都没仔细去看内容，便直接签字画押，收起其中一份，留在云天一份，又跟高俊一起，持第三份到官府备案。
一场古代收购案，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完成了。
高俊回来见到宋煜，先是说韩天云就穿着那件云天的棉衣，扣子也不系，袒胸露乳去跟他到官府备的案，然后喜滋滋地走了。
“临走前他还跟我说，感谢煜公子，也感谢我……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高俊咂咂嘴，看着宋煜，一脸认真问道：“馆主……”
宋煜道：“这没外人，私底下叫我师弟就好。”
高俊摇头：“那不行，礼数不可废，我有一事不明，请馆主为我解惑。”
有一说一，高俊在黄平身边成长起来，也是读过书的。
宋煜道：“师兄请说。”
高俊道：“我们为什么要给天云这条活路？你也说了，老韩父子干的这些破事，即便咱们原谅，他们也将为寒江武林所不容，到那时，咱轻轻松松就能接收他们的一切，何必给出三成？”
宋煜听后笑道：“不容归不容，但整个寒江武林同道其实都在暗中看着呢。”
“今日若对天云赶尽杀绝，他们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必然对我们忌惮到极致。将来我们想要整合寒江武馆，必遭疯狂抵制！”
“又没什么深仇大恨，给人留条活路，留点尊严和体面，日后才好见面啊！”
“其实再说得明白一点，师兄你看啊，今天这件事，名声，咱赚足了；利益，也有了……平白拿走天云七成财产，韩前辈还得心怀感激。”
“咱们已经名利双收，你还想要怎样呢？”
“大师兄，这江湖啊，从来都不是打打杀杀……”
宋煜突然想到一个曾经的老梗，笑着说出前半句，心却有点酸酸的，后半句不想说了。
高俊认真思忖半天，这才对着宋煜深施一礼：“俊……受教了！”
第二十九章 恭迎老爷回家
齐王府内。
王爷赵旦正跟世子赵焕喝茶聊天。
一旁还坐着个容貌极美的少女，坐姿很端庄，但一双灵动的眼眸却叽里咕噜转来转去，像在打着什么主意。
少女正是齐王赵旦幼女，郡主赵清怡。
她想出去玩儿，父王不许。
于是便打算过来卖个乖，把父王哄开心。
“你真把金彩那丫头送给那小子了？”赵旦喝了口茶，轻声问道。
他年过五旬，但因为保养得当，看着依旧四十出头，英俊儒雅，一身贵气。
丝毫看不出这曾是个横刀立马、战场厮杀的老将。
“是啊，金彩生得漂亮，人又聪明伶俐会来事，服侍人一流，放在翠芳楼那种地方可惜了，我就跟水大娘子把她要出来，让她跟個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赵焕笑着，“再说她也愿意。”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赵旦用手捋了捋胡须，眼里闪过一丝肉疼，那个伶俐可人的小丫头，他其实也挺喜欢。
“我觉得没关系，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啊！”赵焕微笑说道：“翠芳楼既然挂在齐王府，面上自然就是咱家产业，我送个丫头出去怎么了？”
这时赵清怡在一旁惊讶问道：“你把金彩姐姐送人了？”
赵旦看了眼爱女，皱眉道：“你认识？”
“我……当然是听我哥说的！”赵清怡略心虚，而后理直气壮地道：“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不把女人当回事的臭男人了！我听哥说金彩可好了，长得漂亮还懂事，也想把她要到身边呢，哥，要不你把她给我吧！那么好的姑娘，跟个臭男人多可惜？”
“胡闹。”赵旦瞪了眼女儿。
他何尝不知这个顽皮的幼女平日里什么模样？
就知道在他面前装乖巧扮听话，出去就是个疯丫头。
随后又狠狠瞪了眼儿子：“她小不懂事，伱也不懂吗？以后不准带她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
赵清怡顿时不乐意了，反驳道：“那地方你不也常去？娘说你还经常夜……”
赵焕看了眼妹妹：“你不想出去玩了？”
赵清怡立马反应过来，露着小酒窝拼命在那圆：“娘说你经常夜里批阅公文，忧心寒江民生，人都消瘦了！父王，您可不能太过操劳……”
边说边拼命冲哥哥递眼色求助，让他帮自己圆场。
因为说这种昧良心的话实在有些不擅长。
赵旦：“……”你说的那是我？
赵焕无奈地瞥了眼妹妹，看着父亲说道：“父王无需多虑，无论我们怎么做，全在那位一念之间，他若是觉得错，对的也是错的。”
“早些年我们规规矩矩如履薄冰，交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都有人说是邀买人心；如今我大张旗鼓，纵情于声色犬马，放浪在青楼酒肆，光明正大结交朋友，那些人反倒没那么多怪话了。”
“如今使者即将前来，我们再去小心翼翼，反而落了下乘，索性率性而为。”
“再说宋煜确实是个人才！这人之前声名不显，甚至被不少人嘲笑鄙夷……”
赵清怡听到宋煜这个名字，一双灵动眼眸眨了眨，问道：“金彩是送给宋煜了？”
赵焕点点头，接着说道：“结果他被黄平强行扶上代理馆主之位后，短短数日，表现堪称惊艳，刚刚王长史回来还跟我说，此子不凡，心性手段都堪称一流……”
赵旦认真听儿子说着关于宋煜的事情，眼中露出思忖之色。
一旁装乖乖女的赵清怡却听得眼睛亮亮的。
这几天她已经在不同人嘴里，听到很多关于这个名字的事情了。
尤其刚刚王长史跟哥哥汇报时，她就在一旁。
听说这个传说不会武功的武馆馆主，一剑击败天云少当家韩立强，更是让她心驰神往。
甚至想要去找宋煜学习剑术！
可惜哥哥不许。
坏人！
“照你这么说，你甚至没有点拨过他，他就已经野心勃勃地想要整合寒江郡的武馆生意了？”
赵旦沉思良久，开口问道。
“嗯，之前他跟张帆走在一起，我就有些疑惑，两家竞争激烈的年轻高层，亲热地坐在翠芳楼包房喝酒，这场面多少有些奇怪。”
赵焕笑着说道：“应该从那时，宋煜就已经利用张小海比武作弊事件，跟张帆拉近了关系。”
“年纪轻轻，文能出口成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这是大儒才能讲出的至高道理；武又剑术超群，折剑尖披棉袍……尽展君子风范；不冲动不气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沉稳得如同朝中那些紫衣老狗……”赵旦喃喃嘀咕着：“确实有点意思啊！”
赵焕道：“是啊，今天他折剑尖披棉袍，加上那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相当于给自己塑了一道坚固金身！”
赵旦点点头：“如今文人多半看不起武者，这番话传扬出去，在整个文人圈子所引发的反响，甚至可能超越你我预料。”
赵焕道：“是的，武者也会感激他，并以他为荣。”
赵旦沉吟着说道：“这种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你与他交往，也要谨慎些。”
赵焕清楚父王在担心什么，笑着道：“我赠他宅院侍女在先，他声名鹊起在后，没关系的，世人只会说齐王世子仗义疏财，眼光独到。”
赵旦道：“还是小心些，只寒江郡全域，武者就有数万之众，这可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所以我把金彩送去给他了嘛。”赵焕笑道：“他们知道，不得夸一句世子识相？”
赵旦深深看了眼儿子，也忍不住笑着点点头：“如此看来，倒是很妙！”
赵清怡看着一脸开心的父王，小心提出要求：“父王，我想出去玩儿……”
“去吧去吧，但记住了，乱七八糟的地方不准去，还有，你是郡主，往小了说代表齐王府，往大了说关乎到宗室颜面……”
“知道啦知道啦，我走啦父王，父王放心，我晚上一定早早回来！”
不等赵旦说完，赵清怡已经迅速跑掉了，像个脱缰的小野马。
赵旦无奈摇摇头，看着赵焕：“去准备迎接使者的事情吧，对了，既然宋煜救了萧家那丫头，又不怯场，回头给他发张请柬，让他过来作陪，跟着见见世面。”
“我也正有此意。”赵焕点头应下。
……
宋煜打算去世子送的那套宅子看看。
收都收了，再丢在那里不去，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回头也要找个适合机会好生感谢一下。
他没有带别人，也没去崔家通知妹妹，打算回头给她个惊喜。
也不知惊不惊得到，毕竟王长史当众送房契地契的场景被那么多人看到。
不过没关系，没有惊，也总会有喜。
妹妹在崔家虽然没受过什么委屈，更是被小姐崔若当姐妹对待，可身份终究是侍女。
等搬进新家，一切稳定之后，就让她辞了那边的差事，安心当个大小姐就好。
或许一时半会很难习惯，但富贵这东西……总比贫穷适应得快。
到时她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这么快就改变了她的命运，也算对得起那苦命少年了。
怀里揣着房契、地契，以及一打……卖身契。
前者还好，后者多少让宋煜这个有着现代灵魂的人感到不习惯。
甚至想过要不要干脆把这些卖身契还给她们，放她们自由。
反正这些人估计都没少攒钱，出去也可以活得很好。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妥。
且不说她们怎么想，世子那边就不好交代。
“就你会做人？要放我不会放么？”
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再说好了。
按照地址找到这处宅院后，宋煜当场就傻眼了。
首先这地方距离崔家、黄家并不算远，走路一会儿就到。
然后是这长长的院墙，高大的门楼，两扇镶满铜钉威严尽显的朱红大门……
顺着院墙往里面看：一株株苍劲古树矗立，楼宇俨然，飞檐斗拱。
不用进去都能想象到里面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这叫小院儿？”
看这规模，放到现代他可能连物业费都交不起！
宋煜十分怀疑，这套院子极有可能是齐王府的一处别院。
这规格就不是民宅能有的！
黄平在寒江城已经算是富翁，家里各种设施一应齐全，甚至还有占地不小的演武场跟室内的演武厅。
但和这处宅院比起来，完全就没在一个层面上。
与之相比，现代那些占地一亩的独栋大别墅……简直弱爆了。
他也曾在一线城市有几百平的大平层，在郊区有别墅。
但此刻站在这套院子的门口，心里只觉得虚。
宗室子弟，太过豪奢。
这人情得拿啥还？
宋煜再三确定，地址没错，就是这里。
怀着几分复杂心情，走上前，轻轻扣动门环。
很快小门打开，露出张宜嗔宜喜的清秀少女脸庞，先是略带疑惑地看了眼宋煜，然后愣住。
下一刻，直接兴奋地大声喊道：“姐妹们……爷过来了！快出来迎接呀！”
宋煜：“……”
妈的为什么有一种——大爷您总算来啦，姐妹们……快出来接客了的既视感？
接着就有一群莺莺燕燕，大约七八个人，提着冬天厚厚的棉裙裙裾，一脸开心地哒哒哒跑了出来。
其中两人用力把大门拉向两边，然后整整齐齐，横向站成一排，冲着宋煜一起万福，齐声道：“恭迎老爷回家！”
第三十章 寒江十二钗
身为一个成功的创业者，宋煜是见过世面的。
当年没少带团队和客户去那种可以换一批的地方。
完全可以一脸淡定地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大方打量着佳丽们的食堂腰腿够不够标准。
但现在他居然有点害羞！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也微微有些红。
因为过去那些……是大家的，而眼前这群“春兰秋菊”，从法理上来说，是他的。
看着眼前一众散发青春气息的年轻少女，深吸口气，温和说道：“都免礼吧。”
两个小姑娘又一脸欢快，颠颠跑过去把大门关好。
这门沉重的很，虽然开关很丝滑，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但依旧有些不方便。
平时都是开小门的。
今日是老爷第一次登门回家，自然要隆重些。
一名身穿白色绣花上衫，鹅黄襦裙，外罩红色褙子的少女上前一步，俏生生对宋煜说道：“老爷，奴婢名叫绿荷，金彩姐姐不在，她和云苓、子苓还有南星出去购买一些生活所需，还有咱家门楼的匾额……”
宋煜：“……”不是，还有？
怀里虽然揣着姑娘们的卖身契，但他压根就没细看。
眼前这八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少女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养活，还有四個？
咋的？寒江十二钗吗？
顿感头疼的宋煜点点头，说道：“外面冷，带我去会客厅吧，趁这机会认识一下你们。”
“好的老爷！”绿荷脆生生应了一句，在前面带路。
张帆那天说世子很可能会把他见过的女孩都送过来，事实并非如此，至少眼前这八个少女，当天他并未见过。
这些人无论长相还是身材，都比当天那些略胜一筹。
看得出，绿荷应该是这群小姑娘的主心骨，而她口中的彩衣，应该是所有人的大姐。
关键问题是，老爷我还没来呢，一群丫头就开始准备装点新家了，她们钱从哪儿来？
该不会是自掏腰包吧？
我和一群年轻美少女不得不说的故事？
还是我吃软饭那些年……
宋煜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身后跟着的七个娇俏小姑娘，这会儿则相互用眼神传递着心声——
“哇，老爷好年轻，好英俊！”
“他有点害羞的样子好可爱呀，想捏。”
“别作死，老爷可是剑术高手，当心他一剑刺死你！”
“刺吧刺吧，等着老爷来刺。”
青楼出来的，哪怕是未出阁的大闺女，内心深处也都是黄的。
尤其年岁都不大，大的十七八，小的也就十五六，正是活泼好动，花一样的年纪。
骤然来到规矩远没有翠芳楼森严的大院儿，呼吸着新鲜自由的空气，守着一个年轻英俊的老爷，有些许跳脱，也实属正常。
来到会客厅，绿荷引导宋煜坐在主位上，然后站在他面前。
另外七只这会儿也都变得一脸乖巧，眼神亮亮地站在那看着宋煜。
宋煜没去挑战封建社会的规则，让她们自己找地方坐，那样估计会把她们给吓到。
“你们挨个介绍下自己吧。”他说。
这群小姑娘倒是不怕生，相互看了一眼，站在左边的少女主动上前一步。
“老爷好，奴婢白芨，擅长洞箫、打鼓……”
接着便是其他人——
“奴婢京墨，擅吹长笛、女红、洗衣做饭！”
“奴婢半夏，擅长琵琶、古筝，厨艺也还尚可……”
“奴婢菘蓝，擅长绘画、古琴、吟唱。”
“奴婢蔓菁，擅长茶道，医术。”
“奴婢木蓝，擅长围棋，象棋、唱曲儿。”
“奴婢青黛，精通音律、算学，尤其擅长琴棋书画吟诗作对、刺绣、厨艺、剑术……”
嗯？
宋煜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叫青黛的丫头两眼，怎么感觉混进来只二哈？
通过自我介绍，能多少看出一些这群小姑娘的性格。
没说自己擅长什么的绿荷大方开朗，白芨平和温润，京墨俏皮灵动，半夏娇媚可人，菘蓝娴静如水，蔓菁内向害羞，木蓝清冷，青黛……这丫头好像挺能吹！
之前开门嚷嚷着“姐妹们，爷过来了，快出来迎接”的也是她。
精通算学是吧？
等哪天有空，给你出道小学奥数题！
难哭你！
等众人介绍完之后，宋煜开口道：“我叫宋煜，目前是云天武馆的代理馆主，说实话我也多少有点意外，能与诸位产生这种奇妙的缘分……”
一众少女笑盈盈，眼波如水地看着他。
其实最初知道自己要被送人时，除了少数几个老实的，剩下几乎都很抗拒。
虽然她们自幼卖身翠芳楼，但楼主水大娘子向来对她们很好，从不强迫她们做什么。
别看这会儿在宋煜面前自称奴婢，这群丫头可是从小按照大家小姐的方式培养的。
除了洗衣做饭伺候人是因为身份原因没办法，必须都得会之外，剩下各种才艺，包括文学造诣、文化修养……丝毫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
日后出阁，随便哪个都可以轻轻松松当个最红头牌。
结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培养出来的人，被人随随便便送出去，还是一股脑给打包送出……任谁都不会甘心。
最后还是楼主水大娘子把她们召集到一起，跟姑娘们交了个底——
“做主送出你们的人，是世子！”
“这已经是事实，不可能改变的，别说我，整个寒江城任何人都没资格也没胆量忤逆他。”
“伱们即将面对的新主人，也不是那些又老又丑又恶心的豪绅贵族或者那种冷酷无情的朝中大员，而是一个年轻英俊又有才能的人！”
“妈妈见过那人一次，虽然没有深入接触，但也都忍不住有些动心，说实话，跟着他，占便宜的是你们这群小丫头！”
“我们都是生来贫寒的苦命人，被卖到青楼更是从此身不由己，这辈子能够遇到一个良人，是所有青楼女梦寐以求的事情。”
“妈妈不敢说那宋煜一定是良人，但至少……比你们将来出阁后面对的命运好太多！”
青楼女，再红又能怎样？
就算你红得发紫，具备了挑选客人的资格，可总有人老珠黄那天吧？
当你不再年轻呢？
最终还不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
水大娘子说不出最后这句话，但道理却是给姑娘们讲的明明白白。
“妈妈都很羡慕你们，从此后你们才是真正出笼的金丝雀，可以自由自在。”
“若那宋馆主当真表里如一，你们以后的生活会让所有曾经的姐妹羡慕到发狂！”
有了水大娘子这番推心置腹的表态，这群姑娘才终于明白自己被送给谁。
心情也一下子好起来。
之前就听说云天那位年轻的新任馆主挺拔俊朗，才华出众，连世子都对他青睐有加。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以后居然能跟在这种人身边。
虽然年少，但水大娘子说的那些道理她们又何尝不懂？
只怕自己遇到不良人。
如今终于见到正主，看着那张俊秀的脸，听着他在那里温润如玉的介绍自己，各自再想起水大娘子那番话，心中只剩下无限感激。
宋煜这边刚介绍完自己，外面便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
四个青春靓丽的美艳少女推门而入。
为首是个身材高挑，长相甜美的少女，粉面樱唇，杏眼桃腮，肌肤白皙而又富有光泽。
头上挽着流苏髻，发根缠绕丝带，秀发自然下垂到肩膀位置，看上去非常轻盈，给人一种温婉清秀，宛若仙子的感觉。
她身上穿着对襟白色绣梅的大袖褙子，长度及膝。
腰间扎着一条醒目的红色丝带，纤细玉立，楚楚动人。
“爷，奴婢彩衣，回来晚了，请爷责罚！”
少女来到宋煜面前，盈盈一拜，说话声音温婉动听。
宋煜感觉眼前女子有些面熟，下一刻便想起来，有些惊讶道：“你是那天晚上在我身边服侍的彩衣姑娘？”
彩衣露出温柔笑意，轻轻颔首：“爷记性可真好！”
总算见到熟人了……
宋煜看着她道：“刚刚绿荷跟我说了，你带人出去置办家用，花了多少银子？待会我给你。”
彩衣愣了下，随后微笑着柔柔说道：“我们过来之前，世子便委托妈妈给了一万两银子，妈妈也额外赠送我们一千两。说短时间内的开销，用这些就好，爷这边刚当馆主，需要用钱的地方也多……”
宋煜：“……”
一万两银子，短时间内的开销？？？
曾经自诩成功的我，果然对财富还是一无所知。
古有孟尝君田文养数千门客，今有王校长送劳斯莱斯。
来到这人种文化熟悉但历史陌生的世界，依然还有齐王世子豪掷万金送宅院送美女送银子……看来这种人任何时代都有。
只看你是不是那个成为他们朋友的幸运儿。
这玩意儿是命。
压根不是求来的，属于老天爷往你头上砸富贵。
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不愁，面对豪无人性的世子，他除了欣然躺平，还能做什么？
等我真的学会仙法，便带你修仙！
至于这个水大娘子……她送银子，是怕姑娘们受委屈？还是也有结交之意？
这个回头再说。
宋煜思忖着，随后说道：“世子有心了，知我家贫，害怕养不起你们这群娇滴滴的姑娘……”
彩衣轻笑道：“爷太自谦，刚刚我们几个出去，坊间正四处流传今天发生在您身上的事迹呢，我们几个都听得心潮澎湃，与有荣焉，能跟在爷身边，是我们这些丫头的福分！”
“爷这么大本事，养家又算什么难题？再说我们这些姐妹，各自也都攒了些钱，如今我们都是爷的人了，如果前期您这边手头紧，我们都可以拿出来给爷应急！”
她这话一出，一群小姑娘顿时纷纷用力点头。
这么年轻好看的老爷，倒贴也乐意啊！
同时对彩衣说的坊间流传最新消息也非常好奇，尤其青黛这种活泼的，更是急得不行。
“我们回来晚了，我再给爷介绍下她们几个……”
彩衣脸上带着温婉笑意，把身后几个姑娘拉过来，先是指着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发型也一样，只服侍颜色不同的少女说道：“蓝衣这个是姐姐云苓……”
身着蓝衣，扎着双盘髻，容颜秀美身姿轻盈的少女先是带着几分羞怯，看了眼宋煜，然后盈盈一拜：“奴云苓，见过老爷。”
彩衣又把穿着粉衣的少女拉过来，道：“这是妹妹子苓。”
子苓走上前，同样盈盈一拜：“子苓见过老爷，老爷果真如传说中一样，俊朗无双又才华横溢，奴喜欢老爷那句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个厉害的。
两姐妹虽然长相一样，但姐姐眉宇之间温柔如水，妹妹身上却自带一股英气。
宋煜微笑冲两姐妹点点头。
彩衣拉过最后一个长相娇柔妩媚的软萌妹子：“爷，这是南星。”
“南星见过老爷，老爷吉祥。”南星声音软软，脸色绯红，似乎比蔓菁还要害羞。
彩衣看了她一眼，笑道：“老爷是个好人，大气开明。你们没与他打过交道有所不知，所以南星你可以正常点说话。”
其他少女顿时轻笑起来。
南星眨了眨眼，依然一脸蠢萌娇憨：“奴奴挺正常呀！”
彩衣道：“她看着有点呆，其实很擅长洞察人心，与外人打交道。”
看得出，这群小姑娘相互之间感情不错，至少目前还没表现出相互较劲的倾向。
行吧，等妹妹过来就好了，她对管理这些丫头应该更有心得。
不过想想到那时候，这宅子阴盛阳衰，活脱脱一个大观园……老子可不当贾宝玉！
随后宋煜将眼下诸事交给彩衣去处理，打算回趟城郊那栋老宅。
虽说家里没有任何值钱东西，但也总有那么几件对少年兄妹有纪念意义的东西。
去把那些东西拿回来，短时间内就不让雪琪回去了。
等来年春暖花开，她也适应了这种生活，到时候想回去看看，可以让彩衣这些人陪着，坐着马车过去。
跟彩衣简单交代两句，宋煜出门离去。
此时天色尚早，但往城外老宅方向的路上却空无一人。
几场大雪过后，连个脚印都没有。
宋煜见四下无人，忍不住运行起萧晴教的轻身功法，刹那间，感觉身体变得特别轻盈。
像是要飘起来一样！
微微一用力，便如同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双脚踩在积雪之上，虽然做不到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但所经之处，也只留下一排浅浅脚印。
原本走起来觉得有些漫长的道路，此时在他尚未尽兴的情况下，就已经快要走完。
前面不远就是自家那栋破旧老屋，跟其他几栋荒废已久的破旧房屋一起，歪歪斜斜，矗立在这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当中。
就在宋煜打算一鼓作气施展轻功过去时，心中猛然间生出一股强烈不安。
第三十一章 崩溃的伏击者
他骤然停住身形，落在雪地上，并未停止，而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大雪没过脚脖，好在他穿着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并未发出多少声音，嘴里还用正常说话的音量嘟囔着：“娘的，这破地方，再也不想回来……”
心中那股警兆依旧强烈，他运行真经，让自身处在空灵状态，认真捕捉那丝不安源头。
脑海中传来剑灵的意念：“还行，没有得意忘形到那种地步，还能感应到有危险。”
宋煜大怒：“你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提醒我？”
剑灵：“无所谓，我会出手。”
宋煜：“……”
“看看你有没有被温柔乡困住，啧啧……都掉进粉脂堆了。”剑灵接着就开始阴阳他。
“我不是那种人。”
“我看你乐在其中！”
“剑剑，你是母的吧？”
“滚！”
宋煜一边走，一边跟剑灵斗着嘴，警惕，却是丝毫没有放松。
保持着一种外松内紧状态，在距离房子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终于确定那丝不安的来源。
就在房子里面！
确切地说，对方这会儿就躲在宋雪琪的床下！
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刚刚故意打草惊蛇，说的那句话被对方听到了。
然后用最快速度，找到适合的藏身之处。
在这种距离之下，宋煜运行真经，可以大致感知出对方位置。
恰巧这个地方，他又非常的熟悉。
宋煜心里琢磨着对方的身份。
首先可以排除普通小偷的可能性。
且不说这一路连脚印都没看到，也没有哪个小偷会如此缺乏专业素养，跑到这种乞丐见了都想哭的地方行窃啊。
其次可以排除猎户，路过的打柴人，理由同上。
太几把穷了，心软的不留下点什么都会觉得愧疚。
那么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跟被他干掉的古董商人有关！
之前他分析那古董商人为了能够稳妥的拿到印章，不太可能跟别人说这件事。
如今看来，那人可能还有心腹手下，亦或是其他同伙。
知道古董商最后见的人……是他！
宋煜进到院子，看着院里略显杂乱的脚印。
又抬头看了眼烟囱的位置。
果然，那里的积雪有融化之后再结冰的痕迹。
很显然这人已经过来好几天，始终在这守株待兔，没有出去过。
天寒地冻，又冷又饿，不得不生火取暖做饭。
但这一定是个很谨慎的人！
因为这会儿烟囱里没有一丝烟气飘散出来，大概是每天晚上才会生火一次。
往堆放烧柴的草棚子看过去，也有动过的痕迹。
宋煜运行真经，持续保持着对那人的感知，走到墙根拿起扫帚清扫院里积雪，叹息着道：“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最后一次清扫下这里吧！”
“爹，娘，我想通了，终于接受了黄叔叔的好意，成了云天武馆代理馆主，以后我有钱了，会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你们放心……”
“我运气可好了呢，刚当上馆主，就赶上四海的张小海前来挑战我弟黄腾，结果被小黄暴揍一顿，你们都不知道我多厉害，通过这件事，我结识了四海大公子张帆，把坏事变好事。”
“又通过张帆认识了齐王府的世子，您二老怕是想不到吧？伱们的儿子……居然得到了齐王世子的青睐！”
“他很看重我，又送房子又送侍女，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人家……”
宋煜一边扫雪，一边在院子里嘀嘀咕咕、喃喃自语。
差点把屋子里那人给憋死！
他趴在宋雪琪床下，手中握着一把宝刀。
这是京城顶级刀匠王大锤，用上好的百炼花纹钢，亲手打造出来的。
别说人腿骨，就算是一头猛虎，也能一刀给砍成两半！
可这小东西不按套路走，回到老宅不进屋，居然他娘的在院子里扫雪！
你都说了，以后可能再也不回来了，还扫扫扫……扫你娘啊！
难道不知道一场大雪过后，这里就又恢复如初了？
这人本想着躲在床下，等宋煜进来，出其不意，给他来個狠的！
结果却生了一肚子闷气，差点被憋出内伤。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收获，至少他知道了这小子的近况。
怪不得不回来，原来是发财了，可苦了你爷爷我，在这种穷到尿血的地方委屈好几天！
搁这暗戳戳炫耀，指望你那死去的爹娘能听到是吧？
放心，待会老子就送你跟爹妈团聚去！
这时外面的宋煜似乎有点说累了，不再开口，只能听见扫帚扫雪发出的沙沙声响。
足足等了快一炷香，就在这人几乎彻底失去耐心，打算干脆出来一刀放翻这个磨叽鬼的时候，宋煜终于再次开口。
“哈，真干净，小时候的温馨回忆又找到了呢！”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你们的儿子没有忘本，哪怕已经当了馆主，成了有身份的人，依然还保持着最初那份淳朴。”
这时外面草棚里又传来一阵从柴火堆上拽烧柴的哗啦声响。
接着听见宋煜说道：“最后再让这屋子温暖一次吧！”
床下的人：“……”你他么没完了是吧？
这时门被拉开，听见宋煜发出一声轻咦：“我走的时候没锁门吗？”
咯吱一声，门被关上，屋子里陷入到半黑暗状态。
宋煜先是把柴火丢在厨房，然后朝着里屋走来。
床下的人顿时凝神静气，随时准备出手。
宋煜进屋之后，在屋子里翻找一通，咕哝道：“臭丫头也不知道收拾一下，怎么搞的这么乱？莫非是遭贼了？哪个傻逼小偷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偷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把兄妹两人比较看重的那些东西……主要是父亲的遗物随手收在怀里。
看了眼妹妹那边的大衣柜，里面有少年跟妹妹从小到大的衣物。
宋雪琪是个仔细的人，舍不得扔，洗干净后叠好放在那里。
“罢了，跟过去好好告个别吧！”
转身从厨房拿起那堆烧柴，离着四五米，哐叽一下，丢在宋雪琪床边。
床下保持着高度戒备的人顿时有点懵。
妈的他这是想干什么？
这时就听宋煜说道：“反正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干脆烧了算了。”
床底下这人再也忍不住，什么冷静啊，淡定啊，防备啊，瞬间都没了。
简直怒发冲冠，怒气冲天，怒不可遏！
一个翻滚，从床底下出来，咆哮道：“你他娘说的这叫人话，干的这叫人事儿吗？破家值万贯，这是你的祖宅！只说你要烧的话，还扫你娘的……”
就在他翻滚出来，用脚去踹宋煜丢在床边的烧柴，同时暴跳如雷地破口大骂瞬间，宋煜宛若一头迅猛的豹子，从侧面猛冲过来！
几乎用尽全力……狠狠一脚踢在这人踹柴火的那条腿上。
骂声戛然而止。
下一刻。
“嗷！”
这人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差点把破烂房盖给掀飞。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腰部再次遭受重击！
被宋煜一脚把一侧的腰子都给踹碎！
这还没完，宋煜整个身子都砸下来，用手肘重重砸在这人胸膛。
咔嚓！
胸骨碎裂！
噗！
这人喷出一大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宋煜一脚踢掉他松开的刀，然后还是担心不保险，抬起脚，用力踏踏踏。
咔嚓！
咔嚓！
咔嚓！
这人剩下那条好腿和两只胳膊，全部被他踩断。
原本已经昏死过去的人硬生生被疼醒，发出凄惨到极致的嚎叫声。
光天化日，惨叫声音甚至能传出几里！
可惜，这才是真正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的地方。
接连几口鲜血喷出，头发直接被汗水浸透，面色惨白如纸。
一双眼几乎凸出眼眶，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怨毒的眼神啊，丰富的心理活动这些，统统没有。
整个人直接处在一种生不如死状态。
宋煜走过去把刀捡起来，放在手里掂量两下，手感很不错。
随手朝地上那捆柴挥了一刀——唰！
几乎一整捆柴当即被斩成两段。
宋煜忍不住有些咋舌，卧槽，这么锋利？
这捆柴里面粗的如婴儿手臂，细的也跟成人拇指差不多，自己随手一挥，几乎没用多少力气，居然全都齐刷刷断成两截！
再看断口平整光滑。
手中这把刀在昏暗的光线中，依旧寒光闪烁，刀刃没有丝毫变化！
“好刀！”
宋煜赞叹道。
“那是……京城……第一刀匠，王……大锤的……得意作品，当然，好！”
四肢被废掉，胸骨断裂，一个腰子被踹碎的人用力喘息着，为宋煜认真讲解这把刀的来历。
宋煜看了他一眼，心说你他么是个傻子吧？
还有，什么京城第一，世界第一刀匠的得意作品又能咋的？
它现在在我手上！
“咦？”
宋煜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搬过一把椅子坐在那里，认真思忖起来。
这把刀，来自京城？
还是什么第一刀匠的得意作品？
顶级的匠人，在任何时代地位都不低，在古代他们能打造出帝王将相都渴求的神兵利器，在现代那就更厉害了，真正的顶级大师，连原子弹零件都能手工打造！
排除这家伙掉吹牛逼的成分，哪怕只是顶级刀匠亲手锻造的一把刀……是谁都能拥有的吗？
联想到中年古董商当时说过的一句话——委托他寻找印章的是个大人物。
“这么看的话，目前这个范围，已经可以缩小到京城了？”
不过这种事很难说，他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了。
其实如果不是这里有人等着伏击他，他甚至想彻底忘掉这件事！
寒江虽是塞北苦寒之地，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是个很不错的生活、修行之地。
亲朋不少，妹子不缺，安心修炼就是了，何必没事自己主动找浑水趟？
可眼下，事情似乎没他想的这么简单。
他看着眼前半死不活这人，心中升起一股强烈怒火。
但凡我今天警惕性差点，这会儿两条腿被砍断，生不如死的人就是我了！
越想越气，他站起身，拎着刀走到这人面前，抬起脚踩在对方被他踢断腿的伤口处。
“嗷！”
刚刚还能强忍着不发出惨叫这人此刻再也忍不住，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整个人都崩溃了。
嘶吼着，血唾沫横飞：“你倒是问啊！我又没说不招！”
宋煜看着他道：“你想多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想折磨你而已。”
这人：“……”
宋煜淡淡说道：“等我把这口恶气出了，就一把火点了这里。”
“免费送你一场……火葬。”
第三十二章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即便重伤垂死，奄奄一息，听见这如此瘆人的恐怖话语，这人依旧拼命挣扎着，喉咙里发出嘶吼：“宋煜……你，你不能这样？”
宋煜温柔反问：“为什么不能呢？我与你们无冤无仇，却都想来害我性命，古董商人？我呸！”
人都有血性，但很多人通常埋藏得很深。
会因为和平生活而蛰伏。
可一旦进到“试炼场”，部分人的血性会迅速被激活，表现出惊人能量。
宛若一头沉睡中被惊醒的猛虎。
无需咆哮，百兽自然慑服。
乱世出英雄，便是如此。
而宋煜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其实是一种更为高级，也更为隐秘的、温柔的……狰狞！
没有横眉怒目，没有义愤填膺，那张俊秀脸上满是温和与平静。
仿佛刚刚那个骤然暴起，手段狠辣的煞星不是他。
对这人来说，这样的敌人，远比那些血气充盈，霸气外露的人更可怕！
“你，你不是……不会武？”
这人剧烈喘息着，绝望地看着宋煜手中的火折子。
情报误我啊！
这样一个强势的暗劲狠人……居然所有情报都显示他不会武功！
再看这张英俊而又平静的脸，他丝毫不怀疑下一刻这间屋子就会燃起熊熊烈焰。
人就是这样，哪怕是死，也没人希望这个过程是漫长的、痛苦的。
宋煜看着他:“我会。”
说着他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打算问，从自己那张床上扯下破旧床单，团成一团丢在地上。
然后一趟趟从外面抱柴进来。
为了保持空气流通，火焰燃烧更充分，还专门竖起来交叉摆放。
围着这人，摆成一圈儿。
“宋煜，求你……给我個痛快吧。”
宋煜看他一眼:“不行，天太冷，我要让伱感受到温暖，看着自己的皮肤先是起一层水泡，然后皮肤一点点脱落，露出里面红的血肉黄的油脂，慢慢享受死亡的过程，对了，你听说过烈焰地狱没？”
“宋煜，你不是人，你是个恶魔！”
这人崩溃了，连惊带吓，都开始回光返照，怒视宋煜破口大骂。
那种场面想想都充满无尽的绝望。
继而他又哀求起来:“给我个痛快，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宋煜面无表情地撕下一条床单，用火折子慢慢引燃，直视这个满眼恐惧的人。
“不就是大人物委托你们收印章么，不卖就硬抢，还杀人……这有什么好说的？一点都不新鲜，你们都死了，自然也就没人来烦我。”
“不，不是这样的，这件事……还有人知道，赵博死了，我也死了，他们必然会找到你头上。”这人发出剧烈喘息，双眼死死盯着宋煜，“你把火灭了，我什么都告诉你。”
宋煜面无表情，手里布条已经燃烧起来，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着那张年轻俊朗脸庞。
“你，你弄灭它……快点！我什么都说！”这人的声音都变形了，痛哭流涕，哀嚎着哀求。
宋煜把快要烧到手的布条丢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味道。
火葬什么的，当然是吓他的，面对这种人，如果上来就问，估计一句都不会说。
这人长出口气，两眼无神躺在地上喘息好久。
“宋煜，你不会明白想要印章的人有多可怕，你当赵博……就是跟你联系的古董商真敢携带东西逃走？”
“你太不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明白……那印章有多重要！”
“借一百个胆子给他，他都不敢这么做！他在京城有家，上有老下有小，几十口人……”
“从你当初去找他，并说出印章样式那会儿，你的名字就已经上了重点名录……”
宋煜沉默着，满心无语。
这是原主的锅，那个倔强少年太想自己赚钱养家了，唉！
这人接着说道：“看来赵博应该已经死在你手上，即使你再杀了我……或许一时半会查不到你身上，但早晚……他们会找到你！”
宋煜看着他：“谁这么可怕？皇帝？李朝恩？还是齐王？”
这人伤势太重，躺在那喘息了一会，道：“都不是。”
宋煜有些不耐烦：“说清楚点，你放心，我会给你个痛快，让你开心地死去。”
这人喘息一会：“是北路转运副使……”
即便很快就会死亡，在提到转运使三个字时他眼里依旧充满畏惧。
转运副使？
这个在少年记忆中也十分陌生的官职让宋煜反应好一会，才回过神，这是个朝廷的高官！
“别说你得到世子的青睐，就算齐王……也都无法护你周全！”
躺在地上这人再次开口：“该说的我都说了，宋煜，你逃不掉的，不出意外的话，你的名字马上就会出现在他的案头！”
宋煜微微皱起眉，这事儿确实有些棘手。
同时他也有些疑惑。
南赵是个军人武者皆遭到打压的文人士大夫朝廷，一个朝廷高官，要印章做什么？
他看着这人：“你知道的挺多，身份地位应该不低，为什么还要以身犯险？”
感觉这人不太像是江湖中人，被伤成那样，都快死了还在认真介绍一把刀的来历……
这种感觉，更像是个整天喝茶看书的老学究。
尽管这人并不老，看着也就三十几岁。
这人沉默半晌，突然有些气愤：“我身份当然不低，赵博那些人，是要向我汇报的！”
“可恨那厮为了贪功，是在出发找你之后，才留密信给我……”
“寒江城出现疑似真品的印章，赵博又消失不见，我自然得重视起来，为避免走漏风声，只能亲自出手，说到底，我和赵博一样，皆死在这个贪字上……”
这人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叹息道：“你隐藏得太深了，我对你所有调查，都是不会武功。”
“宋煜……你手中肯定有一枚真品，并已知晓它的妙用，大意了……一失足成千古恨，但你逃不掉的，真的逃不掉！”他喃喃道。
宋煜眯着眼，看着这人：“你知道印章如何使用？”
这人眼中露出向往之色：“大人说过，这种印章是仙家遗落人间的至宝，可从中汲取灵力，通过这些灵力可以修行，甚至……成仙！”
剑灵很不屑地插嘴，在宋煜脑海中冷笑——
“你当是谁都能破解印章秘密呢？别问了，这世界能破解它的人寥寥无几，且多半不是印章的持有人。他们最多只能从中抽取一点灵力罢了，还成仙，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煜点点头，看着这人：“你跟我说这么多，就不怕你的家人遭殃？”
这人剧烈喘息几下，强忍着身上传来的剧痛，虚弱的道：“我没有家人……只求，一个痛快，并且……即便我告诉了你，你又能怎样？我来时……就命人将你名字传递给使者，赵博死了，我也死了……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天涯海角，无你容身之地。”
宋煜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破防，看着眼前这将死之人，内心深处充满愤怒，又有些无奈。
剑灵道：“慌什么？大不了从这里离开，世界那么大，到哪不能活？换个地方，就是汇入大海的一滴水，就算神仙都难找！”
宋煜有些无奈地回应道：“目前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他当然知道可以走，但他在寒江这边刚刚打开的局面将彻底付之东流不说，从此也只能四处躲藏，亡命天涯。
彩衣那些人倒还好说，妹妹怎么办？
他答应过要替那少年照顾好妹妹，人可以贪生怕死，却不能言而无信。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前这狗东西解决掉。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远远传来四长三短……七次哨声！
躺在地上这人先是瞪大眼睛，露出强烈的求生之色，刚要说话，正好对上宋煜那双没有一丝情感的冰冷眼眸，以及，抵在他喉咙的锐利刀尖。
那本是他的，京城顶级刀匠……王大锤老先生的得意作品。
他来之前，大人特意将这把刀赠与他，殷切勉励，希望这把刀能带给他好运。
“外面是谁？”宋煜沉声问道。
“使……使者，就是会帮我将你的信息，传递给大人的……使者！”这人喃喃道：“没想到他竟然还会来救我……”
“宋煜，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把印章交出来，我给你一笔巨款！然后……然后把所有的过错，都栽到赵博身上！”
“我保证……”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道带着关切的声音：“宋煜，你是不是在里面？是我，萧晴！”
宋煜猛然愣住，他做梦都想不到，想要干掉自己的人……背后使者竟然是她？！
这事儿放在任何人身上，一时间怕都难辨敌我。
宋煜沉默着，没有出声。
这时萧晴已经来到院内，说道：“宋煜，如果你还活着，就回我一句，放心，关于你的所有信息和资料，都已经被我给烧了。”
躺在地上这人再也忍不住，即便宝刀抵喉，依旧发出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为什么？”
咯吱一声，破旧木门被推开。
易容之后的萧晴走进来，摊开空着的双手，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宋煜，长出口气，刚要说话，身子却突然晃了两晃，用手扶住厨房跟里屋的门框才站稳。
面色苍白地看着宋煜：“万幸……你没事，我真怕自己来晚了。”
躺在地上的人这会儿已经崩溃到无以复加，拼命挣扎着也要抬起头，即便宋煜抵在他喉咙的刀锋已经刺了进去，有鲜血流淌出来，他也浑然不觉，只恶狠狠盯着萧晴。
嘶吼着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晴露出一个疲惫但很灿烂的笑容，轻声道：“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呀！”
第三十三章 我背你回去
宋煜从灶膛快要熄灭的炭火里面扒拉出几个土豆。
拿起一个来回倒手，斯哈斯哈吹去上面草木灰，递给萧晴，随口问道：“这玩意儿什么时候传进来的？”
依旧保持着易容装束的萧晴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些呆萌地问：“什么意思？”
宋煜道：“就是这土豆，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他所在的世界，这玩意儿应该是十六世纪，也就是明朝那会才传过来。
所以他有些好奇这个文化几乎一致，非常接近南宋的平行世界……怎么会有土豆？
萧晴依旧一脸疑惑，道：“自古就有呀！”
自古就有？
宋煜有点懵，突然想到这世界的文字变迁，也是直接越过晦涩难懂的甲骨文、金文和小篆……从隶书开始的。
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看着萧晴：“那番茄、辣椒这些呢？”
没错，这些东西，宋煜最近都见到过，当时没太注意，如今想来，却觉得有些奇怪。
当然普通人家因为季节原因，不大可能有了。
但无论黄家还是翠芳楼的餐桌上，都有它们身影。
“也是自古就有的呀！”萧晴一脸不解地看着宋煜，“这不是常识吗？”
“就是突发奇想，想要追根溯源，也是活跃下气氛，免得你那么紧张……”刚刚干掉那人的时候，萧晴明显有些害怕。
宋煜笑着说道，抛去脑子里对这世界的好奇。
“没想到你今天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说起来，真得好好谢谢你。”
“你我之间就不要这样谢来谢去了，再说即便我没来，你自己也能够解决。”
萧晴小心剥去土豆皮，用力吹两下，轻轻咬了一口，美眸里尽是满足之色。
“好吃呢！”她说。
“不会没吃过吧？”宋煜看了她一眼。
“当然吃过，但没吃过这种……”萧晴指了指火炭都快要熄灭的灶膛。
“看你样子，不像個监妖司里威风凛凛的使者，更像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宋煜道。
“什么嘛，我才不是娇生惯养，学武也很辛苦的！”萧晴认真反驳。
她看着又往灶膛里添了些细柴，被重新燃起火光映照出英俊脸孔的宋煜，说道：“要硬说我是大小姐，倒也不是不可以，我爷爷萧良，曾是三朝元老……”
……
之前她收到情报，惊讶发现居然涉及到宋煜。
没有任何犹豫，当场就将那份情报烧毁，然后来不及收拾，只简单易容就出来了。
当时心急如焚，因为按照情报所显示，有人已经潜入宋煜郊外那栋老房子数日之久！
“我出去后，先去了武馆，没能找到伱，倒是听说了你最近的事迹，才华横溢，光彩炫目……”
萧晴慢慢啃着烤土豆，轻言细语地说着。
仔细看去，她脸上易容痕迹还在，远没有初见时那种自然。
“其实我来此地最重要的任务，是调查几个与妖族有关的古董商人……”
说到这，她似乎也有点不大好意思，对宋煜露出个歉意笑容。
“你任务还挺多……”宋煜也有点想笑，随后疑惑看着她：“妖族？”
萧晴点点头：“说是这么说的。”
“谁想到其中一份情报竟与你有关……不过你放心，所有源头都已被我切断了，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些。”
萧晴星眸璀璨地注视着宋煜。
宋煜微微皱眉：“切断？你的意思是？”
萧晴道：“这件事知情者不多，不算我，一共还有三个，其中两个已经死在你手上，古董商赵博，还有刚刚这个……”
“他叫李秋，是一名秀才，多次考举人不中，后被北路转运副使林惠看上，留在身边，算是他的一个心腹吧。”
宋煜心说这家伙倒是没有骗我。
“第三个，也是林惠的人，出城前我先去见了他，想获得更详细的信息。他告诉我，你身上可能有一枚真品印章，还说你最近突然声名鹊起，必然与其有关。”
“我说不可以随便冤枉别人，他却说那有什么关系，一介草民，杀就杀了，就算杀错，谁又能怎样？”
“于是我就把他给杀了。”
说这番话时，萧晴声音都有些轻微颤抖：“北路转运副使林惠，还有一个身份，他是监妖司在北方的总管。”
宋煜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感动。
这位从小可能连鸡都没杀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首次出来执行任务，杀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因为他。
“你不都说了，做人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么？”
“再说那人想害你，他该死。”
“我也不是不敢杀人，发现仇家踪迹，不也很勇敢的跟上去了么？”
“可惜没打过，不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萧晴一脸认真地说着，表示自己胆子其实很大。
宋煜看着她，心说你要真那么大胆，凭借你的修为，当天也不会栽在塞北唐门手里。
大概率是打斗过程中不敢下死手。
这样一想，她居然能为自己亲手杀死一个人……
又捡起个土豆，吹去上面的木灰，剥去一半的皮，递给萧晴：“那你有没有想过，让你调查这件事情的人，是从小收养你的义父。”
萧晴接过，轻轻咬了一口，低垂眼睑，纤长卷翘的浓密睫毛轻轻抖了两下，道：“宋煜，这件事我只说给你听。”
宋煜看着她。
萧晴道：“我怀疑义父的真正用意，就是因为察觉到什么，才想让我来调查一下。所谓古董商与妖族有勾结，不过是他对外掩饰的借口。”
“临出发前他再三叮嘱我，关于古董商这件事，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只看、只听、不做，哪怕内心火冒三丈，也一定要忍住。”
“让我记住，这次来寒江，就是因为有人告发齐王府有谋反动向，我来走个过场就回家……”
“现在想来，他很可能是知道点什么。”
“嗯？”宋煜眉梢一挑，有些不解地看着萧晴。
其实按照她刚刚说的这些，他脑海中已经形成一个简单的事件图谱！
李朝恩这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无意中从一枚古老印章上发现了些秘密，就像剑剑说的那样，可以从中抽取灵力。
太监权利再大也是无根之人。
但若能成仙，想必可以再长出来……事关长生，更关乎男人尊严。
在这种动力的驱使下，通过手中权力，让下面人去寻找，是不是非常合理？
毕竟就连转运副使林惠和他手下李秋都能知道的事情，位高权重的李朝恩怎么可能不清楚？
可看萧晴这反应，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义父以前说过，我家当年被灭门，非政敌所为，而是塞北唐门得知我家有一枚神秘印章，起了歹念……”
“你家也有？”宋煜有些惊讶。
“嗯，义父与我爷爷多年前曾一起进入过一座疑似修行者的地宫，好几个人都在那里得到过这种印章，虽无人能破解，但都知道那肯定是宝贝。”
“我家出事后很久，义父也终于破解了其中奥秘，只要踏入化劲，就可以从中抽取特殊能量用来修行，他让我好好努力，回头把他的给我。”
宋煜心中一凛，萧晴这会儿透露出的东西，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他问道：“那你义父有没有说过，当年都是哪些人……得到过这种印章？”
萧晴点点头：“义父说他们当年和北赵被俘的两位皇帝一起，被大量官兵裹挟着前往北齐，途中一群虎贲军试图救驾，就在寒江地界发动了突袭。”
“结果却因寡不敌众而失败，他跟我爷爷则幸运的被几个虎贲军战士所救，逃亡过程中，无意中进入那座地宫，侥幸躲过敌人追杀。”
“后来那些虎贲军战士因主将战死，北赵也亡了，心灰意冷之下各自散去，义父也并不知晓他们下落，想要报恩都找不到人。”
萧晴看着宋煜：“那个古董商跟林惠的人既然都盯上你，说明你父辈或是祖上，可能就是当年救过我义父跟爷爷的其中一员！”
宋煜苦笑着摇头，说道：“我父亲倒是加入过虎贲军，但却是南赵时期，而且十多年前就已经战死沙场，祖父不清楚，我出生时他就已经不在了。”
“我家里也确实有过一枚印章，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先前找那名古董商询过价，回家翻找才发现早已遗失，我也懊悔的很，结果没想到这群人不死心。”
“接二连三的跑来针对我。”
萧晴一双星眸看着宋煜，道：“义父说过，塞北唐门背后，可能就是当年进入过地宫的虎贲军之一。”
“在发现印章秘密之后，迅速变得强大，然后想要得到所有的……”
“否则他们又怎么可能知道我爷爷和义父手中各有一枚？”
“义父说他若不是常年深居简出且行踪不定，怕也早就被人给干掉了，即便如此，还是遇到过两次险情，所以……”
她认真说道：“无论你那枚是不是，我都必须抹掉所有与你有关的情报和信息。”
宋煜愣了一下：“你信不过你义父？”
萧晴摇摇头：“他与我爷爷是生死之交，又从小把我养大，我当然信他。但我信不过别人，林惠就不是我义父的人，我来之前他还跟我交代，防着点他们。”
“义父虽是监妖司的大总管，但监妖司内部十分复杂。”
“你还记得李秋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吧？”
宋煜点点头，当时李秋一脸绝望地看着萧晴嘶吼：“原来你不是我们的人……”
萧晴道：“我掌握监妖司极高权限，加上这次是秘密行动，他们通过特殊印记，只知道使者来头很大，却不知我是谁，大概以为我也是林惠派来的，毕竟这是他们的地盘。”
“但我之前遇到塞北唐门的人这件事，可能已经打草惊蛇，消息一旦传到林惠那里，定会引起他的警觉。”
萧晴有些懊恼：“我经验太差，刚刚来找你，也是差点就慢了一步，如果不是你剑术超群……”
说到这，萧晴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
隔着门，看不到被宋煜暂时丢在院内尚未处理的李秋尸体。
但她还是有些狐疑地看着宋煜道：“对了，那李秋身上……也没有剑伤呀？”
宋煜看着她道：“有一件事，我也只讲给你听。”
萧晴微微一怔，随即眸子亮亮地看着他。
宋煜：“其实我从小就天生神力，弱不禁风不能练武，那是我叔黄平用来迷惑别人的说法，目的就是想要我到时候能一鸣惊人。”
“所以也就是说，你其实是真正的高手？你已经……”
萧晴本想说你已经剑术超群，又天生神力，还找我学什么剑术？
不过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是个勤奋好学之人，想学……我就教他好了。
男人都要面子，万一我说出口，他不好意思，说不学了，我岂不是对不起救命恩人？
宋煜微笑道：“除了我叔，只有你知道这个秘密。”
灶火映照着萧晴易容过的脸，有些微红，她轻轻点点头：“我不会说给任何人。”
宋煜看着她道：“如此看来，林惠和他手下，以及那几个古董商，跟塞北唐门之间……很可能存在着某种关联。”
萧晴嗯了一声：“义父可能也在怀疑这个，所以他才让我只看、只听，然后用监妖司高级权限获取到相关情报，回头带回去就好。”
“但现在好像……已经卷进去了，也不知道林惠发现他几个手下全都死在寒江城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恰好我又在这里。”
宋煜看着她道：“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个弱不禁风，会点剑术，最近刚刚出点小名的年轻人；你是来调查齐王府是否谋反的暗线使者。”
“结果还没进城就被塞北唐门的人伏击，身受重伤，没有一两个月都养不好那种。”
“听我的，回头光明正大发函，拿出你大小姐的跋扈劲儿，就算不会，也总见过吧？”
萧晴表情有点呆。
宋煜接着说道：“斥责林惠，说他既是北路转运副使，又是监妖司高层，却连寒江地界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是干什么吃的？”
“问他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你就回头禀告义父，给他换个地方！”
“至于他的人死了，关你屁事？你从来就没动用过监妖司高级权限联络过那些人！”
萧晴彻底听傻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宋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木灰，道：“其他交给我来处理，对了，你说被你干掉的第三个人，尸体在哪？”
萧晴道：“当时急着找你，就……没来得及处理，还有……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当时心都慌了。”
宋煜看着她，温和说道：“没事，也交给我吧，走，咱先处理这个。”
说着从屋子里找出一捆绳索，带萧晴来到外面，把早已冻僵的李秋尸体捆好，随手拎起来，然后看向萧晴：“你的身体没事吧？”
萧晴点点头：“已经缓过来好多了，没有大碍。”
宋煜看了眼头顶月朗星稀的天空，心说如果这两天再下一场大雪就好了，不然对方循着脚印就能发现很多问题。
不过眼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拎着尸体，带上萧晴，直接朝着城外的寒江上游飞掠而去。
萧晴的轻功极好，但因为身体并未痊愈，之前又急速赶来，消耗过大，导致速度略有些慢，好在也能勉强跟得上。
看着宋煜的动作，正是她传授那套轻功，此刻拎着一人冲在前面，速度快得惊人，不由有些咋舌，他的天赋可真好！
两人来到江边，额头都有些微微见汗。
宋煜动作娴熟地将尸体跟大石头绑在一起，用力抛入江中。
“上次那个古董商……赵博，他手下要杀我，说把我身上绑块大石头丢江里，了无痕迹，于是我把他们干掉后，也就学会了这种招数。”
看着小脸煞白的萧晴，宋煜解释道。
“这样……挺好，就是以后再也不想吃鱼了。”萧晴说道。
宋煜：“……”我也不想吃！
随后两人悄然回城，来到被萧晴击杀的第三个人住处。
现场保存完好，那人依旧保持着死时候的样子，一双眼瞪的老大，残留着不敢置信。
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副使大人派来的使者，居然会毫无征兆地出手杀他。
如果他知道使者不仅不是副使派来的，还曾被宋煜所救，恐怕见面那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逃走。
宋煜看着脸色愈发有些苍白的萧晴，说道：“要不你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
“不行，这是咱俩共同的秘密，我要陪你一起！”萧晴坚持。
宋煜想了想，也没再多说什么。
此时已是深夜，寒江城内静悄悄，除了翠芳楼所在的城东依旧热闹，余地已是万籁俱静。
宋煜把这人尸体用被单裹好，将房间内一切痕迹全部处理掉后，带着萧晴，再次来到城内的寒江边。
正是上次古董商跟他手下的新家。
这地方好，有很多合适的石头。
仨人还可以做个伴。
等将这人也丢进江中，全部处理完后，萧晴明显有些体力不支，站都站不稳。
“宋煜，我好像……有点晕。”
宋煜知道这是应激反应消退，加上她不顾身体强行施展轻功所导致。
有点心疼地走到她面前蹲下：“没事的，我背你回去，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第三十四章 仙法之妙
宋煜也没想到，萧晴还没到家就发起了高烧，只能半夜三更把刘爷折腾过来。
刘爷一边挤眉弄眼地看着宋煜，一边给萧晴号脉，另一只手还偷偷竖起大拇指。
嘴里却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躺在床上的萧晴这会儿其实已经醒了，但被刘爷话语羞得眼睛都不敢睁，双颊滚烫。
心中暗骂这个老不修！
刘爷随后起身，看着宋煜：“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劳累过度所导致……我回去熬一副药送过来，喝了就好了。”
宋煜认真道谢：“那就辛苦麻烦刘爷了！”
“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不过……”
刘爷挑了挑眉毛，看着宋煜道：“这几天切不可再让她如此辛劳，须好生休养。”
宋煜：“……”妈的心累，还没办法解释。
不过这会儿他倒是突然想起件事来，看着刘爷问道：“刘爷，您家里有过虎贲军吗？”
刘爷愣了一下，说道：“我二叔在北赵末年曾是虎贲军一名小统领，还参与过营救二帝……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我说馆主……您不会想要子从父业吧？听我一句劝，千万莫冲动……”
宋煜笑着摇摇头：“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听说当年虎贲军曾是最强军队？”
刘爷点点头：“那肯定啊，虎贲军内高手如云，尤其北赵那会儿。想加入虎贲军，没点本事可不行，当时几乎都是高俊、韩立强那种。到了南赵，虽说不如从前，但也不弱，黄馆主还有你父亲，在虎贲军中算是高手，但绝非最强！”
宋煜道：“那确实厉害！”
刘爷叹息一声，准备回去熬药，边走边道：“厉害有个屁用？如今奢靡成风，人人贪图享乐，上面的人怕打仗，下面的人不想打仗，有那热血之辈，意志也在这种风气下一点点被磨没，哪天北齐再打过来……唉！”
刘爷声音渐行渐远，房间里烛光摇曳，一片安静。
良久。
萧晴才幽幽说道：“刘爷的二叔，应该就是那几人之一，当年各自散去后，选择距离最近的寒江定居，之所以满门被塞北唐门所灭，原因怕是与我家一样。”
“这么看的话，我祖父可能也是，回头问问黄叔，他应该知道。反正我父亲的确是虎贲军成员，估计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传承。而刘爷家出事以后，选择躲在黄叔叔的云天武馆……恐怕也跟老一辈留下的渊源有关。”宋煜道。
萧晴轻轻嗯了一声：“宋煜，我知道你想打探什么，但就像你说的，这件事和我们没关系！寒江地界笼罩着一层无形的恐怖迷雾，杀机四伏。”
“便是我义父，也再三叮嘱我凡事不要冲动，我已经冲动过一次，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你也不要……我们以后会有机会。”
宋煜温和说道：“你放心，我只是确定一下，再没有绝对实力前，不会再提此事。”
萧晴应了一声，便昏昏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刘爷用食盒装着汤药过来，见萧晴睡了，把食盒轻轻放下，冲宋煜招了招手。
两人来到外面，刘爷看着宋煜轻声说道：“先前她醒着，我才胡乱调侃的，萧姑娘今天必是出去和人动手了！”
宋煜愣了一下，看向刘爷。
月光下，刘爷一脸确定：“她体内真气消耗极大，情绪波动剧烈，对一名武者来说，这肯定是跟人动手后形成的脉象。”
“这碗汤药，最多只能让她暂时退去燥热，想要彻底修养过来，必须得修养几天。”
宋煜点点头：“放心吧，我会提醒她。”
需要休养更好，到时候就算那林惠亲自登门，也只能捏着鼻子承认萧晴确实伤势严重。
刘爷看了眼宋煜，欲言又止。
宋煜笑道：“放心，您都没有冲动，我自然更不可能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刘爷松了口气，轻笑说道：“真怕伱太年轻，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她是個好姑娘，但她的仇家太吓人，我那天骤闻那些人音讯，怒归怒，心里更多其实是害怕。”
“不怕馆主你笑话，我虽然也想着报仇雪恨，可心里非常清楚，就凭我，一旦冲动，最终只能连累家人连累武馆。”
宋煜道：“理解，那些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早晚会被人灭掉。”
“馆主确实才华横溢，出口成章，”刘爷轻叹，“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罢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了，家里老祖宗也不希望子孙后代断绝……”
说着冲宋煜挥挥手，起身离去。
清冷月光下，刘爷的身形略显佝偻，散发着几分萧瑟。
宋煜目送刘爷走出小院，转身回去，把迷迷糊糊的萧晴叫醒，将汤药喂给她。
喝完药后，萧晴喃喃说了句：“宋煜，你也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宋煜让她平躺在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伸手摸了摸依旧有些滚烫的额头，并未离去。
而是来到另一间房，盘膝坐好，开始默默运行真经。
……
月华如丝，星光若雨，丝丝缕缕，淅淅沥沥，朝着宋煜身体汇聚过来。
顺着百会穴进入，沿经脉游走。
跟武者修炼需要用真气冲击穴道，否则“气”会不连贯不同的是，这些能量进入宋煜体内后，每当遇到穴位，会瞬间变得极为凌厉，宛若劲矢……轻轻一刺，便直穿过去！
会有一点点轻微的刺痛感，但并不会难以忍受。
以至于宋煜在修行真经时，气可轻松游走全身，没有任何阻滞！
而正常情况下，这是化劲宗师才具备的能力。
这并不是说宋煜现在就堪比化劲，他想提升境界和实力，依然还得打开全部穴道。
用能量填补那些穴位，不断拓宽经脉才行。
什么时候全身上下穴位充满能量，经脉也变得十分“宽广”，届时只需一个念头，磅礴能量就可以瞬间出现在全身上下任何一个地方。
到那时候，便可在丹田筑基！
穴位是“湖”，经脉为“江河”，江河湖泊连成一片，最终汇入到丹田大海当中！
体内能量生生不息，浩瀚无穷！
至此，打开人体迷藏之门，方才算是完成了第一阶段的修行。
对现在的宋煜来说，距离这目标还很遥远，但前途是光明的，未来，也是可以预见的！
这便是真经神威，仙法之妙！
其他武者想要达到这一步，需经历明劲、暗劲、化劲……直至先天！
由明到暗是个坎儿，由暗至化是道关，化入先天……堪比天堑！
这世上有太多惊才绝艳的武者，都无法跨越这道天堑。
只能停留在化劲宗师领域，等待血气衰败，最终无奈老去。
先天对于世间武者来说，已经算是陆地神仙之流，以武入道，具备强大神通。
可在宋煜修行的真经这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算是刚刚跨越第一道门槛。
两个大周天后，纸糊的窗棂外已有微弱光线进来。
宋煜停止运行经文，张开眼，微微吐出一口气，这道气肉眼可见地化成一股能量波动，停留在窗棂处，若他愿意，可轻松将其穿透！
这时他可以明显感觉到，一身实力又有不小提升。
如果有蕴藏灵力的物件供他修行，相信速度会变得更快。
没有听见萧晴那边的动静，估计还在熟睡。
他在脑海中呼唤剑灵：“你说我修行的真经，旁人可不可以修行？”
剑灵道：“不太行。”
宋煜微微沉默一下，道：“我想让身边人也能得到更好的修行法，这世界的武者修行太难了！”
比如黄腾，虽武道天赋卓绝，年纪轻轻就练出暗劲，但接下来他真正开始修行内功功法时，依然会困难重重。
宋煜的经文可以毫无阻滞地让气在体内游走，只这一点，就足以让那些内功心法望尘莫及。
“如果你只是想让他们跨越第一重关，倒是可将真经简化。”剑灵道。
“简化过的东西……还能行？”宋煜有些质疑。
“你对仙法一无所知！”剑灵忍不住嘲讽了一句，然后说道：“即便是简化过的真经，吸收的也是天地灵气！”
“那些武者修炼内力，需要通过丹药、食材，让体内先有能量，再通过功法，将这些能量转化为内力、真气、真元……跟天地灵气所产生的能量完全没法比，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经过炼制的丹药算是武者最好的修行补品，可这人间……没有几人能够炼制。”
“真经之所以需要简化，一是法不轻传，你是被选中的，不然这辈子也别想见到一部仙法！”
“二是因为神桥未开，无法沟通天地。而你的神桥是被直接打开，连接了秘藏之地。”
“否则你真以为自己是天才，不管什么都一学就会？”
“你哪里来的自信？”
草。
宋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前面还正常，后面又他么开始阴阳。
就应该把剑剑丢在现代社会，让它去当个键盘侠，保证横扫千军万马，难逢对手。
“那就简化的吧。”他道。
“你心里面还在腹诽我，这是求人的态度？”剑灵冷笑。
“剑剑，求你了，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剑灵，温柔美丽，热情大方，世间万千皆不及你！”
“……”
一个大男人，是如何说出如此肉麻话语的？
真是不要脸！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你吧。”剑灵道。
第三十五章 又有人来跪
翌日清晨。
宋煜放下手中毛笔，抻了个懒腰。
少年毛笔字的底子很好，如今宋煜又习武有成，对力道把控远胜常人，所以写出来的字迹非常漂亮。
不看内容，光是楷书就令人赏心悦目。
这个简化版的真经与原版完全不同，被披上一层这世界内功心法的外衣。
如剑剑所说，神桥未开，无法连通人体秘藏之地的人，就算看到原版经文，最多只能感受到文字之美，完全无法领略仙法之妙。
所以名字虽叫简化版，字数却要比原版多出不少。
等于将原本玄之又玄，只有开神桥、通秘藏才能理解的知识给具体化、细节化。
清清楚楚写着应当如何呼吸，怎么吐纳，气要如何运行等。
让人一看就明白应该怎么去练。
宋煜简单试了试，发现确实有效，真的是在吸收天地之灵气。
且可以穿穴而过，气贯全身。
宋煜知道，哪怕是简化版，这篇经文对这世界来说，依然是BUG一样的存在。
不可轻传！
小弟黄腾必须有一篇，黄叔那边……看情况再说，如果冲击化劲不顺，那就让他试试这个。
毕竟他在武道这条路上已经走出很远，贸然更换修行法，未必就是好事。
其他人也都再观察观察，这個不急。
妹妹宋雪琪，倒是可以让她学一学，女子有一身好功夫，别人不敢轻易招惹。
至于萧晴……宋煜有些犹豫。
如果单纯只有她一人，凭两人现在这种关系，他没什么好纠结。
能为他奋不顾身的好朋友，哪怕对她有救命之恩在前，也足以说明其人品。
但她背后是监妖司，还站着一个迄今敌友难辨，权倾朝野的大宦官。
别看她嘴上说信任义父，可若真的百分百信任，又何必毁去所有与宋煜相关的情报？
并保证绝不跟任何人提及？
那个无法宣之于口的原因非常简单——
知道萧家、刘爷家里面藏有印章的……不仅仅只有当年几个虎贲军战士，同样也有他内侍省大总管李朝恩啊！
如果他才是幕后真凶，一旦萧晴修行简化版真经，不小心展露出来，结果很可能会害了她。
所以宋煜决定她这边也先等等看。
不急。
将写有简化版经文的纸张折叠起来，揣进怀里。
来到厨房点火做饭，给萧晴煮了点粥，不过米刚下锅没一会儿，外面就有伙计敲门送饭。
宋煜这才想起自己交代过，让他们每天来给这个不会做饭的丫头投食。
推开门才发现，天空竟不知何时开始飘飘洒洒，下起了鹅毛雪。
宋煜顿时心情大好！
面带微笑地从表情略显惊讶怪异的伙计手里接过食盒。
回到房间，来到萧晴门口往里看了一眼。
可能刚刚跟伙计说话声音吵醒了她，这会儿正有些睡眼朦胧地靠在床头。
如瀑青丝顺着卸去易容的精致脸蛋垂落下来，带着一丝慵懒风情。
在与宋煜目光对视瞬间，她有些惊讶，声音软软的，略带点鼻音：“宋煜，你是才来，还是昨晚就没走？”
宋煜微笑道：“昨晚我在旁边那屋修行来着。”
知他是担心自己，萧晴星眸璀璨地看他两眼，轻声道：“辛苦你了。”
宋煜摆摆手，道：“能起来吃点东西吗？”
萧晴轻轻点点头：“能的，感觉已经好多了，就是身子有点虚。”
随后她起身洗漱，头发简单挽起，跟宋煜一起吃了顿早餐。
随后宋煜提出告辞：“你尽快联系转运副使林惠，按我说的写，别怕用力过猛，必须表示你很生气……这几天我就先不过来了，你安心休养。”
萧晴看了看他，然后轻声道：“那……行吧，听你的。”
宋煜走后，她特意跑去厨房，看着锅里面正咕嘟咕嘟冒泡的粥，眸光微闪，略微失神片刻，随后展颜一笑。
回房间积蓄一番心中怒火后，写了篇攻击性十足的蝇头小楷，拿出哨子吹了几下，发出人类无法听见的频率。
一会儿工夫，一只漂亮游隼急速飞来，神气十足地落到她窗前。
萧晴把它抱进屋撸了会儿，喂了几块生肉。
然后将这封明文信件细心绑在它腿上，走到门口，朝天空一丢。
游隼振翅而起，如同一道闪电，刹那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
宋煜回到武馆，已有不少早起的学徒在练功。
看见他，大家纷纷停下动作，一脸敬畏地打起招呼。
“馆主！”
“馆主来啦！”
“馆主早安！”
在他们眼中，这位年轻馆主只用了短短数日，就干出那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简直太神奇了！
宋煜当众一剑击败天云武馆少当家韩立强，更是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
年轻人，尤其是习武的热血年轻人，或许对权势无感，或许视金钱如粪土，唯独对强者的那种崇拜，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
宋煜冲他们微微点头，简单打了个招呼，穿过大小广场，来到黄腾日常修炼的小演武厅。
远远就能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呼啸的强劲拳风。
虽然已经练出暗劲，但黄腾目前并未真正开始修行内功心法。
按照黄平的说法，就是再好好打磨打磨。
习武最忌心急，想要走捷径，最终只能害了自己。
宋煜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听见动静的黄腾刚要瞪眼睛，见是宋煜，嘴角顿时咧开。
“哥，伱咋来了？我都想你了，自从当上这破馆主，你都没时间指点我了！”
跟个大狗熊似的来到宋煜面前，脸上还带着点小委屈。
宋煜见他满头是汗，抓起一块汗巾丢给他：“擦擦，哥有好东西给你。”
黄腾胡乱擦了擦脑袋跟额头，一脸好奇地问道：“哥又要指点我武技吗？”
宋煜道：“这次不是指点你武技，给你一篇心法，但你不能跟别人说，谁都不许，知道吗？”
“知道了哥，我不跟我爹说！”黄腾拍胸脯保证。
真是个聪明又孝顺的好孩子！
宋煜从怀里把那张写着简化版经文的纸取出递给他：“先看看能不能读懂？”
黄腾看似傻大憨粗不学无术，实际早年没少跟着宋煜读书认字，接过之后，看着纸上漂亮的正楷毛笔字，说道：“哥莫小瞧我，我肯定能看懂！”
说着便在那认真阅读起来。
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在习武方面当真是个顶级天才！
只看几眼就一脸惊讶地看着宋煜：“哥，我知道你为啥不让我跟别人说了，这是神仙才能创造出的心法吧？”
剑灵：哼。
宋煜笑着问道：“怎么了？”
黄腾一脸认真：“我刚刚试着运行一下，这心法居然可以让气毫无阻滞地穿过穴道，我爹之前说过，这得是化劲后期才能做到的……哥，你太厉害了！”
宋煜摆摆手：“行了，赶紧把它记在心里。”
“好嘞哥！”
读书是不能读的，这辈子都不读，但跟武道有关的东西，黄腾绝对记得飞快。
通篇几百个字，只用了一会儿工夫就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
然后往外赶宋煜：“哥你快去忙吧，武馆这么多事，就不要为我担心了，我自己修炼就行！”
说着把那张纸还给宋煜，一脸认真地郑重保证：“我记住了，这个还给你！”
宋煜：“……”
真他娘的是个武痴。
……
上午。
张帆带着一脸不情愿，吊着一只胳膊的张小海来到云天武馆门口。
“跪下！”
张帆低声道：“别让我难做。”
张小海一脸愤怒：“大哥，你是我亲哥，就这样对我？”
张帆看着他道：“你忘了走的时候爹是怎么说的了？你若不跪，就让我打断你狗腿！”
张小海一双眼都在冒火，怒不可遏的低声吼道：“凭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中邪了吗？宋煜是咱家祖宗？爹要让你弄死我，你也下得去手？”
张帆认真想了想，说道：“大概下不去。”
张小海崩溃了。
亲哥那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以及那句“大概下不去”深深伤害了他的自尊。
眼泪都快流出来，满脸悲愤地看着张帆：“哥啊，为啥呀？咱们四海差哪了？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奇耻大辱？我这一跪，日后还有脸活吗？”
张帆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爹在吓唬你，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张小海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张帆道：“你比武作弊就有脸了？当天如果不是黄腾练出暗劲，能被服了血气丹的你一拳打死！你想过那种后果吗？”
张小海脸憋得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张帆接着道：“你是我亲弟，你今天若不下跪道歉，只能我来，谁叫我是你哥呢。罢了，你膝盖硬，有尊严，你走吧。韩天云韩前辈都能跪，我张帆也能跪！”
“哥你别说了！”张小海扑通一声跪在云天门口，眼泪稀里哗啦，大声喊道：“黄腾，宋煜，云天的所有人，我张小海错了！不该服用血气丹作弊，我给你们下跪磕头道歉！”
呼啦一下！
四周大量人群聚集过来。
竟然又有人来跪了？！
人们顶着鹅毛大雪，一脸震撼地看着这一幕。
宋煜闻讯赶来，看着跪在那痛哭流涕的张小海，和面无表情站在那的张帆。
顿时一脸无语的道：“我说帆哥，您这又是闹哪出？”
张帆认真说道：“练武的爷们，做错事得认，挨打得站直，贤弟莫要管他，让他跪在这里反省便是，我今天是来与你商讨合作之事。”
只耽搁几天功夫，天云就已经被云天给吞了，这尼玛要是再慢点，这位煜公子指不定又弄出什么大动静。
宋煜笑着点点头：“没问题，不过还是让先他起来吧，跪在这里算什么事，看这委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逼他这么做。”
说着走到跪在那的张小海面前：“小海呀……”
张小海一听见这三个字，都有应激反应。
浑身都直起鸡皮疙瘩，羞愧社死都顾不上，抬头怒视宋煜：“你他么能不能不要这么叫我？”
嘭！
张帆一脚踹在弟弟身上，把他踹翻在地。
怒道：“畜生！你算个什么东西？跟谁俩呢？”
倒地的张小海好巧不巧压在那条伤了的胳膊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好了好了……”宋煜赶紧拦住还要动手的张帆，低声道：“做做样子给大家看看，差不多就行了，再给两脚说不定给你来个离家出走……”
“他敢！”张帆依旧有些怒不可遏。
宋煜走到躺在地上大哭的张小海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
张小海想要挣脱，却发现宋煜手腕跟钳子似的，感觉他要是敢不起来，这只好手的手腕骨都能被捏折。
心中又惊又怒，老老实实站起身。
宋煜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语重心长道：“张小海，咱们年龄相仿，都不是小孩子了，别那么任性。男子汉大丈夫，一时糊涂犯点错没什么，就怕不知悔改。”
“你今日过来道歉，我替我弟和云天接受了，但并未彻底原谅你。”
“等什么时候你自己真正想通，想明白了，再来找我，那时候我们才会真正原谅你。”
说着在张小海肩膀拍了拍：“去吧，回家好好想想。”
张小海身子一扭，也不看宋煜和张帆，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去。
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路，但却没什么人看他，所有人都看向宋煜，眼神充满敬佩。
“煜公子，真君子也！”
“看看人家这气度，难怪年纪轻轻就能当馆主！”
“都是同龄人，差距咋就这么大？”
“娘的，我都想回去揍我家那小子一顿，二十来岁，整天还跟老子顶嘴。”
已经走出挺远的张小海用力握紧一只拳头……另一只伤手握不住。
咬牙切齿，在心中发誓：宋煜，你这虚伪的狗东西，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击败你！
不过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刚刚宋煜拉他起来那一幕，那只娘们一样的手，似乎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手腕捏断。
握紧的拳头……不由得慢慢松开。
转头望去，大雪茫茫，聚在武馆门口的人正渐渐散去。
他哥和宋煜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第三十六章 合作愉快
茶室内。
张帆跟宋煜就双方合作事宜已友好洽谈超过一个时辰。
期间多次亲切问候对方。
张帆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心都黑了的商人；宋煜质疑张帆这种习武之人怎么如此不爽利，一点屁事都要斤斤计较个没完。
比如这会儿讨论到关于新武馆名字的问题，两人就各抒己见，谁都说服不了谁。
“云海这名字大气磅礴！寓意义薄云天、海纳百川，既有江湖的豪爽，又有高深悠远的意境，代表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海云不是一样吗？海纳百川，义薄云天，大海之深邃，象征着我们武馆未来的厚重，云天之高远，代表着我们的志向！”
“我觉得你满嘴听不懂的黑话！”
“我认为这是你书读的还不够多。”
“宋煜你可真孙子！”
“张帆你他么是真的狗！”
外面随时准备给两人奉茶的小跟班田旭战战兢兢，听得头皮都直发麻。
如果不是两個人从一开始就时不时相互问候，他真怕里面会突然打起来。
他想象中的合作谈判是这样的——
双方穿着盛装华服，雄姿英发，各自保持君子风度，微笑着相对而坐，在友好氛围中达成共识，然后签订契约。
你好我好大家好。
实际的合作谈判却是——
谁都说服不了谁就相互问候，谈到利益分配就鸡飞狗跳，就差直接掀桌子互殴了。
几乎彻底震碎这位明明白白抱大腿的武馆弟子三观。
田旭心中敬佩不已，心说还得是馆主，这要大师兄去谈，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四海这位大公子口才太厉害了，经验丰富不说，人也锱铢必较，忒可怕！
幸亏馆主比他还能说，比他更小气，也比他经验更丰富！
所以还是馆主最可怕！
里面。
宋煜悠闲喝着茶水，看着张帆道：“张兄，来之前，家里老爷子让你这么做的吧？”
张帆假装没听懂，道：“老爷子压根不管，全权交给我处理，但我总得为四海几千口人多争取点好处不是？”
这就是听画饼，和真正要吃饼时，截然不同的两种反应。
听宋煜画饼，张帆表现得就像个被忽悠瘸了的热血小青年，兴奋、激动、不能自已……
结果到了真正吃饼的时候，这厮顿时变了一副脸孔。
冷静、睿智、斤斤计较……一点不像他这种谦谦君子，完全就是个黑心老阴比形象。
这种从小跟着父亲混江湖的家伙，比太多自幼接受精英教育的世家二代还厉害！
又狗又不要脸！
“得了吧，这么大的事情，老爷子怎么可能丝毫不过问？”宋煜撇撇嘴，表示不信。
“黄馆主干涉伱决定吗？”张帆看着他问。
“那不一样，我现在是馆主。”宋煜道。
“代理！”张帆翻着白眼强词夺理。
但他也明白，宋煜说的大概率是真的，黄平把武馆交到这个妖孽似的年轻人手上之后，看起来真就从此当起了甩手掌柜。
他虽然被确定为四海武馆继承人，目前也是第一副馆主，但头上终究还有个老爹。
“其实吧，就像我当天说的，那真不是忽悠你，一旦事成，你们四海的利益将百倍千倍增长，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宋煜说道。
“那亲爱的贤弟你为何不能退让一步？两家合并，只给我们三成……这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张帆怒气冲冲地道。
宋煜一脸认真，掰着手指头给他计算：“你看，云天收购天云之后，规模体量，已经超越了四海，这个你认同吧？”
张帆扯了扯嘴角，似懂非懂地听着宋煜嘴里那些黑话，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心中暗骂韩家父子既无能又他么没事找事，结果在这当口把自家武馆都给搭进去。
啥也不是！
“既然如此，那么合作的起始，云天多占半成，是不是特别合情合理？”
宋煜看着张帆，不等他说，继续道：“我经商能力特别厉害，这你也承认吧？你看这才几天，云天就新招收两百多名优秀学徒，就算没有收购天云，也已经超越了你们四海！”
张帆撇撇嘴，却没反驳：“不看重这个，我又怎么可能与你合作？”
宋煜道：“其次凭我的头脑，占两成都是少的！这你已经认同了。”
“第三我们还有前途无量的黄腾，有高俊，有即将冲击化劲成功的黄平黄馆主……”
张帆道：“你说这些我都认，你自身的价值确实足够高，你要肯离开云天到四海，我敢做主给你三成收益！”
“问题是现在两家差不多的武馆合作，你们要占七成，传出去我们不得被人笑死？”
宋煜看了他一眼：“张兄你要有格局啊，打个比方，小时候你可能看见一只糖葫芦，就觉得只要能得到它，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张帆听见糖葫芦，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他不是富二代。
当年跟父亲一起闯荡江湖时，也曾经历过很长一段时间贫穷日子，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走街串巷卖艺，看见卖糖葫芦的老人……眼里确实会充满向往与渴望。
随后他狠狠瞪了一眼宋煜，感觉这孙子真他娘的会拿捏人心。
宋煜继续道:“但现在呢？别说一根糖葫芦，就算给你一车，你也毫无感觉。同样的道理，你眼下斤斤计较的东西，不过是当年那根糖葫芦，放到未来，根本微不足道！”
张帆不想承认，但也认可宋煜这混蛋说的有道理。
“问题是……”他看着宋煜:“那有格局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我并没有这东西。”宋煜一脸坦然。
张帆特想骂娘。
说到底，就我们四海适合当冤大头呗？
其实谈到这会儿，他已经多少有些招架不住了。
眼中露出诚恳之色，看着宋煜道：“你说的……我承认有道理，但如果你我两家真的这样合作了，我们四海将彻底失去所有主动权，即便我能相信你，相信云天会信守承诺，可这样一来，我们也会被人嘲笑……”
“那你说怎么办？”宋煜靠在椅子上，平静地看着他：“合作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看各自底牌的。”
张帆一脸不情愿，道：“其实……我来之前，家父就已经预见到这种结果，给了我一个建议。”
宋煜道：“那你倒是说呀？”
张帆道：“家父真正看重的，并非黄馆主能冲击化劲，也非黄腾前途无量，而是你宋煜！”
宋煜点点头：“老爷子是个有眼光的人！”
张帆无语地看着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说道：“他说如果没有你宋煜，两家武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合作机会，别说合作，能维持眼下这种状态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说重点！”宋煜看着他强调。
“我们两家合并之后，你宋煜来做馆主，你当大掌柜！个人占两成！剩下八成，云天跟四海……一家一半。”
张帆终于不情不愿地说出了他来之前，张四海给出的那个建议。
他之所以不想说，主要还是想努力尝试一下，能不能跟这个妖孽年轻人掰掰手腕。
事实证明，他不是对手。
父亲说宋煜是个小狐狸，这他么哪里是小狐狸？
分明是个骚味内敛的积年老狐狸！
“我不同意。”宋煜很是干脆的摇头。
张帆顿时愣住，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宋煜。
在他看来，这个建议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世人忙忙碌碌，谁不是为那碎银几两？
即便他父亲张四海也是这样认为的。
“没有谁会拒绝这个建议，宋煜虽然是云天馆主，黄平也定会将云天部分产业给到他名下，但那终究不是他一个人的！”
“让他当合并之后的新馆主，傲视北方武林，给他两成利益，要名有名，要利有利，他拿什么拒绝？
张帆深以为然，反正这个提议，换做是他，肯定毫不犹豫就会答应下来。
“为什么？”张帆不可思议地问道。
“张兄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那种贪小便宜的人吗？”宋煜义正辞严地看着他道：“难道我推动两家武馆合并，为的就是这个？”
张帆被怼的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索性心一横，说道：“你拿三成！不能再多了！剩下七成，云天四海各占三成半，但若这样，我也有个条件。”
宋煜：“说来听听。”
张帆：“……”
你他么不是不贪小便宜的吗？
合着你贪的是大便宜是吧？
真狗啊！
他有种感觉，当天给他画饼那会儿，眼前这孙子根本没用全力……把这狗东西的心掏出来，能见一道红血丝都算他输！
现在话都已经说出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回去了。
张帆黑着脸道：“半年内，必须让海云……”
“是云海。”宋煜纠正道。
“行，云海就云海！”张帆被磨得彻底没了脾气，咬牙道：“半年内，你得让云海的总收益，超越原本四海加云天的一倍！若能做到，你拿三成，所有人心服口服，否则……还按照之前说的，你二，两家武馆各拿四！”
看得出来，三成半这个数字，大概是四海武馆那边的底限，但也有可能不是。
再磨下去，三成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宋煜也不打算继续往下压榨，合作这种事情，双赢其实才是王道。
“张兄你知道我是个厚道人，从来不会斤斤计较，所以这件事，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祝我们……合作愉快！”
张帆傻了，他已经足够低估宋煜无耻的程度，没想到终究还是高估了。
这他么是我的想法？
此时此刻，他感觉自己比打了一场漫长的大仗还要累。
连吐槽的心思都没了，看着宋煜：“合作愉快！”
“翠芳楼？”
“走走走……再不去泄泄火，老子要疯！”
第三十七章 转运副使
襄阳。
林府。
转运副使林惠此刻眉头紧锁，面色难看地看着手中情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
他派去寒江收购印章的古董商人当中，竟有一人消失不见。
这份情报是他的心腹李秋发来，说赵博已经失踪数日。
根据事后找到的空车和折返回来的识途老马，表面初步判定应该是带着心腹出城后，弃车放马，一路往北齐方向逃走了。
但李秋并不认为赵博是携宝潜逃，而是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林惠也是这种判断。
赵博不敢！
即便林惠常年坐镇北方重镇襄阳，可他的根儿却是在京城。
赵博除非得了失心疯，才会在得到宝物之后，不顾京城的全家老小，带心腹逃之夭夭。
再说身为林惠这一系外围中的外围成员，赵博也根本不清楚那印章代表着什么。
李秋在这份情报上说，他会前往跟赵博约定之地，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有什么事情会及时告禀。
但林惠却有些焦躁。
因为这封密信是数日前发过来的，迄今为止，没有后续情报跟上。
林惠了解自己这个中过秀才的心腹，自诩文武全才，骨子里骄傲的很。
忠心不是问题，但凡事喜欢自作主张。
最大毛病就是遇到事情，往往自己先悄咪咪的去干，等到成功之后，再来给他一个惊喜。
他也为此说过几次，可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故态复萌。
尤其这回，事前他曾再三提醒，一旦发现与印章有关的线索，千万不要擅自行动，需上报给他，由他来做定夺。
因为印章的事情太过重要了！
即便他这个转运副使，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博失踪，极有可能是他发现了什么，亦或是已经找寻到那种印章，然后不知惊动了哪方势力，被人暗中干掉了！
既然如此，李秋就更不应该贸然行动，而是应该将掌握的信息告禀给他……
“真该死啊！”
手下有这种厉害却任性的心腹，即是幸运，又令人恼怒。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在外面通报——
“大人，有寒江方面的信隼携密信飞来！”
林惠腾的一下站起身，精神大振：“快拿进来！”
这么多天过去，这还是第一只从寒江过来的信隼。
随后有人抱着一只漂亮游隼从外面进来。
林惠迫不及待，亲自上手从游隼腿上解下密信，挥退手下，立即打开阅读起来。
刚看几個字，直接面色大变。
嘭！
他双眼都在往外冒火，狠狠一拳砸在面前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坚硬的桌面当即被砸出一个大洞。
强忍怒火继续往下阅读，越看越是来气，干脆一用力，一把将面前桌案掀翻，房间里发出一阵轰然巨响。
外面手下全都吓蒙了，身为林惠身边心腹，他们从来没见过大人如此愤怒。
“一个黄毛臭丫头……简直欺人太甚！”
林惠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手中这封信撕成碎片。
他刚刚满心期待，以为是李秋发来的情报，结果打开却发现，居然是同为斩妖司……李朝恩那只老狗义女，昔日萧家孤女萧晴发过来的东西！
准确地说，是萧晴发给他的“私聊”怒骂！
萧晴在信中用极为严厉的措辞，指责他这个北路转运副使无能。
身为一路副使，对北路区域毫无掌控能力，简直是个酒囊饭袋，致使她这位监妖司密使在寒江城外遭遇塞北唐门偷袭，身负重伤。
问他还想不想干、能不能干这个副使？
若是不能，就让她义父李朝恩启禀万岁……换人！
“区区一个风字科小字辈，安敢如此辱我？”
“你算什么东西？能决定我前途命运？”
林惠看见这些话，整个人都不好了，简直怒不可遏。
按照身份，他是真正的封疆大吏，别说萧晴只是李朝恩很多义子义女其中之一，就算她爷爷萧良和父亲萧雍全都活着，也没资格如此跟他讲话。
“大人……您，没事吧？”外面传来手下关切的声音。
林惠面色铁青地喘着粗气，半晌，才沉声道：“没事。”
外面顿时安静下来。
林惠这会儿也多少有些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上，眸光闪烁。
“萧晴……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寒江地界？”
“李朝恩那老狗做事向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莫非他是闻见什么味儿了？”
他喃喃轻语，脑子飞速转动着。
整个北路的监妖司虽在他掌控之下，但未必就没有那老东西的人。
而那些古董商人因为不清楚缘由，行事又颇有几分高调。
其实这种事情想低调也不成。
不大张旗鼓进行收购，又如何能找寻到相关线索？
自从当年在京城萧家，寒江的虎贲军刘家各得一枚印章之后，除去已知李朝恩手中还有一枚，剩下几枚，皆杳无音讯。
根据推测，昔年得到过印章的虎贲军战士，几乎都选择在就近的寒江城定居。
那里不像襄阳城紧挨着边境，又有塞北小江南之称，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加上他们在军中的关系，可以在那生活的很好。
这些年来，林惠始终没有放弃过对这件事情的调查。
可随着萧家、刘家的相继出事，剩下拥有印章的虎贲军也都嗅到了危险气息，全部隐匿起来，再也没有现身过。
“不对……如果这黄毛丫头真是李朝恩派来调查这件事的，不可能如此大张旗鼓、气势汹汹地跑来指责我。”
关键这会儿他在寒江城的两名心腹，李秋和孙羽全音信皆无。
这让他嗅到一丝危险气息。
塞北唐门那群人用来干脏活还行，要他们调查这些，无疑是在与虎谋皮。
所以这件事，不能通过他们！
林惠内心深处对塞北唐门也是怨念颇深。
他与对方，一个是官，一个是匪，却为同一人效力。
那帮残暴的冷血杀手根本就不听他的！
如今那群人也出现在寒江附近，说明他背后之人……对他林惠，也同样是在防着！
林惠缓缓起身，双眸射出两道寒光，朝外面吩咐一句：“备马，去寒江城！”
事到如今，他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萧晴不是严厉指责他嘛，那他这个朝中大员……就借此机会，亲自过去探望一番！
襄阳距离寒江城两百三十多里，快马加鞭，两个多时辰差不多就赶到了。
“本官倒要看看，你伤的有多重！”
……
翠芳楼内。
张帆喝得酩酊大醉。
怀里搂着姑娘，嘴里嚷嚷着宋煜这厮不地道，连兄长都坑，让他没办法回家交差云云。
看着他那已经伸进去的手，和他怀里姑娘羞红的脸，宋煜觉得这货肯定是在装醉。
不过是在发泄心中不满罢了。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齐王世子赵焕的因素，宋煜就算展露出再多惊人的经商天赋，张家父子绝不可能轻易让步。
你黄平冲击化劲又能怎样？
这不是还没成呢？
赵焕对宋煜的态度，让张四海跟张帆这对老江湖父子既羡慕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有一点他们是可以确定的，赵焕对宋煜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同！
初次见面，就如此大手笔的送出一套王府别院，外加几个张帆平时来翠芳楼都无法一亲芳泽的极品清倌人！
尤其那位彩衣姑娘，更是翠芳楼的一个招牌，很多寒江城内大人物都以能让她在身边伺候为荣，且无人敢对她动手动脚。
因为齐王私底下曾放话出去，谁都不准招惹彩衣。
这样的姑娘，却送给了宋煜？！
即便是当初送给张帆一片价值昂贵的紫竹林，那也是见面数次，彼此熟稔后的事情。
他宋煜又是凭什么呢？
老江湖有个特点，对任何超越自身认知的事情，都保持着警惕和敬畏。
既然世子都如此看重宋煜，那么这个本就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未来必然前途无量。
合作也好，洽谈中最后的妥协也罢，都可以算作是他们父子的一种示好。
是对宋煜，更是对世子。
张帆也一早就把话说得很明白，不是冲云天的黄氏父子，而是冲你宋煜。
此刻他在那放浪形骸，依然借酒劲反复提醒宋煜。
宋煜也没装糊涂，一边安静坐在那里喝酒，任由身边美艳女子投食；一边笑呵呵，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着张帆。
表示自己清楚这件事，记在心里了。
酒虽然没少喝，宋煜头脑却无比清醒。
他作弊了。
喝酒过程中运行真经，那点酒精轻而易举就被化掉。
以至于身边这位久经风月场的美艳女子都忍不住连连赞叹煜公子海量。
她当然知道这位是世子最近极为看重的人，为此甚至不惜把彩衣都送给了他。
内心十分羡慕彩衣那些姑娘好运气，能跟在这样一个英俊潇洒，才华出众的年轻人身边，倒贴钱也愿意啊！
两人喝酒过程中，翠芳楼楼主水大娘子也专门过来敬酒。
言语间对宋煜同样客气的很。
问了彩衣、绿荷那些丫头是否听话，如果有什么需要，她随时可以帮忙。
主动提供售后服务，这是明显的示好举动，宋煜也是笑呵呵的谢过。
但并未与这位成熟美艳的楼主过多交流，因为剑灵在脑海中提醒他，这女人是个高手！
这还是宋煜来到这世界之后，剑灵第一次很认真地提醒，要他注意一个人。
好在水大娘子眉眼通透，见宋煜虽然礼貌客气，却没有与她深交的意思，敬了三杯酒后就主动告退了。
虽然她没有露出任何异常，但剑灵的提醒还是让宋煜忍不住去思考一件事。
翠芳楼是齐王府的产业，至少面上是这样，那么这位水大娘子……理论上应该就是齐王的人。
既然如此，送到他府上的那些姑娘当中，又有多少……会是他们的人呢？
彩衣？绿荷？
都有可能。
要说没有，宋煜自己都不信，就凭世子赵焕如此施恩于他，必有所图。
不过即便有，他也不在意，他的秘密只有自己知道。
另外，化敌为友，亦或是把别人的变成自己的这种事儿，他擅长的很。
眼看着张帆从装醉到真的有点醉，宋煜主动结束了这场属于两人的“庆功宴”，让照顾张帆的姑娘把人带去房间。
他则直接起身，在身边姑娘略显失望幽怨的眼神中，丢下十两银子转身离去。
睡青楼姑娘他倒没什么心理压力，但自家十二个极品妹子他暂时都没心思去碰，最近经历这些事情，让他心里清楚，只有具备强大实力，才能保护好自身和家人。
其他那些，不过是乱花迷人眼，都是虚的。
……
林惠轻骑减从，只带了七八个随行人员，一路快马加鞭进入寒江城。
此刻的他，一点都不像个京城外派的朝中大员。
一身黑色劲装，目光冷厉坚毅，伏在马背上疾驰，看着更像个江湖中人。
进城后，他第一时间让手下联系李秋和孙羽。
但直到他找到萧晴暂住之地，依然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的林惠，面沉似水，内心深处无比震怒。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两名心腹，很可能也跟赵博一样，都已遭遇不测！
是谁干的？
就在他们这队人马进城的时候，还有一群人，经由另外一道城门匆匆进城。
此时天色渐暗，大雪纷飞。
林惠等人并未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高处，一只苍鹰正在风雪中盘旋。
第三十八章 雪夜杀机
齐王府内。
世子赵焕行色匆匆，紧锁着眉头来见父王赵旦。
“转运副使林惠只带了十几个随从，自北门而入，看样子是往萧晴那边去了；另外东门也有一群身份神秘的人进入，同样朝着城西云天武馆，也就是萧晴目前所居那个方向前行。”
“怀疑可能是塞北唐门的人……”
一边是林惠这种大佬突然秘密到访，目的不清楚；另一边有疑似塞北唐门的人入城，目标很可能也是萧晴。
这要真出点什么事，整个南赵朝野上下都得炸开锅。
林惠固然逃不掉，他齐王也好不到哪去。
“确定是塞北唐门的人？”齐王赵旦那张儒雅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怒火，声音冰冷地道：“他们想做什么？真当本王赋闲多年……已经成了废人？”
赵焕摇摇头：“不敢完全确定，塞北唐门的人本就神出鬼没，行踪不定，很少有人见过他们真实面目。不过这個可能性很大，毕竟萧晴之前就与他们发生过冲突。”
“林惠突然来寒江做什么？是不是他把人给引来的？”赵旦皱眉，平日他与林惠井水不犯河水，对方虽是北路转运副使，在正使常年不来的情况下，统管北路全局。
除去年节，很少会来寒江郡这边。
他也一样，襄阳虽然也是他封地，但也几乎不往那边去。
双方保持着这种默契，免得引起误会。
这次骤然轻骑减从过来，齐王府必须保持高度关注。
赵焕道：“父王，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您赶紧拿个主意，万一那边出点什么事……”
赵旦沉吟着道：“不管林惠来见萧晴的目的是什么，他肯定不会对萧晴有任何不利。”
“但塞北唐门那群法外之徒……真的不好说。”
“这样，你让人去一趟翠芳楼，把这件事告知水大娘子。”
赵焕有些迟疑道：“这合适吗？”
赵旦咂咂嘴：“没什么不合适，这件事她来处理，比我出面好得多！”
赵焕想了想，点点头道：“孩儿知道了，这就去处理。”
他正要离去，却被赵旦叫住。
“等下。”
赵焕看向自己父王。
赵旦道：“派几个人护着点云天武馆，主要是宋煜，别让他跟着受到牵连，这人挺有意思的。”
赵焕笑道：“难为这种时候父王还能想着他，我这就让人去办！”
赵旦道：“主要我挺想看看，被整合起来的北方武林……会是什么样。”
……
萧晴所居的两进小院门口。
林惠坐在马上，看着已被大雪覆盖，没有一个脚印的门前空地，道：“上去叫门。”
一名手下走上前抓起门环，扣动几下。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道有些虚弱的声音：“谁？”
林惠眉梢一挑，沉声道：“林惠。”
“稍等。”虚弱声音顿时变得清冷起来，伴随着几声咳嗽，门被从里面打开，露出萧晴那张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病态的脸。
她这会儿披着一件厚厚的褙子，随意挽起的头发略显凌乱，没有易容，看上去楚楚可怜。
“想不到林大人竟亲自登门……请进吧。”
面对林惠这种当朝大员，萧晴反应也很冷淡，下官都不称，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
林惠看着她背影，让几名背着木盒的手下把东西送进去，然后道：“你们在外面等着。”
萧晴出去回来一共就几步，整个人却显得异常疲惫。
进到小客厅，坐在椅子上看着林惠：“林大人请见谅，我伤势严重，无法招待。”
林惠看了她几眼，发现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女子通过化妆，可以让自己看上去显得病态，但这会儿萧晴脸上未施粉黛，身上气息十分虚弱，这些瞒不过修为不弱的林惠。
更别说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药味儿，这东西更骗不了人，没几天时间，不可能如此浓郁。
“林某看到萧姑娘那封信，就第一时间赶来，让姑娘受委屈了。”
林惠说着，指着手下放在外间那些木盒道：“这些药材送给姑娘补补身子，另外这里还有一万两银子，聊表寸心。”
说着将一叠银票取出放在桌上：“希望姑娘莫要生气，回头在大总管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他并不是多怕李朝恩，但也不想得罪这样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
你萧晴受伤跟我没多大关系，塞北唐门的人被官府通缉几十年，照样始终逍遥法外。
而我林某人在被你斥责后，不仅没生气，还不远数百里，第一时间亲自登门探视……回头李朝恩知道了，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当然，他来这边，主要还是为了那两名心腹的事情，这个不足外人道。
萧晴瞥了眼门外那些木盒，心知必然是名贵药材，想着宋煜应该能用上。
她看向林惠：“大人有心了，小女子当时盛怒之下，义愤填膺。因为是秘密出使，又不可能去求助齐王府……不得已把火发到大人头上，希望大人莫要见怪才是。”
林惠摆摆手，道：“你我同属监妖司，有同僚之谊；你祖父萧丞相也是林某敬佩之人；当年又与伱父亲同朝为官，虽未有太多私谊，但也十分仰慕他人品才华……”
“林某托大，也算是你的长辈，怎会与你个孩子一般计较？”
萧晴轻轻颔首：“是我太过冲动了。”
林惠此时打量着这间房子，随口问道：“你是有些冲动，不过年轻人嘛……”
他话锋一转问道：“你是怎么与塞北唐门的人遇上的？受伤之后……又是谁救了你？还有，身为密使，你应该拥有监妖司极高权限，为何不与寒江城内的同僚联络？”
萧晴看了眼林惠，声音虚弱的道：“我怀疑，我的行踪在出发之前，就被人给泄露出去了。”
“哦？细说。”林惠一双眼眸微微眯起。
“林大人想必也清楚我此行目的……”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方便的话……姑娘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朝中有人告发，说齐王府有谋反之意，陛下不信，但也不能不理，于是便让我义父进行调查，并暗示就是过来走个过场……”
有人告发齐王这件事在朝中不是秘密，但委托监妖司，走过场这些，知道的人确实不多。
不过林惠身为监妖司高层，也是有权过问，因此萧晴说得很直接。
“为把戏份做足，义父便派了明暗两路人马，我属于暗中那路，来这边的任务就是收集一下民间对齐王府的各种声音……”
林惠摆摆手：“这是你的任务，就不要跟我多说了，主要说说我刚刚的问题。”
萧晴道：“我是易容前来，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有人知道，可我偏偏在寒江城外遇到塞北唐门的人，其实我并不认识他们，当年家里出事的时候我还很小……”
“如今想来，他们似乎故意让我知晓身份，引我去跟踪，然后设伏算计我！”
“亏我运气尚可，侥幸从他们围杀中逃过一劫，我从小就知道仇家是塞北唐门，因此对他们惯用毒药专门下过功夫去钻研，所以才能自救。”
林惠看着她道：“也就是说，无人救你？”
萧晴摇摇头：“我身份不能明说，又要提防仇人找上门来，怎敢随便找人救我？当然，若我没办法解去身上的毒，最终还是会去求助齐王府。”
林惠点点头：“那，你为何不跟城内监妖司的人联络？那毕竟是自己人，你看你现在，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萧晴说道：“出了这种事，我哪敢随便相信别人？再说我来之前义父就曾叮嘱过，北路归林大人管辖，让我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不要胡乱伸手。”
一番话合情合理，林惠也挑不出毛病，只能点点头道：“既然塞北唐门的人已经知道你在城中，你现在非常不安全，我建议你还是联络齐王府，去他府上修养。否则万一出点什么事情，你连个帮手都没有！”
萧晴有些犹豫，道：“这样一来，我这趟的任务可就彻底搞砸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出任务。”
林惠道：“这种时候还想什么任务？以你现在这种状态，一旦遇上敌人，命都没了！”
萧晴道：“谢谢林大人关心，我会考虑。”
林惠站起身道：“你既然无事，我就先走了，虽然你之前行为有些冲动，但塞北唐门也的确应该被清除掉，回头本官会向朝廷请示，派人过来缉拿。”
此刻他心急如焚，事情既然与萧晴无关，那就说明此时的寒江城内，还有一股藏在水下的势力，否则李秋和孙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当务之急，是必须找到那两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的，那这次……怠慢大人了。”萧晴起身相送。
“你留步，好生休养！”林惠转身出门。
此时天色已晚，大雪依旧纷飞。
他在出门瞬间，往四周扫了一眼，顿时面色一变。
下一刻，他霍地腾空而起！
人在半空，刹那间发出去十几件暗器……朝一个方向打出。
叮叮当当！
那些暗器在半空中就被拦截下来。
林惠怒吼一声：“你们找死！”
第三十九章 煜公子斩妖
他异常震怒。
内心深处充满杀意。
塞外唐门的人，居然在他探视萧晴时埋伏在这里！
甚至可能就是跟着他……才找到这的！
回头他前脚刚走，萧晴接着就出事，这尼玛已经不是扣屎盆子。
这是连屎带尿一起泼过来，浇他满身满脸！
要不是他足够机警，察觉到不对，萧晴今天十有八九会遭劫。
到时齐王为撇清干系，必会弹劾他。
李朝恩那边更不会放过他。
甚至朝野上下，没有谁会站在他这边……哪怕明知他很无辜。
好吧，也没多无辜。
身为北路名义二号，实则一号的大人物，肃清塞北唐门本就是他分内之事。
结果竟被这群匪类羞辱戏耍到如此地步，没谁会同情他！
所以在这一刻，林惠一颗心都炸了！
心中对塞北唐门痛恨到极致。
大家都为大人效力，即便不能通力合作，也不能如此坑我吧？
随着他打出去的暗器被拦下，外面那些侍卫也都被惊动。
“有人行刺大人？”
“有刺客！”
一群人怒不可遏，纷纷怒吼着抽出腰间刀剑，朝那个方向杀了过去。
林惠一击不中，没有进行追击，而是落在萧晴门口。
沉声道：“萧姑娘放心，本官今日在此，无人能伤你分毫！”
哪怕是迫不得已摊上这破事儿，人情该做也得做。
萧晴人在房间里面回应道：“感谢大人援手。”
林惠猛然间发出一声怒喝：“本官北路转运副使林惠，今有塞北唐门杀手在此行凶，还请寒江城守军、各路江湖高手前来支援，杀一人……奖白银五千两！”
这件事，告到谁那他林惠都不怕。
甚至巴不得有人去告状！
于公，他是朝廷命官，又是监妖司高层，前来探望受伤下属，遭遇被通缉的匪类，悬赏请求寒江这边的支援……光明正大！
于私，是你们这群王八蛋想要算计坑害本官，那就休怪本官翻脸无情！
他甚至怀疑李秋和孙羽这两名手下，以及古董商赵博……也有可能是被这群人所杀！
一群自私自利，毫无人性的畜生！
……
刚回到武馆的宋煜骤然听见这么一嗓子，人被吓一跳的同时，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林惠来的这么快？
塞北唐门的人……竟然也找过来了？
萧晴不会有事吧？
一连串的念头电光石火间在脑子里闪过。
他没有任何犹豫。
随手拔掉头上簪子，用丝带将长发扎了个马尾，留下两缕顺着眉梢垂落。
最快速度换上之前黄夫人让人送来，少年却从未穿过的外绸内棉青色长衫。
形象气质瞬间大变，变成个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贵公子。
扯过一张面巾，往脸上一蒙，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幅形象，这种装扮，跟之前那個谦谦君子少年郎大相径庭。
哪怕是熟人，在这夜黑风高的雪夜里，一时间也难以辨认。
脑海中问了句：“剑剑想砍人不？”
嗖！
那把剑凭空出现在他手。
宋煜刚推开房门，就见一道身影从头上飞掠而过。
夜色茫茫，大雪纷飞。
但他还是借着武馆四处悬挂的灯笼发出的微弱光线，依稀辨认出那道身影似乎是……刘爷？
老头说着看开放下好好生活，骨子里却依然没忘啊！
宋煜纵身一跃，刚上屋脊，就听见远方茫茫夜空中传来一阵破空声。
眨眼间，一道身穿红衣的身影便出现在小院上空。
随手一挥，当即一阵脆响，打落不知多少射向她的暗器。
女子寒声道：“一群阴沟里的老鼠，谁给你们胆子跑到寒江城刺杀朝廷命官？都给我死！”
一剑斩出，剑气煌煌！
纷飞大雪中，好似亮起一道炫目闪电。
将夜空都给照亮！
当即有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宋煜眼睛微微一眯，听声音……这是水大娘子？
竟然这么强？！
此时远方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呐喊声。
财帛动人心！
塞北唐门固然可怕，但五千两银子一颗人头依然会让很多人头脑发热。
人多势众，万一能发现个重伤且落单的呢？
宋煜这会儿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数百米距离，眨眼就到，他从屋脊落下。
贴着小院西墙，落入萧晴所居那间屋子后面。
连剑剑眼里算是高手的水大娘子都来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但他还是决定在这里守一下，万一有漏网之鱼呢？
他屏息凝神，贴着院墙站立，黑暗中，整个人与身处环境融为一体。
然而此时前面的战况……却并不容乐观！
林惠守在前院萧晴门口，水大娘子降临之后迅速跟几个人战在一起。
刘爷那边……也对上两人。
塞北唐门能纵横北方几十年，靠的还真不是林惠这种后来者若有若无的庇护，而是飘忽不定的行踪，心狠手辣的作风以及……每个成员的超强实力！
即便对上水大娘子这种真正的高手，依然能打得有来有往，不落下风。
关键这群人还有一个最令人胆寒的大杀器——淬毒暗器！
再厉害的高手，面对这种东西也会头疼。
一旦中招，就算一时半会要不了命，战力也必然大打折扣。
而林惠那群护卫虽然也都是高手，但在与对方交战的一瞬间，就有好几个人不幸中招！
有两人被淬毒暗器击中要害，当场毙命！
随着林惠这一嗓子，寒江城内确实躁动起来，大量守军从四面八方往这边赶来。
这群人战力未必有多高，但全都顶盔掼甲，身上带着强弩，聚集在一起，打一场守城战都没问题，所谓的江湖高手，在这种成建制的军队面前，并不算什么。
他们并未太过靠近，而是在宽敞的大街上燃起大量火把，开始布防布控。
一旦发现敌人踪迹，就乱箭齐发！
另外也有很多城内的武林高手纷纷前来。
短时间内，云天武馆附近就已经聚集了三五十人！
这一幕让十几个奉命保护宋煜的王府侍卫都有点发呆，但他们全都谨记着自身的任务——保护宋煜！
于是在亮明身份之后，警告所有人不要靠近这里。
赶来支援的武者都能听见战斗传来的方向，来不及多想，纷纷朝着小院方向冲过去。
正常情况下，到这种时候，塞北唐门的人也应该跑路了。
再想强行刺杀萧晴，已经不可能。
可今天这群人也不知怎么了，跟一群杀红眼的狂徒似的，疯狂往小院里面冲杀。
有两个甚至冲破水大娘子的剑气覆盖范围，冲到林惠面前。
“死！”
林惠身上猛然间爆发出一股惊人血气。
就连跟他隔着中间房屋，至少几十米开外的宋煜都能清晰感受到。
轰隆！
林惠拳罡在空气中发出爆鸣。
当场就将一名塞北唐门的杀手连同他的暗器一起，打得粉碎！
眼看同伴身死，另一个塞北唐门杀手嘶吼着，射出几十件暗器，疯狂扑杀过来。
嘭！
空气中又是一声雷鸣般的爆响。
这名杀手……也被林惠一拳打爆了身体！
虽然眨眼间击毙两名暗劲杀手，但林惠心中也是愈发惊怒。
“这是疯了吗？”
与他有同感的，还有另一个跟塞北唐门杀手缠斗的水大娘子。
她来寒江也有数年之久，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
但对塞北唐门的所有了解，都是他们的人神出鬼没，何曾见识过今天这种阵仗？
这尼玛是要攻城吗？
她有罡气护体，那些暗器根本无法靠近，同时剑气如虹，轻轻擦过便是一道可怕伤口。
按说只要脑子没病，这种情况下即使没有其他人过来增援，也不可能成功刺杀萧晴。
为了斩草除根……你们这样奋不顾身？
值得吗？
她同样也是无法理解。
……
宋煜默默运行真经，头脑一片清明。
眼前无尽黑暗，在他脑海中开始呈现出另外一番景象！
屋子里的萧晴，手中握剑，情绪有些紧张。
门口的林惠，渊渟岳峙，血气惊人！
院外独自面对两名塞北唐门杀手的刘爷身形矫健，且不怕暗器！
虽然有点落下风，但每一招都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此时也终于等到有人增援，那两名塞北唐门杀手，几乎眨眼间就被一群为赏金红了眼的寒江武林高手大卸八块……
院子里的水大娘子，一袭红衣在宋煜脑海中极其清晰。
甚至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招每一式，宋煜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相比之下，水大娘子速度显然要比围攻她的那些人快出很多。
宋煜认真感知，发现那些使用暗器攻击的塞北唐门杀手，如果两三个人，他应该可以避开，但再多……可能就有点难了。
大概就是脑子能跟上，但身体反应不了那么快。
“应该大局已定了吧？”宋煜想着。
就在这时，他的精神识海当中，猛然间出现一道巨大暗影！
这种感觉就像点着的蜡烛突然被人用手遮住，仿佛整个世界都一下子暗下来。
他心中悚然一惊，接着就听见脑海中传来剑灵一声冷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远方高天之上，传来一阵怒喝声音。
“妖孽，胆敢踏入南赵主城，给我死！”
四道璀璨无比的光芒在这大雪纷飞的漆黑夜空亮起来。
如同四颗流星，朝着小院方向急速汇聚过来。
这一刹那，此地亮如白昼！
所有人都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然而就在下一刻，那四颗流星骤然暗淡，天空霍地变黑……奇异的黑！
所有一切喊杀声音戛然而止！
呈现出一种无比诡异的平静，所有一切……仿佛都被定格。
唯有宋煜，能清晰感知到有一股奇异力量自眉心散开，他下意识睁开眼，就“看见”一道雪白身影，自高天降落。
虽然无法看清楚他的长相，但给人一种感觉，那应该是个丰神如玉的英俊男子，身上散发着一种特别美好的气质。
那人降落到萧晴所居房屋后窗处，正准备穿墙而入，像是察觉到什么，下意识朝宋煜这边看了一眼。
难以形容这一眼的可怕。
那是一双没有眼白的漆黑瞳孔，闪烁着妖异无比的光。
如同深渊，仿佛只要看他一眼，便会被这深渊无情吞噬！
跟宋煜眼神对上，“他”显得非常惊讶。
“你当沉睡。”
顿时一股强烈困意袭来，宋煜下意识就要合上眼皮。
“妖言惑众！”脑海中传来剑灵冰冷意念。
接着，宋煜身体像是不受控，长剑出鞘，握在手中，朝这白衣黑瞳男子斩去。
第四十章 神技剥夺
这一剑划开黑色天幕，太过璀璨夺目！
凌厉而又霸道。
一剑斩出，仿佛世间唯有它。
那白衣男子身上顷刻间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恐怖气势，抬手抓向劈过来的剑。
同时散发出一股可怕的精神波动：“你是何人？”
锵！
剑落。
男子避无可避，被当场劈杀！
像个被斩碎的泡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残留着一缕精神意念，传入宋煜精神识海：“我记住你了！”
“你什么都记不住。”
几乎就在下一刻，宋煜脑海中便传来剑灵意念。
那缕精神意念消散前显得极为震惊和愤怒：“你……你竟能盗取我神技！”
“这叫剥夺，无知的东西，你这能力不错，拿来给我家猪用。”剑灵意念十分傲娇。
宋煜：“……”
他全程参与了，但又好像没有参与。
还有，剑剑好像在骂他！
因为这会儿，他可以清楚感应到自己精神识海深处，突然多出一团……可以感悟的能量！
剑灵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走！”
宋煜来不及多想，运行轻功纵身一跃，眨眼之间消失在这里。
留下的浅浅脚印，也很快被鹅毛大雪覆盖。
……
宋煜离开后，一切像是恢复了正常。
院里除了水大娘子眉头紧锁，似乎感觉有些不对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任何异样。
包括林惠在内，依旧保持着连贯的情绪。
嗖嗖嗖嗖！
四道身影出现在小院上方，并未理会正在发生的打斗，目光齐齐落在萧晴所居的房屋附近。
黑夜中，林惠清楚感应到这四道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突然间他像是想到什么，眼中露出一抹震惊，望向天空沉声问道：“可是四位供奉驾临？”
一道平淡声音以传音入密方式飘入林惠耳中：“林大人知道就好，无需说出来。”
林惠微微一凛，随即轻轻点头，冲天空一抱拳，不再说话。
那边还在跟几个明显已经失去斗志的塞北唐门杀手战斗的水大娘子则没好气地说道：“搁那装什么清高，老娘快没力气了，赶紧帮忙把这些渣滓弄死！”
落在附近的四人：“……”
没人说话，但却有两人身形如电，冲过来三两下就将剩下几個杀手给干掉。
这会儿外面人已经越来越多，就连黄平、张四海、韩天云这些人也都已经赶来。
一些不太讲究的家伙从附近居民家里顺了点柴火堆起来点燃，火光映照之下，一大群寒江城武者聚在此地，仿佛一场盛会。
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
大多数人倒也没太在乎所谓的悬赏，只觉得这是一场盛会，能参与进来，便与有荣焉。
不过也有那鸡贼的，这会儿已经想到以后，先是溜边儿，然后悄然离去。
刘爷便是其中之一。
杀一个人给五千两赏金？
钱是不少。
但他不稀罕！
他要真想赚钱，就像宋煜说的，开家医馆，当个坐堂先生，保证财源滚滚。
今晚听见林惠求援，几乎想都没想。
即便不能手刃当年那些仇家，干掉一两个他们的人，内心也能平静几分。
所以他甚至没等火亮起来，就纵身跃起，径自离去。
此时有大量官军举着火把赶来，将此地映照得灯火通明。
林惠走出来，听着手下附耳汇报伤情，一张脸黑如锅底漆。
他来寒江真正要做的事情现在连头绪都没有，就已经损兵折将，偏偏这锅只能他自己背！
因为此刻他已经明白，塞北唐门这群人极有可能就是他给招来的。
虽然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群人跟疯了一样想要干掉萧晴，但他今天如果没来，这件事大概率不会发生。
另外就是李朝恩得多宠着萧晴啊？！
竟然连监妖司里面的四大供奉都给搬出来，暗中护卫这个小丫头。
尽管他隐约感觉这里面有些不对劲，但一时半会根本想不通，也没法问。
而且眼下最重要的，是他这个北路转运副使，必须把这件事情的收尾给做好。
他来到小院门口，冲着聚集在这里的寒江武林中人抱拳道：“今日之事，林某在这里谢过诸位豪杰，待会我会命人统计，所有参与者，皆有奖赏……”
……
院子里。
水大娘子看了眼出现在她身边的四道身影，又往萧晴所居的屋子看了看，传音入密对萧晴说道：“晴妹妹，姐姐身份原因，就不与伱见面了，回头我们京城再约。”
说着她也没跟这四人多说什么，纵身而起，一道红色影子，消失在茫茫夜色。
大雪还在下。
四人相互对视一眼，分别往萧晴住的屋子前后左右转了一圈。
很快又聚集在门口，各自摇了摇头。
这时屋子里传来萧晴声音：“四位前辈怎么过来了？既然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四人当中一名女子传音道：“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就不进去了，明天走的时候，会带上你。”
随后这四人腾空而起，也全都走了。
房间里的萧晴松了口气，同时秀眉微蹙，喃喃道：“奇怪，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随后她又叹息一声：“明天就要走了么？”
还有些没待够呢。
……
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
首先林惠那一嗓子惊动了很多人。
然后大量官军的出动，更是把人们吓得不轻。
平民百姓自然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一些大户人家，已经开始派出家丁仆从四处打探。
黄平在跟张四海、韩天云简单寒暄两句后，便急匆匆赶回武馆。
他多少有些担心宋煜。
结果刚到自家门口，就看见一群身着王府侍卫服饰的人守在那里，顿时愣住。
“来者何人？”一名侍卫看着他说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黄平：“……”
他有些无语：“我是黄平……”
“可是黄馆主？我等奉王爷令，来此保护煜公子。”一名侍卫仔仔细细打量黄平。
这时武馆门口传来高俊声音：“侍卫大人，这确实是我家馆主。”
侍卫这才点点头，冲黄平一抱拳：“抱歉，今晚有些混乱……”
黄平点点头：“感谢诸位，都辛苦了。”
随后他被放进去。
武馆大厅这会儿已是灯火通明。
一大群弟子聚集在这里，眼中都带着好奇和兴奋之色。
年轻人没那么多心思，根本不知道怕。
只觉得今晚场面如此盛大，让人有种热血沸腾感觉。
“深更半夜，都聚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回去睡！”
黄平先是轰散了一群小家伙，随后看向高俊：“宋煜呢？”
高俊有些无语地道：“我刚刚过去看他，喝多了，满身酒气，在那睡觉呢。”
黄平：“……”
他还是有点担心，看着高俊：“陪我过去看一眼。”
高俊点点头。
内心深处已无波澜。
这些日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师父这些年对他真的没有任何亏欠。
因为从一开始就说过，武馆将来一定会交给宋煜。
让他安心练武，到时帮他出去自立门户。
是他自己……想的太多了。
而师父对宋煜的态度，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变化。
但自己这位小师弟从小就特别倔强，他就没见过那么倔的人！
师父给钱不要，师娘给衣服不穿，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之前死看不上宋煜跟这不无关系，觉得这小子太不识抬举。
每每与师父喝酒谈及此事，师父却都是笑笑，说小孩子就这样，长大就好了。
他也曾多次去过宋煜兄妹在城郊的家，替师父送米送面送菜送肉……每次都不愿多待。
因为那会儿的宋煜真的很讨厌！
他辛苦去送，不仅得不到半句感谢，反而让他拎回去！
肺都要气炸。
两人年纪差好多，但也忍不住跟宋煜吵过架：“这他么是师父师娘对你的关爱，你却让我拎回去，说的这是人话吗？”
反正甭管他咋说，对方都是油盐不进。
到后来师父再让他去，他干脆口头答应，自己不去，也不再打发其他弟子去。
心说有种你就这么挺着，饿死你个混蛋玩意儿！
结果宋煜还真他么就这么挺着。
师父若是问他最近过的怎么样，他还会说很好，感谢黄叔关心……
那会儿的宋煜在高俊眼里，纯粹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人。
没想到如今变化如此巨大，若非过去不少习惯还在，他甚至怀疑这小子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不过就算是，他也只会大声叫好。
毕竟现在这个煜公子……才是一个正常人啊！
不对，比正常人厉害多了！
还是这个好。
高俊脑子里想着，陪师父来到宋煜住处。
站在门口就听见一阵轻微鼾声，黄平轻轻推门，一股浓浓酒气顿时扑鼻而来。
微微皱了皱眉，嘀咕了句：“这臭小子……怎么喝这么多酒？”
高俊道：“他今天与四海张帆商谈新武馆的事情，我听田旭说俩人差点打起来，最后应该是谈好了，勾肩搭背出来……这才去喝的酒。师弟也不容易，这事儿换我肯定做不来。”
黄平看了眼高俊，笑着拍了拍他肩膀，然后轻声道：“也不知道把他推到这个位置上，对还是不对，也真难为他了。”
高俊笑起来：“我觉得是对的，反正最近这阵子咱们武馆明显在变得更好，我也能感觉到自己在迅速提升，师父，我甚至感觉自己四十岁之前，真有机会踏入化劲！”
黄平轻轻把门关上，开心地道：“那太好了，回头等你自立门户那天！”
高俊陪着师父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可不行，云海马上就要成立了，我不能走，我要成为化劲宗师，将来去坐镇一方！”
两人声音渐渐远去。
宋煜从床上睁开眼，脑袋有点晕晕的。
刚刚回来，他拿出床下的酒喝了一斤多，又往床上地上撒了些，给人一种酒醉的感觉。
还真不是为了给黄平看的，而是因为他回来时发现武馆外面有王府的人。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他运行真经，化去体内酒意。
没有急着感悟精神识海中那团能量，而是召唤起剑灵。
“剑剑，什么叫剥夺神技？”
第四十一章 记得来找我
“那人是大妖意念化成，拥有本尊的天赋能力，有点像是言出法随，因为它是妖嘛，自然就是‘妖言惑众’。”
“我觉得挺适合擅长吹牛的你，就把它剥夺过来给你用，不用谢！”
宋煜：“……”剑剑你还怪好嘞！
“你的小相好身上肯定有秘密，我猜可能与印章有关，否则不可能惊动那种层级的妖。另外就是，她大概是被人当做诱饵了，估计拿她做饵之人也没想到会惊动这么可怕的存在，他派来那四个人……啧啧，根本不行！”
“什么我的小相好，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朋友懂不懂？”
宋煜翻了个白眼，随后皱眉问道：“你是说今晚那四道光芒，是四个高手？”
“对这世界和现在的你来说，也算是高手吧，至少比青楼那個楼主高出不少，但在那尊大妖面前，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原来这世界真的有妖啊，今晚又长见识了。”宋煜有些感慨。
“当然有妖，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都是些散兵游勇罢了，伱好好修行，将来杀它们如同踩死一只蚂蚁！”剑灵鼓励道。
宋煜没说话，因为现在他才是那只蚂蚁。
不能胡乱插旗，有些牛逼吹不得。
“不管怎么说，今晚都谢谢你了，剑剑。”
“行了，赶紧参悟‘妖言惑众’吧，领悟了它，你大概就可以观想剑仙开天图了！”
这对宋煜来说，是个真正的好消息。
随着这世界的面纱一点点被揭开，又得到不少关于谁在寻找印章的线索，他愈发有种想要修行的紧迫感。
今晚若是没有剑剑，后果不堪设想。
他或许没事，但很可能会失去一个刚刚结识，还没来得及亲近的好朋友。
随后，他开始认真参悟精神识海中的那团能量。
……
翌日清晨，天刚微微亮。
宋煜依然沉浸在对“妖言惑众”的感悟当中，门突然被敲响。
“宋煜，你在吗？”
宋煜一愣，胡乱抓起件衣衫披在身上，打开门看见门口站着个年轻英俊的公子哥。
怀里还抱着一堆木盒。
此时外面还在下雪，宋煜四下看了一眼，迅速把人拉进来。
有点心虚地关好门，并没注意到“公子哥”那张因为他袒露胸怀而微红的脸。
低声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的？”
萧晴噗嗤一乐，道：“这有什么难的？我虽然江湖经验不够丰富，但你别忘了，我是风字科的人啊！离得这么近，想要知道你住哪还不简单？”
“你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吧，有脚印的啊姐姐！”宋煜看着她。
萧晴眨眨眼：“我轻功很好，几乎踏雪无痕，而且外面还在下雪，一会儿就盖住。”
宋煜：“……”
“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萧晴红着脸指了指宋煜袒露的胸膛。
“大家都是兄弟，怕什么？”
宋煜嘴上说着，两手还是拢起衣襟，让萧晴先在小厅坐会儿，他则回到房间，迅速穿好衣服，简单收拾一下走出来。
一边生起炉子烧水，一边问萧晴：“你打扮成这样，一大早神神秘秘过来，是发生什么了吗？”
萧晴有些奇怪地看了两眼宋煜：“昨晚那么大动静，你什么都没听到？”
宋煜“啊”了一声，惊讶地问道：“昨晚发生什么了？我跟张帆出去喝酒，回来倒头就睡，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公子”一脸无语，这会儿她也闻见屋子里有些酒气。
看着宋煜道：“那好吧，不知道……也好。”
指了指放在地上那些木盒：“我们的事应该不会暴露了，昨晚林惠过来了，带着一群人，给我送来这些东西赔礼，我也不需要，正好给你用，另外……”
她微微停顿一下，轻声道：“我可能要走了。”
“这就走？明面的使者不是还没来？”宋煜微微皱眉看向她，“而且你的伤也还没好。”
“伤没什么大碍了，明面的使者和我没关系！监妖司过来四个高手，我和他们一起回去，安全可以保障。”
萧晴对他轻轻一笑：“你不用担心的！”
她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放在一旁桌上，道：“这个给你。”
“这是？”
宋煜拿在手里打量着。
银质的令牌，看着还很新，应该才制作出来没多久，没有被氧化。
正面中间刻着个“風”字，反面则是一个“萧”字。
两面的字都被特殊花纹所围绕，字没什么，花纹却让宋煜心中微微一动。
这纹路……咋那么像印章上面的花纹呢？
“我的令牌，一共有三面，持它可以直接调动各地监妖司人，这里有寻找那些人的方法，以及几种哨子的吹法……”
萧晴像是蚂蚁搬家，又从身上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以及两个铜制的小哨子。
把哨子放在桌上的时候，她神色略微有点不自然，这个她吹过……但不说的话，他应该不会知道的吧？
反正看着也挺新！
“不是，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能行？”宋煜昨晚可是亲眼见证，翠芳楼主水大娘子亲自过来，林惠明明跟萧晴不是一条线也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生怕她出点事。
另外还有那四个剑剑看不上眼，但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天花板级别的高手……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李朝恩真的在用萧晴做饵，她也得有那个价值才行啊！
看一个人的实力，要看她能跟什么层级的人直接对话。
如今却把几乎等同于她全部身份的东西，都留给了他……
“没事，回去跟义父说一声就好了，这次他欠我的！”萧晴笑吟吟说道。
宋煜心头微微一动，合着这姑娘自己也明白，她这次是被李朝恩那老东西当饵了？
“今天就走吗？”宋煜问道。
“嗯，待会儿就走，我过来就是跟你告别的，”萧晴说着，低垂眼睑，因为易容而处理过的睫毛轻颤，露出一丝女儿态，“可能这次分别，短时间我都不会再来这里，你……要有时间，可以去京城找我，我很好找的，就在监妖司。”
说完她站起身，装作若无其事，很江湖地道：“宋煜，我走啦，你不要出来送我，我这人讨厌送来送去，记住哦，我在京城监妖司，若去京城，一定记得来找我！”
一步步走到门口，冲宋煜挥了挥手：“再会！”
宋煜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只能点点头：“我会去京城找你。”
“好！”
萧晴推开门，身形一闪，凌空跃起，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宋煜走到门口，看着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心中有种怅然若失感觉。
“你小相好对你不错。”脑海中传来剑灵意念。
宋煜沉默着走过去，打开最上面一个木盒。
一株老山参静静躺在红色绒布上，除了它，还有一叠银票。
只是不错么？
……
接下来数日，宋煜过得忙碌且充实。
先是带着妹妹宋雪琪，去“宋宅”认了认门。
尽管早就从别人口中得知齐王世子送了哥哥一套大宅，但在真正见到房子和那群莺莺燕燕的女子之后，宋雪琪还是有点被惊呆了。
尤其是彩衣带着一群年轻少女向她行礼口称小姐那一刻，即便在崔家小姐身边多年，那一瞬间还是有点无所适从。
有些害羞，更多是感动和自豪。
这些，都是我哥的本事呢！
面对宋煜要她从崔家辞工的建议，宋雪琪笑着表示，尽管小姐崔若很舍不得她，但还是早就跟崔家老爷说过，宋煜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大出息，雪琪也就不再适合留在崔家做侍女了。
即便宋雪琪在崔家也是一个小管事，自己并不怎么需要劳作，但身份终究是低人一等，
无论崔家老爷还是小姐崔若，都是明事理之人，不仅主动把话跟宋雪琪说明白，还给了二百两银子，作为她苦尽甘来住进新家的贺礼。
宋煜听后也只能感慨崔家父女会做人，告诉妹妹以后不能忘记人家的恩情，没事儿常过去看看，反正离得也不远。
同时他将简化版的经文给了妹妹，让她尝试一下，但需要保密。
这东西属于仙法，与那些武技不同，倘若宋雪琪真有那个天赋，是可以练出来的。
小丫头这会儿并不清楚哥哥给她的这张纸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开心的答应下来。
她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贸然让她当崔若那种大小姐，时间长了都能憋出病，有点事情做，正合她心意。
安置好妹妹，又留给她几张银票，同时嘱咐彩衣有什么事情直接跟宋雪琪汇报即可。
彩衣看得出宋煜对妹妹的重视，她也很喜欢这个活泼聪明的姑娘，自然满口应允。
宋煜又跟张帆就云海武馆的建立，商谈了更多细节。
眼下双方合作还处在相对保密的状态，知道的人并不多。
两人也不打算现在就开始大肆宣传，以免惊扰到寒江城内其他武馆。
那天晚上发生在小院的事情，街头巷尾都在热议，气氛也显得有些紧张。
最终没能找到两个手下踪迹的林惠无比震怒。
在跟齐王赵旦会晤过一次之后，调兵遣将，开始了针对塞北唐门的清理。
可惜没能找到任何一个塞北唐门的人，各种劣迹斑斑的泼皮混混和街头恶霸倒是被揪出来一大堆，直接被处以极刑。
一时间引得寒江百姓拍手称快。
宋煜并没有去理会这些纷纷扰扰，只要不找到他头上来就行。
随着云海开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除了修炼，开始跟张帆一起准备请帖。
不过还没等他这边的请帖准备好送出去，倒是先收到一张来自齐王府的请帖。
还是世子赵焕亲自送过来的！
“之前和你说过，来调查我家的使者终于到了，我父王希望你能过去陪同。”
宋煜心中微微一动，这是要把我绑在齐王府的战车上吗？
能受邀参加这种级别的饭局，对一个武馆馆主来说，说是光耀门楣都不过分。
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尤其前些日子那场战斗，齐王府专门派人来到云天武馆保护宋煜。
这人情他是必须得认的。
“能受到王爷邀请，那是我的荣幸。”宋煜双手接过请帖，心中已经开始琢磨，见到监妖司使者之后，应该怎么说才能既不得罪齐王，又让使者明白，他只是个开武馆的生意人，并非齐王的人。
这事儿不是开玩笑的，回头他跟张帆整合寒江武馆，真要有人参他一本，说他在给齐王养兵……这尼玛可就冤死了。
他这么干，纯粹就是想多赚点银子。
法财侣地……修仙也得先有钱啊！
第四十二章 你喜欢那个年轻人？
不管怎样，整合寒江武馆这件事，宋煜都觉得有必要调整一下思路。
至少不能像原先计划的那样，肆无忌惮，大张旗鼓地搞。
他不怕那些中小型武馆反弹，正常商业手段罢了，也不会赶尽杀绝，大家回头合作共赢是没什么问题的。
他怕的是有人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把一个到处可见的生意上升到政治高度，那就麻烦了。
他也好，其他人也好，小身板都扛不住。
之前对这世界了解不够多，他才会生出把武馆生意做大做强，遍地开花的念头。
随着了解的深入，宋煜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代的商业理念和思维，并不能完全照搬到这个古代的封建社会。
需要考虑大环境啊！
先是世子，如今又是齐王，这对天潢贵胄父子对他的态度好的有点出奇！
别的不说，他跟张帆最近走的这么近，云天又成功吞并天云，这些事情世子都知道，但他不仅没有任何意见，甚至还隐隐透露出支持的态度。
一个整天养花遛鸟的王爷，一個豪爽大气，纵情声色的世子……真的表里如一吗？
赵焕走后，宋煜一个人在房间里想了很久。
而张帆的到来，让他眼前一亮。
“你来的正好，有点事情想跟张兄请教一下。”
看着精气神很好，一副要干大事样子的张帆，宋煜微笑说道。
“嗯？什么事情能难住贤弟你？”张帆有些奇怪。
“张兄对齐王了解的多吗？”宋煜问道。
“这……”张帆微微一怔，看了宋煜两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这两天有使者从京城过来，齐王府设宴款待，给我送来一张请柬。但我对齐王不了解，有点担心去了之后说错话……”宋煜随便找了个理由。
张帆瞠目结舌地看着宋煜。
半晌。
他才郁闷的咕哝道：“我说兄弟，你确定这不是在跟我炫耀？”
那是齐王府的请柬啊！
代表的是齐王这个地位尊崇的超级大人物！
这跟世子四处结交朋友出手大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尽管之前他就听说那个不平静的夜晚，有齐王府侍卫守在云天武馆外面，但那会儿他还以为是世子派去的人。
结果宋煜转头就给他装了个更大的逼。
“炫耀什么，赶紧给我说说，我是真的有点忐忑。”宋煜催促道。
“啧啧……”张帆还是没忍住肚子里的酸水，吧唧吧唧嘴，叹了口气：“你小子的运气简直好到爆棚，居然入了这种大人物的眼，咱这位王爷，我了解也有限，但他当年很多事迹我倒是知道。”
“快快道来。”宋煜看着他。
“王爷与陛下一母同胞，当年一起被裹挟着去到北齐，在那边是王爷忍辱负重，照顾陛下，因为王爷表现得很听话，又在暗中贿赂了看守的官员，得到个养马的活儿。”
“在那边待了数年后，北齐当时发兵攻打西辽，渐渐放松了对他们的管理，王爷趁着看守疏忽，率领早就暗中笼络好的几十个人，发动了一场突袭，杀死看守，夺取数百匹马，带着陛下一路南逃。”
“途中不断聚集当年被打散的旧部，又让人前往南方联络……”
随着张帆的讲述，一个懂得隐忍，胆大心细，文武双全的王爷形象逐渐出现在宋煜脑海中。
“其实之前我就和你说过，不用太过担心诸如王爷会造反之类的事情……你总想太多！”
这里只有两人，张帆说话也十分随意：“如果真有那心思，当年就没有陛下啥事儿了。”
“王爷对陛下，那是绝对的忠诚，听说早在当年他们重新夺回半壁江山的过程中，就有很多人明里暗里劝他干脆自己上位算了，甚至有人试图让他效仿当年北赵太祖……”
“结果因为这件事，好几个心腹被他亲手给斩了……”
“所以尽管这些年朝中不断有人出于各种目的，弹劾王爷有谋反之心，陛下从来都不信，没有王爷，他现在还在北齐苦哈哈地养羊放马，被人肆意欺凌呢。”
“说句大不敬的话，能不能活到今天都难说。”
宋煜点点头，这么看的话，这位齐王还真是忠心耿耿，并且做事很有分寸。
哪怕皇上把他封在寒江这种北疆重地，这位爷依然谨守本分，不仅不张扬，还通过养花遛鸟这种方式，过起了赋闲一般的日子。
几乎不去过问北方军队事宜。
要说这样的人有反意，连他这个有着现代人灵魂，自由惯了的家伙都觉得不太可能。
不过随后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问张帆道：“王爷对待北伐……是什么态度？”
张帆愣了一下，沉吟道：“这还真不大清楚，毕竟那时候我也还小，不过倒是依稀听说，王爷当年是希望趁着齐辽之战，一鼓作气收复失地的。”
说到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眉看向宋煜：“伱小子别给我挖坑啊！这件事可不能乱说。”
别看北赵已经灭亡多年，南赵也已建立十几年，但当年被掳走的那批人……尤其是那两位皇帝，当今陛下的父亲和兄长，可都还活着呢！
中间还一度传出北齐想把他们送回来，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扰乱南赵的消息。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最终没有这么做。
但关于北伐这件事，在南赵依然是个很禁忌的话题。
之前世子赵焕也曾提醒过卢修，让他劝劝寒江节度使卢童，别整天喊着北伐。
即便是在私底下，一般人也不敢随便讨论。
这玩意儿传出去可是容易掉脑袋的。
宋煜笑着道：“哪有给你挖坑，这里就你我兄弟二人，我也是想要多了解一些王爷的脾性，免得回头哪句话惹他不开心。”
张帆看了他一眼，道：“我总觉得你有些担心过度，咱就开个武馆，赚点辛苦钱，别想那么多。即便真的吞并了其他那些中小武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场生意，你要实在不放心，我这倒是有个建议。”
“对别人来说很难，但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宋煜看着他道：“你说。”
“世子对你极好，京城那边，他也能联系到内侍省大总管李朝恩。”
“回头我们真能做大，就拿出一成收益，一半送去齐王府，另一半……送给李朝恩！”
“这边有齐王府护着，不会有问题；京城那边有李总管替咱们说话，更是没有问题。”
“但前提得是我们真能做起来，否则一点小钱，人家都未必看上眼。”
这番话一出，宋煜顿时忍不住高看张帆一眼，心说这货眼界可以啊，还真别说，如果真的同时搭上这两条线，确实算得上是双保险。
“你到时候也别舍不得这笔钱，生意做大了，总要懂得取舍……”张帆以为宋煜不愿意，苦口婆心劝说起来。
“我没舍不得钱，我在想……世子好像跟我提过一嘴，那位京城的大总管，跟齐王之间，好像有些不睦，你确定……能通过世子联系那边？”
张帆并不清楚他跟萧晴之间的关系，也算歪打正着，对宋煜来说，这个建议确实有可行性，不过却得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你说那种不睦……我这江湖人都懂，你怎么会不明白？”张帆笑着摇摇头，道：“一个镇守边疆的亲王，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他们能和睦吗？敢和睦吗？回头你尽管跟世子提这件事，看看他怎么说就完了，再说，睦不睦的，谁会和钱过不去？”
这货确实聪明，眼界也不差。
……
张帆走后，宋煜依然在琢磨齐王这个人。
首先他相信齐王对皇帝是忠心的。
否则就像张帆说的那样，当年声望如日中天时，完全可以自己上位。
但这么多年过去，皇帝无心进取，百姓安居乐业，南赵国从上到下，没人愿意再燃战火。
倘若齐王内心深处，依然藏着一个北伐梦，那他会不会后悔当年的决定呢？
人，是会变的！
天知道当年皇帝为了上位，有没有在私底下承诺过弟弟什么。
比如说支持北伐，完全收回失地？
万一说过呢。
那天晚上他悄然离开的时候，听见水大娘子招呼那四个监妖司高手帮忙，言语之间似乎很熟稔，监妖司是李朝恩的地盘……
挂在齐王府名下的翠芳楼，楼主却是李朝恩的人？
这是否意味着皇帝其实并没有张帆和萧晴以及很多人认为的那样……特别放心这个弟弟？
所谓的走过场，真的就只是走过场？
如果他真放心齐王，又何必派人过来……谁敢胡说八道，当面斥责回去，齐王心里是不是也会更好受一点？
如果齐王也清楚，自己当年拼死守护，浴血奋战推上位的兄长，不仅不思进取，抗拒北伐收复失地，还让李朝恩的人来寒江监视他……甚至“光明正大”地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那他心里……又会怎么想？
这些看起来不应该由他这个“草民”思考的问题，因为思维方式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缘故，宋煜想的很多。
他只想开开心心地赚银子，快快乐乐的修行。
面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从来都只有一个态度——能躲多远躲多远。
实在躲不开，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将这些未知的风险规避掉。
“如果我把云海武馆总部搬到京城去……再通过李朝恩，跟朝廷签署一个人才输送协议，这样会不会好些？”
“再怎么重文轻武，武人在这时代也是不可或缺的。”
“监妖司，各部的安保，那些豪绅贵族家里的护院……武馆只是一个培养人才的地方，就像书院。聚是一团火，看着声势浩大，可散开就是满天星，都为各自前途努力。”
“在这过程中，我把更多时间放在修行上，淡化自身的存在感……”
“远离寒江，远离可能给我带来麻烦的齐王，到那时谁还能说我跟齐王府往来甚密？”
“爷去霍霍京城富豪，这总行了吧？”
“到时候把我弟黄腾名声打响，一个天赋卓绝的武痴，让他身上光环更亮些，形成明星效应，届时人们的关注点，自然会转移……”
“而且去京城，还能去见我的好朋友萧公子……”
“对，这也很重要，毕竟我是一个很重视友情的人。”
终于想出对策的宋煜很开心，心态变得平稳起来，准备去赴齐王府的宴会。
……
京城。
监妖司。
恢复到原本容貌，芳华绝代的萧晴一脸不高兴地看着眼前白面无须的儒雅中年男人。
“这次如果不是运气好，我就稀里糊涂死在寒江城了！”
男人正是权倾朝野的内侍省大总管李朝恩。
他笑呵呵看着萧晴：“这次是义父的错，本想利用这次机会，钓出当年杀害你家的幕后真凶。”
“我曾让人暗中放风，说你身上藏着破解印章的秘密，那些人不会很在意斩草除根你一个小姑娘，但一定特别在意这个……”
“之前你一直待在监妖司，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这次你出门的消息，确实是我放出去的。”
萧晴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李朝恩轻声道：“我请四个供奉在暗中跟随，连你被塞北唐门的人伤到，他们都没露面，这种情况下，那幕后真凶定会忍不住。”
“因为事关重大，他也必然会亲自出手。”
“我以为有他们四个在，你的安全肯定没问题。”
“却不曾想这背后……竟隐藏着一个如此可怕的存在。”
李朝恩微微皱眉，眼中也有几分奇怪：“我现在倒是有些好奇，对方当晚既然已经去到那里，为何最终会选择收手离开？我听他们四人说，那人去的一刹那，他们就知道不是对手……”
“所以这寒江城……不简单啊，看来咱这位王爷……没白养这么多年的花。”
他看着萧晴：“这事儿的确是义父亏欠你，你生气，怪我，我都认。通过这次试探，我也已经知道对方分量，下次绝不会让你涉身险地。”
萧晴神色柔和下来：“义父想为我家报仇，我怎么能怪您。您说那个可怕存在到底是谁？我当时也感受到一股特别可怕的气息……”
李朝恩站起身，走到窗前，背着手轻声说道：“身份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那不是人，是妖！这些年我一直怀疑林惠背后是……还真没往这上去想。”
“不过……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嘛，呵呵，林大人居然开始动弹起来，要肃清塞北唐门，看来这次的确是被坑得不轻，动了真怒，这是好事……”
萧晴愣了一下：“林惠背后……是妖？”
李朝恩轻轻点点头，望着窗外一株已经展开花瓣的腊梅树：“古董商……是他派去的，塞北唐门与他目的一样，双方背后应该是同一个主子，但却不是一条心。”
他说着，回过头来，看着萧晴问道：“你喜欢那个年轻人？”
萧晴：“什么年轻人？”
第四十三章 老狐狸和使者
李朝恩笑呵呵道：“先别急着否认，有人恰巧救了你，救命之恩，你必心生感动，据说那年轻人又相貌堂堂，丰神如玉……他们总要查一查，免得你吃亏上当。”
萧晴又羞又慌，她也是那天晚上才知道监妖司过去四个供奉，再回想之前莫名遇到塞北唐门的人，顿时明白她很可能是被义父“利用”了，生气的同时也在思考一个问题。
义父对她和宋煜的秘密……究竟知道多少。
“您想多了，那就是一个普通朋友！”萧晴为自己认真辩解，轻描淡写道：“不过是适逢其会，恰巧相遇，救命之恩是真，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你这丫头，被义父利用一次，就变得如此警惕了？”李朝恩啼笑皆非地看着她，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轻叹道：“不过倒也不是坏事，说明你在成长。”
“什么嘛……没有的事情，我总不能胡乱承认，我倒没什么，影响到人家就不好了。”
“这么关心他，你还说没关系，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李朝恩目光灼灼，一脸睿智地看着这個他从小养大的丫头。
萧晴聪明，却太过单纯；善良，但骨子里也有果敢一面。
说实话他在收到四名供奉发来的消息时很是吃了一惊，小丫头居然敢下手杀人！
这让他有点吃味，感觉自家养得水灵灵的小白菜，似乎要被别人抱走。
同时又有些欣慰，咱家的闺女，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为了不暴露那小子的秘密，人她都敢杀，转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回来，没有再为那年轻人做点什么，他是不信的。
“我……我就给了他一面我的令牌，”萧晴有些心虚，随后立马支棱起来，理直气壮地看着李朝恩，“救命之恩大过天，这是您从小教我的！”
“不是……伱还把令牌给了他一面？”
原本一直笑吟吟的李朝恩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那表情，活像个调侃女儿找不着对象的老父亲，突然得知女儿真有男朋友了……
“昂！”萧晴仰起头，一副我就是给了，您爱咋咋地的倔强小表情。
“我……这，他娘的……不行，我得赶紧跟志平说一声，先前还让他去到寒江，找机会试探试探这小子成色……你这丫头，你说你怎么就把令牌给了他呢……太儿戏了！”
李朝恩一边说，一边急匆匆要往外走，嘴里嘀咕着：“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萧晴愣住，从后面跟上来，有点炸毛的问：“什么意思？你让孙志平去试探他？”
孙志平，明面前往寒江的正使，二十七岁，暗劲巅峰的六级高手，中过状元……
这些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这货追求小他快十岁的萧晴在监妖司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属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让他去试探救过萧晴性命的人，长得丑也就罢了，若是长得玉树临风……那还有好？
动手或许不至于，但无论文治武功还是身份地位，孙志平都可以碾压宋煜！
萧晴脸都变得苍白。
义父这哪里是要他试探宋煜，分明是想让宋煜受到打击……知难而退吧？
自知理亏的李朝恩一脸尴尬的解释道：“我怎么知道你这丫头已经陷进去，这才几天？身份令牌都能给他！哎，都是我的错，就不该放你出去。”
说着说着，也忍不住生气起来：“想要娶我李朝恩的女儿，试探试探他咋了？要连这点小小沟壑他都过不去，那他也不配！”
“爹！”萧晴站住，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李朝恩一脸头疼：“哎哎哎，你别这样，爹知道错了，爹这就去补救，哎他奶奶的……怎么会这样？”
若叫外人看见内侍省大总管、禁军统领、左监门卫将军、监妖司大总管……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这副模样，肯定得惊掉下巴。
“肯定来不及了！”萧晴声音都变了，“您乱搞什么呀！”
“嘿嘿嘿，还说没什么，看把你给急的？哪天爹爹我要是被人针对，要被皇上砍头，你会急成这样吗？”
李朝恩这会儿反倒不着急了，两只手抄在袖子里，像只老狐狸，笑眯眯看着萧晴。
“您乱讲什么，谁敢针对您，我一剑斩了他狗头，皇帝又……”
“好了好了，乖女儿，爹知道你孝敬，不逗你了……”
李朝恩见萧晴快被气哭，赶紧上前哄着。
“你的救命恩人，爹哪会那么没有分寸？刚刚吓你的，我是让志平见见他，但与你关系不大，毕竟……那也是当年救过爹的恩人后代，之前找了好些年，却不想会以这种方式再遇……”
萧晴愣住，呆呆看着李朝恩。
“不过我还是得再交代一下，最好让志平把他带回京城，寒江是个是非之地啊！”
李朝恩说着，随手一伸，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游隼，落在他腕上。
锋利的爪子轻轻搭在那上，很懂事的收敛着。
他看了眼萧晴：“我写一封，你也去写一封吧，让小青快点飞，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写？”萧晴看着他，“写什么？”
“想写什么就写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志平有时候连我的话都未必全听，但你说的……他会听的。”李朝恩笑着道。
“写就写！”萧晴一扭身，转身回到房间，提笔就写，李朝恩笑眯眯站在一旁看着。
萧晴红着脸，用蝇头小楷写道——
“孙志平你给我听好，那是我看上的男人，你要是敢欺负他，我和你没完！”
“哈哈哈！”李朝恩发出爽朗笑声：“这才是咱的宝贝闺女，就得这么霸气！”
说着从身上丢出个小铜疙瘩：“这次出门，没少经历事儿，心境必然有所提升，认真闭关修行一段时间吧。”
“那小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不就是个铜疙瘩嘛，藏着天大秘密又如何？”
“终究是个死物，还可修仙，修的哪门子仙？你觉得爹的身份，会在意这东西？”
“安心修行，说不定等你出关，就能见到他了。”
萧晴接过，轻声道：“谢谢爹。”
李朝恩摆摆手，转身出门。
房间里。
萧晴打量着手中这枚铜制小印章，瞳孔渐渐失去焦距，脑海中就只剩下那道身影。
“他那么聪明，就算没有我的警告，孙志平也未必能在他那占到便宜，要真太过自以为是，肯定碰一鼻子灰！”
……
寒江。
齐王府。
齐王赵旦正陪同使者孙志平参观自己的花圃、园林、鸟。
真的是鸟。
各种各样，大到金雕，小到蜂鸟。
前者且不提，后者南赵国根本没有，这是外面番邦作为贡品，远渡重洋送来的稀有珍品！
皇上又专门让人一路精心伺候，千里迢迢送到这里。
花圃里面的花，姹紫嫣红，群芳争艳；园林里面的树，郁郁葱葱，苍翠欲滴。
一些来自南方热带的果树在这里随处可见。
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是皇家园林，也没有塞北寒江城内这座巨大的暖房丰富！
孙志平从小家境优渥，没缺过钱，长大后又因为极其优秀，被选入监妖司，虽品阶不高，只有从五品，但即便是在一品大员面前，也从来不虚。
不过眼前景象，着实让他大开眼界，哪怕藏着心事，这会儿也不得不连连发出赞叹。
“王爷当真是这世间第一妙人！”
“美，太美了，仿佛进了人间仙境！”
“想不到在这塞北苦寒之地，也能看到这等胜景……这水果，得是琼州那边才有的吧？”
赵旦捋着胡须，微笑点点头：“孤没什么别的爱好，唯独喜欢这些，孙使者如若喜欢，回头让人给你建一座暖房，专门派几个有经验的花匠过去打理，无需你操心……”
“王爷折煞下官了，这可万万使不得，能在您这里饱一饱眼福，已是三生有幸，可不敢再有更多奢求。”
孙志平连连婉拒。
他身材高大，挺拔颀长，剑眉星目，相貌俊朗。
眉宇间蕴藏着一股极其旺盛的精气神。
接人待物这方面，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属实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孤见使者先前似乎有些心事，莫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方便的话……可与孤说说，说不定能帮到你。”
赵旦微笑着说道。
其实刚刚见到孙志平那一刻，他还以为这位是来找毛病的。
阴沉着一张脸，眉头紧锁，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不过随即发现不是冲他来的，与其说是不高兴，不如用魂不守舍，心事重重形容更恰当。
直到来到王府巨大的暖房，看见这些花草树木，听着虫鸣鸟叫，这才缓过来点。
孙志平略一犹豫，还是冲着赵旦一抱拳：“有件事儿还真得跟王爷请教一下……”
“使者但说无妨！”赵旦一脸大气。
“先前一路暗使过来，王爷您是知道的吧？”孙志平小心开口，又立马解释，“下官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十分担心她的安危……”
始终跟在两人后面，充当陪客的世子赵焕闻言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孙志平的背影，嘴角微微抽了抽，心说这货喜欢萧晴？
不会是真的吧？
若是这样，我把宋煜请过来作陪……岂不是容易出事？
这时赵旦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事儿，既然使者坦然提问，孤也不瞒你，她没什么大碍，当晚你们监妖司还来了四名供奉，因与王府无关，孤便没有派人打探，但这会儿……”
他看向后面跟着的赵焕：“萧姑娘可还在城内？”
赵焕微笑道：“数日前就已经随同监妖司四名供奉回了京城。”
赵旦看着孙志平：“使者可以放心了！”
他这会儿心里其实也有些犯嘀咕，赵焕说宋煜救了萧晴，眼前这位使者……明显也喜欢那姑娘，今晚的宴会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宋煜他倒不怎么担心，毕竟人家啥也不知道。
他主要是怕这位使者弄出点什么幺蛾子。
谈不上怕，主要是膈应人。
可发出去的请柬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没有那么做事的。
焕儿说宋煜虽年轻，但才思敏捷，口才了得，想来……应无大碍吧？
正想着，孙志平在一旁说道：“这寒江城内，可是有个名叫宋煜的年轻俊彦？如若方便，能否麻烦王爷……帮忙安排一次会面？”
其实他早就知道萧晴提前跟着四名供奉回去了，为此还有些难过，本想着能跟他一起……乘坐车队回去。
千里迢迢，有的是时间相处，可惜……
他之所以问齐王，一方面是侧面解释下见面时的些许失态；另一方面，也是想见见那个大总管亲自交代过的年轻人。
他想知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能引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总管的关注。
关键是，那个叫宋煜的年轻人……救了萧晴。
第四十四章 王府宴会
齐王父子听见使者请求，全都微微愣了一下，表情略显怪异。
孙志平人是够聪明，却也没能从王爷脸上读懂那一丝错愕，还以为自己提的要求有些过分，毕竟这是一位亲王，而那宋煜……不过是个小小的武馆馆主。
双方身份地位差太多了！
当即歉意地说道：“是下官孟浪……”
赵旦却是摆摆手，微笑道：“使者哪里话？既然你想见他，派人把他请来便是！这人孤也听过，据说年轻有才华。”
他没提给宋煜发过请柬这事儿，也没说长相，但却用了“请”这个字，顺便夸了一句。
这就要看孙志平的理解能力了。
如果他是个聪明人，那么待会宴会上见到，即便有什么其他心思，也要看看场合……毕竟，这可是你点名要见的人。
本王毫不犹豫给你请来，你好意思在宴会上当众做出失态之举么？
就算你看他不爽，也要好好思量思量。
赵焕跟在后面，也瞬间想到这层，对父王那份细腻心思十分佩服。
他刚刚都想让人暗中通知宋煜别来了，免得被这人针对。
即便弄出难堪场面的可能性不算大，但万一呢？
不仅前期对宋煜的好全都白费，还有可能弄得两头不是人。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适合不适合。
越是成熟的人做事，越要考虑周全。
当众叫人下不来台，指着别人鼻子痛骂，固然痛快，仇也结了，太过少智。
真想搞一個人，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赵焕感觉自己又学到了。
按他想法是这次不让宋煜来了，回头他们父子再单独设宴，把话说明白，事情也就解决了。
结果转头父王就给他小小的上了一课。
孙志平顿时朝着赵旦深施一礼：“志平多谢王爷！”
他觉得这是他的面子。
哪怕明知他是来走过场的，哪怕身份完全不对等，依然能保持这种谦虚态度，宽厚温和。
当真是个值得尊敬的长者！
“使者不必客气，来到这里，便是孤最尊贵客人！”
赵旦笑呵呵带着孙志平往外走，同时命身边人将一些刚好成熟的热带水果摘下一些，准备待会宴会上用。
又当着孙志平面嘱咐道：“回头使者走时，挑选经得起颠簸的，给使者和大总管多带一些！”
皇宫那边每年都有专门的队伍进行运送，倒也不必通过这边。
孙志平这会儿心情终于好起来，连连感谢。
一行人从暖房里面出来，他笑着说道：“内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里面温热潮湿，外面寒风萧萧……”
赵旦认真道：“此间乐，使者懂也！”
这时有孙志平手下抱着一只漂亮游隼快步过来，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京城信隼……”
赵旦跟赵焕顿时往一旁走远了点，看着孙志平在那拆开。
“还是父王睿智！”赵焕小声说道。
赵旦又往远处溜达几步，低声道：“宋煜那年轻人，怕是真的入了大总管的眼了。”
赵焕愣了一下。
“身为使者，即便有些私人想法，也不太可能当众提出这种要求，他自己回头不会找么？所以他想见宋煜是真，但背后那位想了解宋煜……可能才是真正目的。”
赵旦笑笑：“不过倒也没什么，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咱们善缘结在了前面。”
那边。
孙志平先是拆开了李朝恩那封密信，看清内容之后，面色变得肃然起来。
大总管让他征求下宋煜意见，尽量把人请到京城……并说，已将其招入监妖司，持银牌！
“这是个什么人？就因为他救了晴儿……便被如此看重？”
即便是他这种名传天下的状元郎，暗劲巅峰高手，进到监妖司……也不过是铜牌起步，刚持银牌没多久。
他眉头微微皱起，拆开萧晴那封信——
“孙志平你给我听好，那是我看上的男人，伱要是敢欺负他，我和你没完！”
蝇头小楷，娟秀漂亮。
短短几句话，却仿佛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让他有种呼吸都困难的感觉。
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变暗。
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又读了好几遍！
“我明白了，大总管让我把他带去京城，是因为晴儿……喜欢上了他！”
“可是为什么？救命之恩……有的是报答方式，给他一场泼天富贵难道不算报答吗？”
“为何非要如此作践自己……区区一个武馆馆主，他拿什么配你？”
孙志平面色阴晴不定，内心五味杂陈，心情极度复杂。
……
宋煜这会儿是在宋宅。
前往王府赴宴，不好再像平时那样随意。
穿着得体，也是对主人的一种尊重。
但他对这时代的服饰了解非常有限，所以回到家里，让妹妹和彩衣她们帮忙参谋一下，穿什么过去比较合适。
结果一群小姑娘听他要去王府赴宴，比他还要兴奋，顿时都来了精神。
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至少提出了十几种搭配方案。
差点把宋煜给吓到。
几次试图发表一下自己的想法，遭到包括妹妹在内的所有人的一致抵抗——
“您是家主，是老爷，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老爷操心？”
“哥你是个爷们，爷们就别参与这个了。”
“让老爷操心这种事，那还要我们有何用？”
看着一众跃跃欲试的小丫头，宋煜突然感觉自己就像个等待被打扮的布娃娃……
好在这群姑娘有一个算一个，在这方面都很专业，还是靠谱的。
出去也就一个时辰，便带回来十几套新衣服。
然后就到了让宋煜感到恐怖的环节——换衣服！
不过看着一群目光盈盈眼波如水的小姑娘注视自己的眼神，还有那些温柔小手围着自己忙前忙后，也算……痛并快乐着吧。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当年那些小女友们只会两眼放光地——
“哥哥你穿这身真的太帅了！”
现在身边这些不仅亲自上手帮他更衣，反应也是跨越时空神同步——
“哇，老爷穿这套简直迷死人！”
“天呐……老爷换上这身出去，您让寒江城其他爷们还怎么活？”
“我感觉自己都迈不动步了！”
最终，宋煜在被折腾得生无可恋后，换上一身所有人一致认为最好的衣服出了门。
因为这套是宋雪琪选的。
大家一致都夸她眼光最好！
王府车驾已经等候在门口，一名王府的管事，面带微笑请他上车。
车刚走没几步，这名管事便第一时间跟宋煜说起世子交代的话。
宋煜听后愣了一下。
“京城来的使者……点名要见我？”
管事点点头，说道：“世子说，这位使者姓孙，字简，名志平，今年二十七岁，暗劲巅峰的六级武者，状元出身……”
宋煜有些咋舌，二十七岁就六级……身边似乎也就只有黄腾才能与之媲美了吧？
他不算，他要没挂屁都不是。
然后这样一个武道天赋卓绝的人，居然还能考中状元？！！
大家都说文武双全，这尼玛才是正版的吧？
他心中思忖着，王府管事继续说道：“世子说，这位孙使者，可能爱慕萧姑娘。”
宋煜：？
第一个闪过的念头是你爱慕你的，和我有啥关系？
我宋煜跟萧公子清清白白，只是有过命交情的好朋友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心说世子让人提醒我是啥意思？
这货想要见我，是打算羞辱我一通……让我知难而退？
一个文武双全的顶尖精英，年纪轻轻便踏入政坛，格局应该没那么差劲吧？
“世子提醒煜公子，因为使者点名要见你，他和王爷就没提请柬这事儿，待会儿到那边……”
宋煜点点头：“感谢您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管事微笑道：“世子也说了，不会出现那种让煜公子难堪的场面，请放心就是。”
宋煜笑着点点头，在王府，相信那位使者只要不是白痴，就不会做什么令人不适的事情。
除非他是疯了。
不过出了王府……可能就不好说了。
但他也不怕啊！
随着修行的不断深入，仙法的玄妙之处，他也愈发能够感觉到。
对这世界各种武道心法，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最近几天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境界的提升，在运行经文过程中，打通了许多关键穴位。
之前他羡慕萧晴可以真正做到踏雪无痕，如今他也同样可以！
如果对方真想做点什么，谁给谁难堪还真不一定。
状元之才的确令人钦佩，但老子是个粗俗的武夫啊，谁他么跟你比文才？
而且要真逼急了我，随便抄首诗吓死你个狗日的！
诗他都想好了！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就是不知道皇帝听了，会不会想要砍了他狗头？
应该不会……吧？
毕竟南赵文风盛行，言论自由。
……
一路无话，到了王府。
王长史亲自站在门口，把宋煜给迎了进去。
跟这位王府地位极高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宋煜拱手施礼：“王长史真是折煞在下了，怎么好烦劳您亲自来迎？”
王长史看着宋煜，也是眼前一亮，微笑道：“煜公子本就挺拔俊秀，今日更胜从前，刚刚若非有事走不开，就是我去接公子了！别客气，请！”
在王长史陪同下，两人一路穿越王府巨大的庭院，朝着专门用来宴请宾客的大殿走去。
路上王长史还专门轻声跟宋煜重复了一遍刚刚那管事的交代，不过他说的要更直接一些。
“这位使者年纪轻轻，便已经有了腾飞之象，无论文治武功，都堪称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虽看上去性格温和平易近人，但骨子里难免会有些气盛。”
“如果待会他有什么怠慢之处，还望煜公子看在王爷跟世子面上，不要与其一般见识。”
宋煜笑着回道：“不气盛还能叫年轻人么？长史请放心，宋煜一介草民，拿什么去跟这种年轻大人物一般见识？”
王长史看了眼宋煜，心说从你身上就看不到年轻人的气盛，只能感受到老家伙的“辣”！
嘴上说道：“煜公子不必自谦，按照年龄，你的未来成就真的未必比他差！”
宋煜笑道：“您可别这么捧我，年轻，禁不起夸，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到时候回头出去吹牛，就说王长史都这么夸我！”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气氛轻松地来到那座大殿。
进门之后，并未看见王爷跟使者，只有赵焕等在这里。
见他来了，赵焕微笑着起身。
“数日不见，贤弟风采更上层楼，不过为兄建议你以后还是穿得普通点，你这样打扮，以后都不敢和你一起去翠芳楼喝酒，目光都被你给吸引走了！”
宋煜哈哈笑着过来跟他见礼。
随后，王爷跟使者孙志平，相互谦让着……从里间走出来。
孙志平目光落到宋煜身上，不由微微一凝。
第四十五章 古代暖男
映入眼中的年轻人鼻如悬胆，面似冠玉，唇红齿白，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一双星眸神光璀璨，眉宇间飞扬着一股独特神韵。
着一身白袍，站在那里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即便带着些先入为主情绪，也不得不在心里面赞叹一声：好个潇洒俊朗的美男子。
孙志平看清宋煜长相一瞬间，内心便微微一沉。
想到刚刚收到那些信息，更觉压抑，寒江这种地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人？
尤其这年轻人的家世……又是那般普通！
怎么长成这样子的？是被仙女给亲吻过吧？
一旁的王爷赵旦也是初次见到宋煜，之前虽听赵焕说过，此刻也不由在心中暗赞：生成这样，又如此长袖善舞，若生在前朝女帝时代，怕不是又一个祸乱朝政的妖妃……
心里想着，赵旦面上露出和善笑容，目光温和地看着宋煜：“这位就是咱们寒江城的年轻翘楚，宋煜宋馆主吧？”
宋煜躬身施礼：“愧不敢当翘楚二字……草民宋煜，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本王这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赵旦笑呵呵走上前，看着宋煜，“只是最近这些年才爱上养花养鸟，早年也曾是个糙爷们儿。战场上与敌人厮杀，与士兵同吃同睡都是常有的事，那会儿都是有今天没明天，讲究那么多鬼才理你，哈哈哈！”
听话听音，宋煜觉得王爷话里有话，但他没证据。
赵旦伸手半握着宋煜手臂：“来，孤给你介绍一個真正了不得的年轻大人物，这位是孙简孙志平，文可高中状元，武能战阵斩将……堪称你的学习榜样！”
孙志平走上前，看向宋煜的目光已变得温润如玉，举止谦逊低调，微笑着拱手：“当不起王爷如此夸赞，下官实在惭愧的很……孙简，孙志平！”
宋煜还礼，道：“来的路上就已听说使者那些光彩耀目的事迹，着实令人钦佩，如此人杰，又岂是我一人之榜样，实为天下年轻人的共同表率！”
甭管对方心里怎么想，也无所谓以后是什么样的关系，好听的话又不需要花钱，先丢过去二斤试探试探再说。
孙志平自然知道齐王把人叫来，路上不可能一点不介绍。
让宋煜毫无准备，非待客之道。
但却没想到王府的人对他评价这么高。
像他这种身份，人家肯定不会乱说，但凡说出口的，必是经过王爷亦或世子授意。
既然宋煜能说出这话，足以说明王爷对他的态度。
这番话若是别人说，他会很高兴，眼前这年轻人说……他只觉得胸闷。
人家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都不认识他！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已经得到了晴儿的青睐！
还不是个粗俗无礼没有见识的乡巴佬……好吧，那种人晴儿也看不上。
孙志平这会儿就是心痛、难受，一想到萧晴专门写信警告他，更是觉得委屈。
“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会对宋煜做什么？嘲讽打压吗？”
“再说你晴儿喜欢的……我什么时候说过一个不字？”
眼前这人彬彬有礼，眼神中都透露着对他的敬仰与崇拜，他却浑身不得劲。
其实他想多了，身为一个修行仙法的人，宋煜对他还真没啥敬仰和崇拜。
眼里只有真诚的目光。
“没有谁提醒过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表现出对一个文武双全青年骄子的尊重而已，毕竟，我除了知道你是使者，其他一概不知。”
“我也听闻宋馆主虽年少却享有才名，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此等蕴藏至高哲理的话，非大儒不能讲出。”
身为状元郎，他比很多人更清楚这短短十六个字的分量，心中再怎么不想承认，也得捏着鼻子夸两句。
再说人家先夸的他。
宋煜露出谦逊笑容：“这话非我原创，只是借用罢了。”
孙志平眼睛一亮：“哦？那可否告知，是哪位大儒所言？”
就说嘛！
一个自幼家境普通，甚至有些贫穷的年轻人……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宋煜想了想，道：“忘记是在哪部古籍上看过了。”
反正你是别想找到。
孙志平立马反应过来，心说胡扯，这就是伱说的……个直娘贼！
刚刚只是嫉妒心使然，让他不愿承认这话是宋煜说出来的。
可转念一想，如此富有哲理的话，之前若有，自幼便饱读诗书的他又怎可能从未听闻？
这么一想他更难受了，气得在心里骂娘。
算了，再问下去，怕也只能自取屈辱。
尤其人家都没提，还是他主动说的。
赵旦见宋煜大大方方、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已经在孙志平这个文武双全的使者面前“站稳”，心中也是安定下来。
便笑着道：“都是年轻才俊，以后有的是交流机会，都入席吧，为今天，孤特地准备了寒江全鱼宴，使者未来过这边，想必有所不知，这冷水里生长的鱼……”
宋煜：“……”
好在这位爷并不仅仅只准备了鱼，牛羊以及各种山珍海味在这种级别的宴席上自不会少。
着重提起寒江鱼，也是为了表达对使者的欢迎和敬意。
同时为了表达对他的重视，赵旦特意安排宋煜坐在他旁边。
随着酒宴开始，宋煜举杯停箸的餐桌礼仪虽也大方得体，但跟孙志平这种专门受过训练的贵族子弟还是有所差距。
这让恨不得拿着放大镜寻找宋煜缺点的状元郎心里多少好受几分。
王府的酒宴，自然不可能是纯粹的“罗汉局”，演奏的女伎，吟唱舞蹈的姑娘纷纷登场。
莺歌燕舞，曲乐动人。
气氛很快变得轻松而又欢愉起来。
孙志平也没有急着跟宋煜提及监妖司的事情，在这也不合适。
于是强打精神，与齐王和世子，以及宋煜推杯换盏。
宋煜小心控制着酒意，既不会显得太过清醒惹人注目，又保持着微醺状态。
言语间始终恪守本分，一介白身与权贵同席，应有的小心他都很好表现出来。
深藏着那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毕竟这场酒局上留心观察他的，可不止一个把他假想成情敌的孙志平。
还有对面的王爷！
鱼宋煜几乎一口没动。
其实哪条河里没淹死过人呢？
说到底，他只是还没完全过去那股劲儿。
孙志平有些好奇地发问：“你不喜欢吃鱼？”
宋煜微笑回应：“自幼家贫，又年少无知，每每拒绝叔父资助，有时饥饿难忍，便会跳入寒江捉鱼。那会儿买不起油盐，所以烹制出来的味道……属实一言难尽，以至于现在一看见鱼就……哈哈，让使者您见笑了，您吃您的！”
孙志平：“……”
齐王听后哈哈大笑，没有再称孤，看着宋煜道：“你这啊，就跟我不喝牛羊奶一样，闻见那味道都想吐！”
宋煜心中微微一动，这是在暗指当年那段屈辱遭遇吗？
瞥了眼孙志平，却见这位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样子，心知状元郎肯定不是白给，想必也听明白了，搁那装糊涂呢。
因为谁都知道，这话没法接。
齐王仿佛也只是随口这么一提，笑着摆摆手，命人撤去宋煜席上的鱼，换上牛羊肉以及其他各种精美食物。
“没那条件也就罢了，如今生活富足，百姓安定，大家都能吃上一口能让自己开心的餐食！”
说着举起手中金尊：“来，共饮此杯中酒！”
待酒过三巡，孙志平起身道：“志平感谢王爷今日之盛情，时候也不早了，再敬王爷一杯，我等就先行告退……”
齐王笑呵呵端起杯：“共饮，共饮！”
……
世子赵焕替齐王送孙志平和宋煜到府门口。
孙志平略带几分酒意，客气的说道：“世子留步，还请世子回去转告王爷，安心便可。”
赵焕一拱手：“那就多谢使者了！”
随后命人送上两车礼物，混入孙志平的使者车队。
孙志平没再多说什么，因为礼物并非给他一人，都是规矩，来之前大总管就交代过。
他看向一旁宋煜：“可愿陪我回驿馆喝杯茶？”
宋煜看着他笑道：“时间尚早，不如……我请大人去翠芳楼再喝两杯？”
站在门口的赵焕随即示意身边人过来，轻声交代两句，冲这边挥挥手道：“就不打扰使者了，吾不胜酒力，得回去休息。”
孙志平跟赵焕施礼告别之后，看了看宋煜，道：“也可！”
……
“兄弟我和你说，我对晴儿……那是真心实意，真心实意的！”
“她不善厨艺，我就勤学苦练，都说君子远庖厨，屁！为喜欢的女子下厨，那叫幸福！”
“每次……看到她，我都觉得……心头像是中了一箭……知道她这次受伤，我心如……心如刀绞！特地带了……顶级的药材。”
“平日里，我对她嘘寒问暖……可她，从来都只把我当兄长。”
“你说为啥……你就帮了她一个忙，她就喜欢你……”
本想凭借十几年深厚酒场经验干翻宋煜的孙志平，进了翠芳楼没多久就彻底喝多了。
真不能说他酒量差劲。
两人杯子都不用，直接捧着坛子喝，不作弊的话宋煜也早就醉了。
世子赵焕提前让人安排好的极品姑娘孙志平看都没看一眼，还算清醒那会儿就给打发走了。
此刻房间只有他们两人，绝对无丝竹乱耳，亦无妖女惑心。
喝多的孙志平早把大总管李朝恩的交代抛到九霄云外，搂着宋煜肩膀就是一顿倾述。
中间还夹杂着大量“她怎么就看上你了”“我堂堂状元郎哪点不如你”“我文采斐然武功高强为什么就得不到心上人的青睐”之类的话。
不敢说酒后一定吐真言，但从这货表现上看，还真不是那种心胸特别狭隘的阴险小人。
想想也是，不说本性如何，一个文能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武能二十几岁踏入暗劲巅峰的青年才俊，起码的眼界跟格局一定是具备的。
他是看不上宋煜，但他更想不通自己输在哪。
听他那些醉话，宋煜心说这算啥？
封建社会的大号贵族暖男……极品精英级舔狗？
除了一口一个晴儿让他听着有点刺耳外，更多其实是对他的同情。
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像你这种舔……天赋卓绝的年轻天骄，何必把自己弄成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兄弟？”
“天涯何处……无芳草？”醉得厉害的孙志平依然敏锐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醉眼惺忪看着宋煜：“你是才子，真才子！出口成章……应当去考个状元……难怪她喜欢你，兄弟，以后，对她好点，你要是敢欺负她，我……跟你没完！”
宋煜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你想多了，我与萧晴之间清清白白，只是朋友。”
“屁的朋友，朋友……她给你监妖司银牌？！！”
孙志平总算想起自己见宋煜的真正目的，摇头晃脑，拍着宋煜肩膀：“对了，大总管说……要把你，带回到京城，他，他极其宠着晴儿，也想成全你……呜！”
孙志平说到这，感觉心都碎了，掩面而泣。
草。
咋说着说着还哭上了？
至于么……
李朝恩想让我去京城？
虽说跟他打算不谋而合，但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居然盯上了他……这让宋煜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警觉。
看孙志平这样子，估计今晚是问不出个什么来了，明天再说吧。
这会儿哭声停止，宋煜再一看，居然靠在自己肩上睡着了。
行吧，发泄出来就好。
什么晴儿晴儿的，好好当你的状元郎，以后有的是其他好姑娘！
第四十六章 水大娘子
宋煜看着孙志平被属下搀扶着上了马车，这才放心，起身欲走，身后传来一道动听声音：“煜公子请留步。”
回头看去，却见一袭红衣的水大娘子，正笑吟吟看着他：“公子喝那么多酒，竟还能保持清醒，当真海量，可愿与我再饮两杯？”
宋煜愣了一下，心说我和你应该没什么交集吧？
水大娘子微笑道：“我与萧晴早就认识，只是没想到公子与我那晴儿妹妹也有如此奇妙缘分，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聊聊。”
宋煜本想回去跟剑灵好好聊聊的，因为见到齐王那会儿，剑剑就在脑海中传递给他一道意念：“这是个真正的人间高手！”
能让剑剑这么说，想必至少也得是化劲宗师，甚至更强。
另外就是内侍省大总管李朝恩居然让孙志平带话给他，希望他能去京城，这是什么意思，是跟萧晴有关？还是和印章有关？
都得认真想清楚。
即便明天孙志平醒酒，他也不好多问。
权倾朝野的大人物提携你，想让你去京城发展，带你装逼带你飞，伱他么还要问东问西，知道好歹不？
不过面前水大娘子既然提到了他的好朋友萧公子，这个面子也总是要给的。
“固所愿也。”宋煜微笑点点头。
片刻后。
两人坐在一个安静的小房间内。
并非什么天字号地字号，这是水大娘子所居闺房外面的小厅。
装修布置温馨典雅，细微处可见精致。
“煜公子今晚先去王府赴宴，又在这边痛饮，大鱼大肉想必已难下咽，我让厨房准备了几样爽口小菜，我们小酌两杯便好。”
水大娘子把宋煜让到座位上，成熟而又精致的脸庞上带着一抹淡淡红晕。
这地方，还从来没有男人进来过呢。
宋煜知道眼前这位美艳的青楼楼主是個高手，对气机感知必然十分敏锐，心中有些庆幸当时留了个心眼。
当时担心孙志平醒酒后回过味儿，回忆到他当时一点醉意都没有，会觉得被坑。
所以就没有完全化去酒意，不然这会儿肯定会被眼前的水大娘子给识破。
你一个武道修为平平，只剑术尚可的年轻人，拿啥化解的大量酒水？
“宋某是客，全凭大娘子安排。”
水大娘子眼波如水地看了他一眼，笑道：“煜公子不必如此警惕，我并未说谎骗你，我与萧晴真是旧相识，她不少功夫都是我教的，说起来，我还算是她半个师父呢。”
宋煜愣了下，想到先前对水大娘子身份的猜测，试探着问道：“莫非姐姐也是监妖司的人？”
这句姐姐叫得水大娘子心花怒放，尤其她能从宋煜身上感受到真诚。
有些感慨萧晴那丫头运气真好，受个伤都能遇到这样一个令人心动的年轻俊彦。
水大娘子咯咯笑了两声，红衣里面的白衫高高隆起，随着笑荡起阵阵波涛。
“若没有大总管密信，即便我的身份有人知道，也不能这样轻易暴露，不错，我是监妖司的人，而且，我还是风字科的统领哦！”
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块银制镶金的令牌，摆在宋煜面前。
宋煜拿起打量着。
令牌很精致！
正面跟萧晴给他那块一样，反面花纹中间，则是一个“水”字。
看着外面那圈儿包金，等级明显高过单纯的银质令牌。
“监妖司令牌共分为玉、金、金包银、银、铜、铁六种，其中玉质令牌只有一面，为大总管所持有；金质令牌六面，分别为智字科、术字科、江湖科、风字科、战字科、监察科大统领持有；金包银令牌十八面，每个字科的三名统领持有……”
水大娘子并未急着喝酒，一上来就给宋煜认真介绍起监妖司的内部组成。
宋煜虽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认真听着，毕竟这些事情好朋友没跟他说过。
“至于银质令牌的持有者，每个字科人数不等，少则三人，多则十几人，银牌成员，已经算是监妖司的中层，是有正式品阶的，最差……也是七品！”
“铜牌和铁牌就多了，比如你家里的彩衣就是铜牌风字科成员，绿荷，是铁牌……”
宋煜：“……”果然如他所料。
水大娘子笑道：“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对你说这些？”
宋煜老老实实点点头，道：“还请大娘子为我解惑。”
水大娘子道：“银质以上的令牌持有者，每人身上有三面，可将其给到任何一个自己极其信任的人。拿到令牌的人，虽无监妖司身份，也无朝廷品阶，但经过报备之后，会被任何监妖司成员……视为自己人！”
她看着宋煜：“据我所知，这些年能拿到这种令牌的人，少之又少。大家都很谨慎，万一拿到令牌的人用它做点什么，后果难以预料。”
“一旦出问题，谁给的……谁必须负责！”
“你或许不太清楚这面令牌的价值，这么说吧，你如果去到黑市，说自己手上有一面银质监妖司令牌，想要卖掉，只要验证为真，价格……不会低于十万两白银。”
“因为即便是没有报备过的令牌，依然能干很多事情！”
水大娘子淡淡说道：“至少，铜牌和铁牌的监妖司成员，是没有资格过问的。”
宋煜微微一怔。
他当然知道这面令牌肯定有着极高价值，却从未把它跟银子联系到一块。
水大娘子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直白地告诉他好朋友萧公子对他是有多么信任。
关键她大概还不清楚，萧晴送他的……又岂止是这面令牌？
只要他愿意，去到任何一个有监妖司人的地方，完全可以行使与萧晴等同的权利！
好朋友连老底儿都交给他了！
“其实如果只是萧晴那丫头自作主张给了你一面令牌，我今天大概也不会找你说这些，关键是……你入了大总管的眼。”水大娘子一双剪水秋眸内波光潋滟，看着宋煜。
瞧瞧人家这气运！
宋煜眼中露出几分茫然，对水大娘子一抱拳：“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是一头雾水，还请大娘子再为我解惑。”
水大娘子笑吟吟端起酒杯：“煜公子先喝了这杯，我与你慢慢道来。”
宋煜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酒水出奇的清冽甘甜，应该是多种水果酿制而成，非常好喝。
“其实原因说来简单，”水大娘子放下酒杯，“首先你救了萧晴，且不说你不出手她也不会有事，但当时她确确实实是被你所救，也正因为你救她，后面的事情才得以延续，否则在她重伤那会儿，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其次她喜欢你，对你一见倾心，否则最多送你一场富贵，绝无可能把令牌留给你；最后……你是个人才。”
“最后这个……重要也不重要。”
“萧晴喜欢的男人，如果她坚持，那么只要不是长得歪瓜裂枣，人品低劣那种，大总管几乎不太可能反对，因为大总管从小就特别宠她。”
“但如果你恰巧还有才华，是个优秀的年轻才俊……那么，这件事就变得重要了。”
“因为这会让你平步青云！”
水大娘子看着宋煜：“恭喜你，一入监妖司就可以拿到银质令牌，还是大总管亲自认可的……你可知道，今晚被你灌得烂醉如泥的孙志平，堂堂状元郎，又是武道天才，刚入监妖司时，也只铜牌起步。”
“另外，你居然能把情敌变成朋友……宋煜，风字科非常需要你这种人才！”
看着水大娘子那双放光的眼睛，宋煜揉了揉脑袋，道：“我怎么就加入监妖司了？还有啊……大娘子莫要乱讲，我跟孙使者怎么可能是情敌？”
“也是，他努力那么久，都没能让晴儿妹妹正眼瞧一下，确实不配当做你的情敌！”水大娘子笑道。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想说……我跟萧晴清白的很，只是朋友！”宋煜认真解释。
水大娘子笑得花枝乱颤，道：“好久没遇到你这么有意思的人了，行吧，你跟我家晴儿是好朋友，将来清清白白的同塌而眠那天，可莫要忘记今天你说过的话。”
宋煜满头黑线，不过也总算弄明白那位权倾朝野的大宦官为啥会看重自己了。
但……真就这么简单么？
萧晴看好就算？
李朝恩那种身份地位的人，会如此儿戏？
“对了，”这时水大娘子再次开口，“大总管说，有些事情等你到了京城，见面后自然明白，他让我转告你，寒江城乃是非之地，莫要久留。”
说到这，水大娘子有些感慨，轻声道：“宋煜，姐姐加入监妖司也很多年了，除了晴儿妹妹，还从未见过大总管对谁……像对你这么重视，他的其他义子义女也不行！”
“虽然不清楚全部原因，但身为晴儿妹妹的半个师父，姐姐真心实意跟你说一句，大总管不会害你，且不去说人品私德这些，毕竟你也不了解。只凭他的身份地位，就完全没必要坑你害你，你是个聪明人……”
宋煜点点头，端起酒杯：“大娘子……”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姐姐！”
“姐，我敬你一杯！”
第四十七章 我就是我
从翠芳楼回到宋宅，宋煜还是认真跟剑灵沟通了很久。
“剑剑，这印章……是不是只有我才能真正进入到里面空间，对其他人来说，它只是个可以提供特殊能量的源泉？”
剑灵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不是只有你能进入，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但绝大多数肯定是不行的。”
“之前就和你说过，这世界能破解印章秘密的人寥寥无几，而且……”
“而且什么？”宋煜发现剑剑似乎在迟疑着什么，忍不住追问。
“你来自道乡，天生就有道魂，这才是你能进入内部空间看见我，吃到桃子的真正原因，至于这个世界其他那些持有印章的人，即便他们破解了印章底部的字，最多，也只能从中获取一点好处罢了。”
剑灵道：“比如通过冥想……沟通到印章里面的一些存在，能够获取到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修行法，再比如……不同的印章，可以帮他们寻找到不同的宝物。”
“但每個印章里面最核心的本源，没有道魂的人，都无法触及。”
“总之，印章的确是至宝，不过能像你这么用的，我想……这世界应该也只有你一个。”
“否则又何必损耗巨大能量，不惜自身遭到封印甚至彻底毁灭的风险，把伱……从你所在的世界拉过来？”
剑剑这番话，对宋煜来说，已经算是信息量极大！
至少让他明白了印章在他这里，和在别人那儿……根本不是一回事。
他也能感觉到剑剑似乎并不想和自己说这些。
按照它的风格，应该只想让自己可以专心修行，不断提升境界。
像个真正的修仙者那样，不理会任何尘世中的事情。
但那怎么可能啊？
这不是什么修行界，更不是仙界，这是人间！
就像那句经典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样，生活在这个红尘俗世，总要吃喝拉撒，总要赚钱养活自己。
即便是在修行界，难道就能挣脱“法财侣地”的束缚？
更不要说那些手中已有印章，并从中获取过好处的人，又怎么可能放弃对它的寻找？
“也就是说，截至目前，真正能完全窥探到印章秘密的人，其实只有我一个？”
剑灵回道：“你也没能完全窥探到所有秘密，但真正打开印章背后世界大门，接触到里面秘密的……我认为只有你一个。”
“剑剑我还有个问题。”宋煜道。
剑灵对剑剑这个称呼已经彻底免疫了，认命的回应道：“你问吧。”
“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那个少年，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你们抹杀的吗？”宋煜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问出了始终横在他心里的那根刺。
“怎么可能？”剑灵当即否认，随后传来一道幽幽意念：“本不想和你说那么多，但你这人说好听的叫警惕性太高，又心细如发，说难听点……你事儿可真多！”
宋煜没否认：“我总得知道我在这里面，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毕竟……想要让你，让图里面的存在恢复，终究还是要靠我，对吧？”
剑灵最初就说过，不是它把他从地球弄过来的，那除了那张高冷的图之外，还能是谁呢？
剑灵沉默了一下：“是的。”
宋煜：“那大家为何不能坦诚一点？别我每次问起，你就说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那你也不需要知道，剑剑，我不想这样稀里糊涂的活着。”
新时代的华夏人，死也要做那只好奇的猫！
剑灵道：“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那我就说了……”
此时一股淡淡的能量波动，自宋煜眉心传递出来。
剑灵也传递出一道宋煜能感应到的意念波动：“你别拦我，我觉得他说的对，告诉他无妨。”
下一刻眉心处的能量波动归于平静。
剑灵道：“我说可以，但很多事情没办法给你解释得那么详细，能理解多少看你自己，毕竟我只是一把剑而已。”
宋煜道：“你说。”
“其实你，和你现在身体原本的灵魂，都是同一个人，你过来只是灵魂上的融合，不存在死不死的问题。”
“你当时感受到的那点执念，让你觉得对方死了，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你……不放心这个世界的妹妹。”
“否则不是同源的灵魂，又凭什么能融合得那样完美？甚至还有增强？”
“你可以理解为无数个世界里面有无数个你，若有一天你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按照你的理解方式……大概就是进入到更高维度的世界！”
“到那时，所有的你可以瞬间回归到本源，不会有什么灵魂记忆上的排斥，有的只是难以用数字计量的记忆。”
“而这……就是万法归宗！”
“在你拥有这种无上神通之前，每个世界的你都是一个独立个体，相互之间偶尔或许会通过梦境有所联系。”
“比如你梦见自己变成另一个人甚至是动物，以另一种身份过着和你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梦醒后就算记得，你也只会觉得这是一场神奇的梦而已。”
“时空有时也会发生极小概率的错乱，比如让你穿越到古代，亦或是去到未来……其实你占据的，依然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融合的，也都是你自己的灵魂。”
“但你这次从原本所在的世界过来，确实是人为干预的结果，至于原因，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的记忆同样有缺，有朝一日等图图彻底恢复，它会告诉你。”
剑灵很努力地在描述。
“平行世界？”宋煜问道。
“其实是诸天法界……不过你这么理解……嗯，也可以吧，总之你这下可以彻底放心了，没有什么少年被抹杀，从来都只有你自己。”剑灵说道。
“那，这个世界我的父亲跟爷爷都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事实上直到你破解印章底部的字那一刻，道魂与封印共鸣，我才苏醒。”
剑灵说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从此就安心修行吧，我们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但同样，你也会因此而获益。”
宋煜点点头，没有再问别的，实际上即便是这些，也把他震撼得不轻。
联想到过去曾经看过的一些神话典籍，如今又有了更高层面的认知。
彻底化去酒意之后，开始认真参悟起“妖言惑众”。
剑剑说的没错，这能力确实挺厉害，他只刚刚入门，就让孙志平对他掏心掏肺，“化敌为友”，否则真以为一个暗劲巅峰的六级高手那么容易酒后吐真言呢？
按照剑剑的说法，妖言惑众是一种很厉害的神技，不仅可以言出法随，更能在修行过程中壮大自身神魂，极大程度增幅精神力量。
唯有精神力足够强大，才能观想那张高冷图……
……
……
翌日清晨。
宿醉醒来的孙志平倒是没有头疼欲裂，只是昨晚的事情几乎都忘了。
喝断片了。
最后只依稀记得似乎跟宋煜说了好多心里话。
身为朝廷的使者，他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他……他是晴儿喜欢的男人，我为什么会对他掏心掏肺？”
“我这是得了失心疯？”
社死的状元郎开始强烈地怀疑起自己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
不过最终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对宋煜的“酒量”感到深深的佩服……不对，应该是恐惧！
“本官下次再跟他喝一口酒就是犬！”
他发下毒誓。
但大总管交代的事情还没有完成，齐王府那边，反正他得到的命令的确是过来走过场，如今饭也吃了，礼也收了，也就没什么事情了。
那么就只剩下这一件事了。
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必须得再去见宋煜一次。
状元郎对待公事还是很认真的。
于是，他在洗漱完毕，用过早膳后，换了身常服，轻车简从自驿馆出发，来到云天武馆。
让人递上名帖后没多久，宋煜便从里面迎了出来。
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大步来到孙志平面前，把着他的手臂就往里走。
还一脸豪爽声音很大地说道：“孙兄想要见我，让人过来送个信不就成了？怎么还亲自前来？不过来都来了，弟弟带你好好参观一下我们武馆，你可是暗劲六级的高手，又是状元郎，正好可以给我们的发展提供一些宝贵的意见和建议……”
孙志平：“……”咱俩啥时候这么熟了？
他被稀里糊涂的拉进武馆，耳畔传来宋煜那爽朗的声音：“孩子们都停停，今日有幸，状元郎来我们这里参观巡视。平日叫你们多读书，一个个都说看不进去，昏昏欲睡的……现在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文武双全！”
“你们觉得他只是个文人？错！大错特错！他还是真正的武道高手，暗劲巅峰……六级！”
轰！
武馆前厅里面一群少年彻底被惊呆，顿时一片哗然。
望向孙志平的眼神充满了震撼与崇拜。
原本还有点不爽，觉得跟宋煜不熟的孙志平这一刻也不知怎么了，许是那一双双清澈淳朴的练武少年的眼睛打动了他，亦或是宋煜那富有感染力的话语燃起了他身上属于武者的热血。
在这一刻，他情不自禁挺起胸膛，让自己变得更加挺拔。
清了清嗓子，道：“诸位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练好武功的同时，也不要忘记读书，唯有文治武功并行，方可以更好报效家国！”
宋煜顿时大声道：“状元郎说得好！你们都听到没？”
“听到了！”
几十个少年面红耳赤地扯着嗓子大声喊，外面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心说莫非云天这边又有什么新鲜事了？
宋煜心说妖言惑众可真他么好用啊，以后得注意点，别在高人面前漏了陷……这玩意儿用惯了容易上瘾。
随后他拉着孙志平在整个武馆走了一圈儿。
原本心里有点别扭，认为自己不应该跟“情敌”走这么近的孙志平，参观一圈过后，那种感觉居然消失了。
还忍不住感慨道：“真好！想不到寒江城内竟然还有这么好的武馆，这些年轻人在未来必然都会成为栋梁之材！”
最后宋煜带他来到会客厅，亲自拿出黄叔的龙团招待这位贵客。
“孙兄见谅，我这也没什么好茶，你将就着喝。”
“贤弟不用如此忙碌，我过来，主要还是大总管委托的事情……昨晚喝太多，喝酒误事啊！”
看着在那泡茶的宋煜，孙志平露出尴尬的笑容，他自己也感到奇怪，明明应该恨死这个抢走晴儿心的人，可为何一见到他，就恨不起来了？
想到这货日后很可能跟自己成为同僚，更是感觉头疼。
“无论如何，我都不要跟宋煜呆在同一个部门里面！”
不过想来可能性不大，他在监妖司的身份是监察科的银牌总管，宋煜如果也被授予银牌，更大的可能是进入风字科或者江湖科。
毕竟，他没有功名在身。
又如此的……热情开朗、口若悬河。
擦，比我这个状元还能说！
“昨日孙兄必是舟车劳顿，否则区区水酒……”宋煜将茶杯放到孙志平面前，坐到他身旁，“经过昨晚一夜休息，想必以孙兄体质肯定早就恢复过来，待会儿晚点我们翠芳楼走起，来他个不醉不归！”
“不不不……不去！”
孙志平一脸坚决，来之前刚发过的毒誓，再喝就是犬！
“孙兄是看不起我这个白身草民？”
“贤弟这是哪里话？”
“孙兄昨晚还搂着我的肩膀说好兄弟一辈子，果然都是醉话，今日醒酒便翻脸不认，哎，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煜叹气。
孙志平瞪大眼睛。
不是……我他么还说过这种话吗？
他又想骂娘了。
酒水误我！
“贤弟别误会，真的是……昨晚喝太多，到现在还浑身难受。”孙志平不得已，找了个理由。
“那就透透！”宋煜一脸认真。
“透透？”孙志平一脸疑惑。
“孙兄难道不知道，酒醉之后再小酌一点，会舒服很多？”宋煜一脸你怎么连这都不懂的表情，看得孙志平有点怀疑人生，心说真有这说法？
“真的？”他问。
“当然是真的，如假包换！今日我们过去，让水姐姐弄几个爽口小菜，要清淡一点的，咱哥俩小酌几杯，保证你通体舒泰！”
水姐姐？
孙志平嘴角微微抽了抽，心说监妖司风字科的金牌统领这么快就成你姐姐了？
这样一个长袖善舞，能喝酒爱逛青楼的英俊小白脸……晴儿你怎么能看上这样一个男人？
不行，我今天必须揭开你的真面目，让晴儿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二十七年人生从来都是一板一眼，也几乎没有在工作中出现过纰漏的状元郎，似乎又一次忘了他今天来找宋煜的目的。
“那就去小酌两杯？”
“走走走！”
“此时还太早了点吧？”
“早上不喝酒，人生路白走，正好你还难受着，我这当弟弟的岂能坐视？”
“那……”
“走！”
……
傍晚时分。
宋煜再次摇摇晃晃地扶着孙志平上了马车。
孙志平临走前醉眼惺忪地冲着宋煜挥手：“贤弟，明天，明天可不能再喝了，红玉姑娘是个妙人，那手……不是，我是想说，明天必须谈正事儿了！”
宋煜道：“行，明天咱们不喝了，谈正事！”
孙志平走后，水大娘子出现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这样坑咱监妖司的状元郎……不好吧？”
宋煜浑身酒气，瞥了她一眼，露出满口整齐白牙：“姐姐可别冤枉人，我跟孙兄一见如故，就差当场结拜了，哪里有坑他？再说，一看他就是那种常年压抑自己，苦读书，勤练武，得不到释放的人，回头他还得好好谢谢我帮他打开人生的一道崭新大门呢！”
水大娘子一脸无语，忍不住道：“也不知晴儿喜欢上你，是不是一件好事。”
“别乱讲，我俩友谊长存！”宋煜道。
“行行行，说不过你，”水大娘子无奈地看着宋煜，“说说吧，你是不是还在避讳去京城那件事？”
宋煜一脸认真：“我是舍不得姐姐啊！”
水大娘子：“……”
她一双风情万种的剪水秋眸盯着眼前似乎也同样醉意深沉的俊朗年轻人，啐了一口。
“少跟姐姐鬼扯，信你才怪！不过宋煜，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接连两次让他大醉，差不多就得了，免得回头他记恨你。”
宋煜叹了口气，心说你哪知道妖言惑众的厉害？
我要是对你用上，这会儿说不定已经扑过来求欢了！
不过水姐姐一番好意，他也得心领，笑着道：“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接连两次灌醉孙志平，不过是打算回头在京城，先有一个自己人罢了。
他现在施展妖言惑众远远达不到言出法随程度，但却可以让孙志平对他留下极好印象。
什么情敌不情敌的，男人之间的友谊才是永恒的。
他宋煜又能有什么坏心思？
其实他今天这么想喝酒，甚至没怎么用真经化解酒意，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剑剑吐露真言，透露给他那些信息之后，横在他心中的那根刺，才算真正消失。
之前始终有些隔阂。
带着一种游戏人间的态度，像在玩一款高真实度的模拟人生游戏。
直到今天，他这个来自现代的地球人，才真正意义上，从身到心……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
因为我就是我。
从里到外……都是我！
第四十八章 通穴
翌日。
等着孙志平过来谈正事儿的宋煜一上午也没见到人。
决定亲自去一趟驿馆。
不能总让兄长主动，他这个当弟的也应当礼尚往来，得懂事儿。
结果还没动身，驿馆那边的人就送来一封信。
孙志平溜了。
驾着马车带着随从……逃之夭夭！
为防止宋煜拦截，专门嘱咐驿馆的人中午再送。
状元郎认怂了。
信上说贤弟义薄云天，热情豪爽，怎奈为兄实在公务繁忙，不愿离别，不忍泪洒当场，只能用这种方式与贤弟你告别……
关于大总管的交代，孙志平也用写信方式说了。
“大总管爱才，闻贤弟才名，喜不自禁！诚邀贤弟入京，为兄在那恭候，殷殷期盼，能与贤弟重逢。”
通篇没提萧晴一个字。
其实从宋煜管水大娘子叫姐，孙志平就已经明白，那位风字科的“金牌”统领大概也已接到大总管的密信。
他知道水大娘子是金包银，但只要不是当着真正的金牌，基本都会尊称其为金牌。
这就好比副书记……大家通常会把那个“副”字给忽略掉。
既然水统领也会说，他便不想过多赘言。
如何选择，那就要看宋煜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最好别来！
寒江这破地方，他也再不想来！
大家这辈子老死不相见才……其实他人还挺好。
坐在马车里面的孙志平依然还是有些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
“我真有那般良善？”
“即便我是個非常尊重晴儿的男人，但也不至于大方到这地步吧？”
“我为什么要跟他喝酒？”
“我为什么会跟他称兄道弟？”
“我为什么一看到他……就恨不起来？”
那种知道真相之后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感觉依然让他一颗心隐隐作痛！
但对宋煜……却似乎无论如何都恨不起来。
“是了，我是个有修养的人，再说我也不想让晴儿看见我内心那不堪的一面。”
“一定是这样！”
“绝不是宋煜太好，而是我……在意晴儿的感受！”
“我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竞争！”
“让晴儿看见我的诚意！”
……
……
宋煜阅后将这封信小心收起。
可不能丢了，将来说不定要进博物馆的……
这可是他跟文武全才的状元郎孙兄之间伟大友情的见证！
“孙兄亲笔写下‘与我分别，会忍不住泪洒当场’，这是多么伟大的友情？！”
“我都忍不住想给他写一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了！”
雨霖铃寒蝉凄切就算了……没到那地步。
京城，他是一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如今云天和四海合并在即，叔父黄平最近始终在闭关，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去张罗。
还有彩衣和绿荷这两个风字科的成员，也需要跟水大娘子商量一下。
之前始终没能彻底弄清楚，齐王府为何如此看重他，经过最近发生这些事，他也已经捋顺其中关键。
应该是那会儿赵焕知道他救了萧晴，未来必然会攀上李朝恩这株大树的高枝。
通过送宅送美女的方式，提前结个善缘。
至于把监妖司的彩衣跟绿荷一块送给宋煜。
这其实是齐王跟李朝恩之间的一种“对话”方式——
齐王府亲近宋煜，纯粹是卖你大总管的面子，并无其他私心！
宋煜救了萧晴，我们知道大总管远在京城不方便，便帮忙送给这年轻人一场寻常人做梦都不敢想的富贵！
但我们很守本分。
做事干净漂亮光明正大，内心坦坦荡荡毫无杂念。
主动把你监妖司的人放在宋煜身边，从根本上杜绝私下跟这优秀年轻人勾结串联的可能性。
这举动与其说是给李朝恩看，还不如说是给坐在龙椅上的那位看。
别看寒江城是齐王封地，天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何连孙志平自己都说他是来走过场的？
因为大家对这些事情都心知肚明！
齐王府这边任何一个举动，都有可能被过度解读。
确实需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行事。
齐王府的这份情，这份用意，这种分寸……宋煜相信京城那边的李朝恩一定是心领神会。
所以齐王父子看重他，对他好的简直有些不可理喻，并不是说他宋煜真的就有那么牛逼！
当然人家肯定不会让你看出这点，人家要的是各方各面……都能满意！
即便你宋煜最终想明白了，依然还是得感激人家。
这才叫高明！
而且通过水大娘子之前说过的话，宋煜也感受到一些别的。
甚至猜到另一种可能——
因为他救了萧晴，导致监妖司调查过他的身份。
如果李朝恩真是个念旧情的人，意外发现他居然是当年救命恩人之后……
于是干脆顺水推舟，强行解读两人关系！
借着萧晴喜欢他的理由，让他去京城，放在自己身边悉心培养。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别说救命之恩。
李朝恩也好，萧晴的爷爷萧良萧相公也好，当年确确实实是那群虎贲军所救！
这也是朝堂之上，人所共知的事情。
人确实会变，毕竟人心难测。
但坐到李朝恩那个位置，早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并不清楚印章真实用途的前提下，想要报恩，实属正常之举。
尤其这种做法将来一旦传出去，还会为他再添美名！
位高不忘旧人！
一个懂得报恩，这边收忘年交后人为义女，那边提携救命恩人之后的内侍省大总管，怎么看都是个可敬可爱之人。
即便是敌人，对这种人也难出恶语。
跟齐王的选择一样，李朝恩这种做法……同样一举数得！
既庇佑了恩人之后，又可以赢得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
接下来这段日子，宋煜就开始一边修行，一边处理这些事。
云海的成立的日期被选在了腊月初八。
据说这是个黄道吉日，宋煜却突然有点想家，因为这个日子让他想起了腊八粥……
虽然当时并不喜欢喝，但现在，却突然很想念。
彩衣跟绿荷的事情他也征求过水大娘子的意见，按照这位姐姐略夸张的说法，那俩丫头见到你魂儿都没了一半儿，少的那一半就在伱身上！
“以后你也是风字科的银牌总管了，她俩左右都是你的人，你随便！”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宋煜认真解释。
不愧是在青楼当楼主的人，这位姐姐说起话来那豪放的很，一双妩媚明眸看着宋煜：“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晴儿妹妹！”
宋煜心说你告诉又能怎样？
身为有着共同秘密的好朋友，她只会为我高兴的……吧？
对那两个容颜绝美的漂亮丫头他当然很喜欢，他又不是什么矫情的人。
没来这封建社会的时候，在这方面他也不是什么老实人，但没有情感基础的睡，没劲！
小火慢炖才出真滋味，都已经在锅里了，没必要急。
他还抽时间去探视了一次黄平，黄叔这边闭关成效尚可，但也谈不上有多顺利。
想要依靠自身冲击化劲领域，一时半会怕是难以成功。
宋煜犹豫再三，还是拿出了那份简化版真经。
黄平看后如获至宝，甚至没问宋煜这东西从哪来的。
因为宋煜在给他经文之前，就先说起了李朝恩的事情。
“黄叔，我爷爷是不是当年救过李朝恩的虎贲军之一？”
对此，黄平给出了一个很肯定的答复。
“宋叔叔曾是虎贲军中一名校尉，确实救过两位朝廷大员，一个已经过世，就是曾经的三朝元老，萧良萧相公，另一个……就是这位李朝恩！”
“不过老爷子当年在世的时候，就不允许你爹去找人家，更不许他随意对外提及。”
黄平看着宋煜道：“所以如果不是今天你提起，我这辈子都可能不会跟你说这件事。”
“不过那位是怎么知道你的？我听高俊说，朝廷来的使者，都专门去武馆拜访你？”
宋煜把自己无意中救过萧晴命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我没想到她来自监妖司，而且还是大总管李朝恩的义女，因为我救了她，那边调查过我的身份，可能因此知道我是他恩人之后……这才有了朝廷那位使者来武馆拜访我的事情，因为他还有一个身份，是监妖司的人！”
黄平听后不由感慨：“这就是命运啊！你父亲当年加入虎贲军，可以说跟你爷爷没什么关系，要硬说有，也只能说是家风使然。如果大哥当年有你这般好运，能被那位大总管发现，未必是今天这种结果……”
黄平对大哥宋广祁的死，直到今天仍难以释怀。
有些话当着宋煜没法说，他内心深处未尝没有埋怨过宋兴平老爷子太过古板。
如今早已时过境迁，宋兴平、宋广祁父子也都早已离世，再说那些也没任何意义。
“既然是机缘巧合，让那位大人物知道了你的存在，该怎样，你自己选择就好，无论如何，叔都会彻底站在你这一边！”
宋煜笑道：“叔叔不用担心，我有分寸，其实之前就想过把武馆开去京城，如今多了这层关系，更多一份保障。”
让黄平安心闭关参悟经文，宋煜告辞之后，也开始了更加专注的修行。
最近他的境界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原因很简单，一天他无意中在世子送的那套大宅书房里面，发现大量古董！
之前还想着要如何跟那群顶级二代借点，谁曾想人家本来就把这些东西当成装饰品，始终放在这里，压根就没动过！
是他自己忙忙碌碌，一直没有注意到。
有了这些古董提供的能量，宋煜运行真经打通穴位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至少七八倍！
也就一个多月，刚入腊月的第一天，成功打通全身上下所有穴道！
这跟之前气贯全身有质的区别！
一时间，体内远比真气高级不知多少倍的灵气宛若大江大河，在经脉中奔腾咆哮，轰鸣隆隆，自成循环。
只要一个念头，便可轻松将这种力量爆发出来！
最让人防不胜防的是，跟真气爆发会伴随着惊人血气外显不同，他的灵力无论如何运转，外表都看不出任何差异！
乘着夜色，宋煜悄然从武馆离开，施展轻功，一路踏雪无痕的出了寒江城。
狂奔三十余里，来到一座大山上。
他要好好试试……如今的战力，究竟到了一种什么地步？
第四十九章 腊八
宋煜自从被那两颗蟠桃洗髓伐毛过后，无论外在气质还是内在各种器官，就已经得到过全方位的强化和提升。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一觉醒来会变得让宋雪琪惊叹，让所有人感觉他像个贵公子的原因。
英俊，和气质极佳的英俊……那是两回事。
如今修行真经已有两个月，终于打通全部穴道，他的实力……再次有了质的飞跃！
首先是视力与感知！
最初他需要通过运行真经，才能让自身五感得到增强，让神识变得强大。
从而可以清晰感知周遭。
现在不用了！
无需运行真经，视力和感知就已经双双变得极为强大！
视力方面远超鹰眼。
在这漆黑夜色中，他从出城那一刻，就可以清晰看到三十里外大山上的树木。
甚至可以细节到看清楚树叶的抖动！
正常情况下，隔这么远，即便是在晴朗白天，普通人也只能看见一片灰突突的景象。
而宋煜无需动用任何能量，仅凭一双眼，就可以捕捉到如此精细画面。
感知方面同样强大得吓人。
几十上百米范围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随时随地……映入到他精神识海！
一般的暗劲巅峰……哪怕打通全身穴道，也不可能拥有他这种超强视力与感知。
化劲宗师不是很了解，以后见到，倒是可以请教下。
其次是通过真经吸收的灵力给他带来的好处。
其他暂时还没尝试，不是很清楚。
但刚刚来的路上，他施展轻功长途奔袭，对体力的损耗非常之小！
仙法修炼出的能量，深厚而又绵长。
质量高到令人难以置信！
今年冬天接连几场大雪，导致这座山上积雪非常厚。
一些坑洼之地甚至有五六尺深。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猎户，也不敢轻易踏足。
宋煜施展轻功踩在雪上，几乎只有一层淡淡脚印，不细看的话……甚至不会注意到。
来到山顶，回首夜色中的寒江城。
被一条寒江横穿而过的古城几乎漆黑一片，只在城东最繁华那条街上，能够看见一条“光带”，宋煜可以清楚看见街上那些人的表情。
从青楼出来，脸上带着满足，脚步虚浮的男人；街边卖各种小吃的中年人看着对方那鄙夷而又羡慕的眼神；一些酒醉贵公子踉跄的动作以及他们身边带出来的姑娘登上奢华马车那一刻眼中的欣喜……
如同一场高清默剧，全部映现在宋煜眼中。
“这就是真正的高手视角吗？这也太变态了吧？”他忍不住低语。
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些武侠片——
高手坐在山巅石头上，左边放着一把破布缠绕，只露出剑柄的剑，右手握着个酒葫芦，眼神冰冷地看着几十里外的破旧古城。
镜头迅速拉近，聚焦在某個张扬跋扈，正在调戏民女的恶霸身上。
坐在山上的高手霍地动了……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在虚空接连几个闪现就出现在城里。
直接放大，一剑斩落恶霸狗头。
那会儿只觉得夸张。
这尼玛是武侠片还是玄幻片？
现在却是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当然，他肯定做不到几个闪现就出现在几十里外的地方，至少现在不行，但看清楚城里景象，这个真的没问题了。
呼！
宋煜站在山巅，再次打起那套来自军中的大路货——伏虎拳。
刹那间灵力灌注全身，在经脉当中波涛汹涌，怒浪拍天！
然而在外表看来，却是没有任何变化。
轰！
宋煜挥拳打向一块巨石。
一股汹涌澎湃的能量宛若炮弹出膛，重重击在那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闷响！
足有一丈多高的巨石当场被这股无法想象的恐怖力量轰得四分五裂！
碎石顺着陡峭山坡滚落下去。
引发小规模雪崩，大量积雪将下面一小片森林直接横推、埋没。
宋煜收回拳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这真是暗劲巅峰能打出来的力量？
他的拳头甚至没有接触到这块巨石啊！
按照少年所掌握的那些知识，即便在化劲领域走出很远的宗师，想要打出这种威力，也必须是拳头打在巨石上面，将磅礴能量轰到巨石内部，才能将其破坏。
他这只是蕴藏灵力的拳罡而已啊！
再说直白一点，这就是挥动拳头过程中产生的气流波动……形成的拳风！
居然就能堪比一发炮弹？
这么大块石头，手榴弹都炸不坏，被他打碎了？
这时脑海中传来剑灵的意念：别太骄傲，你这根本不算什么，遇到真正的强者，你这点力量连人家护体罡气都破不掉。
宋煜：“……”
“不过对你现在所处的环境来说，已经算是一个普通的高手了。”剑灵安慰道：“所以不要气馁，毕竟你长的好看呀！”
宋煜难得不想搭理它。
他气馁个鸡儿！
他是没办法从这种震撼情绪中解脱出来！
“真是太强了！”良久，他喃喃道。
剑灵也不出声了，觉得这娃有点小魔怔。
或许它经历过真正的大场面，砍过至高无上的强者，所以很难理解有着现代人思维的宋煜，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打出这样一拳的那种震撼。
宋煜没有再去尝试。
免得一不小心毁掉这处寒江城文人士子夏天的游玩圣地。
只是在下山途中，随手挥掌，轻而易举的……齐刷刷斩断两株碗口粗的松树。
再看手掌，白皙而又袖长，上面连跟毛刺都没有。
“我现在是个真正的高手了！”宋煜很满意的评价自己。
……
……
时间转眼来到腊月初八。
早上天刚蒙蒙亮，宋煜就已经起来洗漱。
然后在彩衣的服侍下，穿好一身盛装。
还是上次去王府那一套。
今天是两家武馆“换牌”的大日子。
打今天起，云天跟四海这两个名字，将成为寒江城的历史。
未来这里再无两大武馆，只有云海。
原本张帆是想大操大办的，至少也要让寒江城的武林同道们“共襄盛会”。
先搞他个轰动全城的大事件再说。
但被宋煜拦住了。
“没必要，如今我们无论做什么，其实都会引起别人的关注。”
“而且武馆，最终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否则你弄出再大动静也没用。”
话虽如此，但该请的人还是要请的。
首先就是齐王府。
宋煜给王爷跟世子分别送去了请柬。
王爷大概率是不会出现的，但礼数必须得尽到。
然后就是之前在翠芳楼认识的王东来、王向北兄弟，李胜、郑君和寒江节度使之子卢修。
最近这段时间，宋煜在赵焕的刻意引荐下，又一起在翠芳楼喝过几回酒。
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过来捧个场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宋煜也没想过跟这群人深交。
这些权贵子弟骨子里都傲的很，能与他同席而坐举杯共饮，多半都是看在赵焕的面子上。
赵焕自然不会到处去说他跟监妖司的关系，于是双方关系也就那样，不远也不近。
因为是两边同时更换牌匾，所以张四海跟张帆父子不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云天这边，要等他们自家揭牌之后再赶过来。
宋煜乘着黄平的马车赶赴武馆。
车上只有他们两人，黄腾最近始终吃住在武馆，几乎寸步不离小演武厅。
“小煜，你给我那篇心法真的太厉害了！”
黄平眼神中带着强烈震撼：“我能明显感觉到修行速度在突飞猛进，不仅可以轻松气贯全身，在增进内力方面，也比我过去所知那些好无数倍！”
“上次我也没好意思问，这心法……是那位给伱的吗？”
宋煜知道他口中的那位是谁，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笑着问道：“黄叔觉得好就行，我弟那边拿到的更早，但其他人……”
“怪不得这臭小子这么长时间一趟家都不回！”
黄平之前一直闭关修炼，没怎么注意，宋煜这么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随即一脸认真保证道：“你放心小煜，叔知晓轻重，要不是知道那位想报恩，我都怀疑这是神仙才能创出的心法，我绝不会让它流传出去！”
宋煜点点头，心说对这世俗中人来说，图里面的那个存在……应该就算是神仙了吧？
她给是修行法，可不就是仙法么！
来到武馆时，这里还很安静。
除去内部少数人，双方弟子都不清楚今天将发生一件足以影响寒江武林的大事。
辰初时分，云天从上到下才被通知今日即将发生的事情。
所有弟子学徒全都一脸震撼。
包括那些“高级班”的弟子，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感觉头皮都直发麻。
他们倒是听说新馆主宋煜跟四海张帆往来甚密，却从来没敢往这方面去想。
望向一身白袍，安静和黄平站在一起的宋煜，眼中都充满敬畏。
至于那些师傅们，则早已知晓这件事，但真当这一刻来临，依旧免不了紧张和兴奋。
“寒江城两大顶级武馆合并……这绝对是轰动北方武林的大事件！”常武穿着一身过年都没穿过的盛装，站在武馆门口，小声跟身边的董师傅说道。
“馆主不是说了，回头会把武馆开去京城，老常，你想不想睡京城的姑娘？”宫贺宫师傅凑过来笑嘻嘻小声问道。
“你想？”常武白了眼宫贺，“但你他么能不能注意点场合？听说待会很多大人物都会过来！”
宫贺呲牙笑道：“我当然想了，我早就跟馆主提出申请，京城开武馆，我要第一批过去！”
“妈的你这贼厮，好生无耻！”常武大怒。
巳初。
有宾客开始到来。
最先赶来的不是前两天喝酒时说保证第一个到的世子赵焕，而是王东来和王向北兄弟。
二人乘坐豪华马车前来，笑吟吟与宋煜拱手见礼，接着命人送上贺礼。
白银千两！
对普通人家来说这肯定是一笔巨款，但在他们这种世家子弟眼里并不算什么。
对应他们兄弟与宋煜之间关系，也算是一份厚礼。
宋煜谢过之后，让大师兄高俊先把这两人请到会客厅。
两人却笑着拒绝，表示等等其他人。
随后赶来的是郑家公子郑君，跟约定好了似的，同样送上白银千两。
李胜跟郑君前后脚，礼金同上。
眨眼功夫，这边就收了三千两银子。
看得一众武馆弟子心潮澎湃，望向宋煜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敬畏。
而是真正生出一种……原来我家馆主不知不觉间，已经可以跟这群寒江城顶级公子哥谈笑风生，平等论交了！
时间又过了一会儿，因为齐王府设在寒江，没有多大存在感的衙门里居然来了一位大人物。
知州！
这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未着官衣，穿着一身常服。
相貌英俊儒雅，唇上留着一抹胡须，笑吟吟过来跟宋煜打招呼，并让身边随从送上百两银子作为贺礼。
数目其实不算小，但跟王家兄弟、李胜、郑君这些人的贺礼比起来，似乎就有点轻了。
但问题是他的身份！
寒江郡只是从古流传下来的叫法，按照官方称谓，应该叫寒江州！
如果不考虑齐王封地因素，寒江州的知州，已经是这座城军政一把抓的真正父母官了。
而且很多人都注意到，知州过来的时候，是先冲着宋煜去的！
跟宋煜亲切打完招呼之后，这才跟黄平等人寒暄示意。
按照寒江城在南赵的地位，差不多相当于现代的副省级城市。
一把手亲自过来，就好比副省级的市高官过来参加一场民营企业的开业典礼。
面子给的不可谓不足！
别说黄平有点手足无措，就连宋煜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还好他应对十分得体，与知州谈笑风生。
想把这位大人物引到里面休息，同样被微笑着拒绝。
“天气晴好，等等无妨。”
等谁？
自然是等真正的大人物啊！
可众人左等右等，眼看着就要到“揭牌”时间，无论齐王府，还是那位寒江节度使卢童家的公子卢修，都未见踪影。
这下就连王家兄弟这些人都有点急了，心说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按说不应该啊！
不说世子对宋煜的态度，光说他的为人，就绝无可能做出这种失礼之举。
卢修不来就不来了，毕竟没那么熟，交情也不深，但世子怎么可能也不见踪影？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比谁来的都早才对！
知州这边脸上笑容不减，但眼眸深处，也闪过一抹奇怪。
他可是听说，宋煜这个年纪轻轻的武馆馆主非常不简单，不仅跟齐王府关系极好，能成为座上宾，就连京城来的使者都主动登门探望！
想着正好借这次机会，跟这年轻人好生结识一番，既可以示好齐王府，说不定还有机会搭上京城的线！
结果齐王府到现在都没来人，莫非情报有误？
可别傻乎乎站在这里等半天，最终却……
虽说这天儿不算特别冷，但时间长了也受不了啊！
正这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马车压在石板路上的轱辘声。
终于来了吗？
所有人都望向那边。
前面的车驾，无论知州还是那几个公子哥都很熟悉，一看就是齐王府的。
后面不算太远跟着的那辆，他们同样也认识。
来自寒江节度使府上……
感情这是一块来的？
随着马车来到近前，车里的人下来，众人顿时又是一愣。
王府过来的两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两人，前面那个是王长史，后面则是个年轻漂亮的少女！
黛眉琼鼻，粉面樱唇，披着件白色描金的披风，面容精致，气质高贵。
王长史远远的，就冲大家拱手致歉：“对不住对不住，让诸位久等了，许知州，煜公子，王爷跟世子临时有要事，此时已经出城……临行前王爷特地嘱咐在下，对煜公子说声抱歉。”
众人全都愣在当场。
王爷跟世子临时有事……出门了？
这得多大的事情啊！
随后王长史命人送上贺礼——
王爷，白银两万两！
世子……白银一万两！
什么叫皇家式的财大气粗？
莫说普通人，即便绝大多数富人听到这个数字也得直迷糊。
许知州内心也是充满震撼，通过王长史刚刚那句话，以及王府送来的贺礼，足以证明齐王父子对宋煜的重视没有丝毫问题。
那么也就是说，王爷跟世子那边，是真的有事！
就在这时，有人骑快马急速赶来，甚至无视王府车驾，一口气冲到里面。
翻身落马跑到许知州身边。
不等他发作，便贴着他耳朵轻声耳语几句，许知州顿时面色大变。
朝宋煜等人一拱手：“抱歉了诸位，本官这边有要事，需立即回去处理！改日再与大家把酒共饮！”
说着从那人手中接过缰绳，车都不坐，翻身上马，迅速打马而去。
这会儿后面那辆寒江节度使家的马车才有人下来，看打扮，应该是一名管事之类。
送上白银千两，表示卢修公子有要事无法抽身，派他过来送上贺礼。
“我家公子说很对不起煜公子，改天亲自摆酒赔罪。”
他说什么大家已经不怎么在乎了，到这会儿，就连云天这边年龄大一点的弟子都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紧张氛围。
有人忍不住嘀咕一句：“莫不是北齐打过来了？”
宋煜则在刚刚知州随从耳语时，就已经听见——北路转运副使林惠，遇刺身亡！
这会儿那漂亮少女走上前，脆生生道：“别猜了，北路转运副使林惠，就在昨晚，于襄阳城内的官邸……遇刺身亡！我父王跟王兄，以及很多人这会儿都赶赴襄阳城了。”
这话一出，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第五十章 云海爆火
寒江城百姓只知齐王，很多人连知州是谁都不知道，一个平日始终待在襄阳的转运副使，在这边更不会有什么存在感，即便听说他遇刺身亡，最多也就唏嘘两句——
“原来这么大官儿也会被人悄咪咪给干掉啊！”
可对今天来的几个公子哥来说，这事儿实在太大了！
哪怕意识到眼前这漂亮少女是王府郡主，内心也有一丝好奇闪过，但更多的，都在考虑林惠的死，会给北路这边带来怎样的影响。
这件事或许不如当年三朝元老萧良萧相公遇刺造成的影响大，但恶劣程度却丝毫不减！
堂堂朝廷命官，说杀就杀，还是死在自家官邸。
塞北唐门……简直就是一颗长在南赵土地上的毒瘤！
王家兄弟跟李胜、郑君这些人，此刻也都无心在这里久留。
即便都知道这消息家里可能已经知道，还是纷纷跟宋煜提出告辞。
宋煜也没过多挽留，将这些人全都送走之后，心里面也多少有点发毛。
林惠才针对塞北唐门多久？
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多月，居然在自己的官邸里面被人刺杀了。
他可是清楚记得，那天晚上林惠表现出的战力一点都不低。
至少也有暗劲五六级的水准。
他原本怀疑林惠跟塞北唐门之间是有默契的，否则身为北路转运副使，即便上面有齐王这個大佬压着，也不该容忍那群无法无天的匪类这么多年。
但那晚发生的事情，让他多少有些动摇，如今林惠被刺，十有八九是塞北唐门的人干的，这究竟是内讧，还是因为林惠的针对施展的报复，现在还很难说。
想必李朝恩那边，应该会知道的更多。
无论怎样，他都决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轻易暴露自身实力。
底牌之所以被称之为底牌，就是不能随便亮出来。
赵清怡这会儿也在悄悄打量宋煜。
“这就是父王跟王兄口中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俊郎挺拔又气运惊人的年轻人吗？”
确实挺好看的！
不过，他真有父王跟王兄说的那么好？
她是强行跟着王长史溜出来的。
王爷跟世子都出门了，山中无老虎，她便开始放飞自我。
王长史也无奈，没办法反对，只能由着她跟过来。
宋煜这会儿也看向赵清怡，即便之前不认识，现在也知道她是谁了。
走过来抱拳施礼：“草民宋煜，见过郡主。”
赵清怡眨着一双灵动眼眸，看着宋煜问道：“今天是你们武馆合并后，重新开业的大日子，被这件突发事情给影响，你会不会很失望呀？”
宋煜：“……”
这小丫头怎么什么都敢说，不过想想她的身份，似乎也没啥大不了。
一旁的王长史轻咳一声，道：“郡主……咱们该回去了。”
他真怕王爷回来会挨骂，尤其眼前这年轻人有些太过光彩照人，他担心小郡主会生出点别的心思。
这位煜公子，可是京城那位大总管看好的人。
“为什么要回去？咱们不是来参加开业庆典的吗？”赵清怡装傻充愣，不想走。
她还想跟眼前这年轻人好好请教一下剑术呢！
王长史心说你要不来，我肯定得参加一下，但现在我哪敢呀？
当即轻声道：“郡主，王爷走的时候有交代，您别让我太难做……”
赵清怡一脸不情愿地撇撇嘴：“可是我想跟他学习剑术呀！”
这会儿一众云天弟子，包括那些师傅，全都不敢出声，静静地站在那看着。
很多人都知道王府有个美若天仙的小郡主，真正见过的却寥寥无几。
即便是王家兄弟这些城里的顶级公子哥，其实也都第一次见。
几乎从不会出现在外人面前的郡主，不仅亲自代表齐王跟世子前来参加这边的庆典，还要跟他们馆主学习剑术？
就连黄平眼睛都有点发直，心说郡主要真成了“云海”弟子，根本不需要任何宣传，来云海报名的人估计能排到寒江城外。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可能，齐王府从上到下怕是都不会同意。
王长史也是一脸头疼表情，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宋煜。
这会儿已经开始有人在围观，碍于王府侍卫的拦截，都远远看着。
想必要不了多久，齐王府小郡主来见宋煜的消息就会传得满天飞。
“郡主想跟我学习剑术，那是我的荣幸，不过您也看到了，今天……的确不是很方便，要不郡主先进去坐坐，等庆典结束再说？”
宋煜其实也挺头疼，一个身份尊贵的小丫头杵在这里，所有人都不敢动。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尽管寒江郡被称为塞北小江南，但这季节，在外面站久了都会受不了。
赵清怡见宋煜并未反对教她剑术，顿时露出开心的小表情。
不过看了眼不敢说话的众人，心中也觉得有些无趣。
“算了，今日就不过多打扰了，你忙你的就好，不过你记住啦，伱答应过教我剑术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是很情愿地回到自己马车。
冲着宋煜挥了挥手：“那我走啦！”
宋煜拱手：“郡主慢走……”
王长史这才松了口气，略带几分感激地看着宋煜道：“麻烦煜公子了！”
宋煜笑着摇头：“长史太客气了，郡主天真烂漫，没有麻烦。再说出了这么大事情，长史这边的事情肯定也很多，能亲自前来，宋煜感激不尽！”
王长史轻叹一声：“我过来是应该的，但这件事情也的确太过突然，塞北唐门那群人简直无法无天，王爷都有可能会受到一些影响。”
宋煜点点头表示理解，再怎么养花遛鸟的闲散王爷，名义上也是镇守整个北方的头号人物。
龙椅上那位未必会说什么，但原本就看齐王不顺眼的那些人可不会管。
找这机会还找不到呢，消息传回京城，必然会有一波疯狂攻击。
如果有人再在这种时候暗戳戳挑动一下民间舆论……整个北方的老百姓都会觉得是齐王太过无能，导致塞北唐门一群恶徒终年逍遥法外。
这些都是可以预见到的洪流，一个处理不好，便是齐王这种身份显赫的天潢贵胄也照样容易身败名裂。
“长史回头应该劝劝王爷，无论如何，也要第一时间拿出个态度来……”宋煜忍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忍住，说了这么一句。
不管怎么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齐王父子都对他不薄。
做人还是得懂得感恩。
王长史深深看了眼宋煜，微笑着点点头：“难为你能想到这层，王爷出发之前，就已经给北方各兵营下发命令，要求他们随时做好出兵清剿塞北唐门的准备。”
“同时责令寒江、襄州、夔州、光州、EZ等地衙门，做好安抚民心事宜……”
宋煜心说这位王爷关键时刻不糊涂，自己的提醒倒是显得有些多余了。
但在王长史眼中，宋煜这个出身不高的年轻人，不仅在商业领域展露出过人能力，政治方面也有如此见解，其他优点不说，单这两方面，已经不逊色那些古老世家培养的继承人了。
李朝恩倒是好运气！
回头得将这件事告禀王爷，这年轻人……是个真正的人才啊！
趁着他在寒江，努力争取一下，未必就没有机会。
随后跟宋煜拱手告辞。
……
……
云海开业，对寒江城武林来说，本应是一件轰动的大事件。
事实上也确实挺轰动的。
两家顶级武馆不声不响合并成为一家，更名云海。
对其他城内武馆来说，这已经不是山雨欲来，而是泰山压顶。
瞬间就让他们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但林惠遇刺这件事，更是如同一把利剑悬在他们头顶！
那晚林惠召集寒江高手共同诛杀塞北唐门杀手时，几乎多半武林中人都过来参加了！
如今林惠被刺，大家都猜测是塞北唐门的人干的。
谁敢保证那些行踪不定的杀手不会将报复的屠刀挥向他们？
两害相权取其轻，跟命比起来，云天、四海合并成为一家，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一时间，整个寒江城武林都变得风声鹤唳。
暂时都没太多心思去关注云海。
但对寒江城百姓来说，转运副使遇刺也好，塞北唐门也罢，都和他们没有多大关系。
目前也没人敢跑到这里随便散播谣言，因此都把目光聚焦到云海这边。
“听说了吗？王府的小郡主都要跟宋馆主学习剑术！”
“当天我就在场，亲眼所见，据说宋馆主剑术寒江第一，孩子若能在他身边学习，简直是祖坟冒青烟啊！”
“云海太厉害了，不仅有原来云天和四海的那些高手当教习，还有黄腾这种未来之星，之前宋馆主就承诺过，小黄先生会每个月教孩子们两次……”
不仅是民间，其他那些武馆的学徒、弟子对云海的出现，反应要更加强烈。
大家习武是为了什么？
强身健体吗？
少数富家子弟或许是这样，但更多家境普通，只能勉强交出束脩的人，哪个不是想要博取一个好前程？
学得好武艺，卖与帝王家。
就算帝王家不要，去到镖局，或者进入富贵人家当个护院之类的总没问题吧？
谁都不是傻子，眼看着云天跟四海组合成了一个庞然大物，那位年轻馆主又跟齐王府和寒江城几大顶尖家族的子弟交往甚密，就算他一点武功都不会，光是这份人脉，就足以让无数人动心了。
所以打成立那天起，宋煜在没使用任何商业手段的情况下，云海武馆的生意，直接爆了！
要说心里面最舒服的，莫过于最先被云天“收购”的天云众人。
因为那件事，他们从上到下，可是没少被寒江武林同道嘲笑。
说韩家父子啥也不是，自家产业都守不住，韩天云更是个软骨头，堂堂武林名宿，跑去给人家下跪求饶……
结果随着云海的成立，那些曾经嘲笑过韩家父子的人全都傻眼了。
一边是随时可能出现的塞北唐门的报复；另一边……是自家武馆生意每况愈下。
再这样下去，可能塞北唐门的人还没来，他们就已经撑不住，要关门大吉了！
重压之下，必有反弹。
云海成立十天之后，腊月十八。
三十几个寒江城大小武馆馆主，联袂来到云海总馆……也就是原本的天云。
气势汹汹，要见宋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