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亲，然后将导致世界毁灭这件事
“在大多数奇幻故事中，反派都背负着一项重要使命，那就是帮助主角成长。
“他们勤勤恳恳地为主角制造困难，磨砺主角的意志，增强主角的信念，激发主角的天赋。
“再将主角逼到各种险境绝地，从而‘引导’主角获得各种各样的奇遇。或是强大的魔法，或是厉害的神器，或是伙伴的友谊……
“而最终，反派也都会被正义的英雄所打败。这是多么理所当然，就如同太阳从东边升起，再从西方落下。”
伯爵府中，清晨的阳光透过精致雕花的窗棂洒下，照亮了装饰华丽的卧室，罗格思在室中沐浴晨光，轻声自语。
他站在一面等身镜前，镜中的他有着一头蓬松的银白色头发，发丝柔软而有光泽，略微散乱地垂落在他额头和颈项上，面容则是一副俊秀少年的模样。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位年约三十的侍从，对方身穿朴素而整洁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正在一丝不苟的服侍着罗格思穿衣。
侍从的一举一动中都散发着沉稳和细致，只为让少爷在接下来的约会中，能够充分彰显出一位伯爵子嗣应有的体面和荣光。
至于自家少爷的自言自语，侍从则恍若无闻。
罗格思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就在前两天，他还正坐在一家饭店里，舒服地吃着火锅，唱着歌儿，突然就有一辆大货车破门而入，朝着他便疾速冲撞了过去。
回过神来之后，便来到了这个剑与魔法的异世界，成为了名为罗格思·布瑞德的贵族少爷。
只可惜这个在别人看来拥有着极高荣耀的姓名，却让他感到头疼无比。
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转生成为一个平民，也不想当这背负凄惨命运的少爷。
思至此处，罗格思不由回想起被货车撞死的前一天，他还在玩着一款名为《晚钟四重奏》的RPG奇幻冒险类游戏。
游戏的主人公是一位名叫爱丽丝的平民少女，内容是她在觉醒圣女血脉后，不断集结各路伙伴，最后讨伐最终BOSS，从而拯救了整个世界。
罗格思对这种游戏本来没什么兴趣，可游戏的美术风格实在好看，尤其是其中还有着大量成年男性们都无法拒绝的内容。
于是他带着批判的目光，狠狠地玩了几把。
最后沉浸在了游戏那丰富的剧情路线选择，以及优秀的战斗机制当中，算是彻底入了坑，肝通关了所有结局。
而他现在的名字，恰巧对应着游戏序章中的一个路人，一个开局即死的杂鱼反派。
按照不算模糊的记忆，此刻的他并不应该在这里老老实实地让侍从服侍穿衣，做好去见订婚对象的准备。
而是应该毅然逃出伯爵府，前去寻找自己倾慕已久的挚爱，亦是游戏中的女主——爱丽丝。
再妄图要求她与自己一同回家，去向父母宣告自己已然获得了真爱，好让家族推掉联姻。
之后在强行拉扯女主的过程中，被女主哥哥一拳打残或者打死。
至于到底是残疾还是死亡，还得看剧情roll点。
但无论如何，女主哥哥都会因罪入狱，在狱中被折磨致死，尸骨无存。
而女主则因为痛失血亲的悲惨遭遇而开启血轮……噢不对，是觉醒圣女血脉。
序章的结局也没什么悬念，哪怕能侥幸逃过一劫的罗格思，也会在圣女的复仇怒火中进入死线。
这就是他会在刚才发出那番反派感慨的原因。
按照他刚穿越来的想法，避免死线的方法其实异常简单，只要躲着女主走便可以了。
可是这样的抉择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心神一动，一面淡蓝色的光幕便映入了罗格思的眼帘，光幕边缘有着简单的花纹，同游戏里的提示框如出一辙。
最开始罗格思还因为它而惊喜雀跃，觉得这肯定是穿越者们必备的金手指。
后来研究之后才发现，这光幕的作用真就和游戏内的提示框一模一样，只能提示必要信息，除此以外对他便再没更多用处了。
【生存任务】
【名称：纠正命运】
【内容：请将凯文（女主角的兄长）抓入牢房，保证他在三日内因您而死。】
【奖励：无】
【惩罚：无】
【备注：因命运轨道的偏离，爱丽丝很可能无法及时觉醒血脉，这将导致世界无可抑制地走向灭亡。】
【请选择是否接受】
“选择个屁啊！我有选择的权力吗？我根本就已经处在这狗屎任务所描述的事实当中了啊！”
罗格思看着任务面板，没有去选是或否，只是在心中忍不住吐槽道。
回望自己的前世，不说有大仁大爱，也算心地善良了，就连一起玩P社游戏的好友们，也都会称赞他高尚的道德。
究竟是为什么，会让自己面对如此的遭遇？
随后他又向了一旁的侍从问道：“汉斯，如果我为了拯救世界而逃婚，你会帮助我吗？”
“看在众神的份上，请少爷今天务必保持体面。”汉斯苦笑着回应，他取出一条精心制作的喉襟，手上动作一刻不停地继续着自己的任务。
待他把喉襟巧妙地摆出精致的竖形波浪，将其安置在罗格思的领口前，再轻轻拂去喉襟上的褶皱痕迹后，才继续讲道：
“少爷，我明白您对爱丽丝小姐那热烈的爱意，但比起爱情，您更应该关心家族。
“伯爵大人说了，如果您无法讨得艾莉娜·德温小姐的欢心，他将会把您吊在观星塔一周作为惩戒。
“当然，要是您能和德温小姐尽快诞下子嗣，相信伯爵大人也会乐得纵容您一下的。”
汉斯一边将蓝底金边的外套给罗格思套上，一边笑说。
“诞下子嗣？这不刑吧？我们才十三岁啊……”罗格思有些无语的回道，不过当他看见汉斯一脸莫名的反应，便止住了话头。
十四岁生子，在这个世界当中确实也不算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穿戴整齐后，罗格思带着复杂的心情，跟着汉斯的脚步，走向了违背命运的道路。
他不是没想过现在逃出伯爵府去找爱丽丝，遗憾的是最好的时机已经没有了，作为当下整个府中的主角，根本毫无一点溜走的希望。
幸好任务的时限还算有余裕，三天之内总有办法的。
至于接下来的见面，他目前的身体虽说还是少年，但内心总归是个成年人，对自己的“未婚妻”并无多少期待。
只想着哄好对面的小姑娘，最好再借助她离开伯爵府，找机会完成任务便行了。
在汉斯顿带领下，罗格思走出卧室，穿过长长的楼道，身旁一扇扇窗户洒入的光辉，将走道切成段段明暗。
时明时暗的恍惚之后，他踏出宅邸后门，径直走进后院的花圃。
清风迎面吹拂而来，树叶发出轻柔的沙沙声，色彩斑斓的花朵争相绽放，舒展自身的活力。
罗格思看着这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心中不禁激荡起身为穿越者的豪气。
凭着自己的游戏记忆，还有前世的知识储备，这才仅仅是刚刚开始！
以先知算无知，优势在我！
第二章 你也不想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花圃中央有着一片喷泉广场，临近它时，汉斯适时地退下，走前还耐心地提示了罗格思务必要注重哪些应有的礼仪。
至于双方父母，则早已相约出门打猎去了，他们专门留给了各自儿女单独相处的机会。
远远的，罗格思便能看到伫立在喷泉旁，身着白色礼裙的少女。
待他缓步走近时，让人惊艳的容貌映入眼帘。
艾莉娜有着雪白的秀发，发丝被编到脑后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几缕调皮的碎发摆脱了发带的控制，垂在鬓边。
她的脸庞线条润顺，下巴精致小巧。
项上那条金绿宝石项链与莹白的肤色相得益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然而，这一切都不及少女那双美目。
在长长的睫毛下，澄澈的琥珀色眼眸倒映着少女面前的一切，过浅的眸色仿佛令她的神情带上了几分疏离。
当艾莉娜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罗格思敏锐地捕捉到她目光里流转着难掩的那丝诧异。
“我还以为您应该会前去寻求真爱。”
艾莉娜清冷的语调道出了两人相见时的第一句话。
罗格思还来不及行礼，便听到这句让他颇感意外的言语。
他没想到前身痴情的事迹会传的这么广，还会被“未婚妻”当面拿来质问。
而且艾莉娜的气质给罗格思的感觉，完全不像一位十三岁少女应有的样子。
该说是贵族的子女因为精英教育的原因，大多都会早熟很多？
他不由回忆起了艾莉娜在游戏中的出场，对方只在旁白中出现过那么几次，是个连立绘都没有的龙套。
“艾莉娜小姐，我可是冒着世界毁灭的危机前来见你的，不用刚刚见面就如此刻薄吧？”罗格思满脑子任务，随口玩笑道。
他不愿两人的关系搞的太僵，只想早点借助对方离开伯爵府，去寻找完成任务的机会。
【艾莉娜·德温对您发动预知特典进行虚实判断，判定成功，此言为实。】
蓦然跳出的光幕让罗格思微微一怔，随即他缓缓眯起双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女。
特典，在设定中，是生灵降生时，世界给予的特殊恩典。
而预知，则是命运类特典中的高位特典。
持有特典的可能性本来就概率极小，高位特典更是少之又少。
罗格思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籍籍无名的艾莉娜竟然拥有如此实用的高位稀有技能，甚至还在这个时候用了出来。
“您的眼神……是想囚禁我？”艾莉娜在短暂的错愕后，两只纤细的小手轻提裙摆，脚尖点起，身体前倾，精致的脸庞凑到罗格思的面前。
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然被一种欲望所充斥，其中写满了“我很好奇”。
仿佛想不择手段的用尽方法，也要从罗格思半合的眸子中探明出些许东西来。
见他不开口，艾莉娜继续讲道：
“所以说，您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对吗？
“即便是黄金级的魔法师，都不一定能够发现端倪，看来我的未婚夫，并不是传说中的那般无能呢~”
属于少女的淡淡幽香侵入罗格思的鼻腔，因为过近的距离，甚至能感觉到温润的鼻息流淌，但他心中却毫无半点旖旎。
他刚才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念头，确实是彻底控制甚至除掉艾莉娜。
这是关乎自己性命的大秘密，如果被人发现，罗格思不敢想象自己究竟会遭遇何种下场。
但细细一想，可行性又实在太低了。
“预知特典，如果要是让其他人知晓的话，恐怕都会瞬间变成嗅到血腥味的豺狼，哪怕连皇帝都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
“艾莉娜小姐，你也不想这件事情被别人知道吧？”罗格思收敛思绪，平静地开口问道。
因为预知特典的特性，面前这家伙的心智完全不能用一般的方法去衡量了。
哪怕罗格思不认为以现在艾莉娜的实力，可以完全驾驭如此高位的能力，但仅仅是些许的权能，就足以让她轻松拥有远超同龄人的处事经验与智慧了。
他还猜测，艾莉娜的父母都不一定知道她拥有预知特典，不然也不可能将她嫁出来了。
“我以德温家族的血脉与荣耀起誓，如果您愿意保守我的秘密，那我同样也会保守您的秘密，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艾莉娜微笑着抬高裙摆，膝盖轻轻弯曲，使另一腿稍微后退，做了一个标准的提裙礼，随即她又接着补充道：“如果您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签订缚神契约。”
罗格思对艾莉娜的识趣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突然又开始不断跳动起字符的提示框，让他的心神逐渐紧绷了起来。
【告知！您引起了一位存在的关注！】
【命运织机的主人惊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祂难以置信您竟然逃脱了命运的桎梏。】
【叮咚！命运织机的主人试图向您发出邀约，期待您能成为祂的代行者……】
【告知！世界帷幕对现世进行修正，命运织机的主人无法进行代行者权责的赋予。】
【告知！命运织机的主人发觉您有接收并承载祂信息的能力。】
【告知！任务“纠正命运”内容已修改。】
【告知！世界帷幕对现世再次进行修正，命运织机的主人短时间内将无法再投来目光。】
命运织机的主人，看这称谓很像游戏中众神的别称，可这个称谓似乎并没有在文本中出现过。
众神于游戏中一直都是背景板一般的存在，直到游戏后期，世界面临崩坏危机时，才有寥寥几名号称神明代行者的人物出现，且他们的实力还远不如女主和她的追随者们。
罗格思有点不明白这种存在为什么会来关注自己？
因为他做出了和命运中不同的选择？还是艾莉娜对自己发动了命运类特典，将祂给招来了？
怀着疑惑的心情，他又打开了任务面板。
【名称：纠正命运】
【发布者：命运织机的主人】
【内容：请将凯文（女主角的兄长）于今日控制起来，保证他在二十四小时内因您而死。】
【奖励：无知特典，智识类高位特典之一。它可使您免疫一切探查与侦测类技能，主动触发时，亦可抹除指定对象的知识与记忆，主动触发后的具体效果视您实力进行判定。】
【惩罚：被命运织机的主人所厌弃】
【请选择是否接受】
任务的时限虽然被改变了，但描述依旧不是帮助女主觉醒，而是规定自己杀死凯文，好像杀死凯文就是女主觉醒的绝对前置一样。
还有为什么奖励会是智识类的特典？按逻辑不应该是命运类的吗？
不过这个特典恰好是他目前迫切所需的，尤其是面对艾莉娜这类人的时候。
“你看到了什么？”艾莉娜松开裙摆，再次蓦地凑近罗格思的面庞，仔细注视着他瞳孔的变化。
“果然！你也是高位命运类特典的持有者吧？不对，应该是比高位更厉害的奇迹特典吧？！”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才能够清楚地察觉到我的特典！”
罗格思有点被这一惊一乍的少女吓到了，他骤然收起提示框，下意识地用手掌推开了艾莉娜那滑嫩的脸颊。
不过对方说的好像也没错，这个提示面板根本不像自己一开始想的那般无用，甚至也确实可以比拟奇迹了。
“我需要你帮一个忙，帮我离开伯爵府。”罗格思将艾莉娜推开一段距离后，郑重地说道。
“没有问题！”艾莉娜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她眸中旺盛的好奇依旧不减：“你是要去拯救世界吗？还是要带着我这个未婚妻去找你的挚爱呢？”
“虽然我并不介意这一点，但如果让我们父母知道了，你的下场恐怕不会很好。”
“还有要是你心心念念的小女友看到我的话，到时……”
正欲转身的罗格思，侧眸冷冷瞥了艾莉娜一眼，以威胁的口气冷言道：“请少来探究我。”
第三章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临近正午，灼目的太阳将云层驱散，高傲地挂在空中。
罗格思用同艾莉娜小姐一起出游，观看家族领地风光的理由，异常顺利的离开了宅邸。
他坐在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当中，行驶在由碎石板铺就的古朴大道上。
透过车窗，车外那些极具西方古典风格的建筑一一随着视线向后退去。
巨大的石柱、拱券型的大门和宏伟的塔楼，几何图形被巧妙地运用在这些建筑的设计中，构筑成幢幢华丽而不失庄重的造物。
“勋爵大人，你知道吗？少女往往会被充满谜题的男性所吸引，尤其是当这个谜题还沾染着些许禁忌之时。”艾莉娜启唇开口，打破了两人间的安静。
她坐在罗格思的旁边，只相隔半个身位。
从两人相见后，艾莉娜的目光大多都在罗格思的身上，时刻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随着时间流逝，她越发觉得罗格思身上充斥着难以理解的东西。
身怀不知名的奇迹、散发着无法言明的气质、拥有不属于少年的沉稳，以及让她感到有些不知所以的请求。
哪怕罗格思在出门前就明确要求了少去探究他，但这根本挡不住少女那愈发炙热的好奇。
“我们很快就会成为新婚夫妇，相互了解也是应当的吧？为什么要如此排斥我呢？”艾莉娜继续孜孜不倦地开口言道。
罗格思闻言收回目光，他知道自己再不回应的话，艾莉娜肯定会持续不停地说下去。
明明看见对方的第一眼时，还以为会是一位清冷型的美少女，没成想居然是这样的本性。
“好啊，那你对我这个未婚夫坦白一下，你现在对特典的运用达到什么程度了？”罗格思毫不客气挪动身子凑近艾莉娜，带着审视的目光问道。
面对突然的靠近，艾莉娜下意识绷紧了身子，尤其看到罗格思那离得越来越近的面庞时，心跳都不由加快了几分。
“你害羞了？”罗格思见她脸颊泛起一抹红霞，饶有兴趣地开口调笑。
“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和任何异性离得如此近过，哪怕是我的父亲。”艾莉娜做了一个深呼吸，努力平淡地说道。
“可你在花圃时，不也一样是这么做的吗？”罗格思轻笑一声，便坐正了身姿，用手肘抵着窗沿，托着下巴继续看向窗外。
得到无知特典或类似的能力之前，他并不想和对方有多少正经的交流，大意失言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
更何况他现在身负拯救世界的使命，要前去算计一位目前还算无辜的人，属实没什么谈话的心情。
“那不一样！一位淑女的主动，和你这样冒然的接近，是不能并论的。”艾莉娜辩解着。
看到罗格思依旧毫无反应，她咬了咬牙，凑到罗格思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耳语：
“我目前不比普通的占星术士厉害多少，只能预见少许有可能发生的未来，至多可以凭借特典，判断一些事物的虚实……”
听着艾莉娜的描述，罗格思想到了自己在穿越后，倒也获得了一个特典，名为时溯。
只是效果有点鸡肋，即持有者死亡后，时空将溯源至遭到近乎即死攻击或即死攻击时的前一秒。
这不仅是个发动条件苛刻的被动技能，而且每天还只能发动三次。
遇到拥有碾压自己实力的存在时，它完全就是一个毫无用处的技能。
如果可以选择开局的话，他宁愿去选预知的下位特典。
“说完了，现在该你了。”耳语片刻后，艾莉娜用期待的眼神等候着回答。
“等我将事情做完再说吧。”罗格思看着窗外那记忆中熟悉的场景，毫不犹豫地回绝道。
没等艾莉娜问出为什么，驾车的马夫便在车外喊道：“少爷，斯卡洛集市到了。”
罗格思直接起身，熟练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没给艾莉娜多嘴的机会。
如若可以，他是想撇下对方，独自去寻找爱丽丝的。
可是这样一来，暗中紧跟在他身后，那些以“保护”为名，监视着他行动的家臣骑士们肯定不会答应。
毕竟说好了是想同艾莉娜一起约会才能获得自由的。
眼前的斯卡洛集市由一大片错落有致的摊位和小商铺组成，琳琅满目的商品陈列在货摊上。
精致的陶瓷器皿、闪亮的首饰和新鲜的食品等各种物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和绚丽的色彩。
“勋爵大人？您此时怎么会在这里？”
待罗格思刚站稳身形，打量集市时，一位身穿米色长裙的少女便凑上前来，声音柔和地朝着他温声询问。
寻声看去，少女的容貌俏丽动人，有着一头漂亮的亚麻色长发，身穿延展至小腿的米色长裙，轻柔地贴合着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彰显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活力气息。
“爱丽丝……”
罗格思望着对面的少女，对方的面容在他的眼中，逐渐与《晚钟四重奏》的女主重合。
他没想到刚下马车就能遇到女主，而且在见到爱丽丝瞬间，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欢喜汹涌而出。
不用多想，他瞬间就明白了，这是名为“喜爱”的情感。
比起纯粹的穿越，罗格思的情况更像是转生，然后在前两天觉醒了前世的记忆而已。
只是比起这一世，他前世的人格阅历要更加丰富，导致了他的思维模式一直以前世为主，造成了类似“穿越”的情况。
可对面少女的出现，一瞬间就将他拉到了当下。
而且以前世的思维，回想前两年他毫无廉耻的去当舔狗时，这位少女从一开始就坚定地不断拒绝着他。
强塞给爱丽丝的诸多礼物，也都被她分发给了贫民，还明言这都是罗格思·布瑞德勋爵大人的馈赠，为罗格思博取了些许善名。
如此纯粹的温柔和善良，两世为人的他都不得不承认，爱丽丝确实值得他抱有好感。
不过终归有着两世的记忆，小孩子因冲动而产生的“喜欢”很容易就被他轻易地驱散了不少。
压下心头无用的思绪和情感，罗格思正想打招呼，爱丽丝扭头看向了缓缓走下马车的艾莉娜，神情怔然了一瞬，便开口道：“对不起，我是不是不该上来叨扰您？”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罗格思摇头笑道。
第四章 狗血设定毁我人生
“她叫艾莉娜·德温，是德温伯爵的女儿，也是家族想要强行塞给我的未婚妻。”罗格思指着艾莉娜介绍道，同时也在观察爱丽丝的反应。
“恭喜您，愿众神给予你们一段美满的婚姻。”爱丽丝闻言一愣，随即她的眉毛弯曲成一道温柔的弧线，唇角勾起，仿佛在分享着罗格思的喜讯。
但少女微微僵硬的表情，和努力遮掩在眼底的失落，却都显示着主人心口不一的情绪。
在见到爱丽丝看到艾莉娜时，流露出的那一丝略微异常的反应，罗格思就有了不好的猜想，而这时爱丽丝的状态，彻底印证了他的预感。
她对自己也是抱有着一定好感的！
不同于游戏中那近乎白描的剧情流程，身处当下的罗格思能够明确地察觉到这其中的异样。
结合要求自己必须害死爱丽丝兄长的任务，他不禁联想到了常见的宇智波觉醒模板。
由拥有着爱丽丝好感的自己，亲手害死她相依为命的兄长，只要他们两个相互残杀，便能极大的激发出她强烈的情绪波动，进而觉醒血脉……
如若真是如此，这已然成了一个死结，获得爱丽丝这位救世主的憎恨变成了必然的进程。
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事情？！
要是自己能早点觉醒前世记忆就好了，现在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布置。
艾莉娜默默走到罗格思的身边，颔首接下了爱丽丝的祝福。
从方才罗格思抢先介绍自己的情况来看，她能轻松的知晓罗格思并不希望自己做多余的事情，想着表现好些说不定能换取对方的真诚，便也没有过多言语。
“你既然都已经有了未婚妻，不会还想着继续缠着爱丽丝吧？”在爱丽丝侧后方跟来的一位少年讥讽道。
他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有着与爱丽丝相似的眉眼与发色，身着麻衣制成的短袖与短裤。
“哥哥！请不要随意挑拨别人的感情！”爱丽丝俏脸愠怒着训斥道。
凯文诧异地看着爱丽丝，他不懂向来温柔的妹妹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火气，明明以前都不会这样。
“我们两个还没有订立婚约，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爱丽丝和我一起回家，将婚约的对象换成她。”罗格思收整好思绪，呼出口浊气，平静地讲道。
几人闻言瞬间沉默，皆是睁大眼睛看向罗格思。
“除非鸭子长出牙齿！不然你休想娶我妹妹！”回过神来的凯文立即发出暴呵。
“如果我要强行这么做呢？”罗格思神色不变，作势伸手朝着爱丽丝抓去，打算先稳一波剧情试试看。
“你怎么敢？！”凯文见到这一幕，脸色变得阴沉无比。
罗格思即将抓到爱丽丝时，凯文攥指成拳，骤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拳风呼啸而来，径直冲向了罗格思的额头。
面对突然暴起的凯文，罗格思并没有多少反应的时间，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他眼前发黑，意识不由自主地开始下沉。
【时溯特典发动，时空将回溯至您遭到致死攻击时的前一秒。】
意识逐渐沉沦之时，罗格思的面前蓦然出现一片淡蓝色的光幕。
死了？
那些扬言要保护自己的骑士没有出现？
凯文的力量再大，也不过将将逼近青铜中阶的水平，守护自己的骑士里可是有着白银级的存在，不可能没有反应时间啊！
来不及多想的罗格思在时空回溯过后，眼见又一次袭来的拳头，他拼尽全力侧过身体，勉强让额头擦过了拳头的边缘。
意识再次模糊，当罗格思以为自己要进入下一次轮回时，光幕没再跳出。
他摇了摇无比昏沉的脑袋，艰难地抬起眼皮，扫过四周。
就在他的身周不远处，正围拢着一群摊贩和路人。
人们的脸上尽皆带着吃瓜的表情，齐齐向他投来了看戏的目光。
当罗格思的视线触及到他们时，这些人又立刻慌忙地低下眉眼，或者游移着望向别处。
有些人甚至本能地向后退去，俨然是一副极度害怕被他关注到的模样。
骑士们还没有到？！扫视过一圈的罗格思有些不明所以。
你们少爷都已经挨了一拳了！怎么说也应该赶来了吧！
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罗格思总觉得这其中有着太多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着时溯特典，刚才必死无疑。
游戏中的罗格思并没有特典，再加上偷跑出来的原因，大概也没有家臣骑士跟随，所以下场无比悲惨。
可当下的他就是因为能够依仗骑士才敢推剧情，来冒险挨上这一拳的，没想到还是走到了固有情节上。
“勋爵大人！您感觉还好吗？！”爱丽丝将凯文狠狠推远，一脸焦急地想要上前查探罗格思的伤势。
但看到站在对方身边的艾莉娜时，又强行停住了脚步。
她眼神的焦点凝固在了罗格思的脸上，双手紧紧抓着裙摆，指关节泛起青筋，仿佛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来释放内心的担忧。
“嘁，这位小少爷不会已经被我打傻了吧？”凯文见罗格思久久不回话，戏谑地开口道。
罗格思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来，轻轻抚过额头，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手上黏腻与湿滑的触感传来，疑惑地将手拿下，一抹鲜红映入眼帘。
随后他眯眸看向凯文的右手，那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那个，你知道我的身份吗？”罗格思有些无语地问道。
他不是很能理解对方的脑回路，不仅敢在大街上公然将一个贵族子嗣的脑袋锤出了血，还能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原地，甚至于继续嘲讽。
“无论你有着什么样的身份！只要有我在！都休想觊觎我妹妹！”凯文摆出了恶狠狠的表情，厉声警告。
“不，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在威胁你。”罗格思用指腹捻弄着手上黏腻的血渍，忍着阵阵袭来的疼痛，微笑着看向凯文，认真回道：
“我只是想问你，你觉得我这个恶劣的贵族少爷，会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向你们道歉之后，再宽容地放你们离开吗？”
不知何时，阳光不复初时那般强势，微风从摊铺和人群的空隙穿过，热气被带走了几分，因为罗格思的回复，场面一下子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哪怕是围观在侧的吃瓜群众都微微愕然，他们难以相信罗格思会说出这种话来，这还是那个会为了爱丽丝而要死要活的痴情少爷吗？
第五章 所谓命运
凯文被问的愣了愣，如同被一桶冷水浇下，热血退却的他慢慢回过神来。
因为罗格思长久以来对爱丽丝的优待和顺从，都快让凯文逐渐忘却了，面前的家伙究竟拥有着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他紧咬牙关，狠狠瞪视着罗格思，本想继续放出一些狠话，但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真的只是个莽撞的小孩子吗？”罗格思见状心中思忖。
方才那一拳，是完全能要他命的，可凯文好像一点都没想杀他的意思，甚至于似乎都没意识到，刚才的攻击完全有可能取人性命。
随即他看向了这个世界的主人公，亦是造就这一切的源头。
爱丽丝对上了罗格思的目光，其中不再有平日里的倾慕与热切，而是一副深思的模样，又或者像是在回忆什么，并没有真正地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鲜红的血顺着罗格思的脸庞蜿蜒而下，而当事人却沉浸在自己的思索当中，平静得连眉也不曾皱过，好似这血迹的主人不是他一般。
这与爱丽丝熟悉的那位固执勋爵的印象大相径庭。
随后她又将目光移向了艾莉娜，这位气质优雅的贵族小姐从下车后便一直静立在罗格思身旁。
她不明白艾莉娜为何能一直这么悠然，脸上丝毫不见担心的表情。
爱丽丝抿了抿嘴唇，想着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便开口道：
“勋爵大人，您现在需要尽快包扎好伤口，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了。
“我为我哥哥对您造成的伤害致以诚恳的歉意，如若您有什么需要补偿的地方，我都会尽力弥补您的。”
罗格思闻言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淡淡回问：
“爱丽丝，这明明是你哥哥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要你来弥补呢？”
事已至此，为了防止世界被破坏，为了守护世界的和平，凯文都必须踏上原本的命运了。
再说如若不是自己穿越，他已经切实地犯下了杀人的罪行。
在举起屠刀的同时，就应当做好相对应的觉悟。
“您这是……什么意思？”爱丽丝本能地从话语中察觉到些许异样，她的眉梢微微颤动，两只嫩白的小手依旧紧抓裙摆，脸上甚至显露出了一丝祈求。
“我亲爱的爱丽丝啊，请你回想一下我刚才问了凯文一个什么样的问题？”罗格思刻意板起脸，认真回道：
“我是布瑞德伯爵的儿子，是迟早会接受高等爵位的继承人，是一名切切实实的贵族。
“凯文刚才的所作所为，并不只是打伤了一个名叫罗格思的人，更是在践踏贵族的荣耀，损害贵族的权威。
“所以说，现在已经不再单纯是我肯不肯原谅他的事情，而是‘贵族’愿不愿意放过他。
“原本他在打伤我之后，最好的选择就是赶紧逃跑……”
罗格思话说到这里时一顿，他微微侧耳，听到不远处那铿锵有力的铁靴踏地声不断响起，快速地由远及近，随后带着无奈的语气耸了耸肩：“可惜，他已经逃不掉了。”
随着罗格思的讲述，凯文逐渐露出慌乱的神情，浑身不自觉的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犯下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
罗格思看到爱丽丝想要继续开口说话的样子，竖起一根食指，抵近了她的嘴唇，出声讲道：
“别再说话了，我家的治安官很快就到了，他们可不像我一样善解人意。
“如果你不小心说出一些错误的言语，很可能会跟你哥哥一样被丢进牢房，那样可就没有任何一点希望了。”
他可不想这该死的命运再出现什么偏差。
罗格思指尖那淡淡的血腥气钻入爱丽丝的鼻腔，使得她莫名地紧紧抿住了双唇。
不过须臾，罗格思的身后就有五名身着盔甲的治安官分开人群，径直来到他的身边。
下一秒，这些治安官们摘下头盔，单膝下跪，齐声喊道：
“遵从布瑞德的意志！”
罗格思见到来人果真如他所想一般，并不是跟随自己走出伯爵府的家臣骑士，只是日常巡游的治安官小队。
他努力平静了一下翻滚的思绪，吩咐道：“将凯文抓到伯爵府看管好。”
治安官小队连白银初阶的强者都能牵制一下，罗格思并不担心凯文能够跑掉。
随后他拉起艾莉娜的手腕，直接转身同艾莉娜一起进入马车，要求马夫尽快赶回伯爵府去。
当马夫扬鞭出发时，罗格思靠着椅背，垂首紧盯着指腹上的血迹，缓缓地揉搓。
哪怕再迟钝他都能够意识到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想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杀局。
“我刚才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了露菲亚·奥古里德斯公主，她应该使用了隐匿身形的魔法或者神奇道具。”艾莉娜看着不住深思的罗格思，突然说道。
罗格思微微一顿，迅速从脑海中调出了这个人物的信息。
露菲亚·奥古里德斯，雷厄伊德亲王的女儿，皇室中天赋最顶尖的几位天才之一。
她在游戏中也一直有着亮眼的表现，不止一次帮助女主度过了艰难的关卡。
难道是皇室给自己设的局？罗格思不由得继续想到，如果是皇室的话，确实有着极大的动机。
他所在的布瑞德家族，假如和艾莉娜的德温家族通过联姻进行结盟的话，那么将统治帝国东境近一半的领土。
艾莉娜目前还是独生女，如果以后没有弟弟的话，那布瑞德和德温这两个家族必然会进行彻底的融合。
那将会严重影响到皇权在东境的影响力。
可露菲亚现在的年龄好像和自己也差不多，皇帝再昏聩，应该也不会让个小女孩来执行计划吧，这太荒谬了。
除非同她一起的还有什么人……
“你早已预料到了一切对吗？既然知道有危险，为什么还要专门跑来？”艾莉娜满脸不解地问道。
她从家臣骑士迟迟不出现时，就知道了这其中必然有着异常。
在凭借预知特典下意识察觉到皇室公主后，便也很快嗅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亲爱的勋爵大人？你在想什么呢？我都告诉你一个这么重要的信息，总该回应我一下吧。”艾莉娜伸手在怔怔出神的罗格思眼前晃了起来。
“当所有人都在挣扎着试图摆脱命运，然而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想要摆脱命运的每一个决定，最终都阴差阳错地促成了预言的实现。”
罗格思带着意味不明的语气，低声念诵着《百年孤独》中的名言，他一把叩住了面前那纤细的手掌，不让其继续摇摆：
“你问我在想什么？我在思考如何才能扼住命运的咽喉。”
第六章 死过的人都知道
斯卡洛集市的气氛并没有因为这场闹剧而衰弱分毫，反而因为有了谈资愈发的吵嚷和热闹。
罗格思带领未婚妻来找爱丽丝的事迹，迅速席卷了整个大集。
“嘿！老伙计们！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们的痴情少爷有了未婚妻！还带着他的未婚妻来找爱丽丝了！”
“我知道！大集都已经传遍了！听说他不满家族联姻，专门向爱丽丝告白来羞辱他的未婚妻呢！”
“不止这个！勋爵大人还要当街强行把爱丽丝拉进马车里去欢愉！”
“错啦！他明明是把凯文抓了回去！”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凯文拼命阻止后才被抓回去的！”
“你们都不对！勋爵大人明明是想让爱丽丝跟他回家，要求爱丽丝和未婚妻一同服侍他才对！”
日头渐渐西斜，传言也愈发夸张。
手持不同版本，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的吃瓜群众们各自站队，开始相互攻讦与驳斥，都势要让自己的“真相”一统舆论。
回到伯爵府的罗格思还并不知晓这些离谱的传言。
他此时正负手站在宅邸后方花圃中的十字路口处，漫不经心的欣赏着四方的鲜花随风摇曳，享受着花香扑鼻而来。
头上的伤口也在刚到宅邸时，就被匆匆赶来，擅长治愈术法的魔法师治疗好了。
额头没有留下丁点痕迹，就好像不曾受过伤一般。
在这中间，治安大臣专门派遣仆从来过一次，解释说家臣骑士之所以没有及时出现守护罗格思，是因为他们在跟随罗格思时迷路了，法庭已经针对骑士们的失职罪行开始了讨论。
这完完全全就是在把他当小孩子哄骗，但他也不恼怒，还让前来报信的仆从把“露菲亚·奥古里德斯在现场出现过”的情报，尽快捎给伯爵宫廷的那群家伙们。
罗格思能理解这些人如此做的原因，换成觉醒记忆前的他，听到实情后恐怕只会变得躁郁。
还不如瞒下来，将所有信息整理好，先上报给他那个伯爵老爹再说。
“我们的父母明天应当会赶回来，你准备好说辞了吗？”漫步而来的艾莉娜随口问道。
她从被罗格思抓过手，气质就好像突然又回到了初见时的印象。
疏离、冷淡、毫无礼貌。
“没有，无所谓，最多被吊到观星塔上而已。”罗格思百无聊赖地回道。
他并不关心艾莉娜的变化，比起推测少女阴晴多变的心思，还不如去解哥德巴赫猜想。
“那你带着他站在这里如此久又是为什么？”艾莉娜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耳后，瞥了眼躺在罗格思脚边的凯文。
凯文身上的衣物虽然有些破损，但总体来说还算完好。
然而青紫色的伤痕却无情地遍布着他的全身，尤其是他的脸庞，肿胀得高高隆起，显然是经历了相当程度的折磨与痛苦。
这并不是罗格思的授意，而是治安大臣擅自抓去审讯的结果。
由此可知，罗格思在家族中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地位和形象了。
“没为什么，我本来想给他请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但后来一想，有些事情自己来或许可以得到更大的收益。”罗格思慢慢蹲下身，用手指掐了掐凯文的人中。
“罗格思……”凯文勉强睁开大小不一的双眼，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句。
罗格思看着样貌凄惨的对方，缓声询问：
“你知道在集市打我的那一拳有杀掉我的可能吗？你对我有再大的敌视应该也没想过这么干吧？其中有着其他的缘由吗？”
凯文听到问题后，罗格思还能依稀从他面目不清的脸上辨识出惊诧的表情，但随后就被一种决意所遮盖。
“那我真是后悔，没能补上一拳……只要能让你不去继续纠缠……让爱丽丝苦恼的话……”凯文有气无力地断断续续艰难回道。
他试图伸手去抓罗格思的衣领，奈何打入他躯体关节处，用来抑制他力量的铁钉，给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剧痛。
竭力抬起的手还没举到一半，就又无力地摔在地上。
伯爵府的人敢把他扔到自家少爷面前，就不可能没有做相应的处理和准备。
罗格思闻言起身，脸上不禁扬起笑容，凯文的回答完美地满足了他的伪善。
他不想知道这是不是对方的一时气话，但只要对他抱有恶意，那他就可以心安理的进行接下来的事情了。
现在罗格思的心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获得力量。
一种能够给予他绝对的安全感，让他足以完全掌握自身命运的力量。
搜遍关于游戏的记忆之后，罗格思回忆起了一种有概率白嫖高位特典的祭仪。
它甚至不需要任何的魔力，只需要满足相对应的象征，就有可能触发。
凯文，恰巧可以充当一个无比合适的祭品。
“少爷，您要的东西我为您带来了。”
罗格思的贴身侍从汉斯，带着三位女仆匆匆赶来。
女仆们手上分捧着装满水的木盆、一面略小于木盆直径的镜子和一张空白的羊皮卷。
罗格思让他们把三样物品置放到地上后，便又将他们挥手驱散。
艾莉娜问了几次罗格思究竟打算做些什么，换来的却是久久地沉默。
就这样，两人一直僵持到太阳渐渐沉入地平线。
天空散发出一片柔和的橙红色调，混合着微妙的粉红和紫色的斑驳，恬静的黄昏气息笼罩天地。
站立许久的罗格思拍打了几次双腿，紧接着他先将镜子放入水盆，又把羊皮卷浸泡在盆里，最后对身旁的凯文慢慢说道：
“你有想过濒死会是什么感受吗？
“死过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既有生死之间的大恐怖，也有无比美好且宁静的诱惑，仿佛在告诉你，一切的烦恼都要结束了。”
罗格思一边说着，一边抓住凯文后颈的衣领，将他猛地提起。
“但最终，你都会被一种本能所吞噬，它会疯狂地驱使着你去挣扎，逼迫你去求生，去博取任何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的机会。”
话音刚落，罗格思猛然将凯文的整张脸都按入水中，口中呢喃不停：
“逢魔时刻。”
“十字路口。”
“镜子中的镜子。”
“无字的羊皮卷。”
“溺水的生灵。”
“不可抑制的命运。”
“所有的要素都已集齐，以罗格思·布瑞德的名义，将这场荒诞、枯燥且乏味的戏剧，献予无底坑的毒蛇。”
第七章 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
水流迅速涌入凯文的鼻孔和口腔，给他带去阵阵冰冷与呛咳的同时，亦使得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的全身开始不听使唤，本能地绷紧肌肉，两手用尽全力推向地面，双脚也跟着胡乱地踢蹬。
罗格思一手固定盆沿，另一手如铁钳般禁锢着凯文的头颅，扼制着他求生的举动。
现场只余窒息者挣扎时与地面的摩擦声，以及偶尔从水盆里传来的咕噜声响。
艾莉娜小口微张，惊诧地观望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听闻罗格思口中念诵着的东西时，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突兀地疯狂抖动，每一次心跳都呼唤起惶恐，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战栗。
预知特典正歇斯底里地向她诉说着，必须快点离开这里，有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就要来了！
然而更强的求知欲迅速占据了脑海，她的脸颊因为兴奋而染上了潮红，看向罗格思的眼神就如同发现了天大的宝藏一般。
【告知！您引起了一位存在的关注！】
【无底坑的正直商人向您投来了目光，祂对您毫不犹豫地将生灵推向命定悲剧的可恶行径发出赞叹。】
【祂慷慨地给予了您高位堕落类特典，期望着您能在世间完成更多美好的交易。】
【告知！世界帷幕对现世进行修正，无底坑的正直商人在短时间内将无法再次投来目光。】
【告知！任务“纠正命运”内容因不可抗力发生改变。】
【告知！任务已圆满完成！奖励已下发！】
提示框不断弹出的时候，夜幕缓缓降临，凯文也渐渐没了动作。
罗格思平静地将其捞出，稳稳地放置在一旁的地面上，接着他半跪在凯文的身边，并让双手交叉放置于对方胸骨正上方，进行起了强而有力的胸外按压。
在这个世界上，圣女血脉就是bug般的存在，如若可以的话，罗格思是真的不想面对爱丽丝的复仇。
既然任务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完成，他便想着试试能不能及时止损了。
【名称：立契】
【类型：堕落类高位特典】
【来源：无底坑的正直商人】
【效果：持有此特典者，可以诱惑与煽动强欲者，同其订立契约，契约内容的最终解释权归持特典者所有。】
罗格思扫了一眼刚刚获得的能力介绍，便把提示框收了回去。
说实话，他有点遗憾，本想着最好能抽到某些强大自身实力的特典，或者可以用于保命的来着。
“你做了什么？！刚才那股一闪而逝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存在？！”艾莉娜蹲在罗格思的身旁，双目如火般注视着他，声音颤抖着发问：
“这个人的精神已经彻底溃散，没有救了。快回答我！你刚才是在做一场献祭吗？！为什么一点魔力波动都没有？”
罗格思照常无视了艾莉娜的十万个为什么，停下按压后用双指贴住凯文颈部，惊讶于皮肤之下还留存着轻微的脉动。
精神彻底溃散，应该是说变成了植物人吧……
他看着凯文那依旧在溢出些许清水的嘴角，心中止不住地犯着嘀咕。
任务完成后就没办法再去打开任务栏查探内容了，也不知道发生的是什么改变。
“想要获得真相，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的。”罗格思转头微笑着看向艾莉娜，他伸手往虚空中一拉，拽出一张羊皮卷来。
“我记得你提议过，愿意通过签订缚神契约，来确保我们各自的秘密不会被对方泄露出去，我想了想，那不如就趁着现在签吧。”
“我还多加了一条约定，如果你愿意在必要的时刻，对我提供一些不违背道德底线的帮助的话，那么我就会回答你提的问题。”
艾莉娜有些诧异地凝视着面前的羊皮卷，她刚才同样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的波动。
卷上铭刻着一条条上古文字，内容就如罗格思刚才所提的交易一般无二。
“这是我的特典，能力和缚神契约类似，但比它的束缚效果更强，除非能够晋升半神，不然没人可以违背它，包括我自己，你可以用预知特典来测试我话语的真伪。”罗格思补充道。
“你说的确实是真话，但是……”发动特典辨明虚实后，艾莉娜依旧表现犹豫，她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对我有这么多的疑问，难道不想得到解答吗？不想知晓我刚才究竟做了什么？只要按下手印，一切都会如愿的。”
罗格思用柔和的语气，循循善诱着，同时将羊皮卷塞到艾莉娜的手下，不知不觉间，她的手掌已然按到了契约。
一股灼烧感突然在艾莉娜的小腹涌现蜿蜒，仿佛是在铭刻着某种纹路与印记。
罗格思随即满意地站起身来，一甩手将契约收起。
虽然他还不能够使用预知特典，但他现在拥有了使用艾莉娜的能力，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了。
艾莉娜呆呆地用手捂着小腹，从没听过哪种契约签订完后，会在人身上留下印记的。
她咬了咬牙随之起身，尽管不知道为何浑浑噩噩地就签完了，不过契约的内容对她来说确实还算不错。
只要付出不违背道德底线的帮助，就能换取心心念念的谜底，甚至可以说是大赚了。
“我刚才确实是在献祭。”罗格思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袖口的水渍。
“还有呢？”艾莉娜收拾好心情，一脸期待地等候着下文。
“没了，契约的内容只是规定回答你的问题，没说回答哪一个，更没有规定要回答全部。”
罗格思抬头遥望着逐渐漆黑的天幕，漫不经心地回话，心中思索着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艾莉娜愣愣地盯着罗格思，当看到他的拒绝并没有受到任何契约反噬后，艾莉娜瞬间明白自己被坑了！
“你这个该死的欺诈者！把契约交出来！我不签了！”
艾莉娜直接用手扭转了罗格思的手臂，顷刻便把他压制到了地上，另一只手不断地在他身上摸索着，试图寻找到那张诈骗契约。
罗格思没想到对方那娇小的身体里，竟然可以迸发出这么大的力量，无论他怎么做都没办法摆脱艾莉娜的控制。
就像方才的凯文一般，只得无助地享受着命运的欺凌。
“咳咳！罗格思少爷，爱丽丝小姐想要强闯伯爵府，被门卫拦下来了，您要过去看一下吗？”
汉斯快步来到两人身边，满脸复杂地报告道。
罗格思趁着艾莉娜的注意力刚被转移之时，一个蛄蛹从她身下挣脱了出来，迅速冲向伯爵府的大门方向，跑前还不忘喊了一句：
“快去给凯文请一位训练有素的医生！好好照顾他！”
汉斯看着逐渐跑远的少爷，又回望了一下浑身都透露着愤怒和不满的艾莉娜，心中不禁一叹，也颇为理解少女的怨愤。
明明刚才还在和未婚妻嬉戏打闹，竟然只是听到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了对方……
他恭敬地向艾莉娜抚胸弯腰致礼，随后如同拖起一条死狗般，把凯文拉走了。
汉斯对于凯文的遭遇毫不在意，一个狂妄无礼的平民而已，如若不是少爷的吩咐，凯文早已惨死在了监牢之中。
他此刻只有无尽的担忧，仿佛预见了伯爵大人知道少爷今天的所作所为后，爆发出雷霆震怒的场景。
“唉，少爷是真的完蛋了。”
汉斯心里唏嘘道。
第八章 圣女血脉的力量
伯爵府的大门很是宏伟，由厚重的手工铸铁制成。
门面上铸造着繁复的花纹，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的设计和雕刻，展示着古老贵族府邸的权威和历史。
身着华丽服饰的两位守门人站在大门两侧，目光锐利而警惕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
“爱丽丝小姐，哪怕你有着勋爵大人的青睐，也不能随意强闯高贵者的门庭，趁着治安官到来之前，你还是快离开吧。”
其中一位守门人好心地提醒着。
“十分抱歉，但我心中有预感，我的兄长可能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恳请你们让我进去吧。”爱丽丝眉头紧皱，焦急地请求道。
待另一位守门人刚想暴力驱赶时，在一侧传来了罗格思呼唤爱丽丝的叫声。
“伯爵府的大门通常都是关着的，只有在特定时刻才会被打开，平时我在进出府邸时走的都是侧门。”
罗格思面对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的爱丽丝，出声解释道。
“对不起，我是如此的不懂礼仪，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侧门吗？”爱丽丝匆匆地鞠完一躬，就朝着罗格思过来的方向走去。
“稍等一下！”罗格思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却惊讶地发现居然有些拉不住。
这个世界的女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两个的力气都这么大？
【爱丽丝发动晴天特典，在天空晴朗时，她的力量将获得双倍提升。】
弹出的光幕解答了罗格思的疑问，他再次用尽全力，刚好能让爱丽丝脚步稍停，又一条提示框跟着弹出。
【爱丽丝发动黑夜特典，进入夜晚时，她的基础体质将获得大幅度加强。】
这就是罗格思不想与对方为敌的原因。
圣女血脉享受着世界的宠爱，但凡她需要，世界就会降下相应的特典来帮助她。
随着她实力的增长，所得到的特典也会越来越强，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普通人只有在出生才有小概率得到世界的祝福，而像罗格思这样后天获得特典的可能本就微乎其微。
如他现在身负三个特典的特殊情况，历史上记载下来的也绝不会超过十个。
可这其中并不包括圣女，或者说圣女血脉就是最大的特典。
她天生注定了，只要觉醒，就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不可计数的加持。
换句话说，爱丽丝能发动复数的特典，也说明她已然觉醒了血脉。
这让罗格思感到无比的疑惑，明明对方甚至还没知晓凯文究竟遭遇了什么，怎么就觉醒了。
难道自己当初一开始就猜测错了？根本不是什么宇智波模板？亦或者说是蝴蝶效应影响到了剧情进展？
按下心头困惑，罗格思连忙对爱丽丝喊道：“你现在进去找凯文的话，只会发生我们都不会想要见到的结果。”
【爱丽丝发动直感特典，试图对您的言语进行判定。】
【无知特典被动触发，请选择是否通过判定。】
“凯文现在只是被囚禁在伯爵府里，治安大臣趁着我没留意的时候偷偷审讯过他，使他受了一些伤，但四肢依旧健全，能够好好活着。
“我以布瑞德家族的荣耀起誓，从此刻开始，我将保证凯文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直至他离开伯爵府的那一刻。”罗格思一脸真诚的发出誓言。
【直感特典判定通过，以上话语均非谎言。】
罗格思当然没有说谎，他只是选择性地道出部分实话，然后用来让少女安心而已。
许是话语终于有了作用，爱丽丝的脚步微顿，缓缓回过头来。
她的双眼泛红，泪水在眼角积聚，沿着脸颊滑落，留下道道潮湿的痕迹。
“您刚才是摔跤了吗？怎么会这样不小心呢？”爱丽丝注意到了罗格思脏乱的衣领，主动伸手帮他抚摸平整，用沙哑的嗓音糯糯地说道：
“啊……对不起，肯定是我的胡闹让您着急了吧？请原谅我这个如此无礼的笨家伙。
“也请您谅解我兄长的愚蠢，他是那样的狂妄，不该对你施加暴力的，哪怕受伤也是他应当负担的惩罚，我真的对您感到抱歉。
“对不起，我不该如此的……”
爱丽丝脸上的泪水还在不停地流淌，嘴中不断吐露着充满歉意的言语。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罗格思屈指轻轻拂去少女的眼泪，语气复杂地缓声说道。
当他不知该如何继续安慰时，爱丽丝突然前倾身子，冲入他的怀中，双臂紧紧地环抱住了他。
罗格思愣神了一瞬，在记忆中，这是对方第一次如此亲近自己，但他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反而平淡地告诫着：
“不需要这样，我也会好好照顾凯文的。”
预想中的直感特典并没有触发，唯有怀里颤抖着的柔弱会时不时发出几声呜咽。
罗格思喉头滚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爱丽丝，更不想让刚刚还用来溺毙他兄长的双手，抬起来去拥抱对方。
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每个人的情感都是真真切切的。
他不明白，那该死的命运为什么非要选择这么一个温柔的孩子，来承担这该死的一切。
“勋爵大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怀中的少女用着颤抖的声线，传出祈求般的问话。
两只小手用力地攥紧罗格思背后的衣服，仿佛在抓救命稻草一般。
罗格思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平平地给予了回应：“可以。”
话落，爱丽丝迅速从怀里退出，用力地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头也不回的往远处奔去。
直感特典仍然没有触发的迹象，反而亮起一条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提示。
【艾弗里·格雷伍德对您发动探查魔法，无知特典被动触发，请选择是否通过判定。】
罗格思默默地选择了拒绝，艾弗里·格雷伍德，好像是帝国最强魔法学校的副校长来着，这个老太太肯定是因为刚刚觉醒的爱丽丝而来了。
“少爷……”
汉斯怯懦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罗格思扭头望去，见到他正跟在艾莉娜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要开口说话，不要问我问题。
“入夜了，是时候该吃点东西了，明天伟大的伯爵大人回来之后，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我估计都吃不上几顿饱饭了。”
罗格思冲着两人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地向着侧门走去。
第九章 灵活的道德底线
清晨的天空呈现出一种淡蓝的色调，被云雾遮盖的太阳尚未完全显现，只有黯淡的光线穿透云雾笼罩下来。
这些光线照耀在地面上，勾勒出伯爵府门前众人忙碌的景象，仆人们早早将大门敞开，静候府邸的主人归家。
罗格思守在门外，止不住地打着哈欠，他昨晚一直在整理脑海中关于游戏的剧情，推测蝴蝶效应影响到的范围，梳理着有哪些可以利用的关键信息，整夜都没阖眼。
艾莉娜端庄秀丽地立在他身旁，洁白如雪的长发不同于昨日那般盘起，而是如上好的绸缎般垂散至腰间，晨风轻拂着她的发丝，使其轻轻舞动。
再配上素净而优雅的白色长裙，以及优雅端正的身姿，就仿佛从油画中走出的小仙子，连光都对她格外眷顾。
然而，这位仙子此时正面含愠色，不时便用冷冽的目光扫向身边的罗格思。
“只要你肯帮我度过眼前的试炼，我今晚就给你看一个大宝贝，这是从未在世界上出现过的东西，肯定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罗格思望了眼身后准备齐整，已经做好接待仪式的宅邸侍从们，回头同艾莉娜说道。
他原本是想试着用无知特典抹除艾莉娜的记忆，却发现这个特典的发动条件需要庞大的魔力，哪怕晋升青铜后，也只能让人短暂性地遗忘某事几秒钟而已。
更何况他目前都还是个黑铁，便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安抚起这位未婚妻来。
罗格思可不想被盛怒的伯爵一直锁在观星塔里，还有好多计划等着他去做呢，便希望艾莉娜能够帮忙斡旋一下。
毕竟未来儿媳的求情，应该可以有些用处。
“我很难过，并不是因为你对我的欺诈行径，而是因为我已经不能再信任你了。”艾莉娜冷着脸，将目光挪向了与罗格思相反的方向，说道。
自昨天罗格思举行过那个诡异的献祭仪式过后，艾莉娜就发现，她的预知特典对这家伙完全失去了作用。
那张险恶的嘴中吐露出的东西究竟是真是假，她已全然没了把握。
更严重的是，凡是与罗格思相关的未来，尽皆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无法穿透的迷雾。
跟在与罗格思产生交际的自己，未来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艾莉娜越想越觉得，这个可恶的家伙一定是在针对自己。
罗格思见状摇头叹息，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门前远处的大道上，咔哒的马蹄声逐渐清晰起来，阵阵烟尘随之腾起。
那沉重的铁蹄与地面接触时，发出低沉的金属碰撞声，带着稳重和力量，有节奏地交织在一起，组成独特的鸣奏。
阳光也在这一刻拨开了障碍，洒落在数名骑士们的盔甲上，使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那高大的身影也愈发接近。
训练有素的骑士们来到大门前时，齐齐翻身下马，向着罗格思捶胸致意：
“遵从布瑞德的意志！”
罗格思看向离他最近的领头之人，对方有着厚实而不失光泽的深红色卷发，发丝一丝不苟地蜷曲在他的头颅上。
他的眉毛粗黑而有力，眼睛隐藏在一双深邃的眼窝中，整个面部的肌肉轮廓结实有力，给人一种不可侵犯和坚定的感觉。
罗格思认识他，这是一位名叫雷库斯的授勋骑士，也是隶属于自己家族，伯爵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依照伯爵大人的意志，我将护送少爷先行前往观星塔歇息。”雷库斯在行礼后，郑重地说道。
“为什么？”罗格思面露疑惑。
“伯爵大人已经听闻了少爷昨日的事迹，他说害怕自己在德温伯爵面前失态，更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失手打死自己唯一的子嗣。”雷库斯一板一眼地复述道。
“我可以解释……”罗格思看着雷库斯那刻板的神情，无奈地耸了耸肩，递给艾莉娜一个“我相信你”的眼神后，便跟着雷库斯向宅邸不远处的观星塔走去了。
罗格思离开后不久，一支车队缓缓行来。
车队打头的是两匹雄壮且神异的银色骏马，鬃毛则由蓝紫两色如流瀑般交织而成。
两匹骏马上都各自端坐着一位中年男性，他们身穿厚实的狩猎服装，衣袍上沾有了泥土、树枝和其他植物的痕迹。
来人正是相伴打猎归来的布瑞德伯爵和德温伯爵。
他们身后还跟着一辆辆拖车，上面盛放着这次猎杀的各类珍禽异兽。
“噢！我亲爱的艾莉娜！首先请原谅你父亲的邋遢形象，你的母亲因为乘坐马车的缘故而有些耽误，相信很快就会赶来了。”
以待人温和闻名的德温伯爵率先跳下马，笑着走向自己的女儿。
“和罗格思玩的还愉快吗？他没有对你做什么无礼的事情吧？”布瑞德伯爵也跟着下马走来，嘴角含着笑意询问道。
艾莉娜轻提裙摆，向两位伯爵行过淑女礼，她抬头看向问话的布瑞德伯爵，那微笑的模样，不由让她感到轻微的不适。
罗格思昨天欺骗她时的笑容，和布瑞德伯爵此时的表情几乎分毫不差，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子嗣，就有什么样的父亲。
“他……”
正当艾莉娜打算摘除那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将罗格思那些无礼的行径和盘托出时，她腹部陡然传来一阵炙热的灼痛。
因为罗格思昨日回答了她一个问题，按照契约的规定，艾莉娜就必须给予罗格思一个不违背道德底线的帮助。
但“欺瞒”这种行为，本应该算作是违背道德的。
可惜艾莉娜没有明白的是，契约里标注的道德底线，并不是世俗舆论认可的道德，而是罗格思自己认为的。
这位可怜的少女还没有弄明白命运到底是如何戏耍她的，只有腹部的疼痛提醒着她，这一次又被坑了。
“罗格思勋爵有着卓越的礼貌和风度，他并没有任何失礼的行为，也没有对我做什么任何坏事，我很喜欢他的陪伴。”
艾莉娜伸手捂着灼痛慢慢消散的小腹，带着些许委屈的语气作出回答。
德温伯爵看着自己女儿那微蹙的眉头，下意识捂着小腹的动作，以及这明显言不由衷的话语，瞬间脑补出了多种让他难以接受的剧情。
他琥珀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熊熊燃起，眉间的紧皱的纹路更加凸显着他眼中的愤怒，周遭的气流似乎都震慑于他猛然迸发出的怒意，产生了短暂的停滞。
周围的仆役见状，纷纷低下了头，此时的德温伯爵，哪里还有半分温和的影子。
布瑞德伯爵嘴角的笑意也缓缓消失，脸色逐步阴沉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品性一般，但没曾想居然恶劣到了这种程度！
“罗格思！！！”
一道包含磅礴怒火的咆哮声从伯爵府的门前传开。
刚刚赶到观星塔下的罗格思忍不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他能听出来这是自家老爹的声音。
“不应该啊，契约也没有失效啊……”
他迷惑地呢喃道。
第十章 你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圣女降诞的消息，犹如一场迅疾的风暴，快速地席卷了偌大的帝国全境。
无论是贵族还是公民，都在谈论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而罗格思·布瑞德这个姓名，也伴随着这场狂欢一举变得人尽皆知。
不说是恶名昭彰吧，也可以称之为臭名远扬了。
皆因传闻中圣女的觉醒，完全是罗格思的作恶所导致的。
流言的版本多种多样，然而，有一个版本获得了大部分人的青睐。
那便是罗格思一直觊觎着圣女的美貌，在某一天终于兽性大发，欲要强行沾污对方。
万幸有圣女的兄长及时出现，勇敢地进行了阻止。
不过当时还身为平民的圣女怎么逃脱得了贵族恶少的魔爪，最终罗格思抓走了圣女的兄长，要求圣女在夜晚前往他的府邸，主动献上身心。
当然结局也还算令人满意，当圣女来到贵族府上，罗格思妄图进行不轨之时，圣女终于觉醒了血脉，狠狠地教训了罗格思一顿。
作为整个事件中的绝对反派，罗格思已经被囚禁在观星塔顶层有近一周的时间了。
也幸亏顶层的观星台还算宽阔，加之布瑞德伯爵专门为他建造了一个简易的房屋，用于遮风挡雨，才没有让他过的太过凄惨。
“现在你的恶名从芒斯特到帕尔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艾莉娜坐在罗格思的对面，慢慢诉说着观星塔外的消息。
两人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有着黑白相间的棋盘。
这个世界并没有国际象棋的存在，罗格思本想着如果艾莉娜能够帮他渡过难关，便造来给对方玩玩，好满足她的新奇感。
最后这项运动却可悲地成为了他在观星塔上打发枯燥时光的娱乐。
“你父亲终于肯相信我真的没有对你做什么了吗？”罗格思随手来了一招王车易位，躲过艾莉娜的将军后，靠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发问。
他在这观星塔上待了这么久，除了必须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的汉斯外，也就艾莉娜会来同他说说话了。
只是这姑娘时不时就会在话里埋坑，试图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
“半信半疑吧……不过我父亲经常称赞你发明的这种棋局游戏，并将它起名为罗格思棋，已经私下教给了不少的东境贵族。
“相信这种娱乐方式，很快就可以追赶上你的恶名，传遍整个帝国了。
“还有你早就得知了爱丽丝是圣女，那场献祭也是为了她能觉醒血脉。
“这么说来你掌握了复数的特典，其中也肯定拥有着奇迹，真是不可思议。”
艾莉娜紧盯着棋盘，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她现在已经学会同罗格思对话时不再使用疑问句，而是用陈述句了。
只要不让罗格思拥有回答问题的机会，就能躲过对方那些无耻的要求。
“不用看了，你已经输了，我只要把战车前移两格，你就只能拿王后去保国王一次，然后被将死。”
罗格思没搭理艾莉娜的推断，兀自笃定道。
接着拿起桌边的《历代圣女传记》翻看了起来，没有一点想要继续对局的想法。
艾莉娜输棋后也不失落，这已经不知是她第几次输给罗格思，早就麻了。
“关于圣女的兄长，有不少势力都在向布瑞德伯爵施压，要求他放人。
“好在贵族们并不希望一位伤害过伯爵继承人的犯罪者最终能够安然无恙，哪怕他是圣女的兄长，所以都在联手为布瑞德伯爵抵挡压力。
“至于圣女本人，她说历代圣女之所以能够获得特权，都是因为她们的功绩，而她现在并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哥哥求得特赦。”
艾莉娜将棋子一一重新摆好，看着罗格思说道。
“这是她的原话吗？”罗格思正在翻页的手微微一顿，他想起前不久爱丽丝在她怀中哭泣的场景。
经过这么多天的复盘，他总觉得爱丽丝当时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知为何没有戳破……
按照原剧情，在布瑞德伯爵尚未赶回来之际，陷入复仇怒火的圣女会潜入伯爵府，给予苟延残喘的罗格思最后一击。
不过那都是因为游戏中的圣女得知了她兄长惨死的消息，而现在的凯文还静悄悄躺在伯爵府中。
罗格思这几天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干，除了深入学习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外，还给布瑞德伯爵送去了好几份常人难以知晓的“机密”。
也以此声称自己突然觉醒了命运类特典，那日的作为都是因为特典的指引而迫不得已。
他并不害怕布瑞德伯爵怀疑自家儿子的精神是不是遭到了篡夺，因为他本就是原装的转生者，而非穿越者。
可惜送出去的所有“机密”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一丁点的回应。
“应该是她的原话，还有圣女已经选择了进入圣赫尔忒魔法学校修习。
“布瑞德伯爵大人有透露出想要将你送进去的意向，我的父亲也做了同样的打算，想让我去圣赫尔忒学习。”
艾莉娜见罗格思一副不打算再摸棋子的姿态，便熟练地将中兵前移了两格，开始自己与自己博弈。
“学院线吗……”罗格思缓缓陷入回忆。
《晚钟四重奏》通过序章之后便是三条主线的选择，分别是进入魔法学校学习的学院线，受到皇室扶持的帝国线，以及被万神殿青睐的登神线。
那日察觉到圣赫尔忒的副校长前来后，罗格思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结果。
在这个世界上，想要获得实力的增长，就必须先提升自己的血脉。
而圣赫尔忒、皇室和万神殿分别掌握着一条公认的顶尖提升途径。
罗格思自己的家族也有晋升方法，但终归没有那三家的优秀，这也是他一直停留在黑铁阶的原因之一。
作为既不亲近皇权，也不亲近神权的采邑贵族，中立且不求回报的圣赫尔忒确实是最佳的去处了。
果然，奇幻世界大都逃脱不出魔法学院的剧情。
“少爷！露菲亚·奥古里德斯公主殿下马上就要来拜访您了！”
汉斯匆匆赶到观星台，打断了罗格思的沉思，呼吸急促地扶着墙向他报告道。
第十一章 你真的天天不间断地玷污了圣女两年吗？
“露菲亚·奥古里德斯？这位不就是……”罗格思啪地一声将书合起，轻皱着眉头，向艾莉娜投去疑惑的眼神。
去斯卡洛集市寻找爱丽丝的那日，艾莉娜有向自己提到过，这位露菲亚公主就隐藏在了现场。
“对，就是她。”艾莉娜颔首，她撑着座椅扶手缓缓起身：“早上的时候，我的父母突然要去绿茵谷地游览风光，还将我送来了观星塔，命我今日都不许回宅邸。
“来观星塔时，我还见到布瑞德伯爵穿的异常正式，宅邸仆从们也一直在匆忙地打扫伯爵府。
“原来都是因为露菲亚公主殿下要来啊。”
罗格思看着艾莉娜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由得抬手揉了揉睛明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
“你没问我吧。”艾莉娜微微歪头，露出一脸困惑的样子，掩不住的笑意与狡黠流转在眸眼中。
“并不只有公主殿下到访，雷厄伊德亲王也来了，现在正由伯爵大人亲自陪同呢！”汉斯捂着胸口平复急促的气息，赶忙补充道。
罗格思闻言本能地察觉到有些不对的地方。
正常情况下，皇室中人前往其他贵族的领地，都必须提前一周递上拜访书信才行。
这不仅仅是应当遵守的礼仪，其中更有着诸多的政治考量。
尤其在这个充斥着超凡力量的世界当中，没有任何一个采邑贵族会乐意皇室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领地上。
哪怕是隶属于皇权派的贵族们，都绝不会容忍这种和生吞蛞蝓一样恶心的情况发生。
不过联系到一周前，罗格思将露菲亚公主藏在自家领地中的事情上报过，自家老爹该不会是拿这件事情去同亲王做了什么交易吧。
汉斯似乎是听到了身后楼梯间传来了声响，扭头看过一眼后立马站得笔直，匆匆走到楼梯口的旁边，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塑。
紧接着便有两个身影跨过层层台阶，逐渐在塔中显现。
走在前方的少女头戴精致小巧的银冠，身着华美的礼服，礼服上错落着丝绸褶裥和熠熠生辉的珠宝。
只是她貌似并不适应这样的装束，行走的姿势透露着微妙的别扭。
而且她一头蓬松且微卷的金发较于寻常少女来说要短上许多，堪堪比罗格思的头发长上些许。
浑身上下的气质比起公主应有的优雅端庄，反而更倾向翩翩少年的飒爽。
女性的柔美和男性的帅气完美的糅合在了她线条利落的俏脸上。
罗格思只觉对方如果身着男装，绝对是雌雄莫辨又男女通吃的类型。
“无耻的白发鬼！见到公主殿下还不赶快行礼？”
跟在露菲亚身边的少年冲着罗格思怒喝道。
他顶着一头卷曲的棕色长发，身着侍童骑士的标准长袍，手掌撑着腰间佩剑的剑柄。
这一身打扮，想来应当是贵族送往皇室进行幼年骑士教育的子嗣了。
罗格思一脸莫名的督了这侍童骑士一眼，慢悠悠地起身向露菲亚抚胸低头致礼，随后指着那位侍童骑士朝艾莉娜说道：“他在羞辱你。”
白发鬼是一种普遍适用于银发人群的侮辱性称谓，其中包含着粗鲁、野蛮、放荡等等含义。
“不，他在羞辱你。”刚行完提裙礼的艾莉娜微笑着回应：“众所周知，白发鬼和白头发没有任何关系。”
“那为什么不叫银发鬼？这个词的来源是怎么回事？”罗格思颇感迷惑的收回手摸着下巴，继续揣测道：
“不管如何，身为公主的侍童骑士，他居然刚刚见面就对两家尊贵的伯爵家族进行羞辱，是想借此挑起皇室与东境贵族的纷争吗？
“这会不会是雷厄伊德亲王的授意？皇室不希望东境因为交易海岸的繁华而愈加强盛，想要借口对我们动刀子了。”
“应该不太可能。”艾莉娜微微摇头，配合着罗格思的滑坡谬论：“这个侍童骑士名叫卡斯帕尔·德蒙特，德蒙特家族也是东境的贵族。
“他家数代家主也都在皇帝宫廷任职，是皇帝的坚定支持者。
“不过因为不能经常照顾领地的关系，绿茵谷地的开发份额都以你父亲为首的贵族团体悄无声息的瓜分干净了，德蒙特家族没吃到一点好处。
“我猜他应该只是想要借公主的手，为自己家族捞些好处罢了。”
罗格思闻言一手握拳锤到掌心，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很是忌惮地看向卡斯帕尔：“想不到他这小小的年纪，居然有这么险恶的心思！”
“他要比你还年长一岁，已经晋升青铜阶了。”艾莉娜无语地提醒：“你平时根本都不去记贵族谱系的画像吧，竟然连德蒙特家族的长子都不认识。”
卡斯帕尔懵懵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一唱一和，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之间就身负起如此多恶劣的罪行。
“你这个天天不间断地玷污了圣女两年的白……混蛋！休想污蔑德蒙特家族的荣耀！我以卡斯帕尔·德蒙特之名！向你提出决斗！”卡斯帕尔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切齿地怒吼道。
如果他真的被迫沾染上这些罪行，不说亲王会不会原谅他，他的父亲都有可能一气之下摘去他的姓氏。
明明一开始纯粹是想针对臭名昭著的罗格思，来彰显自己的正义而已。
“贵族间，高位阶者不得向低位阶者提出决斗，你都已经青铜了，难道倚强凌弱就是德蒙特家族的荣耀吗？”罗格思不敢置信地打量着他。
卡斯帕尔被怼的语塞，随即又恨恨道：“我已经听说了，你马上就会去圣赫尔忒，到时晋升青铜后，希望你不要暴露出你那胆小卑怯的秉性！”
“公主殿下，这种肮脏的家伙没有礼见的必要，我们回亲王身边吧。”
他转身朝着露菲亚建言，恨不得立马让高贵的公主远离这个污染之源。
“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为什么这么糟糕，但卡斯帕尔不喜欢的话，可以先离开的。”露菲亚眨巴着眼睛，目光单纯对卡斯帕尔说道。
“公主殿下，我……”卡斯帕尔紧握了两下剑柄，躬身致歉后，转头便走下了楼梯，他现在已经不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露菲亚目送卡斯帕尔离开后，转头用审视的目光观察着罗格思，宛如想从他身上找出某些非人的特征：“罗格思勋爵，你真的……”
“假的！”罗格思直接打断了提问，充满不岔地申冤道：“我是如此一个善良、真诚、仁慈……足以承担起所有描述优良品质词汇的正义少年，为什么要承担这些愚蠢的谣言？
“更何况两年前我才十一岁啊！我能干嘛？干不了！没这个能力您知道吗！”
第十二章 播撒快乐的罗格思
露菲亚不是很理解罗格思话语中的含义，但看到对方这般义愤填膺的模样，礼貌地表示相信。
接下来则又是一段老套的贵族相见时，遵循礼仪的冗长寒暄。
从对话的感觉中，罗格思确信露菲亚大概率并不知晓，在斯卡洛集市中针对他的那个局。
这个公主太正常了，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一个无比正常的小女孩。
唯一的特别之处，便是从小养尊处优而生出的些许皇家气度。
长久紧绷神经的罗格思不由对露菲亚产生了不小的好感，只因为同她讲话不需要时刻不停地运转大脑，相比起艾莉娜来说实在是友好太多太多。
这才是一个十三岁女生应该拥有的样子呀！
“我很喜欢你发明的罗格思棋，但是在宫廷里没有人会陪我认真下，我的侍从不敢赢过我，我的父亲不想同我对局，他怕输给我之后丢脸。
“所以我就来找罗格思棋的发明人了，你可以陪我下吗？”
露菲亚满怀期待地向罗格思发出请求，清澈的眼神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没问题，能陪同公主殿下获得欢愉是我的荣幸。”罗格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他想着如果能搞好关系的话，说不定就能从这孩子嘴里套取出她那天为什么会在斯卡洛集市，以及有没有别人跟着她之类的情报。
艾莉娜将露菲亚引到座位上时，几次张口欲提醒对方些什么，但看到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终究没有多言，只是目含怜悯地看着这位小公主。
“公主殿下用白棋先行吧。”罗格思坐下后，很是绅士地选择了礼让。
“好！那我失礼了！”露菲亚开心地点了点头，将中间的士兵向上推了两格。
罗格思没有多琢磨，很快地给予了回应。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因为露菲亚不懂“早开窗”的道理，罗格思很容易地就形成了走廊杀法。
露菲亚认真地盯着棋盘看了许久，发现确实没有生路后，眉眼垂落下来，失落地道了一声：“我输了。”
然而这样低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她便恢复了斗志，表示一定会赢回来。
罗格思有些被她坚韧的气势所感染，使出了可以疾速取胜的波登杀法。
紧接着又耐心地引导棋盘走向，分别给小公主展示了摩菲杀法、罗里杀法、露布尔杀法、皮尔斯伯里杀法、阿娜斯塔西亚杀法……
太阳竟似也被棋局吸引，逐渐挪到了几人的头顶，炙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露菲亚的眼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转红，她眨了眨眼，紧咬着自己的唇瓣，颤抖地将主教撤到国王的身边。
“我这次还是变王后。”罗格思一手捧书，另一手将士兵拨到底线，百无聊赖地说道。
“我认输……”露菲亚抬手抹去即将溢出眼角的泪水，熟练地将棋盘重新摆好，用带着轻微哭腔的嗓音坚定道：“继续！”
“公主殿下不用吃饭吗？”罗格思抬眼看了看天色，又见旁边抱着一大盘沙拉细嚼慢咽的艾莉娜，体贴地出声问询。
“不用！我们继续吧！”露菲亚双手拍了拍脸颊，死死盯着棋盘，眼神中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呃，好吧。”罗格思其实打算自己先吃些东西的，但为了公主获得良好的对弈体验，他慷慨地选择了陪同。
又赢下了几场对弈，直到肚子发出抗议，实在忍不住的他请示过公主后，开始一边吃饭一边下棋……
此时的太阳早已对一成不变的结果感到厌倦，缓缓西沉，夕阳散发出柔和的橘红色光芒，渲染了整个天穹。
露菲亚一整天都没有进食，将全部身心都投入在了棋盘的厮杀上。
艾莉娜偶尔会来观看一眼对局的走势，每次都是摇着头离开。
下午过后，她便干脆窝在了一个角落里，翻阅着罗格思吩咐汉斯拿来的书籍，再也不忍去目睹露菲亚的遭遇。
这一切她都经历过，很是理解其中那噩梦般的苦痛。
“咳！公主殿下，马上就要入夜了，您再不回去的话，亲王就该来找您了。”罗格思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肘，提醒对方道。
露菲亚垂目望着又一次陷入死局的棋盘，茫然地抬头看向天空，眼眸无光地呓语般出声：“啊，天要黑了吗？”
“对，天要黑了。”罗格思有些难以置信，露菲亚竟然可以坚持一整天，艾莉娜在第一次的时候都仅仅支撑了半天而已。
“我输了一天吗？”露菲亚吞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嗓子，似乎是不能接受这既定的事实。
“你想赢吗？”罗格思蓦然坐正，善诱循循道。
“想！你有让我赢的方法吗？！”露菲亚的眸中重新焕发出了神采，伸手紧紧抓住罗格思的衣袖。
“这棋盘之上呢，其实是有着各种套路和固定规则的，只要掌握了这些规则，哪怕不能取胜，也可以让自己立于不败。
“我很愿意教给公主取胜的方法，可惜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怕教的时候没有办法顾全头尾。
“只要公主能给我一个可以回溯过往记忆的魔法道具，我就一定能够好好教导公主了。”
罗格思拍了拍露菲亚的小手，温和地回应着，如同一位期盼着后辈可以获得健康成长的长辈。
他有动过让露菲亚签订契约的心思，可惜对方总归是皇室中人，万一被家长发现了什么端倪，自己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而回溯记忆的道具虽说稀有，但对于一位公主来说应该不算太过于珍贵，正好拿来让自己回忆《晚钟四重奏》中的各种细节。
“好！我明天一定会为你找来的。”
露菲亚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向罗格思和艾莉娜一一道别。
“真是个好孩子啊，就是有些过于执拗了。”罗格思望着她跑入楼梯的背影，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艾莉娜踱步走来，将书籍放到他的手边，眼神中充斥着鄙夷：“雷厄伊德亲王明天一定会来找你的。”
“你用特典预知到的吗？”罗格思诧异地望向艾莉娜，他记得对方说过，现在只能模糊的预测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笃定。
“不是特典，是依靠作为一个女儿的直觉。”艾莉娜轻笑一声，转身离开了观星塔。
第十三章 不应存在的先知
拂晓时分。
罗格思捧起清凉的水花，使其一遍遍地掠过脸颊，为迎接新的一天进行着洗漱工作。
他拿着柔软的毛巾随意抹了把脸，穿好上等亚麻布料制成的短袖短裤，百无聊赖地来到观星台的边缘，注视着朝阳缓缓露出头来。
在这个没有任何电子产品的世界里，成为观星塔囚徒的罗格思，除了吃饭、睡觉、洗漱、看书和下棋外，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的生活方式。
能给他枯燥时间中增加些许色彩的，或许也就只有时常冷脸的艾莉娜和昨日下棋下到哭的露菲亚了。
经过昨日骑士侍童提出决斗的事件后，罗格思多少理解了布瑞德伯爵一直将他关在塔里的理由。
以他现在的名声，万一又偷摸跑出伯爵府去，怕不是很快就会被一群人围上来乱拳打死。
不过让他想不通的是，情况都已然糟成这样，布瑞德伯爵为什么还打算将他送去圣赫尔忒。
如若他出现在学院里，绝对会有不少人排着队来找他决斗吧。
思至一半时，罗格思的耳翼微动，看向楼梯口处。
汉斯从不会在这个时间里来找他，来者的脚步声沉重，听着也不像艾莉娜。
不一会儿，一位满头散乱金发的壮汉从楼梯口走了出来，他穿着粗布背心和长裤，身材异常魁梧，肌肉线条在朝晕照耀下显得无比有力。
当前布瑞德的领地之中，金发且可以自由出入观星塔的人，也就只有雷厄伊德亲王了。
罗格思算是明白了露菲亚不适应穿礼服的原因，如果有这么一位不在意体面的父亲，倒也蛮正常的。
“哈哈哈哈，瞧瞧我见到了谁？这不是盛名远扬的罗格思·布瑞德勋爵阁下吗？”雷厄伊德爽朗地笑着大步跨来。
“亲王殿下，我还只是个孩子。”罗格思看着快速靠近的雷厄伊德不禁后撤一步，话语中也将“孩子”这个词咬的极重。
他生怕上来就一副同辈论交语气的亲王，会为了露菲亚而不顾体面地揍他。
“不要害怕，我也是来找你下棋的。”与那一脸慈祥的面容不符，雷厄伊德狠狠叩住罗格思的肩膀，不由分说地将他压到了椅子上。
罗格思感受着肩部传来的酸麻和痛感，豆大的泪珠瞬间挤出眼眶，直接撕心裂肺地大喊：“亲王打……”
“等等！我替露菲亚为你找来了可以回溯记忆的魔法道具！”雷厄伊德见状赶忙松手，心中暗想，自己也没怎么用力，怎么就疼成了这样。
罗格思抽了抽鼻子，伸手接过雷厄伊德递来的方型木盒，打开后，一片带有挂链的单片眼镜映入眼帘。
“它需要你晋升青铜，使用魔力才可以驱动，拥有着让你兼顾现实的同时，身临其境地回忆过往的神奇能力。”
雷厄伊德认真地介绍着魔法道具的不俗，随后他便看到罗格思随意地擦拭掉泪痕，一脸真挚地抚胸致谢。
如此精湛的变脸技艺，让他不由觉得外界盛传的那些恶名，或许并非全是污蔑。
“爱丽丝是圣女，而你只是个伯爵的子嗣，你们是不可能的。”雷厄伊德坐到对比他身形稍显狭窄的座椅上，突兀地朝正在摆放棋子的罗格思说道。
“所以说，斯卡洛集市事件时，亲王殿下也在场吗？”罗格思摆好棋位，毫不犹豫地执白将中兵推上，眼眸半阖地留意着对方的反应。
雷厄伊德神情微怔，他两条粗大的眉毛皱在一起，沉吟着打量对面的少年。
那少年的眼睛里有着这般年纪绝不该存在的思虑，雷厄伊德见过各式各样惊才艳艳的早慧之辈，他们的眼神或桀骜、或坚决、或充满斗志……
但从未有一个同罗格思相似的。
究竟何种经历，才能让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造就这么一双眼睛？
“圣女虽是世界的恩赐，但也可能造成不可阻挡的祸难，所以她们在诞生时，必然会伴随着一把锁。
“直到有巨大的灾厄即将降临，钥匙才会应运而生，去帮助救世的圣女开启封印她的锁。
“圣女的血亲，就是锁，而你承受了圣女的喜爱，便担当起了钥的职责。
“这一切都是命运的选择，哪怕皇子成为钥匙，皇室都会毫不犹豫地让他选择牺牲。”雷厄伊德沉声讲述，已然将罗格思真的当成了同辈之人。
“真的是命运的选择吗？如您这样的存在，也会相信这种言辞？”罗格思嗤笑一声，手腕搁置在桌沿，指尖不住地敲打着桌面。
“你为什么一副很清楚我性情的样子？你在斯卡洛集市，也如同演戏一般地在刻意挑衅凯文……
“而且本该一同毁灭在命运中的钥与锁也都安然地活着，这一切本来不应当如此发展……”
雷厄伊德的身躯微微前倾，脸色变幻间同样将棋盘上的中兵推出，他的心脏止不住地开始加速跳动，瞳孔微微发散。
一个无比荒谬的猜测从他的心头浮现，但也好像只有这个答案能解释眼前这诡异的情况。
他呼吸急促地看着一脸笑意的少年，无声地吐出了一个词汇——先知。
先知尽管没有如圣女那般受到世界的青睐，却可以直接超脱出世界的帷幕。
他们沟通众神，他们描绘命运，他们指引英雄，他们有着远超常规的视野，掌控着无法想象的神秘。
但自从众神时代落幕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罗格思不置可否，沉默地推进着对弈。
雷厄伊德执掌的黑棋逐渐变少，直至最后只剩下孤单的国王。
“能否告诉我？未来我将遭遇什么？”雷厄伊德紧紧地攥住代表国王的棋子，沉声询问道。
“妄图彻底收拢权力，打碎封臣自治的局面，通往绝对君权之路的皇帝，能够做些什么呢？”罗格思收拢双手，嘴角微微上扬，仍有几分稚嫩的脸上挂着虚实不明的微笑。
“难以置信，这都过去多少个时代了，没有人会相信，你这样的存在还会出现在这片大陆上。”雷厄伊德慢慢站起身来，一脸凝重地仰望着天空，嘴中低语。
随后他低头看向罗格思，无比郑重地说道：
“我以雷厄伊德·奥古斯德斯的名义，向最初的帝皇起誓，绝不会朝任何人吐露任何关于罗格思·布瑞德的隐秘。
“只求您能代我保护好露菲亚。”
……
第十四章 日子慢慢融化成岁月
目送雷厄伊德亲王离去后，罗格思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他刚才结合着来自游戏的情报，进行了一场豪赌，赌能不能忽悠住这位实权亲王。
皇帝要进行大规模集权这件事情，虽然现在还没有显露出任何一点苗头，但雷厄伊德作为皇室中人，应当是知道些许风声的。
而他的妻子来自一个传承悠久的公爵家族，是铁打的贵族派，天生与皇权势不两立的那种类型。
露菲亚作为身负皇室血脉的公爵子嗣，在皇帝眼中，恐怕比罗格思和艾莉娜的成婚都要碍眼许多。
毕竟罗格思和艾莉娜两个家族的联合，最多掌控帝国东境，而露菲亚却有着直接踹开那些皇子，继承皇位的资本。
哪怕露菲亚毫无这个心思，可她只要还背靠她的亲王父亲和大公母亲，哪怕皇帝不出手，那些个皇子也必然按耐不住。
整个皇室，除了雷厄伊德亲王，其他全部都是铁打的集权派。
雷厄伊德亲王在游戏里，无论身处哪条线，都深爱着他的妻子和女儿，甚至可以为了妻子和自己的皇帝老哥针锋相对。
是唯一出身皇室，却与皇权对立的奇葩存在。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当前隐隐表现出倒向贵族派的因素，才会被推出来到布瑞德领。
自己如若真的身死，而雷厄伊德亲王被人发现有在现场露面过……皇帝肯定很期待这种情节的发生，这将会是一个不错的把柄。
露菲亚作为雷厄伊德亲王的女儿，在游戏后期也确实遭到过很多次算计，但因为有着圣女的友谊和帮助，每次危机也都会被化险为夷。
可惜雷厄伊德并不知晓这些事情，也幸亏他不知道，不然就没罗格思什么事情了。
“有一位实权亲王的支持，应该能帮忙阻挡大部分来自皇室针对自己的阴谋吧，还好结果真的忽悠住了。”
罗格思揉了揉刚才被捏的有些酸软的肩膀。
游戏中的雷厄伊德亲王一辈子都在恪守骑士精神，不过为了露菲亚，他却可以轻易丢弃信仰，跑来欺负自己这个“小孩子”，也算是一位称职的父亲了。
最后就是关于圣女的锁与钥，这个情报游戏中并没有提及，但也符合罗格思先前的猜测。
凯文作为爱丽丝唯一在世的血亲，肯定要充当锁的角色，可罗格思不相信自己这个钥是命中注定的。
说不定自己喜欢上爱丽丝，都有着被人摆弄的可能。
归根到底，还是得获得力量，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摆脱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当成棋子随意摆弄的可能。
至于先知这个身份，罗格思肯定是没有的。
“全结局通关游戏的记忆，艾莉娜的预知特典，提示框的特性，这个先知自己好像也并非不能当……”
罗格思摸着下巴，随意翻看着长时间没有变化的提示框，推测着先知这个身份还能带来哪些便利。
然而在自己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还是少冒充比较好。
“罗格思，你又在想坏主意啦！”艾莉娜静悄悄地来到出神的罗格思身边，突然高声道。
“你今天肯定会因为一件事情而特别的懊恼和生气。”罗格思面无表情将头转向艾莉娜，很是严肃地发出预言。
“为什么？”艾莉娜闻言一怔，随即脸色立马变得懊悔和气愤了起来。
“因为我回答了你这个问题，现在你欠我一个请求。”罗格思嘴角咧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容中有着自豪和胜利的光芒：“让你吓我，后悔了吧？”
“你这个毫无荣耀的卑劣骗子！”艾莉娜欲要伸手去拽罗格思的衣领，却抓了个空。
罗格思像是早有预料，转身便逃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发育的问题，这个年纪的女生总是比男生要更有力量，不过当罗格思拔腿全速奔跑起来时，身穿裙子的艾莉娜很难再追的上。
过了不多时，登上塔顶的露菲亚看到用快速敏捷的动作，躲避着艾莉娜追逐的罗格思，眼睛中透露出想要一起玩闹的神情。
随即她提起裙摆，欢笑着加入到了这场游戏中。
在少年和少女们的追逐里，天空渐渐掀起金黄色的帷幕，时光也不可逆转地快速流逝。
夏日的颜色逐渐褪去，清凉的气息预示着秋天的临近。
一月多的时间里，罗格思经常能听到爱丽丝这位圣女的消息。
不是歌颂她高洁的品性，就是在赞扬她那无人可比的魔法天赋。
在这期间，布瑞德伯爵夫妇也来过几次观星塔，但都没有呵斥过罗格思，反而会时常问询一下他的生活是否舒适，偶尔会从话语中流露出些许对于罗格思未来的忧虑。
“母亲不想知道你获得了何种神启或特典，也不想知晓你为何会在短短时间里成长这么多。
“母亲只能清晰地感觉到，你还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还是布瑞德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你迟早会承担起布瑞德伯爵的荣耀，我和你的父亲不可能庇护你一辈子，所以才想将你送到圣赫尔忒，希望你不要对我们的放手产生怨愤。”
布瑞德夫人每次前来都会不断地诉说着类似的话语，她害怕罗格思会因此心生怨恨，又怕不将罗格思送往圣赫尔忒，将会毁掉他的未来。
布瑞德伯爵往往沉默不言，安静地坐在母子身旁，听着自己妻子对儿子的唠叨。
“孩子，血脉从不会带来荣耀，你必须去掌握足够的力量与智慧，才能荣耀自己的血脉。”
这是布瑞德伯爵最近一次离开时，留给罗格思的箴言。
露菲亚的棋艺则在罗格思的教导下突飞猛进，整个伯爵府确实无人能赢的过她，而不再是假意输给她。
可惜她依旧没能从罗格思的手上获取过胜利，反而是与艾莉娜下来的有来有往，两人也很快成为了关系颇好的同伴。
艾莉娜是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心智，但总归是个小女孩而已，正处在渴望纯洁友谊的年纪。
不过罗格思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总有一种老母亲在带傻孩子的错觉。
平静的日子慢慢流淌，融化成安宁的岁月。
一日黎明，罗格思手捏着印有圣赫尔忒纹章的信件，用力地伸了个懒腰：
“序章已过，正剧总算要开始了。”
第十五章 他到底是不是罗格思·布瑞德？！（二合一）
阵阵清风争先恐后地掠过，似要将人和物卷着，簇拥着，投入到不断向前的时间洪流中。
罗格思久违地站在了属于自己的宅邸卧室里，他的银发随风飘荡，目光眺望着窗外的花圃，以及那更远处的，囚禁了他不知多少次的观星塔。
“汉斯，你说我如果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我父亲也没办法再将我从圣赫尔忒抓入观星塔了吧？”
他抬起右手，将五指插入凌乱飘舞着的发丝之间，转头问向正帮他收拾着行装的贴身侍从。
“少爷，无论您染上什么样的发色，都不会让您的俊朗失色分毫。”汉斯将一个黑色的帆布袋递给罗格思，不再如往常般唠叨着体面。
淡淡的不舍和眷恋显露在这位侍从的脸上，但都被他很好地克制了下来，没有多说任何无用的言语。
“我只是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了。”罗格思被汉斯搞的心情有些复杂：“你知道我的名声，我是在想要不要改换一下容貌，免得刚到学校就挨揍。”
去到圣赫尔忒后肯定会无可避免地会遇到一些糟心的事情，毕竟爱丽丝也会在里面求学，那些同级新生为了获得圣女的好感和青睐，用脚后跟都可以想象届时会发生些什么。
不过凭借各种特典和预先知晓的剧情，只要晋升青铜获得魔力，他有信心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知晓什么叫做恐惧。
“唉，算了，这本就不是你该思考的东西。”罗格思踮起脚拍了拍汉斯的肩膀，不让他去苦恼这些无用的问题。
“是，少爷。”汉斯笑着抚胸低首，经过这一个月来的侍候，他相信现在的少爷足以轻松解决这些微不足道的琐事。
罗格思走向衣柜，特意从一众奢华繁复的衣物中，选择了不起眼的亚麻色长袖套装穿好，最后背挎起帆布包。
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他拿起圣赫尔忒的录取通知书，用大拇指按向信封的印泥徽章。
无数个蝌蚪般的发光符号从徽记中飞出，它们听从着无形的指挥，齐齐浮游旋转，编织出优雅的乐章。
顷刻，符号纷纷聚拢在罗格思的脚下，组成了一个图案瑰丽的圆盘。
圆盘之内还有数个相互嵌套交叠的几何图形，在不断地闪烁变换、分离重组着。
“代我转告父母，我走了，假期再见。”
沐浴在光辉中的罗格思向汉斯挥起告别的手势。
布瑞德伯爵夫妇在昨夜就与他说了不少的嘱咐，今日或许是不想面对离别，亦或许是想要让罗格思明白接下来将不再有他们的庇护，并没有特意前来送别。
前世的罗格思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大概是命运为了弥补他的遗憾，这一世让他有了十分疼爱他的父母。
血脉相连的深厚情感，十几年的悉心照顾与呵护，还有记忆中无数次耐心的倾听与安慰，在此刻都化作了些许微妙的不舍。
“遵从您的意志，罗格思少爷！”
汉斯同样挥起手来，朝他做着道别。
……
……
【圣赫尔忒入学通知书对您发动传送魔法，您即将被送往至圣赫尔忒门之前。】
罗格思的视野迅速模糊，室内的景色开始扭曲和变形，紧接着一股头晕眼花恶心想吐的感受汹涌而来。
伴随着光芒的闪烁和挣扎，他仿佛度过了永恒的时光，又恍若仅仅过去了一刹。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一道高大而宏伟的门扉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门扉隐在了一片时浓时淡的迷雾之中，充满了神秘与庄严之感。
罗格思依稀记得，这扇门本身就代表着一场入学考核，成绩优异者甚至可能获得特殊的恩典。
他微微摇头回了回神，发现自己的脚下已是芳草萋萋的绵软绿地，而在他周围有着许多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少年少女。
他们有的身着华服，有的衣装简陋，但无一不洋溢着期待和兴奋的神情。
这些人应当就是要与他共度数年时光的同学们了。
罗格思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芬芳宜人的空气令他眩晕和呕吐的感觉稍有平息，他习惯性地抬手轻揉着太阳穴。
“我大概有点理解杰洛特的感受了。”
随后他仔细地扫视四周，寻找着艾莉娜和露菲亚的踪影。
“你该不会是罗格思·布瑞德吧？！”
一位留着火红色长发的少女察觉到了罗格思的目光，撇见他的面容之后，瞬间换上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皱着眉头靠了过来。
她身穿着与发色差不多的鲜红色长裙，行走间宛如一朵焰火。
这少女的声音不小，周遭不少人也都被这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向罗格思投来了审视的眼神。
眼见少女的动作，有几位少年也像受到了鼓舞一般，跟着上前逼近，做出随时都要动手的架势。
罗格思见状微怔，随即开始飞速地思索起对策。
他知道自己的名声很差，但是没成想居然差到了这种地步，让人刚见面就想着用拳脚打招呼。
这些人难道就不考虑，万一因为在校门前打架斗殴，失去入校资格怎么办吗？
然而，他也深知十三四岁的青少年有着什么样的脾性，讲道理恐怕是没办法讲通的。
面前这个少女看做派应该是个贵族，大概率是看过自己的画像才敢这般叫出自己的身份……
不论如何，气势不能弱，也莽着装一波试探看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挑衅我吗？！像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可以获得资格，进入神圣的圣赫尔忒？”
罗格思眉头微挑，眼神冷峻，不甘示弱地朝着红发少女迎了上去，仿佛因为刚才的话语遭受到了极大的污蔑。
“不是……我……”眼见对方不退反进，红发少女被意料之外的质疑打乱了阵脚，步伐不自觉的顿住，脸色渐渐变得有些迷茫。
“不是什么？！你刚才说出那种话来究竟是什么意思？！”罗格思的演技渐入佳境，狠狠地逼视着她，咬牙切齿道。
“我听说罗格思·布瑞德是一个东境伯爵的儿子，看他的穿着不太像贵族子嗣啊。”
“是啊，而且传闻中罗格思极度好色，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健康的气色和身体。”
“唉，看人家那被羞辱至极模样，换成我突然被人叫罗格思·布瑞德，恐怕会比他还要气愤吧……”
红发少女听着耳畔传来阵阵的议论，神色也逐步从迷茫变得懊恼，她一脸羞愧的看着眼前被气得不轻的罗格思，有些窘迫地低头致歉道：
“我叫尤妮斯·赫顿，十分抱歉因为我的傲慢和无知而冒犯到了您，希望您能原谅我的过错。”
自己的名字居然已经演变成了一个不堪入耳的词汇了吗？
罗格思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尤妮斯将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越加坚信眼前人并非自己先前所指的那个人，表现也愈发诚恳。
“万一他就是故意穿成这样，来混淆自己的身份呢？”
就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质疑声响起，众人闻言脸色从愧疚又慢慢变得凶狠，瞬间如同饿狼环伺般注视着罗格思。
尤妮斯的眼神也逐渐开始变得不善，脸色因为羞恼缓缓涨红了起来。
就当罗格思想要喊出“谁主张，谁举证”这条朴素的法学原则时，一双柔嫩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双眼，耳畔还传来了欢喜的问询：“嗨！猜猜我是谁！”
“是艾莉娜吗？”罗格思刻意回道。
“不对！你是故意认错的吧！”露菲亚放下双手，蹦跳着来到罗格思的身前，双颊气得微鼓。
不同于在观星塔上初见那般，这回露菲亚的穿着要轻便自在许多。
丝绸制成的高领衬衫贴合着修长的颈项，些许是因为先前的动作，嵌有宝石的外套只能堪堪搭在她的肩上，下半身则是外套相配的高腰裤。
中性化的打扮无疑让露菲亚英气的特质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展示，霎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年轻的公主身上。
“无论到了哪里，你总是会惹人生气啊。”
艾莉娜提裙来到露菲亚的身侧，她依旧穿着素色的长裙，如同一支孤冷的清莲，似笑非笑的讽刺着罗格思。
而尤妮斯似乎认出了露菲亚的身份，立即屈膝低头行礼：“尊贵的露菲亚公主殿下，请允许我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周围的人们闻言也立马低头，更有甚者直接跪伏在了地上。
刚刚作势想要动手的几位少年心中无比后怕，他们方才干了什么？居然妄图对一位可以和公主玩闹的人施加暴力？！
而且能和公主殿下如此亲昵的人，怎么可能会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罗格思！
经此一闹，不少人已经在心中默默记恨起最先发难的尤妮斯来了。
“我们马上就要进入圣赫尔忒了，学校里没有阶级之分，大家都是同学，不需要遵守那些繁琐的礼仪的！”露菲亚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用如此。
“遵从您的意志。”尤妮斯听闻公主殿下诚挚的要求，面带感激地回话。
越来越多的人起身不断围拢过来，只希望能在高贵又善良的公主殿下面前留下些微的印象。
罗格思询问起艾莉娜与露菲亚传送时的感受，得知了她们原来比自己还要难受，吐槽着这传送魔法必须得更新换代了。
几人交谈间，周遭人群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许不对劲。
罗格思寻着一股颇为不适的感觉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精致的衬衫与长裤，身披黑色外套的紫发少年向他这边走了过来。
这少年有着比周围人都壮硕不少的身躯，眉骨的位置干干净净，不见丝毫的眉毛，充满残虐神色的双眸藏在深邃的眼窝之中。
他嘴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在嘲笑又或是讥讽，嘴边那一抹淡淡的疤痕，更为他本就暴虐长相上增添了一丝凶恨。
罗格思一见到这标志性的面容就立即认出来他是谁了。
德利克·厄雷，南方边境侯爵之子，一个充满悲剧的角色。
与他那招人惧怕的外表完全相反，他本性是个超级善良的老好人。
可惜因为德利克残念的长相，每次当他想要对别人展露善意时，往往都会被脑补成各种各样的被害妄想，最后变成乱七八糟的恶名和谣言传播开来。
“这孩子与自己可谓都是被谣言所害的患难兄弟啊……”罗格思心中感叹。
“尤妮斯，你来多久了？”
德利克率先向尤妮斯微笑着打招呼，只是在那泛白的薄唇和嘴角疤痕映衬下，这笑容彰显出了些许凶手发现猎物般的感觉。
“十分抱歉，我们很熟吗？”尤妮斯轻蹙着眉头，她不露痕迹的看了一眼身旁的露菲亚，语气疏离地抗拒着德利克的接近。
罗格思见到这一幕后，瞬间回忆起了不少相关的剧情，德利克和尤妮斯自小都在南境长大，因为领地相邻而常常走动，某种程度上算是关系不错的青梅竹马。
只不过进入学院的尤妮斯并不想和长相残念的竹马搭上关系，进而疏远了起来。
最后不知从何时起，德利克疯狂地想要挽回自己青梅的友谊，自此开启了舔狗模式。
而且比罗格思舔爱丽丝时还要凶猛的多，最终好像也只有寥寥几条支线里换回了对方的些许好感。
哪怕德利克去妥当地追求一个品格优秀的女孩子都好，为什么要追逐这种爱慕虚荣的家伙，那几段剧情都让罗格思感到颇为不值。
“人不是由衣服来决定的，就像我们不能单凭外观来评判一个人。”罗格思叹着气走到德利克的身旁，露出同病相怜的样子，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阁下是德利克勋爵吧，我听说过你的很多传闻，但我坚信谣言会在聪明人耳中即刻消亡，我也曾饱受这种恶事的折磨。”
德利克徐徐转过头来，那双阴桀的双眼中闪现出一些明亮。
类似的话语，只有他的父母同他说过，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如此暖心的言辞！也是第一次会有陌生人敢于如此亲近自己！
“这位朋友，你也不被人理解？也曾受过谣言的伤害吗？”德利克用他那沙石碰撞般的嗓音，尽量友好的询问。
“我……”
不待罗格思为其讲述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的道理，一个人突然挤入人群，指着罗格思暴呵道：“卑劣的罗格思·布瑞德！我就知道你会来圣赫尔忒！”
罗格思寻声望去，居然是露菲亚的前侍童骑士卡斯帕尔。
德利克嘴巴微张，瞳孔逐渐发散，愣愣地看着搭着自己肩膀的罗格思。
这银发少年口中说的谣言，该不会是他将圣女从小骚扰到大，甚至还可能玷污了圣女，而且将圣女的兄长囚禁至今的那件引得整个帝国公愤的恶劣事件吧？！
那真的可能是谣言吗？！自己再怎么被人误会都没有被如此评价过啊！
“你这个下作的无耻骗子！”尤妮斯的怒吼打断了德利克的胡思乱想，她双手攥成拳头，青筋在额头浮现，一股憋闷的火焰仿佛正在她身体中熊熊燃起。
“别随便诽谤啊，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叫罗格思……”罗格思收回手，无辜地耸了耸肩，慢慢地退至露菲亚和艾莉娜的身侧。
但看周围少年少女们目欲喷火，迫不及待地想要冲上来的场景，公主殿下的名头俨然已经有可能护不住他了。
第十六章 这是一场试炼
自被传送过来起，罗格思的眼前便弹出过一个提示框，框内的数字随着时间的流逝倒数着，无声地为某个大事件的到来作着预示。
而现在，倒数已经接近尾声了。
“女士们，先生们，我诚恳地劝告你们，请压制一下自己的愤怒。愤怒是一杯毒酒，它可以毒害很多东西，包括你们即将迎接的未来。”
他摊开双手，嘴边噙着微笑，看向妄图上前揍他一顿的少年少女们，如同宣告一般说道：
“试炼，要开始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笼罩着迷雾的大门发出轰然的震颤声响。
磅礴的雾气如滚滚洪流一般，自大门上蔓延开来，迅速俯身扑向圣赫尔忒之门前的所有新生。
【告知！奇遇任务正式发布！】
【名称：贤者的赠礼】
【发布者：圣赫尔忒之门】
【内容：向圣赫尔忒之门展示您的特质，无论是智慧、勇气、品德亦或任何才能，都将按表现情况获得它相应的馈赠。】
【奖励：随机】
【惩罚：无】
【备注：您身负“钥匙”的命运，具备开启圣赫尔忒之门的资质，向它展露贤者般的智慧，或将增大开门的可能。】
【请选择是否接受】
“你又看到了什么？！你现在的眼中绝对有着旁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对吧！”艾莉娜猛然凑到罗格思的面前，双眸紧紧凝视着他的瞳孔，试图通过上面的反光探知到些许罗格思眼中的信息。
罗格思默默地将提示框收起，他的鼻尖被艾莉娜晃动而来的发丝，以及少女身上若有似无的香气撩拨得有点想打喷嚏。
这孩子真的太敏锐了，幸亏签订了不能泄密的契约。
他一脸复杂地将艾莉娜的脸推开，认真地朝着她以及身旁一脸迷茫的露菲亚嘱咐道：
“这是入学考核之一，也是一场能够获得丰厚收获的试炼。
“你们接下来会看到各种各样的幻象，遇到各式各样的谜题。
“在幻象之中，你们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所以必须牢牢记住，这一切都是虚妄，务必守住自己的心智和理性，做出最合适的解答……
“该死的艾莉娜！你的淑女风范呢？！如果没有迷雾遮挡周围，你现在的行为绝对会让你遭受到比我更差劲的风评！”
罗格思说话之时，艾莉娜依旧在不断地试图靠近罗格思的双眼，一副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姿态。
因为力量的差距实在悬殊，罗格思很快就被按倒在松软的草地上，只得一边奋力用双手推开艾莉娜的逼近，一边大声斥责着她的行为。
“你根本不会认真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我就只能自己寻找答案了！”艾莉娜用骑坐的姿势压制着罗格思的身躯，两手见招拆招地抵御着对方胡乱挥舞的双臂。
露菲亚眼见两个好友扭打在一起，焦急地上前，试图把两人分开。
所幸这场闹剧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人周边的迷雾快速消散，罗格思感到身上一阵轻松，方才还骑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艾莉娜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等我晋升青铜，肯定要狠狠地踹你屁股！”罗格思神情愤恨地咬牙起身，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孩欺负到这种地步。
他此刻依旧站在茵茵草地之上，只是笼罩迷雾的门扉和众人的身影，都仿佛是先前的幻觉一般，全都消失不见了。
正当罗格思琢磨着圣赫尔忒之门会给他安排哪些幻象时，太阳迅疾地朝着西方落下，紧接着无数繁星飞速划过天际，转眼间黎明又悄然到来。
日月星辰在天空中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轮转不停，划出道道弧线，白日和黑夜于大地上逐渐交叠融合。
“这是……《晚钟四重奏》预告片里的场景？”
罗格思眯眸看着周遭的一切。
枯萎的大地正在崩裂，一座宏伟而壮丽的堡垒从地平线上屹立而起，无数身披重甲，手持利刃的勇猛战士朝着罗格思策马奔腾而来。
当这些战士们马上逼近罗格思时，画面一转，他又站在了高耸入云的山巅之上，俯瞰着茫茫的大地和广袤的天空。
远处群山连绵起伏，云雾在山谷间弥漫，一切都恍若变成了神灵的箱庭。
“有点意思，不过怎么和爱丽丝遇到的不太一样。”
罗格思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这来回变幻的恢宏景象，享受着VR般的观影体验。
在游戏中的爱丽丝遇到的场景变化可没有自己这么快，都是当她做出了选择或者解开一道谜题之后，场景才会继续轮换的。
而且这极大的限制了主观能动性的样子，也让罗格思有点搞不懂该如何展现“贤者的智慧”了。
他盘腿坐在变化不止的地上，单手撑着下巴，蹙眉注视着眼前接连更迭的景象，经历了短暂的思索，便尝试性地开口，朗诵起所罗门书写的《传道书》片段来：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
“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
“……”
随着他的朗诵，天地间再次涌现出无数朦胧的雾气，仿佛要将一切都罩在其中。
在这一片混沌之中，一扇雄伟的大门缓缓显现，门上嵌着巨大的花纹和精美的雕刻，恍若沉默地向世人叙说着一段段尘封在过往的史诗神话。
罗格思本没抱太大希望，眼见此举真能有效果，他一手指上，一手指下，转而念诵起赫尔墨斯的《翠玉录》来。
“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
“万物本是太一，借由分化从太一创造出来。
“太阳为父，月亮为母，从风孕育，从地养护。
“世间一切完美之源就在此处；其能力在地上最为完全。
“分土于火，萃精于糙，谨慎行之。
“从地升天，又从天而降，获得其上、其下之能力。
“如此可得世界的荣耀、远离黑暗蒙昧。
“此为万力之力，摧坚拔韧。
“世界即如此创造。
“依此可达奇迹。”
厚重的碰撞声响蓦然传遍四野，回荡于无边混沌，这声响滚滚如雷，带着肆意宣示的威严和无可抵挡的力量。
罗格思眼前的门扉随之逐渐打开，天地间的雾气也尽数朝着他的身体裹去。
原本陷入幻象之中的众人一个接一个地清醒过来，皆是愣怔地望向身周雾气盘旋的罗格思。
他们的耳畔仍然留有这位银发少年朗诵箴言词句的余韵。
第十七章 前奏
圣赫尔忒之门的后方，便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和最有声望的魔法学府，没有之一。
它的辉煌历史可以追溯到久不可考的神话时代，自建校以来培养出了无数的大魔法师以及数位名垂青史的贤者。
参差不齐的尖塔、错落有致的拱门、华丽庄重的宫殿……
各式风格迥异的建筑，鳞次栉比的散落在圣赫尔忒门后的景色当中。
在校园的最中心，一座巨塔孤傲地耸立着，远远高出四周的建筑，全塔由灰色的巨石砌成，其外墙被刻满了神秘的符文和奇幻的图案，散发着微弱的魔力光芒。
塔身逐渐向上收窄，宛如一个圆锥形的尖顶，从远处望去，它似乎与天空中的云朵接连交错，融为一体。
如若能踏过螺旋形的楼梯登上最高层，便可以舒适地鸟瞰整个圣赫尔忒。
而在此时，爱丽丝与副校长艾弗里·格雷伍德，正站在顶层，眺望着圣赫尔忒之门前的景象。
单论艾弗里的形象，人们实在很难将其与她崇高的地位相联系在一起。
粗看过去，艾弗里只是个目测身高刚过一米，身材佝偻，穿着亚麻布袍，手持短小木杖的小老太太。
灰白的发丝被她用一根木簪松松垮垮地绾起，皱纹被时间均匀地刻印在她的脸上，展示着岁月的沉淀与耐受。
不过她那双微微凹陷的双眼，却透露出一丝久经岁月洗礼的智慧和深沉。
“你很希望见到他吗？”
艾弗里的声音柔和而低沉，带着慈祥的气息，语速婉转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精心挑选一般。
她仰头看着爱丽丝，眼神里充斥着温暖和关怀。
“我不知道……”
爱丽丝此刻已经换上了朴素整洁的深蓝色魔法长袍，她轻声回应着艾弗里的询问，双眸仍旧直直地遥望着校门外的景象。
“那个孩子拥有着成为贤者的潜质，好像也不能如此说……应该是他中途如若没有遭遇厄难的话，肯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贤者，甚至是大贤者。
“届时你再想找他复仇，单凭圣女的血脉，恐怕不一定能够胜的过他。”艾弗里正了正神色，告诫道。
“我为什么要向他复仇？”爱丽丝低头看向艾弗里，眉眼中尽是迷茫与纠结。
“傻孩子，你眼中那挣扎的心思几乎要溢出来了。“艾弗里深深地叹了口气，缓缓地伸出手，紧紧握住爱丽丝的手掌：
“爱情是生命的火花，它能让你体验最温馨的喜悦，也能让你品尝最炙热的痛楚，我希望你能好好看顾住它，别让它灼伤了自己。”
说完这些，艾弗里再次拍了拍爱丽丝的手背，便拄着木杖，动作略显吃力地颤巍着转身离去。
爱丽丝目送着这位老副校长离开，随后又扭头遥望着正在走进校门的众人，口中茫然地轻语：“大贤者么……”
……
……
伴随着圣赫尔忒悠久历史流传下来的，不仅是五花八门的魔法技艺，还有古老的学院制度。
它的学院制有点类似于罗格思前世的牛津剑桥。
学院不提供教育，但却提供住宿，每一座学院都有自己的私产，可以给各自的学员提供独特的资源，安排独有的奖励制度。
学院与学院之间也会定期进行一些由校方主办的竞赛和活动，胜出的学院将获得丰厚的奖励与资源，进而再次分配下去，用于提升自家学员的整体实力。
虽然每个学院都有自己的侧重和特色，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一个人的出身，基本也就决定了他会去往哪个学院。
就比如奥古斯德斯学院，便是皇室子弟基本都会进入的地方，那里面除了皇子和公主外，便是其他依附皇权的贵族子嗣了。
而像罗格思这种采邑贵族的后代，也大多都会走入兰铎纳学院。
当然，除了依照背景接纳生源的奥古斯德斯学院和兰铎纳学院外，还有像希尔米学院这样的另类院系。
它是圣赫尔忒唯一一个需要经过严酷的各项考核才能进入的高材生院，里面的学员不仅要有相当卓越的魔法天赋，还需具备不俗的头脑思维能力。
罗格思在最初是想要考这个学院的，然而希尔米学院除了极高的天赋要求外，还极其注重道德修养。
只可惜他感觉自己的道德水平，离这个世界的骑士精神还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差距，便也不想专门去撞这个南墙了。
此刻，圣赫尔忒的新生们正结伴迈入校园，一边等待着接引人的出现，一边讨论着自己想要去往的学院。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时不时看向罗格思，神色中充满了复杂。
圣赫尔忒之门给予的那场试炼之后，所有黑铁阶新生居然在隐约间都能感受到了些许魔力，而青铜阶则对魔力的掌控直接提升了一个水准。
他们许多人都心知自己在试炼当中的表现，不觉得自己可以获得如此馈赠。
思来想去之后，也只有一个可能的解答了，那便是因为罗格思造成的异象。
许多自诩有绅士或骑士精神的新生想要上前答谢，但碍于罗格思的声名，又显得异常纠结。
而更多人则绞尽脑汁地想要否认这个想法，不愿承认自己受到了这个大奸大恶之人的恩惠。
露菲亚似乎还没有察觉到大家的异样，只是庆幸没有人再来刻意找罗格思的麻烦了，艾莉娜也没有再对罗格思动手的倾向。
她踩着欢快的脚步，歪头向身旁的两位好友问道：“你们有想好打算去哪个学院吗？”
“一会儿还有笔试呢，要先考完才能去提报申请。”艾莉娜耐心地向露菲亚解释道：“等综合成绩下来，再结合分数去考虑学院才是最佳的选择。”
“没错，只要你能成为你申报学院当中的第一名，便可以直接当选年级首席。
“圣赫尔忒的年级首席可以直接参与管理，制定资源分配规则，手握大量学分与特权。”
罗格思没有立即打开提示框查看试炼当中的收获，他生怕艾莉娜又强行硬凑过来，便也加入到了解说队列当中。
“这可不是你应该要考虑的问题。”艾莉娜不屑地横了罗格思一眼。
她承认罗格思很是狡诈，方才的表现也十分惊艳，但笔试的内容涵盖的范围异常之广，哪怕是经历过严苛皇帝宫廷教育的贵族子嗣，也未必敢保证能够稳拿首席。
第十八章 谜团一般的家伙
罗格思对艾莉娜的质疑浑不在意，微微耸肩也没回话。
他沿着脚下由灰白的大理石地砖铺就的道路向前望去，打量着前方圣赫尔忒的风景。
玩游戏的时候他早已把这里的地图记的滚瓜烂熟，但实际身处其中时，却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他不会真的……”艾莉娜见罗格思懒得回应的样子，秀眉微微蹙起，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和先前判断不符的预感——这家伙该不会真能做到。
方才门前试炼时，罗格思朗诵箴言的余韵还时不时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最初以为罗格思只是误打误撞地从某些古籍中阅览过这些词句，然后恰巧用在了解答试炼给予的谜题上而已。
可圣赫尔忒之门真的会因为这种巧合之下诞生的举动，就产生那么宏大的异象吗？
艾莉娜在迈入校园前就很想问罗格思这个问题，不过以前对罗格思提问后，不断被戏耍的不堪回忆纷纷袭来，令她硬生生将问问题的冲动堵在了喉咙中。
此时她望向罗格思，对方虽同周围的大部分同学一样在观赏着圣赫尔忒的风景，但那双眼睛里却含着更多难以言明的东西。
像是在回忆，又似乎是在有目的地找寻，却又带着同初入圣赫尔忒的新生别无二致的新奇。
这么复杂的神情居然神奇地揉和在了一起。
随着相处时日愈久，艾莉娜不仅没有从罗格思身上得到任何一个谜底，反而窥探到了越来越多的谜题，俨然快要在她心中生成某种执念了。
突然之间，罗格思感觉汗毛倒竖，他瞬间扭头望向这股不详之感的来源，只见艾莉娜正用一种他异常熟悉，又比往常更加炙热的目光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
“我警告你，这里可没有试炼迷雾遮掩，而且我们都踏进校门了。”罗格思说话时绷紧全身，缓步凑到露菲亚身后，已然想好了防御的对策。
露菲亚闻言眼角微微颤动，双唇紧抿着在不声不响间站到两位友人的中间，她不明白刚才还很和谐的两人，为什么好像又要爆发“冲突”了。
艾莉娜见状轻哼一声，就此作罢，她伸手挽上露菲亚的手臂，转而与她谈论起往后在圣赫尔忒中的规划。
“幸好她还知晓什么叫体面。”罗格思看到对方反应后舒出口气。
正当他们三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时，卡斯帕尔突兀地走了过来。
他向着露菲亚抚胸躬身行礼，眼中洋溢着坚定和关切，用无比真挚的神态说出了自己的建言：
“露菲亚殿下，我遵循骑士道德的指引，站在您面前，是作为您曾经最忠诚的侍童骑士，也是您最真诚的朋友，我恳求您能远离罗格思·布瑞德！
“坏的朋友将会腐化好的习惯，罗格思那险恶的秉性，很可能会逐渐侵蚀您良善的品质！”
卡斯帕尔的嗓门本就洪亮，很快便引来了周遭众人的关注，氛围也一度变得诡异起来。
自从在观星台那次与罗格思的针锋相对，卡斯帕尔便遭到了雷厄伊德亲王的厌弃。
当亲王再上塔见过罗格思后，竟然直接下令解除了他的身份！
这绝对是罗格思对亲王进谏了可耻的谗言，才会让他遭受到如此耻辱的待遇！
卡斯帕尔这一月来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能将这耻辱数倍返还。
他本以为，罗格思的恶少之名必定会让他在圣赫尔忒遭到同学们的唾弃和针对，甚至可以联合大家，一起给予这该死的家伙应有的惩罚。
然而罗格思不仅没有遭受到应有的待遇，居然还能同露菲亚如此亲近，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蓬勃的怒火。
“卡斯帕尔，你有看到过罗格思作恶吗？”
露菲亚略显烦躁地回问，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听到对方这么说了。
她在斯卡洛集市亲眼目睹过一切传闻的开端，那时的圣女明明对罗格思毫无反感，反而是圣女的兄长在击伤罗格思后，圣女流露出了无比担忧的表情。
在近一个多月来，罗格思不仅天天都在很耐心地教授她棋艺，还时不时会专门给她讲一些从未听说过的优美童话故事。
两人相处的种种，都可以让她笃定外界的那些传闻究竟是多么荒谬。
“露菲亚殿下……”
卡斯帕尔张口欲言，又一道意外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
“在同学面前不顾礼仪，用卑劣的流言羞辱刚刚给予你恩惠的人，就是你的骑士道德吗？”一脸凶相的德利克主动上前来，替罗格思声援道。
罗格思颇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朝他投去一个感谢的眼神。
随后又饶有兴趣地看着卡斯帕尔的表演，就如同在看一个滑稽戏中的小丑。
这熊孩子说实话有点烦人，不过总归能稍微打发一下无聊的等待时光。
卡斯帕尔攥紧双拳，看着步步逼近的德利克和他那凶狠残虐的眼神，心中不由产生了些许退却。
“我希望你没忘记我曾说过的，晋升青铜之后，我看你还能有什么借口。”
他咬牙对罗格思放下一句狠话，在众人的目光中悻悻地转身走向了别处。
“那是什么？绿色的流星吗？！”
围观吃瓜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指着天上高呼。
罗格思也抬眼望去，只见一道翠绿的光芒从天空中冲着他们画弧而来，眨眼间便落到了众人面前。
光芒散去之后，一位有着棕灰色散发的老者显出身形。
他披着一件样式老旧的斗篷，手拄比他还高的橡木杖。
最吸引大家目光的，是老者头顶那高耸着的一对壮观而精巧的鹿角。
它们粗壮而曲折，其上覆盖着翠绿色的藤蔓，婉转地缠绕在鹿角之间，形成了一幅生机洋溢的图景。
“我叫伊德鲁尔，是接引你们前往考场的教授，也是你们入学测试的监考官。”
伊德鲁尔尽量调用出自己最和蔼的语气，面带微笑地同新生们介绍着自己。
圣赫尔忒的诸多教授都没预料到此次的门前试炼居然可以如此之快的结束，见到罗格思的表现后更是让他们激动异常，最后竟为了谁来充当此次新生的接待员产生了争执。
教授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许久才选出了伊德鲁尔，这才导致了让罗格思他们等待如此长时间的情况出现。
伊德鲁尔说完之后不时地用“慈祥”的眼神扫过罗格思，引得后者莫名地感到一阵肤粟股栗。
第十九章 特制考卷与推举名额
伊德鲁尔的话语让现场的人们暂时抛开了对罗格思一行的关注，纷纷换上紧张与期待的心情，为即将到来的考试做着心理准备。
他们跟随伊德鲁尔的步伐，逐渐离开了圣赫尔忒大门，穿行在高耸入云的塔楼、雕花精美的柱子和各种风格迥异的宏伟宫殿之间。
偶会有身穿各色魔法长袍的学长学姐匆匆从他们的身旁经过，有些学长学姐还会特意驻足向他们打声招呼，或者做出几个加油鼓劲的动作。
罗格思默默瞥着来人胸前的院徽和长相，寻找着有没有曾在游戏中出现过的剧情人物。
不多时，众新生在伊德鲁尔的带领下踏入了一座螺旋塔，塔中走廊的墙壁上装饰着各种栩栩如生绘图和壁画。
其中有精美的人像，也有壮丽的奇景。
许多新生们都不由被画中那古老而庄重的气息所吸引停留，在伊德鲁尔的轻咳之后才缓缓回神，随即便带着尴尬的神色紧随教授的脚步，不敢再去随意观看两侧。
最后，他们终于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阶梯型教室，教室内的整个空间像是一个楼梯舞台，向上分布着不同高度的座位，每一级的座椅都有着舒适的弧度和柔软的毛皮坐垫。
阳光透过高而窄的窗棂洒下，映衬出一片金黄色的光辉。
罗格思很是自觉的朝着教室内的倒数第二排，紧碍窗户的位置坐下。
他眯着眸子靠在椅背上，一股熟悉的感觉快速涌上心头，仿佛只要他趴在前方的木质长桌上，随时都可以进入婴儿般的睡眠。
前世上学的回忆不断闪过，让他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没想到这都穿越了，居然还要享受学习的煎熬，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受，反而为能够重新体验青春而有些许的雀跃。
不过紧接着如影随形而来的一道视线让罗格思心情变得有点复杂，他戒备地盯着落座在自己身旁的艾莉娜，恨不得立马给这女孩的眼睛上裹根布条。
“你一进教室就直奔这个座位走了过来。”艾莉娜那雪白的睫毛为她琥珀色的双眸中铺上了一层阴影，瞳中充斥着审视的意味。
“我们来打个赌吗？只要你赢了，我就会认真地回答你三个问题的答案，如果我赢了，你就得按照我说的建议来更正一下你的坏习惯。”罗格思被看的有些发毛，出声提议道。
“不赌。”艾莉娜嗤笑一声：“反正你肯定要么会玩些把戏让我把问题花在无意义的事情上，要么就只会说一部分实话，且这部分实话还是绝对会引导我走向错误思路的那种。”
罗格思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艾莉娜见罗格思一副语塞的模样，也不再多说，不屑地轻笑着掏出一根发带，将披散在肩头的发丝绑起，转头同身旁的露菲亚交流起了接下来的考试。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罗格思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感慨着他们之间的信任究竟是在何时开始崩塌的。
咚——
伊德鲁尔的橡木杖顿地的声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教室，他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首先讲述起了圣赫尔忒的教育理念，以及过往从圣赫尔忒走出的诸位贤者的事迹。
过了好半响，才终于提到了考试的规则和内容。
他会使用魔法有限制的封闭住考生的视觉与听觉，让考生们没有办法交头接耳及偷看他人试卷。
其次就是考试的时长没有具体规定，只要在日落之前交付他下发的试卷就行，哪怕做不完也没有任何关系。
或者说按他所言，做不完才是正常的。
最后，伊德鲁尔将每个细节都仔细向考生们讲述了一遍，随着他再一次用橡木杖敲打地面，数十张试卷、纯白的羽毛笔和小瓶墨水神奇地在每个考生的桌前伴随着翠绿荧光浮现出来。
然而并非每个人都收到了自己的考卷，罗格思的眼前只有笔和墨水，而且也没有遇到所谓的视觉与听觉的有限制封闭。
就当他在疑惑教授的魔法是不是出bug了之时，一道身影蓦然出现在他的身侧，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从窗外投来的阳光。
罗格思抬眸看去，伊德鲁尔正站在他的身侧，那张沧桑的老脸上布满了慈爱的神情，恍若伊德鲁尔此刻并不是在监督考生，而是在看顾自己的亲孙子。
“孩子，你和他们不一样，这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考卷。”伊德鲁尔从自己宽大的袖袍里取出一沓纸张，亲切地递到罗格思的面前：
“我是希尔米学院的院长，有着一个学院推举名额，只要你做好了这些卷子，那么不用经过繁琐的考核，也可以直接进入我所管理的学院里。”
伊德鲁尔仿佛是害怕罗格思不知晓希尔米学院在圣赫尔忒中的地位，专门又絮絮叨叨地诉说着希尔米悠久的历史和辉煌的过往，以及加入学院后的诸多好处。
“我如果做得好的话，可以当首席吗？”罗格思拿过纸张扫了一眼，语气恭敬询问道。
他明白自己为何会受到老教授的特殊照顾，毕竟门前试炼时他朗诵的《传道书》和《翠玉录》，在传说中，一个是所罗门王的著作，一个是三倍伟大的赫尔墨斯的箴言。
这两位不用说是贤者，甚至可以称之为各自神秘学领域的创始人与开拓者了。
“你先答题，我答应会给你争夺首席的机会。”伊德鲁尔抚着胡须笑言。
罗格思作势乖巧地点了点头，其实能够进入希尔米学院就已经超出预期了，但他总归是希望可以拿到更多的。
试卷共有二十四张，前十张的内容涵盖了形而上学、逻辑、数学……等偏理科性质的题目。
而后十四张则竟然全部都是伦理品德类的主观题。
前面的还好说，作为一个经受过十多年寒窗苦读，最终挤进名牌大学的小镇做题家来说，这些“落后”的理科类的题目根本就不被放在眼里，乃至于不少题目他还能写出在不同思维模式下的不同解法。
形而上学他可以扯诸多哲学派系的各种主义，逻辑他可以从三段论形式逻辑扯到经典符号逻辑，至于数学，那就更不需多说了。
不过罗格思还是打算多少藏拙一些，太过超越时代的话，保不准会发生一些他无法预测的事端。
至于后面的伦理品德类的题目，他想了想，决定把启蒙运动时期那些伟人们的思想搬来用一下，毕竟这是他前世学的最熟，考的最多的东西了。
罗格思捏着羽毛笔，吸够墨水后，开始了一刻不停地作答。
伊德鲁尔默默站在他的身旁，注视着他的书写，随着时间的流逝，伊德鲁尔苍老的双目瞪得愈发大了起来……
第二十章 黎明的号角
半日时光在笔尖下转瞬而逝，罗格思笔触稍停，他揉了揉自己酸麻的手腕，转头朝伊德鲁尔问道：
“教授，这些纸张似乎有些不太够用，没办法让我把答案完全写下来，请问您有多余的纸张吗？”
或许是继承了前世水论文的习惯，每有一个论点他都会下意识的从各个视角进行详述，这就导致试题后面的主观类题目所留的答题空白都还不够他水个综述出来的。
“有的。”伊德鲁尔的视线还驻留在试卷密密麻麻的字符上，闻言立马又从袖口掏出一大沓纸张递给罗格思：“够吗？”
“足够了，我是在答题，不是在著书……”罗格思接过的纸张粗略估计都有上百张了，他将其铺好后行云流水地继续动笔。
“你是在什么时候……思考这些的？”
伊德鲁尔本想问罗格思是怎么学到这些思想的，但他又能肯定罗格思所写的大部分东西根本就无处可学。
“在小时候吧。”罗格思随口回道。
伊德鲁尔闻言怔然，他双目有些失焦地望着罗格思的方向，呼吸忍不住地开始急促了起来。
他原本以为罗格思是传说中那些受到过神启的天赋者，但看着他书写的东西又根本就是“人的知识”。
而且他才十三岁！一位十三岁的少年说小时候就思考出了这些代表着什么？
如若以后给予他一些适当的“指引”的话，那将会发生什么？世界又将迎来什么？
伊德鲁尔只觉自己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他恍若回到了无数年前，年幼时的自己初听大祭司讲解巫术时的场景。
这是黎明的号角声！
“那个，教授？您是不是靠的有点太近了……”
罗格思看着缓缓凑近的伊德鲁尔，那鹿角都快顶到自己了，而且他似乎还能感觉到教授不停喷出的有些炙热的鼻息。
“噢，抱歉，我亲爱的孩子，你饿吗？这是我亲自培育的果子，虽说没有什么神奇的功用，但总能填饱一下你的肚子。”
伊德鲁尔笑呵呵地抬起头来，从袖口中取出一颗青翠欲滴的苹果，带着关怀的神色塞到罗格思的左手中。
“谢谢您……”罗格思有些不太能适应越来越“慈祥”的伊德鲁尔：“其他的同学应该也饿了吧？不需要管他们的饭食吗？”
“饥饿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保持清醒，增加他们的认知能力，有助于作答，不需要去管的。”伊德鲁尔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罗格思快些尝尝味道。
在老教授殷切的目光下，罗格思拿着苹果一口咬下，伴随一声脆响，甜蜜的果香迅速填满了鼻腔和味蕾。
果肉与汁液浸润在他的舌上，给人无比的愉悦和满足。
它不仅让罗格思产生了难以置信的饱腹感，还使他的思绪都明显得清晰了几分。
罗格思再次同伊德鲁尔道了声谢，快速啃完苹果后便接着答起题来。
黄昏的日光穿过窗户，投射出温馨的光芒，洒满了整个教室。
伊德鲁尔拿起罗格思书写完毕的试卷，满面红光地转身走向讲台，随着他将橡木杖砸落在地的动作，全班同学都齐齐恢复了完整的听觉与视觉，试卷也随之从他们每人的桌上瞬间消失不见。
“好饿……你们做的怎么样？”露菲亚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充满了灵魂被剥离般的憔悴感。
“不太好。”艾莉娜抬手揉着自己的额角，神色也是少有的疲惫，眸中思索的光芒不断闪过，好似还在纠结方才的题目。
她缓好神，看向一旁打着哈欠的罗格思，语气戏谑的问道：“感觉如何？未来的首席大人。”
“我只觉得累。”罗格思无精打采地回道，心中默默记下又多了一个要求。
虽然后面一直都如缝合默写一般地在搞主观题，但写了一整天还是让他累神。
教室中不乏学生们喊累的抱怨声与讨论声，伊德鲁尔摸着胡须笑看着众人喧闹一阵过后，才让大家静声，缓缓言道：
“恭喜你们已经完成了入学的全部测试，接下来你们将会先在临时宿舍中休息一晚。
“宿舍里留有一张申报学院的表单，明日凌晨前，教师们在审批完你们的试卷后，会根据你们的综合素质进行评价，届时表单上会显示你们能够选择的学院。
“当然，如果表单上出现了类如希尔米一般的特殊学院，则并不代表你们可以直接入选，还需再次通过一场学院举办的测验才行。
“除此之外，明天将会是新生的入校典礼，典礼上会举行足以让黑铁阶晋升青铜的圣餐仪式……”
随着伊德鲁尔的讲述，教室内爆发出一片欢呼声。
太阳彻底落山之前，众新生又跟随伊德鲁尔的脚步来到了临时宿舍。
这是一桩规模颇大的庄园，罗格思告别艾莉娜和露菲亚后，依据入学通知书背后字句的指引，推开了属于自己房间的木质房门。
房内很是简单，只有一张单人床、床边的木桌与板凳，以及单独的小盥洗室。
崭新被褥整齐地铺在床上，看起来蓬松而软绵。
罗格思将挎了一天的黑色帆布包扔在床上，打量着木桌上摆放的物什。
一本圣赫尔忒魔法学校校规、一份校园地图、几张校内各学院的简介与申报表单、一盘用来填饱肚子的糕点和像是静置了些许时间的一碗沙拉。
翻看一会儿后，罗格思舒展着腰肩，打开了提示框查看起门前试炼的收获。
【名称：启迪】
【类型：智识类高位特典】
【来源：圣赫尔忒之门】
【效果①：短暂地加速自身的思维过程。】
【效果②：被动提高自身对于魔力的感知程度。】
【效果③：强化自身拥有的各类魔法技能与特典的发动效果。】
【效果④：将自身拥有的技能与特典短暂的赋予他人。】
【备注：此特典为成长型，有进化为奇迹的可能性。】
罗格思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是特别意外，这本就是圣赫尔忒之门能够给予的最高奖励。
整理了片刻启迪配合其他特典的使用效果，他便迈步走进了盥洗室，打算先洗漱一番，然后再去美美地睡上一觉。
第二十一章 再见圣女
翌日，夜幕散去，天空逐渐泛起辉光。
罗格思在汇合艾莉娜与露菲亚后，便听闻两人都获得了希尔米学院的入院测试资格的消息。
对于艾莉娜的入选，罗格思并不感到意外，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时看起来有点笨笨的露菲亚竟然也同样入选了。
该说皇室的教育资源是真的好么……
凭借地图的引导，三人很快找到了学校中礼堂的位置。
礼堂坐落在宽阔的校园北侧，它由纯粹的大理石建造而成，高耸的立柱在刻刀下变幻出各种繁复精美的图案，支撑着宏伟而华丽的门廊，门廊上方的屋顶则采用华丽的穹顶构建。
步入礼堂，便能看到那用彩色玻璃镶嵌而成的巨型高窗，从外部透射而入的阳光被涂抹成梦幻的彩色，地板上反射着其微弱的光芒。
还有数张厚重的布帘自屋顶垂落而下，为空间增添了一抹深沉。
堂内摆放着数张长桌，桌边已经围拢了不少满面期待之色的新生。
罗格思三人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跟着众人一同等待起来。
“你心心念念的小女友就要过来了。”艾莉娜似有预感一般，眼神莫名地轻声在罗格思耳边低语了一句。
“我和她只是朋友。”罗格思古怪地撇了艾莉娜一眼，有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觉醒记忆前的自己或许真的会继续去追求爱丽丝，但此一时彼一时，对现在的罗格思来说，女人只会影响他拔出魔杖的速度。
“你那眼神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信任我？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关系。
“艾莉娜啊，你为什么老是会纠结这种小事呢？你是不是把我和她的关系想的太龌龊了？
“算了，你非要这么想的话，我也没什么办法。”
罗格思摇着头，叹着气，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神情里尽是失望。
艾莉娜听着罗格思这颠三倒四的发言，虽说这些话语都像是在解释，但不知为何，她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无名火来。
“是圣女！！！圣女来了！！！”
礼堂中蓦地响起一声暴呵，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呐喊，雷霆般的声浪在这方空间中荡漾开来。
有人跳上长桌向圣女介绍着自己的名字，有人高声朗读起歌颂历代圣女功绩的长诗，有人如野兽般一味地发出兴奋地欢呼。
罗格思颇为嫌弃地捂住自己的双耳，抬头向着引起骚乱的源头望去。
那依旧是一位拥有着漂亮的亚麻色长发，身穿米色长裙的少女。
“按剧情，现在的爱丽丝应该已经换装备，穿上魔法袍了才对啊。”罗格思有些奇怪地嘀咕着。
不过在爱丽丝像是要投来视线的刹那，罗格思立马低头，拽过艾莉娜帮忙挡住自己的身形。
现在礼堂内的人们都正上着狂热buff，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你干脆钻到桌子下面去好了。”艾莉娜也没有反抗，只冷笑着讽刺了一句。
“好主意！”罗格思认同地颔首，随即就真的一低头藏到了桌下。
狂喜而放肆的声浪在高.潮过后归于平缓，但罗格思依旧没有立即钻出头去，反而是继续等待着。
他本打算直至校长到来，开启入校典礼时再出现，可随着时间流逝，礼堂内似乎变得有点过于安静了……
心感不对他稍稍探头向上一看，一张明媚的笑颜映入眼帘。
“嗨，爱丽丝，真是许久没见到过你了呢。”
罗格思神色平静地从桌下站起身来，正了正自己衣领，随后发现整个礼堂内众人的目光已然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是啊，虽然只过去一月多的时间，但我们身上好像都发生了不少事情，让这段时间变得似乎长久了许多。”
爱丽丝的语气如往日一般温柔和煦，只不过那双眸子中却多了些许让人无法探明的东西。
沉默片刻，她继续开口道：“我一直在向人们解释，勋爵大人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么糟糕，反而非常的体贴与温和，可惜很多人并不相信我的言语。”
“我相信你。”罗格思无所谓地即刻回道。
这些谣言说到底并非爱丽丝本人传出去的，而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对他造成实际上的伤害。
相反的，爱丽丝本人也是这场谣言的受害者，一个女孩子清誉的毁坏，亦是非常恶劣的事情。
“您就这般相信我吗？”爱丽丝听闻毫不犹疑的回答，抿了抿唇，语气复杂地回问。
“为什么不相信？”罗格思即答，对方不管是在游戏中，还是在现实中，都可谓配得上圣女的称号，对于她的善良本性，罗格思从来都没怀疑过。
“感谢您能如此信任我，我刚才已经与在场的大家都好好解释过了，学校内没有人会再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谣言而再去对您施加恶意。”爱丽丝说话间提裙一礼，似是在致歉，又似是在感激。
“我们现在都是同学，不需要用敬称的。”罗格思扫视了一圈周遭众人的脸色，大概也明白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少女，或者说，这两人交谈的氛围中，他总会若有若无的嗅到一丝违和感。
还有囚禁凯文这件事情，可不是什么谣言……
“好，您还记得我最后问您的问题吗？”爱丽丝抬首，直视着罗格思的双眸。
罗格思微怔，思绪很快回到了那个夜晚，当时发生的一切都还清清楚楚地刻印在他的脑海当中。
“您记得就好。”爱丽丝展颜一笑：“抱歉在您未婚妻面前说出这些让人别扭的词句，祝您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校园时光。”
“我们还没订婚，不用在意她。”罗格思毫不在乎地回应一声，注视着圣女消失在簇拥着她的人群当中。
对方的反应让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必须尽快提升实力的想法也在他的脑海中愈加凸显。
“罗格思。”
身旁的艾莉娜突然一字一顿地叫着罗格思的名字，她的双眸中透着冷意，两只嫩白的手攥成拳搁置在她的膝上：“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真的有忍不住想狠狠揍你一顿的欲望。”
第二十二章 开学即负债
“那你最好先忍一下，因为教授们到了。”罗格思端正坐姿，示意艾莉娜看一眼礼堂的讲台。
讲台上横置着一张披着繁复花纹桌布的长桌，不知何时，数位形象各异的教授们已在桌后落了座。
居中的是一位身材佝偻，手撑短杖的矮小老婆婆，她站在自己的座椅上，面含笑意地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清脆的弹指声在所有人耳畔响起，众人注意到讲台上的情景后，尽皆迅速地寻找到临近的位置就坐。
贵族的基本教养也让艾莉娜在此时很快地整理好情绪，没再去管罗格思。
“请允许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艾弗里·格雷伍德，目前担任着圣赫尔忒的副校长。”
艾弗里和蔼地笑看大家匆匆入座，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亲切地开始了新生入校演讲：
“亲爱的孩子们，相信唠叨的伊德鲁尔已经不厌其烦地向你们介绍过了，圣赫尔忒究竟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
“你们要么身负荣耀的血脉，要么拥有傲人的天赋，这也是你们能来到圣赫尔忒的理由。
“由此可见，这个世界似乎并不公平，你们天生有着‘努力就能获得回报’的才能，这是多么的幸福。
“但不要忘记，这里是圣赫尔忒，在此处，并不缺少天才，曾经足以令你们骄傲的一切，都会化为平庸的起点，而所谓的努力，则会变成日常……”
艾弗里听似打击的话语并没有让在场的新生感到颓丧，反而让许多人的脸上洋溢出坚定的自信和决心。
懒散的罗格思托着下巴，好像完全独立于沸腾的氛围之外，他观察着周遭不少人那涨得绯红的脸颊，感慨着年轻真好，就这么几句无聊的话语便能调动起他们稚嫩的情绪。
至于艾弗里后面到底在讲些什么，他则挑拣着真正有用的信息稍微记忆了一下。
直到结语的到来，才让他重新打起了精神。
“最后，衷心的祝福你们来到圣赫尔忒！”
副校长的话语落下的瞬间，掌声如同巨浪般汹涌而来。
也在此时，新生们面前的桌子上伴随着点点荧光，浮现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肴，摆满了整个长桌。
精心烹制的龙虾汤、色彩斑斓的沙拉、一系列精美的糕点和甜点……
以及那最重要的，每人各有一杯的“智慧之泉”。
“终于等到了。”
罗格思嘴角噙着微笑，伸手拿起眼前恍若黑曜石质地的圆碗杯，低头看着其中云雾般的液体。
知晓游戏后期剧情的他，明白眼前这东西根本就不是神话史诗中的智慧之泉，而是一颗稀释后的伪贤者之石。
而且所谓的贤者之石也并非什么石头，最初的哲人石说到底根本就只是神明的血液。
圣赫尔忒将一颗伪贤者之石化为数百杯“智慧之泉”，则象征着上古种族诸王分食智慧神，以获得智慧的古老神话。
这以拙劣模仿而形成的晋升典仪，便是根据最最原始的“相似律”而衍生出的“顺势巫术”。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罗格思莫名地心中浮现出传道书中的名言，他听着响彻礼堂的“干杯”声，同众人一起高举黑曜石杯，将“智慧之泉”一饮而尽。
一股躁动的气息滑过他的喉咙，带着一种神秘与无尽的错觉，涌入他的身体。
思维瞬间变得清晰而敏锐，他仿佛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认知能力，脑海能够分毫不差的清晰描摹出周遭所有事物之间微妙的联系，以及那更深层次的原始概念。
同样的，感官的敏锐度也在不断攀升，他听到了那些平常无法察觉的微小声响，视野变得更加明亮，宛如能通过光线的折射，看到隐藏在物体背后的本质。
最后还有那最重要的魔力。
那是神秘、玄妙、难以描述、无法窥见又切实存在的一种力量。
“魔法是象征的集合，是交感的运用。”
罗格思立马联想起游戏中出现过的箴言文本，开始细细察觉魔力的躁动。
现场众人晋升的喜悦情绪，以及获得智慧的象征，都能轻易地与火元素有所关联。
他努力屏蔽着周围人们的聒噪，将自己的思绪放空，只专注于呼吸和内在的感受，并同时在心中观想起与火元素联系极深的事物——不死鸟。
炙热的能量在体内涌动，仿佛有一团火焰快速燃烧而起，察觉情况有些不对的罗格思，此时立即发动了【启迪特典】，一边加速自己的思维，一边辅助躁动魔力的引导。
蓦然，细微的火花从他的指尖逼出，迅速在众人头顶蔓延成一团巨大的火球。
红、橙、黄三种色彩的火光交相辉映，一道深邃而悠远的鸣叫从火球中荡漾而出，犹如穿越过生与火的韵律。
“不好！”
【启迪特典】的效果缓缓退却，罗格思渐渐感觉自己快无法掌握如此庞大且不稳定的魔力。
那飘旋如舞者身姿的火花开始左拥右抱，头顶那两张临近的厚重布帘已然出现了大片焦黑的痕迹，似乎下一秒就要烧起来了。
正常情况下的施法步骤，都必须咏唱相对应的由神秘学语言构成的魔咒，以保证魔力的稳定与持久。
很显然，罗格思还并没有达到无咒施法的高阶水平。
讲台上的诸多教授也早已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常，皆是眼神怪异的打量着一脸好似无事发生般表情的罗格思。
“孩子，鉴于你刚刚入校，可能还没通读校规，我这次只扣除你一千学分。
“你是我执教多年以来，第一次在入校典礼上就负债的新生……”
罗格思的耳边响起艾弗里副校长的传音，立马乖巧的点了点头，随即他便看到头顶的火团如烟花般炸裂开来，掀起了新生们的又一阵欢呼，他们尽皆以为这只是典礼庆贺仪式中的一环。
“依照命运的指引，那孩子已经是我希尔米学院的学员了！”伊德鲁尔头顶的鹿角晃动，环顾周围蠢蠢欲动的学院长们，赶紧出声宣布。
刚刚觉醒就能沟通魔力，甚至凝聚魔力的天才可不多见，更不用说这天才在门前试炼时的表现也是如此惊艳。
“你这该被雄驼鹿艹的老东西！不要妄图规定命运的走向！”
一个如铁砧矮人般模样的院长吹起他那浓密的胡须，指着伊德鲁尔便大声呵斥。
好几位院长也是如此动作，引得讲台上一阵骚乱。
第二十三章 卡斯帕尔的决意
正午，太阳升至天空中的最高点，它的光线如同一柄锋利的刀剑，穿透云层，刺下耀眼的光芒。
入校典礼结束后，罗格思与艾莉娜、露菲亚结伴，心情郁闷地迈步走出礼堂，他只是在晋升后心血来潮，想试一下游戏中那些文本是不是真的有用，没成想居然引出这么大的乌龙。
明明爱丽丝在观想不死鸟时也只不过让周身魔力沸腾，然后大幅度提高生命力而已。
难道是因为在场象征的不同，或者施法者心态的差异，也会导致魔力的显化有所差别？
要是能和游戏里一样，简单粗暴的点点鼠标、敲敲键盘便能施法成功就好了。
一千学分的负债，除非他为学院做出什么超出常规一年级生的贡献，不然也得老老实实攒一月有余才能赚到，而且还是把能拿的都拿到的情况下。
想至此处，罗格思觉得学院年级首席必须得拿下来了，不然就是一步落后，步步落后。
在圣赫尔忒中，借阅书籍要学分、购置炼金素材要学分、租用魔咒练习室要学分、甚至连吃点好的饭菜都要学分……
开学就要节衣缩食的面对将近两个月的穷苦生活，是他万万不想遭遇的。
“罗格思！我很怀疑你的胆量是不是已经超脱了理智的束缚，居然敢在入校典礼上公然纵火！”
卡斯帕尔突然挡在罗格思的身前，高声喊道。
他早早就通过了皇室举行的晋升典仪，达到了青铜位阶，此次圣赫尔忒的典仪最多为他带来些许微不足道的增益，所以他全程也只是走个过场。
典仪期间，他就不时地在观察着罗格思，很清楚地看到了礼堂屋顶下的火团，就是从罗格思那边窜起的。
这也给卡斯帕尔带来了不小的压力，他在晋升青铜后，经过教师指导了足足三天才能勉强凝结魔力，但罗格思分明才刚刚晋升，就已经可以直接到达了这个水准。
他不敢去想再给罗格思一段时间，对方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在他们周围，准备返回临时宿舍的新生们闻言停下脚步，尽皆带着吃瓜的表情望了过来。
“是又怎么样，你难道要替教授们惩罚我吗？”罗格思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他此时没有太多心情去和对方玩耍。
“你现在已经晋升青铜了！按照誓言，该完成我们之间的决斗了！
“如今刚刚开学，我允许你花三天时间去处理开学琐事，三天之后希望你不要像鼹鼠一样东躲XZ，来堂堂正正地完成我们之间的对决！”
卡斯帕尔将一只皮革手套甩在罗格思的脚边，腰背挺得笔直，决绝地出声道。
不知实情的人，或许还会以为他正在行什么荣耀之举。
“卡斯帕尔，你晋升青铜应该已半年有余了吧？而且你向罗格思提出决斗的最初原因，不是为了维护圣女的尊严吗？
“在圣女解释清楚真相之后，你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私怨？”
艾莉娜一脸不爽地寒声讥讽着卡斯帕尔的卑鄙行径，就仿佛是找到了一个恰好可以发泄情绪的沙包。
“胡说，我明明是为了家族的荣誉！”卡斯帕尔感受到周围针扎一般的视线，厉声回应。
“那你说罗格思如何侮辱你家族的荣耀了？因为你喊他白发鬼吗？”艾莉娜步步紧逼，似是想把卡斯帕尔不堪的一面彻底撕下来一般。
罗格思对艾莉娜的反应有些诧异，他不明白卡斯帕尔分明在针对自己，艾莉娜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火气。
“卡斯帕尔，你为何如此怨恨罗格思呢？”露菲亚不解地看向自己曾经的侍童骑士，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对方。
如果是因为罗格思曾经玷污圣女的恶名，她还能稍微理解一些，但圣女都已经向大家阐明了误会。
“露菲亚殿下，我……”
卡斯帕尔不敢去看露菲亚的不解神色，他很想大声地说出就是因为您才会导致这一切的发生。
但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更脱离自己的计划。
只要在众人面前打倒罗格思，让同学们见到对方痛哭流涕，毫无体面地求饶就好……只要这样，一切肯定都迟早会回归正轨……
“好，我以罗格思·布瑞德的名义，答应你……”
罗格思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趣的事端，不用说三天，就当前晋升青铜的他来说，甚至不需魔法，单凭特典就可以将对方当成马戏团的猴子耍。
只是他话语还没讲完，一道翠绿的光芒直接将他卷起，瞬间把他带离了众人的视线。
周围人们皆是一怔，随后卡斯帕尔大笑道：“教授都无法容忍他的恶劣的本性！肯定是将他带去接受在礼堂肆意纵火的惩罚了！
“还有大家刚刚应该都已经听到，那个卑劣的家伙已经答应了决斗！”
“你那侏儒一般的大脑就只能想象出这些来吗？”艾莉娜似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脚踩在那被扔出的手套上，用鄙夷的目光直刺卡斯帕尔。
“德温家族的子嗣，我已经忍耐你很多次了！如果不是你同露菲亚殿下的友好，我绝不会允许你如此狂妄！”卡斯帕尔方才还面带笑意的脸庞慢慢冷下。
“怎么，你也要向我提出决斗吗？”艾莉娜双眸微眯，唇角微微上扬，带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卡斯帕尔不知为何，心中本能的感到一丝心悸，对面少女给他的感觉就如同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遵从心的感应，他飞速的说出一句“骑士精神不允许我对女性动手”，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男生所属的临时宿舍。
“该死的家伙，只会躲闪与逃避，他就该被缝进骆驼的肚子里。”艾莉娜看着卡斯帕尔离去的方向，恨恨挤出一句。
露菲亚本想劝导一下自己的好友，让她不需要为了卡斯帕尔这般生气，但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并不是对卡斯帕尔的评价……
“你这被雄鹿艹的老骗子！别想独占贤者之师的莫大荣光！”
礼堂内陡然传出一声暴呵，一位身似矮人的学院长从中走出，扫视过礼堂前的新生，似乎是在寻找某人的踪影。
紧接着他身后又走出一位身着月白长袍的优雅女性，对方手托一枚浑圆的紫色水晶球，凝神观看几秒，对陆续走出的几位学院长道：“找到他的位置了。”
一眨眼的功夫，诸院长又都消失在了原地。
莫名其妙的事态发展让礼堂门前的众人皆感茫然，他们面面相觑，感慨着院长们的魔法造诣之高超，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到了各自住处。
第二十四章 众学院长的争抢与剧情的偏差（二合一）
临时庄园宿舍内，罗格思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前，与伊德鲁尔两两相对。
“我记得，我刚刚应该是在礼堂门前才对……”罗格思沉吟一下，用满是疑惑的眼神注视着面前的老教授。
如果要商谈礼堂放火事件，应该轮不到伊德鲁尔来同自己交涉，更没理由把自己带回寝室来谈。
“咳，孩子，你快去把该带的东西带上，我会将你送去希尔米学院的宿舍区，好早些挑选一间你喜欢的寝室。”伊德鲁尔清了清嗓子，催促着罗格思赶紧收拾行李。
罗格思没有立刻动身，反而先是沉默地盯着伊德鲁尔，稍微琢磨了一下，他大概就有些明白这位老教授的用意了。
希尔米学院很强，但也没有强到可以彻底凌驾于所有学院之上的地步。
罗格思用于申报的表单上显示出的学院，几乎囊括了所有的选项，这也就表明了，他现在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再加上先前的一系列表现，可以说所有的学院长大概率都会前来争抢他这个珍贵生源，甚至乐意为得到他的入院而付出一些足够的筹码。
罗格思见识过前世大学为争优质生源而使出过的各种手段，最起码的，奖学金这种东西肯定要来一点的吧。
而面前这个看起来很友善的老教授，是明摆着想要空手套白狼啊！
眼见伊德鲁尔脸上和蔼的神情逐渐多了些许焦躁，罗格思伸手推开自己的房门，先礼让老教授进屋，自己随之跟着入门后，动作不急不缓地打开帆布包，慢慢丈量起内部剩余的空间，看其够不够塞下所有东西。
“孩子啊，你如果觉得自己东西太多，拿着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替你收起来的。
“选好你的寝室后，我们还要去吃午饭呢，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要是不能尽快按时摄入营养的话，体质就要变得很容易染上病患了！”
伊德鲁尔督了一眼窗外，像是忍不了罗格思慢吞吞的模样，焦急的神色再也遮掩不住，加紧催促了起来。
罗格思闻言嘴角微抽，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能够担当圣赫尔忒学院长的人物，整年不进食都不一定会让体质变弱多少吧。
不过他也明白，有些话心知肚明就行，挑明了反而有些不好。
“伊德鲁尔教授，如果我去希尔米院的话，可以当首席吗？”罗格思一边将桌上的校规、表单、地图之类的物品塞入背包，一边出声问道。
这是他在入学测验时就问过对方的问题，同时也想浅浅的表达一下，要是不能当首席，他就还得再考虑一下该不该去希尔米了。
伊德鲁尔瞬间就明白了罗格思话语中的含义，同时他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
这孩子，不仅有着出众的天资，连人情世故都如此通透，竟然在一开始就察觉自己的用意，所以才会一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么……
伊德鲁尓突然感知到其他学院长们已经开始联手，迅速突破着他在路上设下的各类结界了。
他的脸上瞬间带起无比的真挚，用蛊惑的语气向罗格思说道：
“选择学院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再谈，现在老夫想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愿意做我的弟子吗？
“只要你成为我的弟子，便可以享受到比学院的年级首席更好的待遇，我会亲自教导你，给予你所需要的任何资源。
“在整个圣赫尔忒之中，除一直不见踪影的校长外，老夫就是最厉害的大魔法师了……”
伊德鲁尔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成为他弟子的各种好处，不住地吹嘘着他那无所不包的学识。
但罗格思大部分时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说出几句不带多少感情色彩的称赞与恭维。
在游戏剧情里，伊德鲁尔确实很强，除开校长之外，他在植物系与变化系魔法方面足以傲视整个圣赫尔忒。
但也仅仅是植物与变化两系而已，其他学院长也都有各自擅长的体系，至于学识方面，他似乎也并不能力压副校长。
最后便是当弟子这件事情，就有些过于严肃了，正常情况下，只有学员升入高年级，还差一两年即将毕业时才会选择正式拜师。
大部分学员都会选择本学院的导师，如若能够成为学院长的弟子，确实值得让绝大部分学生感到荣耀异常。
可一旦选择了师傅，便也就只能有一位师傅，接受一个人的教导了。
“你简直是在用屁股讲话！”
语带怒意的呵斥骤然炸响，随即各色魔法光辉充斥在了罗格思的临时寝室中。
矮人模样的学院长指着伊德鲁尔放声怒斥过后，便亲切地搂住罗格思的肩膀，笑呵呵地许出诺言：
“孩子，别听那老骗子的胡言乱语，我不会强求你成为我的弟子，只要你来我的学院，我保证你可以成为首席！甚至是下次首席轮换之时，我照旧可以推举你上！”
身穿月白长袍的优雅女士拨动魔力，将罗格思拉到了自己身边，面带温柔的轻笑出声：
“以这孩子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许诺就可以成为首席。
“如果来我的学院，不仅可以做首席，哪怕不成为我的弟子，我依旧会教授你只有正式弟子才能习得的魔法技艺……”
之后又是第三位、第四位……
临时寝室本就狭小，众位学院长的到来更是让空间显得有些拥挤，而罗格思就如同提线木偶般挤在中间，被诸院长拉来扯去，不住地听着他们不断抬高的各种价码。
就是在这些话语之中，罗格思有些慢慢明白了自己的身价，似乎远比他自己预估的还要高出一些。
同时他也在心里估算起了各方开出的条件，以及各个学院中能够获得哪些优势资源。
正当学院长们的争论进入白热化阶段，颇有剑拔弩张之势时，罗格思赶忙装出苦恼沉吟的样子，这才勉强让屋内众人平静了些许。
见总算有了自己能够讲话机会，他收拾好思绪，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诸位尊贵的学院长们，诚信是一个人的命脉，是一切价值的根基，是我能得以保持得最高尚的东西。
“在入校测试时，我就已经向伊德鲁尔教授表明过我要加入希尔米学院的意向，如若我此时再选择其他的学院，那么就将是我的失信。”
屋内众人闻听到如此坦荡的拒绝皆是一怔，随即都用无比愤怒的目光瞪向了伊德鲁尔。
本被挤在角落里，一脸苦笑的伊德鲁尔也是发愣，他没想到原先还磨磨蹭蹭的罗格思，居然可以如此直接地拒绝那么多他都无法开出的优异价码。
“该死的！我就说了不能让伊德鲁尔去做接引人！这个老骗子果然会做这些无耻的勾当！”
“伊德鲁尔，你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们什么吗？！你是怎么敢的？！”
“傻孩子，我称赞你拥有着如此崇高的品格，但你根本不需要遵守对伊德鲁尔的诺言，那根本就是他对你的哄骗！”
……
看着学院长们对伊德鲁尔的讨伐与对自己的劝解，罗格思微笑不语。
通过回忆游戏剧情和权衡现实中所掌握的各项情报，罗格思还是觉得进入希尔米学院对他的收益最大。
去往其他学院或许能得到很多对于当下而言显而易见的好处，但有些奇遇总归是独一无二的。
就譬如希尔米学院有着私有的独立图书馆，那其中便收藏着一本爱丽丝在黑化支线中会拿到的魔导书。
这本堪称前期辅助神器的魔法道具，一旦进入其他学院再想谋划的话，就会变得超级麻烦。
尤其是三天后还要面临与卡斯帕尔的决斗。
对于这场决斗，罗格思并不只想单纯地打败对方，而是想以绝对碾压的姿态去殴打他，不断地将其殴打到真正地明白何为骑士精神为止。
也好让同年级的大家都能认识到，与他决斗究竟会遭遇些什么。
毕竟某位伟人说得好，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罗格思到圣赫尔忒最主要的目标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如果时不时就有杀出卡斯帕尔这种打着冠冕堂皇的虚伪旗号、如牛皮糖一般挥之不去的麻烦的话，多少会让他感到麻烦。
而想达成杀鸡儆猴的效果，魔导书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
学院长们哪怕许诺再多的好处，也都没有答应给予他实质性的魔法道具，这极有可能是学校默认的潜规则禁令之一。
除此类原因外，再综合学院私有的特殊资源等一系列因素考虑，罗格思才做出了这个选择。
“孩子，你知道伊德鲁尔为何不敢答应你成为学院首席的请求吗？”
身着月白袍的学院长看出了罗格思主意已定的模样，叹了口气问道。
“不知道。”罗格思摇了摇头，干脆地回答。
原先他还以为学院长并没有指定首席的特权，但听到除开伊德鲁尔的其他学院长都可以那般笃定的承诺后，他便有些想不明白了。
“因为圣女已经选择加入希尔米学院了。
“孩子，毫无夸耀的讲，你拥有成为贤者的资质，但就当前而言，你还并非贤者，圣女却已然是圣女。
“有圣女存在的学院，不可能再出现其他有能力当选首席的学员了。”
那位学院长如是解释道。
罗格思闻言微微皱眉，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伊德鲁尔，却见对方露出无奈而又有几分心虚的笑脸，给了一个确是如此的回应。
剧情怎么偏了这么多？蝴蝶效应的影响范围竟有这么大吗？
《晚钟四重奏》中的爱丽丝可是直接受到副校长艾弗里的教导，完全属于校方直属学员，并未归入任何一个学院的……
罗格思心中思忖，若真这样，那他就直接多了一个不去不行的理由了。
爱丽丝的成长是要得到绝对保证的，在这个世界里，能够彻底讨伐最终BOSS的，只有觉醒圣女血脉的主角，这是一条真理。
虽然对罗格思来说，具备把最终BOSS压到爱丽丝面前的实力，让其乖乖接受讨伐是最保险的路，但在不确定这一切可以切实达到之前，爱丽丝的成长绝不能落下太多。
前世在游戏里养成了她那么多回，没想到转生后还得在现实里调教对方。
“我有信心在学识上胜过圣女，至于魔法方面，我也想试一下圣女的强大之处。
“我相信伊德鲁尔院长，会很乐意让最有实力的人担任首席，而不是依照血脉来分配，对吗？”
罗格思平复下自己繁杂的心态，嘴角噙笑地向着伊德鲁尔询问。
“对！没错！哪怕没赢过圣女，我也一定会给你争取到仅次于首席的待遇！”
伊德鲁尔兴奋地迅速挤向罗格思的身前，苍老的眸中含着点点泪花，就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孙子一般。
“别！教授！快要顶到我了！”
罗格思伸出双手，试图阻拦那对因为伊德鲁尔低头俯冲，而迅速撞来的峥嵘鹿角，焦急地出声劝阻道。
“好孩子！我赞美你的诚信！更赞美你的勇气！”矮人模样的学院长用力拍打着罗格思的肩膀，过剩的力气将后者拍了个踉跄。
那张满布胡须的脸上充斥着欣赏之色，稍加犹豫后，他紧接着承诺：“我叫库力！你往后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我能解答的，都可以来找我！”
其余学院长的神色中虽免不了惋惜，但也尽皆带着赏识与欣慰，纷纷说出类似的话语。
罗格思的表现让众院长都觉得他拥有着高尚的品格，但凡给予他一定的帮助，他肯定不会轻易忘却自己的恩情。
只要这孩子在将来成为贤者，著书立传时，能够将他们的名字写入其中，便没什么遗憾了。
罗格思自然是腼腆地微笑着一一谢过这些院长们的好意，他先前之所以有意拖着伊德鲁尔，就是为了此刻。
当伊德鲁尔的弟子？从一开始他就没产生过这类毫无志气的想法。
因为他全都要。
第二十五章 不知廉耻的魔导书（二合一）
希尔米学院的宿舍区就如同一大片被精心设计过的庭院，其中散落着许多独门独栋的二层小木屋。
每幢木屋都别具一格，有些以纯白色为主，给人以简约优雅之感；有些则采用丰富多彩的涂料和图案，充满了活力和创意。
罗格思身背用麻绳捆缚的被褥，手提帆布包，脚踏由细碎鹅卵石组成的蜿蜒小径，跟随着伊德鲁尔的脚步，在各个木屋之间穿行。
待来到为新生规划的聚居区前，罗格思也没有过多挑剔，很快便选择了一幢看起来很是普通的常色木屋。
“正常情况下，一栋木屋至少要有两个学员共同居住才行，但我准许你有独居的特权。”
伊德鲁尔笑着抚须说道，他这一路上越看罗格思越是满意，心中也在不断思索着还能给予这孩子哪些不会产生太多争议的便利。
“教授，我们可以先进屋吗？”罗格思揉着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提议道。
虽说晋升青铜后他的体能获得了不少的增长，但终归没有超脱常人的范畴，况且他一路上背着由临时宿舍带来的被褥，已经步行了将近两个时辰。
伊德鲁尔在确认没有学院长可以再同他争抢罗格思后，便慢慢悠悠地带着罗格思漫步起来。
这位老教授美其名曰是让罗格思领略下希尔米的风光，顺便也好好记忆下路途，连先前十分在意的午饭都抛诸脑后。
这让罗格思不禁想提醒他一句：小心没有按时摄入营养，导致您老人家体质变差染上病了。
“好。”伊德鲁尔颔首欣然答应。
木屋的房门随着两人的临近自动打开。
屋内一层是待客用的大厅，通过墙边木梯登上的二层，则有着宽阔的卧室和书房，以及必不可少的盥洗室。
最终，伊德鲁尔等着罗格思进入卧室卸下被褥，熟练地铺盖整齐后，认真嘱咐过几句细则，递给了罗格思一枚希尔米学院的身份徽章，便打算告辞离去。
当他准备转身离开时，罗格思忽然意有所指地出声提了一句：
“教授，我有两位朋友也在准备报考希尔米的入院测试，她们分别叫艾莉娜·德温与露菲亚·奥古斯德斯，都是很优秀的孩子。”
伊德鲁尔闻言会意，临走前露出一个让他尽管放心的笑容：“希尔米学院最欢迎的便是优秀的孩子。”
送别老教授后，罗格思便转身回到了书房。
房内的陈设很是简朴，除了空荡荡的书架、宽大的书桌和一把由藤蔓编织的座椅，便再没其他物什了。
他把帆布包中的东西一一摆好，最后拿出了雷厄伊德亲王送给他的金丝边单片眼镜。
将垂链挂在耳上，镜片扣入左眼，随着魔力的缓缓灌入，奇异的感触在脑海中荡漾开来。
罗格思仿佛打开了个3D环绕的第一人称VR影院，过往所见所感的一切都可以跟着他的心意随便拨动。
最神奇的是，哪怕他再怎么沉浸于回忆之中，也丝毫不会影响眼前的视物。
不过他并不打算将时间浪费在继续研究单片眼镜上，而是将住所收整的差不多后，便向着位于宿舍区最中间的图书馆走去。
希尔米学院独有的图书馆外貌是一颗数十人都无法合抱的参天巨树，树上则有着一个椭圆形的巨大树洞，充当着进入图书馆的门扉。
罗格思在跨越树洞之时，手中握着的希尔米学院徽章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什么事物正在识别着来人的身份。
昏黄的光线遍布在整个大树内部，增添了一种神秘而温暖的氛围，树木的纹理在周遭“墙壁”上清晰可见，有些别样的美感。
或许因为此时正是上课时间，馆内并没有多少人出入。
他一边用单片眼镜调出《晚钟四重奏》中关于爱丽丝获得魔导书的情节，一边沿着螺旋型的楼梯来到了六楼。
【告知！奇遇任务发布！】
【名称：罪恶总会相互吸引】
【发布者：堕落的魔导书】
【内容：堕落的魔导书渴望着您的触碰、您的抚摸、您的亲吻，请将它于您向前十步距离，第四排的书架上取下。】
【奖励：堕落的魔导书】
【惩罚：堕落的魔导书将会在图书馆中放声‘悲泣’，并不断产生剧烈的魔力震荡，直到任务完成】
【备注：堕落的魔导书对您的性格与命运感到无比亲切，它极度渴望伴随您踏上美好的未来。】
【请选择是否接受】
罗格思看着眼前弹出的提示框不禁面色一黑，他刚才还在根据零碎的文本推测着魔导书的大概位置，没成想这么轻松的就找到了。
只是这提示框中的内容，让他不禁开始思考，来取这本魔导书的想法究竟是不是个好主意了。
【任务倒计时开始】
【01:00】
【00:59】
……
“淦！”
罗格思暗骂一声，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带有即时惩罚的任务，他不由快步来到了对应的位置，稍一打量，就将一本漆黑色的厚实书籍取下。
魔导书的封皮摸起来像是光滑的皮革，封面上素色无纹，拿在手中也并不感觉有多沉重。
他轻轻翻开魔导书的封面，露出了其中的紫色书页，页面上映照着淡淡的微光，仿佛是暗夜中的点点星辰。
一股无与伦比的亲切感从书中传来，仿佛是迷路的孩子终于回到了父母的怀抱。
【妈妈！】
书页上蓦然浮现出充斥着亵渎感的扭曲字符，罗格思静静地注视了其两秒，面色变幻几下，缓缓吐出口浊气道：“是主人……”
【主人！主人！】
书页上的字符很是听话，瞬间就改换了称呼。
【我要主人的亲吻！要主人的拥抱！要主人将魔力狠狠地灌注进我的身体里面！】
“啪！”
罗格思瞬间用力地将魔导书合起，下意识地抬头环顾周遭，还好周边并没有什么人在。
这是什么不知廉耻的魔导书啊！游戏里可从来没记载过这种情况啊！
他发动【启迪特典】加速思维，凭借单片眼镜的能力快速扫过无数与其相关的剧情与文本片段。
《晚钟四重奏》中对它的称呼只有“空白的魔导书”与“遗失的魔导书”，从来没有当前提示框中的“堕落的魔导书”。
这本魔导书之所以能和黑化线扯上关系，还是因为它能窥视持有者的思维，然后不断地引导持有者做出种种恶行，进而持续性地降低持有者的道德值。
而罗格思有着【无知特典】的庇护，根本不惧怕魔导书的思维窥探，所以才打算让自己来承担这份罪恶。
但是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是，他拿到魔导书时，根本不见提示框弹出自己思维有受到窥探的提示，反而是这本书展现出了难以描述的症状。
“难道是因为我持有堕落类高位特典的原因？”
罗格思似乎找到了一个很是合理的解释，也唯有这样才能说明魔导书的异常反应了。
【告知！因为您过人的道德，堕落的魔导书与您的契合度将提升至完美！】
【告知！您的行为引起了一位存在的关注！】
【无底坑的正直商人又一次向您投来了目光，祂对您仅仅签署了一份契约而感到些许不满，但对您获得魔导书的认可而发出表扬。】
【无底坑的正直商人向您发出诚挚的邀请，期盼您能成为祂在世俗的代……】
【告知！世界帷幕对现世进行修正，无底坑的正直商人无法进行代行者权责的赋予。】
【无底坑的正直商人试图强行递出契约。】
【无底坑的正直商人遭到了重创，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无法再次关注现世。】
【告知！您魔鬼般的品格受到了无底坑的认可，堕落类技能与特典对您的发动效果都将减半。】
罗格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不断弹出的提示框，他坚定的心智根本不会受到这种幼稚的蛊惑。
魔导书定是察觉到了无法窥探自己的思维，然后才想出了这恶毒的一招。
“呵，想让我误以为自己是大奸大恶之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前世可是见到老奶奶就会将其扶过马路，见到残疾人就会呼吁大家让座，见到恶狗乱叫就会上去扇两巴掌的三好学生！
“这点幼稚的伎俩对付那些容易自我怀疑，对自我认知不清晰的人或许有用，但压根不可能动摇到我丝毫。”
罗格思心中冷笑着腹诽这无用的计谋，也感慨着这魔导书与无底坑的奸诈。
幸亏杜绝了爱丽丝找到魔导书的可能，不然还真有可能让这狡诈的家伙影响到救世主线。
“安静一些，我以后会用自己那连P社玩家都会感到赞叹的高尚情操，来好好净化你的罪恶。”
罗格思拍了拍魔导书的封面，引来了对方的一阵颤动，似乎在表达着对将来的期待。
希尔米学院的新生在学院图书馆都有着一项优惠政策，那便是在第一次借阅书籍时，可以免费领取五本，如超过一月没有归还，才会开始计入学分进行扣除。
他随后又根据标识牌，来到一楼的魔法基础知识区域，选择了《创世四元素详解》、《历代大魔法师对学徒说过的话》、《魅魔研究：她们那不可告人的一百个秘密》、《施咒细则归总》。
“差不多了，这些应该够我好好敦实一下基础了。”
罗格思将《魅魔研究》夹在最中间，双臂环抱着五本厚实的书本，快步离开图书馆，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三日间，其他新生完全不同于罗格思的悠闲，他们不停地实地查看着各个学院的氛围，费尽心思地向学长学姐们打探着学院具体的教学水准。
一旦决定好后，又要匆忙地来回奔赴，办理起各类具体的入学手续。
最后还有徽章的申请、宿舍同住人的商讨、校服的定制、课本的收取等等一系列琐事。
而像艾莉娜、蕾菲娅这类新生，三天的时间则全部都用来了应付各种学院举办的测验与试炼。
尤其是当圣女已经选择加入希尔米学院的消息传开之后，所有能够参加此学院测验的新生都突然亢奋了起来，全身心不眠不休地参与到了名额的争抢之中。
这种情况也彻底引爆了其他学院长的不满，新生的资质代表着学院在未来能够争取到多少资源。
如果所有的优质生源都一股脑地向希尔米涌去的话，其他学院势必将遭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先是诸多学院长联名要求更改申报规则，而后又是希尔米学院长遭到了不间断的实名举报。
连许多高年级生都特地抽出繁忙的课余时间，不断在各个学院内奔走唠嗑，讨论着这数年未见的盛景。
至于最终高层到底达成了什么合议，就不是求学者能够知晓的事情。
当所有的新生都踏入了各自的学院，大部分事情也都尘埃落定之后，他们便立马用空闲的时光讨论起了属于他们一年级的事件。
那便是卡斯帕尔与罗格思两人之间的决斗。
一位是接受过皇帝宫廷教育，晋升青铜半年有余的皇权派贵族子嗣。
一位是恶名远扬，被圣女澄清后，又公然在开学典礼上纵火的采邑贵族子嗣。
无论是两人过往的事迹，还是两人完全对立的背景，都让众人感到兴奋。
对于决斗的起因，他们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对于决斗的过程，很多人却都不想错过。
“你有把握吗？”露菲亚看着哈欠连天的罗格思，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
“露菲亚，你该担心的，是你那位前侍童骑士，而不是这个家伙，他在决斗前都敢熬夜，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艾莉娜撇了一眼刚刚走出房门的罗格思，挽着露菲亚的手臂出声。
她们两人都顺利进入了希尔米学院，也结伴在罗格思的附近选下了一栋宿舍，此时过来，便是打算陪同罗格思前往约定好的决斗地点。
“把握？决斗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没人敢笃定有必胜的把握。”罗格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将房门关好后，懒散地回应着。
第二十六章 这是一场公平且美好的决斗（二合一）
圣赫尔忒的校规中有着严禁学员私下比斗的条例，如要进行对决则必须先向导师进行申请，通过之后才会安排特殊的魔咒练习室供双方战斗。
但罗格思与卡斯帕尔的情况有些特殊，第一他们都还没有正式入学上课，找不到对应的负责导师；第二他们要进行的并不是普通学员间的比斗，而是遵循古老传统，要展开赌上个人荣耀的贵族式决斗。
一般而言，像这类很可能会沾染上不必要麻烦的事情，导师们都是避而不及的。
不过让许多新生意外的是，希尔米学院的院长伊德鲁尔不仅主动站出，愿意担当两人决斗的公证人，甚至还特意开放了希尔米学院的专属斗技场。
圣赫尔忒中的所有斗技场都大同小异，尽皆类似于古罗马的角斗场。
它们以精湛的工艺和艺术技巧，将石头组合成了一座庞大而宏伟的建筑，整体结构呈现出椭圆的形状。
内部的建构也主要分为竞技场地、观众席和通道。
广阔的观众席位于竞技场周围，呈阶梯状排列，几乎所有的新生都已三三两两的结伴就座于席。
“卡斯帕尔加入了奥古斯德斯学院，但是罗格思进入了哪个学院？你们有人知道吗？”
“他应该会加入兰铎纳学院吧，毕竟他父亲可是标准的采邑贵族。”
“真羡慕这些出身贵胄的大家族子嗣啊，根本不需要像我们这样拼尽全力就可以保底进入优异的学院。”
“那为什么希尔米学院的院长，要来充当这两个完全不相关的学员的公证人呢？”
几位站在竞技场石墙边缘的新生不断地议论着，直到有人问出这个让诸多人都感到不解的问题时，他们纷纷陷入了沉默。
过了片刻，才有人试探着做出回答：
“露菲亚殿下考入了希尔米学院，这个罗格思似乎又很讨殿下的欢心，大概是殿下请求院长帮他安排的吧？”
几人闻言纷纷颔首，表示也只有这个可能了，随后又语含嫉妒地声讨起了罗格思的谄媚，猜测着这个恶名不断的家伙究竟是如何哄骗到单纯的公主殿下的。
位于众人议论漩涡中心的罗格思，此时正站在通往竞技场的通道之中。
通道的墙壁由精细雕刻的大理石构成，上面刻满了纹饰与壁画，描绘着有关战斗、胜利和英雄的种种场景。
他深深地打了个哈欠，随意观摩着壁画上的情景，耳畔则不断传来伊德鲁尔的嘱咐与唠叨。
“我去向奥古斯德斯的学院长询问过卡斯帕尔这孩子的水准。
“他的魔法技艺主要都用来辅助骑士职阶的拓展了，虽然他现在只有青铜初阶，但体质已经强过了常规的青铜中阶。
“你千万注意不要让他缩短攻击距离，一旦陷入近身战，你绝对会很快被他打败的，所以我专门挑选了这个场地够宽的斗技场来供你躲避……”
“还有……”
伊德鲁尔几乎搜寻了所有关于卡斯帕尔的实力信息，并不断根据自己的经验向罗格思传授着最优的应对方法。
半晌，他自觉将重要的东西都诉说完后，又从袖口处掏出由小布袋包裹着的石灰粉，将其递给罗格思。
“这是我特制的石灰粉，只要洒入对方的眼睛，必然会即刻产生长久的致盲效果。
“校规中规定了不能携带任何来自校外的魔法道具参与对决，我作为学校导师也不能私下给予你。
“但这袋石灰还称不上魔法道具的程度，你可以随便使用。
“对了，你有带什么吗？对方可是拿了一把双手大剑的。”
伊德鲁尔看着罗格思困倦与散漫的神情，不由更加担忧起他的处境来，唯恐他的轻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毕竟再强的天才，也才刚晋升，对手可是晋升了半年有余，还从小接受着正规的骑士教育。
“您这样偏袒我，不太好吧……”罗格思麻利地伸手接过石灰粉，随即又从胸口中取出一个布袋。
“作为你的学院长，这些都是应尽之责，情况不对时你向我眨一下左眼，老夫会立即叫停决斗的。”伊德鲁尔的老脸上充满了正派，一本正经地回声：“你也带了石灰吗？”
“不，教授，和您这般睿智不同，我比较单纯和朴实，这只是些盐巴。”罗格思把装有石灰粉的布袋系在腰间，又打开自己的袋子供面前这位公证人检查。
“你带盐巴做什么？”伊德鲁尔脸上满是疑惑，但随即他就被突然从虚空中浮现而出，悬浮在罗格思身侧的魔导书吸引了目光。
“它是我从学院图书馆借阅来的，应该不算违反规则吧？”罗格思将盐巴袋同样别在腰带上，仔细观察着老教授的反应。
爱丽丝于剧情中经常在学院里掏出这本魔导书，并没有出现被剥夺收回的情节，但为了保险，罗格思还是想试探一下目前与自己最亲近的教授，见到它会是什么反应。
“它的身上只有你的气息，也就是说，你在拿到它之前，这是一本无主的空白魔导书吗？”
伊德鲁尔苍老的眸子微阖，他本能地从书上察觉到了不详的感触。
“希尔米学院作为圣赫尔忒的创校五院之一，历经的年月早已不可计数，你能找到学院中的奇遇，那这便是命运的安排，不算违规。
“在长久的时光中，不乏有学员会获得些奇异物品，甚至是可以归为堕落属的物品，然而学校也遵守着魔法师不得相互窥探隐秘的禁忌，不会轻易去代替学员擅自处理这些东西。
“但这都是在你可以完全控制它，并且它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的前提下。”
罗格思静静听着伊德鲁尔的解释，很是同意地点了点头，爱丽丝之所以能光明正大的拿着这本魔导书到处跑，就是因为她圣女的身份，因为没人相信有什么魔法道具可以影响到圣女。
他稍微琢磨了一下，张开一手，凝结出一团纯粹的魔力，递至伊德鲁尔的面前。
“我从圣赫尔忒之门中获得的特典，可以将自身原有特典的能力分享给他人，您感受一下就能明白我会不会被魔导书所影响了。”
能得到【启迪特典】本就是因为门前试炼，不可能瞒的过学校中的教授们，而【无知特典】在觉醒当天就应对过副校长艾弗里，随着之后在学院的各项竞技，也迟早会变成一个公开的秘密。
所幸不如现在就拿来解除面前这位老教授的担忧。
“又一个高位智识类特典么……你果然不愧是拥有着贤者资质的孩子，确实，持有它的话，哪怕是归属堕落的物品都没可能影响到你。”
伊德鲁尔语气复杂的感慨叹息，看向罗格思的目光充满了莫名的意味。
高位、智识、复数特典，这三个词汇相互交织，让他这位年岁悠久的大魔法师都不由产生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做好准备进行决斗吧，察觉到无法应付时就赶快向我眨动左眼，你就算持有双高位智识特典，拥有少见的魔法天赋，年纪轻轻就获得了智者般的学识……
“但终归刚刚晋升！离成为贤者还远的很，失败是极其正常的！”
伊德鲁尔话毕，直接转身化作淡淡翠绿光辉，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罗格思的眼前。
“刚才不还在担心我输吗……”
罗格思微微摇头，静待入场。
魔导书如孩童般不断地在他周围环绕不停，时不时想上前去蹭自己主人的脸颊，却很可惜的都被一巴掌无情地拍开。
竞技场上空，伊德鲁尔凭空伫立，他的出现让在观众台上的新生渐渐停止了议论，尽皆把视线投注向他。
“我以圣赫尔忒、希尔米学院院长，大魔法师伊德鲁尔之名，将对接下来的决斗进行公证。
“我以自身的道德与荣誉起誓，会全力保证决斗的公平与公正，确保决斗的规则得到遵守，双方会在平等的条件下进行搏斗。
“任何作弊行为、违反规定或不公平的待遇都将受到纠正和处理……”
待冗长的公证人誓词诵读完毕，两位决斗者也相继从两侧对立的通道中走出。
“罗格思身边飘着的那本书是什么？！”
看台上的人们一眼就注意到了悬浮在罗格思身侧，那明显不同寻常的魔导书。
但大家也都没有做出太多的质疑，只因为公证人是希尔米学院的院长。
随后观众席间又是一阵欢呼，罗格思闻声望去，本以为是众人助兴的呼喊，没想到竟是爱丽丝到来的原因。
周围的新生见到她出现，第一时间就全部向她周边涌去，俨然一副已经把还未开始的决斗抛到了一边的景象。
身穿湛蓝色魔法长袍的爱丽丝似是注意到了罗格思的目光，向他微笑着点头示意。
罗格思站定位置后，没再观望看台上的景象，而是打量起了眼前的对手。
卡斯帕尔一身粗布短衣，手臂上精壮的肌肉线条微微鼓起，单手拖着一柄长剑，随着前行不时发出拖地的滋啦声响。
他脸上的神情更是桀骜，看向罗格思的眼神就如同屠夫注视待宰的羔羊。
直到他清晰看到从罗格思背后飞出的魔导书，面色微微沉下了些许。
“哈哈哈，就算你有魔法道具，现在也没相应的力量去驱动它，过多的魔力耗费在它身上，只会加速你的失败罢了。”
卡斯帕尔眉头一挑，很快便对着罗格思发出了一声讥笑，讽刺着罗格思经验的不足，但那眼中却透露出藏不住的忌惮。
“教授，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罗格思并没有搭理对方，抬头向着空中的伊德鲁尔询问道。
在取得首肯后，两人拉开二十米有余的距离，共同等着伊德鲁尔的宣告。
观众台上的人们也从迎接圣女的氛围中回神，将注意力都放在了竞技场中。
“以圣赫尔忒、希尔米学院院长的名义，我在此宣布，决斗开始！”
在伊德鲁尔高举的右手甩下的瞬间，卡斯帕尔快速咏诵起罗格思不熟悉的神秘学语言，发出一连串让普通人难以理解的音节和音调。
与此同时，淡淡的魔力微光缠绕在他的周身，双手握持的长剑也泛起了赤红色的光芒。
“砰！”
随着一声剧烈炸响，卡斯帕尔右脚踏地，腾起阵阵烟尘。
借助反震的力量，他的身体恍若化成一支飞矢冲出，长剑在空气中留出一道亮红的轨迹。
罗格思看着如蛮牛般疾速冲来的卡斯帕尔，心想果然只要露出魔导书，对方连试探都不会，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靠近自己了。
思维加速下的他左手持翻开的魔导书，右手向着卡斯帕尔五指大张，默默把握着两人快速缩短的距离，在一个恰当的时刻，用蹩脚的兰铎纳语喊道：
“迷雾召来！”
卡斯帕尔闻言脸上露出笑意，不禁又一次蹬地，加速向着罗格思靠近，心想这愚蠢的家伙该不会以为迷雾能阻碍他的攻击吧。
但紧接着他就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水与火两种元素在他面前激烈碰撞，噗的一声，浓烈而又炙热的水蒸气迸发而出，朝着他全身罩下。
刹那间，剧烈的疼痛与灼烧感在他暴露的肌肤上炸开，炙热的气息有意识般地钻入他的鼻腔，顺便带去让常人无法忍受的刺激与痛楚。
罗格思挪步侧身，躲开因惯性而飞来的卡斯帕尔。
他看着对方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手中的长剑也随着翻滚滑落一旁。
“孩子，你要记住，愚蠢并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罗格思慢慢走到长剑旁，将其拾起，又缓步来到卡斯帕尔的身边，弯腰将长剑塞入对方的手中，真诚地告诫着。
水蒸气灼伤了卡斯帕尔的嗓子与肺部，让他此刻难以发出完整的音节，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但那双竭力睁开的通红双眼中，却传达着无边的愤恨，被烫得泛胀的脸上也变得愈发狰狞。
“好，很有精神！”
罗格思带着欣慰的笑容直起身来，他原本还想着卡斯帕尔如若做出投降的动作，该怎样自然地阻止才好。
对方规定了决斗的起始，而他想要把控决斗的结束。
一种真正的结束。
第二十七章 总要收获一些什么（二合一）
“他刚才是喊了迷雾召来对吧？这是什么种类的迷雾啊？”
“蠢货！这根本就不是迷雾！哪种迷雾可以把人烫伤到如此程度的？！”
“罗格思真的太奸诈了，如果不是他故意喊错咒名，卡斯帕尔肯定不会急着冲进去。”
“对！本以为门前试炼时的错认只是误会，我现在感觉他那时就是在故意耍我们！”
“他怎么能在喊错咒名的情况下还能正常施法的？”
直到这个疑问的抛出，议论纷纷的观战新生们共同产生了一种令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判断——无咒施法。
唯有彻底摆脱咒语施法后，才能达成这种看似欺诈，但又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操作。
可众所周知的，罗格思是在三天前才刚刚从入校典礼上晋升的。
越来越多的新生陷入沉默，甚至有人忍不住向爱丽丝的方向瞟去，心中猜测着圣女有可能做到这种离谱的事情吗？
“那并不是无咒施法，他只是将水元素与火元素粗暴的进行对撞，然后反应爆发出了水蒸气而已。
“就像他在入校典礼上做出的行径一样，只是这次他对魔力的掌控程度要比三天前高出很多，大概是因为那本书的原因。”
艾莉娜看到了露菲亚眉宇间的迷惑与震撼，又听到周围人群无比荒唐的议论，便靠在对方耳边微声解释。
“不愧是罗格思，居然轻易地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露菲亚闻言恍然，望向罗格思的目光中变得满是钦佩。
艾莉娜唇瓣微张，想再对露菲亚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能够有所表达。
她默默地抿了抿唇，打算以后要好好关注一下露菲亚的性格成长了，她总觉得这单纯的孩子与罗格思相处的越多，越有向恶劣方向发展的趋势。
“不是已经赢了吗？他在干什么？”露菲亚看到竞技场里，罗格思将长剑缓缓塞回卡斯帕尔的手中，稚嫩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我刚刚想起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把校服的尺寸上报？”艾莉娜面色一变，突然拉起露菲亚的手臂，带着她就要离开斗技场：“反正罗格思已经赢了，接下来没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
露菲亚懵懵懂懂地点头，但视线还是因为好奇心不住地看向竞技场地中的情况。
然而艾莉娜并没给她太多犹豫的机会，很快便把她拽离了现场。
在露菲亚彻底离去之时，卡斯帕尔也用他那坚定的意志力重新挣扎着站立起来。
可惜嗓子严重受损的他，无法再正常发出任何一个有关魔咒的音节。
他恶狠狠地瞪视着就站立在前方两步远的敌人，双手紧握剑柄，但却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罗格思见状眉头微蹙，他试探性地向前迈出一小步。
而卡斯帕尔如同受惊的兔子，身体骤然紧绷，脚步擦着地面猛地后撤，长剑也顺势横举，摆出了格挡的架势。
毫无秩序的魔力在剑身上胡乱荡漾，零碎的微光显示着其主人此刻那忐忑的心态。
“唉……卡斯帕尔，我方才还想要赞叹你的毅力。”
罗格思的双眸中尽是失望，他原本想借助这场决斗，复刻一次类似于献祭凯文的祭仪。
但卡斯帕尔这露怯的作态，已然宣告了祭仪的失败。
“纯度太低了……”
罗格思摇头叹息，他手上的魔导书突然开始缓慢地翻页，随着每翻过一页，他身上的魔力就会增长一分。
三日来，他不停地灌注于魔导书中的力量，此时都重新归聚于了他的体内。
就如艾莉娜所言，罗格思目前并不能无声施法，甚至连基础的魔咒都没还能流畅的释放。
但借助魔导书的力量，他已然可以凭借魔力，粗暴的操控遍布于虚空中的各种元素。
“你还记得骑士八美德吗？”
卡斯帕尔面对罗格思的问话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去想他从小就在背诵的骑士戒律。
可越是回想，越是让他感到无比诧异。
他好像忘了，忘了骑士应当拥有哪些美德。
无论他如何努力地去回想，那些铭刻在他成长中的戒条，就仿佛从来不曾于记忆中出现过。
惊愕和恐慌爬上他的脸颊，遍体烫伤的身体开始止不住地战栗。
突如其来的遭遇彻底打乱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脚下正在不断聚集着磅礴的土元素之力。
一根根由沙石泥土构成的触手悄然破地而出，缓缓地缠绕在卡斯帕尔的身躯与四肢之上。
等到他终于想起何为骑士八美德时，才陡然惊觉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常。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曾经在一本杂记上看到过一篇有趣的故事，一个古老的国家中，拥有着一项奇异的刑罚。
“施刑者会将受刑者的全身固定，然后做出一个滴漏放在他的脸前，让水滴慢慢的，一滴一滴坠向受刑者的额头。
“这明明毫无伤害性质的处罚，却让所有受刑者都感到无法忍受，许多人坚持不了多久便会精神失常……”
卡斯帕尔的耳畔不断传来罗格思的叙述，他的头颅也在触手的固定下被迫面朝天空。
一团水雾慢慢在他额前一尺的距离缓慢凝聚。
“这包盐巴本来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要怪就只能怪你的怯懦，才会遇到这些让人感到悲伤的事情。”
罗格思看向卡斯帕尔的眼神中布满怜悯，抓住一把盐巴撒入到了水雾之中。
滴水之刑在传说中是由商纣王所发明的刑法，故事中的受刑者会被逐渐的泡烂额头，直到皮肤脱落而死。
然而在现实中经过人们的验证后才发现，根本不需要等到那种时候。
因为这种刑法所摧残的并非人的肉体，而是精神。
前世网上诸多中外的博主，为了流量都曾亲身尝试过这种刑法，少有人能坚持过一个小时，甚至很多人在十几分钟后就会主动放弃。
“非常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施暴的人，只是我都花费这么多精力来陪你决斗了，总该收获些什么的对吧？”
罗格思用无比愧疚的语气向着卡斯帕尔致歉，同时发动起了【立契特典】与【启迪特典】。
致歉声结束后，一滴冰凉的水珠砸落在卡斯帕尔的头顶，盐水与烫伤部位接触的瞬间，强烈的刺激感立即加强了原本逐渐消退的痛楚。
但这仅仅是刚刚开始……
“罗格思究竟在做什么？贵族们都喜欢这种玩法吗？”
一位新生很是不理解目前竞技场中的景象，疑惑地向身边同伴询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他好强啊，不仅可以无咒施法，还能同时施展多种魔咒，哪怕现在有人跟我说他出生就晋升了青铜，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同伴耸肩回应。
“呵呵，说不定就真是这样呢，不然刚觉醒就能将魔法技艺掌握到这种程度，也太荒诞了吧，圣女大人都不一……”
仿佛是注意到了失言，他立马止住了自己的话语，微不可查地瞟了一眼圣女的方位，见到对方没什么反应后立马转移话题道：
“话说，卡斯帕尔已经算输了吧，为什么学院长还不出声制止决斗，公证人不应该有劝解义务的吗？”
同伴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想着该怎么委婉的表达出，不要接二连三的说一些他无法回答的疑问。
“你快看！卡斯帕尔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对！”
那位新生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连忙抓着同伴的肩膀指向场中。
不只是他们，所有观看的人都已经注意到了，罗格思在做的事情并不像表明上那般简单。
水滴每过十秒就会砸在卡斯帕尔的额头，最初带来的只是些许痛楚。
但随即卡斯帕尔就发现，水滴的每次滴落，身体都会忍不住的绷紧，导致他的精神完全无法放松。
在时间缓缓流逝的过程中，一股莫大的恐惧从心头涌现，不住地侵蚀着他的心神。
当他想要回想别的事物转移注意力时，固定滴落的水珠又会很快将他拉回现实。
绝对的无助与莫大的悲哀让他快速地滑向崩溃。
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一直蔓延到全身，如同冰冷的手掌紧紧地攥住他的心脏。
卡斯帕尔眉眼之间的细小肌肉抽搐着，眼睛竭力瞪大，几乎要突破眼眶，将眼白显露出来，而那无神的瞳孔也在缓缓地扩散着。
他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浸透了他的发际线，面颊上的表情更是扭曲而狰狞，大张的嘴中仿佛正在发出无声的咆哮。
“这么快的吗？”
罗格思意外地看着卡斯帕尔的反应，感觉才过不到十分钟而已。
他在刚刚得到【启迪特典】时就曾试着用它加持过【立契特典】，然后发现【立契特典】中可以与强欲者签约的能力得到了极大的衍生。
变成了不仅可以察觉到强烈的情感波动，还可以大幅度煽动他人的负面情绪增长，以及不再需要实物媒介，就可以口头与人订立契约。
卡斯帕尔目前的情况，有一大部分便是用【立契特典】催发而成的。
果然，高位特典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不仅效果多样，泛用性还强的厉害。
罗格思对特典效果的测试很是开心，嘴角噙着满足的笑意，凑到卡斯帕尔身侧，俯首低声耳语：
“你想要结束吗？想要不用再忍受这让人感到心痛的刑罚吗？
“只要你答应献出你的肉体、你的精神、你的灵魂，献出你所拥有的一切，就可以获得甜美的解脱。”
闻言，卡斯帕尔的眉头紧缩起来，下巴微微颤动，嘴巴怪异地张合，从中发出了些许嘶哑难懂的音调。
“交易成立！”
罗格思优雅地挥动右手，将其抚在胸口，前倾腰身致礼。
整个动作中，没有任何矫揉造作的痕迹，反而是尽显真诚，就如同交到了一位值得他付出全部信任的好友。
由沙石泥土构成的触手全数崩解，水雾也随同消散。
卡斯帕尔无力地趴倒在地，他的双目中看不出任何解脱的喜悦，目光呆滞而无神地对应着观众席上的众人。
“胜者！罗格思·布瑞德！”
伊德鲁尔从空中落下，一边宣告着胜利，一边欣慰地拍了拍罗格思的肩膀。
当他知道这孩子拥有双智识特典加魔导书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必然的胜利，只是没成想能做到如此程度。
常规中对胜者的庆贺与欢呼并没有响起，观众席里的新生们不约而同的陷入到一种诡异的静默。
他们不理解罗格思是如何做到的，但他们看的很清楚，卡斯帕尔的脸上究竟露出了多么难以形容的神色。
狰狞？恐惧？无助？
或许还有挣扎和悲伤什么的，他们无法彻底弄清。
因为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有太多太多难堪的神情，呈现在那张让人想要忘记的脸颊上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罗格思，居然还可以那般轻松地笑着同受害者耳语。
那真诚而温和的笑意与卡斯帕尔的惨状两相结合，让在场许多人都不知该作何表情。
斗技场中，无人知晓【立契特典】的存在，也就无法得知罗格思做这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他们很自然的将这一切当做了罗格思的兴趣使然。
“这家伙绝对是一个施虐狂！而且是一个天赋与实力都无比强横，大概率还通晓精神魔法的施虐狂！”
很多同学的心中浮现出这一不谋而合的判断。
“孩子，虽说天才都会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但我觉得你还是有些太极端了，该收敛的时候就要收敛一下才好。”
纠结一阵的伊德鲁尔还是忍不住出声告诫，他刚才清楚地听到了罗格思在卡斯帕尔身旁的耳语，总觉得作为一个教授，多少应该说些什么。
毕竟罗格思才十三岁，要是让这种恶趣味不断发展下去，说不定会养成不妙的性子。
“我知道了……”罗格思面色异样地颔首，他用力按着不停在胸前震动不止的魔导书，没有去解释什么。
“唉，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做好争夺首席的准备吧。”
伊德鲁尔注视着罗格思那仿佛有些被冤枉到的模样，也止住了想要继续吐露的言语，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第二十八章 至邪至恶的圣子大人（二合一）
待罗格思回到自己的木屋时，时间还未至正午。
他两手交叠撑向天空，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魔导书则勤快地煽动魔力，为自己的主人打开了房门。
“不要将魔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不久还要和爱丽丝争首席呢。”罗格思板着脸训斥了几句。
这本魔导书什么都好，唯一的坏处就是拥有灵智，且这灵智的自主性还高的离谱。
虽说因为已经完成认主的关系，魔导书肯定不会做出任何不利于罗格思的行为，但书中灵智的性格却实在是太过欠缺调教。
【遵从您的意志！我伟大而邪恶的主人！】
【我一定会好好积攒您的魔力！再将其狠狠地注入到圣女的身体之中！帮助您完成更加壮丽的行刑！】
魔导书翻开书页，页面上纹路扭曲，快速地勾勒出两段充斥着忠心与期盼的语句。
罗格思略微扫了一眼，知晓其明白自己的意思后，便也没再去纠正什么。
三天来，他不知多少次的试图更正过对方这糟糕的发言方式，可惜皆是收获寥寥。
推开房门，少女银铃般清脆的欢笑声荡漾在罗格思的耳畔，他寻声望去，见艾莉娜和露菲亚正齐齐坐在客厅靠墙摆放的沙发上。
露菲亚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她努力用手捂住嘴巴，身体不住地颤抖，虽然在很努力的克制，但笑声还是从手指间不住的流出。
而艾莉娜的表情却很是困惑，宛如在思考着露菲亚为什么能笑成这个样子。
“在笑什么呢？”罗格思关好房门，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拿起摆放在沙发前低矮长桌上的糕点，毫不客气地塞入嘴中。
他靠着伊德鲁尔的苹果度过了好几天，都差点忘了正常吃饭的感觉了。
露菲亚见到罗格思走来，眼神心虚地瞟向别处，也更加努力地压制自己的笑意，脸颊两侧都因此微微鼓起。
“虽说这盘糕点确实是为你带的，但你在享用之前应当先致谢才对。”艾莉娜出声指责了一下这毫不客气的行为，接着解释道：
“我向露菲亚说了你曾经被伯爵关入观星塔的各种原因。”
“噢，感谢艾莉娜小姐与露菲亚殿下，辛苦你们为我带来了这出自学校食堂的免费糕点。”罗格思一屁股坐在了艾莉娜的身侧，说完又将一个点心抛进嘴中咀嚼起来。
“是我的错，我竟然在期盼着你能感到一丝羞愧。”艾莉娜摇头叹息，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在讽刺罗格思，还是在嘲笑自己的稚嫩。
“羞愧？我要为什么感到羞愧？
“如果是糕点的话，我都已经道谢了，而且你们无故擅自闯入我的宿舍，按校规可是要赔偿我学分的。
“如果是我以前做过的事情，那是以前的我犯下的过错，为什么要让现在的我来羞愧？”罗格思的逻辑完备，一本正经的驳斥着对方那荒谬的言论。
魔导书飘至艾莉娜的眼前展开书页，替主人批判着对方无礼的言行。
【迷途的少女呦，你身上有着被主人亲自烙印的赐福纹路，便应当时刻感激主人的恩德！】
【不要说是为主人带来糕点，哪怕是奉上自己全部的身心都是应尽之义务！】
【而且务必要尊崇主人所做过的一切事迹！践行主人所言说的一切话语！】
【唯有如此，你才能继续获得主人的恩赐！才能同我一样敞开身心，被主人那让书痴迷的魔力狠狠地灌注！】
【以及享受主人……】
没等剩余的文字显现，罗格斯一把抓过魔导书，熟练地将其镇压在了手下。
然而艾莉娜的脸上已然布满羞愤，她那平坦的胸前微微起伏，双眸紧盯着一脸无辜的罗格斯，似乎随时都会朝着对方猛扑而去。
“冷静，愤怒只是在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如果你实在气不过的，我允许你拿它泄愤。”
罗格思见状不对，一边举起魔导书挡在自己面前，一边慢慢挪动屁股向后退去。
“这本书应该是魔导书对吧？魔导书都会自己择主，且只会挑选契合自身特性的持有者……”
艾莉娜随着罗格思的后退前倾身子，眸光锁定着罗格思的一举一动，雪白的发丝也伴着她的动作从肩头滑落。
露菲亚注意到了气氛的不对，脸颊上的笑意快速消失，很快便换上了苦恼的神色。
她两臂微抬，做出随时可以从艾莉娜身后控制对方的架势。
明明这两个好友平时都一副很是成熟的姿态，但不知为何总能莫名其妙的突然爆发冲突。
露菲亚已经渐渐习惯起在他们将要开始掐架时，担任家长一般的调解性角色了。
“我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决斗，消耗了不少的魔力，而且还得准备希尔米学院首席的争夺。
“你难道要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来谋害我这个未婚夫吗？”
罗格思面对艾莉娜一副誓不罢休的步步紧逼，又立马换上了一副悲哀的表情，语气伤感地控诉着对方不顾全局势的可恶行径。
“呵，你不是还在开学典礼上对圣女说过，我们都还没订婚！”
艾莉娜咬了咬牙讥讽出声，脸上气愤虽然未消多少，但还是恨恨地坐正了自己的身姿，没有再去试图向罗格思动手。
露菲雅与罗格思见此情形同时松了口气。
罗格思明明已经晋升青铜，但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预感，艾莉娜如若真要扑来，自己在第一时间还是会被对方压在身下。
分明只是个在游戏里跑龙套的边角料角色而已，为什么压迫感比那个卡斯帕尔还要强出这么多……
“要不是因为必须节省魔力，我怎么会这般忍辱负重，下次一定要狠狠踹她的屁股。”
罗格思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我拉着露菲亚离开斗技场时，有一位奥古斯德斯学院的新生拦住我们，交给了我一封信。
“他说这份信是第三皇子写的，拜托我转交给你。
“还有，我听说第三皇子现在已经成为了奥古斯德斯学院的新生首席。”
艾莉娜似是想起了什么正事，从腰间的口袋中掏出一封金黄色的信件，直接扔在了罗格思的腿上。
“第三皇子？那这可真是意外。”
罗格思将魔导书拍在一边，警告它不许再活动后，便将由金箔包裹的华丽信封拿起。
信封上的火漆样式并非是奥古斯德斯学院的纹章，也不是皇室的纹样，更像是第三皇子的私人印式。
他撕开信封的侧面，将信纸从中抽出，略微扫视一眼，露出了好笑的神色。
“他以皇子的身份邀请我前去奥古斯德斯学院辅佐他，而且许诺了不少的好处，不论是校外的还是校内的。
“不愧是帝国的皇子殿下，他给出的东西可是比教授们都要慷慨不少呢。”
罗格思将信递给艾莉娜和露菲亚，语气颇为不屑。
帝国第三皇子，理查德·奥古斯德斯，他拥有极大的野望，却背负着一个无比尴尬的身份。
在《晚钟四重奏》将近一半的主要剧情线中，这位皇子为了能够登上皇位，不惜大胆地暗中借助采邑贵族派系的力量。
不过登上皇位之后，又暴露出了同其他皇室成员一样，想要彻底集权的野心。
可惜他的继位本就是采邑贵族势力共同协作的结果，而他登位后不仅违反诺言，甚至恩将仇报的举动，彻底招致了采邑贵族的报复，将皇权与采邑贵族的矛盾完全推到了明面之上。
结果也理所当然，给予他的只有三条凄惨的路线结局。
一是他被迫囚禁于专门关押皇室的黑塔之中，他年幼的儿子被皇室推举上位，成为了皇室的傀儡。
二是他在出巡时不断遭遇到接连刺杀，经历过数次受伤后，身体状态进而每况愈下，只得无奈身居幕后，将权力托付给了皇帝宫廷的各大臣。
三是第一皇子卷土重来，亲自囚禁了他这愚蠢的弟弟，完成正常的继位。
而后第一皇子再也没能接续老皇帝的集权政策，全心全意地当起了糊裱匠，在死前才勉强将皇权与采邑贵族们的权力恢复到了相互制衡，而非全面冲突的态势。
“露菲亚，你随意找个人去给三皇子回个消息，就说我现在要好好准备学院首席的争夺，如若争夺失败的话，会认真考虑他的提议。
“记住，这个人一定要由你亲自吩咐。”
听闻罗格思的话语，露菲亚懵懂地点了点头，没用过多的询问便应了下来。
“看来你对首席的位置很有信心啊。”艾莉娜意味深长的上下扫视着罗格思。
罗格思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微微耸肩。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人能比他更懂爱丽丝。
打过一个饱嗝后，他起身跨过艾莉娜，来到露菲亚的身前，将手放在对方的头顶上一顿乱揉。
“傻公主，你得对别人有点戒心呀，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你早就被我吃干抹净了。”
罗格思很是不满这位公主可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他的请求，且连理由竟然都不稍微问上一下。
“拿开你的脏手，我会看顾好她。”艾莉娜一把拍开罗格思的手掌，随即用手将露菲亚散乱的发丝重新理好。
“我不傻！”露菲亚气鼓鼓的看向两人，明明刚才自己还在费尽心思地劝阻他们幼稚的掐架，没想到转头居然被他们当成傻孩子看了。
“嗯嗯，你最聪明了。”罗格思敷衍地颔首。
随后又是几句相互的争论与玩闹，直到太阳渐渐沉向地平线时，露菲亚与艾莉娜两人才结伴离开。
罗格思本想收拾一下就去睡觉，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疑惑地打开房门，只见一位有着卷曲的浅棕色长发，长相阴柔的学员神情拘谨地望着他。
“圣……啊不！罗格思大人！我叫蒙特罗伊·斯特灵顿！刚刚进入兰铎纳学院，请宽恕我冒昧前来拜访的罪过！”
蒙特罗伊介绍完自己后即刻抚胸致礼，表现出了异常的恭敬。
罗格思眉头微微蹙起，他能明显的觉察到，对方身上有着若有若无，来自无底坑的气息。
“无妨，进来说话吧。”
他伸手做请，脑海中思量起这人跑来是为了什么，并且顺势从口袋里掏出单片眼镜，叩在了左侧眼眶之中，开始寻找起游戏中有没有出现过与此人相关的文本。
“遵从您的意志！”
蒙特罗伊小心翼翼地主动关上房门，而后带着如同朝圣般的表情，正襟危坐在沙发的边缘。
他的喉头滚动几下，做好充足的准备后，声调微颤着继续发言：
“我在听闻您玷污圣女的事迹后，就一直想要来见您，但可惜始终没有机会。
“幸运的是，我之后又一一见证您完美地蛊惑了露菲亚公主，出色的完成了门前试炼，甚至在今天上午，还带来了一场令我倾倒的处刑仪式！
“尤其您在仪式的最后散发出的那股波动！真的是太……”
蒙特罗伊说到此处，恍若是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形容词来完美地表达此刻的想法。
他的脸色涨得通红，双眸闪烁着陶醉与兴奋的光芒，脸上充斥着躁动与崇敬。
在对方卡壳的同时，罗格思也终于找到了有用的文本。
圣赫尔忒在一个月后会举行一场学院之间的竞赛，而到那时，爱丽丝将遭遇到人生中第一次大型劫难。
名为丰收者协会的地下结社，届时会施法切断竞赛场地与现世的连接，然后去试图挖出爱丽丝所持有的各项特典。
而负责在竞赛之中针对爱丽丝布置计划的人，就是眼前这位蒙特罗伊了。
丰收者协会作为信仰无底坑的结社，社员对于无底坑的气息都极其敏感。
而自己又受到过无底坑的赐福，持有高位堕落类特典，还拿着一本堕落属魔导书……
也怪不得对方会找上门来了。
罗格思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蒙特罗伊满面潮红，不停地舔着自己的嘴唇，用压抑至极低的声音诉说道：
“至邪至恶的圣子大人，我这次前来是为了一项重要的计划，您一定会感兴趣的！”
一项注定会失败的计划，因为你们之所以能成功混进圣赫尔忒，本就是副校长为圣女安排的磨砺而已。
罗格思在脑海中不住地吐槽，但嘴角还是噙着微笑，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第二十九章 来自罗格思的帮助
蒙特罗伊所言的计划与游戏中的剧情发展并无太大出入，罗格思不时颔首赞叹，表示这个布局非常完满，绝对可以顺利将圣女拉入网中。
“非常感谢您的肯定，这些称赞足以让我高兴许久！”
蒙特罗伊忍不住再次起身抚胸行礼，稍许犹豫后，他带着期盼的语气继续道：
“罗格思大人，您有兴趣加入我们吗？如果您愿意进入协会的话，绝对会受到最高级的待遇！
“此次狩猎的成果，您也可以随意挑选您喜欢的战利品，相信协会内的成员绝对没有人会发出异议。
“甚至等到圣女被剥离所有特典后，她本人也可以交由您随意处置！”
迎着蒙特罗伊热烈的目光，罗格思用中指轻轻扶了下单片眼镜，露出思索的模样。
丰收者协会在游戏中出场虽早，但实力却可以在各个地下协会中挤的进第一梯队。
他们自称是丰收者，其实就是一群强盗，渴望掠夺所有他们能看得上的特殊恩典与魔法技艺。
协会中的高层人员都会被授予一种特殊技艺，这种技艺可以强行剥离他人的特典或技能，进而将其制作成拥有相同能力的魔法道具。
罗格思心底里其实挺馋这种技艺的，只可惜当前时机不对，而且万一被人发觉自己加入了地下结社，按帝国律法，肯定会迎来无穷无尽的讨伐。
“现在还不太合适，不过我很欣赏你的计划，想要和你做一个小小的交易。”
听闻前半句的拒绝时，蒙特罗伊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沮丧，但后面的言语又让他很快打起精神，端正好神色，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会尽力帮助你顺利将圣女拖入计划，并且也可以在我认为你需要更多的帮助时，暗中出手几次。
“而筹码，则是在一切结束之后，我想从你那里获得些许我需要的情报与知识。”罗格思缓缓提议道。
蒙特罗伊并未如预料的那般答应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收益极高的交易，反而表现出了些许为难。
并不是因为情报和知识有多么珍贵，而是罗格思的声名过于让他忌惮。
除却囚禁圣女兄长与在入校典礼上纵火的极大胆魄外，让他更在意的是于门前试炼戏耍众人、蛊惑露菲亚公主殿下、以及与卡斯帕尔决斗时的欺骗性施法。
种种事迹无疑都展露出了这位圣子是多么的奸猾与狡诈。
甚至在背负起如此劣迹斑斑的行为之后，仍然可以安稳地在圣赫尔忒中继续求学。
如此完美的品性，让蒙特罗伊既感到钦佩的同时，又生出了许多的恐惧。
他很害怕与罗格思的交易，会使得他付出与卡斯帕尔一般沉重的代价。
毕竟这不是代表协会的游说，而是个人对个人的。
“我以罗格思·布瑞德的名义，向我的家族与血脉，还有深邃的无底坑立誓，我的诚意毫无虚假，每一个字符都可以彰显我的真挚。”
罗格思站起身来，面对着蒙特罗伊，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都尤为真诚。
“不！您误会我了！我并不是对您有所怀疑！我这就答应交易！”蒙特罗伊有些慌张的急忙回应。
他害怕遭到罗格思的厌恶，而且罗格思都敢于用家族血脉与无底坑起誓，那么之前的担忧也就不重要了。
刚刚答应完毕，一股无比熟悉的堕落属气息刺入他的脑海，在精神上刻录下了一道诡谲的印记。
“这是？契约印记吗？”蒙特罗伊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感激之情。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契约印记的作用，只要有了印记的存在，那么便无人可以轻易地违反交易。
对此，他甚至都有些羞愧，羞愧刚刚的自己居然会可耻地怀疑圣子大人的真诚。
“对，希望我们交易愉快。”罗格思轻笑着承认，做出握手的邀请，希望能以此庆祝契约的达成。
蒙特罗伊看着递来的手掌，脸色不自然的染上一丝晕红，他不断地舔舐嘴唇，吞咽口水，下意识的将自己右手在衣衫上摩擦过好几遍。
罗格思对蒙特罗伊这异样的状态感到了些许的不适，他想了想，这手还是没必要去握的为好，于是默默地将手给收了回来。
“罗格思大人！我必须首先声明一下，我并不是对您的手抱持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只是因为这次交易让我感到非常激动。”蒙特罗伊看到罗格思将手抽回，焦急地做出解释：
“而且我还得再次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是因为注视您的手感到了兴奋，而是因为我是协会中第一个可以与您握手的成员，对此感到荣幸而已。
“最后我一定得继续声明一下，我真的不是……”
“不用声明了，我明白的。”罗格思闻言快步走到门口，迅速打开房门，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今天决斗消耗了太多的魔力，我现在有些困倦，想要休息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再邀请你来拜访的，请你先离开吧。”
蒙特罗伊嘴唇蠕动，想要接着解释一些什么，可看到罗格思那坚决的做派，只得一步步走出木屋。
砰地一声房门关好后，他带着纠结与遗憾愣愣地站在原地，静静注视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都怪这该死的任务，必须得伪装自己的面貌才行，不然圣子大人见到我真实的姿态，肯定不会这么无情的。”
蒙特罗伊那阴柔的脸颊上神色一阵变幻，随即又缓缓浮现出含羞带怯的笑容，他的手指轻轻缠绕着发梢，嘴中不住地呢喃：
“圣子大人已经将契约印记刻在了我的精神上……所以哪怕这具肉身在任务完成后崩坏，他也一定可以认出真正的我！
“到时他会不会被我的美貌所倾倒呢？会不会后悔没有更进一步的了解我呢？可如果他太喜欢我了，忍不住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我又该怎么办呢？”
“答应太快的话，会不会显得我很随便，但如果不答应，他讨厌我了该怎么办……”
“……”
第三十章 正义的举报
太阳慢慢落下，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背后，天色也由明亮转变为暗淡。
罗格思刚迈出木屋，便感受到一阵微风轻轻吹过，带来树叶的沙沙声和微妙的凉意。
他抬头看着点点繁星在夜幕拉起的空中闪烁，又慢慢将目光下移，把视线固定在了校园中最宏伟的塔楼，那声名斐然的贤者塔上。
“希望伊德鲁尔教授还在塔里工作。”
罗格思用手紧了紧身上披着的风衣，朝着贤者塔走去。
他本没想这么晚才出来，可是不知为什么，蒙特罗伊被他送出门后，在门外神神叨叨地站了许久，直到刚刚才一步三回头的彻底离去……
时过半晌，罗格思来到贤者之塔的门前，他略微平复了一下杂乱的心绪，便迈步走向塔内。
贤者塔内部的墙壁上镶嵌着复杂精美的符文和图案，尽皆泛着微弱的荧光。
高耸的天花板上则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一层大厅。
罗格思踏在大理石地面上，伴随着他的走动荡漾起了规律的哒哒回响。
“孩子，到顶楼来吧。”
一道温和而苍老的嗓音出现在罗格思的耳畔，他认得这个声音，在入校典礼上，他同样被这熟悉的嗓音告诫过。
“是，艾弗里副校长。”
罗格思抚胸行礼，随即走上螺旋型的楼梯，目不斜视地朝着顶层攀登而去。
他这次过来本是想向教授揭发潜藏在圣赫尔忒的邪恶结社成员，既然副校长叫他了，那便向副校长举报也好。
而且丰收者协会的这些人本就是被副校长放进来的，朝她诉说的话，说不定还能取得一些意料之外的效果。
贤者塔从外侧看去就已然高耸入云，而内部似乎比外部还要高上很多。
罗格思已经连续爬楼梯爬了将近一个小时，似乎才堪堪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
【告知！您的行为引起了一位存在的关注！】
【无底坑的嬉笑艺员向您投来了目光，祂询问您是否将要做出背叛的行径。】
突然跳出的提示框让罗格思愣了一下，随即他摆正神色，放慢了攀爬速度，同时在心里出声回应。
“怎么能说是背叛？我只是在履行与蒙特罗伊的交易而已。”
【无底坑的嬉笑艺员因您的无耻捧腹大笑，祂的两颗眼球因为抑制不住的狂笑而喷射到了世界帷幕上。】
【祂感谢您给予的笑话，为表谢意，祂慷慨的表示将会遮掩您的此次背叛，丰收者协会将永远也无法察觉到此事曾发生过。】
【告知！世界帷幕对现世进行修正，无底坑的嬉笑艺员在短时间内将无法再次投来目光。】
默默将提示框收起，罗格思又加快了脚步。
这就是他刚才向无底坑立誓的结果，与其他神明不同，无底坑的神明从来不会真正庇护自己的信徒。
祂们要么是偏执狂、要么是神经病、要么是乐子人，只要按照祂们的喜好行事，哪怕是对立阵营的人，都很可能获得相应的恩赐。
而且最重要的，罗格思并不觉得他现在的行为和背叛有任何关联，作为正直的圣赫尔忒学员，本身就有义务揭发这种虫豸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气喘吁吁的爬到了顶楼。
而艾弗里似乎已经等待罗格思很长时间了，她双手撑着短木杖，两眼的眼皮垂的很低，好像随时都会彻底闭上。
“艾弗里副校长？”罗格思顺好急促的呼吸，轻轻唤了一声。
“噢，你这孩子终于来了啊？”艾弗里慢慢回神，语调缓慢地出声道：“过来，陪我看看星星。”
“是。”罗格思很是顺从地低头，主动搀扶起这位矮小老婆婆的手臂，同其行至顶层的边缘，依言抬头看向了星空。
“说说吧，你来贤者塔是为了什么？”
片刻后，艾弗里眼含笑意，转头看向罗格思。
罗格思蓦然有种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说些什么感觉，但他还是用心琢磨了一下措辞，照旧将丰收者协会的事情报告给了艾弗里。
同时他也解释了对方之所以会找上自己，大概是因为他掌握了一本堕落属特典的缘故。
“嗯……你的这次举报，足以将你在入校典礼犯下的错误抹平，那一千学分也不需要再罚了。”艾弗里欣慰地拉过罗格思的手掌，轻拍着他的手背，继续言道：“孩子，你对圣赫尔忒感到适应吗？”
“有些地方我很喜欢，但有些地方我确实感到难以适应。”
罗格思难得地认真回答，因为他知道隐藏与谎言对面前这个老婆婆来说都毫无作用，并不是因为对方有着哪种可以突破【无知特典】的能力，而单纯是对方的阅历与经验都太高了，高到罗格思的小把戏不可能对其产生任何作用。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会努力适应吗？”艾弗里脸上的笑意不变，接着问道。
“聪明的人会使自己适应环境，而愚人只会坚持要环境来适应自己，但我始终相信，历史往往是由后者创造的。”罗格思诚恳地做出回应。
“我最初接触到的魔法技艺，是占星术，而我最擅长的，也是占星术。
“但今晚的星星在我眼中，变得比昨天的更加晦涩，而昨天的星星，也比前天的更晦明不清。”艾弗里抓着罗格思的手掌，再次回头看向了星空。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好似一直在追寻着什么，满天星辰映在她苍老的眸中，却掩盖不住眼底的失望。
“这不应该是好事吗？”罗格思试探地说道。
“好事？”艾弗里怔了一下，随即她的嘴角向上翘起，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眼尾的细纹由于笑意的扩散而变得更加明显，而后开始不断高兴地拍打起罗格思的手背：“对！是好事！好事啊！
“臭小子！谢谢你这么晚了还能逗我这个老太婆开心，赶紧回去睡觉吧！”
罗格思刚想回话，他身周的视线蓦然挪移，再回神时，已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木屋门前。
……
“连你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吗？”
在罗格思消失的刹那，伊德鲁尔缓缓从阴影中浮现，抚着自己的胡须笑言道。
“他会成为圣女的大敌。”艾弗里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摇头叹息：“关于希尔米学院新生首席争夺的规则，你去改一下吧。”
伊德鲁尔闻言同样没了笑意，而是睁大了眼睛看向艾弗里，不可置信的问道：“你难道觉得圣女会输给这孩子？！”
第三十一章 首席可以不止一位
翌日下午，晌午那不多的暑气被一阵清风吹散，太阳被严严实实地挡在云雾之后。
罗格思正躺在自己的卧室中呼呼大睡，魔导书则被一根牛皮带用十字的样式，牢牢地捆缚在一边。
他前三天本就没能好好地睡过一觉，昨夜又费尽力气地去攀登贤者塔，已然让他积累了不少的疲惫，这一觉便直接睡至了午后。
半梦半醒间，罗格思蓦觉自己的鼻尖传来一阵搔痒，给他带来一种想打喷嚏又没办法彻底喷出来的异样感受。
他下意识用手大幅度地乱挥驱赶，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一股柔软的触感落入掌间。
迷惑异常的罗格思慢慢睁开睡眼，只见露菲亚正抓着根一米多长的纤草指着他的脸庞。
此刻这位公主殿下并无恶作剧成功的表情，反而一脸呆愣地望向了身侧。
罗格思顺势看去，离自己床头更近一些的艾莉娜映入眼帘，对方的俏脸上不含任何情绪，唯有那双微眯的眸中散发着惊人的寒意。
他接着又将自己的视线下移，随即眉宇慢慢蹙起，露出了更深一层的困惑，带着些许不太确定的语气喃喃：
“不应该啊，明明看上去那么平……”
嘎巴——
艾莉娜的双拳猛然握紧，从中传出骨头摩擦的清脆声响，纤细的青筋在那双嫩白的拳头上浅浅浮现。
“这次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众神临世都不行！”
闻听这咬牙切齿又寒意凛然的话语，罗格思瞬间清醒，他赶忙抽回自己的手掌，准备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之时，艾莉娜眨眼便欺身而上，将他重新压了回去。
露菲亚满是愧疚，习惯性地上前想分开两人，来弥补因自己的糟糕恶作剧而产生的误会。
可是这次艾莉娜的决心似是远超以往，露菲亚用尽各种办法，都没能将对方拉离罗格思的身上。
半晌之后……
“伊德鲁尔院长号召了所有刚刚加入学院的新生，要求我们赶往学院图书馆周围的那片大草坪。
“除你之外的所有新生都向院长表示自己收到了通知，院长不太清楚你这边是什么状况，就让我们两个过来查看一下。”
露菲亚很是自责的看着罗格思，解释着这次来找他的原因。
罗格思则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用手轻揉着自己的腰子，颇为无奈的呼出一口长气：“我明白了，所以我们马上就要赶去大草坪是吗？”
“对，院长是这么要求的。”露菲亚点了点头。
“收到，我去洗漱，你们先坐着稍微等我一下，完事儿了我们就出发。”
罗格思一手捂着腰子，一手冲露菲亚摆了摆，示意她无需内疚后，朝着盥洗室走了进去。
艾莉娜的下手是有分寸的，并未真的伤到多少罗格思，只是她最初骑跨在罗格思的身上时，或许因为冲的太猛，顶到了可怜的腰子。
这让罗格思不由回想起自己前世长久独居时，收养过的一只小白猫。
那只白猫也会时不时的突然冲到自己的怀里，幼年期还好，成年之后遭遇到的每次猫猫冲击都会让他感到一阵难受。
尤其当正在睡觉，因猫猫突然跳到身上而带来的痛楚，和现在真的相差不大。
不过艾莉娜比起那只白猫，心思似乎要更难读懂一点……
直至梳理好复杂的心情，罗格思穿戴整齐，腰间坠着捆绑严实的魔导书，同艾莉娜、露菲亚一起走向了学院宿舍区域的中心。
宏伟的大树图书馆直耸入云，在那树周围绕着一大片的青翠草坪，无数小而娇艳的白花点缀其间，为这片草地增添了一抹别样的魅力。
三人很快就注意到了围拢在草坪上的人群，相视一眼后，便径直走了过去。
希尔米学院的新生们基本都已集结完毕，他们注意到罗格思的到来后，许多人都流露出既惊诧又忌惮的表情。
他们惊诧于罗格思竟然同自己一样都考入了希尔米学院，也忌惮于罗格思昨日决斗上表现出的残暴倾向。
“你终于来了，快过来，主要就等着你呢。”
在众人中心的伊德鲁尔朝罗格思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身边来。
当罗格思站定在伊德鲁尔的左侧，这位老教授又看了看右手边的爱丽丝，他用手捋着自己的胡须，思考着要怎么开始接下来的讲话。
昨日他和艾弗里商谈了一晚，一致总结出了一个结论，那便是圣女绝不能输。
如若传出圣女进入圣赫尔忒接受教育后，居然输给一个刚刚晋升没几天的孩子，那外界指不定会以何种让人难堪的言论来评价圣赫尔忒。
伊德鲁尔不觉得圣女会输给罗格思，他没办法去想象那种场景，但艾弗里却坚持罗格思当前拥有击败圣女的可能性。
虽说这可能性不大，但终归是存在的。
为了圣赫尔忒的尊严，任何可能都必须被掐灭在萌芽状态。
可回到最初，如若不让圣女和罗格思对决，直接宣布圣女成为首席的话，要怎么和其他学院长交代。
那日伊德鲁尔可是亲口在众学院长面前答应过，会认真安排两人的对决，选出最强者为首席。
然而罗格思如果难以接受这种不公平的对待，转身跳槽到别的学院，这也是伊德鲁尔绝对不能接受的。
对于好不容易才拐回来这个大宝贝，哪怕把圣女踹出学院，他都坚决不能让罗格思离开。
毕竟圣女出生即是圣女，哪怕再多的教导，都不会让人觉得圣女的导师有多么厉害，只会认可圣女本身既有的强大。
反倒罗格思当前可还不是贤者。
孰轻孰重，伊德鲁尔心中清楚的很。
经过一夜的商榷，他们两人终于从学校的古老记载中翻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在圣赫尔忒的历史上，曾有两人争夺学院首席的位置，但两人经过很多次交锋后皆是平局，没有办法的校方最终只得做出一个了违反常规的决定，那便是将这二人一起选为首席……
第三十二章 一切为了学分，学分就是一切
“经过我和副校长艾弗里·格雷伍德的合议，我们一致决定，先实验性地让爱丽丝与罗格思共同担任希尔米学院的首席。
“以他们二人的宿舍选址为依据，位于一年级宿舍区东侧的学员都会归入罗格思的管辖，相对的，西侧将由爱丽丝带领。”
伊德鲁尔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众人目瞪口呆地听着这个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消息。
什么叫两人共同担任首席，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校方认为罗格思完全有着与圣女对等的实力？！
罗格思昨天的表现是让他们感到震撼，但爱丽丝可是圣女啊！这两个人真的是可以相互比较的吗？
他们皆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无法处理这看似简单又无比复杂的消息。
“大家可以查看一下自己当前的学院徽章，泛起黑色光芒的归罗格思，泛起白色光芒的则归爱丽丝。”
新生们听闻伊德鲁尔的提醒，立即拿出各自的徽章查看。
能够跟随爱丽丝的新生纷纷爆发出一阵欢呼，簇拥着来到爱丽丝的身侧，兴奋地不断赞美着圣女的荣耀。
而剩下的一半人，要么颓丧无比，要么表情复杂，皆不知以何种方式和目光面对自己的首席。
罗格思大概拥有着能与圣女相提并论的才能，不然校方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
如若只是这样，他们或许还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
但对方那恶名昭彰的声望，是完全可以和这离谱才能成正比的……
“你们对于这个决定有异议吗？”伊德鲁尔问向身边两人。
“我尊重学院长与副校长的决定，如果抛开我身负的血脉，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担任首席的可能。”
爱丽丝一边无奈地强笑着应付众人的赞美，一边诚恳地回应。
她在最初就没有丝毫要担任首席的欲望，只是在艾弗里向她认真地解释过圣女身份究竟代表着什么后，才勉强应下。
“嗯……这也算一个方法吧。”罗格思略带遗憾地耸肩回道。
他不眠不休的那三天，可不是为了对付纯度极低的卡斯帕尔，其中有九成以上的时间都被他用来梳理圣女的情报，以及琢磨各种针对性的策略了。
早知如此，他肯定不会那么拼。毕竟爱丽丝的成长速度是难以估计的，前几天还能用得上的对策，或许过一周就会变得全无效果。
伊德鲁尔认真地打量着罗格思的反应，心中不禁生出一个自觉荒谬的想法：这小子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战胜圣女吧？
“被命运抛弃的失败者们哟，我大概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但生活就是这样，不会让你们过的太差，亦不会让你们过的太好。
“趁着这次集结的便利，我宣布一下接下来会施行的资源分配政策，不过此处有点聒噪，我们离这边稍远些的地方去讲吧。”
罗格思请示过伊德鲁尔，得到允许后抚胸一礼，带着那一半愁绪满面的学员走向了别处。
而伊德鲁尔则心情难言的拽着自己胡须，默默注视着罗格思带领众人远去。
他现在可以肯定，罗格思绝对拥有着莫名的信心，这股信心甚至大到根本没觉得自己会输。
“可这孩子看起来也不像是狂妄傲慢之人，他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伊德鲁尔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任何头绪，他泄气般地摇了摇头，同众人告别后，转身迈向贤者塔。
……
罗格思边走边打量着身后的学员。
露菲亚与艾莉娜会跟随自己很正常，因为她们选的宿舍本就离自己很近。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一位长相凶狠的紫发少年也在队伍当中，那便是尤妮斯的青梅竹马与最忠实的舔狗——德利克。
罗格思刚到大草坪时就见到了德利克，对方一直跟在尤妮斯身侧，向她不断诉说着什么，可惜并未获得多少回应。
而尤妮斯明显被归到了爱丽丝那边，按德利克的性格，他选择的宿舍也绝对会靠近尤妮斯才对。
似是一眼看出了罗格思的困惑，德利克苦笑着出声解释：“我与尤妮斯都住在靠近居住区中心的位置，恰好被分开了……”
“尤妮斯根本不值得你付出如此真心，希尔米学院考核中明明有着道德考验，也不知那种爱慕虚荣、有着道德瑕疵的家伙是怎么考进来的。”
罗格思回身拍了拍德利克的肩膀，很是关心地安慰道。
周遭新生听到这番话语，不少人都有些欲言又止，看向罗格思的目光中充斥着无语凝噎的神情。
“好了，走到这里就可以了。”
罗格思挥手止停众人，熟练地说出了自己腹稿。
“我要先向你们介绍一个概念，它叫做加权平均分。
“这是指你们往后每门课所收获的学分，再乘以它的权值比例后算出的平均成绩。
“其次，我再介绍一个概念，它叫做正态分布。
“这是指你们的成绩会被按照中等成绩为最多，首尾为最少的状态被一一排名。”
罗格思看着有些人似懂非懂，大多人迷惑不清的样子，也不去过多仔细地解释这些前世诸多大学成绩的计分方式。
他扫视前方，计算了一下跟随自己的学员人数。
新生总人数本就不足千人，而能进入希尔米学院的更不足百人，再被对半分一下，他这个首席所能统领的，加上自己也就只有四十八个人了。
心中有数后，罗格思继续道：
“以上两个概念我会整理成规则表，届时你们可以慢慢琢磨。
“然后就是我对于希尔米学院一年级资源的分配机制。
“你们往后所获的一切日常学分都要上缴，而后，其中排名前十八的，会按照名次，以由高到低的比例，分配百分之六十的日常学分；剩余三十人，则同等方法另分百分之四十。
“还有，排名前三的学员，第一名无需上缴日常学分，第二名只需上缴两成，第三名只需上缴五成。我同样也会被计入排名。
“最后有关于因竞赛而收获的学分与资源分配方式，届时我会再告诉你们。”
罗格思以通知的口吻诉说着类似“强者通吃”的分配机制。
这并不是他所构想全部，还有诸如学习小组、帮扶奖励、进步奖励等等一系列可以促进学员们上进，也能更好地使他们卷起来的方法没有道出。
但这额外的奖惩机制都是竞赛收获之后的事情，目前还并不着急，而且有很多安排也都必须先摸清面前学员各自的基础水准才能实施。
“不愧是你啊……我有点期待大家在上课时究竟会发生何种场景了。”艾莉娜站在罗格思的身侧，用莫名的语气说道。
她瞬间便弄懂了罗格思的用意，这套分配方法会逼着面前这群“天之骄子”们不甘人后，疯狂地向前十八名，甚至前三名挤去。
也会更加疯狂地避免自己落到那个什么“正态分布”的尾部。
而课时回答导师的提问，便是得分方法之一。
第三十三章 我们的相性果然很差劲啊（二合一）
罗格思自觉把该诉说的东西都告知完毕后，没有去理会新生们神色各异的表情，他同艾莉娜与露菲亚简单告别，便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情况的变化让他必须更改一下前些天做出的规划，而后还得着重梳理一下日后可能出现的各种剧情，以及早些推测出自己能在其中谋求何种利益才行。
时间流淌。
傍晚的天空笼上一层橙黄色的轻纱，透过稀疏的云朵，微露出夕阳的余晖。
风儿吹拂过圣赫尔忒，校园中的一切景物，都如同被柔和的笔触勾勒而成的水彩画般，缓缓散发出平静的气息。
蒙特罗伊驻足在罗格思木屋前的不远处，阴柔的面庞上满是纠结。他听闻罗格思挣得了首席之位，便想前来与其庆祝这荣耀的时刻。
可上次罗格思又刻意提过，需等邀请才能再次拜访。
再加上那次临别之前，罗格思展现出的抵触，使得蒙特罗伊有些不知该如何抉择。
“斯特灵顿勋爵？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清丽的嗓音瞬间将蒙特罗伊从苦恼的思绪中拉回，他猛地回头，就见一位的白发少女正站在自己身后。
对方穿着一袭简约而雅致的衣裙，裙摆飘逸地落至脚踝，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
尤其是那双目光淡然的琥珀色眸子，更使人加重了几分这种印象。
“你在看什么？”蒙特罗伊修长的眉毛微微拧起，渐渐沉下的脸色弥漫上一层阴郁。
他对面前这位少女认知不多，只知道对方叫艾莉娜·德温，会时常跟在罗格思的身边。
此时艾莉娜的臂弯中挎着由细竹编织的篮子，篮中的事物被一袭白布遮盖严实。
蒙特罗伊鼻翼微动，便嗅出了其中糕点与水果的香气，他猜测这应当是罗格思吩咐艾莉娜拿来的晚餐。
还有艾莉娜的那双眼眸给他的感觉极为的不舒服，就恍若自己有不少颇为重要的秘密正在被艾莉娜一一剥开查看。
而且对方竟然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来到自己身后，同样让他很是诧异与警惕。
“我在看勋爵阁下，你难道连这种事情都没办法进行认知了吗？”艾莉娜的语调平静而冷漠，但流淌在她口中的文字却带着极致的嘲讽。
“如果再不挪开你那双眼睛，信不信我会将它挖出来。”蒙特罗伊的嗓音变得尖锐而压抑，甚至产生了些许男女莫辨的感觉。
他的灵觉不断跳动着发出提醒，再由对方看下去，绝对会影响到他许多计划的执行。
“那么，我可以请你先让开道路吗？”
没等蒙特罗伊做出回应，一道劲风蓦然掀起，直接将他推至一旁，艾莉娜目不斜视的径直走向他不敢靠近的房门，动作熟练的推门而入。
“该死的下贱东西！我发誓一定会挖出你的眼珠！一定！”蒙特罗伊的牙齿狠狠摩擦着嘴唇，用既嫉妒又愤懑的神情凝视着艾莉娜消失在了那扇木屋之后。
但随即他的表情又再次变幻，娇羞在他的脸庞突兀浮现，如同一朵羞涩的花朵即将绽放，微微垂下的眼帘遮挡住了他闪烁的目光，似在极力压抑那快要无法压抑的情感。
呓语般的声音从他的嘴中不断吐露而出：
“等我与圣子大人在一起后，就请求圣子将这个下贱的婢女炼成魔法道具好了，只要能答应我，那么圣子再要求我做些过分的事情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啊~圣子大人~好想时间过的再快一点，这样我就能……”
蒙特罗伊紧抓着自己的双臂，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身躯也止不住的战栗。
发癫片刻之后，他拖着有些发软的身体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
罗格思正盘腿窝在柔软的沙发之中，手捧着名为《魅魔研究：她们那不可告人的一百个秘密》的书籍精心研读。
待艾莉娜走进客厅后，他头也不抬地抱怨了一声：“德温家族的礼仪之中就没有敲门这一项吗？”
“你不能再去纠缠圣女之后，便转而惦记上了这些魔物啊，看来你的本性比我预料当中的还要肮脏不堪。”
艾莉娜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秀眉微蹙地看向罗格思捧着的书籍，话语中尽是嫌恶。
“所以你独自一人过来，就是为了套我的话？你明知道这些伎俩对我没什么用处。”罗格思耸肩叹息，对这坚持不懈的精神很是无奈。
“呵，连他人的鄙夷都要逃避，布瑞德伯爵一定很为你这深入骨髓的懦弱感到忧虑。”
艾莉娜将竹篮上的盖布拿下，把其中盛放着糕点与瓜果的盘碟取出摆好，最后还拿出一个看着颇为陈旧的酒瓶。
待将食物放置齐整，她在与罗格思相隔一个身位的位置拂裙坐下，认真的出声提醒：“门外的那个家伙很危险，被他缠上不是什么好事。”
罗格思翻页的手指微顿，他稍稍抬眸看向艾莉娜，眉宇之中不禁露出思索。
艾莉娜用了“缠”这个字词，难道蒙特罗伊的底细不只是剧情文本中展现而出的那样？
他见艾莉娜不再言语后，也明白对方应该没办法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于是同样认真地道了声谢，便继续低头看起书来。
随后沉默缓缓散溢在两人之间，但他们并没有丝毫尴尬。
艾莉娜毫无礼仪地脱下鞋子，盘腿坐在沙发之上。
她小口小口地细细咀嚼着糕点，偶尔会朝着罗格思扔去一块，每次都会被对方精准地纳入嘴中。
这是他们两人于观星塔中培养而出的默契。
直至天光渐暗，罗格思抬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双眼，艾莉娜才再次出声道：
“现在你与圣女共同成为首席的事迹已经传遍了圣赫尔忒，跟我们同一届的新生为此事专门给你起了一个恶称——希尔米院的小魔王。
“因为你拥有与圣女对立的才能，而且还颁布了那么荒唐的资源分配规则。
“要知道，其他院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必须将私有学分上缴，且还要进行排名的情况。
“不少人都在笑谈，一年级的希尔米学院被可悲地分裂成了圣女院与魔王院。”
罗格思将书籍放在身前的长桌上，嘴角噙着玩味的笑容：“那这还蛮有意思的。”
对于声名这种东西，他早就置之度外了。
况且具有恶名也不一定就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在某些情况下，恶名同样可以带来些许便利。
“今天伊德鲁尔教授应当很困惑吧，困惑你这家伙为什么都还没有与圣女对决，就已经早早想好了首席该做的事情。
“说实话，我也特别好奇，圣女在你眼中为什么会有败北的可能？那可是高高在上，拥有着世界赐福的圣女，不是卡斯帕尔那个废物。”
艾莉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拿起陈旧酒瓶，笨拙的用蛮力拔出瓶塞后，倾斜着瓶身将鲜红的葡萄酒倒入带来的两盏方形水杯之中。
罗格思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艾莉娜，对方的脑子当前应该还算清醒啊，为什么会糊涂的向自己提问？另外怎还带酒过来了？
他在确定艾莉娜的确很清醒后，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仔细思考后才回应道：“我的存在，就是圣女的败因。”
这个世界的人都太过于迷信圣女无所不能的光环，爱丽丝是圣女没错，但也只是个小女孩而已。
圣女的恐怖之处在于能够随实力提升而源源不断获得的特典，在于那无比恐怖的成长性。
总而言之，圣女说到底，还是需要发育，需要成长的。
罗格思对爱丽丝成长的把握程度，恐怕比爱丽丝本人都要清楚。
再加上他压根不会被所谓的圣女光环遮蔽双眼，自然也不会心生胆怯，便能按照正常的对决方式思考破局对策。
“真是狡诈。”艾莉娜闻言轻笑着评价，顺便给罗格思递去酒杯：“这瓶酒是我父亲珍藏多年的，在见你之前，他让我当作见面礼送给布瑞德家族。
“但我以为你并不会去见我，那天也就没有带上它。”
“一个谎言需要更多个谎言去弥补，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从不撒谎，拥有如此诚信品格的良好少年怎么能谈得上狡诈呢？”罗格思接过酒杯，酒液弥漫而出的芳香随之侵入鼻腔。
他张嘴微啜，甘甜的液体轻轻滑入口中，悄然触及味蕾，其间的果香和香料的复杂交织，让他不由得又猛灌了一口。
悠扬而清澈的果味在舌尖舒展开来，仿佛与呼吸融为一体，不停回荡的美妙滋味让他不由感慨这确实称得上佳酿。
“半句实话，往往都是弥天大谎。”
艾莉娜不屑地冷笑，再次为自己斟满酒杯，垂目望着在昏暗中看不清色泽的酒液，叹息般地继续说道：
“不过我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剩下的半句实话，是绝对绝对不能说出口的东西对吧？虽然有些傲慢，但我多少可以理解一些你的感受。
“自小身负的特典也多次让我遭遇到过此种情况，童年的我无法控制特典的发动，时不时就会看到很多我不愿意看到的未来。
“从那些糟糕的未来之中，我很小就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绝不能说出实话，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所拥有的能力。
“但它带来的远不止这些，随着年龄的增长，特典发动的频率越来越高，使得我的日常表现在别人眼中就好像是一个怪家伙。
“如若不是这样，爱护我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我嫁给名声狼藉的你……”
罗格思安静地倾听着少女的诉说与抱怨，跟着也给自己倒满了酒杯。
哪怕现在已经能够掌控预知特典，艾莉娜依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怪家伙”。
因为她太过于早慧，被迫成熟的心智使得她与同龄人格格不入，碍于身份，又不可能与比她年长的人产生过多的交际。
对比其他所有人来说，罗格思是她所能接触到的，唯一可以与她“正常交往”的好友，也是唯一一个，知晓她预知特典的存在。
恰巧的，艾莉娜也知晓罗格思的秘密，更是因为契约的存在足以让双方获得最基础的信任。
所以罗格思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艾莉娜唯有的，敢于放心倾诉这些抱怨的人。
“如果不是露菲亚的出现，她应该很早之前就想肆无忌惮地对自己讲出这些憋闷很久的东西了吧……”
罗格思这次没有趁机去回答艾莉娜那滔滔不绝的话语中的问题，而是选择默默地陪着对方喝下一杯又一杯甘甜的葡萄酒。
“你不觉得累吗？”艾莉娜呼出一口酒气，正视着罗格思的面庞，那双眼睛中透露出的纯粹好奇，仿佛让罗格思回到了初次见面的时刻。
“你平时要么是在回忆，要么是在思考，要么是在观察某些旁人无法得知的事物。
“还有，你生活的状态也一样，要么是在为某个计划做准备的样子，要么就是正在做着某些事情。
“在布瑞德领是这个样子，来到圣赫尔忒后还是这幅模样。”
罗格思闻言怔然，他突然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脉动，似是在自发地回应着这些话语。
艾莉娜并非像她自评的傲慢，而是能够切实地理解到他的处境。
自从认清自己所处的情景后，他的所有决策都变得努力接近完备，思维也如同染上了洁癖。
除了延续这个世界保证生存之外，罗格思最渴望的便是力量，足够带来绝对安全感的力量。
毕竟这里可是能实现“伟力归于自身”的神奇地方。
就像尼采所言：世界上没有上帝，如果有，我怎么能忍受自己不是上帝呢！
为了这个扎根在心底最深处的欲求，罗格思开始拼命地压榨自己，压榨到了毫无自觉的地步……
“真神奇，你竟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艾莉娜唇角微翘着躺倒在了沙发靠背上，雪白润顺的发丝顺势铺开，此刻那俏丽的脸颊上浮现出柔美的红霞，双眸也微微朦胧起来。
“腰还痛吗？”
罗格思听到少女的轻声问话，随意地回了句：“呵，我可不喜欢迟来的善良。”
“我也很讨厌随时随地的虚伪。”艾莉娜的眉宇舒展，双目缓缓阖起，略带讥讽地微声评论：“所以我们的相性果然很差劲啊……”
“嗯，确实，但你的酒量或许要更差劲一点。”罗格思认同的颔首。
他看到窗外的月光犹如丝缕银纱轻轻覆盖在艾莉娜的身躯上，对方的呼吸也变得均匀，娇嫩的双唇微微启启，恍如在不断地吐露呢喃。
“喂！不会真睡过去了吧？你不回去了吗？”
罗格思打算伸手推醒艾莉娜，然而一股眩晕感猛然冲入脑海，使得他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而去。
“不对，这酒的后劲？这么上头的……”
嘀咕未完，少年便彻底栽进了少女的怀中。
第三十四章 明明是三个人的友谊
清晨，灰蓝色的天空被一层杂乱的云彩覆盖着，不见一丝阳光。
朦胧的雾气弥漫在校园之中，模糊了树木和建筑的轮廓，使得一切都变得虚幻而迷离。
露菲亚提着两捆课本与两套学院服，屈指叩响了罗格思的木屋房门。
敲门声停歇好久，见依然无人前来开门，她想到身上背负的任务，只好先道了一声“失礼”，便擅自推开了门扉。
房门打开的刹那，一股像是许久未散的酒香扑面而来，呛的露菲亚不禁琼鼻轻皱。
紧接着，客厅沙发上的景象落入她的眸中，让她不由得一呆。
艾莉娜的发丝铺散在沙发靠背之上，泛着红晕的脸庞微微倾向肩头，嘴角上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而罗格思则枕在艾莉娜的腿上，眉宇间不时轻蹙一下，似乎在竭力提醒着自己赶快醒来，去完成某些未竟的事项。
露菲亚静立片刻，随后轻手轻脚的来到两人身边，稳稳地将学院服与课本放置在沙发前的长桌上，并未发出太多的声响。
她先看着桌上还未吃尽的瓜果与糕点，着重盯着酒瓶审视许久，又将视线移向两位好友。
艾莉娜的手掌正放在罗格思的脑袋上，偶尔还会无意识地拨弄几下那松软的银发。
见到这般宁静而祥和的氛围，不知怎的，一股酸涩蓦地涌上露菲亚的鼻尖，让她内心失落非常，同时也不禁胡思乱想起来。
明明在以前，三个人从来都形影不离，一直在共同游戏。
明明无论是吃喝玩耍，大家都是相互知晓，从来不会落下任何一人。
难道他们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不能沾酒的小孩子，所以才刻意避开的吗？
可大家都是十三岁，为什么必须要把自己抛在一旁呢？
失望、质疑、伤心……多种复杂的情感缠绕在露菲亚的心头，让她有些不知自己当前究竟该做些什么。
但随即恐惧和内疚又快速占领了思绪。
她害怕她与两人之间的纽带会慢慢变得脆弱且易断，又内疚于自己或许真的太过于幼稚，竟然能因为这些事情而生出不好的情绪。
但罗格思与艾莉娜又是她第一次遇到的真正好友，任何一人的友谊她都绝不想轻易失去。
只要变得更加成熟，变得更加优秀，罗格思与艾莉娜就肯定不会再像这样随便地抛开自己了！
露菲亚如是想着，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儿，努力调整着复杂的思绪，很快便挤出一个了明朗的微笑。
罗格思也在此时突然转醒，他猛地坐起身来，用手扶着有些微晕的脑袋，本想先赶紧去推醒艾莉娜的他，才刚刚发现站在身前的露菲亚，以及屋外早已亮起的天色。
“晨安，先坐吧，我去喝点水，太渴了……”
他醒了醒神，扯着干涩的嗓子，简单地同露菲亚打了个招呼后，起身走向楼上的卧室。
“都已经中午了。”露菲亚小声纠正了一句，她看到艾莉娜因为罗格思的动作缓缓睁眼，便一屁股挤在了对方的身边，笑着出声问好。
艾莉娜抬手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望见窗外的天色，有些愧疚地同露菲亚解释道：“抱歉，我没想到那瓶葡萄酒会这么容易醉人……”
“没关系的，宿醉应该很难受吧？需要我去食堂帮你们拿些什么食物过来吗？”露菲亚毫不在意地回应，转而关心地询问道。
“不用了，感觉不是特别难受，就是腿有些麻的厉害……”艾莉娜摇了摇头，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腿部。
罗格思此时也已然下楼，给艾莉娜递去一杯清水。
被捆缚严实的魔导书不停地在他身周环绕，时不时想上前贴近自己的主人，可惜依旧是被随手拍开。
“今早伊德鲁尔院长又召集了大家，这次是为了下发做好的学院制服与接下来上课要用到的教材。
“因为召集的时间很紧，我也没有看到艾莉娜，就以为你们已经先独自赶去了大草坪。
“可是一个上午你们都没有出现，我就主动帮你们领了回来……”
露菲亚解释着桌上物什的由来，虽然她在极力遮掩，但依旧有些许的失落从她的话语中流露而出。
艾莉娜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伸手将其揽入怀中，充满歉意地安慰道：“我保证，以后肯定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了……”
她本想着入夜不久后就返回她与露菲亚的宿舍，只是酒的效力有些过于高出了她的预料。
罗格思没去管两人的母慈女孝，他抽出几本教材随意翻看了几下，后又将自己的学院服展开打量起来。
湛蓝的长袍用上乘的织物制作而成，细腻的质地在触摸间流动着丝丝凉意。
袍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袖口和领口处点缀着细腻的银色刺绣，这些细致的花纹在袍服动作间犹如闪烁的星星。
虽说这身质量极好的长袍有着朴素与精美皆具的感觉，但罗格思还是想着，说不定将其改成风衣的样式会更好看一些。
似是艾莉娜的安慰起到了不错的效果，露菲亚很快就将失落一扫而空，她在艾莉娜与罗格思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有些期盼地开口询问：“所以说你们已经彻底和好了吗？”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的回应让露菲亚显得更加愉快。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二人之间氛围的改变，这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
因为下午还要开始新生的第一堂课，艾莉娜和露菲亚稍作歇息便赶回了宿舍去做准备。
送别她们，罗格思先去到盥洗室洗漱一番，再换好学院制服，最后坐到沙发上继续翻看起了教材。
这些课本与其说是教材，其实更类似于著作导论的分拣汇编。
其中特别注重对古代经典文献的研究和教授，而且在逻辑思维方面的推理和证明过程也极其繁琐。
如果没有导师的引导，普通人拿到他们，恐怕会啃的极端艰难。
而且最重要的是，因学派繁杂的缘由，罗格思只是匆匆一翻，就发现了好几处有些相互矛盾的概念冲突。
“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他捏着睛明穴呢喃道。
……
时至晌午，乌云愈发浓密，严严实实的遮盖住了整个天空，使得大部分阳光都无法透出。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新生们兴奋的心情，他们尽皆带着期待的表情，欢快地结伴涌入螺旋塔中。
理论类课程的教室恰巧也是他们参加笔试时的所在。
不少刚进教室的新生们都看到了让他们颇感诧异的一幕，居中靠前的座位，皆已被身穿湛蓝色院服的希尔米院学员们牢牢占据。
他们全部散发着一种落坐很久的感觉，每人都在努力的翻看着接下来上课要用到的《魔法基础全解》。
“不愧是希尔米院的天才啊，居然都这么勤奋。”一位新生向着自己同伴发出感慨。
“好像也不是所有希尔米院的都是如此。”同伴示意他看向门外，依旧有零零散散身穿湛蓝色院服的新生正在缓步走来。
“快，我们去找座位吧，希尔米院的小魔王要过来了。”那位新生看到廊道中的某个身影，直接拉住同伴的手臂，快步走向了就近的空位。
罗格思正啃着伊德鲁尔给予的苹果，稍稍填饱着自己空乏的肚子。
他现在很想当面夸耀一下伊德鲁尔的栽培技艺，这些苹果不仅仅可以果腹醒神，甚至存放了这么久味道都还没有一点变化。
如果囤积的够多，便完全没有去食堂的必要，也能为他紧凑的时间空出不少余裕。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艾莉娜跟在罗格思的身后步入教室，目光扫过牢牢占据着前排，埋头苦读的同院生们，唏嘘地喟叹道。
这还仅仅是刚刚开始，她已经可以逐渐想象到，以后罗格思会将他们逼迫到多么如狼似虎的地步了。
“这不该是一件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吗？我们享受着帝国最好的教育资源，就应当付出相应的努力才对。”
罗格思边说边走向了专属于自己后排靠窗的座位，一点都没有想在前排跟同院生内卷的想法。
以罗格思为首席的学员们意识到他步入教室后，尽皆向他投去了视线。
再看他一副懒散神情，还径直跑到后排的作态，其中许多人的眼神中都变得或是轻蔑、或是不屑。
这些新生们之所以这么努力，不仅是因为那些无理又苛刻的学分配置规则，更多人还都心怀着要在成绩上彻底压过罗格思的念头。
毕竟罗格思可是自己说过，他个人的排名也被计入到了这套荒唐规则之中。
他们都很想见识一下罗格思被压在末尾的悲惨状况，来好好打压一下对方的嚣张气焰。
如果长时间将其甩在身后的话，或许还能向学院长提出更换首席的请求。
说到底，没有人希望自己辛辛苦苦获得的学分全数上缴，尤其罗格思那糟糕到极点的性格，指不定还会自己私吞学分。
“看来被迫追随你的同学们很是不喜欢你啊……”艾莉娜在拂袍落座后，带着些许调侃的语气同罗格思说道。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没有追随我的那些同学会很喜欢我似的。”罗格思很是随意的回了一句。
他将金丝边单片眼镜戴入左侧眼眶，铺开纸张，拿起羽毛笔飞速书写起来。
因为这个魔法道具的特性，他对于所有的书籍都能达到过目不忘般的效果，而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正是把教材中的重点部分大略梳理，归纳成类似前世obsidian软件功能所实现的网状关系链接图谱。
顺便也记下了很多冲突的概念，课后好去找教授亲自问询一下。
艾莉娜看着罗格思不断地乱涂乱画，最初还在困惑罗格思究竟在干些什么，但随着网状知识结构的铺开，她的眉宇逐渐变得愈发凝重，且更加地困惑了。
第三十五章 虽然他狡诈、暴虐、独裁……但他确实是一个好人
“我说你，靠的是不是有些太近了？”罗格思用笔上的羽毛刮蹭了下艾莉娜的脸颊，有些无奈地出声提醒。
他很早就发现了艾莉娜在认真地观察着他书写，因为写的也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便也没怎么去理会。
最初两人还有一段适度的距离，但随着时间推移，艾莉娜靠的越来越近，到此时都快近似于依在他的身上，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交错了。
“教我。”艾莉娜言简意赅，她随手拨开羽毛笔，眼神中洋溢着因这种新奇的笔记方式而产生出的好奇与探索。
她稍稍顿了一下，继续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昨天我提醒你的谢礼，那时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那个情报很重要。”
罗格思面对艾莉娜的理直气壮，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前些天的两人还有着些许的距离感，怎么这就突然又变回同初识那天般好奇宝宝的模样了。
“靠过来些，让露菲亚也学一下。”
艾莉娜见他默然的反应，也不多说什么，直接将稿纸挪到靠近自己身前的位置，顺便拉过露菲亚一起观摩起来。
“行吧……”罗格思觉得认识对方以来好像一直都在索取，现在稍微教些东西也无所谓，反正不会耽误什么。
“这算是一种视觉化工具，可以用来帮助你组织思维和整理知识结构。
“首先我们要提取一个核心主题，当作起点和中心，其次就是列举相关的子主题，与其建立连接线索。
“这些子主题可以继续扩展，还可以添加交叉连结，就譬如将……”
三个人的小脑袋就这样靠在一起，艾莉娜和露菲亚极其认真地倾诉着罗格思的讲述，用心观察着纸面上的字符，不时还会主动出声讨论几句。
“可怜的露菲亚殿下，竟然会被那个卑劣的渣滓蛊惑，也不知何时她才能清醒过来……”
刚刚踏入教室的尤妮斯，望向在后排靠窗位置挤成一团，不知在做什么的三人，颇为惋惜地对身前的爱丽丝说道。
门前试炼时，她本第一个指认出了罗格思的身份，但却没能及时行使正义，反而被罗格思接二连三的戏耍了一通。
哪怕后来爱丽丝专门做出澄清，诉说罗格思并非像传闻中那般恶劣，尤妮斯也没放下一丝一毫对他的成见。
而后的发展果然如她所想，罗格思那恶劣的秉性果然是不可能掩盖的住。
“虽然他有些狡猾，与卡斯帕尔决斗时感觉很暴虐，对追随他的学员也显得非常独裁，但他确实是一个好人。”
爱丽丝看向罗格思的方向，眼神透露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复杂情感，声音带着丝丝低沉，柔和地回应道。
“圣女大人，您的兄长可还被他的家族囚禁着呢，您绝对不可以也被他这般轻易蛊惑啊！”
尤妮斯听到这番话语，立马显得异常焦急，她急切地望向圣女，充满担忧地劝说道。
如若圣女也被罗格思诱骗的话，那么整个年级就没有人能与对方相抗衡了。
这样一来，所有同学都迟早会慢慢被其腐蚀，尽数屈服在那家伙的淫威之下。
爱丽丝静静地站着，她的嘴唇轻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说她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仿佛在一瞬间陷入到了沉思的漩涡中，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罗格思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答案，思考着要如何回复。
紧接着围在她身侧的第二个学员，同样提出了与尤妮斯类似的意见，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时间过去不足一分钟，可爱丽丝却自觉恍如过了很久，她嘴唇蠕动几下，笑着看向周围追随她的同院生们：“我理解大家的苦心，不过还请不要再叫我大人，请大家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尤妮斯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本想着继续提醒几句，却见一位步态优雅端庄的男生来到了圣女面前。
对方有着一头黄金般闪耀的发丝，他的脸庞呈现着些许婴儿肥的线条，但同时却含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气质，明亮的蓝眸中则满是热情。
再看那一身简洁却华丽的紫色外袍，尤妮斯毫无迟疑地确定了对方尊贵的身份——帝国第三皇子，理查德·奥古斯德斯。
“圣女殿下，我很高兴能与你一同度过接下来的校园时光，为表荣幸，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最热烈的问候。”
理查德的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友善微笑，整个人的气质骄傲而自信，他诚恳地打着招呼，正想牵过爱丽丝进行吻手礼时，却被不留痕迹地躲了过去。
“皇子殿下，很快就要上课了，现在并不适合过多的交谈，我冒昧地恳请您允许我们先去寻找各自的位置。”
尤妮斯硬着头皮靠近爱丽丝身旁，用极为恭敬的语气对理查德请求道。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爱丽丝的抗拒与不适，尽管她极其不想得罪面前这地位尊崇的皇子，但看到周遭同学的犹豫，她还是咬着牙顶了上来。
“当然，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时间。”理查德闻言毫不恼怒，似乎完全不介意尤妮斯突兀插话的失礼与抗拒。
他仍然保持着相当的镇定和体面，微微侧过身子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走吧，圣……爱丽丝，魔王院的人都开始那么努力了，我们也不能落后太多。”尤妮斯向理查德屈膝一礼，随即轻轻牵起爱丽丝的手腕，快步朝着阶梯型的座位方向走去。
理查德饶有兴趣地注视着爱丽丝的背影，后又深深地望向罗格思的方向，用耐人寻味的语调评价道：“真是有趣。”
“殿下，哪怕她是圣女也不该对您如此失礼！如若不是帝国的允许，她怎么可能有如今的声望？我们需不需要……”
跟随在理查德身后的几位学员面上皆是愤愤不平，其中有人忍不住地出声提议。
但还没待他讲完，理查德微微撇过一个眼神，对方便即刻止住了话头，赶忙垂下眉眼以示尊敬与顺从。
……
等所有学员尽数到齐之后，片刻时光过去，负责本次课程的导师才缓缓步入教室，走上讲台。
“我叫雅兰娜，在往后一年的时光中，将负责教授你们有关魔法的基础理论知识。”
雅兰娜身姿高挑，柔顺的金发整齐地梳理并披散在肩上。
她身穿着轻盈垂落的月白色长袍，完美地修饰着那成熟而婀娜的身材曲线。
罗格思一眼便认出了对方，这位正是在入校仪式当天，跑去自己临时宿舍中争抢过自己的学院长之一。
一般而言，学院长这种级别的教授只会去教导硕士或者博士，不太可能跑来教他这个年龄段的学员。
这就好比前世的科学院学士，去小学教四则运算一样荒唐。
不少新生显然辨认出了雅兰娜的身份，当他们又见到雅兰娜和蔼可亲的笑容时，立刻沉浸在欢呼与鼓掌的狂喜中。
“他们宛如山野间的猴群，只需稍微的触动，就能兴奋地上蹿下跳，放声嘶吼。”罗格思皱着眉头，很是不喜欢时不时就会遇到的噪音突袭。
“这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应有的态度，反而是你，一副暮气沉沉的颓丧样，还总喜欢说教同龄人。”艾莉娜听到吐槽，很是嫌弃地怼道。
“那天天都在说教我的你算什么？”罗格思即刻回怼。
刚刚还准备和大家一起鼓掌欢迎的露菲亚，在抬手的过程中默默地收了回去。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罗格思与艾莉娜的状态，也学着两人托起下巴神色随意了起来。
雅兰娜感谢过学生们的欢迎后，缓缓压低两手，让现场逐渐恢复平静。
“在上课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大家对于魔法有哪些自己的感想和理解？”
话音刚落，前排居中的希尔米院学员们瞬间齐刷刷地举起右手，全部用期盼而炙热的眼神投往讲台之上。
雅兰娜见状有些微怔，这还是她在教学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如此多热烈的学员，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学员之间似乎还隐隐带着某种敌意。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她便越过前排众人，望向了正在和艾莉娜不停小声斗嘴的罗格思。
凭借她的能力，自然也立刻察觉到了，那铺在两人面前的纸张上究竟写着什么东西。
“怪不得伊德鲁尔会极力推崇这孩子的学习能力，真是不可思议……”
雅兰娜心中思忖一句，直接主动出声喊出了罗格思的全名，邀请他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而雅兰娜的举动，也让前排的希尔米院学员们呼吸一窒，这开学首次获取学分的机会，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交给了罗格思。
更让他们感到诧异与愤怒的是，他们如此珍视的机会，罗格思现在竟完全没意识到雅兰娜的提问一般，正继续于后排同艾莉娜窃窃私语着。
慢慢的，全班的视线都望向了罗格思所在的位置。
第三十六章 导师亦是学徒
“大家现在好像都在看我们……”
罗格思察觉到教室内的异样，没有再继续朝艾莉娜回嘴，而是在微声提醒对方后，面若无事地缓缓回正了坐姿。
他把腰背挺得笔直，将身前桌上的《魔法基础全解》翻开，神情专注的望向讲台，一副已然做好了认真听讲的准备。
艾莉娜将额前散发捋至耳后，有样学样地端正起坐姿。
然而他们两人的彻底安静并没有换来教室氛围的转变，反而让现场更加静默。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肯定是出了点意外。
罗格思如是想着，他轻推了一下戴在左眼的单片眼镜，输入魔力后很快便将方才的回忆尽数调出。
单片眼镜的能力是全方位的回溯记忆，只要有见过、有听过，哪怕回忆中的自己忽视了当时的事物，单片眼镜都能分毫不漏的再次呈现出来。
不出片刻，罗格思便搞清楚了当下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双手撑桌起立，先是向着雅兰娜微微倾声致歉：“十分抱歉，雅兰娜教授，我方才并没有听清您的点名，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
雅兰娜可以轻松得知单片眼镜的能力，便轻笑着表示不会在意。
但更多的学员只是觉得罗格思既然知道自己被点名了，居然还敢如此的理直气壮。
更让他们不懂的是，为什么雅兰娜教授面对这般无纪律的家伙竟都能保持温和，不去扣除这狂妄之人的学分。
“实话说，我对魔法的认知还很是浅薄，根本称不上有何感想与理解。
“反而是有许多困扰我的疑问，想得到教授的解答。”
随着罗格思接下来的发言，氛围一度变得更加诡异起来。
教室中九成以上的学员，都是有去看过罗格思与卡斯帕尔的决斗的。
如果以罗格思在当时展现出的那让人惊骇的魔法天赋与能力，都要自称浅薄的话，那他们还有任何回答的必要吗？
雅兰娜闻言欣然点头，知晓越多的人，越会觉得自己浅薄，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得到教授应允后，罗格思继续顺势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于我们这些魔法学徒而言，不咏唱魔咒，则根本无法顺利使用魔法，所以如何更好的运用魔咒，将是我们要学习的最基础也是最重要的知识。
“而《魔法基础全解》上有两位大魔法师对此发出了完全相左的见解。
“一位认为要更加接近咒词的语调与读音，去揣摩魔咒的本质，方能完美的驾驭魔法。
“另一位则认为，咒词只是辅助性质的东西，我们的重心需要放在如何更好的理解魔咒对应的元素上，才能更加顺心如意。
“对此，我便不由产生了一个疑问，在魔法的知识体系中，语言与思维，哪个是第一性？哪个才是最需要我们关心的？”
雅兰娜闻言面带惊讶，她将手搁置在讲台上，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对这个问题开始认真思考了起来。
学习魔法肯定需要结合对神秘学语言的理解和对元素的认知，毕竟语言是桥梁，而思维则是基石。
它们两者都是不可或缺的，但也有诸多魔法学派为了两者谁更重要产生过极多的学派纷争。
况且人所拥有的时间注定是有限的，唯有翎毛凤角的天赋者能同时研学与推进这两个学习方向，对大部分人来说，精研一种才是正道。
可这个问题又是完全敦实魔法基础之后，真正踏上魔法道路之人才会认识与思考的，雅兰娜没料到罗格思此时就关心了起来。
“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听我回答出两者同等重要，或者将此归类为究竟是鸟禽先生蛋，还是蛋先孵化出鸟禽之类的模糊问题。
“但我又确实无法肯定的说出究竟哪个才是第一性。
“我只能说，我认为思维决定了语言，语言是思维的表达工具，神秘学语言的存在只是为了让我们更好的沟通与凝结元素，使其达到我们所观想的形式。
“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位大魔法师的学派观点。”
雅兰娜叩击桌面的手指停歇，她斟酌着自己的语句，清晰而有力地缓缓诉说道。
不过当她望见罗格思脸上那显露出的失望时，心情莫名的浮现出了些许紧张，就好像她才是被导师提问的那个学员。
罗格思捏了捏眉心，他本想用“母语负迁移”来回复雅兰娜这个观念，但又觉得对方不一定能很好理解自己的意思，便打算围绕“萨丕尔—沃尔夫假说”进行举例，开始大段大段的阐述起来：
“雅兰娜教授，请允许我向您先提出这几个假想实验……”
雅兰娜眼眸凝视着罗格思，双眉轻轻蹙起，神色愈发凝重。
罗格思每论证一项，她的观念就崩塌一分，甚至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多年所推研的道路究竟是不是一条歧路。
“那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的？有什么结论吗？”雅兰娜压抑不住自己的心绪，不禁启唇出声。
“就是因为不知晓该如何看待，我才会询问教授。”罗格思耸肩回应。
前世学术界关于语言和思维的争论不知持续了多少年，始终没有产生决定性结果，他也只是想知道异世界的顶尖学者会有何想法而已。
很可惜雅兰娜的回答完全不能让他满意，甚至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虽说我没有结论，但我或多或少产生过一些相关的思索，比如我们可以直接建立一个关于语言的研究学科……”
接着罗格思便阐述起了索绪尔在19世纪所创立的语言学相关基础。
在这个世界上，不乏关于词源、句法、形态、方言、语言变迁等内容的研究，但始终没有形成系统与奠定体系。
要知道，前世语言研究自从古代的婢女地位翻身做主，创立“语言学”后，直接成为了20世纪影响最大的学科之一。
它对人类学、社会学、心理学、人工智能等等学科，无论文理都产生过极其重要的奠基性影响。
而雅兰娜也无比清晰的感受到了这门知识体系，究竟对施咒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
遇到不甚明晰的概念时，雅兰娜都会时不时的问询几句解释，态度就如同学徒一般。
时间在两人不断的问答与阐述中缓缓流逝，而教室中的学员们完全听不懂罗格思到底在啰嗦一些什么东西，能让雅兰娜教授这么重视。
他们从最初的迷惑，到诧异，再到思索，最后又无奈地归于迷茫。
直到下课时间，雅兰娜教授告知他们现在可以随意活动，便立即匆匆消失不见，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第三十七章 你才更像罗格思·布瑞德！
螺旋塔外，微风轻拂，不断地吹散云层中的一缕缕乌云。
逐渐地，阳光开始透过突破的空隙洒在大地上，点缀出一道道明亮的光斑。
天空的颜色也缓缓变得明朗，从阴暗的灰转为柔和的蓝。
随着云层的散开，光芒穿过高大的窗棂，慷慨地照亮了整个教室。
但教室中的一年级学员却变得恍惚起来，方才经历的事情对他们而言犹如一场幻梦。
不少人结伴讨论着罗格思与教授的问答，同时迈步走向了食堂，准备去喝下午茶。
也有学员单纯的出塔透气，或是跑跳着活动身子，但他们心中无疑尽数都在思考着第一堂课上的诡异状况。
罗格思并未离开自己的座位，他既没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也没有去跑跳的青春活力。
只是默默推测着这次贡献能获得多少学分，雅兰娜教授又能否将语言学很好的与魔咒研究相结合，好帮他加速一下魔法的学习速度。
也是在此刻，艾莉娜正以一种充满欲望的目光紧盯着罗格思，恍如想把他彻彻底底地榨干一般。
“虽然我已经尽力地在无视你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请你稍微控制一下你自己。”
罗格思将指腹抵在艾莉娜滑嫩的脸颊上，试图用力将其推向一边。
“我真的很想打开你的脑袋，翻翻里面究竟还塞着哪些东西。”艾莉娜一个弹指把罗格思的手指打开，气势汹汹地向前逼近。
“罗格思好厉害！尽管我听不懂那些什么‘能指’和‘所指’之类的词语，可依旧觉得好震撼！”露菲亚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以骑士般的方式象征着她内心的激动和对友人的赞许。
“唉，行吧……晚上来我宿舍，我会教你们的。”罗格思看出了两人的用意，他扶着自己的额头，有些无语的承诺道。
语言学虽然听着只是对语言的研究，但终究是归类为大学才会学习的科目。
其中很多方面对思维逻辑和概念理解能力的要求，丝毫不亚于哲学。
等她们两人听的头痛了，或许会直接放弃也说不定。
就在三人打闹的时候，爱丽丝正认真的将罗格思在课上所提的东西仔细记下，而后又与身边的尤妮斯相互对照了一番。
她很是感激尤妮斯在上课之前冒险替自己解围的举动，心中同时也增加了一点对尤妮斯的感激与认同。
“难以置信，那个小魔王竟然有着这样的智慧。”
尤妮斯看着桌上的笔记，不由真诚的感慨道。
经历过精英式贵族教育的她，虽说不能很好地认知到这其中有着何种意义，但仅仅是一些让她能稍微理解的概念，都使她明白了些许罗格思究竟掌握着何等的知识。
“小魔王……”爱丽丝闻言轻声呢喃。
她想起艾弗里副校长曾在门前试炼时对罗格思的评价，对方那时很笃定的断言过，只要不遭厄难，罗格思必成贤者，甚至大贤者。
而这仅仅才上第一堂课，罗格思就已然展露出了不小的势头。
她回头望向罗格思所在的位置，本想上前搭话几句，但看到罗格思与艾莉娜亲昵打闹的样子，便又将这个念头瞬间压了下去。
每次都是这样，凡能见到罗格思的时刻，艾莉娜都会死死黏在对方身边，就如同橡树上的榭寄生一般。
她轻轻咬着下唇，放在腿上的手掌无意识地抓揉着学院制服。
“没关系的，你作为圣女，一定会有比他更加优秀的时刻！”尤妮斯还以为爱丽丝受到了打击，整理好笔记后用心地宽慰道。
“是啊，作为圣女。”爱丽丝回过来头，语气莫名地回应。
一阵无奈和疲惫涌上她的心头，不知为何，她对圣女身份始终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一直在苦思冥想，除了圣女的血脉，在他人眼中，还能有什么是属于她自己的特质呢？
圣女在世人眼里是举世无双的荣耀，但对她而言，却伴随着无尽的责任和压力。
可她又深知其所带来的意义和使命，正是这个身份让她能够成为他人的希望和力量。
尽管负担沉重，她也始终没有多少逃避的想法。
只是每当一次又一次被如此提及与期许时，还是忍不住会产生些许负面的情感。
“接下来雅兰娜教授总该给我们好好讲课，不可能再纠缠于同罗格思的讨论了。
“我们也快些去占下前排的座位吧，不要被魔王院的家伙给甩开了。”
尤妮斯向着爱丽丝出声邀请，得到同意的答复后，便直接拿起书本和笔记，向着前排居中的座位走去。
同时，她还不忘呼唤起周围的同院生，当其他人听到尤妮斯的用意，即刻表示了支持。
并且还有好几人主动出塔寻找起在外的其余同院生，招呼着他们赶紧回来占据好的位置。
也就是因为这个举动，教室前排渐渐变得嘈杂起来。
许多返回教室的学员看到自己原先的座椅被占，立刻上去开始争辩。
起初还只是几人的争论，随着闻声而来的学员越来越多，便逐步形成了魔王院和圣女院的对垒。
被迫跟随罗格思的学员在见到他前不久展现的才能后，心中都不禁带上了一种无端的紧迫感。
这种紧迫感促使着他们必须变得更加优秀，获得更多的学分。
而追随爱丽丝的学员则觉得，如果自己被魔王院的这群家伙甩开的话，那岂不是在折损圣女的荣耀？还有什么追随圣女的资格？
两方人员因各自的信念都一步不退，他们最开始还因为爱丽丝就在不远处的缘故，都很好的努力克制住了自己。
但伴随冲突的不断扩大与蔓延，以及两方人数的不停增多，浓郁的火药味终于再也压抑不住。
“一旦感情激烈的人数多起来，那情绪沸腾的个体就会产生一种幻觉，他会感到自己仿佛不可战胜，恍若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到的。
“而这，又会再次为群体的激情添柴加火。”
罗格思啃着苹果，津津有味地同艾莉娜评价着前排所发生的境况。
直到一句刺耳的话语响彻耳畔，让他的脸色不觉一黑。
“不愧是魔王院的学员！你的品性都快赶上罗格思·布瑞德了！”
话音落下的一瞬，场面为之一静。
被指着羞辱的魔王院学员脸色变得潮红，额头青筋渐起，根根血管都在勾勒他的愤怒之情。
“你这个口出污秽的杂种！竟敢如此羞辱我！你才更像是罗格思·布瑞德！”
他的嗓音低沉而咬牙切齿，肌肉因为怒意而微微颤抖，似乎有着随时都要暴起动手的征兆。
“该死的卑劣者，明明你才更像罗格思·布瑞德！”
被回怼的圣女院学生也难以遏制心底的怒火，愤慨地出声咆哮道。
第三十八章 圣女的小心思与艾莉娜的决意
“够了！”
随着一道低沉而严厉的娇喝传来，现场瞬间归于安静。
只因这声音是由圣女发出的。
爱丽丝眉头微蹙，面容恍若被寒霜覆盖般，迈步走向了两方人群。
众人对圣女的印象一直都只有温和这一个词语，就仿佛她是一位永远不会发怒的存在，围绕在她身周也大多是让人安心与平静的感觉。
此刻突然升起的气势，让众人都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面对那股凛然的威严和充满压迫感的气场，愧疚和悔过之情在许多人心中油然而生。
他们都在心中忐忑，等待着圣女会如何阻止并批评这毫无理智与礼仪的纷争。
“大家有多少人会下罗格思棋？”
等到下一句话的到来，众人由忐忑瞬间变成了满脸疑问。
“您是指……罗格思首席所发明的那个罗格思棋吗？”一位魔王院的学员试探着发出询问。
在这个娱乐活动还不算特别丰富的世界当中，罗格思棋的出现早就以指数级的规模传遍了帝国南北。
或许还有些许平民学员没有过太多接触，但贵族子嗣们则近乎全部都知晓其规则，甚至还有不少人自诩精通。
再加上前两天空闲之时，也有不少学员会主动拿着从家中带来的棋盘找人对弈，以此打发时间。
“对。”爱丽丝先是认同颔首，而后继续道：
“教室的座位本是公有，在正常情况下谁先占据到就是谁的。
“只是我们刚刚开学，还没有形成默认的规则，并未说明下课之后的座位归属权是否还默认属于第一节课程的占据者。
“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因此就辱骂同学，甚至还试图动用暴力！”
当她说到此处时，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方才两位用“罗格思”相互羞辱的学员，在对上圣女斥责的目光时，皆情不自禁的耻辱垂首。
“既然争抢不可避免，我便想，大家不如就用游戏的方式来竞争吧。
“双方学院都可以推出人选，再按胜负比例来分配前排座位的所有权。
“之后也可以再依次轮换，让每个同学都有机会坐在前方。
“大家觉得怎么样？”
爱丽丝在说完这些时，不留痕迹的瞟了眼后排的罗格思，眸中思虑的光芒不断闪过。
两方学员闻言相互低声商讨片刻，很快同意了爱丽丝的决定，同时还不忘称赞一下圣女的正义和聪慧。
虽说有人带来了棋子和棋盘以供课间的玩耍，但终归很少，他们两方一起也只能凑出三副棋盘，便只好讨论着轮流上前。
跟在爱丽丝身后的尤妮斯面露狐疑，她看着爱丽丝那明显还有些许怒气未消的神色，心中总觉得圣女好像并不是因为两方的冲突而生气的。
而后圣女专门提及的罗格思棋，更让尤妮斯有种不妙的预感和猜想，也使她心中不由生出一个无比荒诞的猜测……
“身体不舒服吗？”爱丽丝见到尤妮斯摇晃着脑袋，不由关心地问道。
“没！”尤妮斯闻言即答，眼神有些心虚地不太敢去注视爱丽丝，随后又主动说道：“我觉得自己的棋艺还可以，正好为我们学院多挣一些好的位置。”
说完她便逃跑一般快步上前，自荐去成为了首批对弈的棋手。
当希尔米院的学员们由暴力冲突转化为棋艺竞技后，后排吃瓜的罗格思露出了一脸索然无味的表情：“嘁……我还以为能见到一场群架呢。”
“看来你很期望有人因你而产生的争斗啊。”艾莉娜侧眸冷冷地督着罗格思。
“你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我单纯是想为乏味的生活找些趣味而已。”罗格思将苹果核丢入脚边的垃圾袋，随后拿起羽毛笔准备继续梳理知识点。
“这些争斗马上就会蔓延到你的身上。”艾莉娜带着讥讽的意味轻笑道。
罗格思抬头与艾莉娜对视一瞬，后又认真地看着前排的动静打量起来。
学院线中，爱丽丝的领导与组织才能就是在各院不断爆发的竞争中得到了成长与磨练。
不过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那都是在几周后的竞赛篇章才开始的，他也没想到此时的爱丽丝就已经在利用身份展示领导力了。
仔细看了半晌，罗格思再次低头用羽毛笔吸够水墨，继续准备书写，同时也与艾莉娜说道：“那你待会儿帮我一下的，算一个请求。”
“你这前小女友都这般维护你了，如此做的话，会很让人感到失望与讨厌吧。”艾莉娜托起下巴，雪白的睫毛微微煽动，目光投向了前排的爱丽丝。
肩上柔顺的长发随着她前倾的动作散落在脸侧，也彻底挡住了身旁罗格思的视线。
“我懒得去做讨人喜欢的事情。”罗格思随口回道。
“那在遇到我之前，你所做的那些都是虚与委蛇，为了生存？”艾莉娜意味不明的接着道。
罗格思没有回答，觉醒记忆之前的他确实可以算作是用真心去追求爱丽丝的，但这些都已化为过去式，现在的他懒得去讨论从前的自己，只想做好未来的规划。
见罗格思毫无声响，艾莉娜学着他的样子嘁了一声：“我的帮助可不是没有代价的，迟早会有一天，你得认认真真地回答我的问题。”
“好的，艾莉娜大小姐，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罗格思混不在意地敷衍出声，反正代价早已在契约中置换过了，他也懒得为这件事情去与对方斗嘴。
在各大院学员的围观下，前排希尔米学员之间的竞争很快决出了结果，因为有着圣女气势光环的加成，圣女院的学员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只不过事情好像并没有到此为止，不知为何，许多希尔米学员簇拥着爱丽丝朝着后排的方向涌了过来。
艾莉娜见此情景微眯起眸子，她从口袋中抽出一根发带，将自己的长发扎起，拉起露菲亚一同朝着前来的学员走去。
经过了解，原来是爱丽丝提出，并非所有对方学院的人都参加了竞技，所以这场竞赛并不完满，也不算公平。
圣女院的很多人心中并不是特别赞同爱丽丝的提议，毕竟众所周知，这棋都被冠以“罗格思”的名字了，他们去找创始人对弈，不是在自取其辱吗？
但圣女的提议极其公正，魔王院的人又都在不停的赞美圣女的平允。
他们也只好感慨于不愧是圣女，然后捏着鼻子结伴来找罗格思。
“那家伙很懒，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我来陪你们下好了。”
众人相遇后，面对艾莉娜居高临下的突然提议，圣女院的学员立即附和起来，爱丽丝蹙眉抬头盯着对方，张口欲言的她还没出声，就被尤妮斯的插话压了过去。
螺旋塔中的阶梯型教室本就不小，他们聚集地后半部分的座位也有不少空余，尤妮斯主动督促着自家学员将棋盘摆好，安排起了对局。
艾莉娜与露菲亚的棋艺让所有希尔米院的学员都感到无比讶异，因为少有人能在对方面前走过二十步，便会被迅速击败。
就如同水上的浮叶般，一人又一人在这两位少女的面前掠过，却无一能撑的稍久一些。
直到爱丽丝击败露菲亚后，圣女院的气势才重新恢复了些许。
可碰到艾莉娜时，对局又变得焦灼了起来。
众人默默地紧盯着棋盘上的变化，惊叹着爱丽丝与艾莉娜的才智，直至平局的到来，人们才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情。
“我下次一定会赢的。”爱丽丝抿了抿唇，以认真而坚决的口气向着艾莉娜宣言道。
艾莉娜并未有过多回应，客气的告别后，便直接拉着露菲亚转身回往了座位上。
当她拂衣重新落座时，罗格思一边书写，一边疑惑地出声问道：“哪怕爱丽丝觉醒了智识类特典，你也有能力赢她吧？”
“我能感觉到，她已经有些讨厌我了，我可不想被一位圣女大人真的记恨上。”艾莉娜解下发带，语气平平地回应：“不过你如果希望我赢的话，她肯定会败的很快。”
“爱丽丝是个好孩子，只要你不去做什么恶事，被她记恨上也不会有任何问题。”罗格思顿了顿笔，稍稍思索后接着道：
“不过圣女的威严总是要维护的，学院就是因为这样才将我们两人都推为首席，你其实输给她效果会更好些。”
话音刚落，罗格思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当他抬头迎上艾莉娜的目光时，身体本能地绷紧肌肉，抓起课本挡在了两人之间：“雅兰娜教授要回来了，而且这里可是教室，斗殴一定会被扣除学分的！”
“不会再有平局了。”艾莉娜没去理会突然举起书本的罗格思，她屈指捋过自己的头发，将目光投向刚刚步入教室的雅兰娜，也不知是在对谁说这句。
下半节课程的雅兰娜确实没再叫起罗格思讨论什么，反而认认真真地科普了各个神秘学语言，并且仔细教授了大家几个基础音节。
直至太阳向西方低垂，投下一片金黄的余晖。
雅兰娜才宣布今日课程彻底结束，随后她径直来到罗格思的座位旁边，抓着他便凭空消失不见，让教室内的众人又是一阵迷惑。
艾莉娜似是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对此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当她准备同露菲亚一起回往宿舍时，一位身穿土黄色学院袍，有着一头棕红色卷发的俊秀男生主动凑了过来。
“艾莉娜小姐，我叫克尔文斯，是莫洛斯特学院的首席，我很是钦慕你所展现出的棋艺，请问我可以荣幸地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克尔文斯抚胸倾身，满是期盼地等待着回应。
“啊……该死的罗格思。”艾莉娜闻听邀请，用纤细的手指撑着额头，深深呼出口浊气后，她转头看向克尔文斯，那琥珀色的双眸盯得对方只觉一阵发寒。
第三十九章 他疯了
“请问，我做的有哪些不体面之处吗？”克尔文斯在微笑中流露出一丝歉意，他再次轻微地鞠躬，言辞恳切的询问道。
艾莉娜并没有直接回复，而是继续冷漠地盯着对方。
她完全不相信面前这个家伙真的会是因为什么钦佩棋艺来邀请的，其中必然有着其他目的。
当前有可能来找她麻烦的，又定然与罗格思脱不开关系。
艾莉娜动用【预知特典】，发现只能映衬出模糊未来后，也再次让她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想。
毕竟只有与罗格思高度相关的事物，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现在有动机算计她且与罗格思相关的人，只有圣女、蒙特罗伊和第三皇子。
爱丽丝肯定不会做这种事情，而且艾莉娜也想不通，当前只能小心翼翼蛰伏的蒙特罗伊，还能有什么手段请动一位学院首席。
那么就只剩下第三皇子了，不过说服一位首席来邀请自己进餐能达成什么效果？制造谣言离间她与罗格思？
只要毁掉自己的名誉，或者让她与罗格思生隙，便也确实有可能破坏德温家族和布瑞德家族在未来的联合。
但是这位皇子明明在前几天还向着罗格思示好，为何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试探性出手了？
细想之下，艾莉娜又觉得第三皇子哪怕有这个动机，也没必要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吧……
实在无法整理出明确的头绪，她组织了下话语，声色疏远地出声质疑：
“你为什么这么突兀的想要邀请我？真的只是为了共进晚餐吗？”
露菲亚也明显从艾莉娜的语气与态度中察觉到了来人的不对，她主动挡在自己好友面前，目光坚定而警觉地瞪着克尔文斯，戒备的模样就如同一只守护幼崽的母兽。
克尔文斯望见两人的反应，面上显的尤为尴尬，嘴角泛起一丝无奈道：“我可以起誓，我是真心想邀请艾莉娜小姐。”
“后半句呢？”艾莉娜的双眸微阖，毫不遮掩眸中的审视，克尔文斯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中微微发愣。
看对方怔然的模样，她语气不变，紧跟着道：
“你应该让你的表情更加轻松一些，尤其需要控制好眉毛活动的幅度，还有语气和眼神也得再自然点。比起那个家伙，你真的差太多了。
“所以请赶快说完该说的言语吧，趁着事情还没有变得更糟之前。”
听到艾莉娜的解释，克尔文斯的神色逐渐变得微妙，他用赞叹的语调夸奖道：“你的智慧如此卓越，相比你的美丽都毫不逊色。”
艾莉娜闻言摇头叹息，没有对这赞赏感到丝毫荣幸，反而从神情中浮现出了许多疲惫。
天天和一个擅长欺诈的骗子生活在一起，总会积累些奇怪的经验。
这也是她刚刚才意识到的事情。
“我还想请教罗格思棋的下法。”克尔文斯以为艾莉娜的疲惫是厌烦的表现，很快便继续坦然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抱歉，我近期恐怕不会有太多的空闲，不过等到周末，我们倒是可以进行一场魔咒对决，明天我会向导师提交相关申请。”
艾莉娜脸上充满不耐，朝着克尔文斯提出对决邀请后，便一手抄起课本，另一手拉起露菲亚快步离开了教室。
唯留克尔文斯一脸无措的驻留原地，他茫然地望着两位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不明白怎么忽然就被提议对决了……
“为什么要向他提出对决呀？”露菲亚刚伴着艾莉娜踏出螺旋塔，忍不住问道。
“因为只要把他揍到像卡斯帕尔一样的程度，以后便能少掉很多很多的麻烦，就如罗格思所做的那样。”
艾莉娜眺望着天边的夕阳，余光扫过好几位身穿奥古斯德斯学院制服的同学，语气决然地回应道。
“那我们要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罗格思？他会不会也有许多麻烦呀？”露菲亚有些不太明白，但还是本能地捕捉到了些许东西。
“当然要告诉他，还得描述的严重一点，我倒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而且他的麻烦还少吗？这才仅仅是刚刚开始。”艾莉娜伸手捏了捏露菲亚的小脸，后又似想到了什么，接着道：
“对了，你知道多少关于那个第三皇子的事情？”
……
罗格思眼前的场景不断转换腾挪，直至落到架设在一棵高大橡树枝丫间的广阔木板上。
昏黄的光芒穿过浓密的树叶，形成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
在他身前，有着一座由原木拼接而成，外观十分朴素的树屋。
这树屋看起来很是古朴，略显岁月的痕迹印刻在屋外，整体散发着淡淡的木香。
当微风从枝干间拂过，覆盖于屋檐上的藤蔓随之轻轻摇摆，带来些许别样的魅力。
“雅兰娜教授？”罗格思望着身旁的导师，疑惑出声。
这树屋看起来应该是游戏中伊德鲁尔的住处，他还以为雅兰娜是准备找他讨论语言学相关的事情，可现在看起来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先进屋吧。”雅兰娜并未多言，只是抬手推开屋门，招呼着罗格思走了进去。
屋内的陈设很是简朴，几乎如同放大版的临时宿舍，至多再加上一个书架。
罗格思入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躺在地上的卡斯帕尔。
对方身下正铺着一张草席，而身躯则被藤蔓严严实实的捆缚着，口中还被塞着一团黑漆漆的物体，看起来似是某种果实。
伊德鲁尔坐在一张小木凳上，眉头紧皱地凝视着卡斯帕尔。
“还没有找到原因吗？”雅兰娜行至伊德鲁尔身旁，同样垂目看向卡斯帕尔。
“没有……”伊德鲁尔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罗格思，出言解释：
“他在与你决斗后沉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今早好不容易醒了过来，神情却是疯疯癫癫的。
“到中午的时候，甚至出现了狂躁的症状，都差点把我的住处给拆了。
“我实在看不出是何原因，但作为你们决斗的公证人又不能放任不管，便叫雅兰娜带着你过来了。
“不过你尽管放心，因为你们是传统决斗，再加上我的公证，你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的。”
罗格思抚胸行礼后，颔首表示了解，他一边缓步走到卡斯帕尔的身侧，一边注视着提示框弹出的信息。
【诞生自不眠乡的“影子罗格思·布瑞德”对您发动感知本能，无知特典被动触发，请选择是否通过判定。】
第四十章 去骗，去偷袭，它这个刚出生的诅咒生物（二合一）
罗格思默默选了否，而后捏着下巴观察了几眼卡斯帕尔，便同伊德鲁尔讲道：
“伊德鲁尔教授，我好像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伊德鲁尔缓缓张大双眼，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一团，那张老脸上显得满是不信。
这可是他与雅兰娜都迟迟无法查探出的问题，罗格思为什么刚来就能得知缘由？
他凝视着诚恳的罗格思，仿佛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着发出询问：“你这小子，该不会不只有两个高位智识类特典吧？”
“两个高位智识类特典？”雅兰娜闻言猛地看向罗格思，只见她双唇微张，呼吸也变得急促。
“该死的老骗子！这孩子有这么重要的资质，你为什么不上报学校？！”
随即她又紧接着恶狠狠地抓住伊德鲁尔头顶的鹿角，开始上下左右的胡乱用力摇晃起来。
如果说先前各学院院长对罗格思的认知，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不小的概率可以成为贤者，那么再加之当前这个情报，这个概率便会直接无限逼近于百分百。
甚至于不止贤者，那传说中的大贤者都变成了可触及的高度。
如此重要的消息，足以让任何一个大魔法师为之振奋。
没有任何魔法师可以抗拒，将自己的名字同大贤者一起荣刻在魔法界光辉历史上的机会，尤其当这个大贤者还有可能被描述为自己的弟子时……
“别晃了！你这个死丫头！我们可是教授！面前还有学员在呢！
“再说你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会无私的往外讲吗？
“而且哪怕说出去，学校也不可能因为这孩子的资质就破格优待！连圣女都还没破例呢！”伊德鲁尔愤怒地辩解道。
雅兰娜摇晃鹿角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一把将其甩开，她用手轻拂平自己的衣裙，姿态矜持地勉强认同颔首：
“确实，如此高的天赋，传出去说不定会害了他，我们应该为他的安全负责，牢牢守住这个秘密。”
罗格思很想对他们说，导师是不是应该先将学员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才对？卡斯帕尔可是还搁地上半死不活地躺着啊。
可他又本能的觉得有些违和，伊德鲁尔不能发现问题也算正常，毕竟他精通的领域和当前的状况毫不相关。
但按照游戏中雅兰娜的表现，她哪怕不能很快彻底摸清原因，也绝对可以查清个大概才对。
迎着罗格思刻意探寻的目光，雅兰娜眼中的欣赏满溢而出，很是快速地眨了两下自己的眼睛。
见到这眨眼的一瞬，罗格思便懂了，雅兰娜教授果然是故意不揭开问题，估计想着让伊德鲁尔多多出丑，或者也想借机试探一下自己，亦或以上这两个动机对方都有。
他心中思忖的同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个教授们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有这么多的心眼，属蜂窝煤的吗都是？
“如果想快些让卡斯帕尔好起来，还需要两位教授先离开一下，不然有你们在的话，那化影魔是绝对不敢冒头的。”罗格思出声提议道。
“化影魔？”伊德鲁尔的双眸顷刻变得深邃而锐利，他将视线慢慢定在卡斯帕尔的脸上，一股淡漠的冷意在那苍老眸中流转开来。
雅兰娜也是秀眉微蹙，似是没料到情况会严重到这个地步，她启唇朝着罗格思询问道：“这只化影魔，是映照的你？”
“没错。”罗格思点了点头。
“刚出生的化影魔虽然不强，但因为自带不眠乡的特性，连我们这些大魔法师都会觉得麻烦，一个不小心还有可能让其溜掉。
“既然是映照的你，还能让你有所感觉，那它应该已经快要克制不住，妄图替换你精神的本能了吧？”
伊德鲁尔声音低沉地吐露着言语，木屋中的魔力也逐步变得愈加充盈与活泛，仿佛让屋中的一切都笼上了层虚幻的光晕。
他将皱纹交错的老手渐渐抬起，突出的指节间流转出丝丝缕缕灰败且充满杀机的魔力，五指大张着就要向卡斯帕尔的脸上覆盖而去。
“等等教授！你这样做很可能会重创卡斯帕尔的精神，甚至损害他的性命，还是让我将化影魔引出来会更安全一点。”
罗格思见到伊德鲁尔的举动，赶忙出声制止，游戏中被强行拔除化影魔的人物从来都只能落得不是疯，就是死的下场。
卡斯帕尔现在也可以算的上是他的财产，怎么能这般就被随意毁坏掉。
并且对掌握着足够化影魔情报的他来说，这玩意儿其实对付起来也不难，乃至于还能当作某些珍惜的素材来使用。
“你这孩子……人还怪好的。”伊德鲁尔顿住手中的动作，神情复杂地看向罗格思。
按照律法，在讨伐化影魔的过程中，对其宿主造成的任何伤害可以被视为正当行动，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而罗格思当前的建议，完全就是在用他自己的安危来换取卡斯帕尔的安全。
“教授，您知道我特典的能力，只要我不刻意解除特典的力量，这种东西没多少可能对我造成大的伤害。”罗格思见对方犹豫不决的模样，继续补充说道。
“也是……”伊德鲁尔微微颔首，他总觉得这孩子好像有点好心过了头。
不过如若不是罗格思的天赋实在太高，为了保护其安全，他也确实不太乐意摊上伤害学员的恶名。
与雅兰娜稍微商量了一下，他们两人又仔细向罗格思叮嘱了几句化影魔的相关情况，便起身一同走出了木屋。
罗格思关好房门后，魔导书从虚空当中缓缓浮现而出，他一手推了推左眼的单片眼镜，一手抓着魔导书回到卡斯帕尔的身旁。
关于化影魔相关的所有剧情文本在他的脑海中快速流过，【启迪特典】也正加速着思维，不断筛选出那些值得当下关注的信息。
不眠乡被诸多学者誉为一切精神的摇篮或者归宿。
但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还无人能够很好的描述清楚，只能断言它和“精神”高度相关，甚至其有可能就是一片纯粹的精神世界。
而化影魔，便是从中诞生，而后在现世中游离的一种魔法生物。
在最初，它并没有多少灵智，只会本能地去吸收负面情绪，尤为喜好魔法师的负面情绪。
当有一大群魔法师在同一段时间内产生出不少负面情绪，且这些情绪皆指向同一个生灵时。
化影魔就会受到影响开始自发蜕变，它会朝着那个生灵不断靠拢、模仿那个生灵的行为模式，并本能地去试图篡夺那个生灵的精神。
此阶段的化影魔便也从纯粹的魔法生物，转化成了一种诅咒生物，同时也进化出了足够的灵智。
一般而言，化影魔选择的宿主都是被情绪指向的生灵，而不该是输出情绪的魔法师。
也或许是罗格思在决斗时将卡斯帕尔的情绪激得太狠了，才会让化影魔顶不住诱惑，选错了宿主。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这只化影魔就只能算是个残疾儿了。
因为它只是模仿了周遭人群对罗格思的印象，而无法通过寄生来得知罗格思本人的信息。
还有情报中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所有生灵都只能被化影魔替换一次，替换仪式之后，无论结果怎样，那个生灵都会产生绝对抗性。
而失败的化影魔，将再也没有篡夺他人精神的机会，且会陷入到不断更加努力地去模仿那个被选中生灵的漩涡之中。
这个特性正好可以让罗格思一直觉得鸡肋的【时溯特典】发挥奇效，因为被替换一次后的他会马上复活，且连续的精神也会顺势继承对化影魔的抗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让这只化影魔来主动入侵他的精神了。
罗格思盘膝坐到卡斯帕尔身侧，捏着下巴垂目注视着对方，嘴角噙起一抹饶有兴趣的微笑，很是柔和地出声道：
“来吧，看看你能否承载起我的命运。”
片刻之后，屋内毫无动静，就好像他是在与空气说话一般。
“你在卡斯帕尔的体内，应该知道他签过什么东西，如果你不想逼我把他当成柴薪一样点燃，将你们一起烧死的话，就快些来吧。
“我太累了，完全不想在这个充满恶意和偏见的世界里苟活，你替换我的精神后，哪怕要因为惯性继续模仿我，也可以努力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
“记住，我其实是一个好人，周围所有人对我的评价都是谣言和偏见，我是那样的善良与正直，那样的对所有人充满信任……
“然而周遭的恶意诋毁让我很是难受，甚至产生了想要获得解脱的渴望……”
罗格思低着头，眼神逐渐变得无力，他的叙述中缓缓透露出一种沉重的悲戚，带着难以掩饰的哀怨。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彷徨，失望在他脸上蔓延，恍如一片浓郁的阴云浮出。
“那你为什么还要制定那么严苛的资源分配政策？”
清脆悦耳的少女语调在罗格思的耳畔响起，他略带诧异地看着地上的卡斯帕尔，这玩意儿还带性别的？！
还是说他该不会将卡斯帕尔心中的“雌”给打了出来，进而影响到了化影魔吧？
“我并没有附身在他身上，只是将他当成提线木偶在操纵而已。”
似是理解到了罗格思诧异的情绪，对方竟还耐心地主动解释。
这不对！这化影魔不对劲！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游戏中所有线路加起来，总共出现过三次化影魔，而每一次对方都只会模仿被选中的生灵，可对面这只给罗格思一种很呆很蠢的感觉。
自己怎么可能犯呆犯蠢？！更不可能发出少女音啊！
可提示框上那显眼的“影子罗格思·布瑞德”又在切切实实的向他证实着，这只确实是化影魔，且是映照他的化影魔。
沉默一会儿后，他尝试性地做出了解答：
“我只是制定了一项我自己认为可以各取所需，各尽所能的分配规则而已。”
当然，罗格思所说的其实是他取所需，而后跟随他的，则各尽所能。
他此刻不太敢确定化影魔的状态和性格，便下意识地开始带有引导性质的“说半句留半句”。
“那你为什么又要那么独裁呢？圣女院的学员如果感到分配政策有所不妥，都可以去找圣女商谈，再重新制定规则的。”
罗格思闻言脸上露出宛如被严重污蔑后的怒气，他愤愤不平地回道：“谁说我独裁了？！追随我的人自然也可以来找我商谈这种事情！”
嗯，如果只是同样来商谈圣女院的分配规则有何不妥的话……
现场又再次陷入沉默，罗格思的心底也在不断打鼓。
这只化影魔的异常是超出情报之外的，所以必须先尝试着获取抗性才行！
反正回溯机会有三次，第二次发现抗性不能继承，或根本无法获得抗性的话，也还有第三次回转的机会。
若是一旦能获得抗性，就得趁对方篡夺精神失败，陷入虚弱之时，拼尽全力将其控制住。
如此不稳定的因素，绝对要处于自己的管制之中。要是实在无法控制，也得想方设法将其尽快就地抹消才行。
就在罗格思心绪百转之时，化影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真的想获得解脱吗？一旦被我替换，你会彻底消散，只留一具空壳。”
罗格思面色郑重的点头，就好似在拜托某个友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将魔力全数灌注向魔导书中，表示着自己将放弃一切抵抗的可能。
“伊德鲁尔教授和雅兰娜教授知道你的本能，他们不会主动探查屋内的情况，免得惊扰到你。
“我也将全部魔力散给了魔导书，此时无力动用任何魔法。
“所以你不需有任何顾忌！去释放你的本能！来承担我的命运吧！”
罗格思紧闭双眼，仰面朝上，展现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第四十一章 这是积攒了多天的魔力
一种奇妙的感触缓缓萦绕在罗格思的脑海之中，为他带来了无比安心与沉醉的幻觉。
似是吹过湛蓝水面的微风，也似是太阳洒下的温暖光芒。
所有的烦恼和困扰都在这一时间被悄无声息地拂到一旁，唯有无忧无虑的快乐充斥他的心间。
化影魔的篡夺开始了。
罗格思顺势敞开自己的心神，用心配合着化影魔的仪式。
“好。”
一道柔和且坚定的回答传入罗格思的耳中，这是爱丽丝的声音。
而他眼前蓦然浮现的场景，则宛如回到了当初带着艾莉娜去集市，向爱丽丝提出要接她回伯爵府与自己订婚的时刻。
“有点怪，不确定，再看一眼……”罗格思心情微妙地观想着莫名其妙的幻象。
在这幻象之中，爱丽丝答应了自己的求婚，父母也同意了自己与艾莉娜解除婚约。
之后的他与爱丽丝还在布瑞德伯爵夫妇、凯文、艾莉娜，以及斯卡洛集市中许多公民的祝福下，一同踏入神殿举行了婚礼。
再然后他们两人又一起进入圣赫尔忒，携手击败了各个邪恶势力，守护了世界的和平。
并且罗格思在其间顺利成长为了受人尊敬的大贤者，与圣女的爱情也受到了全世界的艳羡与祝福。
最终他们生了许多个优秀的孩子，共同回到布瑞德领度过了漫长又幸福的人生。
这幻象完全就是一条从头到尾都充斥着幸福感的世界线。
如果不是【无知特典】的极强被动，罗格思说不定就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然度过了这完满的一生……
话说为什么是爱丽丝？按照目前的心态，自己根本没有多少真正与爱丽丝修成正果的欲望。
最美好的结局应该是自己登升到无上存在，获得了彻底的自由与安全才对。
罗格思凭此在心中生出了些许对化影魔会如此异常的猜测。
【时溯特典发动，时空将回溯至您遭到致死攻击时的前一秒。】
伴随着提示框的弹出，他瞬间睁开了双眼。
“你曾经被替换过吗？”
清脆而虚弱的少女音从虚无中荡开，语气中带着满满的疑惑。
成了！哪怕对方再异常，也没有逃脱出化影魔的基础设定！
罗格思即刻用【启迪特典】加强了【立契特典】，刹那间便找出了面前空间中传出情绪波动的方向。
他顺手解开了捆缚着魔导书的活扣，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面前，大喝一声：“给我射！”
本是为了应付圣女而积攒多天的魔力，在这一瞬猛地喷射而出，全数灌向了化影魔。
因为化影魔可以“模仿”的特性，罗格思并不敢随意施展任何魔咒或者用出操纵基础元素的技巧，而是单纯的选择了“以力压魔”。
不过他还是通过魔导书对自己的魔力做出了一定的转化，将其染上了堕落的属性。
从不眠乡诞生的魔法生物皆对情绪异常敏感，然后与无底坑相关的魔导书则最擅长输出“负面”的事物，其中自然也包含情绪。
只不过这与寻常魔法师的负面情感不同，而是带有“毒性”的。
蕴藏着堕落气息的浓稠魔力流直接将化影魔冲到了木屋的墙壁之上，一个隐隐约约的人形剪影也随之忽隐忽现了起来。
“你这个该死的骗子！我从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相信你！”
饱含怨恨的怒喝从那人形剪影中波荡而来。
罗格思用小拇指轻刮了两下脸颊，一脸不屑地冷笑着。
他是个诚实守信的人，而且对人也从不说谎，但那只是对人，可不包括魔法生物。
而且这化影魔都摆明了是针对自己而来的诅咒生物，再蠢的人都不可能会真诚相待的。
“化影魔小妹妹，你太天真了，要知道，像我这种品性，在所有人类之中，都算是道德高尚的那一类了。
“没有任何人类会真正与魔法生物坦诚以对，这是一条不需多说的常识。”
罗格思很是诚恳地同化影魔科普着世俗知识，同时也不停的在暗中催促着魔导书加大力度，努力将多天的库存尽数倾泻过去。
按照预估，化影魔只需承受几秒他的魔力喷射，就应该会快速陷入无力的虚脱状态。
可对方表现出的耐性却远超他的料想，再这样下去不出几秒，别说去考虑化影魔能不能被控制或消灭，马上就该他疲软无力了。
【诞生自不眠乡的“影子罗格思·布瑞德”模仿性发动“伪死魔特典”，以它为中心，五米内的魔力都将遭到强制性削减。】
【死魔特典】在《晚钟四重奏》中是爱丽丝的招牌特典之一，作用是大幅度削减或直接抹消指定空间内的所有魔力，也就是所谓的对蓝条特攻。
算算时间，爱丽丝应该也刚觉醒出这个特典不久。
罗格思双眸微眯，并未去将魔导书推出【死魔特典】的影响范围，只因当下根本来不及了。
“骗子就是骗子！说再多也是骗子！不仅是我！她也不应该相信你！”
将魔力流削散后，一个身穿湛蓝色魔法长袍的小女孩在墙边显露出身影，它语气愤慨地恨恨指责着罗格思的诈骗行径。
对方有着与罗格思一般无二的银发，眉眼却与爱丽丝很是相仿。
“果然是这样吗，因为吸收了圣女的情绪，所以会获得对堕落属的极强抗性，亦能模仿与圣女类似的特典。
“也正因为受到了圣女的强烈影响，你的性格同样变得如此‘纯良’，甚至于到了被我轻松带入坑中的程度。
“不过爱丽丝对我究竟是有多么扭曲和沉重的情感，才能将你的强度培养到这个地步……”
罗格思捏着下巴打量对方，充满感慨与复杂地评价着眼前这个化影魔。
虽说刚刚就有所猜测，但真相揭开的这一刻，他的心情还是微妙无比，很难用言语形容出他当前的情绪。
吱呀——
树屋的门扉被缓缓推开，伊德鲁尔和雅兰娜好奇地踏入屋内，他们在罗格思和化影魔之间来回扫过，皆是蹙起眉头，异口同声道：“怎么会有两个罗格思？”
第四十二章 你为什么会在罗格思的房间里？
罗格思闻言回头朝着化影魔望去，只见对方变化成了与自己一般的模样，同样用着审视的目光在盯着自己。
而魔导书此刻静静地躺在罗格思的脚边，没有了丝毫的反应。
也不知它是被圣女的对堕落属特攻伤到了，还是那个伪【死魔特典】的冲击太强，将它给击昏了。
“他是化影魔。”
罗格思与化影魔同样异口同声地回复着两位教授的提问。
“这可有点难办了呀，化影魔的变形术天赋可是连我都不一定能企及的。”伊德鲁尔一脸苦恼地走至罗格思身旁，凝重地沉声说道。
“是的，事情变得麻烦了。”雅兰娜也迈步来到罗格思身侧，美眸上下扫视着，似是在辨别着真伪一般。
罗格思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漠然的静静等待下文。
果然不出他所料，伊德鲁尔在下一刻就继续言道：“为了分辨你们二人的真伪，不如再说一篇类似门前试炼时所说的那种箴言篇章吧。”
“对，化影魔可以模仿样貌和性格，但肯定无法模仿才华。”雅兰娜颔首附议，随后还接着补充：
“不过这孩子所悟的箴言不一定就有那么多，无法创造新箴言也很正常，不如就详细阐述一下‘下如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这句箴言也好。
“当然，如果能把与此相关的语句都详细解释一遍就最好不过了，这样我们也可以即刻辨识出到底哪个才是化影魔。”
伊德鲁尔听后抚摸着自己的胡须，点头表示就该如此，随后便催促着罗格思赶紧开始讲解，免得他误认。
《翠玉录》不仅是前世炼金术的主要原则，其中深邃的象征性描述甚至可以直指至高神性，乃至创世的原初智慧。
伊德鲁尔和雅兰娜自从听闻到《翠玉录》后，都认真思索过潜藏在其背后的灵性教诲，也皆从中收获不浅。
当罗格思确定加入希尔米学院时，伊德鲁尔在第一时间就找到过副校长，向对方提出想要将这些箴言词语刻录成石碑，然后放置在希尔米学院的大门口。
这个计划毫无意外的被批准了，并且当前便正由一位知名的炼金术师使用魔石当作素材，在加班加点的雕刻当中。
他们也于很早就想同罗格思请教这箴言的灵性智慧，只是碍于导师的颜面一直没有拉下脸来，且想着这才开学没几天，总是有机会的。
但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是如此之早，而且还有着如此充分的理由，让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处。
罗格思没有去管化影魔，只是静静地，用很是平淡的眼神看着两人，似是要把面前的两位教授彻底看穿一般。
若要是普通的学员，或许此时已然开始紧张地诉说起自己所知晓的全部了，然而罗格思可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两人既然能坐到圣赫尔忒学院长的位置，如果连一个现身的化影魔都辨识不出来，那就实在是太可笑了。
两位教授迎着罗格思的目光，从最初的催促，渐渐变成了强装镇定，最后实在耐受不住的伊德鲁尔咳嗽着清了清嗓子，很是欣赏地说道：
“面对这么险峻的情况，还能露出从容的表情，你肯定就是真的罗格思了。”
他拍着罗格思的肩膀，眉头微微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温和而满意的笑容，眼神中表达着欢喜的欣慰。
“嗯，也只有真的罗格思才会有这样的心态，我也认可了。”雅兰娜很是赞赏地附和着伊德鲁尔的言辞。
几步远的化影魔脸上逐渐变得难以置信，明明它刚才表现的和罗格思一样从容啊，怎么突然就被这两个大魔法师识破了？！
“这就是人类，你要学的还有很多，之后就让我来好好调教你吧。”罗格思很是怜悯地注视着无措的化影魔。
他从地上捡起魔导书，将身体内刚刚恢复出的些许魔力渡入其中，而后又向着化影魔展开书页。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不再坑害无辜者，且在必要的时刻听从我的管制，我就会请求两位教授，把你暂时交于我管理。
“你也能选择不答应，不过你应该知道拒绝的后果，伊德鲁尔教授没了对卡斯帕尔安危的顾忌，可以很轻松的在顷刻间让你消失，连回归不眠乡的机会都不会为你留下。”
罗格思说完朝着伊德鲁尔使了一个眼神，对方很是配合地召出自己的橡木杖，眼神冷漠地凝视着化影魔。
“我答应你……”化影魔咬着牙挤出了这几个字符，然而就在下一秒，一股灼烧感突然在它的小腹中蜿蜒浮出，恍若在游走着刻画某种纹路。
“那就进来吧。”
罗格思命令刚出，化影魔便难以自持地快速钻入到了魔导书中，随着书的合起，再也没了声息。
伊德鲁尔和雅兰娜微妙地看着化影魔，而后又望向罗格思，不由一同回想起诸多学院长找到罗格思，要求他转院时的场景。
那时的罗格思便是恳切地说过：诚信是一个人的命脉，是一切价值的根基，是我能得以保持得最高尚的东西。
而化影魔既然映照了罗格思的身影，便也无法抑制地学习到了罗格思的诚信，而这诚信却实实在在的坑害了它自己，不可谓不让人感慨。
“我知道学校肯定不愿意真正地将化影魔交给我，但是依照我在这个事件中做出的贡献，以及往后获得的学分与功绩，相信两位教授应该会很乐意促成此事吧？”
罗格思收好魔导书后，又以询问的口气向着身旁的两人说道。
伊德鲁尔捏捋着自己的胡须，与雅兰娜相视一眼，微笑着表示这当然没有任何问题，他们都能轻易地听出罗格思话语中许诺着何种好处，而且一个无害的化影魔，确实还算勉强能被他们两人联手压制下来的事件。
至于往后有与化影魔相关的研究与实验，相信罗格思这么正直的学员也不会吝啬地藏着掖着。
“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明天你下课后，我再去接你讨论语言学相关的知识。”雅兰娜主动牵起罗格思的手，没给伊德鲁尔更多的反应便直接传送出了树屋之中。
星星光点在无垠的夜空中努力闪烁着，但可惜被那一轮弯月的银色光辉无情遮掩，显得暗淡非常。
罗格思持着魔导书告别雅兰娜教授，转身打开了自己亮着灯火的宿舍房门，他知道艾莉娜与露菲亚正在其中等待着自己。
“回来的真早。”艾莉娜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魅魔研究》翻看，听到声响后，她抬眸望向罗格思说道。
露菲亚则蜷曲着身子，如同猫儿般缩在沙发里，好像是在小酣。
“出了点意外。”罗格思摆了摆手，有些疲惫地回应着。
就在这时，他手上的魔导书蓦然打开，化影魔的身影快速从中跳出，它一脸诧异地指着艾莉娜惊讶出声：
“你这个钻鸡笼的狐狸！为什么会在罗格思的宿舍里？！现在都已经夜晚了！”
钻鸡笼的狐狸是一句流行于帝国东境的谚语，一般指向于破坏夫妻感情的插足情妇。
艾莉娜闻言脸色微微下沉，尤其见到这化影魔的发色与面容时，神情逐渐变得愈加阴郁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窝囊的化影魔
客厅沙发前的长桌上，正静立着一盏精雕细琢的黄铜烛台，其上插着三根光滑如玉的蜡烛。
许是因为罗格思进门的动作，让那三团散发着明光的火苗不断地左右晃动。
艾莉娜的脸庞本被暖黄色光芒映照着，后又因光影的摇曳，为她面上的表情增添了些许模糊不明的感觉。
她并未回应化影魔的质问，只是沉着脸色，蹙眉端详着化影魔那酷似圣女，但又带着跟罗格思同样发色的长相。
“你是在心虚吗？！为什么不回话！”
化影魔被艾莉娜盯得有些发毛，声音带上了些许色厉内荏的韵味，似是在给自己强行壮胆一般。
“你还没有找到魅魔，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一只半身人幽魂带进家里了，如果布瑞德伯爵知晓这件事情的话，一定会为家族的血脉延续感到无比担忧吧。”
艾莉娜依旧无视了化影魔的聒噪，淡淡地斜睨了罗格思一眼，语气冷冷地说道。
此时的化影魔显现出的身高约莫只有一米出头了，它从魔导书中蹦出后就一直悬浮在空中，确实有些半身人幽魂的感觉。
罗格思闻言叹了口气，他使劲拍了拍魔导书的封面，可惜依旧毫无反应，也不知它究竟何时才能清醒过来，好认真完成囚禁化影魔的任务。
随后他也不想过多的给艾莉娜解释什么，毕竟他自觉没那个义务，也没那个必要向对方仔细的汇报他究竟做了什么，便也只是平淡地随口说了一句：“这家伙是化影魔，不是什么半身人幽魂。”
听闻此言，艾莉娜将《魅魔研究》合起放置一边，她有意不去惊扰到小酣中的露菲亚，动作缓慢地从沙发上起身，后又朝着化影魔迈步走来。
化影魔本想继续质询艾莉娜这毫无礼仪与体面，夜里还在男生家中的无耻行为。
可见到对方那逐渐冷冽的眼神与不停逼近的距离，它感觉自己恍如是被天敌锁定的猎物一般，心中不由生出许多胆怯，下意识地向着罗格思的身后躲去。
罗格思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化影魔的反应，心想这家伙完全没有学习到圣女的勇气啊，也不知这遇见艾莉娜上前就躲的胆小模样是怎么进化出来的。
接着他又看到艾莉娜不善的目光从自己背后的化影魔，逐步转到自己身上时，便立马发动契约，强制把化影魔挪到了身前。
化影魔狠狠地瞪视了罗格思一眼，随着愈发接近的身影，它的语调也带上了颤音，冲着艾莉娜的呵斥道：“我警告你！别再靠近了！
“你想干什么？不会是想动手吧？！我可是伟大的化影魔！等我挣脱束缚，肯定会狠狠地踹你屁股！”
罗格思见状捏着下巴，一脸的微妙。
愧自己还对这化影魔忌惮非常，没想到一个艾莉娜就能让它惊慌至此。
它不仅捕获过圣女的情绪，选择映照的还是勇敢、正直且聪慧的自己，却表现的如此窝囊，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开局。
艾莉娜则是先愣了愣，不停的在化影魔和罗格思之间扫过，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所以它映照的并不是圣女，而是你。
“也对，整个圣赫尔忒，恐怕只有你能召集到一大群魔法师的负面情绪了。
“那么这只化影魔捕食情绪的过程中，应该也本能地吞噬了不少圣女的情感，才会被圣女的精神力强行影响成了现在这个不伦不类的样子。
“既然它都已经进化成指向你的诅咒生物，还不赶紧把它拔除，还是说你想等着被篡夺。”
艾莉娜几句话就梳理出了化影魔诞生的前因后果，语气到最后流露出了毫不遮掩的杀意。
她凝视着化影魔的外貌，越看越是让她打心底里不舒服，颇有一种要为罗格思代劳除咒的架势。
“不要！我已经篡夺罗格思失败了！无法再对他进行任何威胁了！”化影魔赶忙辩解着，后又可怜巴巴地转头望向罗格思：
“如果她讨厌我的话，我可以尽量躲着一点，实在不行，你就把我送给爱丽丝去讨她欢心，往后只要有机会，我肯定会回来看你的，求你了……”
化影魔的眼中漫上了一层水雾，它轻咬着下唇，神情上充斥着凄迷地恳求，仿佛蕴含着不尽的哀求和渴望。
它在最初答应罗格思管制时，心中的第一想法是学着罗格思先行骗一手，而后找机会就直接跑路。
然而却误打误撞的促成罗格思成功发动【立契特典】，真正将它牢牢地控制在了罗格思手中。
它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黑暗的现实，没成想转头又遇到了艾莉娜这个充满恶意的插足者。
“快想想爱丽丝！你原先是那么的爱她！爱丽丝也肯定不会愿意艾莉娜这般对待我的！
“毕竟我可是因你们的交融而诞生的！爱丽丝也或多或少知道我的存在！这里容不下我的话，你可以把我送给爱丽丝！
“她见到我一定会特别高兴！还有只要我撮合你们！你们说不定还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关系当中！这不正是你一直在渴望的事情吗？！
“而且……”
化影魔眼见罗格思没有展现出丝毫想要护住它的动作，表情变得更加焦虑和无助，求饶的话语像连珠炮一般吐露而出。
“闭嘴！”
一声压抑到极致地冷呵瞬间浇灭了化影魔的滔滔不绝，吓得她大串大串的眼泪夺眶而出。
“就是说，现在的氛围是不是有点怪啊。”罗格思挠了挠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了什么三流家庭伦理剧中的剧情一样。
“还有啊，我必须提醒你一下，我并不渴望同爱丽丝重新回到以前的关系当中，你别对此产生不必要误解。”
虽说化影魔给他的那个幻境确实挺美好的，可惜那注定不会成为他所求的道路。
而化影魔在听到这番解释后，双眼逐渐睁到极限，神色由惊恐到茫然，再由茫然到愤怒，恍如在这眨眼间，都忘却了自己还正处于生死危局之中。
第四十四章 该如何面对圣女
“不行！这不可能是误解！这怎么能是误解！这绝不能是误解！
“你应该渴望的！你现在是在说谎对吧？！你一定是在说谎对吧！你这个该死的骗子！
“我知道你心中觉得对不起爱丽丝才会这样！你肯定是渴望与她和睦如初的！你必须渴望……”
话语再次戛然而止，是艾莉娜伸手捂住了化影魔的嘴巴，让它无法再漏出任何一个音节。
“我说了，让你闭嘴。”
艾莉娜凑在化影魔的耳畔，用清冷而平静的声调宣告道。
但是化影魔这一次没有再因为胆怯而屈服，它拼命地挣扎着，竭力试图逃脱着艾莉娜所释放的魔力束缚。
它想要发泄，想要怒吼，想要将一切都倾泻在这令人恼怒万分的卑劣谎言之上。
罗格思看着那双死死盯向自己的红肿眼眸，神情复杂地用中指推了下单片眼镜。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圣女对自己也有好感，同样承认自己先前对圣女亦是无比喜欢的。
如果他们两人都没有牵扯进什么乱七八糟的命运啊、布局啊、阴谋啊，诸如此类的祸事之中，说不准还真的会试着在一起。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那种类似完全HE的世界线并不会真的发生。
“你过于激动了，真正的爱丽丝不可能会像你现在这样歇斯底里。”罗格思摇头评价道。
像化影魔这种单纯以情绪为食的生物，理所当然地会很容易走向极端。
尤其圣女血脉所能散发出的影响比一般魔法师要庞大无比，化影魔会变成当前的状态，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真正的爱丽丝只会克制自己，会将所有的苦楚都吞入自己的腹中慢慢消化，会竭尽全力地避免将负面情绪带给任何人。
在所有的剧情线中，基本都是她耐心地宽慰着别人，从不需要别人去宽慰她。
“我觉得如若需要留着它，就得先教它一些常识性的知识，譬如说什么叫做婚姻，什么叫做真正的插足者。”
艾莉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奇迹般地让闹腾的化影魔渐渐陷入到昏睡当中，而后又朝着罗格思出声建议道。
“无所谓，要是能让它变得乖巧一些也挺好的。”罗格思耸肩言道，他听出了艾莉娜想管教对方的想法，对此也不觉得抵触。
毕竟自己对化影魔拥有强制性契约，可以完全不关心对方的自主意志究竟是如何做想的。
且以调教魔导书的失败经历来看，将这个大概率也会让自己感到头痛的玩意儿推出去，也算是一件好事儿。
不过他很好奇刚才艾莉娜究竟做了什么，明明没有任何魔力波动流出，却能这般轻易地制住化影魔。
“你难道，可以直接从预知中习得知识和技能？”罗格思好奇地打量着如同拎小鸡般拎着化影魔的艾莉娜。
化影魔带给的自己的幻象人生中能得到的唯有情感，但艾莉娜的【预知特典】却是反映现实的。
如果她可以从预知的未来中进行学习，那这能力绝对可以堪比一个小型模拟器了。
“要是你愿意将我们的契约更改到对等的程度，我就会回答你这个问题。”艾莉娜轻哼一声，没有直接回复。
“那就不用回答了。”罗格思微微摇头，径直走向了沙发。
他有些算不准如果艾莉娜回答过自己的问题，究竟会提出哪些要求。
而且他只喜欢向别人提要求，可不喜欢别人向他提要求。
再说以艾莉娜的聪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用一些无意义的回答来坑他一波。
况且以艾莉娜当前还保留着诸多的少女心性来看，【预知特典】哪怕拥有类似模拟器的能力，应当也是被大阉过的版本，没有强到太离谱的程度。
不然就不会被提示框描述为高位特典，而是称作奇迹了。
艾莉娜本就预料到了罗格思的反应，对此也没再多说什么。
当她将化影魔轻置在沙发上，罗格思也放下魔导书，刚刚坐好时，露菲亚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这位小公主缓缓睁开那带着些许迷茫和困倦的双眸，随着清醒的逐步恢复，她渐渐转动脑袋，将视线定在了相隔不远的幻影魔身上。
紧接着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其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震惊，仿佛完全无法接受眼前所看到的事实。
“我睡到了未来吗？罗格思和圣女都有女儿了？！”
没等她试图去搜集到更多的信息，就被艾莉娜轻弹了一下额头。
“这是化影魔……”罗格思将整个人都陷到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简略地同露菲亚讲述了前因后果。
“好惊险啊，还好它现在已经被控制了。”露菲亚听完言语后，替罗格思露出心有余悸的神情。
艾莉娜盘腿坐在露菲亚的身旁，稍微酝酿了片刻，便对罗格思道出莫洛斯特学院的首席，也就是克尔文斯邀请她共进晚餐的事情。
叙述中并无添油加醋，她经过方才的事情后，便没了这个心情。
罗格思捧起一个碗碟，用木勺挖着两人为他从食堂带来的奶酪土豆泥，一边咀嚼一边思索着艾莉娜话语中透露的情报。
“克尔文斯是个像热血笨蛋一样的家伙，他很可能真的只是单纯地想邀请你切磋棋艺而已。
“不过第三皇子有极大可能在其中起到了引导作用，你没有贸然接受邀请是对的。
“第三皇子这人有些聪明，但是不多，且是一个激情决策者，摆出什么荒唐的计谋都不奇怪。
“还有他一旦开始动作，就会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必须得想个办法让他学的安静一点才行。”
他艰难地吞下几口奶酪土豆泥后，很快便决定今晚还是吃伊德鲁尔的特制苹果来果腹好了。
顺便还梳理好了自己的见解，同艾莉娜道出自己的想法。
“那听起来第三皇子似乎还不算太大的麻烦，比起他来，此时你或许更该思考一下要如何面对圣女了。”
艾莉娜侧眸督向正在昏睡中的化影魔，语气莫名地说道。
第四十五章 他不正常，老夫有点害怕（二合一）
夜色逐渐退去，远方的天空染上了微蓝，黎明的曙光也穿过云层的缝隙，悄然洒落在整个圣赫尔忒。
罗格思站在盥洗室中的镜子前，不住地打着哈欠。
镜中映照着他疲惫的面庞，淡淡的黑眼圈泛在他的眼周，张扬地衬托出他那薄薄的眼袋。
昨夜的艾莉娜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充满斗志的榨取了他整整一晚，好似生怕让他多停歇一瞬。
不过这也恰好迎合了罗格思的一些规划，便也使他乐意顺水推舟地整理出许多关于语言学的综述，恰好可以直接将其交给雅兰娜教授换取学分。
清凉的水流拍打在罗格思的脸上，为他带来了些许的清醒。
直到洗漱完毕，他换好学院制服，刚刚打开盥洗室的木门，就见艾莉娜正倚在门旁。
“你该不会还想在我这里洗漱吧？”罗格思有气无力地问道。
他现在是真的对艾丽娜欲求不满的模样感到些许后怕，只想对方早点返回宿舍去。
“这是我学着你的笔记方法，梳理出你所讲述的许多关键性注释。”
艾莉娜递给罗格思一摞纸页，面容上似有残存的满足余韵，丝毫不见如罗格思一般的疲态。
而露菲亚早在半夜便睡了过去，此时正缩在沙发上，做着均匀且绵长的呼吸，时不时还会嘿嘿傻笑一下，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罗格思接过草稿，随意翻看了几眼，发现其中内容精简的很是得当，而且逻辑串联的也颇为干净完备。
“总结的不错，这个对初学者的帮助一定很大，我能拿给别人看吗？”
他弹了弹纸张，出声问道。
“随意，本来就是你给的东西，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原模原样地将笔记拿给她，不要做再抄一遍之类的无聊事情。”
艾莉娜的眸子微微阖起，直直地注视着罗格思，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不用试探了，我就是想把笔记和综述塞一份给爱丽丝。
“你知道我的秘密，应该也能轻易地猜出我会如此做的原因，我需要她加速提升实力，这是必要的规划。”罗格思将笔记卷起，拢入到魔法袍的袖袋中，语带不解地继续说道：
“你是想将因化影魔而生的火气，同样报复到爱丽丝的身上吗？
“爱丽丝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聪明的孩子，她能轻易明白其中的含义，这种事情压根不可能会让她产生何种不妥的想法。”
罗格思不需多思考就明白了艾莉娜的用意，无非是想叫爱丽丝生出些乱七八糟的烦恼而已。
艾莉娜先前所表现出的心智明明蛮成熟的样子，不知为何此刻又突然露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
然而罗格思也懒得去探寻这其中到底藏着些什么玩意儿，只要能够达到他想要的目标，无关紧要的边角都可以被随手剃掉。
况且女生在这类事情上的心思向来宛如迷宫，曲径婆娑又根底难测，还都是一层套一层的，琢磨多了只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你会这么做就好。”艾莉娜一副懒得多解释的样子，她看着罗格思昏昏欲睡的神色，语带诚恳地跟着道：“你该多锻炼一下自己的体质了，明明都晋升到青铜，却还是和往前一样不行。
“圣女如果因为想要强行赎买化影魔的事情，而同你提出对决邀请，到时的你可不一定能像前几天那样还有余裕。”
罗格思刚想回说爱丽丝不可能做出这种强盗般的行径，他袍兜中的学院徽章便突兀地微微震动，待手触碰到时，伊德鲁尔发来的消息也随之传入他的脑海。
“下午还要上课，你先带着露菲亚回宿舍洗漱歇息吧，教授等会儿会过来接我忙些事情。”
阅览完传递的信息，他便直接同艾莉娜说道。
……
目送艾莉娜将露菲亚抱走，罗格思站在屋外没等一会儿，一道翠绿色的光芒便迅速地降至他的眼前。
“卡斯帕尔苏醒不是好事儿吗？为什么您的描述奇奇怪怪的，我不是很理解您究竟在表达什么……”
眼见伊德鲁尔从散去的光芒中露出身影，罗格思便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情况很难说的清楚，我带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伊德鲁尔神色复杂地回道，他想张口接着解释几句，但又好似不知该如何叙述，索性一把抓住罗格思的肩膀，以魔法将他带至了树屋。
晨光伴着淡薄的雾气，让古朴的树屋增添出一抹安宁而神秘的氛围。
还有那早上特有的草木清香，也让罗格思的精神再度提振了一些。
“待会儿进屋之后，你表现的和善一些，不要再刺激到卡斯帕尔。
“然后你最好忽视一下他的异样，不要提他性格和动作有哪些不妥，也不要贸然地进行评价。
“还有……”
伊德鲁尔站在门外，他先是沉吟片刻，后又零零散散地讲述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好像他们接下来去见的不是卡斯帕尔，而是一个精神极端脆弱的敏感病人一般。
罗格思越听越是疑惑，而后一边颔首称是，一边做出猜测，应该是化影魔的强行控制影响到了卡斯帕尔的心智。
毕竟那只化影魔因为圣女的原因，强度有点太高了，且还有着完整的少女人格，被它强行操纵后的生灵，产生些许异状也还算正常。
“他不正常，不正常到老夫有点害怕。”
伊德鲁尔自觉将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好后，深深叹息了一下，便用手推开了屋门。
罗格思好奇地跟着他迈步走入，一眼便见到卡斯帕尔正坐在木桌前，小口小口地喝着一碗粥水。
他的动作给罗格思带来了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譬如那用勺子舀粥时缓慢的样子，喝粥时先轻轻吹出一口气的样子，以及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张大嘴巴的样子。
都带给罗格思带来一种幻视，幻视对面不是一个肌肉隆起的少年，而是一个注重礼仪的少女。
可其中又透露着极度的违和。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那个叫蒙特罗伊的丰收者协会成员，对方虽然变态的有点让他接受不了，但对方一举一动中的表现却都无比自然流畅，与此时的卡斯帕尔恰好完全相反。
“罗……罗格思？！教授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卡斯帕尔看到罗格思的那一刻便发出了尖锐的哭音，其中还带着些许怨气和颤抖。
他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一手颤颤巍巍地拿着汤勺，另一手抓紧了自己的长裤，双眼中除却惊恐，还缓缓覆了一层水韵。
罗格思见状顿感头皮发麻，强烈的不适从脊髓中直窜他的脑海。
太做作了！真的是太做作了！
对方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散发出一股难以描述的做作感！
他僵硬着转头看向伊德鲁尔，只见这位老教授和他差不多的神情，同样一脸僵硬又无奈的望着他。
似是在努力调整过后，伊德鲁尔主动轻声轻语地和蔼言道：
“你迟早是要回归课堂上课的，而只要去上课，就不可避免的需要见到罗格思。
“我害怕你在同学面前……”
话说到这里，他立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赶忙咳嗽一声，接着转移话语：
“我想让你先适当的见一见罗格思，他其实是个好孩子，也向我保证过不会再伤害你了。
“如果你感觉恢复的不错，今天下午就可以正常复课，要是不行，等等明天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回到自己的宿舍。”
话毕，伊德鲁尔冲着罗格思连使眼色，示意他快接上几句。
“啊……对的！我向自己心中的道德律起誓！以后绝不会再对你做出任何伤害性行为！
“我已经切实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决斗时不该那般莽撞的对待你，以至于让你受到了惊吓。
“恳求你能原谅我，让我们以后得以共同努力，一起进步。”
罗格思语气诚恳地低头认错，眼神合理地从面前那不可名状之人身上挪移开来，他不想再听到更多犹如天籁的“哭腔”了。
按照【立契特典】的效用，现在的他可以随意剥夺卡斯帕尔的一切，也可以对他下达任何命令。
本来按照他的预想，还计划用对方的身份探查一些自己接触不到的情报，或是等对方成长到足够程度后，将对方当作一个合格的打手。
然而此刻的情形好像把他所有对卡斯帕尔的规划都打乱了，甚至冒出了不如干脆把对方当成某种祭仪所需柴薪的冲动。
可随着念头流转，一个不错的想法又缓缓浮出。
卡斯帕尔的变化让伊德鲁尔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岁的老教授都感到“害怕”，那换成别人八成也会接受不了。
毕竟对方可是自己通过拼尽全力的决斗才挣来的财产，必须带来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收益才行！
“我明白了，其实当初的我也有错……”
卡斯帕尔那婉转哀怨的嗓音传来，语气糯糯地回应道。
罗格思只听到了前半句，至于后面在说什么，他的大脑自动做出了屏蔽反应，只是大略知晓对方很愿意原谅自己，也会尝试着下午去上课。
女性化、遵守礼仪、性格良善、胆子很小……
经过略微的分析，罗格思便明白了对方变成这幅鬼样子的缘由，这绝对是化影魔给对方带来的精神异化。
“教授，我想单独和卡斯帕尔同学谈谈，您无需有任何担忧，我刚才已经发誓不会再做出任何伤害他的行为了。”
等对方话语稍停，罗格思便主动对伊德鲁尔提议道。
他现在确实不想继续伤害卡斯帕尔，他只想卡斯帕尔去伤害别人。
“好孩子！”伊德鲁尔即刻抚须答应，他并不是真的在意卡斯帕尔，只是想赶紧尽完属于公证人与学院教授的义务，好把这个不好言说的家伙给送出去而已。
只要对方能健康的活着，能够正常的上课，便是他最想要得到的结果了。
伊德鲁尔迅速地走出树屋，麻利地将屋门关好，一刻都不想再听到卡斯帕尔的声音。
“罗格思，你为什么不抬头？”卡斯帕尔的语调软糯，夹杂着莫名的哀怨与困惑。
“我很羞愧，所以不敢抬头，然后先请你沉默一下，听我把接下来的话讲完。”
罗格思直接发动【立契特典】，强行让卡斯帕尔不能再发出任何言语。
可惜【立契特典】只能强制交易，不能催眠，不然他必然要正一正对方的人格。
“我希望你可以用心地去交朋友，譬如第三皇子就很不错。
“他出身皇室，而你属于皇权派贵族，再加上第三皇子的名声向来良善，我真心想要你们结下不错的友谊。
“在这个过程中你要主动些，要多多发现第三皇子的优点，最好每天都写出三个你欣赏和喜爱的性格或特质。
“然后，为了检查你是不是有仔细了解第三皇子，我希望你能将每日把第三皇子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完整的叙述下来，以书信的方式交给我。
“这肯定也是你的家族所希望的，所以请好好贴近第三皇子，尽力不要遗漏任何他做出的事迹。
“哪怕夜晚也好，哪怕需要尾随也好，哪怕要你背负不必要的争议也好，不要畏惧任何困难，去加油努力吧！”
罗格思道出自己的命令，便快速地转身开门迈出木屋。
第三皇子最自豪的才能就是笼络人心，为了获得采邑贵族的支持，他前半辈子都在做亲善型的人设伪装。
而他如若做出对卡斯帕尔这类皇权派贵族子嗣的效忠，都以淡漠回避的形式处理的话，必然会极不符合他的人设和信念。
深受传闻所害的罗格思清楚的知道，人们不会关心卡斯帕尔究竟有什么糟糕的做派，只会关心第三皇子这位皇家贵胄对待皇权派贵族子嗣的态度。
“你在笑什么呢？”伊德鲁尔看到快步从屋中走出的罗格思，疑惑地询问道。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高兴的事情。”罗格思语气亲和地回道。
第四十六章 突兀的后知后觉
今天中午的阳光要比往常明媚许多，使渐渐入冷的天气都呈现出了似要回暖的假象。
罗格思用一根绳子将魔导书坠在腰间，手持《基础魔法阵详解》，独自一人向着教室赶去。
这时的魔导书依旧安静非常，让他多了少许的不习惯。
化影魔也被他强行塞进了魔导书里，按照艾莉娜的说法，这只化影魔没有她帮助的话，在一周内都可以睡的很熟。
此次上课的地方在理论课教室的楼上，很多一年级学员在见到迈步走进室内的罗格思时，都很是自然地避开了他，甚至连目光都在刻意地游移着望向别处。
罗格思摸了摸下巴，思索着也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对，不知这些同学为何变得比往常还要避讳自己。
没去继续深想，他抬眸打量起了面前这占地极为宽广的教室。
与一般教室不同，这里并没有常规的座椅与长桌，而是摆满了数百张规格相同的工作台。
每张三米左右的台面上都摆放着一摞一米见长的石板，以及各种像是用来绘图与凿刻的器具。
“这么大的场地，导师要怎么教学？”
罗格思不禁开始猜测着一会儿导师教课的方式。
游戏中对于上课的内容基本就只是用过场动画描述一下究竟上了什么课，然后获得了哪些技能或属性点，并没有做出具体的呈现。
不等他继续琢磨下去，一双略带冰凉的小手遮住了他的双眼，跟着传来一声带有笑意地俏皮询问：
“猜猜是谁捂住了你的眼睛啊~”
罗格思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回应。露菲亚这个傻孩子，如果是她来捂眼的话，肯定会问“猜猜我是谁”，而非现在这句。
“爱丽丝在远处看着吗？”
他无奈的问话刚刚说完，耳畔即刻响起带着戏谑地轻声回应。
“是的。”
话音刚落，艾莉娜便将双手放下，嘴角噙着微妙的笑意行至罗格思的身前。
她蒲扇般的雪白睫毛微微翕动，眸中闪烁着得逞的神色。
罗格思同艾莉娜相处以来，还是初次见到对方露出这种表情。
【爱丽丝发动直感特典，正在感知您的魔法道具“魔导书”……】
看到突兀弹出的提示框，还有其中显示的信息，罗格思微微蹙眉，左手拿着教材，右手抚到魔导书上，用【启迪特典】的能力将【无知特典】的部分功能进行了赋予。
【无知特典被动触发，直感特典判定失败、发动中止。】
“看来处境好像变得有点不妙啊，我们两个。”艾莉娜屈指捋过额前碎发，面容上却毫无担忧，微笑中透着狡黠。
罗格思没有回头张望，也没有回复艾莉娜的话语。
他此刻的思绪被带回了两人初次相识的那天，那时艾莉娜的态度也和当前极为相似。
在没有使用【立契特典】签约前，对方的表现就很是亲昵，甚至亲昵到了愿意向他透露自身对特典的掌控程度。
而后经过长时间的相处，他可以无比确定，艾莉娜绝不是那种初见他人就会愿意欺身靠近，甚至放下戒心倾诉秘密的人。
“那天黄昏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罗格思的语气无比平静，目光锐利而充满侵略性地直直盯着艾莉娜。
黄昏是他将凯文献祭给无底坑的时刻，也是他完成救世任务，获得【无知特典】的时刻。
也就是说在这之前，艾莉娜是完全有可能把他纳入预知的，而且只要特典没有对着他发动，提示框也不会弹出相应的信息。
从那天开始他便一直在不断地梳理剧情，不断推算着爱丽丝的成长进度，不断想着自己能获得哪些收益。
因为诸如此类的繁琐规划占满脑海，就下意识把一直跟在身边的这个被自己用【立契特典】制约的“边角料角色”给漏算了。
哪怕艾莉娜并不能预知到罗格思未来可能出现的发展和成就，但只要罗格思未来会经常出现在她身边，她也能通过罗格思与她的相处中预知一些东西了。
就算这些未来是不确定发生的，甚至大概率是不可能再现的，但依旧极其的重要。
“又出现了，和那天差不多的眼神。”艾莉娜脚尖点起，身体前倾，脸庞凑至罗格思的面前，语气复杂地微声讲道：
“真不知该说你到底是敏锐还是迟钝。
“一个笨蛋绝不可能察觉到这种地步，可聪明如你，又为什么会拖到现在才会发现……
“我们此时在教室，接下来就要上课了。而且，因为契约，我不可能对别人说出任何东西。
“以及最后，我看到的，只有很少很少的日常，其中毫无秘密，不需要你如此戒备和担忧。”
罗格思感受着与艾莉娜交错的呼吸，他的眼帘缓缓下垂至半阖的模样，仔细判断着少女的面部表情。
如果【无知特典】抹除对应记忆的时限不只是片刻，他此时估计已经开始了发动，尝试着去抹除掉艾莉娜所预见到的所有与他相关的未来。
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忌惮与忧虑，就如他最初面对可以随意判断他话语真假的艾莉娜一般无二。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罗格思将艾莉娜的脸推开，而后一手轻捏着自己的睛明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传道书》里的名言。
他不喜欢去相信命运这种东西，最多稍微信一信因爱因斯坦而生的“光锥以内皆命运”的观念。
可此刻的他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动，好似从觉醒前世记忆到此刻之前的所有过去都还没有消逝，甚至于都还没有真正过去。
“你可以信任爱丽丝，为什么不能信任我？
“你编撰的那些契约条款，不就是为了以后可以利用我吗？
“既然毫无信任，你又要如何放心的利用？
“罗格思，在你让我帮忙去应付圣女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艾莉娜伸手攥住罗格思的衣领，用力将其拉至自己的面庞之前，眼眸同样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眸子里倒影着不知名的情绪。
第四十七章 神奇的加分方法
“抱歉。”
罗格思情不自禁地说出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道歉，但又总觉得该道歉的地方好像很多。
就如艾莉娜所言，因为【立契特典】的制约，她不可能做出有害于自己的事情，更何况，她知道的本就已经不少了。
再想到她带酒来谈心的那一夜，罗格思不禁反思起，自己回忆起刚觉醒前世记忆时的那股不安感，根本没必要再从控制艾莉娜身上找补。
方才用初见时的态度对待她，确实也理所当然的会使她气愤。
“有位哲学家说过，对于可控的事情要保持谨慎，对于不可控的事情要保持乐观，人只能做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要接受这个事实，并且以乐观的心，去应对这一切。
“我觉得我应该好好琢磨一下其中的含义，然后改掉深陷于细节和完美中的坏习惯。”
罗格思看着艾莉娜的眼瞳，语气平缓地言说着爱比克泰德的名言，随后又用一种颇为轻松地语气问询：
“所以说，我们的关系在未来应该会变得蛮好吧？”
艾莉娜听着罗格思的致歉，看着罗格思那翻书一般的变脸速度，气势在一时间也有点凝滞，她语气莫名地回了一句：“大概吧。”
“我会克制自己，就如你从那晚之后，没再来挖掘我不想说的东西一样。”
随着罗格思承诺般的言语道出，艾莉娜攥着衣领的手渐渐松开，她稍稍沉吟，同样回以歉意：
“跟你说的一样，我不该孩子气，无论是在对待圣女的事情上，还是在这件事情上……”
“所以说，我们的相性果然很差劲啊。”罗格思无奈地叹息一声，随后他又扭头看向露菲亚，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微笑：“我们没什么事情了，如同以前一样。”
嘴上如此说着，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就比如他好像确实可以尝试着，稍微付出些许信任。
他本想对艾莉娜说，他从来没信任过爱丽丝，他从始至终只是在信任自己而已。
但话到嘴边，又无法切实的说出口，就好似堵在了喉咙里。
“那我们先去找工作台吧，恰好我们三人一组！”露菲亚见状松了口气，笑着抓起罗格思与艾莉娜的手臂，作势寻找起合适之处来。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刚才的氛围很是异常，这次的争执完全不同于往常，不然她早已上前劝开两人，而不是在一旁担忧地观望……
因为学员数量远大于教室配备的炼金工作台，所以每张炼金台都至少要分配三到四名学员才行。
也是在寻找炼金台的过程中，罗格思也有些明白先前为何那么多的同学都在避讳自己了。
他一眼便见到了扭捏且做作的卡斯帕尔，对方正不断地向第三皇子诉说着一些什么，而第三皇子的表情还算礼貌，但那止不住抽搐的嘴角，已然很明显说明了这位皇室贵胄的心情。
因为卡斯帕尔的变化，不知接下来他们又会给自己编造哪些恶名了……
罗格思一边在心中思忖，一边用手抚平被攥皱的衣领。
“不错！圣赫尔忒的学员就该这样注重自己的体面！罗格思加一百学分！”
响彻如钟的洪亮宣告瞬间传遍了偌大的教室，那声音的每个字音都无比的清晰而有力，恍如能洞穿人的耳膜一般。
罗格思寻声低头望去，只见身材壮硕矮小，有着浓密胡须的库力教授正站在他的身旁，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对方是曾经去临时宿舍邀请过他入院的学院长之一，也是第一个主动称赞他并表示愿意在私下教导他的教授。
许是要授课的原因，库力今天穿着一身古朴的灰色魔法袍，酒糟鼻上架着一副有着厚实镜片的眼镜。
这本该属于老学究的装束，强行穿套在他的身上时，不由透露出一股强烈的违和与怪异。
“教授，因为这些小事儿就授予学分是不是不太好？”
在旁的一位学员忍不住出声道，即刻便引来了一阵附和。
今天库力教授能因为罗格思的体面加一百学分，明天是不是就能因为罗格思左脚迈进教室加两百分？
这偏心的太显眼了！也太过于离谱了！
“你也觉得不好吗？”库力抬头看向罗格思，似是也察觉到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加分或许有一点点不太合适。
“作为一个学员，我的任务就是听从导师的教导，您如果觉得这样不好，那就是不好。”
罗格思没有正面回答提问，而是一脸诚恳地表述出了自己会尊重库力作为导师的威严。
“哈哈哈哈！好孩子！我喜欢你这句话！罗格思再加一百学分！”
库力发出爽朗的大笑，那高亢的音调和浑厚的低音仿佛都引起了周遭空气的震颤。
学员们闻言尽皆陷入到了沉默，更没有人再出来指责这明显不公的行为，因为他们害怕每多说一句，罗格思说不定就得再多加一百学分。
“好了，我看人数也到齐了，你们打开教科书的序章，我给你们说一下，今后你们会跟着我学些什么。
“噢对了，我叫库力！这是一个简单有力的名字，希望你们都好好记住！”
库力的开场白极其随意，和昨天雅兰娜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多亏他那洪亮的嗓门，无论距离多远的学生，都能一字不差地听清他的讲述。
“魔法阵的基本结构并不能简单的概括为同心圆，这是许多学徒刚入门时都会产生的错误认知！
“但你们也必须知道！以圆形主体为分层结构的魔法阵必然是最稳定的！
“而且不管是单体还是复合的圆形结构，它们关于供能、传导、作用与保险的部分都大同小异！
“……”
罗格思在炼金台上摊开了教科书，然而他不明白库力讲的东西和序章究竟有何关联，可这些听起来很是朴素简单，细思还有点自相矛盾的经验性知识，恐怕便是这位大魔法师宝贵的精粹总结了。
认真听完许多关于阵型结构的知识后，他联想起前世19世纪由莫比乌斯和约翰·里斯丁提出的名为“莫比乌斯环”的拓扑学结构，思索着其能否加入到魔法阵的构成中。
待库力像是发言完毕后，罗格思将炼金台上的一张稿纸撕成长条，而后快速叠出一个莫比乌斯环：“教授，如果是这种结构，可以构成阵基或其他部分吗？”
如果莫比乌斯环可以的话，那克莱因瓶在这个奇幻世界里，指不定也尝试一下。
除却这两个典型，还有一大堆拓扑学结构，正不断地在罗格思的脑海中浮现而出。
站在罗格思身旁的库力抬眼看向莫比乌斯环，他在初看时还有些疑惑，片刻意识到这是只有一个面和一个边界的结构后，他瞬间便沉浸在了深思之中。
第四十八章 你不要再说了！（二合一）
“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当然，并不是说它不可以构成魔法阵。
“但我也不能确定它到底可以做什么，或者说，它……这个结构有点复杂……
“我想了很多，它应当是可以参与构筑的，只是这种构筑……”
过了半晌，库力用手紧抓着自己的胡须，那两条粗大的眉毛几乎都要绞在了一起。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好似一边在思考，一边在组织语言，努力地向着罗格思做出最清晰的解释：
“不过具有无限循环性质的结构，必然可以极大程度上减少魔力的损耗，这很可能会增强魔法的效力。
“当可以毫无压力地使魔力在阵中持续流转时，也代表着不需要再去增加魔力散溢的保险工序，同时大幅度降低使用门槛……
“而且最重要的是它的象征，这种象征，很容易链接时间与空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表达这种东西……”
说到这里，库力像是彻底放弃了，他不再继续试着解释什么，只是总结性的说道：
“总之！你提出的这个结构很棒！棒到了让我不知该如何夸赞你！我还需要对它进行更多的思考和研究！不管有什么结果，我肯定会告知你的！
“至于学分，还需要等我去和副校长商量一下，毕竟你的这个贡献，对于整个魔法学界的都将是极大的！”
库力用手撑了撑自己厚重的眼镜框，而后用硕大的拳头轻捶了一下罗格思的胸口，语气中满是欣赏和赞叹。
“居然真的可以吗？”罗格思听闻库力的解释，脸上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他稍微琢磨了一下，便跟着言道：“教授，其实我还有一个进阶版的结构假想。”
“进阶版？”库力愣了愣神，他有些没太明白这还能怎么进阶。
“是这样的，教授。”罗格思将纸条扔到一边，开始尝试着用自己的双手做出比划：
“我们将刚才那个环状结构的概念延伸一下，譬如说把它当成一个闭合的曲面，看起来就类似于一个圆环，但其特殊之处在于内部和外部其实是连接在一起的。
“当你观察其内部时，你会发现它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瓶子。从内部或者外部穿越瓶子，都无法到达瓶子的另一侧，而必须通过延伸或绕过中心轴来完成……”
克莱因瓶是一种数学物体，没有实际的三维实体能真正地呈现出它的特殊形状。
罗格思只得通过简略的叙述和各种比喻性的不断补充，很是费力地向库力描述着这种只存在于假想中的纯数学概念。
“它能够趋向于无限、连续性和自指等象征概念，可以称呼它为无尽之瓶……”
库力最初很是茫然，他有点难以理解罗格思所言的抽象概念，但随着不断的比喻和论证，他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无比。
可在时间的流逝，他粗糙的面庞上又慢慢浮现出了许多震惊与呆滞，也不知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教授，您觉得这种结构有可能在魔法中实现吗？是否可以用于魔法阵的构筑？”
罗格思见对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试探性着出声询问。
“啊？噢……应该……可以吧？”
库力的面容此刻显露着一种凝固的表情，眼睛注视着某个虚空的方向，仿佛完全失去了对周围世界的感知，只是在依着本能做出应答。
“这居然也可以吗？”罗格思捏着自己的下巴，稍稍思索了一下，又再次用手于空中进行着比划：
“教授，你应该很清楚立方体这个概念，它就是平面正方形的立体推广，那如果说，我们试着将立方体再进行推广呢？从长、宽、高之外，再加入一条指向第四个方向的线……”
罗格思此刻描述的是超立方体，它的基本概念要比克莱因瓶好理解不少。
只不过这个抽象的几何结构，并不只局限于想象的四维空间之中，还可以被推广至更高的维度，就像立方体可以推广至超立方体一样。
也因于此，它会逐渐变得愈加复杂和抽象。
库力的瞳孔缓缓扩张，原本呆滞的神情慢慢变得警觉，眉宇皱得更紧，额头也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颤抖着抓住罗格思那双在空中乱划的手，脸上的肌肉莫名地开始扭曲，嘴唇哆嗦着低吼一声：
“你不要再说了！”
这低吼仿佛是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刹那间便在整个教室中回荡不停。
所有学员的身躯都在此刻变得僵硬无比，如同正在面对来自更高位阶的猎食者所发出的震慑，一刻不停地压迫着他们的心脏，禁锢着他们的躯体。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如此做的，但是你绝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懂吗？”
库力松开罗格思的双手，轻声轻语又极其严肃认真地警告道。
“我懂，一切都听教授的。”罗格思适应着从僵硬中舒缓的身躯，诚恳地回道。
他本就是因为深深了解库力的品性，也知晓库力对自己的印象，才敢随意吐露这些知识。
而且从对方的反应来看，此次的收益，似乎远比上一次同雅兰娜的对谈还要高出许多。
“你先跟我到教学炼金台，就近观看我教授的刻阵技艺，等到今天授课完毕，我会好好同你谈一谈的。”
库力对罗格思听话的态度很是满意，随后要求他跟随自己前去教学用的工作台。
罗格思在同艾莉娜使了个眼色后，很快便跟上了库力教授的脚步。
他的心中升起几许迫不及待，甚至已经在推测着那些知识，究竟能为自己的实力成长带来多大的助力。
毕竟魔法阵除了刻录在实物上外，也可以参与到魔咒的释放之中，亦是构成领域魔法的必要条件之一。
“罗格思不会有事吧？刚才库力教授是在发怒吗？”露菲亚拍着自己的胸口，看着罗格思离去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担忧出声。
几个周遭的学员心中也怀着同样的疑问，他们根本没听懂罗格思究竟在对库力教授诉说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的明白那应该是关于几何的知识。
可单纯的知识猜想，又为何会引得库力教授做出那种反应？
“是在发怒，罗格思自持有着一点浅薄的猜想，就妄图以导师的身份去教导库力教授。
“甚至还在叙述的过程中，隐隐约约地讽刺库力教授的无知，便引起了教授的怒火。
“不过看教授如此偏袒他的模样，应该也是看重了他的才能，估计最多训斥几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艾莉娜转头看向露菲亚，语带安慰地解释道。
她的音量不小，周遭的人都听的很是清楚，跟着纷纷露出了然的神情。
不愧是罗格思，也只有希尔米院的小魔王才敢做出如此胆大妄为的事迹了。
几人的神态变化映入艾莉娜的眸中，让她微不可查地松出口气。
随即她又暗暗咬牙，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因为罗格思的一个眼神，就得帮他收拾起这些乱七八糟的烂摊子来。
“请问我可以和你们共用一个炼金台吗？”
爱丽丝伴着柔和的询问来到艾莉娜的身旁，她的眼睛明亮而温柔，微笑洋溢着恰到好处的友善。
“因为我所在的炼金台聚集的学员有些超出常规，我就想着为他们空出一个位置，又正好见到你们这边只有两个人……”
她迎着艾莉娜平静的目光，仔细地阐述着自己的遭遇。
“他们就是想接近圣女才会聚集出多余的人数，你离开之后，确实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艾莉娜不冷不淡地回道，言语中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
露菲亚观察了下艾莉娜的反应，同样摆出一副疏远的神态，不去主动接圣女的回话。
同艾莉娜相处日久的她能明显地感觉出来，艾莉娜并不是很喜欢圣女，乃至还有着莫名的抵触。
“谢谢。”
爱丽丝致谢后来到两人身旁，也没再继续多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实操课程的开始。
不多时，三人面前突兀地浮现出一双由魔力构成的火红色双手，刻刀也被其捏在了手中。
“大家打开教材的第四页，我会刻录一个简易单体法阵的聚能结构，都仔细看好。
“我在刻录之时，会均匀的将魔力注入到刻画的纹路之中，一旦刻录成功，还可以将魔法阵从石板上吸出。
“它虽然不会留存太长时间，但你们依旧可以使用它来扩增一般魔咒的威能。”
库力的话音传入每个学员的耳中，那双魔力之手也示范着刻划出精美的线条，以及其中的各种细节和角度。
他的每一刀都精确无误，没有一丝的犹豫或错误，一切都是那般的行云流水，就仿佛这操作早已化作了本能。
完成所有的雕刻时，魔力流动在精简的线条之间，整个魔法阵都呈现出耀眼的华彩光辉。
“圣女大人要先开始吗？”
等到示范阶段结束，学员要亲自尝试刻画时，艾莉娜侧眸瞥向爱丽丝，询问其是否要第一个开始。
“艾莉娜小姐想要先开始吗？”
爱丽丝的嘴唇勾勒出纯净而匀称的微笑弧度，语调舒缓地同样回以询问。
圣女在圣赫尔忒的学员面前，大多情况下都很温柔，无论是说话还是回应他人，她都会以平和的口吻表达自己的意见。
她的话语节奏一直都是那般悠然而从容，让人感到宽慰和舒心，唯有希尔米院的学员在用罗格思的名讳相互谩骂时，才露出过仅有一次的威容。
但艾莉娜却和一般学员不同，她见过爱丽丝在集市中平民少女的打扮。
那时的爱丽丝有过担忧，有过惶恐，甚至在那天夜里还抱着罗格思哭泣过。
所以对艾莉娜而言，面前的圣女，并非那般的高不可攀，她自觉也不会被所谓的圣女光辉有所影响，亦没有相互推辞的心情。
“谁先开始都无所谓，反正结果都不会有太多不同。”
艾莉娜拿起画笔，对照着书本上的绘图，仔细地描摹起魔法阵来。
普通学员没有库力教授一刀成型的技艺，便要借助画笔描绘的笔迹辅助雕刻才行。
“是吗？艾莉娜小姐原来是这么想的呀。”爱丽丝轻笑着附和，注视着对方认真绘画的模样。
“这不需要去想，只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艾莉娜的眼神专注，语气笃定，手指灵活而娴熟地操控着画笔，手腕移动得轻盈且流畅，每一笔都准确有力，毫无迟疑。
“无人可以决定还未发生的事情。”爱丽丝见到对方如此坚决，脸上流露出些微感慨和无奈：“所以，能否请你让那个孩子醒过来，我想见见她。”
“去问罗格思，那是被他抓到的。”艾莉娜的回应干脆利落，似是与自己毫不相干一般，等到一条线段被完美的收笔，她缓缓抬眸，直直注视着爱丽丝，带着明显地嘲弄道：
“而且你嘴中的孩子，是指向罗格思的诅咒生物，还差点害了他。”
第四十九章 有些东西，后来人给不了；有些东西，给不了后来人（二合一）
“如果没有罗格思的允许，那孩子是绝不会去主动伤害他的。”
爱丽丝恍如感知不到话语中的嘲弄，只是缓慢且肯定地予以回应。哪怕面对艾莉娜质疑的目光，她的表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眼见圣女如此坚定的态度，艾莉娜也不由觉得，或许真的很可能就是如此……
她很清楚罗格思那将“逐利”这个字词铭刻至骨髓之中的秉性。
凡是罗格思主动去做的事情，必然都是可以为其带来回报和收益的，而如果被动卷入某个事件，罗格思便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为自己捞取好处，好似不收获些什么再离去，就是吃了大亏一般。
再回想那只虽然选择了映照罗格思，但依然很蠢的化影魔。
艾莉娜忽然觉得，那或许就是罗格思从导师手中抠回来的战利品。
“它的诞生终归有我的一部分原因，我只是想看看它，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再取回一些原本属于我的东西。”
爱丽丝的语气轻柔，声调诚恳，尽其所能地展示着自己的尊重和善意。
然而艾莉娜在听闻此言后，只是默默将画笔放在一边，后又捏住一把刻刀，沉吟片刻，她冷漠地沉声问道：
“没入黄沙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你为什么能傲慢的认为，你想见到就可以见到，你想取回就可以取回呢？凭借你圣女的身份吗？”
“不，我抛开圣女的身份，才想去见，才想去取。”爱丽丝的面容上带着不容阻挡的决意，毫不退让地同艾莉娜对视着。
圣女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分界线，她觉醒血脉之前的世界，和她觉醒血脉之后的世界，是那般的割裂和不同。
在这天差地别的割裂之中，罗格思是唯一贯穿其中的存在。
虽然自那天过后，罗格思也如她一般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她坚信，两人的本质都还如在布瑞德领中一样。
她能清楚的感知到，罗格思在得知她是圣女之后，丝毫没有变得如旁人那般的盲目崇拜与恭敬，依旧有着对等相交的姿态。
罗格思现在是她处在“成为圣女的世界”之中时，唯一不会将圣女之名套在她身上的人了。
“可你知道吗？有些东西，它没有了，就是没有了。
“无论你再如何努力地去挖掘，也不可能寻的回来，只因为它从根本上消散了，不存在了。
“圣女大人，你真的就不明白这些浅显的道理吗？为什么非要让人说的清清楚楚才行呢？
“那些过去你拒绝的、不愿收取的，早已化作了虚无，他已经给不了你了，也同样给不了任何人了……”
艾莉娜的视线回转，她眉宇微凝，用指腹轻轻拂过刻刀的刀刃，而后开始沿着刚才描绘的纹路，在坚硬的石板上划出一道道线条。
至此，两人又进入到沉默无言，可这沉默又好似并不平静。
艾莉娜看着是在雕刻魔法阵，但那干净利落的动作，总给人一种是在发泄某种情绪的错觉。
刺啦刺耳的声响，伴随着刻刀的落下不断荡漾，远比周遭的刻录声要响的更多，更使人觉得不适。
爱丽丝则紧抿着双唇，直直地盯着那不断展开的纹路，眸中蕴藏着繁复驳杂的情绪。
她能听得出来艾莉娜话语中的批驳，且那批驳中还包着少许的妒恨。
只是此刻的她，除了看着魔法阵的刻画，也不知能再做些什么，再说些什么了。
虽然是简易的单体法阵，但一个错位的轮廓或一处错误的线条，都会导致魔法阵功效的消散或扭曲。
每一个符号、每一个纹路都承载着特定的含义和功能，这些代表着汇聚、引导和释放魔力的图案必须连贯，必须顺畅。
所以要格外谨慎和细致，唯有如此，魔法阵才能成功的构筑，才能有将其化为己用的可能。
幸运的是，就算是在发泄，艾莉娜在刻完最后一笔后，魔法阵仍然散发出了代表着雕刻成功的魔力光华。
一个嵌套着简易几何图形的圆盘虚影被她从石板上缓缓吸出，最终缩小凝聚至她的掌心里。
“露菲亚，你要来试一下吗？”艾莉娜将用过的废弃石板拿到一旁，将新石板放置好后，转头问向自己的好友。
露菲亚下意识瞥了一眼爱丽丝，见到圣女和善且礼貌的谦让神情，便应声颔首，拿过画笔，照着书本开始描摹起来。
她其实对爱丽丝并没有什么恶感，反而还挺喜欢这位圣女大人的。
因为对方不仅会帮罗格思澄清谣言，也没有用圣女的威势做过任何不道德的事情，反而是不管与谁相谈，都是一副友好的口气。
可惜不知道为什么，艾莉娜好像很讨厌对方的样子，尤其从刚才那些她听不太懂的交谈之中，她能更准确的意识到艾莉娜究竟对圣女讨厌到了何种程度。
不过虽说没有听懂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但她也不气馁，而是用心地将这些话都记在了心里，准备今晚回宿舍之后就记在小本本上。
平日里她也总听不懂罗格思和艾莉娜之间究竟在说什么，又不好意思每次都发问，便养成了这个习惯。
她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肯定能搞懂这些话语的意思。
“今晚你可以去学院大树图书馆周围的草坪那边，罗格思本来就有一些东西要给你，但估计又要被教授留到彻底入夜后才能回宿舍，到时我会告诉他，你在等他。”
艾莉娜看着露菲亚描画了一会儿，语气平平地朝着一旁的爱丽丝说道。
爱丽丝闻言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手，随后她做了一个深深的呼吸，才微笑着做出回应：“谢谢你，我会去的。”
库力教导课程时，并未规定具体的下课时间，想出教室放风，亦或去食堂吃饭，都随学生们自己安排。
随着时光消逝，天空中的太阳遵守着不知过了多少年都未曾发生变化的规则，缓缓地向着地平线靠近。
黄昏降临，天空逐渐染上一层沉静而又迷离的颜色，淡淡的橙红与浅紫交错在云层之间，形成了一幅模糊而幽静的画像。
下课后的罗格思又被带到了伊德鲁尔的木屋之中，除了库力和伊德鲁尔外，雅兰娜不知为何也赶来了。
木屋内的样式虽然和先前没有太大差别，但罗格思还是能察觉的出来，屋内的一切应当是都被更换过一遍的，他猜想，这大概率是伊德鲁尔想要彻底抹除卡斯帕尔曾在这里入住过的痕迹吧。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个藤蔓编织的小凳上，而他面前的三位教授，则是坐在了木质椅子上，共同居高临下地观察着罗格思。
没错，那眼神无比明显地表达出，他们三人此刻就是在观察。
雅兰娜居中蹙眉，伊德鲁尔和库力分坐两边，两人都抚摸着各自的胡须，一副严峻且认真的派头。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学生，只是不停地在审查与扫视之间来回转换。
“所以说，这孩子，很可能不只有两个高位智识特典，甚至有第三个？！”
库力狠狠抓了一把自己的胡须，反应过来后又心痛地不断来回轻抚，顺便语气复杂地问道。
伊德鲁尔冷笑着睨视了他一眼，摆出一副胸有沟壑的姿态，无比笃定地下出判断：“三个？听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四个都算少的！”
“矮人王在上！你这被雄驼鹿强*的老骗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如果让这孩子交由你这自私自利的混蛋教导！说不定就会沾染上和你一样的卑劣本性！
“一旦让我发现他有学到你那喜欢诈骗且不守信的坏习惯！我肯定要用火棍捅进你的*眼！再让它从你的喉咙里钻出来！”
库力听闻伊德鲁尔的嘲讽，眼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情绪激动地指着对方发出雷霆般的怒骂。
等到库力渐渐平复好自己的火气，雅兰娜揉着额头，很是莫名地向身旁两人问几句：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这孩子身上其实也有圣女血脉？
“他在承担起钥匙的命运，打开禁锢圣女的锁时，便与自己身上的血脉产生了交感，进而一起觉醒了。”
雅兰娜让伊德鲁尔和库力齐齐陷入到了深思之中，他们不禁仔细地思考起了这个有点离谱的可能性。
又过了片刻，伊德鲁尔尝试着发出质疑：“圣女血脉之所以被称为圣女血脉，不就是因为这血脉只能由女性来觉醒吗？”
“那你要怎么解释当前的情况？历史上除了圣女之外，也就那些存在于神话时代的先知才有可能获得如此天赋。
“而那些先知自从众神不于地上行走之后，便再也无法从此方世界诞生了。
“要这孩子是先知，众神的影子怎么一个都见不到？”
雅兰娜的回怼让伊德鲁尔一时无语。
“不管这孩子到底有多少高位特典，我们也不能强逼他说出来，而且那些知识，也不是单纯凭借特典就能构思的。”
库力深深地叹了口气，对着二人言语几句，而后看向罗格思，出声继续讲道：
“孩子，我先不管你对雅兰娜提出的那些学说，毕竟那只是些基底理论性质的东西，它们从诞生到发展，直至做出成效，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还无人可以预料这个学科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但你今天对我讲的这些，绝对不能向其他外人道出哪怕一个词汇！
“因为这个东西太危险了！你知道无限汇聚魔力代表着什么吗？只要找到一个足够坚固，可以承载大量魔力的物质，那这结构足以掀起一场大型魔力风暴！
“哪怕只是品质最普通的魔能矿！只要大到一定程度，都可以轻易掀翻一个男爵领了！
“更严重的是，这东西完全可以量产！甚至可以由青铜阶的魔法师进行激发！
“就这些！还仅仅是最初级的应用方式！”
“……”
罗格思闻言连连点头，心中琢磨着应该早点给家里寄一份信件回去了，看看能不能把东境的魔能矿收并一下。
他在前世见识过库力所描述的武器，再根据当下对此方世界的认知，一旦此类武器出现，统治阶级必然会以极快的速度把控一切相关资源。
依照罗格思的推算，能够制造这类武器的势力，恐怕也唯有圣赫尔忒、帝国皇室、万神殿，以及屈指可数的几位帝国大公而已。
而这些势力，哪怕没有此类武器，也都能随意掀翻一个男爵领。
所以最根本的重点，就是“量产”、“仅仅是初级应用”和“激发门槛低”这三个因素了。
不过联想到三皇子登上皇位，引发采邑贵族和皇室彻底爆发矛盾的世界线，他也觉得这玩意儿听起来就有点危险。
“懂了，我以后再也不会随便乱说话了。”
罗格思真诚地感激过库力后，恳切的做出发言。
心中思索着果然还是自己加快学习速度，然后再结合前世知识，自己来做开发比较好。
“啊，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库力愣了愣，赶紧朝着罗格思摆手道：“孩子，你和我还是可以说的，我们能够一起尝试做其他方面的研究。”
“好的，教授。”罗格思继续点头，他讲的那些本就是抛石问路，能够和学院长进行学习，且提升自己实力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吗……”库力总觉得罗格思的反应，好像和自己话语中所表达的预想有些差距。
“明白的，教授。”罗格思照旧点头。
库力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总之以后日子还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紧接着三人又开始不断向罗格思灌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告诉他往后可千万不能再凡有什么想法，就向导师乱说了。
罗格思像乖宝宝一般除了点头、就是点头，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走前才会示意艾莉娜去帮自己扫尾。
直到夜幕拉开，三人确定罗格思确实明白了这些道理之后，才由伊德鲁尔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宿舍。
刚刚踏进木屋房门，罗格思就见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艾莉娜和露菲亚。
艾莉娜此刻摆着一张冷脸，神情冷淡地翻着那本《魅魔研究》。
她见罗格思入门后，抬眸斜瞥一眼，便语带不耐地说了一句：“爱丽丝正在大草坪等你呢，快滚吧。”
第五十章 夜风吹过（二合一）
夜色渐浓，一轮弯月悬挂在高远的天际，犹如一颗孤寂的残珠，投射着清冷的光芒。
空中星星稀稀落落，散落在那黑暗的天幕上，犹如被乱撒的碎屑。
银光如流水般静静地泄在罗格思的身周，他抬头看着点点星斗，稍稍沉默，便侧目望向身旁的少女，略表疑惑地问道：
“所以说，你怎么也跟着我一起滚出来了？”
艾莉娜边走边欣赏着充满画意的天穹，她的面容被月光映照时，宛如一位素净的少女，显得清秀而平和。
可惜并未保持多久，伴随着罗格思的出声，她的脸色瞬间下沉，用冷冽的语气作出回应：
“每当我的心情刚刚平静的时候，你就总会说些使我忍不住握紧拳头的言论。”
“啊，那你先握着。”罗格思识趣地没再多招惹艾莉娜，而是看向了跟在另一边的露菲亚：“你为什么也来了？”
露菲亚的表情有些无奈，尤其当看到艾莉娜又被罗格思的话语惹得不开心时，更是多出些许疲惫，她叹了口气，糯糯地解释道：“我有点害怕你们出现争执……”
“露菲亚，你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喜欢参与争执，你应该多多看顾一下那个喜欢挑起纷争的家伙。”罗格思跟着摇头叹息，一样满脸无奈。
“圣女的崇拜者们为什么会跟贵族阶级产生冲突？教授之间又是为了谁在礼堂门前放声辱骂？希尔米学院的同学们又为何差点在教室里发生斗殴？还有……”
艾莉娜的质问声到这里一顿，后又狠狠地瞪视了罗格思一眼：
“不管你有意还是无意，你这家伙走到哪里，哪里就会产生各种莫名其妙的冲突。
“我觉得皇帝如果稍微有点远见，就该早点把你抓起来，不然再等你成长一段时间，你说不定就会变成战争贩子，使得各地领主带着骑士和佣兵们打来打去，把帝国秩序搅得一塌糊涂了。”
罗格思闻言眉头微蹙，面露不悦，语气沉重地驳斥着艾莉娜那些荒谬至极的评价：
“一是因为凯文的愚蠢，二是因为教授的虚荣，三是因为学员的自私。你为什么能把他们自有的劣根性和我牵扯在一起呢？这和我有屁的关系。”
这番发言并没有引得艾莉娜立即去做出驳斥，她认真地观察着罗格思的反应，双眸不自觉地微微睁大：“你这家伙，竟然真的已经思考到了这种地步吗？”
罗格思还正盘算着又多了三个要求入账，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他不由一愣，随即一股悲愤从他脸上升起：“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作所为皆属正义！你这是在污蔑我正直且良善的伟大人格！”
“不能吵架！”露菲亚察觉到争执的声音逐渐升高，一下子就挤在两人中间，她用掌心轻轻推开彼此，认真地做着劝解。
艾莉娜冷笑一声，没再去管罗格思，只是把露菲亚朝着自己拉近了一些，仿佛靠近另一边就会招致何种污染似的。
一股清风拂过希尔米学院的宿舍区，月光如银丝般洒落在学院图书馆周围的大草坪上。
每一根草叶都被柔和的月光映照得清晰可见，宛如一片尽情舒展的绿色碧波。
三人刚刚踏至这青翠的绒毯，艾莉娜便拉住了露菲亚，神情淡漠地向罗格思说道：“你一个人过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不会去打扰你们的。”
“好。”罗格思干脆颔首，也不多说，在一眼望见远处伫立的爱丽丝后，他从袖袋中取出语言学相关的资料和笔记，迈步走了过去。
风儿随着他的走动吹起他的缕缕银发，爱丽丝同样注意到他的到来后，没有抬步赶来，而是静静地注视着、等待着他的靠近。
“入夜之后，风好像变得越来越大了，但是今晚的夜空真的很漂亮呢。”
不过一会儿，待到罗格思站在爱丽丝面前时，她微笑地抬手打着招呼，轻声细语地说出感慨。
“你是圣女，发言应该更加充满底气一点，不然再轻一些的话，这声音都该被风吹跑了。”罗格思将手中的纸稿递给对方，随口调笑道。
爱丽丝接过纸稿，并未立即打开查看，而是轻轻挪动脚步，向前靠近了罗格思些许。
她的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眼睛眯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展示着独属于她的温柔。
“勋爵大人，还记得两年前，你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语吗？
“那时的你身旁跟着两个高大的骑士，身后还有六七名治安官，真的是很威风呀。
“而当时的我刚买完糖块，准备回家熬焦糖呢，你就突然凑了过来，问了我好多好多的问题，吓得我根本不敢正常回话。
“后来也有好多次此种情况，毕竟你是领主老爷的唯一子嗣，而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怎么就敢大声说话呢？
“可谁又知道，才过了两年，我就成为了圣女，而你也变成了小魔王。
“两年前的我们都还……”
爱丽丝脸颊上洋溢的笑容随着叙述愈加温暖和灿烂，到了最后还带上了一丝俏皮。
罗格思听着听着不由泛起困意，甚至想打个哈欠。他昨晚可是一夜都被艾莉娜缠得没睡，今天更是连个盹都还没打过，就被各种呼来唤去的。
但为了不破坏爱丽丝营造的念旧氛围，强行给忍了回去。
“对不起，我总是这样给你添麻烦。”爱丽丝发觉了罗格思的疲态，充满歉意地微倾身子。
“没事没事，这算什么麻烦。”罗格思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比起艾莉娜那个天天都在寻机找茬的麻烦家伙，爱丽丝是真的温柔多了，也要好相处的更多。
“那个孩子……”爱丽丝抿了抿唇，脸上的歉意愈加显眼，踌躇片刻，还是努力着说道：“不管如何，那个孩子都对你动了杀手，所以就算……就算你消灭它，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如果可以做出选择的话，你会更愿意如何对待它呢？”
罗格思的眉宇轻微皱起，眼神中透露着疑惑和思考，他觉得爱丽丝的话虽然是指着化影魔在说，但好像又不全都是。
他抬手捏着下巴，神情显得凝重而专注，梳理好思绪后，他开口回问：
“假如说有这么一只无辜的生灵，有个人因为一些缘由，无情地杀害了它。
“接下来我会说出各种理由，你可以试着思考一下对这些理由的感想。
“第一，这个人杀害生灵就没什么理由，仅仅是单纯地好奇生灵死去后会是何种模样，或许在其中还能感受到一点乐趣。
“第二，这个人根本不在意生灵的死活，他只是按照日常的规划活动，在活动过程中就把生灵杀害了，杀害后甚至意识不到自己犯下过何种罪行。
“第三，这个人只能吃这种生灵，如果他不杀掉生灵吞食的话，他就会饿死。
“第四，无辜生灵的存在挡在了这个人的人生目标之上，不下杀手的话，这个人终将带着悔恨进入坟墓。
“第五，无辜生灵的存在对这个人有极大的威胁，不下杀手的话，这个人很可能马上就会去世。
“第六，生灵虽然无辜，但如果不杀它，这个世界都将完蛋，地上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毁灭殆尽。
“这个人为了世界的存续，也为了自己能够正常的活着，哪怕被世人谴责，他依旧下了杀手。”
罗格思看着爱丽丝的面色逐渐复杂，他伸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语气严肃地告诫道：
“爱丽丝，你必须知道，不是因为世界的选择让你成为了圣女，而是因为你本就有着独特的天赋和崇高的品格，才会被世界所选择。
“你承担了这份责任，就必然会遭遇到底是否要下杀手的抉择，也会遇到因为各种理由而下杀手的存在，他们注定会接受你的审判。
“你必须早点把这些东西想清楚，然后再去坚定地执行自己的准则，不要犹豫，犹豫就会败北。”
他想到有好几条线中的爱丽丝，都是因为自己的善良而在对决中产生了犹豫，然后瞬间被杀，直接踏入死线，迎来了BAD END。
爱丽丝有着绝强的实力，但还没有相对应的心性，这是她最大的弱点，必须得好好调整一下才行。
“我现在想看看那个孩子，可以吗？”爱丽丝抓住了罗格思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带着一丝期待的笑，启唇问道。
“啊？”
罗格思一时被问的有点懵，刚才说了那么多，是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教导心性的事情不能着急，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后，他抽回手，拿起腰间垂挂的魔导书，输入些许魔力将其摊开，一道虚幻的身影随即从中慢慢浮现。
爱丽丝看着化影魔渐渐凝实，她的眉毛微微拱起，眸中流露出爱怜和温暖，用手掌轻抚着对方的嘴角：
“它这里很像你呢，根本不需要多做表情，就像是在噙着笑一样。”
“是吗？我感觉除了发色，没什么像的地方。”罗格思轻笑着打量起这化影魔的样貌。
当他观察着这个缩小版的银发爱丽丝时，爱丽丝又抬头望向了他，嘴中忍不住呢喃：
“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这个像是永远都存在的笑……”
蓦地强风吹过，映着月色光华的雪白发丝荡在罗格思的脸上，撩拨的他差点打出一个喷嚏。
“你这家伙，不是说不会来打扰吗？”
罗格思顺势收回化影魔，也将魔导书啪地一声合起，他一边单指搓着自己鼻子，一边对身边的艾莉娜出声质问。
“我帮你从食堂拿的苹果派要凉了。”艾莉娜很是正经地回道。
“苹果派？”罗格思凝眉想了想，回宿舍时好像没见桌子上有摆过这东西。
“那还请赶快回去就餐吧，不要浪费艾莉娜小姐的心意。”爱丽丝礼貌地对艾莉娜致意，而后又向罗格思说道：
“最后，能否和我打个赌呢？如果我能获得首次新生学院竞赛中的第一名，就请允许我以学分置兑换化影魔。
“如果你得到第一名，我也会答应你一个不违反道德的愿望与请求。”
“可以！”罗格思没再去想什么苹果派，即刻答应了这个对赌。
如果不是因为爱丽丝是圣女，对堕落属有极高抗性的话，他都想直接发动【立契特典】了。
“晚安。”艾莉娜主动向着爱丽丝道别后，便扯着罗格思的手臂开始往宿舍方向拽去。
爱丽丝目送两人在拉扯与吵闹中离去开，又见到露菲亚挤在两人中间不断地劝说着些什么。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归于平静，手捏着被风吹得不断翻动的纸张，抬头看向无边无际的清冷天穹，似是在向自己发问一般：
“要杀人吗？”
……
……
“哎呀，你怎么又生气了？！明明是你自己反悔凑过来的。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道个歉总行了吧？
“不是，我都道歉了，你还想摆着那张臭脸，差不多就可以了。
“唉……你看看人家爱丽丝，人家就算……
“不是？！你真要动手啊？！”
罗格思见到攥紧双拳、快速靠近的艾莉娜，立马拔腿狂奔而去。
露菲亚见状焦急地朝着两人呼喊，担忧地追着他们的步伐。
一颗流星静静地划几人头顶的天空，带走了最后一缕夏气。
转眼间，秋天已然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进了名为圣赫尔忒的舞台，使学校中的不少树木都披上了标志着秋季的色彩。
在这一月之内，随着时间变化的不止有植被，还有“罗格思·布瑞德”这个词汇的含义。
它从一个单纯的侮辱性词汇，变成了一种象征。
象征一段关系的断绝，也象征一场死斗的开始。
随着竞赛的临近，学院之间爆发的冲突也愈加频繁，尤其是圣女院和魔王院之间。
“该死的家伙！你的品性近似我们的首席！”
螺旋塔的教室中，一位魔王院学员指着圣女院学员，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