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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手指是只猫
陆玄静静的趴伏在地上，一双竖瞳几乎收缩成线，幽幽的看着距离自己不足一米远的不知名小雀。
小雀很漂亮，麻雀大小，羽毛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色，颇为灵动。
袖珍的小脑袋时不时会警惕的打量四周，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立刻飞走，而且速度很快，一旦被察觉，就算是以手速闻名的猫也很难扑到它。
就在麻雀扭头继续吃眼前灵米的瞬间，陆玄爪子向前挪动了数厘米，小雀似有所觉，回头看来，陆玄已经静止不动，灰色的毛发在鸟的视野中，与周围的枯枝败叶没什么区别。
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危险后，小雀继续啄食地上的灵米。
小东西还挺警觉，不过这个距离已经足够了。
几乎是在小雀低头啄米的瞬间，潜伏多时的陆玄突然暴起，四肢用力一蹬，身子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
小雀感觉到危险，连忙张开翅膀逃离，却在离地的瞬间被一只猫爪摁住身体，狠狠地摁在地上。
“嗷~嗷~”
很难想象，麻雀般的身体，力量却大的出奇，而且声音如同野兽一般，同时还扭头张嘴朝着陆玄吐唾沫，不过它的唾沫可不一般，是一颗颗豆大的火珠子。
这世界真是疯了！
陆玄熟练的侧头避开小雀的攻击，另一只爪子伺机将它的脑袋摁住，竖瞳中闪过凶光，张嘴便要咬断这只雀儿的脖子。
“不错，力量竟然又长进了几分，而且捕猎能力也提升了不少，你果然具备兽类的学习能力！”
随着一道鸭嗓子般的声音响起，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陆玄托起，失去束缚的雀儿惊慌的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陆玄倒没有太意外，扭头看向发声之人，不满的发出两声猫叫，他想吃肉了。
“嗯，只是普通猫儿之身，吞下淬体丹不但没有被撑死，力量还强了不少，你如今这力气，能轻松摁住兽雀，恐怕普通男子都未必有你力大！”
说话的是位清癯老者，身形有些瘦，不修边幅，一身道袍好似很久没洗了，边角已经黑的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长长的头发和胡子有些炸，一双三角眼看着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眼白有些发黄，跟传说中修仙者的仙风道骨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确实是个修仙者，他曾带着陆玄御空飞行，还有凭空生火的本事。
此刻陆玄被那股无形的力气拖到老者近前，老者的神态有些亢奋，仔仔细细的将陆玄研究了一遍，各个地方都要摸一摸，眼神逐渐变tai。
陆玄有些恶寒，他不止一次怀疑老者是不是有什么奇特的癖好？
当然，说变tai是有些过，老者此时的目光，更像一個艺术家欣赏一件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毕竟，陆玄这具身体是他做出来的。
真的很奇妙，陆玄穿越了，没有等来系统金手指爸爸，日子过的还很凄惨，某天醒来时，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多了一具身体，就是这具猫身，身边还有个邋遢老头儿，正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
以为遇到变态的陆玄当即就给了对方一耳光，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猫，然后这老东西不但没有愤怒，反而大喜。
“果然，就算不用魂魄，只要肉身能贴合天地，一样可以诞生出魂魄！”
这是老者对陆玄说的第一句话，或者说老者在自言自语。
老者的身份，陆玄不太清楚，修仙者是毋庸置疑的，但跟传统的修仙者不同，这老者是个致力于搞科技的另类修仙者。
研究的方向也很清奇，老者研究的是不靠生物自己繁衍，创造出新的生物，包括但不限于人，陆玄这具分身，就是老者创造出来的，只是不知为何，让陆玄的灵魂给进来了，成了陆玄一具分身。
这种事，放在现代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一个修仙者，不去参禅悟道，却跑来搞克隆实验，陆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随后的日子里，老者对陆玄进行各种实验，其实就是让陆玄做各种属于猫类本能的事情，比如吃各种丹药，看陆玄的身体是否能吸收药力。
但让老者奇怪的是，吃进陆玄嘴里的药最终会跟粪便一起排出，但里面的灵力却消失了，而陆玄的成长不说没有，但很有限。
这点让老者很奇怪，比如刚才说的淬体丹，正常凡人吃上一颗，就算不懂修行，也能让体质得到飞跃，但这药力明明存留在猫体内，也会有些作用，但哪怕用灵识一直探查，也查不到那剩余的药力去哪儿了。
药力也好，灵力也罢，都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这是老者这些年总结出来的规律，哪怕吸收不了，也会通过排泄或者直接从毛孔渗出体外，但眼前这只猫却颠覆了老者这些年的认知。
那些药力，真的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既没有被吸收，也没有存留在体内，而且走的很干净。
是的，非常干净，陆玄吃下去的药杂物会分毫不少的被排泄出来，剩下的就是精纯的药力。
如果是正常修仙者，就算偶尔发现这一点，也不会太在意，但对已经构建出自己一套完善体系的老者来说，陆玄身上的问题却是颠覆他认知的。
有时候，老者恨不得将陆玄给解剖了，偶尔还会产生毁灭陆玄的冲动。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就算只是很小很小的概率，但既然出现这个问题，就说明他的理论有瑕疵，他不允许自己的理论出现瑕疵。
“来，将这颗药给吃了。”在给陆玄做过一次全身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老者取出一枚通体赤红的丹药送到陆玄嘴边。
淬体丹！
陆玄兴奋了，对老者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他来说，这东西算得上神药了。
当然，老者的疑惑他也知道，也很想告诉老者，那药力并没有消失，只是通过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远距离传输到本体身上了。
这具猫身的实力和本体挂钩，或者说本就是本体的一部分，只是血肉不相连而已，本体实力提升，这具猫身自然便提升了。
所以老者等于是在用喂养一只猫的药量来喂养一个人和一只猫，这能一样吗？
也只是想想，真说了，这修仙科学家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本体抓来做实验，陆玄张开猫嘴，一口将那丹药吞下。
老者强大的灵识将陆玄整个笼罩，哪怕陆玄体内的细胞都在他灵识笼罩之下，仔细感知着药丸入体后，陆玄的每一次变化。
随着淬体丹的消化，残渣随着器官的蠕动进入肠道，药力涌向全身，但紧跟着又大半消失不见。
全程盯着这一幕的老者眼中露出难以掩饰的失望，这一次为了避免药力流失，他特地将陆玄放在锁灵阵中，但药力还是散去了。
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老者百思不得其解，耗掉了不少头发，最后无力地坐在一边，失神的看着陆玄，此刻的陆玄意识已经收回本体，他得全力消化这份药力，顾不得控制这具猫分身了。
而失去陆玄控制的猫分身，团成一团趴在原地，好似睡着了一般……
第二章 义军
大乾，云州，三阳县。
此县三山在北，南面三十里外有三条河流汇聚，因此得名，虽非云州州城，却是云州南北枢纽，交通要道，是云州少有人口过十万的大县，城头上有淡淡的青气笼罩，远远看去，仿佛置身于云雾中一般。
只是此刻的三阳县处境有些不妙，城外被一座座义军大营包围，颇有种黑云压城的感觉，但若将视角放进义军大营中，就是另一番感受了。
义军的大营有些嘈杂，大量骨瘦如柴的义军三五成群的靠在火堆旁取暖，眼巴巴的看着不远处十几名身强体壮的义军围在一口铁锅边，锅中煮着不知名的食物，食物的味道弥漫在四周。
其中最魁梧的汉子用短刀从锅中挑出一块冒着热气的肉，吹了几口，急不可耐的一口咬下去。
咕嘟~
围在四周那些的义军不住的吞着口水，眼神也亮了亮，似乎只有这一刻，他们那浑浊的眼睛里才会透出些许光亮。
汉子看了看四周那骨瘦如柴的义军投来的目光，眼中闪过几许得意，大口咀嚼着肉，挥了挥手道：“吃！”
围在他身旁的义军这才争先恐后的从锅里捞着东西，有野菜，有面糊，甚至有人捞出树根来，就算这样，这些人依旧吃的津津有味。
而那些瘦弱的义军却只能这般眼巴巴看着，靠近都不敢。
类似的一幕在义军营中属于常态，食物本就不多，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战事，自然需身强体壮的可以先吃，剩下那些瘦弱的，只能等这些强壮的吃完他们才能吃些残羹剩饭。
营墙上有零星的义军在放哨，但眼神却会不住往营里看，营里更是乱哄哄的，甚至不时因为食物争抢打斗，若从高空俯瞰，这哪像什么军营，说是难民营也没人怀疑。
但就是这样一座难民一般的军队，却将三阳县这么一座大县城给围了。
大营西北角一座营帐中，陆玄盘膝而坐，涌入体内的能量随着他的引导，最终化作内息滋养着自己的四肢百脉，腹中的饥饿感也随着这些能量的注入消散了许多。
许久，陆玄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力气似乎又大了几分。
握了握拳，陆玄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的力量到了什么程度，体内的内息随着这些时日不断转化药力，感觉已经达到一个极限，快要溢出来了。
可惜，他并没有继续修行的法门，如今这内息修行之法，也是得自于起义军中，想要获得更高级的，就得立下战功了。
但这只是明面上的规矩，他能感受到那位督帅对他们这些都统的防备，好似生怕他们将其取而代之一般，就算立下大功，对方也未必会给。
听着帐外的嘈杂声，陆玄有些惆怅，也有些茫然。
其实如果有得选，陆玄绝不会选这条路。
穿越后陆玄其实也是有想过走仕途的，毕竟就算这并非华夏历史上的朝代，但无论风俗还是文化，与华夏古代其实并无太大区别，有着现代见识的他，玩转这个时代还不是轻轻松松？
显然，事情不可能这般简单。
这时代想走仕途要看出身，在现代，就算有各种潜规则，至少还给底层人留了几分希望，但在这个时代，出身贫寒，想要走仕途，几乎是不可能的。
别说他没读过这個世界的经史子集，就算倒背如流，乡试你都不一定能过，竞争者太多了。
而更叫人绝望的是，就算你满腹经纶，跑去考乡试并且考得一个不错的成绩，你的考卷绝对会被改名字，或者是县太爷某个远房子侄，更有可能是被当做利益交换，成了其他地方乃至朝廷官员子侄的晋身之资。
上辈子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有人拦轿鸣冤，并且还成功了，现代社会信息发达或许有可能。
但在这里，抱歉，别说你见不到，就算见到又如何？
官官相护听来简单，但深层次来讲，你去找的官员，可能就有什么把柄在你要告的人身上，官场就是这样，大家互相捏着对方的把柄，倒一个，可能拉出一片，所以遇上这种事，所有官员的第一反应就是摁下去。
没错，是所有，数一数华夏历史上清廉且能做成事的官员有几个？而从古至今官员又有几何？
当然，不是说除这些外就一个都没有了，但大都郁郁而终，没留下名字，也插手不到民生上来，最后能混出头的，就史书上能看到的那几个。
万分之一的概率都没有，凭什么落在伱头上？
至于陆玄为什么这么清楚？
他之前见仕途难走，便想经商，虽然地位不高，但好歹衣食无忧，走商的时候遇到过这么几个寒门学子，年轻时满腹才华，闻名四方，苦读十年，满怀信心想要凭借才华踏上仕途。
可惜无一例外被现实催垮了，有的一蹶不振，有的干脆直接疯了。
如果没有这场起义，陆玄走商或许也能有所成就。
虽然艰难，但送钱、结交人脉这些基本社会生存学他还是会的。
两世为人，他已经见识过社会的黑暗面，对这种事承受能力是比较强的。
现代社会虽然没有古代这么赤裸和凶险，但暗流也不少，想要成事，首先得抛去心中那份纯真。
其他不敢说，摸透这边规则后，混个小富不成问题。
然而归一教起义了，据说这场起义遍及大半个大乾，几乎所有地方都有。
至于原因吗，陆玄大概知道一些，百姓活不下去了，朝廷的赋税是多少，陆玄不知道，但到了这里，就是二税一。
如果只是这样，虽然税重，但还是能勉强糊口的，然而县里还有各种杂税，而且越来越多，今年听说天都要建鸿儒碑延续文脉。
朝廷政令有没有因此加税不知道，但地方上自然又多了一项收税的理由，皇权不下乡，到了地方上，还不是县老爷一句话的事，真别把县太爷不当回事儿，在信息不发达的时代，那就是百里之地的皇帝。
但对百姓来说，朝廷要延续文脉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活都活不了了，谁还管你文脉延续？
这场起义有些偶然，也是一场必然，如果其他地方也跟这三阳县差不多的话，没有归一教，也会有太平教、真理教之类的出现，只是没想到规模竟然如此浩大。
自己因为是‘主动’献上家财支持起义大业，而且力气大，身量高，外形在一群长期吃不饱饭的义军中属于鹤立鸡群的那种，当了个小头目。
几场仗打下来，随着逐渐适应战场，敢打敢拼，吸引了一批班底后，成了这支军队仅次于督帅的都统。
当然，同样的都统还有三十几个，每个人手底下都有一票人，义军的整体框架就没立起来，其他都统整天想的就是拉人、拉人再拉人。
似乎从没想过人拉来以后的事情。
陆玄此前虽然没学过什么兵法，但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人招来了，你得养吧？
不给钱也得管吃，吃从哪儿来？
抢是一个来源，但随着归一教起义逐渐浩大，人滚雪球般越来越多，那些富户也不是傻子坐在家里等你来抢，早早举家逃到了城里，这也是这次他们围攻三阳县的原因。
周围能抢的地方都抢过了，再不找到新的进项，这支看着规模浩大的义军，可能转眼间便要分崩离析。
“兄长~”
随着一道略显委屈的声音，帐帘被人挑起，一名少年鼻青脸肿的进来。
“嗯。”陆玄听到声音，略显冷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只是当他看到对方脸上的伤时，脸上的暖意顿时冷了下来。
第三章 下辈子注意些
“被打了？”陆玄的声音很平静。
“嗯，兄长让我去领粮分给大家，那看粮库的不让，跟他争了几句，他说不过我，便跟我动手。”少年闷闷的点点头。
“为何不还手？”陆玄又问道。
少年嗫嚅了几下道：“怕给兄长惹来麻烦。”
陆玄叹了口气道：“走吧，先去把事儿平了，这么多张口等着吃饭。”
“嗯。”少年连忙点点头。
陆玄没看他，径直出帐，朝着大营粮仓的方向行去，少年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少年叫陆超，陆玄的弟弟，亲的。
兄弟二人父亲死的早，自小跟母亲相依为命，陆玄敢闯，从一个农家出来，十二岁开始跑商，几年便赚下些家业。
可惜母亲早年为了拉扯他兄弟二人，亏空了身子，等到家境稍有好转后，没享多久福便撒手人寰了，自此之后，便是兄弟二人相依为命。
陆玄负责扩张业务，陆超自小聪慧，好读书，经济条件稍好之后，在陆玄的倾力支持下读了两年书，成绩不错。
若是没有这场起义，陆超大概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别人家孩子，成绩好，听话，属于那种乖宝宝性格，以后钱多了，走关系，谋个一官半职，陆家不说步入特权阶层，他兄弟二人也能活个人样。
可惜，一场起义，打乱了陆玄对未来的计划，消息渠道太少，等陆玄知道这场起义准备跑路时已经来不及了，被迫加入了义军。
凭着一股子闯劲儿以及些许金手指的帮助，陆玄在义军中站稳了脚跟，身边聚拢了一批强人。
在三阳县义军范围中，陆玄算是很能打的一支。
义军这种草创班子，最看重的是能力，都统这位置，是陆玄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自己上位了，自然要有心腹，陆超作为陆玄的亲弟弟，自然是被安排在陆玄身边。
只是陆超这种学霸乖宝宝性格，在和平时期吃香，但在这吃人的乱世就不行了。
陆玄为了让他跟底下的兄弟们亲近，特地让他负责管理食物发放这件事，也就是财物，这個位置不管在哪，都是肥差，只要能做的公允，不用提刀上阵，也能得到大家尊重。
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喜欢讲道理的人，进入一个强者为尊的群体里，观念若变不过来，就只能自己和身边的人吃亏了。
只是这道理用说的，很难说清，陆玄今天要给自己这傻弟弟上一课。
出了帐篷，早有十几个陆玄手底下的悍匪等在外面，见陆玄出来，立刻上来：“都统那黄牙太过分了，我们想动手，超弟不让。”
“先去把粮拿来，兄弟们不能饿着肚子，其他事情，之后再说。”陆玄摆了摆手道。
“好，走！”一群人闻言顿时大吼一声，目露凶光的跟在陆玄身后气势汹汹的朝着粮仓方向而去。
粮仓口，似乎知道陆超这边可能会来报复，已经聚拢了上百人，看着陆玄带着十几个人过来，不少人纷纷变了脸色。
“黄牙，你怎招惹了陆玄那条疯狗？”一名汉子皱眉低声道。
“招惹又怎样？别人怕他，我可不怕。”黄牙也是个精瘦的，脸颊有些尖，三角眼，扫把眉，脸颊红润，丢在一群面黄肌瘦的义军中，分外明显。
见几个汉子有些退缩的意思，黄牙冷笑道：“他只来了十几人，咱们这里这么多人，怕什么？再说，就算今日动手了，闹到督帅那里，你以为督帅会帮他？”
几人闻言，心中顿时定了些。
是啊，陆玄再能打，这里上百号人呢，怕球？
“哟，陆都统，您怎亲自来此了？”看到陆玄走近，黄牙换了副笑脸凑上前来。
“来领粮啊，我这兄弟不懂规矩，今日我来，教教他如何做，免得以后再闹笑话。”陆玄笑容很和煦，也很真诚，似乎并没有陆超挨打这事儿。
“领粮？”黄牙见陆玄这般态度，腰都直了几分，一脸疑惑道：“陆都统的粮，陆超兄弟不是已经领了吗？”
“你胡说，方才你分明没给我。”陆超闻言大怒。
“哎哎哎，这么多兄弟看着，你可莫要平白污人清白，我黄牙可是奉了督帅之命为兄弟们看管粮库，做事向来公平公正，你这般说，分明是污蔑我，污蔑我便是对督帅……”
“行了行了。”陆玄笑着打断他道：“小孩子不懂事，伱黄牙的名声，大家都是认得，快些开仓吧，我那些兄弟还等着吃饭，吃不饱，怎么打仗？”
“陆都统，就算您是都统，这么多兄弟面前，你这公然叫我给你开门，你到底有没有把督帅的规矩放在眼里？”黄牙一双三角眼不悦的看着陆玄。
“没商量？”陆玄无奈的看着他。
“我是奉督帅之命在此，我的使命就是看好这粮仓最后一道门，不能假公济……呃……”黄牙话没说完，便见陆玄朝着手下招了招手，自手下手中拿来一把短刀，心中不屑，你还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杀我不成？我可是督帅的人。
但下一刻，便见陆玄毫不犹豫的一刀刺穿了他的胸腹。
“他一直都这般勇敢吗？”陆玄看了看周围聚拢过来的百来名汉子，随手抽出刀来在黄牙衣服上擦了擦，将刀递还给手下，询问道。
上百名义军过来本来是给黄牙撑场子来的，本以为最多就是双方动手打一架，谁知道陆玄刚刚还一脸人畜无害的讲道理，下一刻直接拔刀就杀人。
是真杀啊。
黄牙将视线看向这些人，自己都被捅了，怎么连个吱声的都没有？
周围义军默默地避开了他的视线，陆玄被人暗地里叫疯狗不是没理由的，他是真的谁都敢杀，别看手底下人是众都统中最少的，但打起来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再说现在这个情况，这些人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等上面处理了，反正跟陆玄拼命犯不上。
“去搬东西。”陆玄摆了摆手，示意陆超带着人去搬食物，扭头看着捂着肚子还没倒下的黄牙，有些好奇道：“我那兄弟喜欢跟人讲道理，你不去与他讲，跑来与我讲？怎想的。”
“那……那也没必要杀人啊！”黄牙有些委屈，感受着体力疯狂消失，脸色苍白的看着陆玄道。
“我这人做事，就是这样。”陆玄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下辈子，注意点儿。”
黄牙不甘的软倒在地，陆超等人还在拿吃的，一队人马已经将这里包围起来。
“陆玄，你干什么！？”伴随着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一名魁梧的壮汉自人群中走出，看了一眼没了声息的黄牙，再看向陆玄怒道。
“该吃饭了，带兄弟们来拿今日的粮。”陆玄对着魁梧壮汉一礼笑道：“督帅来此作甚？”
来人正是这三阳义军最高首领，归一教天师张玉清弟子之一督帅郭昌！
第四章 办不了
“我来此作甚？”看着陆玄有恃无恐的模样，郭昌回想起当初陆玄主动举家财前来投奔时那卑微的样子，心中不由怒起，戟指陆玄怒声道：“你不过一贩夫，当初念你心诚，收留于你，然你却不思感恩，今日竟然这般公然戮杀袍泽，看来今日，留你不得！”
陆玄闻言却是摇头失笑，看着郭昌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
郭昌的目的，陆玄自然知道，自己在这三阳义军中声威日盛，手下人手虽然不多，但却属于难得的精兵悍将，郭昌无容人之量，善妒多疑，自然容不得陆玄。
对于郭昌的心思，陆玄清楚，只是他还是第一次碰上领导对付下属会亲自下场的。
这种事儿，不是应该找个人来跟陆玄打对台，然后郭昌出来拉偏架吗？
这般直接下场，若不能以雷霆之势将陆玄办掉的话，那损的就只是他郭昌的威名。
就算因为多疑善妒，这十二都统中没有真正信得过的人，但这种事儿，根本不需要心腹。
找个愣头青来对付陆玄都比郭昌亲自下场好，这样至少大家还有回旋的余地，而郭昌如此做法，压不住陆玄，只会让自己声威大失，再难服众。
郭昌生于底层，有幸被天师张玉清收做弟子，归一教起义，张玉清立一百零八督帅，郭昌位列其中，这是机缘，但郭昌显然没有把握住这份机缘的本事。
“你笑什么？”郭昌见陆玄不但不怕，反而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顿时怒了。
“回督帅！”陆玄双手一合，抱拳道：“那黄牙方才说，奉督帅之命，要断了我这一营将士的粮草！督帅，我这一营人马虽少，但哪次打仗，我这些兄弟不是冲在最前头？这粮仓中粮草，有多少是我们这些兄弟夺来的？如今却要断我粮草，这……真是督帅意思？”
陆玄脸上的笑容已经化作了悲愤之色：“三阳县尚未攻破，我们这些兄弟为了天师大业，舍生忘死，最后莫说一口饱饭，甚至连吃都没得吃，若真是督帅之意，那在下却要问问督帅，为何！？”
“荒唐！”郭昌面色一变：“本帅从未说过此言！”
“是啊。”陆玄点点头，起身道：“末将也不信，所以一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提刀杀了这畜生！督帅要治末将之罪，也是应当，末将认罚！”
陆超此刻带着人搬着食物出来，闻言面色一变，连忙跑到陆玄身边，大声道：“督帅，非是我兄长有意杀人，实在是那黄牙太过可恨，平日里便随意克扣大家粮草，不信督帅问问在场诸位，哪一个没被那黄牙克扣过！？”
督粮官是個很容易得罪人的位置，伱分配得当，那是本该如此，但稍有不公，或者别人觉得你不公，那骂名是少不了的。
黄牙显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平日里克扣那是常事，他活着时，众人忌惮他是郭昌的人，忍忍便罢了。
但人已经死了，又有陆超带头，不少胆气壮的当即附和起来。
“不错，那黄牙平日里与他亲近的便多给些，不亲近的便少给些，着实可恨！”
“仗着是督帅任命，平日里便是几位都统都不放在眼中，今日更是公然断了陆都统的粮，该杀！”
“就是，陆都统与他好声说话，他却打起了官腔，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何处的官员落草了！”
“屁的官员，听说那鸟人以前便是个不务正业的东西，如今得了势，便狗眼看人。”
“是啊，今日他得罪的是陆都统，不怕他，但我等这些人前来，不但得饿肚子，还得看他脸色，杀得好！”
郭昌面色阴沉的将目光从陆玄身上挪开，扫了一眼周围人群，但人太多了，也怪那黄牙平日里嚣张跋扈，如今被人当众砍了，竟没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的。
便是心中愤恨，郭昌也知道现在不好再治陆玄的罪。
此刻再将目光看向陆玄，看着他那副认罚的模样，眼神更加阴郁了几分。
本想寻这个由头，便是不能当众斩他，也将他这都统之位给撸掉，但现在这群情激奋，郭昌迟疑片刻后摇头道：“罢了，也是本帅平日太忙，没想到那黄牙竟是这等人，陆都统，随我回帐议事。”
“末将遵命！”陆玄一礼起身。
郭昌沉着脸，转身便走。
他感觉那无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都充斥着嘲讽和不屑。
这陆玄，为何不去死！
“兄长……”陆超来到陆玄身边，拉住他低声道：“粮仓中的粮草，怕是撑不了几日。”
“放心，带兄弟们去吃饭，我去去便回！”陆玄知道，这是要商议攻城的事情了，他也有些好奇，有那护城青气在，这城要如何破？
义军人数虽众，却是乌合之众，之前也没有任何攻打大城的经验，一出手就是三阳县这样的大城，陆玄可不觉得就眼下他们的实力能破城！
至于郭昌要对他不利……虽然看不上这郭昌，但对方已经错过杀自己的最佳时机，真把他拉到大帐去杀，自己手下那些人怕立刻能引爆全营。
而且他也未必杀得了。
“嗯。”陆超点点头，带着同来的十几名兄弟拉着食物径直回去
陆玄则跟着郭昌往帅帐去，未走多远，却见一支人马气势汹汹的朝这边来，为首一人，一米八左右，浓须凤眼，有种不怒自威之感，看到郭昌和陆玄相安无事后，神色微微一松，上前见礼。
“督帅，陆兄！”
“杨冲，不是让你等去帅帐议事？怎来了这里？”郭昌见到来人，眼中多了几分怒意，还带人来了？这是要造反呐！
“督帅恕罪，在下听闻这边出了乱子，特带兵过来看看！”杨冲见陆玄没事，对着郭昌抱拳道。
“帅帐议事！”郭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杨冲道：“还有，以后在营中，无我军令，不得擅自带兵走动！”
“是！”杨冲很随意的应了一声，显然没听进去。
“哼！”郭昌感觉手底下这些人，一个个满身都是反骨，胸中气闷，却又无法发作，只能哼了一声，径直朝帅帐而去。
“小心些，今天这事儿，督帅本是要对你动手的。”见郭昌走了，杨冲凑到陆玄身边，低声道。
“谢了，破城后请你喝酒。”陆玄点头道。
“我命都是你救的，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气？这郭昌他要不要……”杨冲盯了一眼郭昌的背影，看向陆玄，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别乱来。”陆玄摇了摇头，天师弟子，他们这些人的内功都是郭昌传的，就凭这份香火情，也不能做这种事儿。
“但他最近越来越过分了！”杨冲皱眉道。
“以后再说，这次若真下了三阳县，我会找机会单干。”陆玄看着前方的郭昌道。
郭昌其实本身没错，他只是想维护自己的权利和威严而已，但错在他坐在一个不适合自己的位置上，他并没有经营这个势力的能力。
“我跟你！”杨冲闻言目光一亮道。
陆玄看了看他没有应承，只是道：“先破了三阳再说，我也很好奇要如何破这三阳县。”
没有特殊手段，别说攻城，护城青气这关都过不了，他估计郭昌手中应该有应对的力量，这也是他能坐稳这督帅之位的原因。
第五章 分歧
义军帅帐之中，陆玄看着帅帐中整洁排列的十二张桌椅，径直坐在左侧最上手的位置。
杨冲坐在了陆玄下手一个的位置。
其他十人见状，都有些不满。
虽然没有明确十二都统的高低，但这排位的远近在众人心中也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地位的高低，陆玄这般大大咧咧坐在第一的位置，丝毫不顾他们想法的态度，让这些人心有不满。
大家同为都统，你的人还是最少的，凭什么你坐首位？
几个都统有些想争，但看着陆玄都有些犹豫，最终默默地找各自的位置坐下。
虽然不爽陆玄这般目中无人，但大家暗自忖度，真闹起来，还真不一定打得过陆玄，那怎么办？只能忍了。
陆玄今日这般做，就是为了定这个虚名，义军如今的状态处于丛林法则阶段，这個时候隐藏实力当老六的话，不争看别人争，那到最后别说获得更大的权利，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未必会跟自己。
苟在背后，看别人发育自己玩儿阴谋诡计，那是在朝堂上的玩儿法，这一套在刚刚起事不久的义军中是行不通的，不展现出足够的能力，谁会跟你。
“陆都统，听说你杀了黄牙？”十二都统中，唯一的女子看着陆玄道，此女身高一米六左右，身板魁梧，看着像个冬瓜，腰间别着两把短刀，嗓门儿如同破锣般，一开口，整个大帐似乎都在震颤。
“嗯，不给粮啊，兄弟们吃不饱饭，怎么打仗？”陆玄笑道：“我也不想杀袍泽啊，但跟他讲道理又不听，只能杀了。”
“这话倒是没错，但这俗话讲，打狗都得看主人。”女人撇了一眼面色阴沉的郭昌，拱火道：“你就算有理也不该就那么杀人吧。”
“罗姐啊，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所有人都跟那黄牙一样，手里有点小权，便随意给咱们都统使绊子，这日子久了，谁还拿咱们这些都统当回事？我这般做，既是帮咱们都统立威，也是帮督帅肃清宵小，黄牙这种人跑去看粮仓，军中早晚得出乱子。”陆玄笑道。
“陆都统说的没错，黄牙这人确实不可用！”罗姐闭嘴了，其他几名本不想管这事儿的都统也纷纷附和起来。
督帅之下，就是他们十二都统最大，这黄牙今日为难陆玄，谁知道明天会不会为难自己，陆玄跟郭昌之间的矛盾他们不管，但这火烧到他们身上，那就不行。
罗姐也没再说话，这事儿说到底，陆玄也是维护她的利益，虽然她是站在郭昌这边的，但现在继续跟陆玄为难，就等于犯了众怒。
十二都统之间，也都是有各自圈子的，一下子都得罪了，那就算郭昌也没办法护她。
“够了。”郭昌眼见没有为难成陆玄，反倒把火给烧到这里，当下敲了敲桌子打断众人道：“黄牙的事儿就此揭过，今日唤诸位来，是商议破城之事。”
一众都统这才将视线汇聚在郭昌身上，等他下文。
“三阳县虽是大城，但城中守军却不多，便是加上衙差，最多不过千余县兵，明天开始，我们从四面攻城，每面城墙由三位都统负责，尽快破城！”郭昌沉声道。
军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了太久，不拿下三阳县，这数万大军顷刻间便要分崩离析。
“督帅。”杨冲抱拳一礼道：“攻城自是要攻，但那护城青气如何破？若破不了这护城青气，莫说有五百守军，就算没有守军，我军恐怕也难攻破这三阳县。”
这是个关键问题，护城青气的厉害，众人也见识过了，一旦开启，他们射出的箭都碰不到城墙，更别说攻破了。
“护城青气，我来处理，我只问尔等，护城青气破了，能否破城？”郭昌沉声问道。
“护城青气破了，那破城自不在话下。”罗娟第一个响应道：“不过区区千余守军，莫说我等这边有数万人，便是数万条狗，也能轻易破城吧？”
郭昌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其他人，却正看到陆玄皱眉沉吟，顿时眉头一皱：“陆都统还有其他意见？”
陆玄抬头，目光迎向郭昌，想了想道：“都统，就算破了那护城青气，这城也不好攻啊。”
“嗯？”郭昌皱眉看着陆玄。
一旁罗娟已经出口嘲讽了：“怎么，区区千余人便将我们战无不胜的陆都统吓住了？”
私下算计归算计，但攻城这件事上，陆玄也不想跟郭昌闹分歧，毕竟如果攻不下三阳县，他的兵也得饿肚子，郭昌若败了，大家可能都得死，没足够的声望以及张玉清做后盾，他当不了督帅，这义军也得分崩离析。
“就算没了那青气护城，但诸位，三阳城墙高三丈二，我们没有攻城器械，想攻城，只能用最残酷的法子，做梯子蚁附攻城，这些时日虽然连日赶制，但咱们梯子就那么几百架，说句难听的，一架梯子边上方只需守一两人，兄弟们都未必攻的上去，何况对方还可能驱使城中百姓守城，并非只有千余人。”
说完，陆玄看了看众人道：“三阳县十万人口，这城中少说也有一两万人，不需多，上来两三千人，我等便难破城。”
人家兵少，不是人少。
“官兵我们也不是没打过，他们不会死守的!”一名都统皱眉道。
“四面合围，再无退路可言，城破是死，死守城池还有一线生机，诸位若在城中，会如何选？”陆玄反问道。
这也是陆玄有些看不上义军的原因，都起义了，这些督帅、都统充其量也就是个人武力高，对于行军打仗方面的常识都没有，有军事经验的更没有，这是还没遇到正规军，真遇上了，陆玄都不知道那会是怎样的场面。
“那就……”一名都统看向郭昌，提议道：“放开一面？”
“那不行，这战事一起，若给他们生路，那些豪族富户必然先跑，不能放过这些人！”郭昌眼中凶光一闪，摇头道。
“督帅，我们攻城究竟是要杀这些人？还是要三阳县？这世上没有两全之法，若强行都要，损失的便是我们自家兵力。”陆玄皱眉道。
“是啊，督帅，我们先夺下三阳县，至于那些富户豪族，等我们有了城池，再慢慢收拾便是。”杨冲也劝道。
其他不少都统也觉陆玄说的有些道理，虽未直接出声附和，但也点头赞同。
“休要多言，我意已决，明日一早攻城，按我说的办！”郭昌眼见众人竟然都附和陆玄的观点，连站在他这边的罗娟此刻都没反对，心中更是愠怒，当即断然道。
陆玄说的对不对不重要，他不能让陆玄在军中声威继续涨下去，只要拿下三阳县，他的威名必然大涨。
至于陆玄说的那些，或许有些道理，但他不相信城中人真的会一条心，或许会有些多余的损失，但那又怎样？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甚至人多的已经快要成了一种负担！
关于这一点，这些时日掌管粮草筹算的郭昌是深有体会，若能借此机会再消耗一些人，何乐而不为？
陆玄眉头深皱，看向郭昌时，却见他略显得意地看自己，不禁心下愕然。
随即却是不再多言，这种大规模攻城战，他也是第一次打，理论虽然有，但实操为零，他也想看看具体效果是怎样的。
其他人眼见陆玄不说话了，没人带头，自然不会跟郭昌唱反调，当即各自起身回营准备。
都统就是都统，想再往上爬，得先问我！
看着陆玄离开的背影，郭昌自觉今日终于压了陆玄一头，心情莫名畅快了不少。
第六章 不怂就没事
“陆兄，明日这仗，咱们怎么打？”出了帅帐，杨冲跟陆玄并肩而行。
这涉及权利的地方，抱团是不可避免的，十二都统算是三阳县这边义军中掌权者，自然要相互抱团。
陆玄自然也不会例外，杨冲跟陆玄交情不错，当初陆玄入归一教，杨冲就是引荐人。
而陆玄这一路崛起直到坐到都统位置，那都是实打实打出来的，杨冲为人豪爽刚烈，最佩服的就是陆玄这种有真本事的人，双方都是有心结交，一路下来，两人每逢战事都是同气连枝，如今义军第一次打真正意义上的攻城战，自然是要通气的。
“先保自身，其他见机行事。”陆玄回头看了帅帐一眼，这才道：“按照这个打法，就算护城青气破了，也不好打。”
“陆兄说的明明没错，那郭昌……这不是针对陆兄？”杨冲心中有气，陆玄刚才说的问题，大家都能想到，那郭昌明显是打压陆玄。
“倒也不全是，这营里吃饭的人太多了。”陆玄摇了摇头，打压肯定是有的，功高震主这种事在哪儿都是大忌，但这不是主要问题，这数万义军听着浩大，但同样也是几万张嘴啊。
刚开始因为能一路抢还没事，现在能抢的地方不多了，问题就开始出现了，郭昌显然也是察觉到这个，想通过这一仗耗损些人。
所以陆玄一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陆玄想的是破城，而郭昌想的是借此机会剔除一些……累赘！
“这……”杨冲愕然的看向陆玄，显然也明白了陆玄的意思，目中渐渐泛起了怒意，当即转身道：“我去找他！”
说着便要回帅帐去，却被陆玄一把拉住。
“没用。”陆玄见杨冲还是一副要去干架的模样：“军令已下，就算他想改也不能，这样只会折损军威士气，此时寻他，吃亏的还是我们，打一顿都是轻的。”
“就这般让兄弟们送死！？”杨冲不甘道。
这些义军都统中，最希望归一教能成事的就是他。
参加义军之前，他是個再平常不过的农夫，勤勤恳恳劳作，人生的轨迹像是被设定好一般，劳作、娶妻、养家到最后老死。
大多数底层百姓的人生都是遵循这个轨迹在运转。
然而如今这个轨迹在这些年不断在变化。
面对的却是越来越重的赋税，生活的压力仿佛一座又一座的大山压在人肩头，喘不过气来，他们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只能更努力的在繁重的苛捐杂税下艰难求存。
然而即便已经用尽全力去维持这可怜的生计，每年依旧有大半时间挨饿，这种地步，杨冲都没想过造反。
但就是这样的卑微到只要活着就知足的百姓，在这世道是被欺负最惨的，他爹只是在去年因为朝廷要传承文脉，修建儒道圣碑而加税时，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我们怎么活？
本来吗，文道传承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拿他们本就不多的粮食去供养那些对他们来说存在于传说中的人？
就这么一句，便被官员直接以蛊惑百姓作乱为由一刀斩杀。
当时的杨冲愤怒又畏惧，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世道究竟是为什么？
也是那时起，对大乾再无半点忠诚，有的只是彻骨的仇恨，但一升斗小民的仇恨，莫说对大乾，便是对三阳县的官员来说，也如蝼蚁一般。
他想复仇，但面对那高高在上的官员，连见面都是奢望更遑论报仇了。
也是这段时间，归一教开始筹备起义，对杨冲来说，归一教的出现仿佛黑夜中的一束光，或许虚无，但那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希望。
在归一教起事之初便第一时间加入，义军中，他或许不是最厉害的，但遇到官兵，却是杀的最凶的一个。
对天师张玉清，他可能比张玉清那些弟子都要崇敬的多，所以遇到这种可能有损归一教的事，反应也是最激烈的。
“咱们能管的，就是自己手下的兄弟，你现在若去了，信不信连手底下弟兄都管不了？今天你死，明天你那些兄弟就是第一批冲上去送命的。”陆玄揽住他的肩膀道：“事情既然已经定下，说其他的都没用，去准备吧。”
杨冲还是不甘，但就像陆玄说的那样，已经决定的事情，你不甘又有何用？最终也只能憋着一口气回营去安排。
陆玄帐中，见到陆玄回来，陆超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头不敢看他。
“大哥，兄弟们的食物都分下去了。”说话的不是陆超，而是陆玄手下一百人长。
郭昌麾下人马有多少，这个可能连郭昌自己都不知道，数万人中，陆玄手下只有八百多人，在十二都统中，论人数，绝对是最少的一个，但若论打仗，却是最能打的一批。
像军营中随处可见的皮包骨，陆玄这里是看不见的，每一个都是挑选出来的彪形大汉，哪怕以前瘦，现在也被陆玄喂养起来了。
另外陆玄手底下建制也是最完善的，八个百人长，每个手底下还有十个十人长。
没有再细分，也用不上，相比于朝廷军队中各种司职的将官来说，陆玄这里可说是简单粗暴，最多再加一个管后勤的陆超，但在义军中，陆玄这里却已经是体系最完整的一支人马了。
“明日便要攻城了，通知兄弟们，明日攻城时听我号令，莫要冲的太前。”陆玄坐下来道。
“是！”百人长没有多问，陆玄这么长时间早已建立下自己的威信，手下人虽然不多，但对陆玄的命令却是不会有丝毫迟疑，陆玄说怎么打，他们就怎么打。
陆玄又把其他百人长叫来嘱咐一遍后，这才让八名百人长离开，帐中只剩下陆家兄弟二人。
“知道大家为什么明知你是我弟弟都敢这般欺负你么？”陆玄坐下来，看着陆超那一脸受气包的模样，叹息道。
“我不似兄长这般有大本事。”陆超低头道。
“屁的大本事。”陆玄瞪了他一眼道：“这几万人论学问，可能加起来都不如伱一个厉害，你们院主跟我说过，你是个读书的材料，但本事大小跟你被人欺负无关。”
“那是为何？”陆超抬头，不解的看着自家兄长，他也很想知道原因。
“因为你长得就是一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模样！”陆玄捏着他脸上的肉道：“哪怕你跟那黄牙一般，仗着我的名声去耀武扬威，都不至于被这般欺负。”
陆超闻言，脑海中不由呈现出自己带着三五个壮汉，迈着嚣张跋扈的步伐走在路上，看到谁不顺眼就上去踹一脚跟他说：“看什么看？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兄长是谁？再看挖了你的眼睛！”
“嘿嘿嘿，小娘子……”
陆超打了个寒颤，白皙的脸上生出一抹抗拒，摇头道：“我……做不来。”
他读的书，所受的教育让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没让你去当黄牙，只是不要做出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你这模样，本来不想欺负你，看到也想欺负你一下，不为别的，就因为你好欺负，善良没错，有道德也不是坏事，但不能让人看出你善良，尤其是在这种地方！狼看到羊的第一时间不会管它善不善良，只会想怎么吃了它？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你就是那只羊，而且还在狼窝里面！”
“我要如何做？”陆超期待的看着陆玄，他也不想做个受气包，想帮兄长分担些压力。
“看我眼睛！”陆玄揉了揉太阳穴，他也不知道怎么教，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指了指自己眼睛。
陆超不解其意，依言看向陆玄眼睛，与陆玄对视。
只是片刻，陆超不由移开了视线。
陆玄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算不是专门的针对，骨子里那凶悍劲儿也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问题了，心里怂不要紧，但不能叫人家看出来，没人会想跟着一个怂包，哪怕他胸有丘壑，学富五车，但这改变不了他是怂包的事实！”
陆玄拍了拍陆超的肩膀：“你哥我第一次砍人，心里也怂，腿发软，拿刀的手都抖的不行！”
“啊？”陆超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玄，在他的印象中，自家兄长一直是一个顶天立地，天塌下来当被盖，什么事儿都不怕的绝世猛男，但陆玄一番言语，让陆超心中塑造的那个伟岸形象崩塌了。
惊疑不定的看着陆玄，似乎在确定这话的真实性。
“那兄长是如何做到如今这般的？”陆超忍不住问道。
“能为啥？老子想活下去，老子身后有兄弟，我倒下了，你还不被人扒皮？所以老子只能比他们更狠，都是两个肩膀顶一个脑袋，谁怕谁？”
陆玄叹了口气道：“人都一样，遇到危险心里面儿都怂，但咱们没有退路不是吗？都是要死，凭什么我要怕你？然后就是看谁比谁硬了，你这样还没怎样，眼睛先避开了，不欺负你欺负谁。”
陆超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我似乎懂了。”
“早些休息，明天攻城估计不好攻，我留一支百人队在营里守着，你跟他们一块儿，如果遇到人偷营，别管其他，带着人马上走。”陆玄道。
“知道了。”陆超无奈，几乎每次战前陆玄都会这么交代一番。
“睡觉！”
“哦~”
第七章 书呆子好拽，有些想打他
“阿超，今日气色不错。”次日清晨，义军大营杂乱的号角声中，杨冲带着人来跟陆玄汇合，见来迎接的是陆超也没意外，陆玄对这个弟弟很照顾，作为朋友，他也愿意照顾一下这个小兄弟。
“嗯，杨大哥，兄长已经集结了人马，小弟负责留守大营，听得杨大哥过来，便前来迎接。”陆超直视着杨冲的双目。
杨冲点点头，正想过去，却见陆超杵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
“还有事？”杨冲看着陆超，对方的眼神让他感觉受到了挑衅，有种想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没有，杨大哥随我来。”陆超摇了摇头，目光还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杨冲，转身时，眼睛都是最后转的。
不知怎的，杨冲觉得陆超有些诡异，有种鸿门宴的感觉，虽然这世上没有鸿门宴这么一说，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陆玄会对自己不利？
没道理啊？
手下几名头领也觉得有些不妥，趁着陆超前行之际，一名头领凑到杨冲身边低声道：“都统，这陆超是什么意思？我担心……没安好心呐！”
“胡说八道，我跟陆都统亲如兄弟，他不会害我。”杨冲摇了摇头，他不信陆玄会对自己不利。
“都统，你看他……”另一名头领扯了扯杨冲的衣袖，指向陆超。
杨冲依言看去，正看到陆超对迎面路过的每一個人都是目光盯着对方，直到对方避开目光或是双方错身而过才停下。
杨冲：“……”
这孩子，昨天被人给打傻了吧？
杨冲有些不确定，陆超今日的表现，给人的感觉多少有点儿大病。
一直到见到陆玄，陆玄这边已经集结好七百将士，他麾下人马不多，但衣甲兵器都是最齐的，甚至还有分兵种，列队也十分齐整，站在一群义军之中，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朝廷的正规军也就这样了吧？
每次看到陆玄的这些兵马列阵，杨冲心底都会止不住生出羡慕情绪。
“怎么了？”陆玄来见杨冲，敏锐的察觉到杨冲有些防备，不解道。
“没事，出征了。”杨冲摇了摇头，跟陆玄合兵一处，出营去了。
直到离开了陆超的视线，杨冲才感觉放松了一些，看着陆玄道：“大哥，超弟今日这是怎么了。”
要不是相信陆玄，刚才两人会面的时候，杨冲都忍不住动手了。
“他怎了？”陆玄不解道。
早上他让陆超管理后勤方面的调度，刚才自己跑去迎接杨冲陆玄也没太在意。
“怎么说呢？”杨冲想了想，看着陆玄把方才陆超的诡异表现说了一遍，若非双方有信任基础，就陆超这表现，两家就地打起来都有可能。
“书呆子！”陆玄听完，无语扶额，跟杨冲说了一下昨天跟陆超的交流。
“这般出去，容易被打！”杨冲感觉有些好笑，这读书人也不是个个聪明哈。
陆超确实有些不像义军，那白面书生的模样，做什么都是温温吞吞，慢条斯理的，跟周围一群粗人混在一起颇为醒目。
但也只是看起来好欺负而已，毕竟陆玄的名头在这儿摆着，大家最多也只是言语欺负，真像昨日黄牙那般直接动手的还是第一例，但陆玄今日这般见一个人就挑衅一个，就算有陆玄的名头镇着，怕也会有愣头青忍不住把他给打一顿。
“我这小弟啊，学问是有的，只是没开窍。”陆玄笑着摇了摇头道：“有时候吃点儿亏是好事，我一味护着他，以后会养废的。”
杨冲点点头，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这些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狠角色，陆玄以前是个贩夫，走街串巷买东西的，杨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夫，成了今天这样，哪个不是在生死线上逛了几个来回磨炼出来的？
陆超差的显然就是一个开悟的契机，一个看清楚世界真面目的契机。
在开悟之前，旁人讲的大道理再透彻也没用。
周围一众头领、百人长听着这话有些不是滋味。
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昨天打你兄弟的人，现在估计就剩一副骨架了。
怀着各样的心思，众人一路开到三阳县城外，路上义军一群群的往过走，杂乱无章，不像是去打仗，倒像是去赶集的。
也有的都统让手下精锐驱赶着自己的人马往前走，身在其中，感觉只有一个字——乱！
宽阔的城墙上，县令施贯皱眉看着一群群义军向城墙汇聚，兵临城下，却并没有那种黑云压城的压迫感，甚至施贯觉得有些好笑。
三阳县是没有多少兵马，但这样难民一般的军队，别说破城，怕是连这护城青气都无法破除吧？
但施贯却笑不出来，治下出现大规模民变，不管是什么原因，他这个县令都难辞其咎。
一帮贱民！好好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找死？
施贯脸上闪过一抹阴翳。
幸好，并非只是他治下如此，据施贯得到的消息，云州十二郡乃至大乾十六州都出现了民变。
若只他一人如此，那自然是要重罚的，但现在天下各地民变四起，虽然不知道具体什么程度，但只要保住县城安稳，再打点一番应该便能度过这一关了。
只是……
经此一事，三阳县也废了，再难挤出油水，自己当早思退路才行。
“唉~”
一声长叹声将施贯自对未来的规划中惊醒，扭头看去，却见一名年迈的青衫儒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低头俯视城下汹涌而来的义军。
“见过惜年先生！”施贯连忙对着儒士作揖。
儒家在大乾的地位可说是已至鼎盛，三百年前，还有佛道两家能与儒家并列，但自三百年前大乾灭佛后，儒家便成为大乾最大的教派。
鸿儒学院便是大乾官学，几乎每一座县城都有鸿儒学院，如今活跃在朝堂上的官员，几乎都出自鸿儒学院，也因此，鸿儒学院在大乾有着极为超然的地位，纵使是皇室，也不敢不敬。
而眼前老者名李惜年，乃是云州有数的名士，早年曾出任尚书郎，后因不满朝中腐败，辞官回乡，前任县令三度上门，才请动他出任三阳县鸿儒学院院主，同时也是这三阳县最强之人，能引动护城青气。
施贯不惧义军攻城的底气正是因为三阳县有此老坐镇，自然不敢有丝毫不敬。
“县尊不必多礼。”李惜年微微颔首，目视城下汇聚的已经颇具规模的义军，眼神中带着几分复杂：“县尊准备如何？”
“按朝廷律令，这些乱民聚众作乱，实为造反，理当诛杀，以儆效尤！”施贯目中闪过一抹狠色，不管起因如何，但造反已是事实，尤其是这场叛乱已经有野火燎原之事，这个时候，只有雷霆手段方能扑灭这燎原之火。
他知道李惜年心生怜悯，但作为一县之尊，他很清楚这种事儿容不得半点心软。
李惜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是必须的，否则这场动乱持续太久，只会给这风雨飘摇的朝廷带来更大的灾难。
也许，这就是自己在官场上不得志的原因吧。
施贯见李惜年不语，挥了挥手道：“传令各部县尉，只要贼军敢攻城，不管能否破这护城青气，立刻绞杀，不得有误！”
“遵！”
负责传令的衙役答应一声，纷纷跑去传令。
施贯看向李惜年抱拳道：“这调用护城青气之事，还需先生相助。”
这护城青气可不只是单单起个防护罩的作用，城中的守城器械、防御机关，都需这护城青气驱动，县令执掌一县大权，手握官印，也能驱动，但也只是勉强驱动而已，远不如儒家浩然正气用起来方便。
浩然正气若结合护城青气，威力堪称恐怖，儒家在有护城青气的情况下，几乎是同阶无敌，甚至能越阶挑战的存在。
施贯虽然修的也是儒家，但显然没修到家，借助官印也只是勉强驱动，远不如这位名儒。
李惜年点点头，伸手一指，体内磅礴的浩然之气涌动，与整个三阳县护城青气融合，刹那间，三阳县上空青气冲宵，无尽护城青气涌动，一股浩然之威以三阳县为中心，向四方蔓延开去。
三阳城下，陆玄、杨冲等义军都统包括早已是先天境界的郭盛顿觉身体一沉，似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众人肩上。
青气冲宵？
陆玄抬头看着这一幕，这是自自己穿越以来，第一次面对这种异像。
第八章 贫道张玉清，请大乾赴死
这怎么打？
看着城头上翻涌的青气，感受着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哪怕没有任何表现，陆玄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感。
本来胜算就不高，现在人家还没开战就放出大招，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就单凭这股异像便让他这种达到后天巅峰的人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督帅，怎么办？”陆玄扭头，看向郭昌，这种仗，没法打啊！
郭昌要比众人高一个境界，但也因此，受到的压力反而更大，面色都涨红了。
“这三阳城中，有名士！”郭昌咬牙道。
所以呢？
陆玄不解的看着郭昌，不止是他，杨冲等其他都统也看向郭昌。
郭昌再没解释，他被对方针对或者说锁定了，此刻若是开战，他第一个死。
有些颤抖的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符，深吸了一口气，郭昌双手结印，打出一个道诀击在那玉符之上，咬牙道：“请天师助我！”
咔~
玉符碎裂，一抹蓝光消散在空气中，陆玄仔细的看着这一幕，想看看这世界的神通又多神奇。
但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更别说如同青气冲宵那般壮丽场景，似乎只是玉牌碎裂的粉雾消散在空气中。
过期了？
陆玄疑惑得看向郭昌。
郭昌没有回答，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是否是错觉，天空中隐隐似有声音传来，那感觉，好像很远，又好像很近。
片刻后，声音逐渐清晰，好似童谣般在城墙内外所有人耳畔响起。
“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不可轻！”
紧跟着，脑海中似乎有记忆在回放。
陆玄脑海中闪过的是当年还没经商前的记忆，也是陆玄最不想记起来的记忆。
年景不好，他当时还年幼，早已被生活压垮腰的父亲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吃力地在田间耕作，只为为家人种出能糊口的粮食。
秋收了，满地金黄。
父亲虽然很累，但看着田中那弯腰的稻谷，满是褶皱的脸上，笑容却没停过。
但这老天似乎就喜欢对这种人下手。
秋收之后就该交税了，虽然不舍，但这是必须交的。
“大人，这是今年的税。”老实巴交的父亲努力想让自己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只是那笑容看起来要多怪有多怪。
“不够。”税官看了看称上的稻谷，摇了摇头道。
“大人，往年都是这么多，没错啊！”父亲仔细看了看那称，不解道。
“今年朝廷要修建儒道圣碑，以传承文脉。”税官这脾气算好的，并没有动怒，大概也是知道今年百姓日子不好过。
“可……可再加，我们一家老小怕是活不过这個冬天了，求大人开嗯呐。”父亲直接跪在了地上，他不太会说话，直接就是嘭嘭磕头。
“我也想给你们开恩，但税收是上面定的，总量是有数的，你这儿收少了，旁人那里就需多收，我给你开了恩，你一家老小的命保住了，其他人家怎么办？都给你们开恩了，我是不是腰把脑袋赔上？我一家老小谁来养？”税官叹息着道。
“可……可……”父亲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个道理来，最终也只能妥协。
税官走后，父亲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在门口坐了半天后，默默起身。
“孩儿他爹，作甚去？”母亲连忙叫住。
“总得找活路，镇里的裴家前段时间找短工，我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父亲说完，闷声走了。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父亲为了全家老小能挨过这个冬天，每天天不亮就出去做工，晚上才蹒跚着脚步回来。
陆玄能够感受到父亲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想要帮忙，但当时还年幼的他根本无法做任何事。
父亲终于倒下了。
那一夜风雪很大，父亲没有回来。
第二天雪停了，依旧没回来。
担心的母亲将兄弟二人托隔壁婶子照顾，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出去。
第三天，母亲回来时眼睛已经哭肿了，三个同村的拖着一张草席回来，安慰了母亲两句就走了。
那是陆玄第一次看到死人，死的是自己的父亲，浑身上下满是冻疮，根据母亲说，父亲早就有了，只是不愿家里人担心，一直没说。
佝偻的肩膀扛起了一家人的生计，最终没抗住，倒在了冰天雪地里。
最后连下葬都是这般草草了事。
那是陆玄穿越以后最黑暗的记忆，至今不想回忆，那段日子太苦了。
他的父亲很窝囊，哪怕到死也没有想过反抗。
但也是最伟大的父亲，他用自己的一切为家人扛起了一片天，虽然最后也没能扛住，但陆玄知道，他尽力了，那冰天雪地中佝偻的背影在陆玄心中是最伟岸的存在。
泪水不知不觉间布满了眼眶，陆玄不想回忆那段日子，但那童谣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让那本以为早已忘却的记忆此刻清晰地在脑海中呈现，仿佛刻进了脑子一般。
“爹~孩儿定会为你报仇！”一声带着哭腔的咆哮在陆玄身边响起，陆玄回头，却见杨冲已经红着眼死死地盯着那被青气笼罩的城池。
哪怕明知道那城池坚不可摧，但此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一股要打碎它的冲动。
不止是他们，在场的所有义军原本散乱、麻木的眼中，此刻都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人与人的悲伤并不相同，但在同一片天空下，同一套规则中，身处最底层的百姓又能有多大的区别？
他们犹如蝼蚁，被一次次压榨和欺压，朝廷越来越重的赋税犹如不断填土的山压在所有人肩头，直到就如同陆玄父亲那样，底层人扛不住的那一刻，那附加在他们身上看似高高在上坚不可摧的大山也迅速崩塌。
是啊，小民从来不可轻！
丝丝缕缕的蓝色能量子所有人头顶溢出，不止是义军，很多能量都是从三阳城中逸散出来的。
这些能量渐渐汇聚成蓝色的雾气，随后又从雾气凝结成云。
不知是否是错觉，随着蓝色云团的凝聚，三阳县城头那冲霄青气似乎暗淡了许多。
“不好！”城头上，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那不绝于耳的童谣，李惜年面色变了，施贯面色也变了。
尤其是施贯，他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在疯狂泄去，哪怕以官印镇压都无法阻拦。
“先生，这是……”施贯面色狂变，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惜年，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有些慌了手脚。
“先贤云：民如水，社稷如舟，为官不知恤民，必遭反噬，如今……反噬来了。”李惜年身子颤了颤，有些苦涩的闭上眼睛。
那些贱民有这等力量！？
施贯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
“快看，是神像！”
城楼上，有守城卫士惊呼出声。
施贯连忙收拾心情抬头看去，正看到那蓝色的运气上方，随着蓝色能量的不断涌入，渐渐浮现出一尊道者身影。
“这是……”施贯张了张嘴，身子有些僵硬，哪怕只是一尊虚影，对方身上那股莫名的威压都让施贯喘不过气来。
这本该是百姓面对护城青气时的感受，如今他却自己体验了一把。
“归一教教主，天师张玉清！”李惜年挺直了胸膛，目光死死地盯着那虚幻的神像。
“朝廷不仁，视百姓为草芥，然天道有偿，轮回不止，今大乾权贵只知享乐，无视民间疾苦；百官尸位素餐，鱼肉百姓，气数已尽，贫道张玉清，今日，请大乾赴死！”
张玉清虚影吐气开声，声震寰宇，说到最后，那虚影对着城头的护城青气遥遥一拜。
刹那间，在所有人震惊的视线中，那本该坚不可摧的护城青气仿佛真就是雾气一般，一股风吹来，已经薄弱不堪的护城青气，就这样消失了！
“噗~”城墙上，随着护城青气一散，李惜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灰败下来。
“先生！”施贯等人连忙将李惜年扶住。
“我体内浩然正气与护城青气合一，如今护城青气破碎，未来许久，老夫怕是都派不上什么用场了！”李惜年苦涩道。
……
没了！？
陆玄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这坚不可摧的护城青气，就这样被破了！？
这到底是什么？
修士飞天遁地翻江倒海这个陆玄不奇怪，但这护城青气形成的原因是什么？力量根源在哪儿？往日坚不可摧，怎么今日一吹就散？
如果是因为什么阵法的话，没理由这么轻易就被破除啊，至少也该来个破阵什么的。
但从头到尾也就是几句童谣唤起了人心中的仇恨。
陆玄恍然看向空中那虚影，这东西跟人心有关，不是一个人的人心，而是所有人的？
“还等什么？攻城！”郭昌的怒吼将陆玄从思索中唤醒。
是啊，护城青气散了，该攻城了！
第九章 应验
好的开始未必会有好的结局。
护城青气虽然没了，但城墙还在。
亲眼见证那坚不可摧的护城青气在一瞬间崩塌后，整个义军士气大盛，各路都统随着郭昌一声令下，指挥着各自的人马朝着城墙发起了进攻。
城中兵力不过千人，但义军却有数万，定能轻易攻破的！
除了陆玄，包括杨冲在内，所有人都觉得攻破三阳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按照之前的计划，十二位都统除了陆玄被郭昌留在身边外，其他人都加入了攻城。
数百架简陋的长梯架设在城墙上，义军如同蚁巢一般蜂拥而上，不时还有义军被想要抢功的义军从云梯上挤下来。
“大人，守城器械多由护城青气驱动，如今护城青气散了，守城器械多无法使用，我们逃吧！”三阳城头，两名县尉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此刻都有些慌了手脚。
县尉虽然是县城内不多数有官身的职位，但干的活却是最累的，治安、征税、拿捕，基本都是跟百姓纠扯的活，但真论到打仗，他们现在是最慌的。
施贯有些意动，护城青气一破，打破了他的底气，看着黑压压潮水般涌上来的义军，别的不说，这股声势还是很吓人的。
“如何逃？”脸色灰败的李惜年叹了口气道：“贼军四面围城，诸位准备往何处逃？”
施贯闻言面色微变，两名县尉却有些不乐意，其中一人皱眉看向李惜年道：“先生一直在此处，如何知晓贼军布置？”
“尔等自去分辨便可。”李惜年受了重创，不想多言，只是淡淡的瞥了两人一眼。
“不得对先生无礼！”施贯喝了一声，他很清楚李惜年儒道修为极高，护城青气破碎，虽然伤了李惜年，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施展手段，但人家神未受损，三阳城境况如何，人家一念便知，这个时候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必要骗自己。
“先生，为今之计该当如何？”呵斥完两名县尉之后，施贯看向李惜年道。
“贼军不通兵法，四面合围，绝了我等后路，却也绝了自身后路，为今之计，也只得死守了。”李惜年叹息一声道。
“这……如何守得住？”一名县尉看着城下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双腿发软。
“贼军虽众，却也不能飞上城墙，又无攻城器械，靠的便是这些长梯，与攻城梯不同，这些长梯却是极易损毁，着人守住长梯便是。”
李惜年顿了顿，喘了好几口气才又道：“贼军号称义军，然却只知劫掠，军中辎重粮草必然不多，我等只需守住几日，贼军自退。”
“先生，这三阳县县尉、衙役加起来也不过千人，分在各处，根本不够。”另一名县尉苦笑道。
“那便去招，城中豪族家仆，凑个数千人不难，若城破，他们必定遭殃。”李惜年看向施贯道：“这等时候，他们不会拒绝。”
“快派人去办。”施贯看着已经有义军开始在女墙后面冒头，一把拔出腰间佩剑喝道：“我等食朝廷俸禄，此等时候，怎可弃城而逃，随我杀！”
说着，冲到女墙边，挥剑将两名刚刚爬上城墙的义军斩杀。
见自家县令都亲自上阵了，原本因为护城青气被破而低靡的士气顿时恢复了些许。
一名县尉飞快跑去安排人手找城中各大豪族要人，另一人则在李惜年的指挥下，去往另外一边守城。
这些官吏都很清楚，一旦城池被这些人攻破，第一批遭殃的必定是他们。
自己平日里怎么对付这些泥腿子，他们心里很清楚，也很清楚自己的下场，是以一群平日里混日子的官吏、衙役，此刻便成了最积极的一批，四处奔走，疯狂挡住扑上城墙的义军，一时间，义军虽众，却始终无法攻上城墙。
“督帅，情况有些不对，我上吧！”陆玄观察片刻后，察觉对方反抗虽然激烈，但人数却少，若是这個时候率领精锐人马杀上去占住一段城墙，还真有可能攻破城池，当即向郭昌请命道。
“陆都统所部皆为精锐，此时还不到陆都统出手之时！”郭昌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陆玄在义军中人望已经隐隐有盖过自己的意思了，若这破城之功都让他得了，以后恐怕就彻底压不住他了。
蠢货，等人家动员起城中人马来，可就再没机会了！
陆玄看向郭昌，见对方不看自己，心下一叹，上司眼界太浅，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却看不到长久的。
若郭昌肯推陆玄一把，就算陆玄以后跟他位置齐平了，有这份香火情在，陆玄还真能把他怎样？
但没办法，现在郭昌对自己可说是严防死守，根本不给自己立功的机会，至少这三阳县义军怕是起不来了。
他知道再劝也没用，索性退到一边，不再理会。
今日这城，大概率是攻不破了。
果然，就如陆玄所猜想的一般，随着时间的推移，城中各个豪族富户将自己的护院、家仆派上来，这些人虽然也不懂战阵，但只是守城的话，显然足够了，毕竟对手也不是什么强军。
随着这些人的加入，守城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义军已经错过了最佳破城时机，随着时间的推移，义军的伤亡人数在不断增加，但攻城的进度却反而越来越潮。
不少长梯被守军用巨石砸断，义军攻城器械本就匮乏，这长梯以少，对城池造成的压力自然也更小。
而守军在经过初期的恐慌后，也渐渐适应过来，施贯这些人也渐渐摸索出一些守城套路，攻城便愈发艰难。
一开始，义军还能冲上城池，但到了傍晚时，却连城墙都快摸不到了。
郭昌面色渐渐阴沉下来，这个局势却是他没想到的。
本以为护城青气一破，攻城还不是吃饭喝水一般？以前攻略那些村镇，就算有官军也是望风而逃，今日这些官军吃错药了？
犹豫片刻后，郭昌咬牙扭头看向陆玄：“陆都统，立刻出兵，攻上城去！”
这时候上，不是送死吗？
“督帅，天色已经不早，夜战于我军更加不利。”陆玄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劝道，这个时候继续攻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让你出兵！？”郭昌脸色难看的盯着陆玄，眼中杀机大盛。
“督帅，非要我将话说明吗？我请命攻城时，是最佳破城时机，当时守城官军不多，若以精锐集中一点破之，便有机会，如今对方已经有了援兵，守城兵马不缺，便是没了护城青气，仅凭我们手中这些云梯也再难破城！”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断然摇头道。
“你敢违抗军令？真当本督帅不敢杀你！？”郭昌眼中凶光一闪，周身气势暴涨，无形的气机将陆玄锁定。
“哼~”
陆玄闷哼一声，对方是张玉清亲传弟子，有完整的功法，更比自己高出一个境界，那股仿佛生命层次的威压感，让陆玄呼吸都有些不畅。
但此刻陆玄却是一步不退，直视郭昌双目，大声道：“督帅可以杀我，但要我这些兄弟送死却是不能，我等可以战死，但决不能这般白白送死！”
陆玄身后，三百名精壮默默地走上前来，三百双目光就这么盯着郭昌，只要郭昌敢动手，他们就敢跟着陆玄一起造反。
郭昌见状，嘴角肌肉狠狠抽搐了两下。
片刻的沉默后，突然回头，对着身边的亲卫喝道：“鸣金，收兵！”
随着鸣金声响起，早已疲惫不堪的义军如同潮水般退去，依稀见，能够听到城头传来的欢呼声……
第十章 索要
三阳城外，义军大营，中军帅帐中，郭昌面沉似水。
本以为，拿师尊赐下的玉符出来，便能轻易攻破三阳县，听说其他几位师兄都是这般轻易攻城略地的，为何到了自己这边，就不灵了。
本来这场仗若能大胜，那他在军中的威望将达到顶峰，无人再能撼动。
但一战未能功成，接下来该怎么办？
继续打？
今天义军士气最盛都不能拿下，接下来怕是更难了。
“唉，早知如此，就该听陆都统的，一开始那些官兵是害怕的，但我们四面围城，把人家退路给断了，没地方逃，自然要跟我们拼命了。”
“是啊，尤其是后来那些豪族的护院、家仆上来，人手一足，我们就那么些长梯，人虽然多，但能上城的地方就是那些长梯可以，人再多又有何用？”
“人家只要守住这些梯子，我们的人就上不去，这仗打的真是……”小心的看了郭昌一眼，没说下去。
郭昌面色更黑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话分明就是昨日陆玄说的那一套，不就是说自己没听陆玄的，导致这场败仗么？
他将目光扫向陆玄，虽然很不情愿，但不得不说，陆玄在打仗这方面，确实颇有些诡计，现在也只能看他了。
只是此刻陆玄却没有坐在他下手位置，而是坐在最末尾，双目似睁非睁，好似快要睡着了一般。
众人议事时驳了陆玄一次，攻城时陆玄难得主动请战，郭昌却担心他趁机再立一功驳回，现在让他请教陆玄如何破城，他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但若不能破城，先不说军威什么的，单是军中粮草都是个让他头疼的问题，粮草一断，恐怕立刻就会发生哗变。
郭昌决定暂时放下跟陆玄的恩怨，但直接问有些不好，他将目光看向十二都统中唯一的女人罗娟。
罗娟会意，矮胖的身体站起来，一拍桌案道：“吵吵吵，现在抱怨这些有何用？现在我等该想想如何破城，天师都将那护城青气助我等破了，若再不能破城，我看这仗也不用打了，我等一头撞死在那城下算了。”
“抱怨之言便莫要多说了，这三阳城已无护城青气，正是破城最佳时机，诸位可有破城之策？”郭昌接过话头，目光没在陆玄身上停留，缓缓扫过一众都统道。
众人不由将目光看向陆玄。
在场的都是草莽豪杰，让他们提刀砍人，那没问题，但遇到这种动脑子的事儿，那就不是他们的长项了。
陆玄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跟众人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罗娟最先耐不住，开口问道：“陆兄弟，咱们这里属你主意最多，这如何破城，你倒是给个主意啊。”
“非我不愿，实在无能为力。”陆玄抬了抬眼皮道：“如今城中军民联合，我军缺乏攻城器械，强攻就如今日这般，徒耗兵力，若能有足够时间，我们还能断水绝粮，将这三阳城困死，耗他個一年半载，城也就破了，但现在，恐怕最先耗不住的是咱们。”
说完，陆玄还看了一眼郭昌。
他没说什么你们不听我的，合该有此一败这种话，除了解气之外，只能把双方的台阶都拆了。
破城之法，他有想，但不确定是否有用，而且就算有用，也不能现在拿出来。
之前献策是职责，现在吗……得有好处。
众人闻言心下不由一沉，如今都是统兵的人物了，其他带兵本事不好说，但对于粮草的重要性，大家都是有共识的，义军不像朝廷有粮草积累，营中的粮草众都统虽然不知具体数量，但估计也耗不了多久。
跟三阳城比消耗？
纯属想多了。
“就再无其他方法破城？这今日虽然破了护城青气，但师尊说过，这护城青气会随着民心稳定不断恢复，我等没有太多时间。”郭昌皱眉看着陆玄道。
“恕末将无能。”陆玄心底翻白眼，这事情是你该考虑的问题，早干嘛去了？现在空口白牙，想让我卖命？
“督帅，不如将其余各部尽数招来，或许还有转机！”一名都统突然开口道。
郭昌是云州督帅，手下有三十六路都统，除了他们十二个，其他人都分散在云州其他郡县起事，只是郭昌将第一个重点攻击目标放在了三阳县，才有他们十二路都统汇聚在此的场面。
杨冲闻言冷笑道：“都叫来喝西北风么？本来粮草就不够，你现在把所有人都招来，你养么？”
“姓杨的，怎么说话呢伱！？”那都统闻言一拍桌案起身怒道。
“想打？”杨冲不甘示弱，站起身来，目光凶狠的看着对方。
“够了！”郭昌愤怒的一拍桌案喝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吵闹？都给我坐下！”
那名都统闻言闷闷不乐的坐下来，杨冲不屑冷笑一声，也跟着坐下。
看着一个个如同闷葫芦一般的都统，郭昌就觉的一阵头疼，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陆玄，郭昌沉默片刻后摆手道：“今日诸位攻伐一日，也都累了，且去歇息，明日继续攻城。”
还攻啊？
一众都统闻言心中多有不满，就如今这模样，明天再攻也只是徒耗兵力，陆玄不是说了吗？
但看郭昌那难看的脸色，众人知趣的没有多言，纷纷起身告辞。
“陆贤弟，你留一下，我有话与你说。”郭昌对着正要起身的陆玄道。
“我？”陆玄扭头看向郭昌，有些诧异。
上次郭昌管自己叫贤弟还是自己刚成了都统那会儿，后来随着自己威望越来越高，郭昌的称呼就变成了陆都统。
“嗯。”郭昌点点头。
杨冲也站住了，皱眉看向郭昌道：“督帅，独留下陆兄有何事？”
陆玄跟郭昌之间的龃龉在这义军中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他担心郭昌对陆玄不利。
“自有话说，出去！”郭昌心情本就不好，看着杨冲这般模样，分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更是烦躁，声音都不由大了几分。
“没事，先出去吧。”陆玄摆了摆手，郭昌显然是想跟他要破城之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对自己动手，身居高位时间久了，就算是头猪也能摸索出些权衡之道来，郭昌的问题在于他那骨子小家子气，不是蠢。
“告辞！”杨冲闻言点点头，抱拳一礼，大步离开。
自己说话不听，陆玄只是一句就走了，哪怕现在有求于陆玄，郭昌脸色都好看不起来。
“督帅留我下来，是为破城之事？”陆玄已经习惯了郭昌的黑脸，要是哪天对自己和颜悦色了，反而会让陆玄感觉别扭。
“你应该知道粮仓中粮草已经不多，若不拿下这三阳县，我等都没好下场。”郭昌点点头道：“此时你我正该勠力同心。”
“今日城下，末将请战时是最后也是最佳破城机会。”陆玄叹息道。
“按你说的，围三阙一如何？”郭昌看着陆玄问道。
“难。”陆玄摇了摇头。
“为何？”郭昌不解，不是一样的计策吗？怎么晚一天就没用了？
“若今日用，城中官员、士绅、兵卒见有退路，不知我军虚实，只知我军声势浩大，多半会逃，就算不逃，也难如日间这般上下一心，拼死守城，人，都是有私心的，有退路的情况下，谁也不想拼命。”
“但今日一战，督帅也看到了，那份怯战之心已去，他们发现即便不逃，我等也奈何不得他们，为何要抛去家中大半产业逃亡？这心态一变，结果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陆玄看着郭昌笑道：“督帅还是早做打算，不如撤军算了。”
郭昌闻言断然道：“不行。”
那破护城青气的玉符，他这里只有一枚，若此番不能破，他恐怕再难破城。
此刻郭昌是有些懊悔未听陆玄之言，但事已至此，他只想尽快破城，犹豫了一下，看着陆玄认真道：“陆贤弟，只要你能助我破城，破城之后，我便助你迈入先天！”
“先天？”陆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笑的有些讽刺：“若未记错，上次攻伐刘家镇，督帅便说过类似之言。”
当初说的是谁先攻破刘家镇，他便帮谁入先天的？那一仗陆玄可是拿命去拼，最终第一个杀进刘家镇，但郭昌许下的诺，时至今日都未兑现。
“你敢因私废公！？”郭昌看着陆玄，目露凶光。
陆玄直了直身子，浑身煞气逼人，迎向郭昌的目光道：“末将此前，两次献策，都是破城之策，但凡督帅听我之言，也不会有如今窘境，末将自问已做到本份，何谓因私废公？”
他虽未入先天，但隔三差五就有淬体丹滋养身躯，力气远超普通后天武者，若郭昌想要仗着修为比他高用武力来压他，那他倒想试试这先天是不是一定就比后天强！
郭昌与陆玄对视半晌，最终凶光收敛，虽然没动过手，但陆玄天生神力，一拳能把一座小镇大门轰碎的力道，这点便是早已迈入先天的他都自问做不到，真动起手来，赢了还好，若输了，那他这个督帅颜面何存。
这也是郭昌一直不肯兑现诺言的原因，后天已经这么恐怖了，若真让陆玄突破到了先天境界自己还拿什么压他？
“你不懂，入先天没那般容易，不是有了修行之法就行，还需有先天武者助其找寻天门，每个人天门所在都不同，没有先天强者护持，根本突破不了，但此间颇耗心神，如今我义军正在起事阶段，何来那许多精力与时间？”郭昌叹息道。
“无需督帅相助，只需给末将功法，末将便助督帅破城如何？”陆玄目光灼灼的看向郭昌，他体内内息早已溢满，每天都有种想发泄的感觉，只是一直寻不到门道，他现在需要的是有人给他指一条路，接下来该干什么。
“你有法破城？”郭昌目光一亮，看向陆玄道。
“不敢保证，但愿意一试。”陆玄点头道。
“好，只要你能助我破城，破城之后，我便将归元诀全部给你，并助你突破。”郭昌大喜道。
画饼画上瘾了吧！
陆玄有些无语：“功法，末将现在便要。”
“你可知道，千万后天武者中，都未必有一人能凭自身突破！”郭昌皱眉看着陆玄，他不想给，若陆玄真凭自身突破先天，郭昌心里会更难受。
“这本就是末将应得的！”陆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不要暴躁。
这话只差说我信不过你了，等于撕破了脸面。
如果可以，陆玄真不想跟郭昌闹得这么僵，但没办法，郭昌是那种不守规矩的性格，光收钱不办事。
之前不好翻脸，但现在对方有求于自己，陆玄自然得先把自己该得的东西拿来。
至于破城，就像郭昌说的，若三阳不破，他们这些人日子都不会好过。
犹豫片刻后，郭昌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陆玄道：“你先看着，待破城后，我助你突破。”
“告辞。”陆玄接过册子，他不怕有假，这还没攻城呢，若是假的，随时可换。
“等等！”郭昌叫住陆玄道：“明日你准备如何破城？”
“明日末将来指挥大军。”陆玄没解释，现在这城已经不是靠什么阴谋诡计便能破的了，他其实也没太大把握，但他觉得可以试试。
“哼！”看着陆玄离开，郭昌冷哼一声，这陆玄果然有破城之法，却借机要挟自己，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第十一章 归元秘录
“陆兄。”陆玄出了郭昌帅帐，却见杨冲还等着，见他出来，连忙迎上来道：“没事吧？”
“没有。”陆玄看着杨冲，心中微暖，勾起他的肩膀道：“此地不好说话，随我去我帐中。”
“好！”杨冲点点头，他也有事想问陆玄。
二人一路回到自家帐中，却见陆超早已等在帐外，身后还带着一群整装待发的义军，看见两人，连忙迎上来：“哥，杨大哥。”
“这么多人聚一块儿干嘛？”陆玄不解的看着一群人。
“兄弟们说，哥你被那郭昌留下了，大家怕你出事，就聚起来了。”陆超解释道：“劝不走。”
“兄弟们别担心，老子命硬，没那么容易出事，都去歇息，明日有硬仗要打！”陆玄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众人散去后，杨冲和陆超跟着陆玄回到帐中，陆超忍不住问道。
“跟郭昌做了个交易。”陆玄从怀中将那本书册取出来。
“归元秘录？他给你了？”杨冲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玄，这本是归元诀的全本，郭昌一直随身带着。
虽然嘴上说以后会传授给众人，但打了这么久的仗，别说陆玄，所有都统立下的功劳都不少，早就达标了，郭昌却一直推三阻四不愿意给。
如今陆玄竟然能从郭昌手中把这东西拿来，郭昌良心发现了？
“嗯。”陆玄点点头，看着杨冲道：“老杨，我一直把你当自己人，如今得了这秘籍，你我兄弟共参如何？”
杨冲皱眉看着陆玄道：“陆兄，那郭昌要你做什么？”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陆玄能从郭昌那里拿来这东西，以郭昌的性子，这怕不是要拿命来换！
“破城。”陆玄也没隐瞒。
“怎么破？”杨冲看向陆玄，有些怒道：“那郭昌忒不是东西，先前献计不用，如今打不过了，却要伱来力挽狂澜？”
“陆兄，这仗咱不打了，今夜就带着兄弟们走，我等如今这些兄弟，就算自己干也饿不死，总好过给那草包卖命强！”
陆玄任他发泄完，方才叹了口气到：“云州外现在是什么情况，你可知道？”
“不知。”杨冲摇了摇头，他长这么大，也就加入归一教之后才在云州内活跃开，至于云州之外……说句不好听的，大乾有多大他心里都没个概念。
“什么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跑出去，最多当个山贼草寇。”陆玄摇头道，他之前也想单干的，但见识到护城青气的威力，还有张玉清的玉符后，陆玄改变了想法。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管这棵大树是不是快倒了，但这棵大树的核心，有让自己更透彻理解这世界的东西。
“那有什么不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杨冲冷哼道。
“肉哪来？酒哪来？你不是一直想为父报仇，推翻大乾吗？一個山贼草寇，怎么推翻？”
杨冲沉默了。
陆玄指了指桌上的秘籍道：“护城青气如何破的，你也看到了，咱们没这本事破，没归一教，朝廷随便派个厉害人物过来，咱们便挡不住，没他们在前顶着，我们也是人家盘中菜，这辈子难成气候。”
“先练好本事，咱们才有更多出路，我当你兄弟，有福同享，等咱们本事大了，才有给自己做主的机会！”
杨冲点点头，随即看向陆玄：“有把握吗？”
“打仗这种事儿，没有必胜一说，心里倒是有些想法，成不成，还得看明天。”陆玄摇了摇头，世上哪儿有绝对的事儿。
“那你先练吧，别耽搁功夫，我以后再练。”杨冲起身道。
“行，跟你说一声，另外，你手下的人，明天我要用。”陆玄点点头道。
“好。”杨冲没有多问，他相信陆玄不会害他，答应一声后，便转身离去。
“哥，我也不练了。”待杨冲走后，陆超看着陆玄道：“今夜我在外面给你看着。”
“怎么，还想着修儒？”陆玄看着自己这兄弟，笑问道。
“嗯，我觉得还是修儒好。”陆超认真的点点头。
“习武起码还能找到路子，修儒……你上哪儿学去？”陆玄皱眉道。
穷文富武这话放在这个世界有些说不通，他们这种出身，习武还能找到路子，但想学正统儒家传承的话，那只有朝廷有，这可不是一个反贼能学的。
或许几年、十几年后，天下有变，到时候会有机会，但陆超最好的学习时光就荒废了。
陆超苦涩的摇摇头道：“总之，先过这关吧，哥，你如今拿到了秘籍，今晚能突破吗？”
“不知道，没人教，你哥我也是摸石头过河，听说挺难的，但总要试试。”陆玄摇了摇头，他也没什么信心。
“那哥你赶紧练吧，若能突破，也能多一份自保之力。”陆超起身道。
“又不是我要冲锋陷阵，怕什么，不过咱兄弟确实需要多几分自保之力。”陆玄点点头。
陆超明白陆玄在担心郭昌找他秋后算账，这种成为兄长累赘的感觉让他很难受，却又无法改变现状，只能心情有些沉重的离开大帐，给陆玄足够的时间修炼，虽然这点时间未必有用。
自己这小老弟似乎有些成熟了。
大概也是感受到压力了吧。
陆玄深吸了一口气，沉下心来，开始翻看这归元秘录。
归元秘录乃张玉清所著的武学秘籍，只有先天和后天两篇。
归元诀是郭昌口述，很多东西其实讲的并不明白，但归元秘录中的讲解倒是颇为清楚详细。
按照张玉清在书中记载，他本是道家，修的是道家法门，与武并不是一个体系，但张玉清境界已远远高出这个品级，有足够境界支撑，再看武道，便犹如高屋建瓴。
所以想要创出武道前两个境界只需要了解一番，所创出的归元秘录虽非武道绝世功法，但也绝不简单。
后天篇讲究的是养息，不断蕴养内息，按照道家说法来说，这个阶段算是炼精化气，内息只是精到气的一个阶段。
归元秘录中所述，是以身体为丹炉炼丹的一个过程，张玉清出身道家，哪怕创武道，里面也夹杂着很多道家理念。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蕴养内息之外，最重要的是吃！
没错，就是吃。
蕴养内息，说白了就是以自身精气为养料蕴养内息的一个过程，人的精气是有限的，想要修炼，精气哪儿来？
食物，药。
义军多是贫寒出身，别说药了，大多数义军如今都是一种饿不死的状态，强行修行，只会让身体更加亏空，更加虚弱，更别说像陆玄这样一路修行到后天巅峰了。
这也是几万义军才出了他们这么点儿修炼有成的，陆玄在这点上算是开挂了，猫分身的机遇对于凡人来说有些逆天，每隔几天就会被喂淬体丹，而且那具分身能够将最精纯的药力提纯出来不必担心药毒对身体的损害。
在后天阶段，陆玄不但不用担心精气不够，甚至淬体丹提供的药力对身体都有极大的滋养作用，让陆玄在修行速度飞快的同时，力量还能不断增长，远超常人。
但如今陆玄的内息已经壮大到溢满的状态，身体力量似乎也增加到一个极限，如今吃淬体丹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这也是他急切想要找到后续功法的原因。
归元秘录或许不是最顶级的武学心法，但对这两个境界的叙述却极为详细，让人对后天和先天这两个武道境界有个明确的认知。
后天境界，内息蕴满奇经八脉后，便可以开始冲击先天了。
冲击先天的条件有两个，一是内息足够，达到后天极限，二是找到自己的天门。
所谓天门，是道家说法，因为张道清出身道家，所以在这里引用了道家的概念，武者是没有开天门说法的。
道家是沟通天地，修到高深处，往往能借助天地之力施展强悍法术，而武道却是反其道而行之，是挖掘人自身潜力的修行之法。
人体是个宝库，也是个小天地，所谓先天，便是找寻到开启这宝库钥匙之门，找到了，便能挖掘自身潜力。
在先天这个层次，武者是诸派中最强的存在，真气源源不绝，持久力超强，肉身强悍，而且开天门之后，会有各种神异能力。
有的人力气会暴增，有的人真气中会带有各种属性，甚至历史上有不少武道强者在这个境界能逆伐更高境界的其他体系强者。
但每个人的天门位置不同，想要找到，只能通过内息不断去刺激试探。
后天武者没有打开天门，不像先天武者这样真气源源不绝，想要刺激、试探，对内息耗损极大，所以很多武者冲击一次先天，没能找到天门的话会大病一场，修为暴跌，需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连续几次，光是冲击时造成身上的暗伤就能让人直接废了，所以最好有先天高手帮忙引导，以先天真气帮助刺激，但这对先天高手的耗损也很大。
郭昌一直不愿意帮人突破先天，除了怕有人威胁自己地位外，这代价估计也是一个原因。
第十二章 天门
自己的天门会在何处？
陆玄盘坐在毛毡上，五心向天，摈弃诸多杂念，按照归元秘录之法，开始感应自身内部情况，也就是传说中的内视。
体内磅礴内息随着呼吸调动，按照特定的规律在奇经八脉中游走。
按照归元秘录中所述，每个人的天门虽然不同，但当气息游走过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差别，只是这份差别很小，就算仔细感知也感知不到。
若有先天高手以真气探知，凭借先天高手对气息的敏锐还能察觉到，但如果出错，先天真气对对身体的伤害几乎是不可逆的，若是那先天高手心存歹念，人可能直接就废了。
就凭这一点，陆玄便不敢让郭昌帮自己突破。
只能靠自己了。
心、肝、脾、肺、肾、眼、耳、口、鼻、舌、手、足、脑，天门所在虽不同，但大体都在这个范围内，不同的位置开启天门后所获得的神异也有不同。
若在心脏，真气中会带几分灼热，而且这份灼热会随着修为的加深而提升，修炼到极致，可以熔炼万物。
若在肝脏，真气会有极强的恢复力，续航能力超强，这类是最不容易死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内息一遍遍流经所有位置，然而天门在何处却始终感应不到。
碰碰运气？
陆玄心绪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焦躁起来，贸然尝试，一旦失败，自己这一身修为便会折损大半，身体很可能还要受创。
但若不试一试，接下来若是真破城了，自己很可能遭到郭昌的清算，只是越焦躁，对身体的感知便越弱，甚至开始无法维持这种状态。
“猫儿，来，吃这个！”
就在陆玄心绪不宁，眼看就要从入定状态中跌出时，耳畔突然响起邋遢老道的声音。
不是本体听到，而是猫分身那便，邋遢老道又来研究了。
猫分身？
陆玄心念一动，自己的天门会不会与猫分身有关？
每次猫分身吞下丹药，药力就会通过玄妙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体里。
若说自己最神异的地方，可能就在这儿了吧？
心念一动间，陆玄一心两用，猫分身张嘴便将邋遢老道送到自己嘴边的淬体丹吞入嘴中。
随后，便是被分身消化后的药力自体内涌出。
“找到了！”
仔细感受着力量的来援，陆玄的内息体会着每一分变化，在药力出现的刹那，陆玄终于找到那药力出现的位置，正在自己丹田。
丹田乃人体最重要的一处位置，按照归元秘录所述，后天阶段，人是感受不到丹田所在的，只有到了先天境界，丹田处开辟出气海，人才能直观的感受到气海所在。
但陆玄跟其他人不同，他的丹田与分身贯通，每一次药力的出现就在这附近，在药力涌入的那一瞬间，陆玄是有机会感受丹田所在的。
没有犹豫，早已积蓄的内息随着药力的出现，在陆玄的指挥下迅速涌向丹田。
“轰~”
没有归元秘录中记载的那种痛苦，内息几乎是在触碰到这個范围的瞬间，丹田中突然涌出一股庞大的吸力，陆玄那一身远超普通后天巅峰的内息，几乎在瞬间被这股恐怖吸力吸收。
脸色不由一白。
猜错了？
那瞬间贼去楼空的感觉，让陆玄差点跌倒，但在另一边，原本匍匐在地上很少动的猫分身却是突然站了起来，在邋遢老道愕然的目光中，突然对天咆哮。
“喵呜~”
一团气随着猫分身的怒吼脱口而出，却并未逸散，而是悬浮在猫分身身前不足半尺的距离悬浮，同时飞快的旋转着。
“这是……”邋遢老道皱眉看着这一团气，庞大的神识已经侵入内部，半晌后方才收回神识，啧啧称奇道：“人道修行之法？”
陆玄的意识此刻也已经完全转移到猫分身身上，听到老道所言，心中生疑，却也来不及多想，竭力控制着那团气想要将其拉回来。
那是自己的全部修为啊。
内息化成的气团在空中不断旋转，逐渐化作一道气旋，四周的天地灵气朝这边涌动，内息在一点点被淬炼，向真气转化。
但陆玄惊恐的发现，随着内息气旋向真气转变，自己对它的控制力正在不断减弱。
突破个先天而已，不用这么大声势吧？
陆玄咬牙，竭力控制着气旋回来。
“为何会有人道气息？此方星球早已开天，天地人三道合一，怎会有单独的人道气息出现？”邋遢老者皱眉看着眼前的气旋，感觉自己的认知被这只猫给颠覆了。
不过眼看着陆玄越来越痛苦，老道摇了摇头，伸手打出几道手印，同时几枚充斥着灵气的石块飞出，落在陆玄四周，形成一个微小的阵法。
陆玄顿时感觉压力骤减，他对气旋的控制力回来了。
“我究竟造出个什么东西？”老道盘膝坐在陆玄身边，又露出那种让陆玄害怕的眼神。
不会被他解剖吧？
陆玄被邋遢老道的眼神吓到了，心念一乱，气旋差点控制不住。
“精心凝神，莫要胡思乱想。”邋遢老道皱眉喝道。
声音中，似乎带着某种玄奥的力量，陆玄有些波动的思绪竟然奇迹般静下来。
气旋的蜕变渐渐停止，内息彻底完成了向真气的转变。
福至心灵，陆玄猫嘴一张，气旋自动飞回陆玄嘴中，邋遢老道连忙凝神感应，那真气在猫体内流转一圈之后，又消失了。
猫分身身后，多出几粒猫屎。
“真气被提纯了……这是为何？”邋遢老道还是没找到真气的去向，有些痛苦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要不还是将这只猫给拆了吧，但又舍不得。
还有它体内为何会修出人道之气？它是只猫啊！
邋遢老道坐在一边，看着这猫又恢复了那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试探的打出一道道法诀在对方身上，这猫虽然是自己所创，但身上却有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诡异情况，若不能将这些问题弄清楚，老道这心里面就跟猫抓一样难受~
第十三章 后悔了
消失的内息回来了，几乎是瞬间充盈陆玄的整个奇经八脉，而后回归丹田，形成一个循环。
先天境最大的特点不止是内息变成真气，可以延伸到兵器乃至直接外放，更重要的是，能在体内形成一个内循环，同时不断通过口鼻掠夺天地之气。
没错，就是掠夺。
按照张玉清在归元秘录中的说法，道家讲究与天地和谐共处，而武夫之道却是掠夺，通过食物，通过呼吸来掠夺天地之力壮大自身。
所以武夫粗鄙，不如道家玄妙。
这多少有些夹带私货，毕竟张玉清是個道士，哪怕创出了归元秘录，在张玉清心里，估计还是觉得道门功法要高于武者的吧。
大帐中，陆玄微微松了口气，邋遢老道又在那边抓狂了，陆玄现在没心情管他，反正自己的猫分身也无法说话，写字的话……鬼知道那邋遢老道会不会丧心病狂的把自己的分身给解剖了。
安安心心做个吉祥物就好，唯一让陆玄在意的是那邋遢老道刚才所说的人道功法。
他现在只知道有儒家、道家、武者再加一个佛家有着各自的功法传承，人道功法是怎么个说法？
不过这种事对于目前连获得一套心法都得费尽心力的陆玄来说，太过遥远，还是将眼下的事情解决好再说吧。
体表有一层薄薄的油腻，不过身在义军中，洗澡这种事情两三个月一次都算是奢侈的，陆玄简单找来块不太脏的布沾湿随意擦洗后，便径直出帐。
天边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清晨的微风吹来，让人神志不由一清。
陆玄感觉自己好似获得了新生，哪怕不去看，也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不远处的栅栏旁，陆超跟两名守夜的护卫在打瞌睡，天光虽未大亮，但不少已经饿了一夜的义军已经早早出来围在大锅旁，希望能够吃口热乎饭。
天空飞翔的鸟儿甚至蚁穴中因为天冷不再出来的蚂蚁，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感知之内。
修行的本质就是生命层次的跃迁，陆玄现在就有种自己是世界中心的错觉，一呼一吸间，体内蜕变的真气缓缓流动，在呼吸间贪婪的吞噬天地之力来壮大自身，虽不明显，但陆玄能够感知到那份微弱的提升。
只是……自己的天门有什么功效？
陆玄有些疑惑。
他见过的先天高手只有一个，就是郭昌，天门在肺，口含一口先天金气，与人交手时，突然来上那么一口，防不胜防，而且威力不小，后天武者若不知底细，能直接被对方喷死。
那自己的天门能力又是什么？
变猫吗？
仔细感受半晌也没感受到自己身体有什么超自然变化，按照归元秘录所述，开启天门后，真气中会附带天门特性，因为千人千样，所以关于这方面的运用并无成法，修行者需自行摸索其用法。
还需跟人交手才行。
不再思索这些，陆玄径直来到栅栏边，拍了拍陆超的肩膀。
“哥！”陆超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看到陆玄后惊喜道：“你突破了？”
“嗯。”陆玄点点头：“回去睡会儿，今日攻城，你跟着一起。”
“不用，我不困。”陆超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陆玄一直怕他出意外，在军中有了根基后，便再不让他上战场了，通常都是让他管理后勤，这也让陆超总觉得自己是累赘。
“去睡！”陆玄皱眉道。
“哦。”陆超见自家兄长沉下脸来，不敢再反抗，乖乖的回到帐中休息。
“叫兄弟们集合！”陆超回到帐中后，陆玄对着守夜的手下道。
“是！”
陆玄的八百义军在郭昌手下算是最精锐的存在，也是仅有的接受过一些训练的士兵，集结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八百将士便在陆玄帐外集结。
“兄弟们，今天有硬仗要打，多的就不说了，老规矩，破城后，城中富户、豪商，随便造，但有一点，不得迫害普通百姓，老子不是什么好人，但知道自己是为何当了这义军，别人我管不了，但我的兵，谁碰谁死。”陆玄目光在那一张张脸上扫过，声音不高，但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都统放心，规矩我等都懂。”一群彪悍的汉子都习惯了陆玄这般说话，当下齐声应道。
至于今天是否能破城，没人多问，他们相信陆玄。
“吃饭！”陆玄不再多言，当即命人去把食物搬来分发给众人，今日他们是主力，陆玄可没有差饿兵的习惯。
主营那边已经吹起了集结号，不过陆玄并未着急，让自家士兵将饭吃完，这才带着睡醒的陆超和一群手下去往营外集结。
就这，陆玄这支人马都是来的早的。
“今日准备如何打？”郭昌将十二名都统聚集在自己身边，看着陆玄沉声问道。
“杨冲所部留给我，再留十架长梯，其他的和昨日一般打。”陆玄抱拳道。
“嗯？”郭昌皱眉看向陆玄：“与昨日一般，如何破得了城？”
“末将自有办法。”陆玄没有多做解释。
“若今日无法破城，大家都要被你连累！你可敢立军令状？”郭昌看着陆玄，眼底露出一抹杀意。
“不敢。”陆玄摇了摇头道：“虽有些把握，但也不敢保证必胜，督帅若是愿意信我，那便打，若不信……”
陆玄将归元秘录从怀中取出递向郭昌道：“那督帅便另请高明吧！”
“你……”察觉到其他都统不善的目光，郭昌心中一堵，一把伸手抓向陆玄。
陆玄周身似乎亮了一下，郭昌这一抓，仿佛受到一层无形之力的阻隔，竟是没有抓住。
“先天真气！？”罗娟看着这一幕，惊呼出声。
“突破了？”郭昌收回手，有些忌惮的看向陆玄。
“还要多谢督帅相助之恩。”陆玄顺手将归元秘录送到郭昌手中，让他不至于下不来台，随即抱拳道：“末将今日，必鼎力助督帅破城，督帅勿虑！”
仗是一定要打的，否则都要完蛋，但要立军令状就免了吧，赢了是应该，输了还要受罚甚至丢命，这种赔本儿的买卖，陆玄是从来不做的。
郭昌心底发苦，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他都统们目中闪过的不满，自己只是给了陆玄功法，可没帮他突破，然而陆玄的话，听在其他人耳中，不就是自己帮他突破的吗？
“诸位放心，因为今日陆都统要负责破城，是以昨夜我将归元秘录借给他参悟，只要今次能够破城，破城之后，尔等皆可来我这里誊抄一份归元秘录。”郭昌心知这个时候必须安抚一众都统，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绝不食言。”
最不想让突破的人突破了，其他人也没必要藏着了，而且只要能够攻破这三阳县，按照师尊秘法，自己的实力会有一个大幅度提升，不怕镇不住这些人。
当然，最让郭昌难以置信的还是陆玄，能够没有先天高手帮助，凭借自身突破先天，按照师尊所言，这在武道之上已经算是天赋异禀了，万中未必有一，竟然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他现在有些后悔之前对陆玄的打压了，只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唉~
其他都统却不知郭昌的心思，闻言目光一亮，齐齐应命道：“督帅放心，今日我等必定破城！”
第十四章 预谋
攻城战再度开启。
有了先天的诱惑，一众都统今天打的格外卖力，对于他们这些武者来说，能够踏入先天境界，就算义军失败了，凭借先天的实力，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占山为王，只要不胡乱招惹朝廷，也能过的很滋润。
力量就是权利，对于几乎是在丛林法则下野蛮生长起来的一众义军都统来说，这就是真理。
可惜城中守军经过昨日一战，对义军的恐惧已经基本消失了，义军攻势虽猛，但城中守军今日应对起来却更加自如，饶是一众都统卖力攻城，一上午过去，城池依旧固若金汤。
“陆兄，照这样下去，根本无法破城。”杨冲跟在陆玄身边，已经绕着城池走了好几圈，见陆玄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忍不住开口道。
“那当然，军中缺乏攻城器械，这种战术，相当于添油战，指望靠这种战术破城是不可能的。”陆玄点点头，目光却仔细的在城头逡巡。
“那陆兄要如何破城？”杨冲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再过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若今日不能破城，他能想到回去后郭昌会是什么脸色。
“这打仗打的就是人心，昨日我军若围三阙一，这守军就会心生侥幸，城中官员、富户、豪绅有的想打，有的想逃，人心不齐，破城自然就容易。”
“只是郭昌不准，四面合围，等于是我们帮人家将人心合在一处，所以破城艰难。”
陆玄边走边说，他懒得跟郭昌解释什么，但杨冲跟他是过命的交情，人品也端正，陆玄是将他当做自己人来看，有些东西，他也愿意教。
“那就是破不了了？”杨冲心底有些发沉。
“攻城最简单的，就是让他们内部乱起来，但也不是只有这个办法，打仗能利用的不只有恐惧、自私，自信有时候也能用。”陆玄伸手比了比距离道：“一会儿听我号令，号令一出，带着你的人朝这里猛攻。”
“此处倒是相对薄弱。”杨冲点点头，他跟着陆玄跑了大半天，也看出一些门道来，守军并不是所有位置防守力量都一样的，也有强弱，陆玄指出的位置，正是一处薄弱之地。
“去准备吧。”陆玄深深地看了杨冲一眼道：“记住，若事不可为，立刻撤退！兵没了可以再招，你若没了，我便没了一个兄弟！”
杨冲不知道陆玄为何如此说，以前也不是没打过苦战，笑着道：“放心，今日定帮你破城，免得那郭昌又刁难你！”
“嗯，等我号令。”陆玄说完，便翻身上马，策马朝着郭昌的中军方向而去，那里是郭昌主攻，攻势也相对强一些，三阳城的精锐基本都在那里。
一路飞马赶到郭昌身边，郭昌正心疼着他的损失，见陆玄过来，怒吼道：“陆玄，今日若不能破城，我……”
“破城正在当下！”陆玄直接打断他的狠话。
“嗯？”郭昌皱眉看向陆玄：“如何破城？”
“便在此处！”陆玄指了指眼前的城墙。
“陆玄，这便是你的破城之计？你在与我说笑？”郭昌怒道：“狗官将城中精锐都集中在此处，若说防御，此处便是最强的。”
“最强之处，往往便是最弱之处，我等与官军都知此处最强，那此处便是最弱之处！”陆玄道。
“啊？”郭昌被陆玄给绕晕了，茫然的看着他。
“一刻钟后，鸣鼓响号，杨兄弟会在城西发动猛攻，那里防御薄弱，若官兵不想城池被破，必然会命精锐前去救援，督帅届时只需将精锐兵马压上去，便有机会破城！”陆玄看着郭昌沉声道。
“伱是说让杨冲吸引敌军精锐，我来破城？”郭昌闻言目光一亮。
陆玄点点头道：“敌军守军虽多，但善战者却不多，若能将其精锐调开，以督帅麾下精锐相攻，当可破城。”
你会这般好？
郭昌皱眉看向陆玄，这破城可是大涨威望的机会，陆玄会让给自己？
“末将已入先天，督帅许诺对我已然无用，我也不想那些兄弟折损太过，督帅知道，我手下向来人少，就不争这次破城之功了，这破城首功，督帅自己看，想给谁便给谁吧。”陆玄看着郭昌笑道。
“嗯，也好。”郭昌虽然心中还有疑虑，但眼下可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看着陆玄道：“那你呢？”
“我带兄弟们去城东吸引敌军，当然，督帅若不放心，末将也可带人撤出战场。”陆玄抱拳道。
“本帅没那般小气。”郭昌上下打量了陆玄片刻后，冷笑道：“既如此，陆都统便按照自己意思去办吧。”
陆玄对自己那些兵确实宝贝的紧，既然这小子识时务，郭昌决定破城之前，先不追究他早上给自己造成的难堪了。
“末将告辞！”陆玄没有多言，带着自己的八百将士绕城而走，来到城东。
负责城东作战的是罗娟与另外一名都统，见到陆玄过来，罗娟皱眉道：“陆都统为何来此处？”
“我已与督帅定好破城之策，能否破城，便在此时了。”陆玄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一名随行护卫，看着两人道：“稍后两位听我调遣，这破城之功，自有两位一份如何？”
罗娟和另外一位都统闻言目光一亮，那都统笑道：“既是陆兄开口，我等自当遵从。”
虽然各有派系，但说到打仗的本事，一众都统对陆玄都是服气的。
“好，事不宜迟，两位将帐下精锐都调遣过来，但切记，攻势不能有丝毫削减。”陆玄看着二人道：“要与之前一样，可懂？”
“好！”罗娟和另外一位都统也不废话，当下按照陆玄所说去做。
陆玄则立于军中，静静等着时机的到来。
“哥，真要将功劳让给他们？为何不是杨大哥？”陆超见二人离开后，这才来到陆玄身边问道。
“我也想给，但若老杨不动手，如何取信郭昌？”陆玄摇了摇头道：“破城之后，郭昌肯定不会让我们好过，这功劳就算立下也不会有什么好处，倒不如拿来分化他们！”
说着，陆玄皱眉看向自家弟弟：“你是读书人，不懂这些？”
陆超：“……”
谁说读书人学的是这些东西的！？
想说什么，南门方向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战鼓声，破城之战开始了……
第十五章 破城
三阳县，城楼。
“大人，城西贼军突然发起猛攻，裴家的人挡不住了，派人过来求援！”县衙总捕急匆匆的来到施贯身边，对着施贯抱拳道。
“派人去吧。”施贯对此似乎早有预料，颔首道。
“是！”总捕答应一声，转身飞奔离去。
施贯扭头看向一旁的李惜年笑道：“惜年先生，果然被您料中了。”
李惜年摆了摆手：“贼军缺少器械，蚁附攻城已然无用，选择薄弱处猛攻，确是破城之机，也是城中缺乏精锐，否则倒是不必如此麻烦。”
若三阳县有两三千稍加训练的军队，根本不必怕对方来这手。
可惜如今守城的也只有县衙衙役还有巡城卫稍微有些看头，加起来都不足千人，其余豪商富户的家仆、护院，也就守城，放在城外，不比外面那些乌合之众强多少。
“先生说，贼军会否趁此机会来攻此处？”施贯询问道。
“不知，有备无患。”李惜年摇了摇头道：“那郭昌乃张玉清弟子，号称督帅，总领整个云州贼众，这些时日，也确实打了不少仗，该有些本事。”
“不过一贼寇尔，便是那张玉清，或许修为高绝，然若说这领兵征战的本事怕是未必厉害。”施贯摇头笑道。
正说话间，下方传来的鼓声突然密集起来，站在城头上往下看去，能看到一支兵马在人群中颇为醒目。
与平日里见到那些骨瘦如柴的贼军不同，这些人一个个身形健硕，带着一股子剽悍气息，一看就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施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县尊不必如此，这不就是我等预料之中么？那郭昌精锐大抵都在此处，正好借此机会一战将其精锐尽歼于此处！”李惜年却是笑了，笑的有些畅快。
“先生，我等兵力怕是有些不足！”施贯脸色难看道。
“我胸中浩然正气恢复了些许，足以将其精锐重创，余下的，便看县尊了。”李惜年缓缓起身道。
“但护城青气尚未开始聚拢，先生有伤在身，此时强行施展，这身子如何受得了？”施贯惊道。
“驱动这一片城防机括还是做得到的，能为此间百姓免一场兵灾，区区残躯，舍之何妨？”李惜年深吸了一口气，挥手道：“万箭！”
随着他的举动，一股青气自他头顶溢出，迅速下落，没入脚下城墙中。
女墙墙垛的下方，突然开出一道道方形孔洞，一枚枚冰冷的箭簇自孔洞中探出。
“齐射！”李惜年颤抖着来到女墙边，低头俯视那些汹涌而来的归一教精锐，干裂的嘴唇缓缓开合，苍老的声音在城头蔓延。
“咻咻咻~”
随着那苍老的声音响起，那一個个方形小孔中的箭簇如雨般落向那疾冲而上的精锐。
义军可没有什么像样的防护装备，莫说铠甲，木盾都只有灵星装备，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哪怕是这些身强力壮的精锐，也只能如同待宰羔羊般在那箭雨中哀嚎倒地。
大量的义军被这一幕吓到了，前线的士气开始崩溃，那些直冲上来的精锐损失最为惨重，第一时间调头溃逃。
“想走？”李惜年嘴角留下一行血渍，一挥手喝道：“穿心！”
“嗖嗖嗖~”
城墙上多了几排孔洞，冰冷的箭簇带着死亡的尖啸撕裂空气，朝着那些亡命奔逃的归一教教众而去。
城墙下，归一教教徒如同割麦子一般成片倒在箭雨之下。
哀嚎声，惨叫声响彻天地。
郭昌派上前来的精锐，几乎是在一瞬间崩溃，死伤惨重，郭昌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却又毫无办法。
李惜年仿佛瞬间苍老师岁，身子更是摇摇欲坠，施贯连忙扶住。
“先生，快去歇息！”
“县尊莫要管老夫，那郭昌乃贼军主帅，只要斩断其帅旗，贼军自溃，县尊此时正该趁胜追击！”李惜年摆了摆手，对着施贯道。
“好！”施贯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若能在这一仗中击溃贼军主帅，对自己来说，绝对是天大的政绩，自己很有可能在告老前再进一步！
“传我军令……”
正要发号施令，却见一名捕头慌慌张张的从东面城墙冲来，脸色惨白道：“大人，大事不好，东城贼军突然杀出一票精锐，那些人凶悍异常，张家家主挡不住，如今贼军已经攻上了城墙，张家家主此时正率众退往城中，东门失守！”
“什么！？”施贯只觉脑子轰的一声炸了，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噗~”
李惜年猛然吐出一口血黑血，双目无神，整个人直接委顿下去。
“先生！？”施贯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一把扶住李惜年，惶急道：“此时该如何是好？”
“好一个郭昌，没想到竟然这般狠辣，用精锐性命来麻痹我等，老夫却是失算一手啊！”李惜年苦涩道。
“那可有补救之法？”施贯心中腹诽，都这个时候了，就别佩服人家了，赶紧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贼军众多，城门一破，再难补救，当此之时，该设法突围了！”李惜年苦涩道。
突围？
施贯看向城外那密密麻麻的贼军，别说什么乌合之众，任谁看到这么多贼军，恐怕也难生出抵抗之心，更别说突围了。
至少这里没有。
“此处便是机会！”李惜年艰难地抬手指了指城下，喘息道：“贼军刚刚溃败，士气已然崩溃，破城消息应该还未传到此处，我等此时聚众杀出，贼军当反应不过来，也是我军唯一生路。”
施贯目光一亮，这确实是个机会，当下点头道：“好，便依先生之言。”
随即对着周围众人喝道：“都听到了，活命机会便在眼前，尔等若想活命，立刻带着兵器，随我杀出城去。”
“大人，那我等家眷该如何？”一名捕头急道。
“保命要紧！”施贯沉声道：“此时回去，不但救不得家眷，尔等性命也会丢掉。”
“我不管，我母亲还在家中，怎可不管？”那捕头面色一变，也不废话，转身便走。
“莫管他，其余人，随我突围！”施贯看着那捕头的背影，面色有些难看，随后看向其余人喝道。
生死面前，不是所有人都会顾虑家眷，施贯说的也没错，现在回去，多半是全家地下团聚，倒不如留有用之身以图日后。
当下一行人护着李惜年匆匆下城，直接打开城门朝着郭昌帅旗处杀去……
第十六章 降或死，选一个吧
郭昌的心在滴血。
刚刚被守城机关射杀的那些人，有大半都是他的心腹精锐。
这些人是天师给他的归一教护教精锐，也是他能压得住陆玄这种刺头的底气所在。
如今，自己的底气就这么一战被射杀大半。
城防机关怎么还能用？护城青气不是已经散了吗？
这些问题并没有在郭昌脑海中盘桓太久，因为三阳县的城门打开了。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一支全部由衙役、县卫组成的兵马朝着这边杀来。
四周归一教义军早已被刚才城头的机关弩箭杀的丧胆，连郭昌的护教军都被杀溃了，更别说普通义军。
此刻见到城中突然杀出一支人马来，一个个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疯狂四散。
而这支人马也不理会溃散的义军，直直的朝着郭昌帅旗这边杀来。
“站住，迎敌！”郭昌气沉丹田，以先天真气发出洪亮的声音，一时间竟将周围的惨叫声、杀声震了下去。
可惜，兵败如山倒，刚刚被杀破了胆，此刻又被敌军尾随追来，哪怕是最精锐的护教军，此刻虽然在郭昌的喝令下缓下了速度，但士气已散。
“镇！”
施贯右手提剑，左手持着一枚官印，淡淡的青气自官印流入他体内，每当有义军靠近，他只将宝剑一点，空中便出现一枚模糊的官印影响，杀向他的义军顿觉一座大山压来，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官佑？”郭昌死死地盯着施贯手中的官印，眼中闪过贪婪，这就是师尊所说调动众生之力的媒介？
“贼军主将在此，于我杀！”施贯也看到了郭昌，战场之上，可没多余的时间与对方废话，将剑一指郭昌，大声喝道。
狭路相逢勇者胜，从出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无退路。
两名随行的县尉一左一右向郭昌包夹而来。
“身轻如燕，力大无穷！”李惜年强行催动体内浩然正气，刹那间，两名县尉的速度快了三成，在奔行中突然加速，只是瞬间便欺近到郭昌身前，两柄长刀交叉斩向郭昌。
“哼！”郭昌怒吼一声，挥刀迎向二人，体内先天真气涌动，随着他一刀挥出，匹练般的刀气迎向两名县尉。
“咣~”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中，三人各自后退。
“先天！？”郭昌面沉似水，朝廷的底蕴确实深厚，三阳县两名县尉竟然都是先天境界，最重要的是，有位名儒的加持，力量、速度远超常人，自己这蓄力一刀，竟是跟两人拼了个旗鼓相当。
“贼将授死！”施贯趁着三人分开的功夫，手中宝剑一点，虚空中，一座官印虚影再度凝现，出现在郭昌头顶。
刹那间，郭昌只觉身子一重，仿佛有万钧重担压在自己肩头一般，哪怕动一下都需要用尽全力，体内的先天真气更是死寂，任他如何调动，也慢如龟爬。
“杀！”两名县尉趁机杀至，还是一左一右，两道刀光便斩向郭昌脖颈。
“给我动啊！”郭昌奋力的举起刀想要格挡，但那股无形的力场下，他的动作仿佛慢了一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把刀斩向自己。
我命休矣！
郭昌绝望的闭上眼睛。
“锵~”
就在郭昌绝望等死之际，耳畔响起一声清越的金属碰撞声。
他连忙睁眼看去，入目处，却是一把长剑挡住了两名县尉的绝杀。
陆玄！？
虽然还没看到来人，但如今义军之中，能够挡住两名先天高手围攻的，也只可能是刚刚突破先天的陆玄了。
来人确实是陆玄，在确定罗娟他们破城之后，他便带着人来到正南门，看看这边的情况，没想到还有惊喜。
“噗~”
寒光一闪，在两名县尉错愕的瞬间，抹过其中一人的脖颈。
殷红的鲜血迷蒙了郭昌的双眼，他连忙擦了擦眼睛，再次睁眼时，另一名县尉已经被陆玄缴了兵刃，一把掐住脖子提在了空中。
“官印还有这等功效？”陆玄一手提着挣扎的县尉，目光却是落在施贯手中的官印上。
施贯面色难看的看向陆玄，左手青气涌动，想要再度施展官印神通。
却见陆玄伸手成爪，施贯只觉手中一轻，官印竟被陆玄这般凭空摄走。
“嘎巴~”
左手用力一握，脸色已经紫涨的县尉身子一僵，抓着陆玄胳膊的双手无力垂落。
“先天神通！？”李惜年皱眉看着陆玄，一般后天突破先天，开启天门后，确实能够生出一些神异。
但大多数武者在入先天之后，神异多跟身体有关，或是力大无穷，亦或者速度飞快、恢复力惊人，再厉害一些的，真其中会附着一些属性，如金木水火土，操控五行是不可能的，粗鄙武夫没这個能力。
但眼下陆玄的手段，显然不是正常的先天神通。
“你是何人！？”看着迅速围上来的一群壮汉，施贯和李惜年没有反抗，施贯境界不够，失了官印，再无战力，李惜年实力虽强，但连翻重伤，更几次强行催动浩然正气，到此时显然再难与一个先天高手抗衡。
儒家的缺点就在这里，哪怕境界再高，失去浩然正气后，连个境界低很多的先天都能轻松拿捏。
陆玄没有理会二人，皱眉看着手中官印，先天真气几次探入，却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不见丝毫反应，更别说如施贯那般用来做法了。
“此物如何催动？”尝试几次无果，陆玄这才将目光看向施贯。
“此乃朝廷官印，尔不过一乡野鄙夫，卑贱……呃……”
施贯话未说完，陆玄手中宝剑已经脱手而出，直接没入他胸口。
他愕然的看向陆玄，却见陆玄皱眉看着他：“简单来说，你没用了，对么？”
“我……”施贯嘴唇翕动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
“别挡路，安心的去吧。”陆玄握住剑柄，一巴掌将对方拍开，目光看向李惜年。
“陆玄，此人乃名儒，天师有令，若擒得名儒，不可擅杀！”郭昌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施贯，生怕陆玄将李惜年都杀了，连忙开口道。
此刻的郭昌自己都没发现，他对陆玄产生了畏惧。
若不畏惧，何必拿天师来压陆玄？他才是这里身份最高的人，陆玄听他命令是应该的，但此刻他，从心底生出一股对陆玄的畏惧来。
不是畏惧对方的武力，而是陆玄这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性子。
那种对生命的漠视，不管对方是谁都直接下手，郭昌有些怀疑，若自己真跟陆玄闹掰，对方会不会如同杀施贯一般将自己给解决了。
“名儒？”陆玄目光一亮，看着李惜年点头道：“先生是自己受缚，还是我帮你？或者，先生自裁试试？”
李惜年没有说话，实际上，在刚才动用浩然正气之后，他已经彻底脱力了，此刻就算想自杀也没力气，只能狠狠地等着陆玄。
“拿下！”陆玄摆了摆手，自有手下人上前，将李惜年绑起来。
陆玄的目光则看向那些手足无措的衙役、县卫们。
“我不喜欢废话，降或死，诸位选一个吧。”
说话间，陆玄身后，八百壮汉围拢上来，一个个目露煞气的看着这些人。
一名捕头默默地丢掉兵器，跪倒在地。
周围的衙役、县卫们也没犹豫太久，做出了选择。
城事朝廷的，命是自己的，一个月三钱银子把命赔进去不值当……
第十七章 触摸不到的地方
“督帅，东门已破，可以进城了。”陆玄让人将俘虏带走，扭头看向郭昌道。
“恭喜陆都统，此番三阳城破，陆都统又立下一桩大功！”郭昌看着陆玄，心中恨不得当场砍了他，但脸上却是堆满了真诚的笑容。
“我哪有这本事，罗姐破的，跟我无关。”陆玄摇了摇头，这事儿自己唯一动手的也只有这里一战了。
“罗娟？”郭昌皱眉看着陆玄，想不通陆玄打的什么主意，罗娟的本事他是知道的，她哪来的本事跟陆玄争破城之功？
而且陆玄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头功被抢的样子。
“嗯，平日倒是看不出来，罗姐竟有这般本事，倒是小觑她了。”陆玄看了看四周聚集过来的护教精锐，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他想过这边会留后手，郭昌多半会啃到硬骨头，只是没想到骨头这么硬，连归一教的护教精锐都死伤惨重。
粗略一看，如今还站着的护教精锐，恐怕已经不足三百了，对郭昌来说，这打击可说是毁灭性的，哪怕拿下三阳县，郭昌的势力反而出现衰减。
没了护教精锐，郭昌对手下这些都统的震慑力必定降低，加上他平日里防贼一般防着大家，这入城之后，光是要稳固自身权势就得费不少功夫。
“官印可否给我？”郭昌没有太在意这些，目光落在陆玄手中的官印上面，掩饰不住的生出贪婪之色。
“督帅会用？”陆玄闻言心底一动，之前那施贯手持官印，宝剑一指就出现一座官印虚影的手段让陆玄很在意。
那施贯本身在失去官印之后，与普通人相差不大。
这东西，是否也能调动护城青气？
“嗯。”郭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陆玄道：“此物于我归一教有大用，有此物在，配合天师通天之法，可令你我修行速度大增。”
“哦？”陆玄将真气探入那官印之中，但无论他如何感知，这也只是块普通石头，并无神异之处。
“别试了，在你手中无用，但若能得天师册封，方可知此间神妙，将他给我。”郭昌伸手道。
“册封？”陆玄看着郭昌皱眉道：“就如朝廷封官一般？”
“嗯，差不多。”郭昌含糊道。
陆玄沉吟片刻后，将手中官印递给郭昌。
自己对这个世界了解还是太少，首先这大乾朝从开国到如今，历时八百余年，这对于来自另一个时空的陆玄来说，本身就很奇幻。
大乾的制度与自己原本时空华夏历史虽有出入，但都差不多，除了超凡力量之外，人文方面大差不差。
问题来了，大乾凭什么能够屹立千载不倒？
以前陆玄觉得是因为超凡力量的干预，将原本应该爆发的东西镇压下来，这才能让大乾享八百年国运。
但如今看来，还有很多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掺杂其间。
归一教不管未来如何，目前来说，是自己能接触到这个世界核心东西的唯一渠道。
郭昌显然有所隐瞒，但这并不重要，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对自己坦诚相待，今天这方官印送出去，陆玄要让他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
“入城吧。”把官印攥在手里的瞬间，郭昌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护教精锐的折损让他现在面对陆玄有些害怕，刚才若陆玄拒绝将官印给他，他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让陆玄交出官印。
没想到陆玄直接给了。
松口气的同时，对陆玄的恶感也在不觉间消散了些许。
“我去城西看看，杨兄弟那边情况不知如何了。”陆玄点点头，对着郭昌抱拳道：“末将告辞。”
“嗯。”郭昌点点头，带着自己的残军径直入城。
“哥，你早就算到这一步了？”陆超待郭昌走远后才看着陆玄问道。
“什么？”
陆玄想着心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算到郭昌会吃大亏啊！”陆超有些崇拜的看着陆玄。
今天这一番操作，陆玄这边不费一兵一卒破了城不说，还坑的郭昌手下损失惨重。
“是有想到这里是块硬骨头，只是没想到这么硬。”陆玄摇了摇头，他又不是神仙，哪能知道对方还有这种杀手锏。
不过他的初衷确实是要让郭昌损失一些精锐，这样才不至于为难自己。
“哥，你怎懂这么多？”陆超跟在陆玄身边，有些崇拜，又有些不解。
自家兄长也没怎么读过书，但算计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
“学问就是把这世间的许多道理用文字表述出来，很多事不是读书才能懂。”陆玄摇头笑道，自己毕竟是一個成年人灵魂穿越而来，那些这个时代真正的智者他不一定玩儿的过，但就郭昌这种水平，拿捏他真的太容易了。
“那……惜年先生……准备如何处置？”犹豫了一下，陆超问道。
“你认得他？”陆玄好奇道。
“三阳书院院主，哪个学子不认识。”陆超点点头道。
“阿超，你也念了几年书，儒家的道统伱可有学到？”陆玄突然好奇道。
陆超摇了摇头：“我只是普通弟子，在书院也只是做学，关于儒家道统，那至少是亲传弟子才能修行的。”
“儒家境界你总知道吧，就像武者有先天后天之分，后面还有，只是一直没搞明白。”陆玄询问道。
归元秘录也只是一部修行到先天境界的功法，至于先天之后是什么境界，归元秘录中只是模糊的说了几句，但并未具体说有什么境界，只是说先天乃武道根基。
陆玄现在想把这些东西弄明白。
“道统不会轻传，那些亲传弟子也不会与我这等普通弟子说，平日里甚至见一面都难。”陆超说到这里有些愧疚。
当初兄长用尽全力，也只是给了自己一个读书的资格。
只是书院中也是讲究身份尊卑的，不是你读书努力刻苦，成绩好人家就会高看你一眼，事实上，他们这些出身贫寒的弟子，在书院中也就比杂役强点儿。
“知识垄断么？”陆玄点点头道：“改天我倒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这位院主，至于他如何处置，那就是郭昌的事了，不过看他方才反应，这位院主当无性命之忧。”
第十八章 人间炼狱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没准备让我破城？”城西，城门四周的屋舍已经成了废墟，杨冲坐在一处坍塌的窗沿处，狠狠地吐了口血痰，抬头看着陆玄。
他想到陆玄之前的交代，当时没在意，如今想来，却是陆玄早就将这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这是我能想到最快破城之法，我……”陆玄点点头，想要解释一下，却被杨冲打断了。
“我的命，你救的，杨冲能有今日，也全凭你帮衬，这事儿，莫要再提了，其实你骗我更好。”杨冲吐了口浊气，看着陆玄苦笑道。
怨气，肯定是有的。
为了能破城，他是把命豁出去在跟三阳县的县卫们拼，到最后自己只是吸引敌军兵力的，作为好兄弟，陆玄却把破城之功给了他人，这心里怎么可能一点儿芥蒂都没有。
“你是我兄弟，过命的交情，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不会骗自己人，这事儿若事前告知于你，很容易被人看出来，那郭昌也不会把他身边的精锐拿出来。”陆玄坐在他身边叹息道。
郭昌实力受损，就算破城后，为了底下人的平衡，也不会随意对付陆玄。
这个时候若陆玄跑了，对郭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不待见陆玄，对陆玄非常忌惮，但郭昌也清楚，手底下这帮都统中，陆玄是唯一会顾全大局的，在自己实力难以镇压住这些都统的时候，再把陆玄逼走，那三阳县就真成了一堆烂摊子了。
这也是他为何明知道遭了陆玄算计，折损大量精锐却还忍下来的原因，可不只是对陆玄个人实力的忌惮。
陆玄破城后第一时间跑来自己这里，让杨冲心里好受了些，此刻听陆玄这般说，起身道：“我是个粗人，到现在连名字都不大会写，不如伱和阿超精明，只要你不嫌弃我没本事，杨冲愿跟你一辈子。”
“走吧，虽然头功不是你的，但此战能胜，你也是立了大功，该你的，少不了，顺便去看看那天师手段。”陆玄跟着起身揽住他的肩膀笑道。
城里乱起来了，义军犹如一头头饿狼般冲入城中，见东西就抢，见女人就扑上去，跟土匪也没什么区别了，甚至不如土匪。
整個三阳县，都遍布着哭嚎声和凄厉的怒吼声。
很多人拿起武器反抗，朝廷的势力已经被清除，但城中百姓的反抗却没停过。
一名衣衫不整的女子踉踉跄跄的从破烂的房间里冲出来，看到陆玄一行人的瞬间，眼中流露出绝望的神色，身后是几名嘻嘻哈哈的义军，见到陆玄一行人后，连忙停下。
“你挡路了！”陆玄看了一眼那女人，眼神变得冷漠，也不多言，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刺入女子胸膛。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解脱，身子随着陆玄抽出宝剑，软倒在陆玄面前。
“陆……陆都统。”几名义军面对陆玄，大气都不敢出。
“滚！”陆玄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带着众人往城内走去。
陆超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扭头看向陆玄：“哥……归一教起义，就是为了这样么。”
他知道陆玄为何这样做，这女子若是继续活下去，面对她的是生不如死的地狱，陆玄当然可以救她，但这城里类似遭遇数不胜数，他们也救不过来。
但这绝不是陆超想看到的世界，义军的初衷不是为了救民于水火吗？怎的如今却反而将百姓推进更深的深渊？
“初衷或许是，但起义开始后就不是了，归一教的起义太过仓促，人员良莠不齐，这种环境下，就算是好人，也会慢慢变成这个样子。”陆玄叹了口气道。
“为何？”陆超捏紧了拳头：“他们没想过以前自己也是这样的么？”
“你不抢，别人会抢，杀人放火的吃的脑满肠肥，还有女人玩儿，守住底线的却只能挨饿，挨饿的滋味你也试过，这种情况下，还有几个人能守住底线？”陆玄嘴角带着几分嘲讽。
“就没办法解决？”杨冲皱眉道，这种场景，他也很难受。
“有，但是不能。”陆玄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何意？”杨冲和陆超不解的看向陆玄。
“最好的办法，就是整顿军纪，这对归一教本身也有好处，能更快获取民心，但做不到。”陆玄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他不看好归一教的原因。
归一教起事的根基就是民心，但现在这份根基却在迅速地土崩瓦解。
“为何做不到？”陆超不解道。
“没人，没时间。”陆玄道：“要做到这些，首先督帅、都统得以身作则，而归一教最大的问题就在这里，我没见过其他督帅，但郭昌你们都是见过的，他会做这种事？”
“至于时间，朝廷不会给归一教这个时间，看着吧，朝廷的反击很快就会来的。”
杨冲和陆超想想郭昌的样子，心中突然生出几分绝望，归一教，真的有未来吗？
一路上，到处都是虐杀、抢劫、淫，那些平日里看着可怜巴巴，骨瘦如柴的义军，在进城后却仿佛在一瞬间变成了恶魔，为这座城池带来了无尽罪孽。
可怕的是，这份罪孽会持续很久。
陆玄带着人先一步将城中的府库控制住，乱世之中，粮食永远是硬通货。
“陆都统，督帅请您前往衙门。”一名护教军匆匆来到陆玄这边，对着陆玄一礼道。
“何事？”陆玄皱眉问道。
“督帅说，要祭拜天师，所有都统不管在做何事，必须前去。”护教军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强硬。
“知道了，稍后便去。”陆玄点点头。
“告辞！”护教军显然还要去找其他都统，现在城里乱成一片，每个都统都不知道在哪，所以郭昌派了很多人出来找。
“走吧，去见见天师。”陆玄看向一旁的杨冲和陆超道。
对于天师，这些都统们以前其实没有太多的敬畏感，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天师就跟天子一样，太过遥远。
不过这次破城，天师虚影在城外那遥遥一拜，拜没了三阳县的护城青气后，天师的形象在所有义军心中有了明确的模样。
那神威莫测的能力更让人心中敬畏。
其他事情众都统还可能不放在心上，但祭拜天师这种事，没人会违抗。
第十九章 册封
县衙里很乱，有厮杀的痕迹，但更多的像是土匪过境一般。
地面上的血迹还未干涸，尸体倒是没看见。
毕竟要拜天师了，环境太过脏乱，有对天师不敬之嫌。
郭昌在别的事情上不怎么严谨，但在这件事上却是虔诚的很。
十二位都统陆陆续续的到达。
其实看得出来很多人是不愿意的，毕竟刚刚破城，这个时候是油水最多的时候，谁也不想错过这发财的机会。
但郭昌显然是等不及了，护教精锐的大量折损让他在义军中的威慑力大减，这个时候，利益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他要借天师之威稳住自己对这些部下的震慑力。
“陆都统，多谢啦！”罗娟进来后，没有如往日一般先给郭昌问候，而是看向陆玄，粗犷的脸上笑容满面，显然这次破城首功的好处不少。
另外一位都统也微笑着向陆玄点头示意。
这次他二人本来是打酱油的，在战前，他们预计这首个攻破城池的不是陆玄便是郭昌，再不济也该是杨冲这個莽夫，怎么都没想到这破城首功会落在他们头上。
有了这个功劳，不说到手的油水，光是先天的功法郭昌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推脱了吧。
“好说，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分彼此？当时的情况，确实你二人位置最佳，这破城头功合该你二人领。”陆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颔首道。
“我就说咱们这些人里，论打仗，还得看陆都统。”罗娟大大咧咧的挤开杨冲，坐到陆玄对面。
陆玄坐着十二都统龙头的位置，她现在是心服口服，但陆玄之下，哪怕是最能打的杨冲也没办法服众。
对如今得了破城首功的罗娟来说，这个位子就该是自己的。
其余都统也纷纷应和，经此一战，他们算是彻底看清了，郭昌虽然是督帅，名义上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但本身能力有限，率众主攻还能被打的元气大伤。
而陆玄虽然跟他们地位齐平，但跟着陆玄是真能打胜仗，有油水捞，看看罗娟就知道了，人家随便指点一下，就成了破城首功。
相较之下，作为整个云州督帅的郭昌，在经此一战后，威信算是失了大半。
督帅又怎么样？
跟着你没好处，谁能一直跟下去？
郭昌已经能够直观的感受到众人对自己的尊重大不如前了，但如今自己手中实力大减，他也只能压下心中腾起的怒火。
刚刚破城，算是归一教在云州这一支人马第一次攻破大城，而且折损还不严重，众人此刻心情都不错，谈兴极佳。
郭昌瞪了许久，众人那股子热络劲过去之后，方才轻咳一声道：“诸位都统，此番大破三阳县，是我归一教云州起事以来第一场大胜仗，此事需报知与天师，一来向天师报捷，二来也是请天师为诸位正式册封名录，同时也请天师分派接下来的任务。”
“督帅说的是，不过天师在东州，距此少说也有千里之遥，就算快马通报，这一来一回恐怕也需许多时日。”一名都统好奇道。
这种事派人去的话，双方相隔千山万水，不知得多久，等天师那边给出新的方向，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无需这般，天师自有神通能与我等联络，这也是把诸位请来的意思，此番攻破三阳，于我归一教意义重大，诸位皆是有功之臣，自当天师亲自册封。”郭昌笑道。
此前众人号称都统，但都是郭昌封的，而这次向天师引荐，相当于为众人正名，有些像朝廷封官，之前是代理，这次是正式任免。
众人闻言，倒是多了几分兴趣，将目光看向郭昌。
“督帅准备如何做？”陆玄好奇道。
归一教的册封他其实没什么感觉，形式再像，归一教毕竟不是朝廷，给人的感觉还是草台班子，倒是对张玉清如何亲自册封有些兴趣。
“我已命人去准备祭坛、祭品，诸位既然皆至，事不宜迟，我等立刻起坛，请天师降临。”郭昌终于找回了几分做督帅的自信，起身笑道。
一众都统虽说都是归一教教徒，但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东西，还真是只存在于传说，唯一见过的一次也就是昨天郭昌破护城青气用的。
今天能再见，倒也一个个兴致勃勃。
“说起来，我等虽拜入归一教许久，却也未曾直面天师，今日有这机会，倒是不错。”罗娟笑着起身道。
这话本也没什么，但配合罗娟的语气神态，颇有种众都统话事人的感觉，这让郭昌微微皱眉。
以前罗娟可不是这样，这不过捡了个头功，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这么一看，虽然讨厌陆玄，但陆玄就算得了大功也是那副不骄不躁，云淡风轻的模样，确实更让人舒服。
跳梁小丑！
郭昌对罗娟的表现有些看不上，真不知道自己这头功是怎么来的么？
当下起身带着众人来到衙门后院，那里已经有护教精锐搭建好了祭坛。
这些护教精锐都算是道家门徒，对搭设祭坛这种事颇为熟练，祭坛面前已经摆好了香案，上面摆放好三牲。
道家三牲是獐、鹿、麂，可惜急切间也找不到，便以猪、牛、羊来替代。
陆玄等人按照郭昌的吩咐，各自站定位置后，便见郭昌手捏一张黄符，站在祭坛前带着众人虔诚三拜后，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刻，手中黄符突然自燃起来。
郭昌见状大喜，连忙再拜道：“恭迎天师！”
随着他话音落下，香案之上，烟雾袅袅间，一尊道人虚影缓缓浮现在众人眼前。
道人虚影正是张玉清，只是与昨日所见不同，今日所见道人，左手持一柄拂尘，右手握着一卷古朴竹简，虚幻的身影在袅袅烟雾中如梦似幻，颇有几分神仙中人之感。
“拜见天师！”陆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气在香案之上飘荡，并非郭昌故弄玄虚，当下对着虚影抱拳一礼。
“诸位都是我归一教有功之臣，无需多礼。”老道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几分欣慰。
于此同时，众人心中都生出一股莫名的感动。
“师尊，弟子无能，今日方才攻破这三阳县，有愧师尊教导。”郭昌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张玉清虚影拜道。
“哪有人生下来便什么都会？能打下三阳县，已说明徒儿颇有将略。”张玉清摇了摇头，没有那种上位者的威严，反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亲近感。
“谢师尊！”郭昌感觉背后似乎所有的目光都盯在自己身上，也觉有些尴尬，硬着头皮道。
张玉清似有所觉，低头看了看众人，笑道：“今日徒儿来寻为师，可是为册封而来？”
“正是，三阳已下，还请师尊为这些将士早定名分。”郭昌躬身道。
张玉清闭目感受片刻后，微微蹙眉，看向郭昌道：“切记，少造杀戮，否则早晚被民心反噬。”
郭昌不解其意，想来是老师感受到这城中乱象不喜，当下点头道：“师尊放心，弟子明白。”
张玉清没再多问，看着郭昌道：“你为云州督帅，此前未有城池，虽有督帅之名，却无督帅之实，今日，本座授你云州督帅之位，总辖云州军政，望你能记得当初为师教诲，可曾得到官印？”
“有！”郭昌连忙将早已准备好的官印双手奉上。
张玉清点点头，用拂尘的柄在竹简上一点，随后对着郭昌手中的官印一指导：“敕！”
紧接着，便见一道青光落在官印之上。
刹那间，郭昌只觉自己与官印似乎产生某种特殊的关联，他能通过官印，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力量在四周，自己可以随时调动。
“谢师尊！”郭昌大喜，再度拜谢。
“此番破城，何人首功？”张玉清将目光看向陆玄等十二都统。
“回师尊。”郭昌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据实禀报：“此番破城，乃是都统陆玄定策，由杨冲与弟子佯攻，吸引城中官军主力，而后由都统罗娟破城，至于何人首功，弟子不好判断。”
“陆玄、杨冲、罗娟。”张玉清闻言，看向十二都统道。
“在！”陆玄三人应声出列，各自报了姓名。
“首功当属破城之人，罗娟，今日正式册封伱为归一教都统，兼领云州军务，务必好生辅佐郭昌，不得有误！”
张玉清说着，一道青气自那竹简上射出，没入罗娟体内。
“谢天师！”罗娟脸上露出一抹抑制不住的惊喜之色。
“陆玄。”张玉清微微颔首，目光看向陆玄，思索片刻后道：“打仗不但需要勇武，亦需谋略，今日正式册封你为归一教都统，兼领云州政务，助郭昌处理好云州内政。”
又是一道青气自竹简中垂落，没入陆玄体内，刹那间，陆玄感觉似有一股清气涌入自己体内，并无特殊感受，但体内真气流转却顺畅了不少。
这是什么力量？
张玉清继续封了杨冲做都统兼郡尉后，又给其他九名都统正式册封为都统，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类似陆玄的感觉，甚至比陆玄感觉来的更强烈，一个个几乎是瞬间内息壮大到后天巅峰的层次。
一个个顿时面露喜色，齐齐拜谢。
“三阳县乃云州南北枢纽，战略要地，好生经营。”张玉清看着郭昌嘱咐道。
“弟子遵命！”郭昌连忙答应一声，起身时，张玉清的虚影却已经散了……
第二十章 人道气运
三阳县，距离县衙不远处一座宅院，昔日也是三阳县一大豪绅住所，随着归一教的进驻，昔日的豪绅巨富也烟消云散，如今这处颇有格调的府宅，如今成了陆玄的居所。
陆超被陆玄打发去清算财物，陆玄自己则挑了一间静室，吩咐手下兄弟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后，便一头钻入静室之中，今天接受的信息有些多。
静室中，陆玄身周一尺处，宝剑、笔墨、竹简绕着他身周悄然转动。
这便是陆玄开启天门后获得的神异。
他的天门与寻常武者突破先天不同，在丹田却又不是丹田，而开发出的神异也跟寻常先天武者的不同，是一种类似力场的东西。
目前这力场威力不大，能托起的重物就只有眼前这些，再重，力场就会崩溃，之前甚至更差，只是在接受册封后，自己对真气的运用更顺畅了，连带着这力场的承重极限也获得了少许提升。
不是磁场，类似于念力，但又不完全是，目前威力有限，像今天那样出其不意从县令手中夺印还行，真用在战斗中，完全不如神力、耐力这类的天赋有用。
不过更让陆玄在意的是册封带来的变化。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真气运转快了几分，比之前更流畅，同时专注力也有所提升。
今日受册封的人中，郭昌应该是最大的受益者，不但有类似自己的青气入体，那官印似乎也跟在施贯手中一样能用了。
这算什么力量？
陆玄皱眉。
对于这种不属于自己的未知力量，虽然能给自己带来提升，但陆玄总觉得有些不妥。
他虽然也经常接受邋遢老道馈赠的淬体丹，但至少知道这力量是怎么来的，猫分身有净化效果，带来的力量能放心用。
而眼下这份由张玉清册封带来的力量，让陆玄有些不安。
从邋遢老道那里听来的一些碎片信息可以知道，即便这个世界有神仙之力存在，但也遵循能量守恒原则，如果张玉清施展的是道家法力，归一教光是云州就有一个督帅，三十多个都统。
就算不算那在外面没册封的二十多個，也有十三个要册封。
整个归一教要册封多少？光靠他自己的法力真的够吗？
就算现在够，以后呢？
越来越多的人立功，需要支出的法力也会越来越多，他还能以一人之力笼罩整个大乾不成？
如果这力量来自于张玉清的法力，这显然是一条不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而且从郭昌的种种表现来看，要动用这份力量也需要前置条件。
城池、官印，或者还有军队。
陆玄伸手抓住浮在自己面前的毛笔，将这三样东西写在竹简上，想了想，陆玄又写了一样，张玉清手中那份竹简，很有可能也是一个条件。
如果这力量不是张玉清的，那又是什么？
陆玄皱眉将毛笔扔出，毛笔精准的挂在了笔架之上。
看了看手中的竹简，陆玄摇了摇头，造纸术在这个世界早已成熟，印刷术也出来了，竹简属于淘汰产品，张玉清手中的竹简跟自己这个显然不是一回事，可能是什么法宝之类的东西。
自己知道的信息太少，很难将这些东西联系起来。
头疼啊！
正想着，陆玄心中突然一动，却是猫分身那边，邋遢老道回来了。
他或许知道什么。
当下，陆玄盘膝静坐，将主要心神投入到猫分身那边。
猫分身所在的茅屋里，邋遢老道打开阵法，茅屋的竹门自动打开，似是迎接主人的归来。
邋遢老道心绪明显有些不佳，垂头丧气的坐在自己的蒲团上。
正心烦间，却见自己那只灰猫站起来，迈着优雅地猫步来到他身边，亲昵的用脑袋蹭了蹭他。
“你还通些灵性呢。”邋遢老道看到陆玄这模样，心情没来由的好了些。
这猫儿虽然是自己所造，但就如普通猫一般，基本不怎么搭理人，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饿了就自己去外面捕猎，然后也不吃，而是叼到自己这里来换取淬体丹。
今天它突破了练气境，虽然身体还是探知不出任何东西，但生命层次的跃迁是能感受到的。
这让邋遢老道欣喜若狂，这代表着自己创造的这只猫有修炼的能力。
如今似乎连灵性都增长了许多，能感知到主人的不快，主动跑来示好，这是个好现象。
“嗯！？”
突然，正想伸手去摸猫头的手顿住了。
邋遢老道仔细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猫儿，随后一缕神念没入猫儿体内。
“怎么可能！？”邋遢老道似乎受到了什么刺激，一下从蒲团上蹦起来，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玄。
“喵？”陆玄目光一亮，有戏，当即决定卖萌，抬头，猫眼中带着迷惑不解的发出一声猫叫。
“人道气运，还是未经炼化的人道气运！？”邋遢老道伸手一招，陆玄的猫分身不受控制的漂浮起来。
陆玄早已习惯，任由邋遢老道用变tai医生的目光仔细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但这感觉……真不是太好。
心中却是思索着邋遢老道的话。
人道气运？
还未经炼化？
“不可能啊，此星开天许久，三道早已合一，怎会有纯粹的人道气运出现，还是未经炼化的人道气运？”邋遢老道仔细感知着陆玄身上那股子人道气运。
想了想，邋遢老道把陆玄丢在一边，在一堆石料中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一枚核桃大小的玉石。
“虽不是人道法宝，但只是这点气运，应该足够！”邋遢老道神神叨叨的说着，随后手掐印诀，凭空生出一团真火将那玉石包裹。
在陆玄好奇的目光中，那本不规则的玉石在真火的灼烧下，渐渐有了形状，体积也渐渐缩水。
只是片刻后，一方拇指大的玉块落在陆玄面前。
“收！”
邋遢老道将手指一指陆玄，轻喝一声。
陆玄只觉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流走了，但瞬间又出现了。
“虽然不多，却源源不绝，这是有人道气运加身才有的，为何你会有？”邋遢老道感受着陆玄体内重新出现的人道气运，眼睛瞪圆了。
“喵？”
陆玄可爱的歪了歪脑袋，心里突然有些犯恶心，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第二十一章 人道至宝
“嗯~啊~”邋遢老道感受着玉石中涌出的气运，不自觉的吸入体内，随后露出享受的表情。
好猥琐~
陆玄低下猫头，不想再多看这猥琐老道一眼。
许久，邋遢老道方才回过神来，皱眉看向陆玄。
这人道气运哪儿来的？
从未听说过有已经开天的星球，能重新诞生出单独的人道之气。
而且……
猫是自己做的，什么构造他最清楚，自己要真有单独生产人道气运的本事，星主高低也得给自己敬杯茶。
之前这猫突破时用的是纯粹的人道功法，然后体内便诞生出人道气运，莫非……它的魂魄并非自然产生？
老道突然眉头一皱，掐了一道印诀，犹豫了一下打向陆玄，嘴中喝道：“诛邪，破！”
陆玄心下大骇，本能的想躲。
但他和老道之间的差距，犹如天渊，哪里躲得掉？
嘭~
印诀打在猫分身上时，陆玄都做好舍弃这具猫分身的准备了，然而……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陆玄有些茫然的看向邋遢老道。
“猜错了？”邋遢老道伸手抱起陆玄，神识探入他体内再度仔细感知，没有任何变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邋遢老道感觉自己要疯了，这猫儿本来是自己最得意的杰作，但最近发生在这猫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诡异，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一只猫怎么可能莫名诞生出人道气运，这没有道理，任何力量都不可能凭空产生，气运也是力量的一种，只是比真元、仙元这些常见的力量更加莫测而已，但再莫测，他也不该违背这个规律。
但今天，邋遢老道一直以来坚信的道理被打破了。
“不可能的，不管是什么力量，都不可能凭空产生！”邋遢老道一边通过玉石吸收着陆玄提供来的人道气运，一边如同神经病一般喃喃自语。
这般持续了很久，老道才从那崩溃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目光复杂的看着陆玄：“而且人道力量源源不绝，并非无根，这……哪儿来的。”
陆玄趴在他怀里，不敢动弹，老道现在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吓人。
他也想将那所谓的人道气运收起来，但他连人道气运都感受不到，更别说控制了。
“罢了，罢了~”又不知过了多久，邋遢老道似乎接受了现实，颓然的看着陆玄，将手中的玉石做成一个项链挂在陆玄的脖子上。
“贫道不过小小分神境修士，凡道六境，连仙都不是，又怎敢妄言看破这宇宙至理？终究是境界不够，眼界太浅罢了，呵呵~”
陆玄心下松了口气，邋遢老道总算是没把他拆解，同时随着这玉石项链挂在自己的脖子上，陆玄瞬间有种头脑一清的感觉。
“喵？”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老道，陆玄试探的探了探爪子，摸了摸他脖子上的玉坠。
“这人道气运与天地二道不同，乃众生意志形成，这千人千思，杂驳不纯，所以人道气运若不经炼化，虽然能助人修行，但也会反噬其主，人道气运若不经炼化使用，任你修为通天，寿元也只能与凡人一般。”
将玉坠给陆玄带好后，邋遢老道叹息道：“可惜开天之后，人道至宝便不会再出现，此玉相传乃人皇居所之物，若未开天之前，算是不错的宝物，如今却也只是寻常玉块，虽不是人道至宝，但你如今人道气运不多，尚可助你镇压炼化。”
也就是说，如果没有那人道至宝，就算修为突破先天境乃至达到更高层次，也无法长寿？
陆玄愕然，他这般积极修行，一个是为自保，另一個原因也是想通过修行增长寿元，人若能活的滋润，谁不想长生久视？
邋遢老道却不管他，似乎想起什么，跑到一边翻看起一卷古卷。
“找到了。”邋遢老道兴奋道。
陆玄犹豫了一下，跳上桌案去看那竹简，邋遢老道也没管他。
竹简是法器，但年代已经久远，看上去有些斑驳。
不过其中的内容倒还清晰。
陆玄仔细看去，人道至宝有二，一为封神榜，二为山河印。
此二物乃伴随人道兴起而出，封神榜乃气运所化，天人交感而生，有形无实，可册封诸神，共享人道气运，同时诸神得人道气运，协助兴盛人道，如此往复，则人道愈发兴盛。
然人道气运驳杂不纯，未经洗练，于修士而言，用之犹饮毒药，虽可修行精进，寿元却与凡人无异，需山河印洗练之后，人道气运精纯，可得脱此难。
人生不过百载，若独有封神榜，人皇与人道诸神难以长生，欲念必会作祟，是以人道气运难以长兴。
山河印乃人道、地道交感而生，下应山川地貌，有莫测之威，乃人道至强攻伐至宝，亦有洗练气运之功效，于封神榜配合，则人道大兴，只得其一，则人道沧桑。
需知此二物既是人道至宝，却也如人道气运一般，聚散无常，若人道兴则唯一，若人道衰，则自行分散，寻觅潜龙……
“大威天龙！妖孽，破！”
陆玄正看得起劲，身旁突然响起一声爆喝。
陆玄下意识的抬头看去，正看到一道散发着金光的金龙朝着自己打来。
完了！
猫眼缩成两条线，眼看着那金龙没入自己体内。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喵？”陆玄茫然的看向施法的邋遢老道。
“不是妖邪？”邋遢老道扯着自己的胡须。
刚才他见陆玄看书看的入神，这怎么可能是一只刚刚诞生灵智的猫该有的表现，说不定是被什么妖邪附身了，当即出手。
然而没有什么用，他也怕误伤，用的是诛妖邪的手段，看着威势磅礴，但若不是妖邪，便不会有什么事。
此刻看陆玄屁事没有，邋遢老道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这样一来，陆玄身上发生的事情还是解释不通。
不死心的又打了几道印诀，诛妖印、诛鬼令、诛邪印！
陆玄甩了甩尾巴，从桌案上跳下去。
什么分神大佬？就这？
“嘭~”
邋遢老道弹指打出一道气劲，很轻微。
陆玄如遭雷击，被打的滚出去，一路撞到墙才停下来。
“喵！@”陆玄怒了，这绝对是故意的！太欺负人了。
“没道理啊！”邋遢老道疯狂的挠着自己的头发，刚刚他都以为自己发现真相了。
算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陆玄感觉脑袋疼的厉害，默默地爬到角落，心神回归本体，今天得到的信息够多了，脑袋太疼了……
第二十二章 定权
封神榜，山河印？
三阳县，陆玄的静室之中，心神回归的陆玄再次提笔，将新得到的信息写在那卷竹简上。
说到封神榜，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张玉清手中那卷竹简，那是不是封神榜？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是，为何会出现在张玉清身上？
按照邋遢老道那卷古卷记载，这东西应该在朝廷，只有人道衰落，气运分散之际，封神榜也会分散。
而封神榜择主是根据对方身上的人道气运择主的，这东西跟武侠、仙侠中主角的奇遇不同，就算你运气滔天，没有人道气运在身，封神榜在你面前你都拿不到。
归一教在起事之前，张玉清已经经营多年，门下信徒无数，尤其是在这人人都活不下去的年代，张玉清这种借教派起家的人反而更容易收拢人心。
按照那古卷记载，所谓人道，便是众生意志的聚散，张玉清既然能收获大量信众，封神榜会选他倒是不意外。
不过更关键的是，封神榜出现在张玉清手中，也代表着朝廷的封神榜开始被削弱了。
封神榜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调动和分配人道气运，也就是封神。
有些类似于华夏神话传说中的神仙体系，哪个神位气运多寡由执掌封神榜之人说了算。
甚至陆玄怀疑，那护城青气，也与人道气运有关。
只是为何儒家也能调动？
另外，按照古卷所述，大乾应该是只有封神榜，却无山河印。
封神榜有形而无质，除了人道气运所终者，无人可动，山河印却是人人可以持有，哪怕不用来洗练气运，也是一件威力极大的攻伐法宝，同样会随人道气分散而分化。
如果两件人道至宝齐备，还真有可能创造出万世之邦，可惜只有一个封神榜，只有封神之效，却无约束手段，更不能使承受气运者长生。
不能长生，人生不过百载，自然要为后世谋，为己谋，时日一长，腐朽是不可逆的，哪怕有超凡力量也一样。
而且气运的衰减对朝廷、对百官的实力也是会有一定影响的。
能长生，不是不争了，而是争的东西不一样了，以前压榨的是百姓，但若两件至宝齐备，当权者想要长生就得民意所钟，这人道气运的根源就是百姓，自然就需要真的为民做主。
问题来了，山河印去哪儿了？
陆玄揉了揉太阳穴，这种问题虽然事关己身，但距离他太过遥远了，眼下要解决的问题还是生存。
将竹简合上，想了想，直接将其丢进火盆焚毁。
没有实力，知道的太多反而可能成为催命符。
现在他想知道的其实不是这种关乎天下的问题，而是实力提升的问题。
归元秘录只到先天，之后的路该如何走，归元秘录并无记载，对现在的自己来说，天地之秘、宇宙之秘都不如一份完整的传承有吸引力。
当然，有一点还是有用的。
邋遢老道给自己的那块玉坠有洗练气运的功效，虽然不是真正的山河印，但自己身上的气运也不多，按照邋遢老道的说法，目前是完全够用的。
人道气运的负面作用会被玉石剔除，自己可以放心使用。
直到竹简被烧尽，陆玄才缓缓起身。
窗外天光已经大亮，陆玄推门而出。
城内的哀嚎和怒吼持续了一夜也未曾有半点停止的意思，空气中弥漫着几分血腥的气味，只是身处其间时间长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陆玄跟院子中的兄弟们打了声招呼，径直往衙门走去。
不管如何，自己现在算是封神榜上有名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目前只能通过归一教来获得。
到衙门时，郭昌还在搂着两名美妇睡觉，那是施贯的妻妾，如今是郭昌的了。
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女人更是如此，她们没有选择的权利，要么侍奉郭昌，要么被赏赐给手下人，有气节的会选择死亡，但那只是少数，至少这里没看到。
“这刚刚破城，陆都统不去快活，跑来我这里做甚？”郭昌被吵醒了美梦，显然有些不爽。
“督帅，末将奉了天师之命，执掌三阳县政务，今日前来，也是跟都统商议此事。”陆玄坐下来，看着郭昌道：“这三阳以后就是我们归一教的城池了，昨日破城，兄弟们放纵一下也就罢了，继续这么下去，三阳县怕是会成为死城，到时候要之何用？”
“你的人你能管住，但其他人可没这本事，现在大家都红了眼，你又不是没见过，现在谁管谁死！”郭昌也坐下来，叹了口气道。
道理大家都懂，但归一教的兵本就是裹挟而来，一众都统对手下人的掌控力不强，现在正是大家发财的时候，这個时候去管，谁碰谁死。
“至少先划出一片区域来，督帅也不想每日睁眼听到的便是这厮杀声吧。”陆玄皱眉道。
管倒是能管，铁血手腕下来，杀一批人，另外一批自然也就老实了。
但这得罪的就是其他都统了。
“这政务是伱的事儿，你看着办便是，无需问我。”郭昌算是应下了这件事，这些事儿真要他来，那就是为难他了，再说他现在实力大损，威慑力不足，不想这个时候出头，万一镇不住场子，自己的威信可就没了，陆玄只要不碰触自己的利益，他也乐的看陆玄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
反正他觉得陆玄的职权威胁不到自己。
“有督帅这话，我便放心了。”陆玄点点头，起身告辞。
“美人儿，等久了吧！”看陆玄离开，郭昌回到自己屋里，看着榻上那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妇，嘿嘿一笑，再度扑上去。
陆玄突破先天后，五感六识发生了蜕变，还没出门，就感觉到郭昌那儿的动静，摇了摇头，归一教最大的问题就是领导层的能力。
不说什么素质，但什么时候该享受，什么时候该做事这点作为一个领导者得分清，他也喜欢美色，但现在显然不是享受的时候。
郭昌还真幸运，遇到了自己。
回到自己的院儿里，陆玄看到回来的陆超，将他招来道：“去将各位都统请来，我有事相商。”
第二十三章 定规矩
“难得啊，很少见陆都统主动找我等的。”快到中午的时候，十一个都统才陆陆续续到齐，罗娟是最后一个来的，一进门就笑道。
“没办法，人微言轻，若非有要事，陆某也不敢随意打扰诸位兄长亲近。”陆玄起身相迎道。
“哟，陆都统的威望，莫说咱们这些都统，我看便是督帅那都得说个服字，之前打裴家阵、张家庄，哪次不是陆都统的大功。”罗娟哈哈笑道。
其实相比于这些，攻破三阳县的功劳才算最大，陆玄在这次攻城战中虽然不是第一個破城的，但如何破城却是他的计策，偏偏这个罗娟不说。
因为一说，罗娟的这个破城之功含金量就要大打折扣。
所谓听话听音，说的再好听，却不承认你最关键的东西。
陆玄自然听的出来，顺势捧道：“小庄小镇，罗姐破的可是三阳县，不能比，这次召集众兄弟议事，其实罗姐来说更合适。”
“别这么说。”罗娟那张冬瓜脸上绽放出菊花般的笑容，朝陆玄抛了个媚眼道：“陆兄弟的威名，哪个敢不认，我罗娟第一个不答应。”
“是啊，陆兄，你就莫要推辞了，今日唤我等前来，是为何事？”杨冲点头道，他是一直站在陆玄身边的。
“是这样，三阳县已经算是咱们的城池了，大家伙该抢的也抢过了，这城中那点儿百姓再杀就都杀没了，以后这城变成了死城，我们要之何用？”陆玄坐下来看着众人道：“陆玄不才，受天师之命执政三阳，今日请诸位兄长前来，也是为此事。”
“陆都统，这事情不是应该督帅来说么？”一名都统皱眉道。
“确实该是督帅来说，今天一早我就去与督帅商议过此事，不过督帅有他的事情在忙，让我来负责处理此事，不然也不敢打扰诸位清静。”陆玄说着，还给众人看了郭昌的手令，这是他走时跟郭昌要来的。
“当然，这军事是由罗姐来管的，我只负责执政，现在这城里乱糟糟的，也该有个规矩，罗姐，你说呢？”陆玄将目光看向罗娟。
罗娟摸索着下巴点点头:“陆兄弟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这该如何管？”
“定几条规矩，不用多，太多了兄弟们也记不住，只说主要的，城中百姓只要愿意信封天师，接受归一教治理，军中将士就不动他们，另外就是约束各自部众遵守军规，否则重惩，当然，这事是罗姐负责，推行出来，也是由罗姐管，我无权过问，还有就是有趁机盗窃、劫掠者当罚，罗姐看如何？”
陆玄看向罗娟，态度极为尊重。
罗娟自然感受到这份尊重，一个桀骜不驯，连郭昌都忌惮的人，对自己却这样尊重，这让罗娟不觉有些飘飘然。
而且这事儿听起来似乎不错，所有人都归自己管了。
当下点头道：“陆兄弟说的不错，我奉天师册封，自然也要为天师分忧，如今这三阳县都是咱们的地盘儿了，每天这般乌烟瘴气的也不好，从今日开始，按照陆兄弟说的这三条来做，违背的，莫怪我不客气。”
若只有陆玄一人说，一众都统还会有抱怨，但现在陆玄和罗娟站在了一块儿，杨冲不用说，肯定也在陆玄这边，两个最能打的，一个督帅心腹，相当于督帅和陆玄、杨冲联手，他们自然没法再反驳，只能应下。
“陆都统，罗都统……”一名都统站起来想说什么，却被陆玄打断。
“罗姐资历最高，功劳也是最大，以后先叫罗姐。”
“嗨，都是小事，兄弟们也没这个意思。”罗娟觉得有些飘，陆玄对自己太尊重了，脸上笑容更甚。
“罗都统，陆都统，这事儿我等答应也没用，手底下这些人太乱，昨天有不少城中百姓混入中间，一起劫掠，我等就算下令，这时候都红了眼，这俗话说法不责众，这事儿闹的多了，我们也镇不住啊。”
这话倒不是挑刺，一众都统看着拥兵上万，但实际上对手下人的掌控力并不高，现在就算他们真想管也管不了。
罗娟也明白这个道理，看向陆玄道：“陆兄弟，这话说得没错。”
“那就一点点来，先把咱们住的这片区域划出来，愿意尊奉我归一教的就进入这片区域，在这片区域中不得乱来，然后再一点点推行，诸位以为如何？”陆玄看着众人道。
“这个不错。”罗娟闻言目光一亮，看着陆玄笑道：“陆兄弟这脑子就是灵光，天师让你来执政是真没看错人。”
“小聪明，其余诸位兄弟怎么说？”陆玄看向众人。
还能怎么说，陆玄这已经算是退让一步了，再咄咄逼人，就是不给陆玄面子了。
以前罗娟作为郭昌的心腹，肯定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现在罗娟都站在了陆玄那边，其他人还有什么说的？
当即点头道：“就按陆兄弟说的办吧。”
“那诸位就赶紧回去下令吧。”陆玄又看向罗娟道：“这立规矩的事情，还望罗姐多操些心，咱们能不能立住规矩和威望，就全依仗罗姐了。”
“好说！”能让陆玄这桀骜之人如此尊重，罗娟本就高兴，更何况如今自己的地位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和肯定，此刻心气正高，恨不得立刻做些实事出来，闻言大笑着点点头，跟一众都统离开。
“杨兄弟，你去派人请那些城中富户过来，就说有事相商。”陆玄看向杨冲笑道。
杨冲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愤懑问道：“陆兄，这治安之事理应我来管才对，为何让出去？”
他是天师册封兼领郡尉之职，这管众人之事该由他来管才对，若非陆玄事前跟他说不管今天发生什么事，都要支持，他真得跟罗娟争一争不可。
“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陆玄摇头道：“信我的话，安心等着，用不了多久，这权还得落在伱这儿，而且没人不服，但今天要这权，不但罗娟不会站在咱们这边，那些都统们也不会答应。”
杨冲点点头，苦笑道：“那这天师册封有何用？”
“有大用，先去叫人吧，先把好处拿到，不然兄弟们打仗这么辛苦，最后什么都没捞到，你我可就要受埋怨了。”陆玄拍着他的肩膀笑道。
“这些富户家宅坚固，都还没攻破，现在去，他们会来吗？”
杨冲虽然不明白陆玄要干什么，但城中那些富户都有各自的家丁护院，现在还在跟归一教抵抗，他们的家宅高墙望塔都在，一时间倒是攻不下。
“你着人去请，他们必然会来。”陆玄肯定道……
第二十四章 立规矩
次日一早，陆玄住的宅院大门外已经有不少人在等。
义军破城两天，烧杀抢掠，就算是大户人家，只要被攻破也难逃家破人亡的下场，男的多半当场没了，女的不管有没有姿色，基本都沦为了工具，漂亮些的送到各处都统或是头目那里。
如今城里这些富户豪绅也不是没想跟义军谈，对他们来说，一开始是想保护自己的利益，只要愿意谈，三阳县谁管都没关系，但根本没人谈，甚至主动派人去喊话，跑的慢的人都没了。
现在突然有人派人来跟他们谈，这让这些人看到一丝曙光。
虽然不是最高的督帅，但好歹也是个都统，应该能说上话吧。
来的自然不是家主，谁知道是不是对方使诈把他们骗出来的，所以各家虽然心动，但派出来的也多是些管事，了不起派个族人过来，此刻大家聚在门口，心里却没底。
毕竟这些义军打仗怎么样不好说，但到了城里，那真是一个個如同凶残的野兽一般，尤其是眼前门口立的两名汉子，跟寻常那种瘦了吧唧的义军不同，每一个都是膀大腰圆，面带煞气，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生怕不小心触怒对方，一群人聚在大门口，却没人敢说话，大门口静的可怕。
“都统请诸位进去。”
在众人焦虑忐忑的情绪中，那紧闭的大门缓缓打开，一名魁梧的汉子出来，对着众人招了招手道：“都跟我来！”
“是！”
一群人忙不迭的开口，对着魁梧汉子行礼。
院落还算清静，只是四周有不少值守的义军，给人的感觉，不像是那些饿疯了的义军，反而有种训练有素的感觉。
整个庭院因为这些人的存在，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好似去赴鸿门宴一般。
等众人进入正堂时，不少人背后已经被冷汗濡湿。
“俗务缠身，让诸位久候了，在下陆玄，见过诸位长者。”
看着主位上微笑看着他们的少年，众人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在所有人的印象里，这些义军都统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膀大腰圆才对，比如给他们带路的汉子，就很适合义军都统的形象。
而眼前少年，年纪小也就罢了，浑身穿戴不说有多华贵，但却很整洁，浓眉凤眼，五官深刻，眼神锋芒暗藏，不算绝顶帅哥，但却是那种人群中最醒目的那种。
尤其是那深刻的五官配合那双凤眼，会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但却并不粗犷，只是彬彬有礼间，有种说不出的凌厉。
总体而言，相貌堂堂，举止有度，那微微颔首施礼，很自然，并不像强装高雅。
这感觉，有些像将门世家的后人多过匪类。
呆愣片刻后，有人反应过来，连忙还礼道：“哪里，见过陆都统。”
不管人家是不是年少，能坐在这个位置都不是他们能小觑的。
“坐！”陆玄当先坐下，示意众人入座。
“谢都统。”众人连忙行礼道谢后，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诸位中，可有家主亲自前来的？”陆玄笑问道。
众人尴尬地摇了摇头，现在城里兵荒马乱的，陆玄这边虽然派人来请，但那义军的进攻可没停下，若是家主一出门，不说陆玄这儿会不会是鸿门宴，就算不是，让那些义军知道，可能都躲不过一刀，哪家家主愿意冒这个险。
“嗯，人之常情。”陆玄倒也不意外，点头看着众人道：“诸位所在的家族，都是这三阳县钟鼎之家，我请诸位来的意思，想必来之前，诸位家族都有过猜测。”
“陆都统，小人来此之前，家主确实有过猜测。”一名老者起身对着陆玄一拜。
“不用这般拘谨，我不吃人。”陆玄颔首道：“有话请说。”
“是这样，小人所在家族乃裴氏，虽非大家族，但家中也薄有田产，若义军肯放我裴家老小，我裴家愿意将田产尽数奉上。”老者躬身道。
“这倒不用，我们归一教乃是义军，不是强盗土匪，不是来抢钱的。”陆玄摆了摆手道：“如今这三阳县已经是我归一教城池，诸位家族都是这三阳县钟鼎之家，今天招大家来，是与大家说说这接下来定的规矩。”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这些大家族最怕的就是对方不管不顾只管抢杀，如今愿意立规矩，这个他们熟啊。
“请都统示下！”一名中年人连忙起身笑道。
“稍后，诸位将族中的商铺、田产在这里登记造册，我这里会记录下来，没有登记的，以后会收归为我归一教的私产。”陆玄先定下一条。
“这是自然。”众人会意，这是在划分财产，没有登记的，那自然就是人家的了。
“很好，那接下来就说说以后得规矩吧。”陆玄满意的点头道。
众人连忙正襟危坐，这是最要紧的。
“首先，只要诸位接受管理，那从今天起，诸位就是归一教的人了，不但得遵守归一教教义，更重要的是，需要帮归一教宣传。”
“都统，何谓宣传？”裴家老者询问道。
“就是负责告诉百姓归一教是为民请命，归一教是不满朝廷盘剥百姓，是代天行正义之举。”陆玄很耐心的给众人解释宣传的含义。
众人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归一教进城后干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没点儿数吗？我们愿意说，也得有人信呐。
不过当着人家的面，也不敢说，只得点头应下。
这种事，我说便说了，至于旁人信不信，跟我们就没关系了。
“接下来，就是赋税问题了。”陆玄继续道。
“赋税？”众人心中一沉，看向陆玄。
“当然了，既然三阳县归了我归一教，以后这赋税自然是由我归一教来收了，诸位不会还想再给朝廷交一份吧，那我倒是没理由反对。”陆玄点头，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不知都统准备如何收税？”众人有些不好的预感。
“就按照朝廷的赋税来吧，我记得今年的赋税是二税一对吧，稍后诸位登记的商铺、田产，就按这个赋税来收。”
“这……”众人闻言面色一变。
朝廷的赋税是给百姓定的，关他们什么事？这年头，哪个富贵人家交税啊。
“有问题？”陆玄见众人面色难看，询问道。
“都统，交税是应当，但这二税一是否高了些？”一名不知道哪家的族人皱眉道。
“高么？朝廷定的又不是我，诸位可以向朝廷交税，却不肯给我们交，怎么？诸位是看不起我归一教？认为我归一教是反贼？”话说着，陆玄已经拔剑，在他身边，杨冲也默默地拎起了刀。
“都统，我等并无此意，只是这二税一的赋税，是给百姓定的，我等对大乾有功，所以……不用交这么多税。”一名管事连忙道。
这人属狗脸的，上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就拔刀。
“对大乾有功，跟我归一教有何关系？”陆玄不解道：“还有，诸位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陆某今日邀诸位前来，是通知，不是与诸位商议，若不满意，也可拒绝，这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绝不会强迫诸位。”
众人闻言，心中腹诽，麻烦说这话之前先把我家门外的义军撤了可以吗？
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一时间，再无人说话，气氛沉闷下来。
“看来大家是没意见了，去登记吧，登记过后就按这个交税，记得先把今年的补上，当然，也可以不登记，这个全凭自愿。”陆玄摆了摆手，示意陆超负责登记。
众人闻言，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登记吧，二税一，不登记吧，充公。
“都统，此事是否容我等回去商议？此事，我等也不好自作主张。”
“当然，也不是马上，明天我要答复，诸位请回吧。”陆玄点头道。
“我等告辞！”众人如蒙大赦，起身告辞。
“老杨，最后说话的那个知道是哪家的？”待众人离开后，陆玄看向身旁的杨冲。
“知道。”杨冲点点头。
“幸苦一趟，今晚带精锐攻破他家，漏几个人去传消息，其他的……”陆玄认真的看着杨冲道：“一个不留！”
“好！”
第二十五章 妥协
夜色已深，今夜的三阳县，有很多人失眠了。
陆玄给出的投降条件是二税一，这个税赋，对于已经习惯了避税的众多富户、大族来说，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但若不接受，后果可想而知。
“哼，反贼就是反贼，贪得无厌，他们也真敢开牙！”裴家，裴如海狠狠地拍了拍桌案，作为裴家家主，这么多年，他跟各色各样的官员接触过，但像陆玄做这么绝的还是第一次。
行贿这种事显然行不通，这些反贼跟以往的官员不一样，那些官员是为朝廷办事，收到的税也不是自己的，只要打点让他们满意，不但不会为难他们，还会给他们提供很大程度的庇护，可说是双赢。
但归一教至少现在是自己给自己做事，收到的钱粮，都是他们自己的，行贿拉拢这一套就走不通了。
“兄长，不知可否与其他都统联络一下，或者直接与那郭昌联络，那陆玄也不过是个贼军都统。”裴如海下手是他弟弟裴如江，看着裴如海询问道。
“能的话早就联络了，这些反贼多是凶狠弑杀之辈，那陆玄虽然贪婪，却还能说话，其他人，只知道抢，连那陆玄都不如！”裴如海郁闷道。
“那不如拖他几日，暗中与其他家族通气，陆玄既然愿意谈，未必就一定要二税一。”裴如江思忖道。
“嗯，我打探到哪郭昌好色如命，自入城以来，霸占了施贯那两房妻妾，便再没出过门，若能得他支持，或许便能……”裴如海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般了，正想说什么，却见自家三弟裴如河匆匆自门外进来，脸色阴沉的可怕。
“大哥、二哥，出事儿了。”裴如河面色阴沉的对着两人道。
“怎了？”裴如海皱眉道。
现在他对坏消息已经麻木了，早知道当初就该全力配合施贯守城。
“方家刚刚被攻破，只有灵星几人逃出来，其他的……都没了。”裴如河面色难看道。
沉默。
房间里一时间静的可怕，裴如海闭上了眼睛，裴如江脸色难看。
许久，裴如海方才叹息一声道：“如河，你立刻着人将咱家产业造册，明日一早便送去给陆玄。”
“大哥，这是为何？我们这些家族护院也不少，能拖些时日。”裴如江不解道。
“能拖几日，就看那反贼心情，我记得季伯说过，方家也是今日前去的一家，今天刚婉拒对方的要求，晚上就灭门了，这是那反贼在杀鸡儆猴啊！”裴如海苦涩道：“今日能灭方家，明天就能灭我裴家满门！”
“巧合吧，这破城以来，反贼一直在攻打，偶尔有一家被破，也不奇怪，我们加强防御便是。”裴如江还是不能接受那二税一。
“你……唉！”裴如海闻言瞪了自己这二弟一眼，这是掉进钱眼儿里了。
一旁的裴如河解释道：“二哥，外面到处都是反贼，方家灭门，就算有人侥幸逃出，如何能跑来我们这里？”
裴如江闻言还想辩驳，裴如河继续道：“而且就算这是巧合，但其他家族怎么想？总有人会惧怕灭门妥协的，妥协的人多了，只剩下我们，那到最后，剩下的家族越少，贼军就越肆无忌惮，倒不如趁着现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我等先投靠过去，或许还能有些好处。”
“都二税一了，能有什么好处？”裴如江颓丧着脸到。
“若我们能被当成自己人，那自己人跟外人总不会一样吧？另外这破城后被灭的可不止方家一家，空出来的不少商铺、耕地若能争取一些，我裴家甚至能借此机会壮大许多。”裴如河笑道。
“那日后若被朝廷追究起来……”裴如江皱眉道，他可不认为归一教能长久下去。
“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难不成等着被灭门？”裴如河冷笑道，对付归一教这种野蛮势力他们没什么办法，但朝廷他们有经验，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次这么大的事，朝廷如果因此跟地方大族秋后算账，那天下还不得再次大乱？
裴如海对自家三弟的智慧感到欣慰，颔首道：“这归一教长久不了，我们付出的也不过是一年的二税一，却能借此机会扩大家族，为何不做？”
“原来如此。”裴如江终于被说服了。
“三弟，去准备吧，明天一早，你亲自带着账册去见那陆玄。”裴如海看着裴如河笑道。
想通关节后，裴如海心情也放松下来，这次归一教作乱，虽然损失不少，但若能操作得当，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家族可能因此再壮大几分。
“好！”
……
次日一早，当裴如江带着账册来到陆玄所在宅院后，看到院门外已经站满了各个家族过来的成员，而且都是熟人，有的甚至家主亲至。
显然，大家都不是蠢人，他们能想明白的事情，其他家族自然也明白，有方家这只鸡在，城中剩下的大族之间，很难凝成一股绳。
就这点来看，这位陆都统还真是個人物，出手快准狠，一下子就打破了各个家族联手的可能。
看着还有不少大族成员陆续赶来，裴如河连忙选了个位置站好，等待陆玄传唤。
从清晨一直等到日上三竿，那紧闭的大门才缓缓打开。
依旧是昨日那名魁梧的汉子，只是等他的人不再是昨日那些人。
“诸位，我家都统有请，请随我来！”壮汉对众人抱了抱拳，而后伸手一引。
还是昨天议事的正堂，陆玄随手将一名家主送来的登记册子放在桌案上，微笑道：“感谢诸位对我归一教的支持，昨日传的话，诸位应该也知道了，今日诸位既然来此，想必是都愿意接受了？”
“都统，我等愿意接受归一教治理。”陆玄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众人道：“当然，我归一教也不是只知吸血的蛀虫，诸位若能为这三阳县的恢复添砖加瓦，为我归一教做出贡献，这赋税也不是不能降。”
众人闻言，目光一亮，抢着说道：“都统，不知有何吩咐？”
陆玄笑道：“诸位家族中，可有精通铸造、锻造兵器家族？”
眼下归一教缺少兵器，陆玄需要有人为自己锻造兵器，进一步武装。
盐铁这种买卖，向来都是朝廷把控，但如今天下成了这副鬼样子，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弱到一定程度，陆玄想看看这里有没有。
“陆都统，在下东城李家李如康，族中倒是经营着几处铁匠铺，虽无专门的铸刀师，但锻造些普通兵器应该不难，不知可算？”一人出列道。
“算，那李家改成三税一，如果效率能让我满意，或者将这些铁匠铺以及相关匠师让给我归一教，可改为四税一。”陆玄点头道。
“都统，在下城南郑家，主营缯布生意，可为将士们填些衣物。”
“都统，在下城北王家，族中经营几处青楼、娼馆，可为将士们……”
看着争先恐后，甚至连继续反抗都忘了的家族，陆玄笑了……
第二十六章 分钱
“不打了？陆兄弟，这些富户一个个可是富的流油呐！陆兄弟，以前这些富户，可是属你打的最凶，今天怎么转性了。”次日一早，陆玄再度将十二都统聚齐，听到陆玄要求停止进攻后，不少都统都纳闷儿了，罗娟直接开口问道。
陆玄让人将登记好的产业拿来给众都统看。
“陆兄，你给我们看这些干嘛？我又不识字！”一名都统莫名其妙的看着眼前的账册。
“这些呢，是这几日我着人做出的统计，现在还在的这些大户，有二十五家，这三阳县夹在三山之间，不但是战略要地，也是云州南北枢纽，所以大家看到了，三阳县之富庶不比郡城差，更多出商贾，我们拿着这三阳县，就等于手握一条财路。”陆玄看着众人解释道。
“什么财路？”罗娟好奇道。
“罗姐应该也看到这城中有很多酒楼、客栈、赌坊、青楼、娼馆、粮铺、布庄，这些东西，现在就算是我们的，它们都是死物，没有任何用处，但如果将这些经营起来，那产生的利润可就高了。”
“这二十五户大族，就算将他们杀光，他们家里又能有多少东西，但如果让这些人给咱们赚钱，那每个月分到大家手头的利润，少说也有一千两。”陆玄伸出一根手指，看着众人笑道。
三阳县在云州来说，是数得上的大县，因为是南北枢纽，交通要道的缘故，这里的富庶程度是超过郡城的。
“多少？！”不少都统闻言直接站起来。
“一千两。”陆玄笑道：“这还是因为百姓死伤太多的缘故，否则还会更多。”
“总共？”罗娟吞了口口水问道。
“每人分到手。”陆玄解释道：“这些钱呢，我准备分三份，一份给督帅，一份作为库存，这一份主要以粮食为主，剩下的一份呢，咱们这些都统平分。”
一群都统闻言突然有些后悔了，这些天杀的倒是兴奋了，但却把自己财路给断了。
“另外还有些铺子，因为其家族已经被咱们灭了，就收为公有，我陆玄不是個吃独食的人，这耕地归我归一教，这个没的说，但这些铺子，众兄弟若有兴趣经营便分一分，就算自己不会经营，可以去那些家族要几名掌柜过来帮忙，诸位兄弟以为如何？”
“陆都统义薄云天，当初陆都统晋位都统的时候，我便看出陆都统不是一般人。”
“那是，陆都统弱帽之年便有这般本事，这叫什么？这就叫英雄出少年。”
“那叫弱冠之年！”
“老子不识字，意思对了便是，管他呢！陆都统，你说对不对？”
“诸位言重了。”陆玄摆摆手道：“这些商铺我已让人整理出来，稍后便叫人带大家去挑选，今日招大家前来，主要是为了说这安全区之事，之前跟大家提过，现在过去这么久，也该安定下来了。”
“什么安全区！？”一名都统突然黑着脸站起来，怒骂道：“这是咱们的三阳县，这里的百姓说到底也是咱归一教的子民，我现在就回去，哪个再敢屠戮百姓，老子第一个活刮了他！”
说着，朝着陆玄一礼，急匆匆的往外冲去。
其他都统也反应过来，一个个起身告辞。
现在这三阳县是给他们的，一个月一千两，可不能再任由手下那些混蛋杀下去了。
“陆兄弟，你之前让我等一等再整治便是等现在？”罗娟看向陆玄，笑问道。
“当然，之前那情况，罗姐去整治不是得罪人吗？我不能害你，现在应该可以了。”陆玄颔首道。
“仗义，那姐姐也告辞了。”罗娟给陆玄抛了个媚眼，冬瓜般的身体如同炮弹般飞了出去。
看着瞬间走空的大厅，陆超有些不可思议：“哥，就算那郭昌也不可能让这些都统这般听话吧？”
“人吗，事不关己，己不劳心，想要达成目的，就得想办法让这件事跟他们利益捆绑起来，他们才会帮忙。”
说到最后，陆玄叹了口气，就这几天，城里人口能剩下一半儿都是好的。
“陆兄，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杨冲看向陆玄，他的那一份，陆玄早给他分好了，比其他都统多多了。
“两件事，把城防搞起来，三阳如此富庶，就算外面还有其他都统攻城拔寨，但三阳县绝对是他们首要攻伐对象，这几天忙着稳定城内之事，这城防我们去看看，若我们也能驱使那护城青气就好了。”
这也是陆玄这么着急停止杀戮的一个原因，护城青气应该跟民心挂钩，如果能有护城青气支持，那至少这三阳县能稳定下来。
他看向杨冲道：“这事儿关乎我们未来，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得你来。”
杨冲默默点点头，他的人马相对其他都统来说，还是很能打的，询问道：“那另一件事是什么？”
“助伱突破先天。”陆玄看着杨冲笑道：“这权利暂时不能帮你拿回来，那就先帮你把实力提上去，总不能让我兄弟吃亏。”
杨冲闻言，心底生出一股暖意，摇头道：“没事的，这助人突破先天颇为耗力，你突破不久，莫要伤了根基。”
“没事，我可是凭自己突破先天的，跟其他人不一样，你这两日将状态调整到最佳，我来帮你突破。”陆玄摇了摇头。
“多谢。”杨冲深吸了一口气，没再推辞。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我先去看看城防，做个布防图。”杨冲起身道。
“我跟你一起，我也想看看那些护城机关怎么设计的！”陆玄也跟着起身道，当日护城机关发威他没见过，但郭昌的精锐力量几乎是一下子被打没的，这让他很好奇究竟是怎样的机关。
“好！”
第二十七章 大牢
托当初没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的福，三阳县的城墙保存很完善。
几名被俘虏的衙役、县卫此刻跟随在陆玄和杨冲身边，讲述着当初是如何击溃郭昌的。
破城时太过突兀，所以施贯带走的只是一部分衙役、县卫，当时队伍里有几人担心家人安危，留了下来。
这种人心有牵挂，在陆玄看来是可用的，所以破城后把这些人的家眷保下来招到自己手下做事。
“也就是说，这城墙里面的机关不需要人动手就能催动？”陆玄皱眉看向讲述的捕头问道。
“是惜年先生催动的，具体如何做，我等也不清楚。”捕头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这其中具体关节。
“那总要填装弩箭吧？这些东西总不可能凭空产生吧？”一旁杨冲不解道。
“有专门的箭槽来填装，不过平日里是不装的，临敌之时将箭装进去就不用管了，有护城青气在，内部似乎能用护城青气驱动，也无需我们操心。”捕头连忙解释道。
“这是什么道理？”杨冲无法理解这种事情，机关他知道，但这种完全不需要人操纵的机关他想不通，力量从哪儿来？
陆玄对这种事倒是接受能力强一些，把护城青气当做电，是不是就好了解一些，但电路在哪儿？总得有个开关吧？
这开关是否就是那位名儒？或者手持官印的县令？
县令已经被自己砍了，看来自己得去探望一下那位名儒了。
与杨冲一起在城墙上走了一圈之后，陆玄将这里的事交给杨冲去处理，并让他尽快调整状态，好助他突破先天，他则一路往牢房而去。
“陆都统。”看管牢房的事郭昌的手下。
其实现在牢里也没什么人，义军进城之后虽然没下达屠城命令，但干的事儿一直是在屠城，这种情况下，大牢就显得多余了。
不过牢里的犯人还是有的，郭昌也懒得管，只是因为李惜年关在这里，所以派人看守。
“我要见李惜年，带路。”陆玄颔首道。
“是！”
虽说是郭昌的人，但这点儿面子，没人敢不给，陆玄看着温和，平日里也没什么脾气，但真惹到他，那是当场干死你，郭昌来了都没用。
在古代坐过牢的人都知道，牢里的环境不怎么好，基本看不到阳光，往往还能感受到阴风。
陆玄一进来，感受到的却是扑鼻而来的恶臭，让人犯晕。
“怎么这般臭？”陆玄皱眉道，这感觉，就像他当初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样，腐臭的气息分明就是尸体腐化的味道。
“回都统，这里原本关着不少犯人的，这两天没人管，饿死了许多。”带路的义军解释道。
陆玄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这种事，责问这些人没用，没人拨粮，他们想管也管不了。
“一会儿我让人送些粮过来，让牢里还活着的人吃上一顿，着他们把这些尸体清出去焚烧，否则容易滋生瘟疫，另外再让他们把牢里冲刷一遍。”陆玄边走边道。
“都统仁义。”义军连忙道谢，谁也不想每天活在这种环境里，之前没人管，他们见不到郭昌，只能奉命在这儿待着，现在有人管了，对他们也是好事。
很快，在义军的带领下，陆玄来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隔着牢门，能看到李惜年盘膝而坐，似乎在修行。
“李惜年，陆都统来看你了。”义军敲了敲牢门。
李惜年置若罔闻，继续盘膝打坐。
“打开门，然后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他！”拦住想要喝骂的义军，陆玄挥手道。
“是！”不敢多言，乖乖的打开门后，转身离开。
“陆玄见过院主。”陆玄进入牢房，盘膝坐在李惜年对面，笑着开口道。
李惜年依旧闭目不理。
“啧~”陆玄摇了摇头道：“院主啊，我这人呢，不是什么好人，做事呢，没个底线，所以呢，别在我面前摆你这高人名士的架子。”
李惜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脸上露出一抹不屑。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讲究什么名士风骨，听说有大儒为了名节，任由自家女儿饿死也不救，不知道院主有没有这份觉悟。”
李惜年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向陆玄微微皱眉。
“你是名儒吗，天师都下令不能擅杀，我这人虽不是什么好人，但忠心啊，天师的命令，我是肯定不会违逆的，但伱家人不是名儒吧？听说你有个女儿，我这人好色，用你们的话来讲，那叫怜香惜玉，不会把她饿死，但我好色，名儒之女，就算长得磕碜，我也愿意要。”
“竖子，安敢！？”李惜年的闭口禅终于被打破了。
“我敢不敢，取决于院主的态度。”陆玄满意的笑了：“院主能开口说话，我是很高兴的，但院主这高人一等的姿态，我很不喜欢，劳驾院主改一改。”
“欲成大事之人，当以德行为先，害人之亲，非丈夫所为！”李惜年沉默良久方才开口道。
“院主看我能成大事？”陆玄反问道。
“粗鄙武夫，何谈大事？”李惜年不屑道。
“那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何关系？”陆玄不解道：“德行这种事，跟我又有何关系？”
“你……”李惜年胸口一堵，瞪着陆玄张了几次嘴，却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话来，最后只能骂道：“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今天不就见到了。”陆玄看着李惜年道：“院主，你到现在跟我说话都这個态度，不会真想当我老丈人吧？”
“休想！”李惜年怒道：“你这……”
“嗯？”陆玄脸色一冷，看着李惜年道：“看来院主今日是不想跟我谈了？”
李惜年胸口堵的发慌，自他成名以来，上到朝廷公卿，下至黎民百姓，还从没人给过他这种感觉，若眼神能杀人的话，陆玄现在恐怕都被千刀万剐了。
“是老夫失态了。”深吸了好几口气，李惜年终于恢复了几分温文尔雅的桩体，叹息道：“老夫虽已致仕，但终究是大乾之臣，不会屈身事贼，望都统莫要为难。”
“招降你这种事，不归我管，今日前来，是有其他事情相问。”陆玄摆摆手，要招降也轮不到他来，对自己的身份，陆玄看的很清，至少在这些儒家眼里，自己是上不得台面的那种，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哦？”李惜年闻言心中松了口气：“都统请问。”
“这就对嘛，我又不欠你的，给我摆脸色干吗？”陆玄对李惜年的态度转变很满意，友好的气氛才方便交流吗。
第二十八章 境界之分
“不知都统有何事相询？”昏暗的牢房中，李惜年打断眼前少年的话，他实在不愿与对方多言。
“护城青气如何凝聚？”陆玄也没废话，直奔主题。
李惜年闻言看着陆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嘲讽。
“院主，你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麻烦收敛一下。”陆玄也没惯着，直接怼道。
李惜年感觉自己遇到了克星，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就算告知于你，你也用不了。”
“先说说看。”陆玄不满道。
“护城青气乃是以国运配合阵法、风水，引动万民之力而成，以万民之力驱使，配合钦天监专门布设的机关阵法，使城墙可做到攻防一体，这些你有几样能做到？”李惜年微笑着看向陆玄，想看看他失望的模样。
“但护城青气是驱动城防的关键动力，没有护城青气，这些阵法、机关便无法正常，所以当日护城青气一散，三阳城城防直接就废了？”让李惜年意外的是，陆玄并没有表现出太失望的样子。
“嗯。”李惜年叹息一声，也是当时他托大了，将自身浩然正气与护城青气结合，最大限度的催发护城青气，这样虽然加大了护城青气的效率和威力，但同样也将自己与护城青气捆死，护城青气一破，才使他一身修为差点被废。
倘若当时不用此法，就算护城青气破了，以他浩然正气的修为，也足够驱动那些守城机关、阵法，贼军再多也难破城。
“院主还没说护城青气是如何凝聚的？”见他不说话，陆玄提醒道。
“护城青气，乃国运显化，亦是一城民心汇聚所成，借风水之势聚拢气运，以儒家浩然正气炼化而成，如今三阳县护城青气已经被废，尔等逆贼入城后不恤百姓，枉造杀孽，何来民心？就算勉强聚拢民心，无浩然正气点化又如何形成护城青气？”李惜年说到最后不禁摇头，归一教逆贼虽然夺了城池，但想要用大乾的城防体系却是妄想了。
终究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尔。
“浩然正气是儒家的修行之法？”陆玄好奇道。
“嗯。”李惜年见陆玄脸上并无气馁之色，有些好奇道：“都统似乎并不沮丧。”
“我沮丧了，就能用护城青气了？”陆玄反问道。
“自然不能。”李惜年有些懂了。
“那我沮丧有何用？倒不如想想替代方法。”陆玄洒然道。
李惜年诧异的看向陆玄，忍不住赞道：“都统虽然行为卑劣，但这份心胸倒是常人难及，为何不走正道？想必会有一番作为。”
“正道？”陆玄摇了摇头道：“我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普普通通，无病无灾的过完这辈子，院主，这愿望不过分吧？”
“自然不过分。”李惜年摇了摇头。
“我爹也是这般想的，他一生遇事忍气吞声，遇事总是默默忍受，算不得好人，但也算不得坏人吧？”陆玄再问。
“可谓良民。”李惜年点点头。
“良民？”陆玄身子后仰了一下，舒展筋骨，嘴角带着一抹嘲讽：“但这样的良民，生生被朝廷逼死。”
“……”李惜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大概知道为何了。
“从我四岁那年，朝廷年年都要延续文脉，以此为由加税，我爹为求生计，寒冬腊月穿着薄衫去给大户人家做短工养活我们一家老小，脚上长了冻疮也不跟人说，最后活活冻死。”每当陆玄脑海中想起那风雪中佝偻的背影，胸中总是不由杀气升腾。
“朝廷建儒圣碑并未因此向百姓加税，为何不报官？”李惜年说完突然顿住了。
“报官？”陆玄脸上嘲讽之色更甚，看着李惜年道：“然后上官府听那青天老爷问我：堂下何人状告本官么？”
很搞笑的一幕，但李惜年笑不出来，因为这事儿真的会发生，甚至已经发生过了。
“问问城里那些被你们骂做反贼的人，哪个一开始不想走正道？”陆玄笑问道：“院主是名儒，大概是没见过什么叫人间疾苦吧。”
李惜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所学的学问是如此苍白，许久才干涩道：“那也不是造反的理由啊。”
“但凡有活路，谁想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过这种看不到明天的日子？”陆玄摆了摆手道：“在下今日前来，不是来跟院主探讨这些问题的，这事儿你我都管不了，徒增烦恼耳。”
“不知都统还有何事相询？”李惜年收拾心情，只是再跟陆玄说话时，少了几分名士的傲气，不是被逼，他是真心对陆玄有所改观。
“我如今已入先天，但前路却毫无头绪，不知院主这里是否有前进之路？”陆玄询问道。
李惜年想到当日陆玄出手，确实是先天，而且是那种强势的先天高手，再看看陆玄那略带稚嫩的脸庞，若出身好些，多半会是个将才，可惜了。
“老夫所修的是儒道，与武道不同，难以指点。”李惜年遗憾的摇了摇头道。
“都是修行，差很多吗？”陆玄不解，在他看来，所谓浩然正气，应该也是真气的一种才对。
李惜年：“……”
虽然已有改观，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说一句：粗鄙武夫。
压下心头的冲动，李惜年摇头道：“自然不同，武者打熬体魄，锤炼真气，夺天地之机，儒家乃是为万民之学，教化万民，凝聚胸中一口浩然之气，怎能一样？”
“不知院主修为如何？”陆玄突然问道。
“不才功名境。”李惜年傲然道。
陆玄：“……”
看着陆玄那一脸茫然的目光，李惜年有种装逼给瞎子看的感觉：“伱不知？”
“我连武道下一个境界是什么都不知道，怎知儒家？”陆玄坦然道。
李惜年觉得胸口发堵，半晌才道：“虽然体系不同，但儒、道、武皆分九品，以儒家为例，九品修身、八品开窍、七品书海、六品儒生、五品功名、四品德行、三品君子、二品立命、一品圣贤。”
吞了口口水，李惜年见陆玄还是没什么感觉，继续道：“五品也可叫名士境，能到此境者，大乾境内，不出百人。”
“那武者、道家又如何分？”陆玄对这個真没什么直观感受，毕竟李惜年出场就跪，除了那声势浩大的青气冲宵之外，表现实属拉跨，是以陆玄对他的五品没啥感觉。
“道家九品淬体、八品练气、七品筑基、六品金丹、五品元婴、四品分神、三品合体、二品渡劫、一品大乘；至于武者，九品后天、八品先天、七品化劲、六品无漏、五品洞观、四品见神、三品不灭、二品合道、一品通神。”李惜年傲然道。
“也就是说，院主与元婴境相当？”陆玄愕然看向李惜年。
其他他不了解，但元婴境自己懂啊，那是能飞天遁地的存在，任何一部修真小说里，元婴境那都是中坚力量，前期boss的存在，眼前这个出场就跪的老头子，有这么强？
“哼，区区元婴境尔，如何比得上我儒家神通？”李惜年看着陆玄那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心中忍不住怒意上涌，什么时候，儒家被人这么看低了？
第二十九章 修运
“院主啊，这境界之说，咱就谈到这儿吧，咱们聊聊其他事情。”陆玄摇了摇头，元婴境和功名境相当？
这不是胡扯吗？
陆玄就差把怀疑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在自己所看过的仙侠小说中，元婴虽然也不算什么顶尖力量，但绝对是超脱凡人的存在，自家这几万义军是绝对不够人家打的，先天跟普通人在元婴面前没什么区别。
现在一个出场就跪，还是自己亲自擒下的老头儿说他是相当于元婴境的高手，陆玄怎么相信？也不想相信。
元婴期什么时候这么拉了？放地球上，那绝对是人形核弹的存在，而且还是能反复使用的那种，到这里连几万吃不饱饭的义军都收拾不了？
“你不信？”李惜年看着陆玄那表情，胸中怒火蹭蹭往上涨。
“在下先天境，当日被我杀死的县令也是儒家吧？”陆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他是何境界？”
“书海境。”李惜年知道陆玄想说什么，摇头道：“儒家与其他修行不同，前期都是积累阶段个人战力不强。”
“但再差，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这相当于我轻易斩杀一名筑基境修士，还顺带俘虏一位元婴？”陆玄不想聊这個了，想想就叫人难以置信。
“儒家之强，强在治理，辅佐君王，到儒生境之前，除了胸中所学，论战力，除非似施大人那般手持官印，可调动国运，否则不比普通人强多少。”
李惜年看着陆玄，摇头哂笑道：“你这井底之蛙，安知儒家神妙？你既知元婴，就该知道当日败我者非是尔等，而是那张玉清！”
这点陆玄自然知道，没有张玉清那张玉符，他们估计一辈子都难破那护城青气。
“张玉清只是用了一张玉符，便将你镇压？”陆玄好笑道。
“张玉清？”李惜年眯眼看向陆玄：“老夫还是第一次见有归一教教徒直呼张玉清名讳，阁下脑后生反骨啊。”
“名字不过一代号尔，这并不重要。”陆玄对此并不在意，他又不是天师弟子，跟张玉清都谈不上认识，要说他对张玉清有多敬仰和崇拜，那才叫扯淡。
“儒家所修，依托国运，莫说老夫本就比那张玉清差了一个境界，单是张玉清的手段就是直指我儒家根基，老夫当时浩然正气与护城青气相合，若正面交手，便是那张玉清亲至，也未必能奈何老夫。”
“你是说……民心？”陆玄想起当日的事情，所有人在那童谣之下，回想起不堪的往事，对朝廷的仇恨攀升到顶点。
“是啊，儒家与其它体系不同，修行与国运息息相关，所谓国运，便是民意，若民心所向，国运昌盛，张玉清那张玉符其实并不会有这般大的影响，只可惜……”
说到最后，李惜年却是叹了口气，对方只是一张玉符，便轻易将民心中对朝廷的怨念引爆，自己这五品名儒就这么轻易被击败。
“那你儒家有何神通？能与道家并列？”陆玄还是有些不信。
“此事倒也不算什么秘密，也只有伱这乡野村夫，才不知儒家高妙。”李惜年不屑道。
“若儒家都是如你这般，他也活该没落。”陆玄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直接怼道：“按你所说，儒家根本就是民意，民是什么？不就是我这种你口中的乡野村夫？我们确实不知道儒家为何物，见识不多，但因此就该被鄙夷？你这就相当于端起碗吃饭，边吃还边骂厨子，儒家高傲的底气，不该是那些组成国运的万千百姓么？”
“井底之蛙不是我们想做井底之蛙，而是我们世世代代就住在井底，朝廷的法度根本就没让我们有看外面天空的机会。”
李惜年哑口无言。
“继续说儒家吧。”李惜年沉默片刻后，不想跟陆玄探讨这个话题，开始给陆玄科普儒家体系的厉害。
“儒家第九品修身境，与道家的淬体、武者的后天一样，都是对身体的打熬不同的是，儒家打熬身体，靠的是养气，书中有智慧，书中亦有神力，常与先贤共鸣，久而久之，胸中自有一股气，这股气会改善体质，是为修身，同时修身修的也是自身德行，是儒家之基。”
“八品开窍，与武者的天门不同，儒家开的是智慧之窍，不假外力，若能找到，便可耳聪目明，过目不忘，虽无神异，但智慧已远超常人。”
“七品书海，有开窍的加持，读书破万卷将不是难事，书乃先贤智慧所留，其中自有伟力，徜徉书海，久而久之，胸中那股气将开始显化，虽无威力，然书海境儒修已可明天地万法。”
“六品儒生境，大多数朝廷官员都在这个境界，与书海境不同的是，儒生胸中已开始养出浩然正气，浩然正气与武者真气、道家真元不同，乃通过言语而出，这个境界，可以通过言语来为自身或他人施加一些状态，比如身轻如燕，经浩然正气发出后，可令受术者身体轻盈，力大无穷，厉害的儒生能让人力量在一段时间内提升两倍。”
“没有副作用？”陆玄诧异的看向李惜年。
“若作用于儒生，消耗的是浩然正气，但若作用于他人，除了浩然正气之外，受术者本身也会消耗大量精气，若用的太过，可能会损耗寿元，不过若是同境界修士，影响不会太大。”李惜年理所当然道。
原来是个垃圾辅助。
陆玄点点头，示意继续，反正到儒生这里，基本没什么特别厉害的地方。
“五品功名境，可以调动国运御敌，浩然正气也可有多番显化，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皆可为兵器，比如当日老夫若在城头说一句一剑可斩百万师，尔等便烟消云散，有一城气运在侧，手持官印的话，便是那张玉清亲至，也奈何不得老夫。”
“至于四品德行，这个境界对儒家来说最是艰难。”李惜年叹了口气。
“难在何处？”陆玄听的津津有味，见他不说话了，适时问了一句。
“德行德行，自是要德行高洁。”李惜年摇头叹道：“然浮世万千，如江水滔滔，人在其中，任你修为通天，也不过扁舟一叶，随波逐流，不能自已，又有几人能真正做到德行二字。”
“是啊，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男盗女娼。”陆玄认可的点点头。
李惜年瞪了陆玄一眼，随即颓然，虽然不好听，但事实就是这般，儒家想要修到高境界，必须依托国运，但只要进去了，想要品行高洁，几乎不可能，会有无数只手想方设法把你拉到沟渠里同流合污。
坚持本心，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可就难了。
“但若能到德行境就厉害了，一言一行皆为世之表率，国运笼罩之下，凡是自己能做到的，旁人若不能做到，便可言出法随，比如不可擅杀，旁人若强行杀戮，便会遭国运轰杀，就算不死，也会霉运缠身。”李惜年说到此处，有些向往。
“若无国运呢？”陆玄突然问道。
“总是有些限制效用的。”李惜年一窒，闷闷道。
“限制？”陆玄看着他道：“比如说你说不能杀戮，对方会有一瞬的停滞，甚至若对方修为过高，连一瞬都不会有？”
李惜年没再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陆玄懂了：“所以说，有国运在，儒家能秒天秒地，只要国运够强，甚至能越级杀敌，但若国运不够，可能被人家越级击杀，便似院主和施贯那县令一般？”
李惜年还是沉默。
所以这儒家说白了就是个窝里横的体系，而且还很容易被反噬？
“还有三品呢？”陆玄见李惜年又不说话了，忍不住提醒道。
“老夫只有五品。”李惜年冷哼一声道。
四品是他的目标，所以很清楚，但再往上，他虽知道，但没到那个境界，不知其具体有多强。
“在下还有一问，既然儒家这般厉害，为何大乾八百年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陆玄突然想到了什么：“朝中可有那种三品乃至二品强者？”
“大乾八百年，未出过三品？”陆玄皱眉道。
“自然出过，不过早已作古。”李惜年叹息道，若那些前辈还在，朝廷如何会成了现在这份模样。
“三品？”陆玄诡异的看着李惜年，别说三品，元婴寿元也该有千岁了吧。
“修国运者，修行速度虽快，却无法长生，不止是儒家，你们那天师如今聚拢国运，大概也活不久了。”
国运，便是人道气运！
陆玄突然想起来，邋遢老道也说过类似的话，人道气运未经炼化，是要反噬的，所以朝廷没有炼化气运的能力？
陆玄一开始以为是张玉清没有，现在看来，朝廷似乎也没有。
按照邋遢老道的说法，这人道至宝封神榜和山河印乃天地所生，跟气运者互相吸引，总会拿到的，为何朝廷会没有？
第三十章 焦虑
所以，张玉清快噶了？
陆玄突然生出一股紧迫感，张玉清是归一教的支柱，虽然他从没真的认为对方能成功，但如果张玉清没的太快，那靠他建立起来的归一教还能存在吗？
看着陆玄凝重起来的神色，李惜年摇了摇头道：“你可知道为何朝廷到现在还未出手？”
“还能为何？”陆玄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不过是朝中利益分配不均尔，另外一个原因，也是等我们这些人再帮他们清除一些人，然后那些朝廷名士、猛将再出来收拾残局，说不定，还能要借此削弱皇权。”
“你说什么？”李惜年本是想说在等张玉清死，没想到陆玄给他抛出这么一套理论来。
“这场起义，说到底不过是整个大乾的利润分无可分，因为再分下去，百姓就算不揭竿而起，也都得饿死了，必须空出一部分利润来还给百姓，一来收揽民心增强国运，二来也是将如今臃肿的朝廷官员剔除一部分，如此一来，大乾应该还能延续几年。”陆玄思索道。
“就算没有归一教，没有张玉清，也会有太平教、白莲教，有李玉清、王玉清出现，说不定这背后还是你们的皇帝、大臣以及世家大族们在推手。”
“无知村夫，安敢妄言朝廷大事？”李惜年喝道。
“我见识虽不如院主，但这天下的道理其实都一样，若将这天下比作一碗饭，一开始，朝廷人少，虽然吃的也多，但总量可能只有这碗饭的一成，剩下百姓共分那九成。”
陆玄看了看李惜年面前的碗筷，拿起一支筷子在碗上比了比。
“然后不算后来加入这个体系的，皇帝的儿子，大臣的儿子总不能去跟我们这些泥腿子受苦吧？勉为其难，从九成里面分出一成给他们，到这里其实还是没事，不过是多了一些米虫而已。”
“但第三代、第四代、第五代，其中或许会有人下去，但大方向上是不断膨胀的，如此延续下去，朝廷不事生产，只负责分利，而参与分利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多，而这利自然便是我们这些村夫了，大乾九成的人，分一成利，你说不造反还有活路吗？”
“朝廷自有法度，并非所有人都是那等只知巧取豪夺之辈。”李惜年看着眼前的空碗，喃喃道。
“其实怕的不是巧取豪夺，而是合理合法啊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陆玄起身道：“算了，你是大儒，肯定站在朝廷这边，我这反贼，还得为生存烦忧啊，今日受院主教诲，受益良多，我让人收拾了一下牢狱，至少让伱过的舒服一些，家眷你别担心，只要你自己不作死，他们会没事。”
说完，陆玄径直转身出门，将牢门锁上离开，只留下李惜年坐在原地，沉默不语。
关于儒道传承的事，陆玄没问，其实李惜年已经说了。
儒修与其他修行体系不同，没有固定的修行功法，读书可能就是唯一的路，这点从境界的名字上也能听出一二来。
至于能不能成，就看自家那傻弟弟的悟性了。
自己天赋异禀，无师自通，弟弟应该也不会差吧。
“都统。”守在牢门外的狱卒见陆玄出来，连忙行礼。
“粮食一会儿就送到，这里面的犯人，还活着的，将他们所犯之事记录一下，送去衙门。”陆玄微微颔首后嘱咐道。
“是。”
去衙门安排了一下事情后，没见到郭昌人，但感觉到了，在榻上。
先天武者的身体就是强悍，自从入城后，郭昌就没怎么下过床，这要换成普通人，恐怕人就算没嘎也用掉半条命了，郭昌却依旧生龙活虎，甚至房间里还多了两個女人。
对此陆玄倒是没说什么，也用不着鄙夷。
这年代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达官权贵要女人唾手可得，但普通百姓要讨房媳妇却是不易。
前世都说男女比例失衡，其实哪个时代不失衡，只是没人会把目光看向底层，所以看到的都是三妻四妾。
郭昌这么大年纪，想必是憋久了，所以一朝权在手，就不知节制了。
这样也好，他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少了郭昌节制，会方便很多。
继续玩儿吧。
回到自己的宅院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城中已经很少能听到厮杀声，显然，陆玄给一众都统构筑的未来蓝图让他们豁出去了。
接下来，就该设法裁兵了。
不是兵多不好，而是养不起，三阳县获得的粮草虽然不少，但几万人一起吃也支撑不了多久，倒不如将一些没战力的打发回去务农。
虽然有超凡力量存在，但这毕竟是农业社会，脱离农业，什么事儿都是空谈。
护城青气暂时用不来，只能想别的方法替代了。
接下来两日，城中纷争明显少了很多，那些活下来的富户不用陆玄去催，一众都统都不舍得让他们闲着。
陆超则被陆玄赶去读书，李惜年那里获得的儒家体系其实已经有一条晋升之路，那就是读书，陆超本身其实已经算是修身境，只是他自身感受不大，或者说儒家前几个境界很难像武者这样有明显的身体变化，他们改变的是知识体系。
有不懂得，陆玄就待他去找李惜年，我又不要你投降，没事给我解解惑总可以吧？
见过李惜年的第三天，杨冲找到了陆玄，经过三天的调整，他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不知是受了册封，气运加身，还是陆玄的天赋善于察觉到天门，总之杨冲的突破要比陆玄想象中的简单，不到一个时辰便找到了天门所在。
杨冲的天门在肺，五行属金，突破先天后，真气中带着几分锐意，招法更见凌厉。
“我总感觉你这几天有些焦虑。”杨冲在演武场上跟陆玄试了试招后，看着陆玄道。
“有么？”陆玄闻言诧异道。
杨冲看着他点点头。
“或许吧。”陆玄叹息一声，在知道张玉清这条大长腿没多长时间可活后，虽然在李惜年面前没表现出来，但他确实有些焦虑。
张玉清若死，那归一教土崩瓦解几乎是时间问题，接下来，他们这些人就得直面朝廷层出不穷的高手了。
能不焦虑吗？
有时候看清世间规律会更绝望，因为你能清楚的洞察到未来，却难以改变，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防御我有些想法，出去看看。”陆玄不想谈这个话题，看着杨冲道，不管什么事，他总得试一试。
“走！”
第三十一章 公平、公正、公开
“护城青气我们用不了，所以示警这方面必须尽快做起来，否则人家都打到门外面才知道，太吃亏了。”陆玄指了指城外旷野道。
“你也弄不来？”杨冲吃惊的看着陆玄，陆玄给他的感觉，一直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不管什么事儿，到陆玄这里总能找到解决办法。
“我又不是神仙，哪能事事都行？这事儿怕是那天师来了也不行。”陆玄摇了摇头，护城青气得有儒家，更准确的说是修为高深的儒家，就算没有李惜年的道行，至少也得是个儒生才行。
或者把书院用起来，无数学子每日颂读圣贤经典，也可以无形中凝聚护城青气，这也是大乾基本上每座城池都有书院的原因。
但归一教从属性上来说是宗教，跟儒家格格不入，至少眼下根本无法吸引儒家人才过来，上哪儿凝聚护城青气？
陆玄能让李惜年在小事上妥协，但帮归一教凝聚护城青气这种事，真要做了，那可就成反贼了。
对于把名声看的比生命还重的儒家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我们把城门一关不就行了。”杨冲不解道。
“总不能每天都关吧？”陆玄摇了摇头：“这人动起来才有财富，否则单靠三阳县这些人，把城门一关，就是一处死地，不用人来，用不了多久，城里的粮食吃完了，以何为生？”
“但若那些官府会否派奸细？”杨冲头疼道。
“肯定会派的，而且会很多，但我们得清楚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养活城里的这些人就是我们该做的，本来这事该郭昌去头疼，但他那模样你也看到了，指望不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陆玄指了指身后的城池道：“云州地势多山，本就非产粮之地，我们能凭借的，也就是这边的商贸往来了。”
“现在云州乱成这模样，还会有商贾前来？”杨冲不解道。
“对商人来说，只要利益足够，哪怕是阎罗殿，只要有路，就敢来，这云州虽不产粮，但却产马，南边还有盐湖，更别说还有丰富的铁矿，大乾朝廷可是不准私自贩盐、贩铁的，但我们可以，只要有这些，再保证商道畅通，还怕没人来么？”
说完，陆玄指了指城外道：“三阳县北方有三山环绕，若有敌来，多半是南方，派人每隔十里，搭建烽火台，只要有大股敌人过来，立刻燃放烽火，我们这边可以及时收到消息，另外各处烽火台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人，一旦失去联络，立刻关闭城门。”
“这法子倒是不错。”杨冲点点头，这样一来，就算有敌军来攻，他们也能及时准备了。
“前面这片树林让人砍光，太容易藏兵了。”陆玄指了指城外的树林，他们来时曾在那里歇过脚。
“好。”杨冲在心里面默默记下。
两人又在城头转了一圈之后，陆玄才和杨冲回到宅院。
到宅院时，却见宅院外已经停了一长串马车，见到陆玄两人过来，立刻便有人跑到陆玄面前，对着陆玄道：“陆都统，这些都是各家今年的赋税，请您清点。”
却是那些城中富户豪族们将陆玄要求的赋税送来了。
“做的不错，阿超。”陆玄点点头，径直来到院中，看到正在带人清点物资的陆超，对他招了招手。
“大哥，你终于回来了。”陆超快步来到陆玄身前，对陆玄道：“我正在核对账册。”
“所有吃的东西单独放出来，还有御寒的衣物收走，分成两份，一份给你杨哥，一份留给咱们。”带着两人回到屋里，陆玄对陆超道。
“这些东西不是要入府库吗？”杨冲不解道。
“傻啊，这话你也信，这可是命根子，怎能随意给人？”陆玄无语道：“做人别太老实，人家分的时候，可不跟你讲公道，这些都是好粮，跟府库中那些陈粮可不一样，好东西当然自己人优先，至于其他人，府库中的陈粮也不是不能吃，饿不着他们。”
虽然跟陆玄已经很熟了，但此刻杨冲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暖意，这种被当做自己人的感觉，真不错。
“等粮食搬完了，就去找各路都统过来，咱们做事，一定要公平、公正、公开！不能叫兄弟们寒了心。”陆玄看着两人笑道。
陆超：“……”
杨冲：“……”
这仨词儿虽然新鲜，但总感觉从陆玄嘴里出来就变了味道。
“都统。”一名亲信从门外进来，对着陆玄抱拳道。
“何事？”陆玄颔首道。
“城北王家派人送来了一批窑姐儿，说是给都统解闷的。”亲信笑道。
“怎么？想女人了？”陆玄看着亲信脸上还未退去的晕红，笑骂道。
“没有。”亲信连忙摇头。
“想要就留下，兄弟们跟我打了这么久的仗，现在暂时安定下来，想那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陆玄摇头骂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咱们是随时要打仗的，要是哪天打仗了，哪個腿软，拖了兄弟们后腿，可别怨我不讲情面。”
“都统，您不留一个？这些窑姐儿一个个水的紧，跟寻常见到的女子不同，听说很会伺候人。”亲信嘿笑道。
“就不跟兄弟们抢女人了，伱去把那些窑姐儿安顿好，然后把兄弟们召集过来，有事儿。”陆玄摇了摇头道。
“是！”亲信一脸兴奋地走了。
“大哥，这不好吧，你不是说咱们的队伍不奸淫掳掠吗？”陆超担忧的看向陆玄。
“人家就是做这个的，又不是不给钱，暂时还没能力给兄弟们安家，总不能连女人都不让碰吧？”陆玄摇了摇头道：“不过这王家倒是有趣，送一批窑姐儿过来是几个意思？”
“大概觉得大哥没见过女人吧？”陆超不确定的看向陆玄：“大哥似乎对这些很熟？”
“道听途说，咳，道听途说，快去做事儿，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想要的话你过去，他们肯定让你先。”陆玄不满道。
“大哥，我是读书人。”陆超不满道。
“那又怎样？又不是和尚。”杨冲不解道。
“就是正经人。”陆超冷哼道。
“你是说我们不是？”杨冲觉得莫名其妙。
“我……”陆超有些郁闷的摇摇头：“我去做事了，杨大哥你没事儿的话就去找其他都统过来吧。”
“阿超最近胆子大了不少，不过总觉得越来越像那些读书人了。”杨冲看着陆超的背影皱眉道。
“本来就是，去招人吧。”陆玄颔首，有了方向，陆超身上那种儒家的感觉越来越强了，可能很快就要摸到门道了，这是好事。
第三十二章 分钱收心
罗娟等人这次来的很快，他们早就等着陆玄兑现承诺了。
看着陆家大宅外那一车车物资，一个个脸上笑容抑制不住的露出来。
“陆都统，这般着急找我们来何事？”一名都统笑问道。
“刚交上来的物资，还没清点完呢，为了怕大伙儿说我私吞，将大伙找来做个见证，咱们一边清点一边分配，大家觉得如何？”陆玄看着众人笑道。
“陆兄弟这话说的就见外了，咱这些人中，要说谁做事我们最放心，那必定是陆兄弟莫属了。”罗娟当场开口道。
“是啊，陆都统这话就是小觑我等了，你是怎样的人，大伙儿谁不知晓。”一众都统也齐声附和道。
“我虽受天师册封，负责执掌政务，但正因如此，我才更该公平、公正，保证咱们这些兄弟都能拿到自己该得的。”陆玄摆了摆手道：“既然大家来了，那就开始分吧，一会儿有看上的跟我说，满足所有人我不敢保证，毕竟好东西大家都想要，但尽可能让大家不亏。”
“好！”众人闻言点点头，众目睽睽之下，陆玄不可能太过徇私。
接下来就是分钱了，陆玄一边让人报账，一边做出分配。
按照之前说的，所得财物三分，郭昌独得一份，众人分一份，剩下的一份入府库，用来购买粮草兵器。
其实过程是很枯燥的，但对于一众都统来说，这都是往自己口袋里装钱，谁会觉得枯燥？
看着一车车被送往郭昌那里的财物，众人虽然分到不少，可说是远超他们预期，但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第一個破城的是罗娟，出谋划策的是陆玄，打的最凶的是杨冲，这三人跟他们都是平分，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事的郭昌，反而是拿的最多的。
而且入城以来，陆玄在积极恢复城中秩序，罗娟这两天虽然有些惹人嫌，但人家确实是在做自己的事儿。
唯独郭昌，每天留恋温柔乡中，从入城之后，众都统都没怎么见过郭昌，这自然也是心生不满的一个点。
“陆都统，怎么没粮啊？”一名都统突然疑惑道。
虽然分到不少钱，但他们现在只有一个三阳县，钱再多也没多少地方花，但粮食却可以养活更多兵，这年头，手里有兵才是王道。
“今年的税早就交过了，财物还好说，但粮食却没多少，按照当时定下的约定，只要财物给够就行，这点倒是我失误了，下次会跟他们说明，先要粮食。”陆玄叹息道。
“反了他们了，我这就带人抄了他们家。”罗娟第一个不干。
“唉，罗姐，这规矩是咱们定下的，若朝令夕改，以后咱们说话，还有什么信誉可言？”陆玄示意杨冲把罗娟拉住，看着她笑道。
“但这没粮可怎么办？”罗娟皱眉道。
“府库中的粮食，足够我们支撑到明年秋季，大家稍后清点下各自人数，以后粮草统一由府库支取。”陆玄看着众人道。
“这……督帅会答应吗？”罗娟担忧道。
府库中的钱粮，那都是归郭昌管的。
“总不能让兄弟们饿死吧？大家放心，督帅若怪罪下来，便由陆某一人承担。”陆玄朗声道。
“陆兄弟仗义，不过这事儿也不能陆兄弟一人扛，明明陆兄弟没做错什么，还帮大伙儿寻到了财路，这支配粮草，本就是督帅该做的，现在陆兄弟帮忙做了，凭什么怪罪陆兄弟？”罗娟扭了扭脖子道。
“就是，督帅自入城以来，只知享乐，不见他做过什么事，现在分钱了，他却拿的最多，凭什么……”一名都统不满道。
“慎言！”陆玄皱了皱眉，肃容道：“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事情，我们位卑言轻，也管不了。”
“唉，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这些人里，其实最关心大局的，是陆都统，以前小弟不懂事，多有得罪，陆都统，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只要你陆都统说句话，刀山火海，我若皱一下眉头，便不是好汉。”一名都统起身抱拳道。
以前归一教资源有限，十二都统之间，经常因为粮食互相打斗，陆玄因为人少，一开始都以为是好欺负的，没少被这些老资历的都统刁难。
不过陆玄显然也不是愿意什么事儿都忍的主，尤其是在这规矩不成型的义军中，人不狠，位不稳，陆玄跟在场的大多数都统都有过冲突。
私底下被人叫疯狗，也是那段时间形成的。
现在资源多了，陆玄又表现出大公无私的一面，还为众人谋福，实实在在的好处落在手里，大家对陆玄的态度自然发生了变化。
义军多出身草莽，你跟他们讲仁义礼智信，那是扯淡，但只要能带他们吃肉，那这些人绝对愿意贴着你干。
“没错，陆都统，俺也一样！”一众都统闻言也纷纷表态。
“自家兄弟，不说这些虚的，诸位论年纪，都年长于我，这两日我们将城中百业运行起来，等一切稳定了，咱寻一处好去处，摆一桌，定与诸位喝个痛快。”陆玄朗声道。
“好！”众人闻言却是高兴的答应下来。
这一次分钱，陆玄算是差不多将郭昌给架空了。
当然，也是郭昌入城后便沉迷美色，一直没露面，否则的话，还真没有这么简单。
送走众人之后，杨冲也跟陆玄告别离开，陆玄的八百将士倒是集中在陆玄的庭院里，一时间，本来宽阔的庭院变得拥挤起来。
“我跟你们说过，只要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便绝不会饿着兄弟们。”陆玄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开口道：“入城也有好几天了，当初没让你们去劫掠，想必心里面没少埋汰我吧。”
“我看谁敢！？”几个亲信闻言大声喝道。
“还谁敢？我看伱们几个肯定跑不了，说不定数你们闹得最凶。”陆玄就近一脚将一名亲信踹开，笑骂道。
下面顿时传来一阵哄笑。
“头领，您可不能冤枉俺。”亲信捂着屁股抱怨道。
“好啊，那一会儿分钱，没你的份儿。”陆玄随口道。
“当俺没说。”亲信脸色一跨，钻进了人群里。
“我陆玄从不是什么烂好人，这年头儿做好人太苦，我还是做个恶人好，但只要当我是兄弟，我陆玄愿意把心掏出来跟兄弟们处，这些钱，就是我给你们的答案，有老子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兄弟们受饿，废话不多说，按咱们的规矩，军功说话，排队过来领。”陆玄一挥手道。
“谢首领。”当先一名亲信上前，看着自己满满一包的银块、绸缎还有珠宝，眼眶子一下就红了，当场就要给陆玄磕一个。
对于这些生于底层的义军来说，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赚到这么多。
“回家跪你娘去，老子还没死呢！”陆玄二话没说，抬脚直接把他踹开：“没用的怂货，还哭上了，到一边儿哭去，别挡着后面兄弟分钱。”
嘿嘿~
亲信傻笑着抱着自己的包裹，坐在一旁点起来。
虽然分到的有多有少，但陆玄这里分钱，都是按表现来分，少有不服的。
八百人分完，天色也彻底黑了。
“行了，现在暂时没仗打了，平时没事，分成四队，轮流来这边听调，其他人自由活动，别惹事儿，但也别怕事儿，都滚吧。”看着一个个心满意足的手下，陆玄挥手道。
“是！”
八百义军扯着嗓门儿大吼道，声音震得落叶纷飞，连隔壁沉湎于温柔乡的郭昌都被吓了一跳……
第三十三章 张玉清夜传郭昌
“督帅大人，外面发生了何事？”
柔媚的声音带着勾人心魄的力量，配合那曼妙妖娆的横陈玉体，不断地撩拨着郭昌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哪怕这几日他已经无数次耕耘，但此刻被这酥软的语气在耳边一吹，又忍不住想要再战三百回合。
便在此时，被他放在床头的官印亮起了莹莹玉光。
“呀。”另一道娇嫩的声音响起，带着诧异道：“这官印是什么宝贝，竟能发光？”
声音的主人少了几分柔媚，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嫩，此刻伸出一支赤条条的玉臂，把玩着那发光的官印。
“是师尊找我。”郭昌总算还没彻底沉沦在温柔乡，看到官印发光，压下心底升腾的浴火，一把夺过官印，起身穿衣。
“那陆玄在干什么？吵死了！”稚嫩少女被抢走了玩物，有些不满的嘟嘴道。
“陆都统也是个能人，今日送来的那些财物，施贯怕是半辈子都未必能有。”柔美女子笑道。
双方距离不远，陆玄上次来见郭昌时，柔美女子暗地里偷偷看过一眼，相比于郭昌的粗莽，陆玄那阳刚霸气的样貌带来的冲击感更强。
“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督帅面前的一条狗？”稚嫩少女撇了撇嘴，痴迷的看着郭昌道：“要我说，还是督帅厉害，不出门，也能将手下人制的服服帖帖，不过那陆玄有没有中饱私囊，督帅可要当心啊。”
柔美女子笑了笑没有再说。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了，作为前任县令的妻子，见过的权利斗争可多了，这权力场上，哪有绝对的事情？
相比于郭昌整日缠绵温柔乡中，她倒更看好陆玄，可惜这世道没给她太多选择的机会，只是想想陆玄那英挺霸气的模样，身子不由热了几分。
相比于人到中年，只知蛮干的郭昌，陆玄那样样貌俊朗阳刚的少年郎，显然更容易获得女子青睐，只是不知有没有机会。
“男人的事儿，女人少管。”郭昌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就算陆玄真有中饱私囊，他又能把对方怎样？
自己似乎也该出面管管事了，不知师尊寻我有何事？
想着这些，郭昌已经穿好了衣物，拿着官印来到正堂，让人摆好香案后，将官印呈在香炉前，对着官印躬身拜倒：“弟子郭昌，求见天师！”
随着郭昌的话音落下，官印之上荧光大盛，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气开始汇聚，最终汇聚成张玉清的虚影。
“师尊！”看到张玉清虚影，郭昌连忙再拜。
张玉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感受一番后，这才睁眼看向这个弟子，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错，短短数日，三阳气运已然稳定，甚至隐隐有回升之相，诸多弟子中，你是第一个成功整顿民心的，可否跟为师说说是如何做到的？”
“这……”郭昌有些茫然，自己什么都没做啊，但天师面前，他也不好说自己这几日就玩儿女人了。
想了想道：“师尊明鉴，弟子并未做太多事，只是让众人各司其职，约束部众，并在城中设立安全区域，安全区域内禁止杀伐，一步步停止教众屠戮之举。”
张玉清闻言目光一亮，看向郭昌的目光更显欣慰，叹息一声道：“你做的很好，要记住，我等起兵是为对抗暴政，是为这大乾万千黎民寻一条活路，为师知道这教众良莠不济，不好管束，然而尔等身为一方统帅，却当将百姓放在心上才是，民心所向，我归一教方可与朝廷抗衡。”
“是，弟子谨遵教诲。”郭昌连忙点头道。
“此番传讯于你，却是想询问那位名儒如何了？”张玉清勉励几句后，将话题引到李惜年身上。
“名儒？”郭昌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若非张玉清询问，他差点儿忘了有这么個人，当即点头道：“师尊恕罪，这几日忙于县中事物，未曾管他，如今还关在牢里。”
“你呀，民生固然重要，但这名儒也很重要，而且他乃功名境儒士，为师于你玉符能镇他一时，却难一直镇压。”张玉清摇头道。
“功名境……五品！”郭昌闻言，不可思议的看向张玉清。
“若非他太过自信，被为师算计重伤，尔等想要败他却不易。”张玉清点头道。
何止是不易？
郭昌苦笑，老师你其实不用太看得起我。
“那此人老师欲如何处置？不若趁其修为尽失杀之？”郭昌忐忑道。
“名儒啊……”张玉清叹了口气道：“伱先去探探口风，是否愿降，若不愿，我便让你师兄去将他接来安城吧。”
“是，弟子领命。”郭昌连忙答应下来，其实他想让张玉清现在就把人接走，一个敌方的五品强者在侧，哪怕是封印状态，也让郭昌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只是老师对自己似乎颇为期待，他也不好直接拒绝，只想见上那李惜年一面，走个过场，然后就送往老师那里。
“你的修为可曾有所突破？”张玉清看向郭昌，问道。
“这……弟子这几日一直在忙公事，修行有所懈怠了。”郭昌尴尬的摇了摇头。
“你有一城气运傍身，如今三阳县气运升腾，你修行起来必定事半功倍，以你天资，潜心修行，当很快可入化境，可还记得与你说过如何入化境。”张玉清看着郭昌肃容道。
“记得。”郭昌连忙点头道，作为立身之本，他就是再混也不可能把这个忘掉。
跟归元秘录不同，先天之上的境界，张玉清并未以文字方式交给弟子，而是以口述方式告知弟子的，也是让这些弟子能有个拿捏手下的手段。
“民生虽重要，然三阳县乃云州战略要地，非同一般，朝廷反扑定会以此为始，你不通阵法，暂时也无护城青气可用，事关我教未来，不可大意。”张玉清肃容道。
“师尊放心，弟子明白。”郭昌连忙应道。
张玉清又嘱咐一通后，这才散去影像。
郭昌终于松了口气，想到一个五品强者就在自己身侧，郭昌有些不安，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是深夜了。
不行，还是现在就去见那李惜年，明日禀明师尊，派师兄尽快把人接走才是。
想到此处，郭昌当即起身朝门外走去，这是他入三阳县以来，第一次出县衙大门……
第三十四章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
“都统，刚刚县衙那边有人过来说，督帅出门，去了大牢。”陆玄庭院里，陆玄正跟一群小弟凯宴，一名亲信疾步来到陆玄身边，低声道。
“难得，那郭昌竟然舍得从女人肚皮上爬下来了。”陆超闻言，俊俏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
郭昌这几日的表现实在让陆超有些看不过去，就像个暴发户一般，整日只知沉湎女色，也幸亏有自家兄长在，否则这三阳县现在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没礼貌，要叫督帅大人。”陆玄瞪了弟弟一眼。
“我看超弟说的也没错，这三阳县从上到下，哪个是真心服他郭昌的？”一名亲信统领喝高了，醉醺醺的道。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今日就到这儿吧，散了，回去睡觉。”陆玄起身，对着陆超道：“安排人把他们送回去，没事儿管住口。”
陆超默默地点点头，安排府里执勤的兄弟将这些统领、百长们都送走，回来时，径直来到陆玄的书房里，这段时间，陆玄几乎就在书房里休息。
“哥！”看着陆玄身周悬浮着的各种事物，陆超有些惊讶道：“这神通威力似乎又大了些。”
最开始，陆玄那神秘的力场能控制的范围只有身周一尺左右，现在都快到三尺了，一眼看去，给人一种颇为玄幻的感觉。
“根据李惜年所言，这儒道武三家中，武者八品的先天境是强势期，包括接下来的化境，同境界武者几乎碾压其他两道。”陆玄睁眼，收回了神通笑道：“盖因这先天真气主攻伐，而这个阶段的儒者还在积累正气阶段，本身并无多少战力，道家练气，虽也能施展一些法术，但威力都一般。”
“但这也太快了吧？”陆超有些担心，他现在踏上儒道修行，对修行也有些了解，不管是哪一脉修士，修行都是個循序渐进的过程，陆玄这几天里，神通范围扩大了两倍，就算他不通武道，也知道这现象不正常。
“为兄……天赋异禀，也就是传说中的武道天才！”陆玄笑道，这几天他的伙食从淬体丹变成了养气丹。
若是寻常武者，就算有丹药，也得慢慢炼化，剔除其中杂质，而猫分身的存在却是自动将杂质过滤，化作最精纯的气涌入自己体内供自己吸收。
而且突破先天之后，丹田似乎就是与猫分身的连接点，这力场的壮大倒也并非全是修为的作用，而是猫分身每传输一次力量，那力场就会壮大很多。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确实是他的天赋，毕竟分身也是自己的吗。
陆超想到自家兄长接触武道到现在不过半载，却已经超越那些修炼了多年的都统们，对这个说法倒是认同的。
自家兄长在武道上的天赋确实不是常人能比，当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凝重道：“郭昌现在出来，会否找兄长麻烦？”
毕竟这三阳城中，真正做主的是郭昌而非陆玄，哪怕有天师册封，陆玄地位也是在郭昌之下的，这几日治理三阳，虽然颇有成效，但很多事都是越过郭昌直接做的。
最重要的是分钱这件事，本该是郭昌收拢人心来做，现在却被陆玄拿来做人情了，郭昌现在出来，如果借此发难的话，对陆玄不利。
“他若早出来几天或许真有些麻烦，现在的话，城内局面已经初步稳定，他要权，给他便是，就是不知他能不能玩儿得转。”陆玄对此倒不是太在意，现在有多少权那都是虚的，能不能拿住才是最重要的。
“这有何难？哥你不是已经做出示范了？郭昌只要照做，哥你这几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望就没了。”陆超不解道：“那些都统，除了杨大哥，恐怕也不全是真心待你吧？”
“自然不是，从这点上来说，郭昌出来要权是好事。”陆玄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正好，这几日埋下的雷，也要过些时日才能出现，郭昌愿意出来接手，那是再好不过了。”
陆超皱眉沉思，这几日自家兄长做什么，他都看在眼里，确实有些问题现在看着解决了，但实际上只是把问题延后。
比如每月答应众人的分红，实际上现在的情况，就算那些商铺开起来，也很难有什么收益。
他们没了收益，到哪儿分红去？
还有罗娟掌了刑罚之权，最近越来越目中无人了，也就对陆玄还保留几分尊重，对其他都统，俨然已经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而且她手中是实权，现在隐隐有膨胀之感。
还有义军问题，现在都被陆玄利用利益，让众都统们压下去了，但这些人整日无所事事，到处闲晃，甚至强抢。
这些问题都是亟待解决的。
之前他还提醒过陆玄，但陆玄却没有表示，现在看来，自家兄长岂不是早就算到有今天了？
“明日郭昌若出来的话，定会召集我等，你到时候跟在我身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开口。”陆玄看着陆超道。
“嗯。”陆超默默地点点头。
“你儒法修行的如何了？”陆玄问道。
“还行，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再温习昔日所读之书，颇有些新的感悟。”陆超感慨道：“按照院主所言的境界，如今我应该是正式踏入修身境了，不过只是我的感觉。”
“过两天我带你去见见那位院主，他肯定看得出来。”陆玄点点头道。
“哥，伱是怎么让院主开口的？”陆超有些好奇。
“读书人嘛，当然是跟他讲道理啦。”陆玄随口道：“老院主……还是很讲道理的。”
“这怎么可能？老院主是出了名的刚直，就咱们的身份，恐怕都不屑多言半句。”陆超一脸不信道。
“这讲道理也得讲方法，首先，你得让他愿意跟你说话，之后就好讲道理了。”陆玄随口解释道。
“可……”
“睡觉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看着自家弟弟又要喋喋不休，陆玄直接一瞪眼，让他滚回去睡觉。
“哦~”
第三十五章 沉不住气
“滚！”
阴暗的大牢里，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郭昌有些恼怒的自大牢深处走出来。
若非师尊交代过，非宰了这老小子不可！
郭昌愤愤的往外走，心里也有些纳闷儿，一开始这老东西态度还算不错，也愿意跟自己说话，让原本准备例行公事应付一下的郭昌看到了希望，开口劝降。
但没聊几句，老东西态度就急转直下，看向自己的眼神还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
“督帅能有今日之成就，恐怕离不开那位陆都统的功劳吧？”
这是李惜年的原话。
也正是这句话，让郭昌有些破防。
自己才是这云州归一教的最高统帅，怎么在敌人眼里却都成了陆玄的功劳？
“督帅！”看守牢房的义军见到郭昌出来，连忙迎上前，见郭昌面色不好，有些胆怯的行了一礼。
“陆玄见过那老东西？”郭昌黑着脸道。
“是，还拨了一批物资，让牢里的犯人将这牢房请扫了一遍，后来又整理了卷宗，放走一批囚牢，让这大牢整洁了不少……”
“啪~”郭昌不耐烦的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怒声道：“谁问你这个了？陆玄跟那老东西说什么了？”
“这……我如何知晓？陆都统进去后便让卑职离开了。”义军委屈的捂着脸。
“他让你离开你就离开？你到底是他的兵还是我的兵！？什么时候他陆玄能支使我的人了！？”郭昌不解恨的又是一巴掌，差点将人打飞出去。
“这……您当时也没给我们定规矩啊，陆都统他要进来，我们没理由拦，也不敢拦啊！”义军更委屈了。
已经有很多人用生命证明过没事招惹陆玄的下场了，要真有个郭昌的命令也就罢了，但郭昌当时话都没留一句，鬼知道这牢房该怎么管？陆玄一个都统要进牢房，在没有郭昌事先吩咐的前提下，谁敢拦他？
只是这些话，小兵也不敢真说出来。
陆玄杀人至少有理有据，眼前这位杀人，那是真的不需要理由。
“记住了，以后无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随意进来！”郭昌顺手又给了小兵一個巴掌，这才冷着脸离开大牢。
我这又招谁惹谁了？
郭昌离了大牢，已经是深夜。
看着这浓浓的夜色，郭昌面色也如这夜色一般黑。
李惜年的话让他有些不安，虽然自己才是唯一可以与师尊沟通之人，但离开前师尊也曾说过，若能发掘有才干之人，他老人家也愿意收为弟子。
其他人倒也罢了，陆玄不行。
想到陆玄以后可能跟自己一样成为天师弟子，甚至位置爬到自己之上，郭昌心里就难受。
“立刻通传所有都统，来县衙议事。”郭昌扭头，看着身旁的亲信道。
“督帅，此时诸位都统恐怕早已歇息了。”亲信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郭昌道。
“我让你去！”郭昌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字蹦出来的。
连自己的亲信都敢质疑自己的决定了吗？
淡淡的月光下，郭昌一张粗犷的大脸因愤怒而扭曲，看着格外狰狞，犹如地府中爬出来的恶鬼。
“是！”亲信也被郭昌这模样吓了一跳，还是第一次见自家督帅这副模样，当即不敢再反驳，答应一声一溜烟跑去通知各位都统。
……
午夜。
一众都统睡眼惺忪的来到县衙时，正看到郭昌黑着脸坐在正中央的位置。
“督帅，什么事儿不能明日再说，非得这深更半夜？”罗娟不满的看着郭昌，若没有郭昌突然派来人传话，她还躺在新招的小相好怀里撒娇呢。
“是啊，如今三阳县已经安稳下来，能有什么急事？”另一名都统也不满道，大家刚过上好日子，除了特殊群体，现在谁不是晚上抱着女人睡到自然醒。
郭昌扫了一眼坐在自己下手首位的陆玄，此刻正老神在在的品茶，那模样悠闲地让人想打他。
“本该是明日再找大家叙话的，不过刚刚接到天师传讯，是以深夜将诸位招来议事。”郭昌轻咳一声，看着众人道：“扰到大家清梦，还请诸位见谅。”
“既是天师传讯，我等自当遵从。”陆玄放下茶盏，对着郭昌抱拳道：“不知天师有何吩咐？”
“首先，我归一教乃为民而战，入城后众将士有些放浪了，尔等需约束部众，不可再滥杀无辜。”郭昌用自己威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一众都统面面相觑，罗娟忍不住开口道：“督帅，这事儿早就在做了，如今城中已经没人敢胡乱杀人了。”
“莫要欺瞒于我，这安定军心哪有那般容易？”郭昌皱眉道。
以前攻破乡镇，都要七八天才能稳定下来，如今攻破的可是三阳县这样的大城，这才几天？
众人古怪的看了陆玄一眼。
“督帅，你忘了？破城那日我便向伱请命安民，您答应了。”陆玄善意的提醒道。
“不是说只是划出一片区域么？”郭昌皱眉道，他自然没忘，之前回答天师提问都是用陆玄说的那一套去回的。
“也是众兄弟义气，在下也只是动了动嘴，其他事情都是诸位都统做的。”陆玄笑道。
郭昌看了看一众都统，又看了看陆玄，犹豫了一下道：“我这几日忙于修炼，对外界时日感知有些乱，我们破城至今，过去多少时日了？”
“从破城之日算起，到如今已有八日。”罗娟古怪的看着他道。
郭昌这些天在干什么，大家心里有数，神特么修炼，你这修行的不是啥正经功法吧？
话说这郭大督帅身体可以啊，先天武者这么厉害？七八天不下床，看着气色也没啥衰颓之感。
“八日，就能平定城中乱局？”郭昌感觉自己似乎错过了很多事情，这八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感觉像是过去八个月一般。
看着一众都统的模样，郭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这些都统以前可没这么和谐，刚才他就觉得哪儿不对，现在他反应过来了，怎么没人叫骂了？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谁与我说说这八日究竟发生了何事？”郭昌皱眉道。
“陆兄弟，你说？”罗娟看向陆玄。
陆兄弟？
郭昌皱眉看向罗娟，以前虽然也这么叫，但多少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感觉，但现在，罗娟的称呼给郭昌的感觉很真诚。
“我嘴笨，还是诸位说吧。”陆玄捏了捏眉心笑道。
“那我来说。”罗娟这几日抓城内治安，她感觉自己做的很不错，正好拿来邀功，当下在郭昌古怪的眼神中，滔滔不绝的将城中这几日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说起来……
第三十六章 督帅，你吓死我了
时间虽然不长，但这八天的时间里，陆玄已经将三阳县的基础问题都给理顺了。
比如义军和百姓的相处模式，最基本的一条那就是不得无故滥杀。
与大族富户之间的模式，更类似于合作，你给我提供钱粮，我保证不杀你全家。
虽然很粗暴，但如今这世道，根本没有给归一教慢慢完善体系的时间。
这也是三阳县能够迅速稳定，并恢复一定民心的原因。
虽说破城时死了很多人，但活在这个时代，底层百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很惨的，生离死别已经见惯，甚至到了麻木的地步。
只要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区区杀亲之仇，也不是不能忍。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富户财产的分配问题，这点郭昌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分了三分之一，这让他很不满。
“诸位都统，这三阳县究竟是何人做主？”听完罗娟的叙述，郭昌沉着脸，看向所有人道。
“这……”罗娟看着郭昌的脸色，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郭昌对这个分配方案并不满意。
或者说，郭昌对有人代替他分配战果很不满意！
她将目光看向陆玄，却见陆玄仿佛没听到一般坐在一旁。
“自然是督帅你了。”罗娟干笑道。
“陆都统，你说呢？”郭昌将目光看向陆玄，森然道。
“自然是督帅了，无论是天师册封，还是军中地位，除了督帅，还有何人能做这三阳之主？”陆玄迎向郭昌的目光，一脸不解，仿佛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郭昌很清楚，陆玄明白的很，只是面对此刻陆玄的装傻，他也没办法，陆玄这模样，显然已经是示弱了。
虽然郭昌不太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心中隐隐有继续追究下去显得自己没肚量的感觉。
但他不想放过陆玄，这人无论武学天赋还是手腕，都让郭昌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既然如此，这三阳县定规矩之事，身为三阳之主，我为何是最后知道的？”郭昌面色越发不善。
“我有询问督帅啊，当时督帅说任我处置，督帅您忘了？”陆玄脸色由不解转为诧异。
“我说的是让你安民！”郭昌怒道：“但这如何处置大户，何时由你说了算？”
“督帅，您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您要我安民，但安民需要钱吧？我相信在坐诸位都统都是一心为公之人，但底下的将士们杀红了眼，让他们停下杀戮，总得让他们有所获吧，在下能力浅薄，只能想到用钱来停止杀戮，但钱从何来？督帅伱也没個指示，只能末将自己设法了。”
“那些富户，督帅也没说是要杀还是要留，没有督帅放话，我等这些都统人微言轻，连个能做主的事儿都没有，哪敢乱动？只能跟他们商量，拿出些钱来犒赏三军将士。”
“那你是说，是本帅的错？”郭昌森然看向陆玄道。
“我可没这般说。”陆玄迎着郭昌的目光，面色突然沉下来道：“督帅前些时日一直不出来，这事儿都做完了，督帅却拿这事儿来为难我，敢问督帅，不会是想学当官的一般，来个卸磨杀驴吧？”
随着陆玄话音落下，一股冲天战意自他体内爆发，原本还算温和的目光，此刻却陡然变得凌厉起来，满含杀意的看向郭昌。
无形的压迫感让包括郭昌在内，所有人都有些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轰~”郭昌周身先天真气弥漫，先天强者的气势也升腾而起，但让他意外的是，竟然无法压制陆玄。
“陆玄，你要造反么？”郭昌惊怒交加，伸手拿向官印。
“造反？”陆玄突然笑了，笑的很猖狂，看着郭昌道：“督帅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严格来说，都是反贼啊，当初造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现在督帅去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来杀功臣，督帅，你不会以为我会和那些良民一样，乖乖等死吧！？”
陆玄目光落在那官印之上，手也按在兵器上，他五官本就深刻，此刻杀机已露，给人带来的压迫感成倍增加，目光如刀子一般落在郭昌脸上。
“本帅何时说过此话！？”郭昌面对陆玄那霸道狂傲的目光有些气怯，目光略微偏移，皱眉道：“本督帅只是就事论事，此事虽有越权，但你乃天师册封，负责执政三阳县，这事本就是你来管，只是至少该让本帅知晓。”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督帅了。”陆玄气势一收，虽然郭昌还在不断爆发着他的气势，但那股子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却随着陆玄的收敛烟消云散。
“督帅早说嘛，我还以为督帅要杀我，真是吓死我了。”
众都统看着郭昌额头渗出的汗水，再看看陆玄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无语。
恐怕这位督帅差点被你吓死吧？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差点以为陆玄就要拔刀砍人了，当然，真那么做了，也没人会意外，陆玄是出了名的说翻脸就翻脸，刚刚郭昌若真继续逼迫下去，说不定现在已经开打了。
虽然最终止住了，但郭昌刚才显然是想拿陆玄立威，结果威没立住，反而颜面扫地，那看似公正之言，又何尝不是一种含蓄的服软？
“话虽如此，但这三阳县所得财物，都该属于归一教，未得天师应允，私自挪用终归是不对的，本督帅要重新发放。”郭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羞愤，沉声道。
“所得财物，当时分作三份，一份送到了督帅那里，一份送入府库，这个是归督帅管的，如何处置，督帅自便，至于剩下的一份……”
陆玄看了看众人：“都分给了众都统，我的已经犒赏给将士们了，打了这么久的仗，不说功劳，苦劳总有吧，不能让跟着我的兄弟们寒心，陆某虽非良善之辈，但言出必践，督帅可莫要为难我。”
“我的也分了。”罗娟点头道：“督帅，破城之功，可是我那些将士用命换来的，没理由立了大功却连赏赐都没有。”
“是啊，督帅，我们那些兄弟跟了我们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不是这些财物发的及时，我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跟我手下那些杀红眼的兄弟们说规矩。”
“督帅若要追回，那便请督帅去与那些兄弟说吧，反正末将是开不了口。”杨冲闷声道。
郭昌面黑如炭，沉默良久方才点头道：“这些财物，便算犒赏三军了，本来也是该犒赏的，此事就此揭过，不过那些被灭门的大户家产如何分配，还有如今活着的那些大户的赋税，还有百姓赋税这些，虽然归陆都统管，但陆都统毕竟年轻，对归一教也不甚了解，这些事情今后便由本帅负责，诸位以为如何？”
众都统闻言，默默地将目光看向陆玄，他们心底自然是不愿意的，尤其是赋税这块儿，当初陆玄可是已经将这些做好了分配，所有人都分到了，只等收钱了。
但他们可没有陆玄的实力，更没底气直接跟郭昌叫板，只能指望陆玄了。
“这算是自然，我也想如督帅这般潜心修行，可惜杂物缠身，一直无甚时间，如今督帅愿意接管，末将倒是轻松了许多，那此事，以后就不归末将管了。”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陆玄很洒脱的将权利交出去。
这让本以为会有一场龙争虎斗的众都统心生忐忑。
陆玄虽然是属狗脸的，但只要按规矩来，陆玄都是很讲道理的，就像他自己说的，言出必践！
但郭昌会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郭昌心里也松了口气，这陆玄总算还不是太混蛋，能把这个权利放手，算他懂事。
“那就这般定了，夜色已深，诸位都统且回去休息吧。”郭昌终于得偿所愿，看着众人道。
“末将告辞！”陆玄当先起身，带着杨冲和陆超径直离开。
其他都统也面色复杂的起身告辞离开。
县衙大堂里，郭昌在众人走后，将视线中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第三十七章 拒绝
“陆兄弟！”
刚刚回到家里，罗娟便找来了，同行的还有其他两位都统。
“罗姐，这么晚不去休息，来寻我作甚？”陆玄示意杨冲和陆超也一起坐下，看着罗娟三人笑问道。
“陆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咱们这些兄弟，对你是都服气的，若你愿意，我们都是支持你的。”罗娟看着陆玄，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罗姐说笑了，咱们虽然是反贼，但也得讲规矩，以下克上这种事，恕陆某做不了；我爹从小就教育我，不管做什么事儿，都要尊卑有序，要尊重上级。”
陆玄摇了摇头，看着罗娟道：“我内心是非常尊重天师的，这督帅之位，乃天师所封，并非我们自己选出。”
罗娟面色有些古怪，刚才在县衙里，陆玄就差直接动手了，这叫哪门子尊卑有序？又是哪门子的尊重？
不过陆玄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归一教终究还是天师说了算，这督帅也不是他们选出来的，而是天师封的。
对他们这些都统来说，郭昌手中握着最重要的资源，那就是天师的信任以及册封权利，这点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就这般算了？”罗娟皱眉看着陆玄，在她的印象里，陆玄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呐，而且就算按照天师的分配，陆玄之前做的那些事也都是他的权利范围，是可以跟郭昌争取的。
“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陆玄摇头叹息道：“咱们现在也只是刚刚安定下来，朝廷随时可能反扑，与其争这些，倒不如想想如何突破实力，罗姐，你们可曾突破先天？”
“哪有那般容易？”罗娟有些羡慕的看向陆玄。
归元秘录郭昌倒是信守承诺，给他们了，但这天门在何处，她每天都在尝试，却一直没找到，也没有陆玄那孤注一掷的勇气。
要知道一旦冲击失败，不但会修为倒退，还有可能留下暗伤。
“陆兄弟，不知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罗娟看着陆玄，期待道。
杨冲突破先天这事儿，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若陆玄肯出手帮她，她也能成就先天。
“罗姐，这助人突破，消耗很大的，小弟我初入先天，帮老杨突破，耗损极大，现在都未曾恢复过来，这事儿还得落在督帅身上，他入先天日久，真气浑厚，此事对他不难。”陆玄委婉的拒绝道。
“唉~”罗娟闻言面露苦色，郭昌若那么容易信守诺言，他们也不用在这里苦恼了。
又跟陆玄聊了几句，见陆玄没有站出来跟郭昌对着干的意思，只能无奈告辞。
“哥，如今是人心所向，为何拒绝？”众人离开后，陆超不解的看着陆玄，他今晚有太多疑惑。
“哪里看到的人心所向？我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刀而已，如果郭昌继续保持之前的资源分配，我敢保证，这些人会立刻坚定地站在郭昌身后。”陆玄摇了摇头，看着陆超道：“看事情不能只看眼下，你得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如果我对郭昌逼的太紧，十二都统看似站在一块儿，但只要郭昌舍得一些利益，我们就会立刻被孤立，我现在退一步，置身事外，那这矛盾就成了郭昌和其他十名都统之间的矛盾了。”
陆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后好奇道：“那哥伱刚才为何要与那郭昌撕破脸？还有为何还要跟他争那些到手的财物？”
刚才陆玄的行为，说是直接翻脸也不为过，但既然已经翻脸了，为何要妥协？妥协还没有妥协干净，最后那一点儿利润为何还要争？
“我跟郭昌之间的矛盾，在这位英明督帅的操作下，已经不可调和，他视我为大患，当场翻脸，只是告诉他我有随时掀桌子的本事，咄咄相逼，那大家就都别玩儿了，郭昌自然不敢，至于最后那些利润，因为所有人都拿了，郭昌本来就不该争。”
说到这里，陆玄摇了摇头，若郭昌真懂得适可而止，他们之间也不会闹到现在这地步。
杨冲看着陆玄道：“陆兄，你真没想过杀郭昌，取而代之？”
陆玄闻言，脸色也严肃下来，看着杨冲道：“老杨，咱是自己人，今天给你通个气，郭昌可以死，或者说是必须死也可以，但他绝不能死在你我手中。”
杀自己上级这种事儿，不管放哪儿，都是大忌，别说他们要依靠归一教的资源和庇护，就算要出去单干，杀郭昌也等于是跟归一教撕破脸。
一位分神境大佬的关注，陆玄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吃受不住。
杨冲默默地点点头，他不像陆玄，精通这些弯弯绕绕，动脑子这种事交给陆玄就好了，自己负责动手。
“哥，现在我们手中没了权，接下来该如何？”陆超问道。
郭昌今天相当于卸了陆玄权柄，可以说接下来这城中的事情就跟他们无关了，杨冲手中还有些城防的权利，陆玄这里是彻底没事儿了。
“正好闲下来，找几个武馆武师，学些兵器。”陆玄笑道。
之前战斗虽然勇猛，但基本都是野路子摸索出来的，如今有了相对安逸的环境，陆玄早就有心思沉淀一下，学几门兵器。
看着杨冲道：“老杨若是没事儿，也一块儿学吧。”
归一教这些都统，多是野路子出身，或者会那么几手武艺，但都不算精通，陆玄之前作战都是凭借优秀的身体素质在莽。
但如今他们得了城池，以后的敌人恐怕就是正规军了，李惜年虽然没说，但朝中高手应该不少，仗着蛮力与这些正规军打，肯定吃亏，陆玄早就有想过认真练几门兵器了。
杨冲点点头，看着陆玄腰间的佩剑笑道：“剑在战场上很吃亏的。”
“我又没说要练剑。”陆玄拎起宝剑笑道。
“我也记得以前你是用刀的，自从得到这把剑之后，你为何一直用它？”杨冲不解道。
“它贵啊。”陆玄理所当然道，这是自己得到的兵器中，最贵重的一把，光看外形就很帅。
杨冲：“……”
第三十八章 特殊交易
“陆兄，这几位都是三阳县开馆授徒的武师，好几个早年都在军中效力的，破城时，除了那些豪门大户，就这些武馆最难啃。”清晨，杨冲带着六名身着劲装的武师来到陆玄府邸，对着陆玄抱拳道。
三阳县乃云州南北枢纽之地，而云州地处整个大乾正北方，与北面的大康比邻，虽然都是农耕文明，但双方边境也是时有冲突的，也因此，北面的云州，东北的燕州以及西北面的荒州民风都比较彪悍，民间武馆盛行。
义军入城时，武馆跟豪门大户一般难啃，不同的是，豪门大户有油水，而这些武馆没啥油水可捞，碰了几次发现是硬骨头后，就没人再来招惹了。
如今三阳县落入归一教治下，这些武馆还要营生，加上陆玄定下的规矩对普通百姓比较温和，这些武师归根到底还是要吃饭的，双方也就暂时平安无事了。
不过对于如今陆玄找他们，这些武师是打从心底排斥的，却又不敢得罪这位位高权重的都统，只能来了。
“有劳了。”陆玄颔首，目光看向这些武师。
这六人看起来年纪都已经不小，甚至有一位头发已经花白，眉宇间那股子煞气虽然随着岁月流逝淡了许多，但还是能感受到的。
身上大多有暗伤，状态不是太好，但压迫感却是不比这些都统差。
“诸位，在下陆玄，有劳诸位跑一趟了。”陆玄对着众人抱拳道。
“不敢。”六人中，年纪最大的还了一礼道：“不知陆都统找我等这些莽夫是为何事？”
“在下从军不久，打仗全凭一身蛮力，每临战事，总有些有力无处使之感，如今难得清闲，听闻诸位都是这三阳县有名的武师，是以冒昧请诸位前来，传授些技艺，日后也好多几分保命的本事。”
所谓武师，就是精通技击之术，却并无配套内息修行之法，别看归元秘录只有后天、先天两重，但至少给人开了一道门，而大多数人，哪怕有志习武，终其一生也难碰到修行功法的机缘。
十二位都统中，除了陆玄、杨冲这类天赋异禀被选上来的，其他多半是有些技击之术底子的，这类人在获得内功心法之后，战力往往会飙升。
一众武师闻言，没有接话。
倒不是他们对朝廷有多忠诚，而是他们曾经投身行伍，很清楚朝廷军队的恐怖，义军如今虽然势盛，但真当朝廷正规军投入战争后，就义军这质量，怕是只有被人家压着打的份儿。
虽然眼下陆玄能主宰他们生死，但相比于眼前义军带来的威压，他们更担心事后的清算。
见众人不语，陆玄也不意外，拍了拍手，几名亲信抱着六个箱子进来，打开后，是一锭锭白花花的银锭，每個箱子有两锭。
“自然不会让诸位白跑一趟，这里是六百两纹银，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谢礼。”陆玄指了指箱子里的白银。
六人目光看着箱子里的白银，有些迟疑。
开馆授徒，不也是为了一日两餐吗，这一百两银子，对他们来说，顶得上两年收入了，只是教些寻常技击之术，这笔买卖，抛开立场问题，绝对是稳赚的。
但问题就是立场啊。
“都统，恕老夫……”年纪最大的老者正想开口拒绝，却被陆玄打断了。
“前辈先听在下说完，咱们之间这些最多算是交易，就算哪天归一教败了，清算起来也清算不到诸位头上，另外作为交易，这百两纹银只是见面礼，阿超！”陆玄说完，看向陆超。
陆超今天眼圈有些黑，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到陆玄手中。
“这本呢，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内功心法，不算多深奥，可以叫武者修行到先天境界，诸位都是从过军的，也应该明白先天代表什么，诸位教我们技击之术，我来教诸位修行之法，公平公正，至于事后这心法诸位准备如何处置，家传也好，售卖也罢，都与我再无任何关系。”
内功心法！？
六名武师呼吸一下子都粗重了许多。
他们出自军中，在这方面的见识要远超常人，自然明白一部内功心法的意义。
这跟儒道不同，内功这东西，一般都是家传，少有外传的，通常情况下，这东西你生下没有，这辈子都很难接触到。
这大乾天下，有钱人多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有家传功法的可不多，否则三阳县那么多富户也不至于被欺负成那样。
若说纹银百两只是让人心动的话，那这本功法对这些人来说就是致命诱惑了。
当初参军打仗，一半是因为朝廷征募，另一半也想在军中搏出个未来。
可惜千军万马，最终能功成名就的也只有少部分人，大多数人如他们一般，年纪到了，好点儿的回家开个武馆，差的后半辈子基本就与病床相伴了。
如今陆玄拿出一本武学功法来，虽然他们这年纪，今生已经很难再有成就，但后代可以啊，这可是少数能让家族跨越阶层的东西，让他们如何不心动。
“都统，这功法当真可以修行？”年长武师沉声道。
“我知道，陆某名声不是太好，但诸位也可打听一下，陆某应承下的事，言出必践！”陆玄看着老者认真道：“诸位也可以一边修行一边教授，先前已经说了，咱们这是交易。”
六人闻言，互相看了看，心动但又犹豫不决。
“当然，陆某也不会强人所难，这次找六位前来，在下只准备寻三人教授技击之法，至于另外三人，纹银五十两奉上，我说过，不会让诸位白跑一趟。”看着六人的模样，陆玄微笑道。
“都统，若只是教授技击之法，在下擅长用刀，若都统不嫌弃，在下愿意倾囊相授。”六人中，最为魁梧的一个出列道。
“都统，在下在军中曾担任刀盾手，一手刀盾之术还算不错！”
“都统，在下擅长箭术，五十步内，箭无虚发。”
“都统，您乃战将，这阵前斩将，多为骑战，在下不才，曾为北军骁骑营效力，这人马合一之术，放眼三阳，也无人能与我相抗。”
“都统，在下不擅长兵器，但一身摔跤本事，在这三阳县也是无人能敌。”
六人原本还在犹豫不决，此刻听得陆玄所言，当下除老者之外，其他五人再不犹豫，纷纷开始自荐。
“听着都不错。”陆玄颔首，将目光看向那老者，他看得出来，这六人中，隐隐以这老者为尊。
“敢问都统，我等只是授艺，不管其他？”老者沉声问道。
“当然，陆某绝无虚言。”陆玄肃容道。
“既然如此，老夫顾玄武，曾为北军骁骑尉，一手枪术尚可，若都统不嫌弃，老夫愿意倾囊相授。”老者抱拳道。
陆玄有些诧异：“军中尉官，难道也无内功心法传授？”
顾玄武闻言，面露苦涩：“老夫……”
一旁那骁骑营武师见状抱拳道：“都统，老将军当年升任骁骑尉时，已经年迈，只是被封为骁骑尉，实际上已经要退伍了，又因为要照顾几位阵亡的兄弟，最终放弃了功法，要了大量银钱分给了阵亡兄弟的家眷，这些年授徒所得，也大半分给了那些兄弟的家眷。”
“原来如此。”陆玄闻言，肃然起敬，抱拳道：“前辈愿意传授，是我等荣幸！”
顾玄武默默地点点头，双方的这场交易算是达成了。
第三十九章 天才的诞生
府宅的庭院被当做了演武场，按照陆玄的规矩，他一一尝试学习六名武师的武艺，他会挑出三位自己感觉最好的。
“陆都统是天生习武的料子，力气大，气势猛，这刀法最重的就是力量和气势，我看都统学刀定能有所成就，都统以前真没学过？”负责教授刀法的武师看着陆玄似模似样的将自己教授的动作做出来，由衷的夸赞道。
这话倒不算违心，他教的刀法很简单，是军中训练的入门刀法，但寻常士兵要练到有模有样，至少得用三天，而陆玄只是看了一遍，便能演练出来，而且感觉不像个生手。
“用过，但没人教，自己琢磨的。”陆玄将那厚重的鬼头刀递还给武师，摇了摇头。
他大小厮杀也有近百次了，没人教，只能自己琢磨，配合作战经验，倒是让他悟出一些用刀窍门。
“刀法这东西易学难精，不过在无人教授之下，能有如此气势，都统很适合用刀。”武师笑道。
一旁的拳师忍不住道：“但都统在摔跤术上面也颇有天赋，力大、反应快，身子可刚可柔，筋脉通畅，这臂展也远超常人，近身搏斗没问题。”
善使弓箭的武师也颔首道：“都统眼力、膂力惊人，若练箭术，假以时日，这箭术定然惊人。”
刀盾武师没说话，他最擅长的其实是盾术，刀只是辅助，有些像龟壳，心里清楚，自己大概率是不受待见的那种。
除了顾玄武之外，其他五人的东西，陆玄都试了一趟，他并未表态，而是将目光看向顾玄武。
这段时间，顾玄武已经请陆玄亲卫搭了一个架子，上面用绳索挂满了无数木棍。
见陆玄将目光看来，顾玄武沉吟道：“都统习武天赋确实是老夫生平仅见，不过都统要的该是速成之学吧？”
“这技击之术哪有速成的？”陆玄摇头道。
“若是旁人或许没有，但都统的话，未必。”顾玄武沉吟道。
“哦？”陆玄眯起了眼睛，看着顾玄武道：“前辈此言怎讲。”
对方开口的瞬间，就让陆玄感觉遇到了诈骗，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急于求成，这是陆玄一直以来的信念，所以哪怕知道时间紧迫，他也没想过能学到速成的武艺。
速成的武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根本没有，对方骗自己，另一种则是类似于辟邪剑法那般。
顾玄武道：“方才诸位都已经说过，都统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他刚才也在看陆玄学武，招式或许并不标准，但动作间那股子流露出来的狠劲儿和凶悍的气势，怕是十年老兵身上都未必能有。
陆玄点点头：“没办法，这年头，不想死就只能让别人死，上了战场更是如此，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不知道这算不算经验？”
“自然是算。”顾玄武颔首道：“所谓技击，便是杀人术，寻常人习武，是先练技，再练击，不管多少次习练，倘若这最后一击出不去，那便不能算成，但都统不一样，都统虽未有过任何习练，但却有过无数次生死边缘的磨炼，那些作战经验虽然未必标准，但实际上，都统已经有了不俗的技击能力，只是未曾整合而已。”
“都统现在要做的，是将这些东西整合起来，此外就是了解一些基础东西，然后用出来。”顾玄武看着陆玄道：“都统要说速成枪法，那老夫的确没这个本事，但若速成用枪，以都统的天赋，却不难，都统可愿一试？”
陆玄点点头：“怎么個试法？”
“老夫先演练一遍枪术的基础要诀，然后都统去这阵中试试。”顾玄武指了指搭好的架子。
“这是阵？”陆玄看着那些木棍，好奇道。
“算不上，军中的战阵，若是由精锐来施展，能气机相连，发挥出类似真正阵法的效果，但这座木阵，大概能演示出一些战场上的情况。”顾玄武摇了摇头，这自然不能算阵，但够用了。
“请！”陆玄对这个倒是不陌生，前世的动作影视中见过很多。
“好！”顾玄武一脚踢在一杆长枪上，沉声道：“无论刀枪棍棒，所有兵器，都是身体的延伸，这点在枪上体现最为直接，枪杀伤力最大的是刺，这威力是枪头，但根源却在枪尾，所以这如何拿枪才是关键……”
顾玄武一板一眼的将握枪和出枪的要领一边解说一边给陆玄施展出来，虽不惊艳，却颇为流畅，招法之间，杀机四溢。
枪术基础并不多，拦拿扎崩扫挑拨缠，纵有千变万化，也离不开这些，顾玄武讲解的不快，但时间却不长，刚刚众人为陆玄演武的过程中，陆玄那惊人的理解力和模仿力他已经看到了，不怕陆玄跟不上。
“现在，都统可入阵一试，这里挂着六十四根木桩，都统用最短的时间，在每一个木桩上刺一枪，必须刺穿，记住，其他招式可以用，但不可以故意破坏木桩。”顾玄武双手将长枪递给陆玄。
陆玄回忆着顾玄武的动作，并未立刻进入木桩阵，而是先练了几遍动作，初时还有些生涩，但第二趟时，已经有些架势了。
“以前总有人说天赋，我还嗤之以鼻，如今看来，这世上可能真有老天爷喂饭的人吧。”几名武师看着陆玄的样子，由衷叹道。
“一次次死亡边缘的厮杀，无数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就是一次次筛选，或许真是天赋，但将他天赋激发到这种程度的，却是无数尸骸！”顾玄武言语间透着几分感慨。
陆玄展现出来的天赋，是无数次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经历激发出来的，他跟其他都统不同，是从底层用鲜血和生命为阶梯爬上来的，那是最残酷的淘汰，活下来的当然是天才，因为哪怕差一分，都活不到今天。
陆玄脚下那累累白骨中，焉知没有天才？但就算是天才又如何？没有真正成长起来的天才，与庸才何异？
说话间，陆玄已经入阵了，当先一枪，将一截木桩洞穿，有真气加持的他，要做到这一点，太容易了。
但被刺穿的木桩随着陆玄拔枪的力荡漾起来，撞击周围的木桩开始动，陆玄想要再扎住木桩就变得困难起来。
他当然可以等所有木桩停止后再来一枪，但这有什么意义？
其他路或许有捷进，但唯独学习这条路没有，在这条路上骗人，最后骗到的也只有自己，因此陆玄没有犹豫，很快刺出第二枪。
没刺中，而且随着他的动作，木桩晃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有木桩朝着这边撞来，陆玄下意识用枪杆挡开，引动更多木桩。
这木桩阵中的木桩越来越乱，陆玄则在不断辗转腾挪。
“莫说没练过的，就算寻常技击高手进去，怕也难过这一关吧？”拳师感慨道，顾玄武出的这题有些刁钻。
“好好看看吧，此人天赋……”顾玄武却仔细看着陆玄的一举一动，最终叹息一声道：“天赋且不说，光是这份心性也是常人难及。”
众人闻言看去，却见阵中，陆玄冷静地一枪又一枪刺出，虽然未必能中，但可以感觉到每一枪都是有备而出，而且陆玄在极力控制力道，尽量减轻木桩晃动的幅度。
一开始阵中木桩动的还算激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反而开始稳定下来，而陆玄的出枪速度也越来越快，辗转腾挪间，能避开大半打来的木桩。
技艺的迅速提升倒在其次，真正让顾玄武惊叹的是陆玄那种在战斗中时刻保持冷静的心态，以及那份对战局的敏锐洞察力和适应力，这才是最可怕的。
这种人，几乎是为战而生。
陆玄感觉很奇妙，世界仿佛都静下来，自己似乎能预测到周围所有木桩的运动轨迹，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状态，但没有现在这般清晰。
是因为自己还有另外一个大脑吗？
陆玄不知道，猫分身的大脑严格来说算是一台阵法组成的计算机，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自己算不算作弊？
应该不算吧，猫分身也是自己身体一部分呐。
不觉间，他已经自阵中走出，每一个木桩都被他留下一个洞，陆玄也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
“这就是前辈所说的速成之法？”陆玄看着顾玄武问道。
“不错，都统跟旁人不同，以战养战的方法更适合都统。”顾玄武颔首道。
“都统可有决断了？”众人看着陆玄，有些渴望，陆玄大概率是会选顾玄武了，这点众人心里有底，无论资历还是实力，顾玄武是最强的，但另外两个名额，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前辈目光如炬，前辈觉得我适合哪样兵器？”陆玄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顾玄武。
“方才都统感觉如何？”顾玄武反问道。
“是很不错，但却也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大半力气都憋着，这点上反倒不如刀。”陆玄回忆道。
顾玄武点点头：“刀法重势，枪走轻灵，陆都统天生膂力惊人，老夫不知这是否是修为高深的缘故，若都统天生力大的话，无论刀还是枪，都无法发挥出都统全部潜力。”
“那前辈认为，在下适合哪样兵器？”陆玄看着顾玄武道。
“戟！”
“戟？”陆玄脑海中瞬间出现几个人物，无一不是同时代武将巅峰。
“不错，都统天生力大，气势也足，最适合刀、棍、锤这样的兵器，但同时都统并非只是一味以力取胜，在灵动上表现不俗，戟可做枪用，亦可当刀来使，实乃最适合都统的兵器。”顾玄武点头道。
“但这东西很难练吧？”陆玄看着顾玄武道。
历史上不知道，但各种演绎野史中，用戟的人不少，能出名堂的却不多，但只要练出了名堂，就算不是当世第一，也是第一梯队的猛将。
“刀枪只是基础，纵观古今，能将戟用到巅峰的，确实少见，不过都统这般天赋，若不用戟确实是可惜了。”顾玄武由衷道。
“前辈可通此法？”
“惭愧，老夫愚钝，一身技艺都在这一杆枪之上。”
陆玄点点头：“先学刀枪吧，戟以后再说。”
“也好。”顾玄武赞同道。
用刀武师闻言目光一亮，这代表自己通过了。
“此外，在下想学学箭术，至于其他三位……”陆玄将目光看向另外三人道：“陆某有两个选择给三位。”
“都统请说。”三人落选，情绪不太高。
“三位可以拿五十两纹银离开，这是陆某方才答应的。”陆玄看着三人笑道：“另外这纹银百两还给三位，功法也可给三位。”
三人闻言，目光一亮，看向陆玄。
“我有一群不成器的兄弟，没啥本事，也想学个一技傍身，人有点儿多，三位若是愿意教授他们，不但功法给，在下还会以每月百两的价格请三位教授，不知三位以为如何？”陆玄笑眯眯的看向三人。
三人闻言，哪还不知陆玄这是要让他们练兵，若是方才，他们会直接拒绝，但现在，顾玄武三人受聘成功，等于在三人心中拉开一条口子，本以为失去这个机会，现在又回来，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三人意志不再坚定。
“三位放心，归一教这次事情闹得很大，遍布大乾各郡，就算最后归一教失败，朝廷若不想天下再起动荡，也不可能继续追究旁人，毕竟法不责众！”陆玄看着三人，微笑着继续蛊惑。
三人本就动摇的意志，在陆玄的蛊惑下没有坚持太久，最终选择了同意。
有钱拿，又有功法可以修炼，自己只是教人本事，他们本就是开馆授徒的，教谁不是教？
三人答应下来后，陆玄让顾玄武他们和三人一起回去准备一下，接下来一段时间，就住在陆家宅院了。
“陆兄，这不过是几个老卒，何必下这般大的血本？”待六人走后，杨冲终于忍不住问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缺乏对朝廷正规军的认知，他们是我们的一道门。”陆玄将枪扔给了亲信，一边走一边道：“另外，你可有听过千金买马骨的故事？”
杨冲摇了摇头，别说他，作为读书人的陆超也没听过，但听得陆玄此言，再加上这句话，陆超心里倒是有些猜测，看着陆玄道：“大哥是想用这些人吸引更多类似之人？”
“嗯，有几分读书人的味道了，咱们要壮大，军队正规化是必须的，靠你我自己摸索不知要多久，但若能有军中退下来的人才加入，可事半功倍，看着吧，那顾老爷子身上有故事，想办法挖掘挖掘，这老人家是个有本事的。”陆玄满意的看了自家弟弟一眼。
“没看出来。”杨冲回忆了一下，没觉得顾玄武有什么特殊的，而且就算有本事，也是大半截入土的人了，能有什么用？
“慢慢儿看。”陆玄摇了摇头，也不多做解释，难得清闲，正好拿来提升本事，身在乱世，没什么是比提升自身能力更重要的。
第四十章 太迟了
接下来的日子，陆玄每日与顾玄武等人习武，技艺提升极快，没了诸事烦心，陆玄甚至连门都不出，就是一门心思打熬武艺，日子过的单调却很充实。
杨冲这些天也基本上都待在陆玄这里，他算不上灵巧，但在刀法方面颇有造诣，这些时日都在练刀，如同陆玄一样，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他，入门极快，只是不似陆玄那般有如神助。
大半个月下来，陆玄的刀法、枪术上的造诣，哪怕顾玄武也有些惊叹，虽然没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但寻常好手哪怕光拼技巧也难胜他。
更何况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先天武者，战场上，顾玄武最怕的就是遇上这种先天高手，哪怕技击之术一般，但真气附加在兵器上，威力惊人，可说是一力降十会，通常他们这种技击高手在战斗中遇到先天武者若逃不掉，多半就回不来了。
除此之外，陆玄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对军阵战法的了解了。
“也就是说，军中真正的战阵对上普通士兵几乎是碾压？就算是训练过的精锐也不行？”陆家的庭院里，修炼过后的陆玄坐在石凳上听着顾玄武给他讲解许多军中的事情。
“都统有所不知，这军中战阵分两种，一种是广义上的战阵，也就是常说的排兵布阵，都统这些将士，已经有军中精锐的样子，战力不俗，但若是遇上那种特殊战阵，莫说只有八百，就是再多十倍也能被轻易击破。”顾玄武眼中闪过一抹向往之色。
“哦，这战阵如何练就？”陆玄惊讶道。
“这末将便不知了，这种战阵训练一般都是将领亲自训练，人数不多，像都统麾下这些将士一般，都是选军中精锐，而且多是身家清白，少的三五百人成阵，多的也就一两千人，这些人都修有内功，战时气息相连，而且有种奇特的压迫感。”
“压迫感？类似寻常人遇到高手或猛兽那种？”陆玄沉吟道。
“不是，是真正的压迫感！”顾玄武叹息一声道：“老夫曾与康朝这种兵马对过一阵，侥幸活下来，是以感受颇深。”
“老将军可否详述？”陆玄目光一亮，看着顾玄武道。
“这种战阵与寻常战阵不同，无论是排列方法还是对战时将士的行动方向，都不似战阵，反倒与道家那种阴阳五行类似，却更加深奥，当时老夫也是年少气盛，自觉有些本事，不信那战阵有多厉害，是以敌军来时，并未心生畏惧，反而有想一较高下之意。”顾玄武解释道。
“若以军中战阵之法看，那种战阵都是破绽，且人少，末将便带人以锋矢之阵相攻，欲一战而胜。”
想到过往经历，顾玄武嘴角泛起几分苦涩道：“但距离对方还有近百步时，便觉身上有些沉重，初时只当不觉，但越是靠近，那份压力便越重，到了近前，好似身上背着千钧重担一般，其他将士也是如此，十成力到了跟前已用不出一成，敌军出手时，我等便如待宰羔羊一般，被对方轻易屠戮。”
说到最后，顾玄武眼中带了几分恐惧。
几百人结阵，就正面击溃十倍于己的敌人，若是乌合之众倒也罢了，但那可是边军精锐，这听起来跟神话一样。
但顾玄武却是真切的感受过那种压迫感，是以对这种特殊战阵，心中有股子深深地敬畏。
能对付这种战阵的，只有同样的战阵才行。
“这种战阵很多么？”一旁的杨冲忍不住问道。
“不多，老夫从军二十余载，这种战阵也只见过三次，多半时间还是用作威慑的，两国交战，哪怕一方大胜，通常也不会继续突进，便是因此，而且也不常驻军中。”顾玄武摇了摇头道。
陆玄猜测，这东西恐怕跟更高层的战力有关，只是不知张玉清既然敢起事，手下有没有类似的战阵与朝廷抗衡？
“哥，出事了。”正当众人闲聊之际，却见陆超急匆匆的跑进来，脸色沉重道。
“怎了？”陆玄问道。
“罗娟斩了一名都统。”陆超沉声道。
“哦？”陆玄稍稍有些惊讶：“还真敢呐！”
“她没事斩都统作甚？”杨冲皱眉不解道。
“这事情就说来话长了，自大哥交出手中权利后，郭昌为了制衡众都统，也是拉拢郭娟，帮郭娟突破了先天境界，这个杨大哥该知道。”
“嗯，可不是吗，一开始还往这边跑的挺勤快，突破后来了一次炫耀，然后就不来了。”杨冲冷哼一声不屑道。
“也是没办法，郭昌太贪，本来是众都统平分的那份税赋，他不愿给，众都统不买账，所以拉拢了罗娟过来，多分了她一些，剩下的落入郭昌那里，就这点来说，这郭昌可比以前聪明多了。”陆超颔首道。
倒不是说郭昌真的打不过众都统，而是总得有人做事吧，众都统眼看没好处，不再管事，任由手下义军闹事，郭昌可是要气运的，这气运太低，天师那里可可是能感应到的。
郭昌就算把所有人都杀了也没用。
若是以前，郭昌面对这种情况除了自损威严妥协之外就憋不出其他屁了，但这次，郭昌好像开了窍一般，把负责治安的罗娟拉拢过来。
为了让罗娟继续站在自己这边，郭昌甚至帮她突破了先天境界，所以这些时日郭娟化身正义使者，只要有义军作乱，就毫不留情杀掉。
其他九名都统面对这种情况，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罗娟有后台，本身又是负责治安的，于情于理，这么做都没错。
陆玄又不出来管事，其他人也不敢触怒郭昌和罗娟这个组合，就跑来为难陆玄，陆玄则是闭门不见，然后这些都统背地里暗骂陆玄怂包之类的。
也是到此时，杨冲才明白陆玄为何不帮那些人突破，罗娟也好，其他都统也罢，都很难信得过。
“那怎的直接杀都统了？”杨冲不解道。
杀些义军或者都统们的心腹可以理解，但直接对都统出手，这就叫人难以理解了，归一教起义以来，不是没都统阵亡，而是被自家人杀死的，还是头一遭。
“今日不是分钱的时候吗？本来郭昌分到的钱应该比之前还多的，但反而更少了，郭昌怀疑有人中饱私囊，所以派罗娟彻查，那位都统不满，跟罗娟打起来，然后就没了。”陆超叹息道。
“哼！”杨冲面露不满之色，扭头看向陆玄：“怎么说？”
“有些迟了。”陆玄没有回答，而是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何意？”杨冲不解。
“我之前派人去上阳县那边打探消息，这個你们是知道的。”陆玄叹了口气道。
“有消息了？”杨冲一怔，随即看着陆玄道。
“嗯。”陆玄点点头道：“具体多少不知道，但确实发兵了，之前应允你的事儿，怕是要缓一缓了。”
他之前答应过杨冲这治安之权是要给杨冲的，现在拖得有点儿久，给不了了。
“小事，那现在怎么办？如今大家这状态，又不像朝廷有护城青气，这城怕是守不住！”杨冲沉声道。
不是悲观，而是郭昌将城池闹得一团糟，今天更杀了一个都统，大家不离心才怪。
“你人多，帮我做件事。”陆玄看着杨冲道。
“好。”杨冲想也没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之前府库中有一批官军的装备被我截了下来，你让人送出城去，要心腹，我会派人一同去，到地方后就地驻扎，那里粮草足够。”陆玄笑道。
“之前你收下的那一批？”杨冲看着陆玄道。
“嗯。”陆玄点点头，看着杨冲认真道：“这都统限制太多，尤其郭昌是个草包还好专权，继续跟着他干，早晚给他陪葬，这次我要谋划这督帅之位，杨兄，你愿意助我否？”
“我说过，只要伱不嫌弃我没本事，我都愿意跟你。”杨冲目光一亮，看着陆玄道：“要杀郭昌夺权么？”
“这权有什么好夺的？”陆玄摇了摇头：“我说过，郭昌不能死于我手！”
“行，动脑子这种事你来，告诉我怎么做？”杨冲沉声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到时候自然会跟你说。”陆玄摇了摇头，扭头看向面色复杂的顾玄武道：“老将军，眼下这三阳县怕是又要迎来一场大乱，若是相信我，我给你们谋一条生路如何？”
顾玄武叹息一声道：“多谢都统。”
他其实不想继续跟陆玄揪扯，但若三阳再度城破，城中怕是又要迎来一场屠杀，他孤家寡人一个，但他那些兄弟的家眷这次怕是难以保住，不靠陆玄，他也找不到其他人依靠。
“让这几位还有他们家眷跟你的人一起出去。”陆玄看着杨冲道。
“你呢？”杨冲点点头，看着陆玄问道。
“我带阿超去见一见郭昌，阿超也得安排一下。”陆玄起身道：“阿超，跟我来！”
“哦！”陆超连忙答应一声，跟着陆玄一起离开。
第四十一章 郭昌的烦恼
“你疯了？”县衙里，刚刚打发走八位都统后，郭昌看着从屏风后面出来的罗娟，愤怒的咆哮道。
“是他不自量力，我也不知他那般弱啊。”罗娟无辜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有些痴迷。
自突破先天之后，她的身材瘦了许多，不再是那矮冬瓜模样，样貌自然也变了些，只能说普通，但跟之前矮冬瓜一般的形象相比，那可就美太多了。
现在罗娟对自己的‘美貌’有些病态的痴迷了。
郭昌有些头疼，这女人突破先天不久，就有些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甚至带着几分疯狂，还隐隐在挑衅自己的权威，他有些后悔帮这女人突破了。
陆玄都没有这般离谱。
“归一教禁止自相残杀。”郭昌压下心中的火气，他现在还要靠罗娟压制陆玄以及其他都统，不好翻脸。
“做错事就得罚，我既掌管刑法，自当一视同仁，今日若不施以辣手，以后还有何人服我？”罗娟显然对归一教的教规没有太多敬畏之心。
“督帅，陆都统求见。”郭昌还想说什么，却见一名心腹匆匆进来，对着郭昌和罗娟一礼道。
“他来凑什么热闹？”郭昌闻言顿时头疼了。
若陆玄借此机会发难，怕是不好应付。
“怕什么？你我都是先天，怕他不成？”罗娟却是目光一亮，看着郭昌道：“你不是一直想他死吗？”
我特么现在更想你死！
郭昌无语的看了罗娟一眼，把人都杀了，这城池谁来帮自己管？
之前从陆玄手中夺权，郭昌是信心满满的，但这大半个月下来，郭昌身为三阳城之主，能够明显感觉到气运的流失，好几次冲击化境失败，让他有些后悔当初夺权了。
不管怎么治理，这民心就是不涨，当初陆玄怎么做的？
“莫要胡闹，没到那地步，请陆都统进来吧。”郭昌摆了摆手，让人把陆玄请进来，言语间倒不似之前那般排斥，他现在想请陆玄出来重新主政，但又不好开口，如今陆玄过来，或许是个机会。
“是。”心腹答应一声，转身匆匆离开。
不一会儿，陆玄带着陆超进来，对着郭昌抱拳：“见过督帅，罗姐也在。”
“怎的？陆都统也是来为那张大讨公道的？”罗娟斜睨了陆玄一眼，以前他是馋陆玄身子的，不过现在么……自己这般美貌，又是先天女高手，罗娟觉得陆玄有些配不上自己了。
“什么张大？”陆玄茫然的看了罗娟一眼。
“你不知？”罗娟有些诧异的看着陆玄。
“这些时日一直在磨练武艺，不曾留心外界之事，张都统出事了？”陆玄坐下来，好奇的看向郭昌。
“没什么大事，陆都统来找本帅有何事？”郭昌摆了摆手，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
“是有事想请督帅帮忙。”陆玄笑道。
“哦？陆都统求助倒是难得，何事？”郭昌看着陆玄好奇道。
“那李惜年督帅准备如何处置？”陆玄看着郭昌问道。
“李惜年？”郭昌闻言想起一些不美好的事情，看着陆玄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厌恶：“我已秉明师尊，不日会派师兄来押送他去安城。”
“是这样，我这弟弟曾求学于三阳书院，有几分情谊，如今这情况也是无奈，所以想去探望一下惜年先生，只是督帅似乎下令不让人随意接近，所以来讨個令牌，让我这弟弟去探望一下。”陆玄看着郭昌笑道。
“这事儿啊……”郭昌看了一眼跟在陆玄身边的陆超，想了想点头道：“也行，我写道手令给你。”
当初下这个命令也就是恶心一下陆玄，不过既然陆玄懂事，乖乖让出了权利，郭昌也不好再为难陆玄。
更何况他有心想要陆玄出来做事，正不知如何开口呢，如今陆玄开口相求，没有不准的道理。
“多谢督帅！”陆玄等郭昌写好手令之后，接过手令后抱拳笑道：“没什么事儿，在下便先告辞了。”
“见过那老儒之后，来这边一趟，有事与伱相商。”郭昌点点头道。
“好。”陆玄答应一声，带着陆超径直离开。
“废物！”罗娟看着陆玄兄弟的背影，忍不住骂了一声。
在她看来，陆玄是有跟郭昌叫板的底气的，那夜郭昌夺权，她都以为陆玄要翻脸了，谁知道就放了个响屁便放权了，不是废物是什么。
“你没事也去吧，张大的事儿好好处理，还有莫要再对都统们出手，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郭昌现在看见罗娟比看见陆玄都烦，最重要的是这女人还没自知之明，每天跑到这里搔首弄姿，她都不照镜子的吗？
“知道了，督帅也忒胆小了一些。”罗娟不满的点点头，扭着自认为妖娆的步伐往外走去，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对郭昌抛了个媚眼。
郭昌忍不住打了个寒蝉，等她离开后，匆匆步入后堂，将施贯妻子招来，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补偿自己受到的伤害。
“夫人，如今这局面该如何收拾？”郭昌一边享受着丰润的躯体，一边犯愁道。
这女人是施贯的妻子，见惯了权斗，当初让他分化众都统的就是此女，只是郭昌挑错了人。
本以为罗娟之前就是自己心腹，又是个女人，好控制，谁知道对方突破先天之后，自恃功高，骄横跋扈起来，还馋自己身子。
想到罗娟那瘦下来的脸，让这些时日尝惯了美色的郭昌有些膈应。
“这御下之道，在平衡，那罗娟如此跋扈，便是因为督帅帐下无人可以制衡，那能制衡她的，便只剩督帅了，但督帅只要下场制衡，不管输赢，声威都会受损，此时当有人能助督帅制衡于她。”夫人轻笑道。
“夫人是说，再提拔一位先天？”郭昌皱眉，他几次冲击化境不成，不太想手下先天太多，陆玄就不说了，虽然一直排斥，但这是真有本事，但看看罗娟突破先天后的样子，郭昌就有些抵触。
“督帅手下，不是还有一位先天么？”夫人软语道。
“陆玄？”郭昌点点头道：“他确实有本事，之前治理也颇有成效，我也有意让他重新执政，方才让他稍后过来一趟，只是……如何开口？”
他郭昌也是要脸的人，求手下出山这种事，他怎么开得了口？
夫人目光一亮，轻笑道：“不如督帅先不出面，由妾身开口试探如何？”
“我怕他冲撞了夫人。”郭昌有些不愿自己的女人跟手下见面。
尤其是陆玄样貌出众，自己的女人去见他，心里很不安，其他女人便罢了，这女人可是自己的智囊，若被陆玄那小白脸勾了魂儿去，自己损失可就大了。
“督帅客藏于附近，也好听听他的态度。”夫人笑道。
“如此……也好。”郭昌有些意动，最近气运流失严重，按照师尊说法，以自己资质，若无气运相佐，想要突破到化境怕要等十年，眼看陆玄桀骜，罗娟也越来越张狂，郭昌急需更强的实力对这些人进行压制，听得此言，当下放心不少，应下了此事，并让人去准备接待陆玄。
第四十二章 后路
三阳县大牢，当看到陆玄的那一刻，负责看守大牢的义军直接跪下了。
“陆都统，卑职求您了，放卑职一条生路吧，督帅有令，没他的准许谁都不能进去。”义军狱卒哀声道，上次被打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
都统和督帅之间有矛盾，为什么受伤的是他这小小狱卒？还有天理吗？
“你说的是这个？”陆玄将郭昌的手令递到他面前，疑惑道：“你这是干什么？”
“额……”
狱卒的哭嚎声戛然而止，有些尴尬地接过手令到：“小的这不是怕了吗，上次被督帅打的可不轻，您弟弟又来求学？”
他疑惑的将目光看向陆超，陆玄带陆超来过，他自然认得。
“他现在李惜年的弟子，刚刚被抓获，接下来会跟李惜年关一块儿。”陆玄头也没回的应了一声，带着有些懵逼的陆超进入大牢之中。
狱卒有些茫然，不是亲弟弟吗？怎么要关起来？见陆玄兄弟走远，连忙跟上，轻车熟路的来到李惜年的牢房外，陆玄挥了挥手，示意狱卒离开，狱卒却站在原地不动。
“都统，督帅有令，不能让您单独与他见面。”狱卒见陆玄面色不善的看过来，连忙低声道。
“你不说，他怎知道？”陆玄从怀里摸了块金饼出来，丢给狱卒道：“上次挨打，不会老实的什么都说了吧？”
狱卒下意识的接过金饼，面露尴尬地点点头。
“难怪这么久还在这里看大牢，下次聪明点儿，出去！”陆玄摆了摆手道。
狱卒看了看手中的金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走了，贴心的帮陆玄带上门。
“你就算不加入归一教，也能活的不错。”看着狱卒离开的方向，李惜年由衷道。
“那是，其实有规矩的地方更好玩儿，可惜这世道也没给我机会。”陆玄不在意的点点头，盘腿坐在李惜年对面。
“听说你被郭昌夺权了？这倒是叫我惊讶。”李惜年看着陆玄。
“院主身在牢里，消息倒是灵通。”陆玄没有在这个话题多说，指了指身后的陆超：“给院主带来个弟子，院主看看如何？”
“之前见过，不过老夫可不记得有收他做弟子。”李惜年看了陆超一眼，自然是有印象的，是個很好学的孩子，但也仅此而已。
“今天以后就是了，我这弟弟院主也知道，他想修儒，跟在我身边，没人能教他，认识的人中，就您精通此道，所以带他来见你，院主意下如何？”陆玄笑道。
“以伱秉信，我若不应，便以家眷相挟？”李惜年淡漠的扫了陆超一眼，冷笑道。
“哪有用刀逼着人当老师的，真要如此，你敢教，我也不敢让他跟你。”陆玄摇了摇头道：“我以前做过商贩，其实在我看来，这世上任何事都可用作交易，只是很多事情，用的不是钱财而已。”
“哦？”李惜年来了兴致，看着陆玄道：“你这是要为你这兄弟寻后路？”
“您老都说了，天师没多久可活了，我这一身杀孽，想洗清不易，但我这兄弟有些怂，认死理，还算干净，院主考虑考虑？”陆玄点点头。
李惜年看了看陆超，没有答应，而是问道：“那老夫可否知道，你要用何物交换？”
“院主修为何时恢复？”陆玄突然问了个不相干的话题。
“民意反噬，非是你们这些武者伤势，需民意温养，老夫若能出去，需寻一处安乐之地教书育人，受浩然正气熏陶，快的话，一年吧。”李惜年叹息道，若是武者或是道家，只要有疗伤丹药或是滋补之物，打坐修行就可以康复，但儒家不行。
儒家受益民心，自然也会受民心限制。
“我可救院主出去，放你自由。”陆玄沉吟片刻后道：“换我兄弟能跟随您修行儒道，如何？”
“据我所知，张玉清已经派人来接我去安城，你如何救我？”李惜年有些好奇道。
“这是我的事，院主只需点头或摇头，此事陆某不会相逼。”陆玄沉声道。
“那我家眷如何安置？”李惜年没有答应，看着陆玄皱眉道。
“我会提前安置妥当，这并非威胁，带你们脱困后，阿超会带你去寻。”陆玄看着李惜年道：“这些，可够诚意？”
“我只负责教授，无法保证其仕途。”李惜年看着陆玄道。
毕竟大乾想要做官，拼的可不是学问，哪怕他帮忙遮掩陆玄这层关系，以陆超的出身，学富五车也很难在仕途上有所建树。
“能学儒道真传便可，其他的院主无需操心。”陆玄点点头道。
李惜年沉默了，他不想与贼交易，但陆玄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陆玄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倒是身后的陆超有些着急，拉着陆玄道：“哥，我不走！”
他们兄弟自幼相依为命，哪怕是战乱也未曾分开，他想不明白兄长为何要这般做？
“听话，哥要走的路太难，现在的你太弱，帮不了我，只是我的累赘，带着你，咱兄弟可能都要死！”陆玄没有回头，声音冷漠的可怕。
李惜年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着陆玄，叹息一声道：“老夫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
虽然不愿承认，但陆玄说的似乎没错，这世上所有事都可以交易，只是交易的内容不是钱而已。
“多谢，我与他交代些事情，接下来到院主自由为止，就由他来侍奉院主吧。”陆玄起身，对着李惜年抱拳道。
李惜年点点头，闭目静坐，没再理会兄弟二人。
陆玄带着陆超出了牢房，来到远处。
“记得裴家庄吗？我会把李惜年的家眷安置在那里，你跟李惜年出去以后，就带他去那里。”陆玄看着陆超道。
“哥，你可曾想过若那李惜年食言我该如何自处？”陆超看着陆玄到。
“这人虽然有些迂腐，我看过他的卷宗，性格还是比较正的那种，要这种人帮忙，威胁反而落了下乘，只能以诚相待，若是看走眼，就是考验你本事的时候了。”陆玄看着自己的弟弟，认真道：“这乱世咱兄弟要拼出一条活路，有时候只能赌。”
对这个世界顶层力量了解的越多，就越绝望。
陆玄想拼一把，但不想自家弟弟跟着自己冒险，就只能先安排后路了。
“若那李惜年真的反悔，只要哥还活着，会用他满门的血来为你报仇。”
陆超看着陆玄，怔怔道：“哥，是不是很危险？你以前再难都不会丢下我的！”
“好好学本事，以后咱兄弟若还有重聚之日，别像现在这般没用。”陆玄伸手，揉了揉弟弟的脸道：“回去吧，剩下的事儿，我会处理好。”
陆超有些茫然的被陆玄送回牢狱，陆玄没有离开，而是找来了狱卒。
“陆都统，您那兄弟呢？”狱卒往陆玄身后看了看，不解道。
“郭昌这些时日来过几次？”陆玄问道。
狱卒吓了一跳，这直呼郭昌的名字还是第一次，这种事，他可不敢掺和，连忙低下头：“只来了一次，就是督帅刚出来的那天。”
“你记住，牢里那个，是李惜年的弟子，不是我弟弟，如果郭昌来了，帮他避一避。”陆玄看着狱卒道。
“这恐怕……”狱卒本能的想要拒绝。
“当啷啷~”一袋金饼被丢在了桌上。
“进城这么久，别人都赚的盆满钵满，你这牢里大概没什么油水吧？”陆玄看着狱卒笑道：“郭昌都不一定来，就算来了，你把人放到隔壁的囚牢里，不难；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我这个人通常是讲理的。”
讲理吗？
狱卒对此不敢反驳，目光盯着桌上那一袋金饼，没有犹豫太久便伸手将金饼拿起：“多谢陆都统赏赐。”
“有前途！”陆玄起身，笑着拍了拍狱卒的肩膀，在狱卒的恭送下离开，还得去趟郭昌那里。
第四十三章 夫人
“陆兄弟，超弟怎么没一起出来？”刚出牢狱，正要去往县衙的陆玄被一搔首弄姿的女人拦住了。
虽然之前在县衙的时候已经见过，但再次遇到陆玄还是有些愣神。
他还是觉得以前的矮冬瓜罗娟更顺眼一些，这瘦下来以后虽然没那么丑了，但那莫名的自信反而更让人膈应。
明明是个普通样貌，却总是一副绝世美女的姿态，心里真的是一点儿数都没有。
“有点儿事儿，打发他去办了。”陆玄笑道。
“是么，我在这儿等了许久，也未见他离开。”罗娟笑眯眯的道。
“罗姐这是专程来找我的？”陆玄看着她，笑容未变，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危险气息。
“陆兄弟莫要这样看人家，好吓人的~”罗娟捏着那魄罗嗓子说话叫人有些头皮发麻。
陆玄沉默片刻后道：“罗姐，说事儿吧。”
“张大的事儿，陆兄弟怎么看？”罗娟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
“这事儿得看督帅怎么看，问我没用。”陆玄摇了摇头道：“都是受了天师册封，严格说起来，也能说是同门相残，当然，罗姐负责维护秩治安，都统犯法也一样要管，就看督帅怎么说了，问我有何用？。”
“姐姐也是这般想的，只是督帅最近似乎对姐姐有些成见，陆兄弟点子最多，姐姐这也是没办法，来寻陆兄弟看看有无办法。”罗娟一脸伤心的道。
“这事儿……”陆玄看着郭娟，心下一动，摇头叹道：“小弟帮不了，最近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继续在这里最终恐怕难有善终，是以准备离开了。”
罗娟闻言愕然看向陆玄：“这是为何？陆兄弟一身本事，如今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怎说这丧气话？”
陆玄叹息道：“罗姐还没看明白吗？郭督帅对我早就动了杀心，他是天师弟子，只要他在一天，我便莫想有出头之日，与其如此，倒不如另谋出路。”
“不至于吧？”罗娟看着陆玄，不解道。
自己是来拉陆玄入伙的，怎的好端端的，就要离开了？
“以后罗姐会明白的，若你是督帅就好了，也就没这些糟心事。”陆玄再次叹息，遗憾的看了罗娟一眼道：“不多说了，督帅那里还等我过去。”
罗娟这次倒是没有阻拦，默默地看着陆玄离开，背影在空寂的街道上显得有些落寞。
多好一孩子，敢打敢拼，有本事，却生生被那郭昌压断了脊梁，若自己是督帅的话，怎会让他受这种委屈？
罗娟摇了摇头，自己怎么可能当督帅？
只是看着陆玄的背影，另一个念头却在心底挥之不去。
她和陆玄都是先天，若自己是督帅的话，他二人联手，这义军中还有谁不服？
看看陆玄管三阳县的那几天，再看看现在。
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罗娟最近这段时间虽然膨胀的厉害，但也没有过取而代之的念头。
另一边，陆玄在跟罗娟分别后一路到了县衙，朝廷的大军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要到了，他现在需要安排一下接下来的事儿。
“都统，里面请。”一名郭昌亲信的带领下，陆玄被引入一处偏厅，厅中已经备好了酒席，让陆玄意外的是，等在这里的不是郭昌，而是一风韵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妾身见过陆都统。”女子见陆玄站在门口不进来，起身施礼道：“都统请进。”
“你是……”陆玄没有进去，只是疑惑地看着女子。
“妾身如今侍奉督帅，算是督帅妻子。”女子微笑道。
“原来是夫人，末将奉督帅之命前来，既然督帅不在，末将便先行告退了。”陆玄抱拳一礼道。
“都统且慢走。”女子出言道：“夫君有事暂离，特交代妾身接待都统，都统若走了，妾身怕是要被夫君责罚。”
这女子段位倒是不低，明明没什么太大的动作，声音也很平静，但却能让人心底生出几分怜惜之心。
郭昌的几個女人陆玄虽没见过，但却是听过的，有前三阳县令施贯的女人，也有后来夺来的。
女子身上有几分贵气，举止看似端庄，但却有股子说不出的魅惑，这气质……可不是正常环境能养出来的。
“那……多谢夫人。”陆玄默默地点点头，依言入座，只是进来的瞬间，他便察觉到这房间里还有一人，应该就是郭昌了，只是不知道这郭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美人计还是鸿门宴？郭昌有这脑子？
看着眼前给自己斟酒的女人，陆玄心中满是疑惑。
“妾身常听夫君说都统少年英雄，智勇双全，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女子将斟满的酒杯递给陆玄笑道：“这一杯，是妾身敬都统的。”
“多谢夫人。”陆玄微微眯眼，酒杯入手的那一瞬间，掌心被对方小指有意无意的划了一下，前世作为欢场老手，要是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那就白活了。
只是……郭昌就在跟前呐，这要是计策的话，郭昌想干什么？
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女人耐不住寂寞？
“客气什么？都统的事儿，夫君常与我说，每每提及，总有遗憾，都统毕竟年少，锋芒太露容易得罪许多人，夫君有时候对你压制，也是不希望你树太多敌人，其实夫君常与妾身说，想将都统收做义子呢。”女子看陆玄好似毫无所觉一般正襟危坐，不禁掩嘴轻笑。
义子？
陆玄表情有些古怪，先不说可不可能，单就这话就不可能出自郭昌之口。
“都是误会，末将有时候做事也是激进一些，不过心里都是为我归一教大业着想的。”陆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早前听夫君说，都统有治国之才。”见陆玄杯中酒尽，女子起身再为他斟酒，一边轻语道：“只是早前都统许多手段，得罪了不少人，是以夫君才暂时将都统藏起来，避免树敌过多……呀~”
“夫人怎么了？”陆玄连忙起身，一脸正经的看着女子。
女子娇媚的白了陆玄一眼，却是刚才在接酒的瞬间，手腕被陆玄不动声色的捏了一下，原以为是青涩少年郎，没想到是个花丛老手，倒是看走眼了。
她在跟施贯之前，便是青楼花魁，自是欢场高手，至于施贯正妻，自然是骗郭昌的，只是施贯正妻早已病故，施贯一直没有续弦，她看起来端庄大气，气质高贵，这才帮施贯管理家务。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桌角。”女子混若无事般坐回自己位置，看着陆玄道：“如今城中局势已经稳定，夫君想让都统出来重新主政，不知都统意下如何？”
说话间，指尖却是在酒杯中一醮，在桌案上留下一行字。
陆玄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起身一把抓住女人的肩膀道：“督帅果真如此说？”
女子怔怔的看着陆玄的脸，刚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只有自己知道，这年轻人……有些可怕啊！
“都统！”女人声音有些羞怒。
“抱歉，夫人，是在下孟浪了。”陆玄愧疚的收手，坐回自己的座位，颔首道：“在下最近也有此意。”
屏风后，郭昌见陆玄抓住自己女人，当场便想要暴走，但听得之后言语，见陆玄坐回去，一颗心这才放下。
看来是太过激动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
当下默默退回后堂，绕了一圈，从正门进来，脸色严肃的朝着陆玄点点头：“陆都统来了。”
“见过督帅！”陆玄起身抱拳道。
第四十四章 合作
“夫君，妾身先行告退了！”夫人起身，依旧是那副雍容贵气的模样，对着郭昌盈盈一礼，落落大方的告辞。
“嗯。”郭昌点点头，径直坐在主位上，对着陆玄指了指道：“陆都统，坐。”
“多谢督帅。”陆玄颔首。
“之前削你之权，并非本帅有意为难都统，实在是你太过年轻气盛，容易得罪人，当时罗娟还有其他几位都统都来我这里告状，我才不得已让你暂时闲置。”郭昌按着夫人教的话语，看着陆玄道。
“督帅说的是，若非督帅保护，或许今日死的便不是张大，而是末将了。”陆玄点头称是。
之前夫人的谈话显然是为双方搭建了默契，郭昌的话虽然离谱，但这是个台阶，暂时握手言和。
不过郭昌显然没这城府，这番话说起来都有些呆板，好像背课文一样，这让陆玄对这位夫人有些赞赏，治理什么的不懂，但对权谋之术倒是精通。
不过这样的女人，可不是什么情情爱爱能拴住的，早看清了这些东西，往往更加现实，会对自己做出勾引，可不是什么空虚寂寞冷，郭昌怎么说都是先天高手，武者体魄本就远超同境修士，怎么可能满足不了一个普通女人。
应该是不看好郭昌未来，所以提前投资一下自己，方便以后找下家。
“陆都统能明白最好。”郭昌点点头，心中有些古怪，实在是陆玄现在这副儒雅随和的样子太违和了，顿了顿道：“本帅最近心有所感，准备突破更高境界，这三阳政务，便继续由陆都统执掌，明日我会召集众都统说此事。”
现在死了个都统，郭昌一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把陆玄拉出来，让他处理此事，与罗娟打对台，自己作壁上观，不管两人最后斗成什么样，这火都引不到自己身上来。
“谢督帅。”陆玄知道这是個坑，不过按照他得到的情报，打仗就在这两天了，这事儿可以借此拖延。
这女人玩儿权谋倒是一把好手。
“那就这样，陆都统且去歇息，明日一早来衙门，正式确定此事。”郭昌起身道。
“是！”陆玄起身，想了想道：“督帅，最近末将久居家中，消息不甚灵通，我等攻破三阳县已有月余，朝廷那边没有反应？”
“自然有的，我等在外的二十四路都统，已经折了近半，不过无须担心，本帅已得天师传授，虽无护城青气，但只要三阳不失，朝廷也奈何不得我等！”郭昌点头道。
“这末将就放心了。”陆玄抱拳道：“末将告退。”
“嗯，明日早些过来。”郭昌也不想跟陆玄多呆，两人之前都几乎撕破脸了，如今他虽不知陆玄为何突然如此听话，但这人站自己面前都觉得膈应，若非现在想要他出来做事，真想一辈子看不到这人。
陆玄转身便走，不过并未回自己府邸，而是绕了一圈，来到衙门后门，正看到一道妖娆身影等在那里。
“夫人不怕督帅发现？”看到对方，陆玄也没了之前的正经，径直上前笑道。
“你家督帅可没你这般急色，这些时日，除了妾身外，还纳了八房小妾，每一个都是二八年华，妾身年老色衰，你家督帅可看不上眼。”夫人摇头叹息道。
“夫人说笑了，在我看来，夫人这年纪，才是女子最具风韵的时候，督帅不懂欣赏。”陆玄跟着进入一间偏房，正襟危坐，随口笑道。
“都统没少用这话哄女人吧？”夫人诧异的看着正襟危坐的陆玄。
“此乃肺腑之言。”陆玄摇头道。
“本来是不信的，不过现在，妾身倒是信了几分。”夫人上下打量着陆玄道：“本来妾身以为，都统会迫不及待的扑上来。”
“君子色而不淫，我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更别说君子，但还是有些底线的。”陆玄摇了摇头：“淫人.妻女这种事，陆某做不来也不屑做，夫人叫我来此，想必也不是为了偷欢吧？”
“都统若想，妾身似乎也反抗不了。”夫人打量着陆玄轻笑道。
“我这人，杀过女人，但欺负女人这种事，是很不耻的。”陆玄摇头道：“夫人还是说正事吧，寻我来此所为何事？”
“都说陆都统是军中最具智谋之人，不妨猜猜~”夫人将手肘放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向陆玄的目光里似乎能放出光来，将那一抹崇拜之情恰到好处的展露出来，挠人却又带着几分距离感。
这段位……放在前世，妥妥的茶道宗师啊！
陆玄啧啧摇头：“女人心，海底针，在下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夫人若有心与我谋事，不妨直言，否则末将只能告辞了。”
跟这种对手交流，最重要的就是别跟着对方的节奏走，否则很容易便被人家套进去出不来了，陆玄又不是没见过女人的愣头青，对方茶道修为虽然惊人，但陆玄想做直男也不难。
“妾身看伱懂得很。”夫人眼见陆玄不上套，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小东西看着年少气盛，但做事却不是靠下半身的，犹豫了一下，夫人轻语道：“妾身一残花败柳，能有何谋？所求不过也是为个安稳而已。”
“督帅在归一教也算是封疆大吏，夫人若只想求安稳应当不难。”
“难呐~”夫人摇了摇头，脸上神色多了几分哀怨：“妾身见惯了太多的沉浮，你家督帅如今虽然身居高位，但胸无城府，妾身要的不多，但你家督帅却给不了。”
呵~
陆玄心下无语，这不就是跟男人要安全感的女人吗？
这个陆玄其实还真研究过，所谓安全感其实就是一种确定性，一千人中有一千种不同的解释，根本没有标准答案。
当然，要说没答案，那也不对，其实她们要的是一种感觉，不是财富、地位，而是一种精神上的稳定感。
但这种感觉你问她她自己都没个答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年纪越大，经历的感情越多，这种精神上的确定感越难满足。
“末将有个提议。”陆玄看着夫人，微笑着开口道。
“哦？”夫人看着陆玄道：“陆都统有何提议？”
“我与夫人结个盟，在不损害各自利益的前提下，互相帮助如何？当然，前提是拿出让对方满意的报酬。”陆玄看着夫人，不想再与对方当谜语人，夫人对陆玄来说，属于一招闲棋，不一定有用，但也可能有奇效，陆玄确实需要一个郭昌身边的人。
“哦？”夫人看着陆玄，轻笑道：“那若妾身想让都统替我杀了你家督帅，妾身需付出怎样的报酬？”
陆玄抬头，脸上的笑意还在，但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却闪过森然杀机：“夫人莫与我开玩笑。”
夫人不过普通女子，最多见过的世面多些，哪经得住陆玄这般杀气，脸色瞬间煞白，但看着陆玄的目光却带了几分嘲讽：“妾身不信，陆都统这样的人物，没有这般念头？”
“夫人误会了。”陆玄收回了目光，眼睑低垂道：“在下与督帅只是偶有政见不合尔，督帅于我也算有知遇之恩，怎能因此便动杀念？”
“若都统之言属实，都统现在就不该坐在这里与妾身说话，而是该直接揭发妾身，或者以都统的性格，直接杀了妾身都可，但唯独不该这般平静，可对？”夫人脸色虽然煞白，但目光却很自信。
“夫人可否给我个理由？”陆玄有些无语，这种话不该挑明的，一旦自己不是这般想的，那可就一点儿缓和的余地都没了。
“破城当日，妾身娘亲也在府中，如今却没了，这个理由不知都统是否接受？”夫人看着陆玄问道。
“杀亲之仇，确实不共戴天……”陆玄看了对方片刻，放弃了从对方表情里找答案的想法，这种年级的女人，想要看破她的真实想法很难，他看着对方道：“不知府中可有其他人存活？”
“我知都统想做什么，不过有些遗憾，府中下人，包括被你家督帅收下的那位妾室，如今都无法开口了。”
“抱歉，恕在下无法相信夫人，不过在下还是愿与夫人联手。”陆玄起身道。
只是没法信任，又不是没法合作。
“都统既有杀心，为何不试试拿下妾身，成了自己人岂非更好？”夫人看着陆玄那身材，目光有些迷离，她现在确实有些动心了。
“这种事……我是不信的。”陆玄摇了摇头，这种手段对付无知少女或许有用，但对付一位玩儿家那纯属想多了，就算干冒烟儿了，该出卖的时候，都不会犹豫片刻。
两人又商量了有事如何联络后，陆玄告辞离开……
第四十五章 强敌来犯
次日一早，陆玄依照与郭昌的约定，早早去往县衙，只是刚刚出门，便见天边隐隐有黑色烟柱冲天而起。
这是他跟杨冲设立的烽火台。
好快！
陆玄见状，面色一变，也顾不得去县衙，招了一名亲卫跑去通知郭昌，自己已经飞速奔向城墙方向。
先天境的奔行速度早已超出常人极限，不过盏茶时间，陆玄已经率先出现在城门口，有不少人拥挤在一处，有的想出城，有的想要进城，整个城门被卡的严严实实，甚至还有两辆车架挤在其中。
“来人！”陆玄大步向前，来到城门处，目露杀机，森然道。
“都统！”附近的义军正不知该如何办，看到陆玄到来，终于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
“杀！”陆玄指了指城门：“不管是何人，只要敢挡在城门口的，全部杀掉！”
“是！”
因为之前城中有规矩，不能无故对百姓出手，所以他们束手束脚，如今陆玄直接下令，那就不用客气了。
当下一群义军拉开阵仗，挥舞起兵器对着城门处的人便砍。
聚集在城门口的人群原本还在相护推搡，此刻见这帮义军见人便砍，顿时慌了，疯狂的往城门外挤去，但诡异的是，城门外的人，却还在往里冲。
看到这一幕，陆玄哪还不知这是官军派来堵城门的，也幸亏事先准备了烽火台，能及时察觉官兵动向。
左右看了看，对着一名背着箭囊的弓箭手招招手，自他手中接过弓箭，飞身跃上一处高台，也不细看，但听弓弦嗡鸣声中，一枚枚利箭已经射出。
每一箭出，都有一名还在往城中挤的人倒下，片刻间，向内拥挤的力量弱了许多，堵在城门口的百姓在义军的砍杀下激发出全部潜力，汹涌而出，不少藏在人群中的敌军直接被践踏而过，眼看着城门口空旷了许多，那些藏在人群中的官兵已经无所遁形。
“贼将受死！”
一声咆哮声中，但见人群中一名身高足有两米的魁梧壮汉如同一头熊般将一辆车架高高举起，在咆哮声中，朝着陆玄砸过来。
那车架是平日用来拉货的，不算里面的货物都有数百斤重，此刻里面装满了土石，少说也有上千斤，不但被人双手举起，更直接隔着这么远扔过来，单是这一下，双臂怕是得有万斤之力。
“都统小心！”不少义军看到这一幕下意识的喊起来。
众所周知，义军人多，但高手就那么几个，寻常义军哪见过这场面，只当下一刻陆玄便要被那装满土石的车架给砸死。
“不差！”陆玄伸手，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中，一把摁住砸来的车架，手臂微微弯曲，便已经卸去了那万钧之力，随后向前一推：“还你！”
那魁梧汉子在扔出车架后便紧跟着朝陆玄冲来。
擒贼先擒王，陆玄这一手箭术以及周围贼军的反应都说明对方在这在军中有不低的地位，只要拿下他，便可控制城门！
他想过这车架砸过去奈何不得对方，准备等对方击碎车架后给对方来个袭击，却没想过对方竟然全凭力气将车架推回来。
来不及细想，借着飞奔的冲力，他一拳砸在那车架之上。
“轰~”
刹那间，土石崩裂，车架连同车架上装载的货物化作漫天尘土。
然而不等他松口气，一股磅礴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漫天烟尘中无法视物，但先天强者敏锐的感知却让他感知到危险的降临，二话不说，一拳向前轰去。
“嘭~”
一声闷响自那滚滚尘土中传出，四周无论敌我，皆感胸口一闷，甚至连那漫天粉尘都似乎出现扭曲波动。
下一刻，一道魁梧的身躯自烟尘中如炮弹般飞出，在烟尘中滚了数圈才狼狈停下。
抬头有些骇然的看向自烟尘中缓缓走出的少年，对方才多大？
先天修为且不说，单说这力气就大的有些惊人，要知道他可是这上阳郡数一数二的力士，不算修为，纯以力量相较，便是化境武者都未必有自己力气大。
“力量尚可。”陆玄目光透过城门，隐隐间，已经能看到那地平线尽头有黑线蠕动，他将目光收回，落在壮汉身上，沉声道：“我只问一次，你可愿降？”
“呸！凭你也配，老子……”壮汉还想说什么拖延下时间，但却愕然的发现陆玄身影消失了。
壮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见陆玄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寒光凛冽的战刀，刀头还有鲜血滴落。
奇怪，为何能看到身后？
这是壮汉最后一個念头，他的脑袋随着这个念头消散，也自脖颈处滑落，滚烫的鲜血这才自腔子里往外喷。
陆玄甩了甩长刀上的血渍，皱眉看向四周发愣的义军，冷声喝道：“还不关门！？”
一众义军这才如梦初醒，看到自家都统如此悍勇，士气大涨，欢呼一声，咆哮着杀向城门口那些官兵。
官兵们眼见自家将军竟被敌军一少年斩杀，本就茫然无措，此刻面对杀过来的义军，哪还有斗志可言，伶俐些的转身就跑，反应慢些的却直接死在了义军的乱刀之下。
眼看城门肃清，几名义军合力推动城门缓缓闭合。
眼见事情告一段落，一名负责守城门的小头领转身看向陆玄，正想说什么，身体却诡异的撕扯开。
一杆长枪隔空而至，撕碎了沿途挡道的义军小头领，直奔陆玄而来。
陆玄突破先天后，感知远超寻常先天，但即便如此，也是在那小头领身体被撕裂的瞬间便察觉到这杆长枪的出现。
“喝！”
死亡的威胁涌来，陆玄丹田处那股神秘的力场瞬间将他方圆一丈的空间笼罩。
这股力场很奇妙，力场范围内，陆玄常常会有种自己能主宰一切的错觉。
但此刻，这份错觉被那杆破空而至的长枪打破了。
哪怕死亡威胁下潜力激发，力场被他开到最大，也只是延缓了那长枪一瞬。
但这一瞬对于陆玄这样的高手来说，也足够了。
“锵~”
腰间佩刀再度拔出，这些时日以来磨炼技击之术的效果在这一刻显现，全身的力量、真气几乎是在瞬间被调动，一刀斩向前方。
“叮~”
刀锋在枪尖距离陆玄还有三尺距离的时候精准的斩在那枪尖之上，凌厉的刀气喷薄而出，却被那长枪撕裂，朝着两面斩出，刀身也在片刻的僵持后碎裂开去。
但那长枪也终究被陆玄挡回，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打着璇儿顺着尚未完全闭合的城门缝飞出。
陆玄抬头看去，隔着那缓缓闭合的城门，最后看到的是一张英挺狂傲的脸庞，带着几分蔑视的笑容看着自己……
第四十六章 杨傲
他为何不直接杀进来？
陆玄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升起疑惑，以对方的实力和速度，完全可以在城门关闭之前杀进来。
但对方似乎故意停在了城门前，任由城门关闭。
“陆都统，不要紧吧？”几名头领看陆玄站在原地不动，有些担忧道。
“无妨。”陆玄看了看手中断掉的战刀，自己反应哪怕慢上一瞬，这一枪都能要了自己的命，这恐怕已经到了化境了吧。
“着人将那府库中的刀车推来，堵住城门。”陆玄子高台上跃下，对着几名头领吩咐一声，便往城墙上走去。
城外，远处烟尘中，敌军主力的身影已经变得清晰，城墙下，方才那出手的将领持枪傲立城门外，似乎在等什么，见到陆玄出来，英挺的脸上竟露出一抹笑意，开口道：“你是何人？”
声音不大，却能让整个城墙上都听到。
这份修为以及对真气的控制叫人咋舌。
“陆玄。”陆玄抱拳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陆玄？”对方闻言颔首道：“你很不错，藤方的尸体，若你们不要，扔出来，本将军便给你一条生路。”
“放我？”陆玄居高临下看着他道：“那先破城再说这等狂言。”
“狂言？”那年轻将领闻言笑了，抬头看着陆玄道：“无知鼠辈，本将军说的是此刻！”
说话间，左手放开马缰，一拳也不朝陆玄放，而是直接朝着眼前的城墙隔空轰去。
“嗡~”
脚下的城墙似乎颤动了一下，陆玄下意识做出防御姿态，寻常小卒或许感受不到，但他却清晰地感知到在对方出拳的那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极度危险之感。
然而半晌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哗啦~”陆玄伸手扶住女墙，正想说什么，手下的女墙突然哗啦啦塌陷下去，足足一丈范围的墙体碎成了大堆碎块，哗啦啦往下掉。
“咕嘟~”
四周义军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
将领看着陆玄笑道：“我若杀你，如屠猪狗，快将那藤方尸体取来。”
藤方，应该便是方才想要占领城门的那个。
陆玄居高临下，与对方对视片刻后突然笑了：“你与他有仇？”
“他还不配。”
“懂了。”陆玄会意，扭头看向身边的义军道：“方才破城时与我交手之人记得吧？去将那人的头拿来。”
“是！”义军答应一声，匆忙离去。
“将军还未通姓名。”陆玄看向对方笑道。
将领傲然道：“本将军杨傲，伱这少年这般年纪便能挡我一枪，也是不弱，屈身事贼，太过可惜，不如来我麾下如何？”
“不了，杨将军还是先保自身吧，这里只有头颅了，可行。”陆玄摇了摇头，已有义军将那藤方头颅带来，陆玄伸手接过，随手丢向杨傲。
“足够！”杨傲将长枪往马背上一挂，一把接住挂在马前笑道：“你天赋不错，稍后待我入城时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不肯降，我会亲自送你一程。”
说完，调转马头，便朝着那汹涌而来的官军飞奔而去。
好久没看到这么狂的人了。
陆玄看着对方的背影，再看看脚下坍塌了一段的城墙，不得不承认，对方有狂的资本。
很快，郭昌带着一群都统匆匆来到城上，放眼望去，但见烟尘滚滚，旌旗蔽空，官军已经到了城外不足一里之处，并未安营，而是直接排兵布阵，看样子似乎是想直接攻城。
“这官军感觉跟我等之前遇到的官军有些不同。”罗娟看着那杀气腾腾的兵马，心中有些发怵。
哪怕对方还未攻城，那千军万马凝为一体的气势也足够慑人，义军与之相比，那就真是乌合之众了。
“此乃边防军，常年征战，自非寻常县卫可比。”郭昌吐了口气，他早年跟随天师游历天下，见识还是有的。
“边防军？”陆玄心中一动，之前顾玄武他们所效力的地方似乎就是边防军。
“嗯，常年在北边与康朝征战，各个都是精锐，没想到朝廷竟直接将边防军调回来了。”郭昌沉着脸点头道。
“末将听说，有些厉害将领能够训练特殊战阵，可威振四方。”陆玄看着郭昌问道。
“陆都统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眼前这支还不是那种，那种特殊战阵轻易不会调动，若真是他们来了，咱们直接逃命吧。”郭昌诧异的看了陆玄一眼道。
“这么厉害？”陆玄惊讶道。
“那种战阵，寻常士卒都是先天高手，不但配合默契，在战阵中更有莫测神力相助，莫说你我，便是化境高手陷进去也是有去无回，甚至无漏高手进去都不一定能出来。”郭昌点点头道。
战阵这东西是真能用数量盖过境界的存在。
“督帅，这边军精锐，我等打得过么？”一名都统看着远处的官军军阵，显然也有些气弱。
“放心，本帅得天师传授秘法，只要在这三阳城中，敌军想要攻上来却是休想。”郭昌自怀中掏出官印，傲然笑道。
“哦？”陆玄目光一亮，看着郭昌道：“莫非天师有凝聚护城青气之法？”
“天师乃道家，自然不会这些，不过道家亦有道家神通，诸位且看本帅如何退敌吧！”郭昌自信道。
陆玄闻言，扫了一眼一旁的罗娟，却见罗娟眼中闪过一抹忧色。
“奇怪，怎的这半天了，对方也不攻城？”一名都统有些疑惑道。
陆玄闻言扭头看去，却见官军那边已经摆好了阵型，同时各种攻城器械也在不少力士的拉动下摆到阵前，明显已经做好了攻击姿态，但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他运起真气刺激双瞳，视线渐渐放远，却见那杨傲似乎正在与几名将领模样的争执着什么。
“似乎出现了内讧？”罗娟显然也看到了，有些不可思议道。
这些官兵将领竟然内讧了。
陆玄心念一动，扭头看向郭昌道：“督帅，这個距离，可否施展神通？”
“太远了。”郭昌摇了摇头，这个距离已经超出他施展神通的范围了。
“可惜了，此时若能让敌军内部生乱，倒是个突袭的机会！”陆玄有些遗憾道。
郭昌点点头，没再言语，只是将目光看向远方……
第四十七章 兵临城下
官军阵前，杨傲策马，如闲庭信步般回来。
“杨傲，怎只有你一人归来？其他人去了何处？”为首一批人中，一员武将皱眉看着杨傲。
“贼人机警，反应迅速，抢门计策失败，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城中，末将无能，只带回了藤营正的人头。”杨傲懒散的抱拳道。
“荒唐，不过一群草寇，如何能杀藤方？”武将闻言，瞠目道：“分明是你杀的！”
“李校尉说笑了，末将亦是军人，怎会对袍泽出手？”杨傲摇了摇头，杀袍泽这种事儿他是不可能做的。
“有你在侧，藤方为何会被杀？”李校尉不信贼军中有人能杀了藤方，就算不敌，以藤方的本事，要走却是简单，怎会直接死在那里？
更何况还有杨傲在侧！
“末将无能啊，否则又怎会这么多年都升不上去？再说此番夺门之战，主将也不是末将，这失败了，也不该因为末将逃回来，便把罪责落在末将头上。”杨傲摇头道。
“你在记恨本将！？”李校尉森然盯向杨傲。
“怎敢？”杨傲摇了摇头，迎向李校尉的目光道：“只是末将确实好奇，李校尉当初与我一同做的营正，论修为，末将还要早于校尉先进入七品，论战功，末将斩杀的七品乃至六品都有不少，最终却是你做了校尉，不知末将可否向校尉大人讨教一二，也好看看自身不足！”
“杨傲！”李校尉怒视杨傲，看着他森然道：“你可知如今在何处！？”
“够了！”一声沉喝，为首的主将皱眉看向杨傲道：“杨傲，退下！”
“是！”杨傲对着主将抱拳一礼，退到一边。
“将军，他……”李校尉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主将打断。
“大战在即，李校尉，伱是想动摇军心？”主将冷漠的目光落在李校尉脸上。
大战在即，自家将领却先斗起来了，被人看笑话不说，四周将士们怎么看？
“末将不敢！”李校尉连忙抱拳道。
“贼军看来并无护城青气，既然不能速夺城门，便强攻吧！”主将将目光看向城墙方向，对于夺门失败，倒是不甚在意。
归一教这些乱贼，来的路上顺路解决了不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不能取巧，在没有护城青气的情况下，以边军之精锐，他有自信今日便能攻破此城。
“领命！”李校尉答应一声，与同来的另外三名校尉命人将一台台发石车推到城外。
一架架足有三五丈高的投石车在力士的推动下缓缓出阵，官兵欺负义军这边没有足够应付的手段，直接将投石车开到城墙外百步距离。
“放箭！”有都统喝令守城的义军放箭射击。
只是义军缺乏训练，虽然入城后得了两千副弓箭，但却做不到官兵那般齐整，射出的箭也没有箭雨的效果。
李校尉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今日便叫尔等看看什么是箭阵！
“弓箭手，进！”
随着他一声令下，八百名体态魁梧的弓箭手迅速背着强弓来到投石车附近，结成一个方阵。
“引！”
右手缓缓抬起。
“嘎吱~”
一张张强弓被拉满。
“放！”
仿佛要发泄对杨傲的不满一般，右手劈下的瞬间，竟响起气爆之声。
“咻咻咻~”
八百枚利箭掠空而起，撕裂空气朝着天空斜斜射去，在空中交汇成绵密的箭雨，带着死亡的咆哮自最高处狠狠攒落。
这充其量只能算一次试探进攻，但城头义军的应对却有些没眼看。
都统们不知该如何应对，有的命令将士们举盾抵挡，有的则不知所措，而义军面对那破空而至的利箭很多反应是转身跑。
利箭无情的攒落在城墙上，大多都空了，但也有不少倒霉蛋被利箭射中，射中要害还好，走的没有痛苦，但若没有射中要害，那就遭罪了，有的被射中大腿，有的被射中手臂，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年代，这是致命伤，很多人最后是挺不过来的。
一时间，城墙上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声。
陆玄冷漠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哪怕此前已经经过很多次战斗，但这些人也只能打顺风仗，遇上正规军，只是一轮试探就已经原形毕露。
这还是人家试探进攻，那些攻城器械还没用呢。
很难想象，当那些投石车发力之后，会不会直接崩溃。
从一开始，陆玄就没指望这些义军能起到什么作用，他更好奇郭昌要如何应对。
当陆玄将目光看向郭昌时，却发现郭昌不知何时跪下了。
双手以托举的姿势将官印举过头顶，嘴中念念有词，那官印上，再度亮起莹莹光泽。
陆玄：“……”
要不是知道这世界真的有超凡力量，陆玄真想过去踹上两脚。
随着郭昌的颂念声，原本晴朗的天空渐渐黯淡下来。
陆玄抬头望天，却见天空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
不少人也发现了这一幕，纷纷抬头望天，却见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一开始还很小，但渐渐地却是越来越大，将整个三阳城一带笼罩。
“督帅这是要冻死官兵？”罗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郭昌却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做法。
官军阵中，主将皱眉看着这一幕，随即扭头，看向身边一名儒士，询问道：“思南先生，这是……儒家神通？”
“此乃道家祈雨，不过用的却不是道法，而是这三阳县气运。”儒士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嘲讽道：“道家一向不愿沾染朝廷气运，不想这张玉清竟想出此法来替代护城青气，这王朝气运，于道家而言，乃是毒药，张玉清自寻死路。”
“祈雨？”主将皱眉，他不在乎什么儒家道家，他只想知道对方这么做意义何在？下雪了又能如何？
“将军，这雪有些不对！”一名校尉突然指着地面道。
“嗯？”主将闻言顺着校尉所指看去，片刻后皱眉道：“这雪怎的落地便化？”
如今正是寒冬，云州又地处大乾北部，冬天本就寒冷，这季节下雪，不可能落地即化。
“不好！”那儒士却是反应过来，看向主将道：“将军，快命人将那投石车撤回来！”
“传我军令，投石车后撤!”主将虽不知为何，但看对方神色便知这雪有诈，当即喝道。
但似乎已经晚了。
在双方将士视线中，投石车正在缓缓下沉，不只是投石车，还有李校尉以及在前方的力士、弓箭手，他们突然发现脚下的土地松软起来。
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的脚陷入了地面。
原本坚硬的路面不知何时成了一片泥沼。
“不好！”李校尉面色也变了，厉声道：“后撤，将投石车搬回去。”
然而如此一幕，不只是在前方发生，后面大半官军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变得松软泥泞，只是距离城池越远，效果越弱。
但距离城池最近的投石车却是越陷越深，弓箭手和力士们还能挣脱，但投石车每一架都有上万斤重，这种情况下，就算那些力士们拼死想要搬运也搬不走，反倒是有不少力士被投石车带着越陷越深。
城外三百步范围内，很快便化作一片泥沼，跑的慢的已经陷进去了。
“可能破开！？”主将示意三军后撤，同时看向儒士。
儒士苦涩道：“此乃国运之力，想要抗衡，至少也需儒生境，在下无能……”
儒家在五品以前，就算养出浩然正气，也最多对自己活着个体施加些状态，这种范围性法术，也只有到了五品才能不借助气运施展。
他们现在行军在外，他可没能耐调用几十里外的护城青气。
想了想，儒士又道：“不过将军倒也不必为此焦虑，贼军不修仁德，虽勉强夺得一些气运，但必不能持久，只要对方放弃施法，这沼泽自会消失。”
都不用什么法术，云州这气候，根本没有沼泽形成的条件，只要对方放弃施法，用不了多久水分就会冻住。
“传我军令，退兵十里下寨！”看着城外已经化作一片沼泽地，主将有些无奈，只能暂缓攻城了。
第四十八章 出谋
回到县衙里，郭昌目光从一众都统脸上扫过。
陆玄依旧是坐在都统首位的位置，身前铺展开一张地图看着，对郭昌的目光不予理会。
罗娟面色有些阴沉，杨冲面无表情，至于其他都统面对郭昌的目光大多选择了回避。
人心散了？
郭昌突然有些担忧起来。
今日虽然退敌成功，但郭昌在城墙上就已经发现，这些都统们除了罗娟之外，几乎没人认真打。
是因为张大的死么？
郭昌不理解，不就死了一个都统么？这人心怎就这么容易散。
但眼下也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
“如今官兵来犯，诸位有何破敌之策？”郭昌的声音打破了众人的沉默，他将目光在陆玄身上扫过，随后又看向其他人。
一众都统眼观鼻鼻观心，没有接这个话题。
先不说经过罗娟这段时间的治理，都统们心中积压的怨气，单是郭昌之前许下的诺言到现在都没实现，还剥夺他们那份好处，就没人愿意再给郭昌卖命。
好处都是自己的，临到要打仗拼命了才想起我们？世上哪儿有这般好事？
罗娟倒是想发表一下意见，但今日第一次与正规军对垒，对方那恐怖的压迫感，让罗娟实在想不出破法。
“陆都统？”郭昌见陆玄还是在专心看地图，忍不住点名了。
没办法，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在打仗上，陆玄总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陆玄闻言，将视线自地图上收回，看向郭昌道：“我记得督帅说，这几日天师会派人来接那李惜年？来人实力如何？”
“化境巅峰。”郭昌闻言皱眉道：“但只有一人，也无力破局。”
官兵精锐的实力，今天也见识到了，义军根本没得打。
见陆玄又不说话，郭昌忍不住开口道：“陆都统，你向来最有办法，不知眼下可有破解之策？”
“有，弃城。”陆玄直接道：“无论是守城战还是城外作战，我军都难与官军相抗，既然如此，倒不如放弃城池，化整为零，以乡、村为单位，云州多山，我等只要躲入山中，官军就是再强，但只要分散开，就有机会各個击破。”
集团作战，从来不是义军的优势，义军的优势是人多，把敌人分散开然后玩儿群殴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否则无论是拼高手还是打仗，这边都没有胜算。
“这不可能！”郭昌断然拒绝道。
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怎么可能拱手相让？
“那便只能仰仗督帅神通了。”陆玄无所谓道。
郭昌沉默了，这东西是要消耗气运的，他们气运本就不多，怎可能一直用，许久后，见无人说话，郭昌方道：“就没别的法子？”
陆玄闻言笑了，郭昌的底到现在已经摸得差不多了，当下点头道：“倒也不是没有，但只能暂解燃眉之急。”
“哦？”郭昌闻言，目光一亮，看着陆玄道：“陆都统快说。”
陆玄指了指自己身前的地图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等既然正面打不过，便只能想方法让对方无暇顾及，派一支精锐人马出城，官兵攻城，则偷袭其大营或袭扰其粮道，官兵若回援，则迅速撤走，令其无法全力攻城，如此，或可拖延些时日。”
云州多山，三阳县四周除了官道，几乎都是山脉相连，很容易躲藏，官兵大概率也不能追到山里来。
郭昌闻言目光一亮，颔首道：“此计甚妙，不知何人愿意率精锐前往？”
他将目光看向众都统，众都统默默避开他的目光，就连罗娟也不例外。
说来简单，但人家官兵也不是吃素的，万一发狠过来围剿，就义军这质量，怎么打？
罗娟想了想道：“咱们军中，要说精锐，恐怕也只有陆兄弟麾下堪称精锐了。”
大多数人麾下，都是一帮难民，人数虽多，但跟精锐可扯不上什么关系，就像今天在城头，差点被人家一轮箭雨给打崩。
唯有陆玄手下那些人，不但个个悍勇，而且陆玄还演练过军阵，虽然当时不少人心底暗自笑话吃力不讨好，但真到关键时刻，众人才发现原来精锐这么重要。
先不说出城作战，就算城破了，有这些精锐在，突围的成功率也会高出不少。
“这计策我提的，按照规矩，功劳再由我拿便不合适了。”陆玄身子向后靠了靠，摇头笑道。
“陆兄弟，这功劳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得，放眼军中，督帅的护教精锐在破城时打残了，除了你手下那些兄弟，怕是没人再能担此重任。”罗娟笑着劝道。
这段时间好日子过惯了，这要没了三阳县，她还怎么过这种好日子？
现在这些人中，恐怕除了郭昌外，就属她不愿意放弃三阳县。
郭昌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若他的护教精锐还在，何至于像现在这般还得求着陆玄做事。
干笑着点点头，看着陆玄道：“陆都统，此事非你不可，前些时日天师已经着我选一位副督帅出来，若此战能成，我便向天师推举你做副督帅，如何？”
“多谢督帅。”陆玄似有意动，当下抱拳道：“那在下去准备一下，今夜便出发如何？”
“好，那一切便摆脱陆都统了！”郭昌满意的点点头，至于副督帅……张玉清确实有说过，眼下随着归一教起事规模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各方只有一位督帅已经不足以掌控局势，设立副督帅也是为了下面的人有个念想，只是这消息被郭昌压住了。
他喜欢那种将所有东西都抓在自己手里的感觉，权利这东西，不管给谁，他都不放心。
陆玄也没多言，起身告辞。
罗娟等众人走后，犹豫了一下看向郭昌道：“督帅，这副督帅之位……”
“陆玄是天师点名的副督帅。”郭昌自然明白罗娟为何问，但这次，他不想搭理，陆玄虽然狂，但做事至少有规矩，而罗娟是稍微有点儿权就飘了，很多时候都不把他这个督帅放在眼里。
这次就算还有副督帅的名额，郭昌都不可能给罗娟。
罗娟眼底闪过一抹恨意，默默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陆玄回到宅院后，安排人去集结人马，而他自己则翻墙进了县衙，发出几声猫叫。
“陆都统这猫叫学的倒是不错，我还以为家中真的进了猫了。”夫人再次看到陆玄，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微笑。
夜色已深，虽是冬天，但她似乎是急于见到陆玄，只穿了一身薄纱便来见陆玄了，曼妙的身躯在薄纱下若隐若现，给人无尽遐想。
“夫人这媚功也是叫人沉迷呐。”陆玄坐下来，肆无忌惮的欣赏着夫人那份成熟韵味。
夫人却也不恼，款款坐下道：“深夜来找妾身，所为何事？”
“若你真想杀郭昌，现在倒是有个机会。”陆玄看着夫人道。
“哦？”夫人闻言，美目一亮，看着陆玄道：“都统请说。”
“官兵来攻，我不知夫人是否真心想杀郭昌，但这对夫人来说是个机会，以三阳县目前的处境，守不住。”陆玄看着夫人笑道。
夫人闻言，面色微沉。
“不管夫人是替郭昌试探我，还是真与他有血仇，这对夫人来说，都是个不错的机会。”陆玄看着夫人笑道。
“还请陆都统明言。”夫人脸上的神色严肃下来。
“郭昌的官印，夫人应该见过。”陆玄看着夫人道。
夫人点点头：“自然是见过的，都统莫忘了此前我可是县令夫人，这官印郭昌连睡觉都带在身边，你要我盗取这官印？”
“夫人果然蕙质兰心。”陆玄点头笑道：“夫人若想投官自保，可盗取这官印后，静等破城，破城后将官印交给军队，以夫人身份，就算再做不了官员夫人，想必也不会被为难，甚至能过的很好，官场上的事情，我想夫人该比我精熟。”
“那妾身若是想杀郭昌，可行？”夫人询问道。
“不确定。”陆玄摇了摇头：“城破之后，郭昌要走，未必会被官军抓住，就算有心杀郭昌，找不到人也没用，夫人若想杀郭昌，就将官印交给罗娟。”
“罗娟？”夫人脑海中多了一个自信女人的身影，面色有些古怪。
“她可能比伱都想郭昌死！”陆玄笑道。
“妾身明白，那事后要如何联络都统？”夫人看着陆玄问道。
“这功劳已经不小，夫人何必抓着在下不放？”陆玄好笑道：“怎么说，在下都帮夫人得偿所愿了，在下跟夫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是妾身鲁莽了，我知都统不信妾身，但妾身真心想跟随都统。”夫人幽幽道。
“时候不早，在下该告辞了，如何抉择，全凭夫人。”陆玄说完，起身便走，只留下美妇看着他的背影悠悠一叹~
第四十九章 势穷
深夜，陆玄带着手下八百精锐犹如幽灵般自开起的城门缝隙里钻出，迅速在城门前结成防御阵型，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不过官军似乎并未来得及在四周放探马。
“我说的话你记住了？”陆玄转头，看向前来相送的杨冲和罗娟，他的话是对杨冲说的。
“嗯。”杨冲点点头，表示知道。
“什么事儿啊，陆兄弟？”罗娟总觉得这两人背地里有什么谋划，忍不住问道。
“我让杨兄弟关键时候帮罗姐一把。”陆玄笑道。
“我有什么要帮的，倒是陆兄弟你，此番出城作战，凶险万分，可千万要小心啊。”罗娟堆起的笑脸有些假，自从郭昌宣布陆玄被天师点名做副督帅之后，罗娟看陆玄都有些膈应，恨不得他死外面。
“走了！”陆玄抱了抱杨冲。
杨冲只是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陆玄这次出去，凶险极大，他不知道陆玄为何一定要出去，但他知道陆玄一向颇有主张，既然决定便不会改，做兄弟的，支持就对了。
陆玄带着自己的八百精锐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下。
“杨兄弟，陆兄弟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可否跟姐姐说说？”见陆玄离开，罗娟将目光看向杨冲，想套话。
“与你无关。”杨冲心情不太好，也懒得理会对方的套话，冷冰冰的拒绝转身便走。
“信不过姐姐？”罗娟感觉有些发堵，陆玄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口一个罗姐叫着，怎的这杨冲这般不识抬举？
“是啊，怎么了？”杨冲不解道，自己凭什么信她？
罗娟感觉胸口有些发堵，狠狠地点点头：“好得很，杨兄弟以后莫要求到姐姐门下，到时候，便是你那大哥活着回来，这情面也绝不给！”
说完，转身迈着大步离开，瘦身成功后的罗娟，有些长短腿，走起路来有些像瘸子，以前胖还没什么感觉，现在瘦下来就明显了。
杨冲目视对方离开，这才缓缓走入黑暗中。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官军再度摆开阵势。
杨傲虽然没被问罪，但这次破城的功劳，显然是没他什么事了，烈烈旌旗下，城墙外那些投石车被陷入地里，在光秃秃的旷野上显得有些突兀。
李校尉皱眉看向一旁的儒士道：“先生，你确定贼军不会施展昨日那神通？”
昨天那一场诡异的大雪对官军这边的士气产生的影响还是不小的，这年头，人们敬畏鬼神，对方施展出这种改换天地的神通，他们这些将领自然知道那是怎么来的，但寻常士卒可没这份见识。
“将军放心，对方虽能御使官印，但太过粗浅，也太过浪费，似昨日那般施展神通，气运消耗必巨，若今日再那般施展，官印便废了，届时只需派高手登城，便可一战而下！”儒士笑道。
昨天对方用官印引动天象虽然厉害，但说到对气运的使用，道家跟儒家根本没有可比性，若换做是自己，哪会用这种华而不实的招式。
李校尉点点头，扭头看向主将：“将军，是否围城？”
主将摇了摇头道：“不必，李校尉，此战伱率本部人马攻城，其余三校待命，若敌军弃城而逃，立刻率部追击！”
“遵命！”众将齐声领命。
李校尉当即清点己方人马，校尉麾下有三到五营不等，而李校尉是满员编制，有五营，昨日偷袭城池的藤方正是一营营正，如今藤方战死，李校尉向主将请示后，临时提拔一人担当营正。
李校尉以两营发起进攻，另外两营佯攻，而同样作为营正的杨傲，则负责策应之事，若攻城不顺才会加入进攻序列。
显然，李校尉不准备给杨傲立功的机会。
“弓箭手，止步，张弓！”
正规军攻城，颇有章法，李校尉作为军中老人，对这些自然熟练。
弓箭手在盾兵的保护下，很快将城墙笼罩入射程，守城义军射来的箭簇基本被挡下来，而后就轮到弓箭手来发威了。
八百弓箭手分裂攻城主力后方两侧，对着城头交叉放箭，轻易便将城头守军压制。
李校尉嘴角泛起一抹嘲讽，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昨日拿投石车来打有些浪费，白白折损了那么多投石车。
负责攻坚的两营人马开始推着云梯和攻城车朝着城门方向进发。
“放箭，放箭！”
“滚木呢？昨日让你搬上来的滚木去哪儿了？”
“油还没烧好吗？”
相比于官兵的有序，城头却是另一番场景，罗娟一对长短腿跑的飞快，在城墙上到处乱窜，逮到一名都统破口便骂。
但那些都统有些皮，虽然知道破城对大家都没好处，但面对罗娟，就是提不起积极性来，反而越骂越抵触。
郭昌也感觉不妙：“陆玄不是说袭扰敌后吗？怎的官军一点变化都没有？”
眼看着官兵越来越近，城头射下去的箭基本产生不了太大威胁，攻城车已经到了城门口开始撞击城门，对方的云梯也靠近了，城头上落下的滚木、礌石砸在攻城车上的挡板上，落入人群里，砸伤不少人。
若是义军遇到这种场面，恐怕立刻便会产生小范围溃败，但官兵好似不知恐惧一般，有人被砸倒之后，立刻便有新的举着盾牌上前接替位置。
“让开！”郭昌听着城下一声又一声的撞击声，心底有些发慌，一把推开往下丢礌石的义军，伸手抄起一颗脑袋大的礌石，探出头去大喝一声，将礌石甩向那攻城车。
“轰~”
先天高手全力扔出的礌石，威力惊人，包裹着牛皮的挡板轰然断裂，连带着挡板下推动攻城车的力士也有两人被直接砸的不成人形。
“咻咻~”
几乎是同时，两枚利箭破空而至，直取郭昌胸腹。
郭昌身子一侧，躲过一支，另外一支却是无法躲开，射箭之人显然不是寻常士卒，这两箭不但威力惊人，角度也颇为刁钻。
眼见无法躲避，郭昌只能运足真气，硬吃这一箭。
“噗~”
利箭竟直接破了郭昌的真气，贯穿他的左肩。
用箭的先天高手！？
郭昌面色阴沉的后退，这官军中到底有多少先天高手？只是这一会儿，他便在官兵中发现七八个。
反观自家这边，陆玄已经出城，剩下的只有自己和罗娟以及杨冲了。
突然，郭昌一怔，扭头四顾，皱眉喝道：“杨冲呢？杨冲何在？”
没人回答，也没人能给他答案，郭昌心中大怒，但也来不及多做计较，官兵的云梯已经勾住了女墙，一名名官兵已经开始顺着云梯爬上来。
开战不到一刻，官兵已经开始登城了！
两名官兵手持钢刀，在冒头的瞬间便迅速扑上来，四周的几名义军有的想要用长枪将对方捅下去，却被对方一刀削断长枪，而后迅速抢进，义军在官兵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只是瞬间便有七八名义军倒下，其他义军开始向四周退去。
两名官兵则一左一右朝着郭昌扑来！
“死！”郭昌大怒，一刀便将一名官兵斩杀，反手一刀又是一人倒下。
但更多的官兵源源不断的从云梯上爬上来。
“督帅，快施展神通啊！”罗娟不知何时杀来，对着郭昌喊道。
气运不多了！
郭昌有些不舍，但眼下这情形，再不动用官印，城怕是就守不住了，当下伸手摸向怀中。
下一刻，郭昌看着手中的石印，面色惨变。
“我官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