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大师级剧本 “还是不行吗?不能过审吗?” 下午6点半,榕城临安区一间老房子里,年轻人那双原本充满期待的眸子渐渐黯淡下来。 坐在桌对面的中年人缓缓放下手中的稿子,望向年轻人的视线中满是复杂,“杨逍,你的剧本写的很好,可还是那个问题,市场不需要纯粹的灵异本,你应该明白当下的大环境,所以......” “我知道了,谢谢你赵哥。”杨逍尽量挤出一丝笑脸,他知道对方也是尽力了。 “对了,赵哥,我把订金退给你,耽误你这么长时间,真是不好意思。”杨逍拿过手机。 “不,不不,是我不好意思才对,订金你留下,我想...我想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这算下次的订金好了。” 说完中年人也没给杨逍拒绝的机会,转身就朝外走,天色灰蒙蒙的,还在飘雨,中年人撑起黑色雨伞,站在单元门口看到了那张房东提前贴好的寻租启示,犹豫片刻后还是转回身,“小杨,听赵哥一句劝,先找个班上,人得活在当下,你总得找份工作先养活自己不是。” “已经在找了,上午我去面试了两家公司。”杨逍展露出一张令人安心的笑脸,他知道赵哥是个好人,不想让他担心。 轻叹一口气后,中年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摇了摇头,撑起黑伞走入雨幕中。 等到中年人的身影完全消失,杨逍才转身一步步走回房间,步伐沉重许多。 这是个老小区,昏暗逼仄的楼道里贴满了开锁通下水一类的小广告,栏杆扶手也锈迹斑斑,体面人是不会住在这里的,可即便是这样一个不很体面的地方,如今也成了杨逍难以企及的奢望。 他下个月就要搬走了,去哪里自己也不知道,房东已经提前通知他了,单元门外的寻租启事也已经贴出去了。 关上门,望着桌上的稿子,杨逍一时间有些恍惚,和其他一毕业就忙着找工作的同学不一样,杨逍大学毕业后选择成为了一名剧本创作者,那一年剧本杀爆火,市场需求很大,这让杨逍看到了商机,也看到了实现梦想的机会。 这两年来他也创作出了几部口碑与销量俱佳的作品,他是一位专攻灵异悬疑的作者,业内颇受好评的黄家大宅和雨夜杀人魔等剧本就是出自他的手中。 可好景不长,随着一纸批文,剧本杀行业的冬天陡然来临,灵异板块更是全军覆没,各个相熟的剧本社也都不再收灵异类的稿子,这对于杨逍来说不仅仅是砸了饭碗,也几乎碾碎了他的全部希望。 他也尝试过改变,写一些爱情亲情和游戏剧情类的本子,可无奈偏科过于严重,又没有受到过爱情和亲情的熏陶,他甚至连朋友都很少,没有剧本社愿意冒风险签他。 半年的时间,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决心回归灵异,听说现在风声没那么紧了,他抓紧时间精心打磨出初稿后又找来了关系最好的剧本社老板赵哥,可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怪赵哥,赵哥是个好人,对自己颇多照顾,可40岁出头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都指着他吃饭,他需要赚钱养家,容不得一点点的风险。 梦想当不了饭吃,更抵不过柴米油盐,是时候要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名为噩梦一家人的群聊,里面人不算多,但聊得热火朝天。 这是他的剧友群,里面都是一直支持他的朋友,聊得话题也是有关他的新剧本,大家都很期待,甚至某些方面比他这个作者更加尽职尽责,可这也让杨逍愈发羞愧。 新剧本搁浅,未来遥遥无期,自己必须要站出来解释一下,鼓足勇气,杨逍缓缓打出一行字,可在看到群里忽然有人问作者是不是今天能出新剧本这句话后,杨逍破防了,删掉还未发出的苍白借口,丢掉手机,瘫靠在椅背上大口喘着粗气。 许久后等他回过神,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他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个班上,积蓄虽说还剩下一些,不过再没有进项的话他很快就要露宿街头,剧友们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他这样。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自己可以胜任哪些工作时,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敲门声很慢,拖着沉重的调子,好似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老人,可带给杨逍的压迫感是空前的,他立刻意识到门外是房东大娘,因为看到房间里亮着灯所以来找他。 缩着脖子,杨逍一动也不敢动,直到敲门声停止,走廊里静悄悄的。 就这样又足足等待了10分钟,在确定房东大娘离开后,杨逍才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后,将门打开一条缝,毕竟他的雨伞还留在门外,这也属于他的资产。 可等到声控灯亮起,杨逍眉头一皱,只见在门外的地上多出了一个快递箱。 确定周围没人后,杨逍打开门,捧起快递箱,箱子很轻,微微摇晃几下后,杨逍立刻就确定了这里面的东西,是一个剧本盒子。 房东是不可能帮他取快递的,只能是快递小哥了,可小区里的快递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敬业了。 回到房间拆开快递箱,里面果然是一个剧本盒子,盒子上以油画般的质感绘出了一个月色笼罩下的村落,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见灯火,仿佛一潭死水,毫无生气,远处背景中隐约有高耸的黑影浮现,这似乎印证了村落位于深山之中。 在剧本盒子右上角,四个血字割裂了整个画面诡异的和谐感,而这也正是剧本的名字——葑门鬼戏。 这名字,这构图,这奇诡的氛围感,不禁让杨逍这个深度灵异作者眼前一亮,现在敢这么写的剧本作者不多了,这弄不好是一件大师级的作品。 立刻抓过手机,杨逍迫切的想知道这个剧本出自哪家剧本社,这让他看到了希望。 可他翻遍了好友列表,并没有人给他邮剧本,除了剧本原创作者的身份,杨逍偶尔也接一些私活,替一些相熟的剧本社修改或测评剧本,帮助完善故事剧情,同时也赚取一点点的报酬。 可如今的大环境下,已经很久没剧本社联系自己了。 不是相熟的剧本社,那剧本是谁寄来的? 重新拿起快递箱,杨逍注意到寄件人的信息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水泡过,他走到灯下,借着光,终于在地址部分勉强认出最后几个字: 葑门镇144号。 第2章:请柬 地址很陌生,杨逍甚至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带着疑惑,他打开盒子,一大一小两个皮口袋静静躺在里面。 打开稍大一些的口袋,一个类似奏折的小本子掉了出来,霎时间吸引了杨逍的注意。 本子封面上是一扇被漆成暗红色的老旧府门,府门左右各挂着一盏白灯笼,灯笼上朦朦胧胧的奠字透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古怪感觉,仿佛推开这扇门,就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打开本子,里面是几段用细毛笔写下的文字,用的是文言文,不过杨逍语文功底还不错,半看半猜倒也明白了大概,这居然是张请柬。 发请柬的主家姓封,家里要举办一场祈福仪式,邀请收到请柬之人前去,具体什么事没有提,不过答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又翻开一页,一张书签大小的卡片掉了出来,上面用粗糙的笔触画了一个人形。 杨逍知道这应该是代表游戏中玩家身份的角色卡,不过这张仅仅是个雏形罢了,正式发行前肯定还要重新绘图精修。 卡片入手的感觉有些奇怪,不是常见的那种硬质的纸,而更类似某种处理过的皮质,有一定的韧性,在卡片背后的右上角还有一块形似三角的奇怪纹络。 在请柬的最后一页,空白处突兀的画着6个人形,人形和角色卡一样粗糙,无法分辨男女,杨逍大概能猜到,这暗示着除了收到请柬的这位,整场剧本杀还有另外6名玩家,也就是说这是一个7人副本。 “嗯?” 在满怀期待的将手伸进大一些的口袋后,杨逍诧异的发现口袋已经空了。 什么情况,难道对方就寄来这点东西? 杨逍有点不高兴了,盒子里除了一张凑数的角色卡和一张语焉不详的请柬,就连最基本的故事大纲和人物介绍图册都没有,而且寄来前对方也没打过招呼,这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人了。 从盒子的精巧构图和请柬的制作来看,对方不像是小作坊,这或许是个不错的合作机会,不过杨逍喜欢和有诚意的人合作,这不是钱的事。 盒子里最后还剩下一个小信封,只有大半个巴掌大,杨逍想了想还是拿了起来,打开信封的下一秒,杨逍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里面居然是一叠对折后的钱。 红的! 颤颤巍巍的把钱抽出来,杨逍倒吸一口凉气,仔细数了一遍,整整三千块。 深呼吸,冷静片刻,杨逍又低头数了一遍,再次倒吸一口凉气,没错,真的是三千块。 三千块啊三千块! 攥着这些钱,杨逍看向剧本盒子的眼神都变得温柔起来,这是什么神仙剧社,也太有诚意了,二话不说就打钱,这谁顶得住啊。 在这一刻,思绪被打开,无数新奇有趣的点子仿佛洪流般冲破任督二脉汇入杨逍大脑,毫不夸张的说,几秒钟内他已经构思出至少3个场景与7条故事线用于这个剧本。 没有故事大纲和基础人物设定怕什么,我写一个不就完了,老板不满意盒子我都可以重画,在这点上杨逍一贯被称为业内良心,有口皆碑。 这些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下个月的房租和生活费算是有着落了。 最后信封中除了老板的诚意和尊重,剩下的就是几张卡片了,这些卡片与之前那张角色卡不同,做工颇为考究,用细麻绳捆成一叠,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张,细麻绳上还系着一个铃铛。 杨逍留意到细麻绳上的绳结,绳结上有红色,用手一摸竟然是朱砂粉,而那个铃铛里面用蜡封死了。 这剧本有点门道啊,这个细节设计让杨逍多少有些意外,朱砂避邪,而蜡封铃铛则有镇鬼的说法,更绝的是这绳结打结的手法,没看错的话,是用来捆棺材的抬丧结。 精巧的设计有助于玩家更快地代入角色身份,融入剧情,在这一点上这个剧本做的还不错。 拆开绳子,第一张卡片上是一条古代老街,背景昏暗,整条街空荡荡的,不远处有一户大宅,宅门瞧着眼熟,和请柬封面上的一样,应该就是请柬中提到的主家封家。 第二张卡片上画着几栋零散的房子,背景比第一张卡片还要暗一些,而在几栋房子前的漆黑院子里,一轮圆月悬留其中。 月亮不可能掉落院中,杨逍猜测这如果不是代表某种意象的话,那么就是这院中有水,一处池塘或是一处小型湖泊,而这轮圆月则是天上月的倒影。 相比于这轮圆月,更令杨逍好奇的是那几栋房子,房子颇具古风,在这样的背景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质感,更瘆人的是在每扇房门外都挂着两只大红灯笼,红彤彤的灯笼与寂静灰暗的氛围对比强烈,好似两只血红的眼睛,隔着卡片,在另一个世界盯着自己。 不经意之间,杨逍被自己丰富的想象力惊到了,带着期待,他翻开了最后一张卡片。 黑暗,一片黑暗,这是一张几乎纯黑的卡片,杨逍有些意外,即便是以他的想象力也无法判断这个剧本作者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是留白吗?又或者只是一个拙劣的噱头?杨逍凭感觉认为都不是,这张黑卡一定代表着某种特殊的意义。 盯着这张卡片,杨逍慢慢静下心来,一点点的,他仿佛看出了一些东西,这张卡片上的黑有些特别,是一种有层次的黑,准确说更偏向于浑浊,而有东西,就藏在浑浊后的阴影中。 “砰!” 杨逍一个哆嗦,突然地响声瞬间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声来到卫生间,打开门,原本好好摆放在置物架上的洗发水不知为何掉在了地上。 回过神的杨逍肚子也跟着饿了,到了该吃饭的时候了,穿上外套,拿上伞走出门,最近他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的挂面,今晚要改善一下。 灯是不关的,要是关了灯,房东就知道自己在家,刚才不开门就是为了躲她。 来到路边的一家小馆子,杨逍点了一份鸡腿饭,看着老板先是夹了个大鸡腿,随后又舀了一勺浓浓的汤汁浇在白米饭上,杨逍突然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老板,麻烦再加个鸡腿!” 打着伞,饱餐过后的杨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他租的那间房即便是在这个老小区里也属于位置比较偏僻的,设施老化的很厉害,住户也不多,小区内的路灯散发着半死不活的光。 距离不远了,停下脚步,隔着雨幕望着那栋几十米外的老旧居民楼,良久后他轻叹了口气,就在二楼右侧亮着灯的那扇窗后,他度过了最为艰难地一段时光。 还不等他感慨,慢慢的,那扇窗后的灯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暗,最后竟然熄灭了。 什么情况? 不会是停电,毕竟5楼的灯还亮着,是线路老化接触不好吗? 杨逍不大懂这些,不过他晚上还要加班完善剧本,没灯可不行,他匆匆往回赶,刚踏上二层拐角处的台阶,就听到一阵“哗哗”的水声。 水声正是从他房间中传出,听起来是卫生间的淋浴喷头被打开了,更让杨逍警惕的是,他的房门居然没锁,此刻正虚掩着,留下一道浅浅的缝隙。 透过缝隙能看到房间内一片灰暗,突然,卫生间的水声戛然而止,还不等杨逍反应过来,伴随着踩水声,一道模糊的黑色人影从卫生间猛地闪出。 第3章:监控 刹那间杨逍将门撞上,随后转身就跑,顶着雨一路冲到了小区的保安室外猛拍玻璃,将里面正在斗地主的三个保安吓了一跳。 听完杨逍的叙述后,一个保安留守,另外两个带着橡胶棍陪杨逍一同返回。 拿着杨逍给的钥匙打开门后,年长一些的保安首先对着里面喊了几嗓子壮声势,里面鸦雀无声,随着开关摁下,灯光亮起,久违的安全感也重新回来了,是保安一阵摸索后打开的灯。 杨逍最后一个走进房间,可下一秒人傻了,桌上的剧本盒子不见了,信封,请柬,甚至那些铺散开的卡片也一同消失了,“不是,我剧本呢?” 片刻后,岁数小些的保安收起橡胶辊,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向杨逍的眼神也变得古怪,“兄弟,先别管其他了,你要不要进来看看。” 说完保安让开身体,卫生间不大,一眼就可以看尽,可卫生间里的场景却让杨逍愣住了,地上没有水,淋浴的小格子里干干净净。 这时在房间内到处巡视的年长保安也走了过来,“卫生间里面没水,我刚看过了,淋浴喷头也是干的,还有,地上也没有湿鞋印。” “怎么会这样?” 一股复杂的惊悚感觉慢慢爬满杨逍后背,他确认自己听到了水声,也看到了那道古怪的黑影,房间里的灯光也是一点点暗下去的,这绝对没错! “年轻人,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放轻松,没有过不去的坎。” 中年保安试着安慰道,他原本想着让杨逍检查下房间内的贵重物品,不过看这样没必要了,这位业主的生活条件不大像是会拥有贵重物品的人。 说完这些,两位保安就打算离开了,几分钟前留守的同事打来电话,说这附近的监控没拍到最近有人从楼内跑出来,只有杨逍一个人。 “等等!我和你们一起走,我要看监控!” 杨逍抓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又拿上了旧笔记本电脑,这件事没查清之前他是肯定不会回来住了,按照标准恐怖片的发展,那些不信邪的都是第一个死的。 10分钟后,杨逍坐在保安室的内间,对着屏幕,一点点查看不久前的监控,监控中的他身影匆匆上楼,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来,在带领保安回去前,楼道口没有人再进出过。 慢慢拖动进度条,杨逍要看更早一些的监控,虽然他不愿承认,不过他貌似真的遇到了灵异事件,而他怀疑这一切都与那个神秘的剧本盒子有关,不然没理由只丢了盒子。 剧本盒子一定不是幻觉,因为那三千块此刻还揣在他的口袋里。 “没有......” 杨逍查看了更早的监控,脸色变得愈发惨白,他看到了站在楼道口送赵哥离开的自己,而在这之后,楼道压根没人进出过,再下一个,就是打伞出去吃饭的自己。 根本没有什么快递员。 没有房东。 都没有...... 那这剧本是谁送给自己的?还有,当时在外面敲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冷汗沿着额头渗出,仍在后怕中的他不禁有些庆幸,幸亏当时没有开门。 今晚是不可能回去住了,杨逍在脑海中迅速将写过的类似灵异剧本和看过的恐怖电影回想了一遍,他决定去住酒店,位于繁华地段,人气旺的那种,路上的安全也要考虑到,独自打车前去是危险的,他决定高薪聘请两个较为熟悉的保安护送自己。 一人100块,这钱省不得。 路途非常顺利,杨逍拉开车门,外面就是一家连锁酒店,在路上他就预定好了房间,酒店位置很好,周围也比较热闹,看着人来人往杨逍也松了口气。 拿到了钱的保安还忍不住客气几句,“兄弟,我们不是为了这点钱,我们是对业主的安危负责。” “对对对。”杨逍把电话留给了二人,提醒如果自己家发生什么事,让二人及时通知自己,不白通知,有报酬,还有,没事别去瞎溜达。 二人满口答应,随后就乘着来时的那辆出租车回去了,临走前出租司机又多看了杨逍几眼,毕竟来的时候三个大男人挤在后排,杨逍坐中间,配着两个保安的衣服,以及杨逍微微泛白的秀气脸庞,司机自然而然将杨逍当成了某个小明星。 办好入住手续,杨逍来到房间,在确认淋浴喷头不会漏水后,他松了口气,将自己摔在柔软的大床上,一路上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卫生间中冲出来的模糊黑影,那貌似是个女人。 休息片刻后,杨逍坐起身,打开电视机,随便拨了个频道。 其实除了酒店,他还想到了其他地方,比如热闹的酒吧,或者是网吧,也可以作为暂时的栖身地。 可作为灵异作者的他好死不死的写出过哑客酒吧和以网吧为背景的偷脸鬼等剧本,这给他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剧本中酒吧里和网吧中除了主角几个人剩下的全都是鬼,一旦前期选择错误进了门,后面几乎没有生路,杨逍把自己带入,最后决定还是住酒店好了。 当然,他也并不准备打电话叫自己本就不多的朋友来陪自己,不单单是不想拖累朋友,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来的那个人不是朋友。 目前只有剧本盒子一条线索,杨逍坐在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连接酒店的无线网络后百度搜索葑门鬼戏四个字,结果除了跳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广告外,毫无收获。 想了想,杨逍突然想到包裹外的地址,在试探性输入葑门镇三个字后,终于有了反馈,这处地址是真实的,而且就在杨逍所在的丰南省,距离榕城大概100多公里,看介绍是个以旅游业为主的小镇。 葑门镇144号也是真实存在的,是一家名为晋丰面粉二厂的面粉加工厂,只不过资料显示这家面粉厂许多年前就倒闭了。 有关这家面粉厂的官方资料不多,而且全都语焉不详,老规矩,杨逍转战贴吧,居然真的刷出了一些有关葑门镇晋丰面粉二厂的帖子,最上面帖子的标题更是立刻吸引了杨逍的注意: 【禁忌!晋丰面粉二厂灵异事件(有图有真相)】 第4章:倒闭的厂子 点开帖子,对方开门见山: “兄弟们,我就是葑门镇人,我想告诉大家的是网上传言是真的,二厂旧址那里确实邪门,天一擦黑,老一辈的人都避着那里走,前年一个不信邪的探灵博主夜里偷着翻墙进去,结果你猜怎么着,第二天等找到时人都被吓傻了,抱紧一颗歪脖树就不撒手,谁来咬谁,最后好几个人才给他扯下来,医院躺了好几天,等清醒过来后再也不直播了,听说现在佛道双修,还拜耶稣呢!” “楼主别想骗我信耶稣,我是被选中的男人,老师说我下个月就要入队了。” “楼上队员往后稍稍,我这团员还没说话呢,唯物主义者无所畏惧!” “咱们经常杀人的兄弟懂的都懂,楼主纯属一派胡言。” ...... 虽然是老帖子,可里面依旧热闹,充满了现代唯物主义者对各路牛马蛇神的无情批判,杨逍继续往下看。 “对了,最诡异的是博主清醒后说他拍了一夜的视频,他确信他拍到了东西,可警察检查他的摄像机后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拍到!” “画面几乎都是黑的,只能依稀看清一些树木和周围残存建筑的轮廓,从拍摄角度推断,那个博主就是在同一个位置不停地转圈,视频抖得厉害,伪纪录片你们看过吗,就是那种感觉。” “不过虽然没拍到东西,可在调高视频音量时,在背景音里却发现了问题,仔细听那里面居然隐约能听到一阵阵的唱腔,女人的唱腔,还有小孩子的笑声。” “你们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来镇上旅游我们欢迎,可二厂旧址千万别去,上次那博主算命硬的,据说以前镇子上也有不信邪的小年轻想要去废厂房里面偷东西出来卖,一共三个人,大半夜两个人进去,剩下一个在外面墙根下放风,结果进去的那两个直接失踪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算了,都说到这里了,我索性再多说一些,不过你们听听就好,千万不要出去乱说,这件事牵扯有点大,我可不想惹麻烦。” “是这样,很多年前厂子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怪事,死了不少人,当时闹的人心惶惶,也是那件事后厂子才荒废的。” “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那时还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有一伙上了岁数的人被押到厂子里,这些人都是城里来的,让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反省自己的错误,有天夜里,正在干活的一个人突然把工具一丢,手指拿捏起架势,竟然开始咿咿呀呀唱起了戏词。” “据说唱腔特别凄惨,这可把大家吓坏了,唱戏之人是个男人,可唱腔里分明是个女声,而且这人是个搞工程的老师,为人呆板木讷,话都很少说,压根就不懂唱戏。”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爷爷没说,我想他可能也不清楚,不过当天后半夜二厂就着了一场大火,火势非常凶猛,烧死了几十人,包括里面的看守。” “我爷爷就住在附近,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带头冲进去救火,在火场里他看到了这辈子也忘不掉的一幕,大火中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举着火把在台上搔首弄姿的唱戏,那嗓音身段分明就是个女人,而厂子里的其余人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蹲在下面听,火都烧到身上了也没反应,有人皮肉都烧烂了。” “火势太大了,根本就靠近不了,一个人都没救出来,我爷爷为此自责了好一阵子,不过后来遇到了个前来讨饭的赤脚和尚,和我爷爷说了几句话,他就释然了。” “和尚听完我爷爷讲的事后双手合十,轻声诵了声佛号,随后解释说那些人都是被鬼迷了心窍,是救不得的,若是当夜我爷爷冲了进去,那他也只会被害了性命。” “后来听说那和尚去找了镇子上管事的那些人,最后不知道怎么商议的,总之那个年代,有些事不好摆在台面上说,有人说是那和尚把随身供奉的一尊佛像埋在了二厂的墙根下,用于镇压厉鬼的怨气,也有人说那和尚诵了一夜的经,又烧了许多香火纸钱,和厉鬼达成了某种协议。”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有一件事我能确定是真的,从那之后二厂旧址再也没人动过,大门也给封了,那块地位置不错,可几十年来都没有再开发,就荒废在那里了。” 楼主的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一些网友的分析,说什么的都有,当然,还有一些人压根不信这些东西,认为这都是楼主编造出来博眼球的灵异故事。 可这个帖子带给杨逍的触动是巨大的,葑门镇,鬼戏,女人,这三点全都与他的遭遇对上了。 而那个名为葑门鬼戏的剧本杀正是从发生灵异事件的面粉厂旧址寄出来的。 结合帖子中的故事与自己的种种遭遇,杨逍断定那个面粉厂就是灵异事件的源头。 坐以待毙不是杨逍的性格,而且凭借自己的理解,灵异事件一旦开始出现就不会终止,除非解决掉问题的根源,所以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葑门镇。 他打算明天一早就动身,这种事宜早不宜迟,越快越好,而现在他需要做的是尽可能多的搜集有关面粉厂的资料,最好能联系到知情者,他给楼主发了私信,同时又在楼主的帖子下留言,着重提到了有报酬。 做完这些后他一边等待,一边翻看其余和葑门镇灵异事件相关的帖子,虽然说法五花八门,可最终的矛头无一例外全都指向几十年前就废弃的面粉厂。 夜逐渐深了,外面的街道也安静下来,长时间的精神紧绷让杨逍也有些撑不住了,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缓缓吐了口气,找到一开始发帖的楼主头像,点击进去。 双击过后,页面没有任何反应,再次双击,屏幕暗了下去,这台老旧电脑居然直接关机了。 透过屏幕反射,杨逍看到身后沙发上站着一个人。 第5章:女人 这一突然的变故使得杨逍眼角抽搐,险些猝死,下一秒整个人弹射起来,朝门口冲去。 好在他早有准备,房门只是最简单的关闭,并没反锁,更没有使用该死的防盗链,这极大地提高了开门速度,逃出房间的杨逍沿着酒店走廊狂奔,丝毫不敢放松,因为身后响起了一阵连续的踩水声。 那东西竟然追出来了! 杨逍从没跑的这么快过,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身后的那个东西速度奇快,二者距离在逐步缩小,千钧一发之际,杨逍却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酒店的走廊貌似也太长了,自己跑出了这么远,居然还没有看到尽头。 仿佛某种思绪被唤醒,杨逍很快发觉到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走廊中不知何时弥漫上了一层雾气,铅灰色的雾气,前方灰蒙蒙的,雾气中还夹杂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道。 还有,自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走廊里却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走廊两侧这一扇扇门后难不成都是死人吗? 恰在此时,身后的那个东西陡然加速,好似下一秒就要扑倒杨逍,形势万分危急,但杨逍却猛地停下脚步,他敏锐的觉察到了危险,前方的雾气剧烈涌动,那后面仿佛藏着什么东西。 片刻后,杨逍瞳孔猛地一缩,他也终于看清楚,走廊尽头竟然矗立着一扇古旧府门。 是剧本中封家的大门,杨逍立刻辨认出这扇门的来历,他曾在请柬封面见过。 大门足有一丈高,通体暗红色,左右各用细竹竿挑着一盏白灯笼,恰有一阵阴风吹过,大白灯笼随风摆动,灯笼皮上的黑色奠字隐藏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身后的踩水声也消失了,杨逍奓着胆子转过身,身后空无一物,只有头顶的照明灯投射下令人心安的暖光。 等他再次转身看向走廊尽头,雾气与府门都不见了,走廊干干净净的,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都是...幻觉吗?” 杨逍一时间有些恍惚,他房间的门开着,还能看到有光从门内照射出来,而此刻他距离房间不过十几米的距离,可在他的记忆中,他至少跑出了上百米。 同样,地上也没有湿脚印,连水都没有。 除了自己的记忆,没有任何物证能佐证刚才有东西在追杀他,就和在出租屋时遇到的一样。 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杨逍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不久前走廊尽头那扇门带给他一种无法言喻的危机感,而追在他身后的那个东西的目的也很清楚,就是要将他驱赶进那扇门,封家的府门,他确信只要自己进了那扇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那东西怕是缠上自己了,逃是逃不掉的,躲去哪里都没用,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葑门镇。 慢慢的,周围逐渐有了人声,仿佛被偷走的人气又一点点的回来了,杨逍很清楚的听到电视机中传出的声音,以及在电视声音遮掩下,床不时摇晃的吱呀声。 就在自己左手边的这扇门后,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真实。 没有选择走回自己房间,杨逍站在原地,因为他无法确定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是另一个陷阱。 “砰砰砰!” 随着杨逍用力拍门,房间内的摇床声瞬间就消失了,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一阵心虚的男声在门后响起,“谁?是谁呀?” 听起来很真实,可杨逍并不搭话,继续拍门,“砰!砰砰砰!” “来了来了,警官,我虽然和我女朋友只认识了20分钟,不过我发誓我们是真心相爱的,请组织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个正经人啊!”男人将门打开三分之一,露出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能看得出来很紧张,衬衫扣子都系错了几个。 杨逍上下打量了男人几眼,又透过门缝向房间内张望,随后才带着歉意点了下头,“抱歉,我找错房间了。” 男人愣了一下,片刻后表情变得凶狠,嘴巴张开,看口型就知道是一句字正腔圆的国粹。 “酒店门外有便衣,警察一会就到。”杨逍压低声音。 一嘴的国粹戛然而止,男人看向杨逍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片刻后大概是想通了什么,男人立刻转过身,一边呵斥女人赶紧走,一边抓过自己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红票子递给杨逍,“兄弟,你们酒店真他吗人性化,以后我认准你们这了!” 见杨逍动也没动,男人立刻会意,又抽出两张,接着快速将票子塞进了杨逍口袋,“拿去买几包华子!” 可以了,现在杨逍确认这应该是真的,不过今晚是不能回房间住了,等男人和女人走后,杨逍在之前订酒店的网站找到了酒店前台电话,找了个理由,把工作人员喊了上来,等人来了才回去收拾自己房间,回到一楼大厅。 其实一同赶来的女前台本是想乘电梯的,可杨逍说自己有幽闭恐惧症,于是大家只好走楼梯。 在得知杨逍的诉求只是在一层大厅坐一晚后,酒店工作人员明显有些意外,原本他们还以为杨逍要吵着退房。 “不退房,只是房间里太闷了,我不喜欢。”杨逍表情自然,“你们去忙吧。” 杨逍坐在长沙发上,从他的角度看,对面就是女前台,而侧后方不远是保安的夜间值班台,透过酒店的玻璃门,还能欣赏到城市的夜景,来往的车辆和街对面商铺的各色广告牌交织在一起,这也带给了他些许的安全感。 静下心来,他开始慢慢回忆之前发生的一切,透过电脑屏幕反射,他看到了一个站在沙发上的人,这一次他确定,那就是个女人。 女人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穿着乱糟糟的裙子,低着头,长发垂下,遮挡住了脸,身体瘦小佝偻。 他想女人或许无法直接伤害自己,她的目的只是将自己赶进那扇大门,真正要命的是那扇门。 可以肯定的是,女人一定与葑门镇有关,还有封家老宅。 与此同时杨逍又联想到在面粉厂旧址的灵异事件中,那个视频背景音中虚无缥缈的戏腔,貌似也是个女人。 第6章:深宅大院门莫跨 坚持了一整夜,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杨逍才小睡了一会,他提前订好了闹钟,又告知了前台美女到时提醒自己。 坦白讲这一觉睡得不太踏实,杨逍好死不死的又梦到了那个女人,睡梦中杨逍正站在卫生间中洗脸,他面对着镜子,刚弯下腰,透过镜子反射猛地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女人手中举着一把刀。 惊醒后发觉已经是上午9点了,背上背包,杨逍出门简单吃了个早点,接着就往火车站赶去。 在火车站内等候了1个多小时,看着人来人往,杨逍紧张的心情也缓解了不少,葑门这个小镇子没有火车站,杨逍需要在距离最近的一个火车站下车,然后搭乘中巴车前往。 由于前两天山里下过雨,路有些泥泞,中巴车开的很慢,真正抵达后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杨逍被这辆老式中巴车内的汽油味熏得头昏脑涨,在他的记忆中,只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这样的车。 走在镇子上,周围显而易见的萧条,街边一个个老旧门店只是开着门,有些里面甚至看不到人,外面挂出的牌子也极具年代感。 和杨逍想象的不一样,这里几乎没什么游客,偶尔会在胡同边看到一两个坐在小马扎上卖菜的老人。 跟着手机导航,杨逍找到了晋丰面粉二厂的旧址,没看到牌子,想来过了这么久,早就被拆除了。 情况不明,没有贸然进入,杨逍沿着周围的一圈围墙慢慢走,边走边观察。 那个帖子说的没错,这厂子的地理位置相当优越,已经靠近镇子中心,可附近除了一些早已人去楼空的低矮建筑,就是大片的荒地,如果没有问题绝不会这样。 除此之外杨逍还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个厂子外的围墙很高,而且貌似不是同一时期修筑的,有一些破损的部分能看到明显的修补痕迹,当然,这最近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转悠一圈后,日头西斜,杨逍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谁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找了处矮一些的缺口,杨逍利用周围的碎石块垫脚,一个助跑,爬了上去。 观察几秒钟,没发现问题,他才跳下去,里面不远对着的就是一间厂房,厂房墙上黑黢黢的,有被大火焚烧留下的痕迹。 走近后杨逍发现厂房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了,貌似都被搬空了,地上还能看出安装机械留下的孔洞,墙角里还有一些锈蚀的压根看不出之前是做什么的铁架子。 继续朝里走,脚下开始出现石板路,附近也出现了一些破败的砖墙,砖块很大,是用整块泛青的山石砌成的,杨逍查看一番后终于弄明白了,原来这面粉厂是建在一座老式大宅子上的,当初为了建这座面粉厂,那些人甚至拆掉了大半座宅子。 不由自主的,杨逍想到了剧本中提到的封家大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里了。 在两个厂房中间的拐角处,还有一个用碎石块围起来的石头井,井口看起来很小,上面还压着一块大石头。 杨逍看了几眼,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口井弄不好有说法,压着井口的大石头明显经过简单雕琢,形状像是一颗人头,颅宽额突脸阔,细目并长眉,这是很有特点的菩萨像。 杨逍取出手机对着井口,打算再凑近一些瞧瞧时,突然,身后一声厉喝打断了他。 “什么人?!” 身后十几米外突然走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壮硕,豹子眼,络腮胡子,套着一身保安服,腰间插着一根警棍,模样有些凶,“我问你呢,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看到杨逍手中的手机,男人更气了,“又是来拍那种视频的对不对?年纪轻轻的,不要命了?想红想疯了?” 杨逍知道对方将自己误会成了那些探灵博主,“别紧张,我就随便看看。” 杨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红票子,笑着走上前想要塞给保安大哥,“大哥,行个方便,你带我溜达一圈,我拍几张就走。” “胡闹!”保安眼睛一瞪,根本不吃这一套,“走,现在就给我走!不然我报警了!” 没办法,杨逍只好离开,他也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保安守着,离开厂子的他来到镇子里转悠,现在天色渐晚,厂子是不能再去了,他打算来镇子里打听打听情况。 回来的路上他又打开手机去贴吧瞧了一眼,可惜那个发帖子的人依旧没有回信。 渐渐地,天上开始飘起了小雨,杨逍加快脚步,路上已经看不到多少行人了,大多数山中的镇子就是这样荒废掉的,年轻人全都涌入大城市打工,留下的都是故土难离的老人,还有一些不方便带在身边的孩子。 转过一处拐角,杨逍看到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正在屋檐下躲雨,身前还有几布兜菜。 老人头发几乎全白了,深深地皱纹印在脸上,穿着的也是一件颇有民族风情的旧衣裳,想来住在镇子里很久了。 杨逍顶着雨小跑过去,和老人一同站在屋檐下,老人目光深邃,有种历经沧桑后看破世俗的澄澈感觉,那是一种独属于大山中山民的味道。 “老人家?” 面对杨逍的招呼,老人仅仅只是动了动眼皮,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好像不想过问世俗之事。 “老人家,你这菜卖吗?” “卖!”老人瞬间转过头,看向杨逍的眼神也温柔起来,“一挎兜3块,看上哪个自己拿。” “您这菜我都要了,不过能麻烦您给我讲讲晋丰面粉二厂的事情吗?那里以前是不是一处大宅子?”杨逍开门见山。 听到晋丰二厂几个字后老人眼神变得古怪起来,貌似有些忌讳,可这一切在杨逍抽出一张20元纸钞后又瞬间烟消云散了,老人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给杨逍絮絮叨叨讲了十几分钟,可惜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故事,还不如帖子上了解的详细。 好在确认了一点,厂子的位置以前确实是一处大宅子,不过那宅子早就破败了,与建厂无关。 不再有新的收获,杨逍打算离开了,拿到钱的老人心情很好,还给自己点了袋旱烟,盘腿坐在地上,吧嗒着嘴,“俺说这是啷个了,最近你们这些个城里人咋都瞎打听厂子的事?” 闻言杨逍脚步一顿,有些诧异,“除了我最近还有人打听过?” “就今晌午的事。”老人砸吧着泛黄的旧烟嘴,抬了抬下巴,“打听完就奔厂子那边去了。” “可厂子有保安守着,又不让外人进。” 听完杨逍的话老人抿嘴一乐,“你个娃子莫要说瞎话哦,那厂子几十年没人照管了,俺们山里人都避着那走,还保安,啷个可能有保安哦?” 杨逍脑袋里嗡地一声,“没保安?你能确定?” 老人摇摇头,像是不再想搭理杨逍,片刻后杨逍也有点想通了,那保安确实不大对劲,当地人乡音重,而那个保安根本没有口音。 “老人家,向你打听面粉厂的那个外地人长什么样子?”杨逍直接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红票。 老人悠闲地眼神瞬间就对焦了,一把夺过红票,“嗯...你容俺想想,想起来了!男人,络腮胡子,饼脸,豹子眼儿,模样凶巴巴的,看人的眼神就不像是个好人。” “艹......” 杨逍深吸一口气,老人描述的那个人就是旧厂子里遇见的那个假保安,这个时间点赶来,恐怕不是巧合,杨逍猜测对方或许也遇到了和自己类似的事情,而且看起来明显比自己经验丰富得多,“老人家,那人还说过什么没有?” “嗯...好像是说过,可俺这脑子一时间也.......”老人摸着后脑勺,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杨逍再次抽出一张红票子,轻轻晃了晃,“不急,慢慢想。” “哦哦哦,俺想起来了!”老人精神为之一振,“那人问俺镇子里有没有传下来什么古语,或者老规矩什么的。” “你怎么说的?” “俺说古语啥的不知道,不过有个顺口溜在俺们山里传了有些年头了。”老人一字一句回忆:“头...头女不外嫁,次子留膝下,福薄命浅,深宅大院门莫跨。” 第7章:来了 临近傍晚,杨逍住进了镇子上的一家民宿,其实杨逍原本想着再多走几家比较一下,可无奈门外拉客的老板娘过于热情,几乎是将杨逍拖进了自家民宿,“帅哥别走了,镇子上就属咱家民宿最有特点,这样,我给你最好的房间,原价500,给你打5折!” “100,不然我去找别人家。” 杨逍抽出一张红钞,态度冷漠,老板娘分明是在拿自己当做肥羊,镇子上压根就没几个游客,这种淡季里民宿价格很低。 不过看到老板娘一把夺过钞票,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后,杨逍知道,还是给多了。 有生意进门的老板娘心情很好,杨逍没着急进房间,就坐在楼下和老板娘闲聊,旁敲侧击的打探消息。 老板娘给自己和杨逍各倒了杯茶,那话匣子就算打开了,“哎~,这葑门镇其实是块宝地,有山有水,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发展不起来。” “当地管事的那些人没少费心思拉投资,前些年兴起农家乐,镇上搞了不少,结果正红火的时候,最大的那一家夜里突然着火了,烧死了不少人,后续省里市里的安全检查一个接一个,等检查完,农家乐这股风也差不多过去了,城里人换新花样玩了。” “接着有脑子活泛的,开始暗地里卖石头,镇子挨着山,别的东西没有,石头有的是,按理说大家都偷着搞,其实也没多大事,可好死不死的,又出事了。” “采石场的一座石头山塌了,滚落下来好多大石块,机械车辆砸坏了不说,还压死了人,事情没捂住,被家属捅到了省里,这下石头也卖不成了,还被处分了好些个人。” “农家乐和采石场搞不成,算了,镇里想着稳妥点,拉投资吧,镇子上空地多,寻思着建厂子,好不容易求来个大老板,一来二去的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厂子选址和投资规模什么的都谈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嘿,人家老板离开镇子回去的路上,车翻了,冲出山崖滚下去了,连着大老板在内,5个人,全死了。” 老板娘叹口气,“说是场面老惨了,尸体搅和在一起,不看衣服都分不清谁是谁,这老板一死,建厂子的事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貌似说到了兴头上,老板娘对着杨逍眨眨眼,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小哥,你知道这老板之前选定的厂址是哪里不?” 杨逍大概已经猜到了,可还是顺着老板娘说:“不知道。” “哎呦,就是镇上西边的面粉厂废墟啊!”说完这句话老板娘有些后怕的捂着胸口,偏头警惕的瞧了眼门外,“有些事你们外地人不知晓厉害,不过我可和你说,镇子上随便你溜达,可西边废厂子千万别去,那地方邪性,本地人都避着那里走。” “你别问我为什么,现在天黑了,讲那些东西我也害怕,有兴趣你可以自己上网搜,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巧合,网上说的不少都是真的。” 杨逍装出一副害怕却又好奇的模样,“所以...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农家乐,采石场,还有那个坠崖的老板......” 点了点头,老板娘下意识的用手拢紧了身上披的毛外套,声音压得更低了,“有人说都是那间废厂子闹得,那厂子怨气太大,坏了镇上的风水,传言前后找过几个风水先生来看过,可都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暂时封了里面的两口井,埋了几件镇物。” 联想到自己看到的那口井,井口被一块“菩萨首”压着,杨逍知道老板娘所言非虚。 看得出来聊到这里老板娘有些怕了,很快就主动结束了聊天,催促杨逍早些上楼歇息,还提醒他楼上淋浴器坏了,暂时洗不了澡,一会她烧两壶开水送上去。 提到洗不了澡,老板娘颇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一开始拉杨逍进来时她可没提,不过令她疑惑的是,杨逍的脸色却出奇的好,“淋浴坏了吗,没关系没关系。” 踩着吱吱呀呀的木楼梯上楼,走到自己房间的杨逍颇有些意外,这间客房装饰的古色古香,是仿古风格,老式的双开木门,门后正对着一张四方木桌,桌边摆着两张旧条凳。 再里面挨着墙的地方是一张木床,被子也是古装电视剧中的那一种,仿织锦材质,上面绣着红绿鸳鸯。 放下背包,坐在床边,杨逍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思考目前搜集到的信息,那个诡异剧本杀中提到的东西正一点点的出现在他身边,葑门镇,唱戏,还有那个女人...... 不,应该是女鬼才对,毕竟是葑门鬼戏。 今夜睡是不可能睡的,除了担心那个神出鬼没的女人再次找上自己,他又多了新的顾虑。 那个假保安。 他究竟什么来头? 不久前在意识到那个假保安有问题后,杨逍心中立刻浮现出一种猜测,如果自己算作葑门鬼戏剧本中的玩家,那么假保安会不会也是这样,他也收到了鬼剧本。 思考过后,杨逍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而这个前提一旦成立,那么就意味着除了他们两个,这场恐怖游戏还有另外5个人。 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现在又身在哪里? 会不会所有7人都在这座镇子上,只是自己还没有发现其他人? 这种前路莫测的感觉杨逍很不喜欢,按照他对剧本杀的了解,里面中的玩家角色并非属于同一阵营,某些极端时刻甚至要杀光其他阵营的角色才算最终取胜。 其他玩家杨逍不清楚,但那个假保安明显准备充分,要么是老玩家,要么就是有人带他,无论哪个对如今的自己都不算好消息。 线索不足,杨逍暂时也只能推算出这些,想的越深他就越忐忑,自己白天探查时没有注意隐藏身份,这也导致了如今的他很可能已经暴露,并被人盯上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也无法判断。 为今之计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下一秒,杨逍猛地抬起头,房门突然响了,有人在外面一下一下敲门。 第8章:噩梦世界 按时间算应该是老板娘,她答应给自己送热水,可杨逍如今警惕性很高,走过去后没有贸然开门,而是问道:“谁啊?” “我。” 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杨逍稍稍松了口气,刚要开门,他的视线不经意扫到了木质地板,突然一个激灵,这让他想到一件事。 这间民宿整体都是仿古风格,而且做工用料还不怎么讲究,这也就导致了木地板走过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声。 门外走廊上也是木质地板,这附近的夜很静,为什么没听到老板娘走来时的脚步声? “砰!砰砰!” “是我,开门。” 门外的声音再次响起后杨逍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声音确实熟悉,可却不是老板娘,他飞速想了一遍所有与他相熟的朋友,没有一个能对得上。 这是一个很熟悉的,陌生声音。 杨逍没有再敢说话,可门外的拍门声却愈发的暴躁,“砰!砰!砰!”整扇门都在颤动,奇怪的是如此大的动静竟然没有吸引来老板娘,毕竟整间民宿今夜只有他一个客人。 杨逍慢慢后退,尽量不发出声音,他退到墙边,关闭了屋里的灯,随着黑暗降临,眼前的一幕令他瞳孔一跳。 房间的双开木门也是仿古形制,偏上的网格部分糊了厚厚一层纸,此刻屋里的灯熄了,走廊的灯光却亮着,可门纸上并没有留下来人的影子。 “啪!” “啪!” ...... 拍门的声音也在这一刻变了,变得像是用一块沾满了水的湿毛巾抽打门,杨逍立刻明白此刻门外站着的就是那个女人,那个浑身湿漉漉的女鬼! 你怎么不找别人专找我啊? 杨逍欲哭无泪,此刻走廊中的灯也突然熄灭,周围刹那间漆黑一片。 被堵在房内杨逍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还有个窗户,应该是通往后面的小巷子,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准备跳窗,漆黑幽暗的陌生小巷,听起来就很容易死。 还有,杨逍更担心一开窗,窗外倒悬着一颗腐烂的女人头。 怎么办? 现在该怎么办? 虽然不太信这些,不过童子尿会不会对这女鬼有影响? 忘了,我没有童子尿。 杨逍虽然很急,可并没有做出什么失了智的举动,他只是背靠墙,大脑飞速思考。 5分钟,或者更短一些,外面的砸门声逐渐变慢,最后消失了。 喉咙滚动一下,杨逍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是的,他有点怕。 虽然是写灵异的作者,有时候膨胀了也会在群里和剧友吹牛,说没灵感的时候就抓只鬼来拷问一番,可这鬼夜夜找上门谁顶得住啊? 又过了好一阵,担心鬼在蹲自己,杨逍愣是动也没敢动,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 窸窸窣窣...... 杨逍慢慢移动左手,在墙上摸索,根据记忆很快摸到了电灯开关,可摁下后,杨逍懵了,灯没亮。 “咔哒。” “咔哒。” 又试了两次,还是没亮。 杨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不会这么巧合,此刻周围的黑暗变得愈发恐怖,好在他并没有听到门开的声音。 不能坐以待毙,电灯靠不住他还有手机,他根据记忆,摸黑一点点朝着床的方向移动,他的手机正丢在床边充电,直到他的脚尖踢到了东西。 他清楚的记得,这条路线上应该没有障碍物才对,桌子在另一侧。 随着手掌朝下摸,一阵冰冷滑腻的触感让杨逍心脏骤停。 他知道这是什么了。 是一个蹲在地上的人。 ...... 凉。 冰冰的。 好像...好像还有争吵的声音。 让人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杨逍眼前慢慢有了光,他能感知到有人正在移动自己的手臂,他想醒过来,可仿佛有种古怪的力量在与他抗争。 无法睁开眼睛,身体发麻,也无法支配自己的躯体,那种感觉就...就好像鬼压床。 那只女鬼莫不是在对我做不好的事情吧? 罢了,都已经这样了,随她去吧。 一时间杨逍仅存的意识中蹦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甚至无法约束,不过他能感觉到身下很软,应该是躺在一张床,或是一块柔软的垫子上。 又过了好一会,他的眼前逐渐清晰起来,第一眼,他就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女人,随即猛地坐了起来,“别杀我!” 杨逍这突然地举动给附近的几个人也吓了一跳,直到这时杨逍才发现,他正躺在一张木床上。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内或站或坐着一些人,此刻这些人全都盯着自己,杨逍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男人,虎背熊腰的,正是不久前的那个假保安。 “醒了?” 坐在床边的年轻女人舒了口气,随后伸出手,拿掉了床上的湿手帕,这之前是贴在杨逍额头上的,那阵冰凉的感觉就来源于这里。 随着思绪逐渐清晰,杨逍发现房间内算上自己一共7人,5男2女,除了假保安,另外5人他都没见过。 而且,这也不是他之前的民宿,这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虽然同样是仿古样式,不过这一间就考究多了,门后还摆放着用于梳洗的架子,上面有铜脸盆,还搭着一块擦脸布。 “这是什么地方?”冷静片刻,杨逍开门见山。 随着这句话出口,一个斜坐在长凳上,戴着耳钉的年轻人就不耐烦地撇了撇嘴,“艹,又是个雏儿!” “我懒得和新人科普,你们和他说吧。”年轻人转过头,不再搭理杨逍。 杨逍依稀记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之前半梦半醒中听到过,那时周围貌似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杨逍视线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人,沉默片刻后说道:“看来你们就是另外6个人了。” “不错,我们所有人都收到了那个剧本,大家这场是队友,要相互帮助,一起努力在这场该死的剧本中活下来。” 坐在床边的年轻女人站起身,模样大概20出头,可脸上却挂着与年龄不符的冷漠。 “虽然这么说不大合适,不过...欢迎来到剧本世界。” 第9章:大善人 “剧本世界?” “小兄弟。”假保安开口,此时的他和周围人一样,都换上了一身粗布衣服,眉宇间也柔和了许多,“你过来看。” 来到窗边,看向外面,古朴的街道上都是一些穿古装的行人,有男有女,街道两侧的建筑和商户风格也变了,变得古色古香,放眼望去,这俨然是一座只有影视剧中才会出现的古镇。 “我们...这是穿越了?”呼吸变得急促,眼前这一幕给刚刚苏醒的杨逍带来的视觉冲击有些大。 曾伪装成保安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视线投向更远处雾气缭绕的峰峦,“可以这么理解,虽然镇上变化很大,可你看周围的山势,我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就是葑门镇,只不过是几百年前的葑门镇。” “我们和你一样,都收到了鬼剧本,也是那个剧本将我们带到了这里,所以先行者们也称呼这里为剧本世界。” “当然,每个剧本世界中的场景都是不同的,可能是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古镇,也可能是一栋高楼,一间学校,一座村落,甚至是一片森林,沙滩,雪原,或是荒野。” “一切在我们现实世界中出现过的场景在剧本世界中都可能出现。” “我们需要做什么?”杨逍问出了关键问题。 “根据出现的场景,与其余玩家合作,找出线索完成任务,在此过程中尽力活下来。”中年人言简意赅。 “我...我不要什么剧本世界!我想回家,我老婆和孩子还在家里,我...谁能救救我啊?”角落里的男人哭哭啼啼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如果不是没有手机,他早就报警了。 来到这里后不但随身的手机等物品不见了,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被换掉了,现在他们一人一身带补丁的粗布衣服,布料差不说,还有些脏。 “艹尼玛,没完了是不是?”戴耳钉的年轻人猛地站起身,抬腿狠踹了男人两脚,将男人踹倒在地,“再叫唤,把那些该死的东西引过来,老子弄死你!” 被踹的男人立刻就不敢吭声了,爬起来后鼻子一抽一抽的,眼角依稀有泪痕,可怜兮兮。 男人大概30岁上下,脸上白白净净,头发也打理的很好,看样子像是某大公司的职员。 “好了,别难为他了,毕竟是个新人。”有人开口劝道。 杨逍对这些不感兴趣,无论何种游戏,新人总是属于不受待见的那一类,他们不懂规则,还总会惹麻烦,所以他尽量少说多听,只问一些关键问题,“任务结束后就能回到现实世界,对吗?” “是这样。”中年男人点头。 等场面稳定下来后,中年男人带头让大家自我介绍一下,毕竟按他所说,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叫邝洪义,是家地产公司的保安。”中年人饶有兴致的看向其他人,“你们都是做什么的,大家能聚在这里也是缘分。” “许粟,大学老师。”之前帮助杨逍用冷毛巾敷头的女人率先开口。 “哪一门学科?” “理工科,流体力学。”许粟依旧是那副有些冷漠的态度。 “这么年轻的大学老师可不多见。”戴耳钉的年轻人似有深意的笑笑,“我叫柯龙,没什么正经工作,在我自己家开的厂子里打工,哦,零部件加工厂,摩托车的。” “史大力,海员,远洋航运公司上班。”瓮声瓮气的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身材并不高大,但很精壮,一双不大的眼睛挨个打量着众人,他也是所有人中最年长的,约摸着50出头。 “苏亭亭,我...我是大学生,榕城艺术学院你们知道吗?我就在那里上学......”画着淡妆的短发女孩声音小的像是蚊子哼哼似的,显然也被吓坏了,她面色苍白,声线都在颤抖,应该也是新人。 “我...我叫施关明,是名设计师。”角落里的男人小声说。 “设计师?设计什么的?”邝洪义貌似来了兴趣。 “灯具。” 邝洪义摇了摇头,明显有些失望,随后看向杨逍,他是最后一个,“该你了。” “楚曦,我工作不稳定,现在在一家奶茶店。”如今情况不明,敌友未定,自然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7人中只有杨逍,艺术学院苏婷婷,还有灯具设计师施关明三人是新人,第一次来到剧本世界,其余4人都是老玩家。 还不等聊一些闲话,房间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下一秒门被扣响,“客官?客官醒了吗?” 几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邝洪义前去开门。 门开后一个肩上搭着黑乎乎的抹布,一脸精明像的伙计出现在大家面前,贼溜溜的小眼睛朝房里看,“哎呦,各位客官都在呐。” “有事吗?”邝洪义看着他。 伙计谄媚一笑,眼角全都是褶子,“各位客官,封老爷府上晌午差人来请了,知道昨夜各位睡得晚,也没让小的打扰,可现在这日头都要落了,您看这......” “封老爷?哪个封老爷?” “哎呦喂,客官您可真会说笑,这方圆百里,除了封大善人封老爷,哪敢有第二个封老爷啊?” “封老爷找我们何事?”许粟也走上前,与邝洪义并肩站在一起。 伙计愣了一下,随后苦笑,“哎呦,各位客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们可是封老爷请来的贵客,封家提早差人到咱们小店里压了银子的,昨夜的那顿接风酒席,诸位客官莫不是吃醉了酒?” “别提那顿酒,现在老子的头还昏昏沉沉的,谁知道你家酒水是不是有问题。” 史大力一瞪眼,小伙计当时就怂了,这也算是帮邝洪义和许粟把话圆了回来。 “我问你,封家派来的人呢?” 伙计姿态放的更低了,陪着笑脸:“回几位爷的话,还在门外候着呢,都催了好几次了。” 邝洪义一抬下巴,“前面引路。” “得嘞!” 顺着伙计指引出了客栈的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两架马车,还有几个站在旁,穿着打扮像是古代大户人家仆从的人。 “过去看看,记住,不要乱说话,一切见机行事。”邝洪义压低声音提醒。 可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客栈,门口的那位伙计就变了脸色,对着几人身后啐了口吐沫,捏着腔调恶狠狠咒骂:“什么东西,几个有今个没明个的镇客,哄几句好话还真把自己当爷了?” “连自己的命都能贱卖,我看还不如那下九流的娼贱戏子!” 第10章:入府 走近马车,几位仆从模样的人好似某个开关被打开,几乎是同时转过身,看向杨逍几人。 为首的一个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几人,随后语气沉闷,一板一眼道:“各位福客请上车吧,老爷已经久等了。” 两辆马车,杨逍,邝洪义,许粟,苏亭亭四人上了第一辆,史大力等三人顺势上了第二辆。 马车座厢里面空间不小,乘坐四个人绰绰有余,但令人不舒服的是,在挡帘后的车厢两侧,左边挂着一个巴掌大的葫芦,右边则用红线悬着一把上了锈的剪刀。 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马车晃晃悠悠的开始前进,左右两侧的葫芦与剪刀也不停地晃动起来,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葫芦底居然被锯掉了,是用一块八卦铜镜后补上的。 发觉苏亭亭凑近了葫芦底,邝洪义面色不善的提醒:“不要乱动,都是一些避邪的东西。” 闻言苏亭亭立刻缩了缩身体,紧紧挨在杨逍身边。 将挡在窗后的帘子掀开一道缝,能看到街道两边的铺面,有酒楼,客栈,茶肆,古玩店,胭脂铺,五花八门,当然,更多的还是一家家规模不大的米铺布行杂货店一类,这种普通人生活不可或缺的地方。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提着笸箩叫卖,或是担着扁担走街串巷叫卖的货郎。 街上之人罕有衣着光鲜的,大都面黄肌瘦,像是很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穿的衣服也是补丁连着补丁,甚至还不如他们身上的破衣服。 街角或坐或躺着一群乞丐,老少皆有,衣衫褴褛的,见到有人来一群小乞丐就端着破碗一窝蜂的围上去,行人掩着口鼻,快步躲开。 如果让杨逍给整个镇子下个定义,那就是虚假的繁荣下,弥漫着一阵暮气沉沉的死气。 走了大概20分钟,马蹄声渐缓,正在望向窗外的许粟转过身,压低声音,“到了。” 此刻外面的街道豁然开朗,他们来到了一栋很大的宅院前,被漆成暗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前的石阶用的是整条的大块青石板,错落间干净整洁,充满威严之感。 更关键的是,杨逍他们认出来了,这座府邸就是剧本盒子中请柬封面上的那一座,葑门镇,封家大宅! 在府门两侧各挂着一盏很大的白灯笼,灯笼在风中微微晃动,上面用粗毛笔写着一个浓浓的奠字。 府门只会在重要的日子,或是迎接贵客时才会开启,很显然杨逍几人没有这样的待遇,府门没开,马车也没停。 沿着高大的围墙,马车又前进了几十米后拐了个弯,拐进了一个胡同,这应该是通往府中的偏道。 胡同两侧的围墙出奇的高,天空都被挤压成一道缝隙,杨逍算了算,如今这个世界的时辰大概在下午4点多,可这条偏道中却几乎不见阳光。 除了马蹄声和车轮压在石板上的声音,四周出奇的安静,邝洪义和许粟一言不发,气氛有些压抑。 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下,外面的人将门帘掀开,几人依次走出,他们面前是一扇黑色双开木门,已经有人提早等候在这里了。 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妈子,手里还捏着一块绣花手帕。 老妈子冷冷盯着他们,一言不发,浓厚的胭脂配上一双吊梢眼,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视线挨个在杨逍几人身上扫过,像是在确认什么,半晌后,老妈子终于开口了,“各位福客,我家老爷有事出府了,还请你们跟我去偏厅等候。” 说完老妈子也不磨蹭,转身就走,一把将木门推开。 福客...... 之前那些仆人也是这么称呼他们的,看来这就是他们如今的身份。 杨逍回忆着当初剧本中的那张请柬,请柬上并没有提到福客这个身份,只是说封家要举办一场仪式,邀请收到请柬之人前去,具体什么事没有提,不过承诺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跟在女人身后,一行人终于走入了封家大宅,不得不说这里面着实气派,一路上景致不断变换,亭台水榭,花圃回廊,令人大开眼界。 走了大概10分钟,众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大房间,老妈子指着一个布满格子的架子,吩咐道:“老爷他心善,见不得人受穷苦,你们去里面拿衣服,把这身旧衣服换了。” 正当众人打算照做时,老妈子眼睛一斜,又变卦了,“等一下。” “你,去拿最上面的那一件。”老妈子抬起手,十分不尊重的指向众人里年纪最大的史大力。 被突然指到的史大力一愣,下意识反问:“怎么是我?这...这有什么说法吗?” “这位福客,入了封府就要守这里的规矩,老爷喜欢守规矩的人。”老妈子依旧是那副死样子,说出的话没有丝毫感情,像是所有人都欠她的。 史大力没有再说话,老老实实地走过去,从架子最上层取出一套叠好的衣服,用不着挑选,因为最上层只有一间格子里有衣服,其余都是空的。 接着是邝洪义,他拿第二层,同样这层也只有一间格子中有衣服。 接着老女人一连点出杨逍,柯龙,施关明三人,他们是第三层,这层刚好有三套衣服,看老女人的意思,好像三人拿哪一套都没有关系。 最后是许粟和苏亭亭,她们拿的是最后一层,也是刚好有两套衣服。 见到所有人手中都拿到了衣服,老妈子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些,“你们这就把衣服换了,老爷他去给二少爷置办要送下去的纸活儿,今夜恐怕是来不及见你们了,你们再等一炷香,如果老爷还没回来,那你们就到门口找巡夜的下人,他们会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说完老妈子就转身走了,杨逍几人各自盯着手中的衣服,衣服是绸子的,手感十分好,做工走线也精致,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穿的东西,比之前老妈子身上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嗯?”史大力抖开衣服,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这衣服怎么两个袖子不一样长?” “我这裙子边角被剪掉了一块。”许粟捏起裙角提起,好让大家看的更清楚。 杨逍愣了半天没说话,因为他看到自己那件衣服下摆处用红线歪歪扭扭的缝了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第11章:挡爷 “这什么意思啊?”施关明穿上那条两条裤腿不一样长的裤子,别提多难受了,“给我们的都是残次品?” 邝洪义用手摸着衣服的材质,又看了看大家的装扮,片刻后脸色陡然一变,“不好!这些人拿咱当替身了!” 许粟最先反应过来,“你是说这家人拿咱挡灾?” 邝洪义面色难看的点了下头,目光阴冷望向外面,声音也随之压低,“妈的,早该反应过来的,这些人叫咱福客。” 施关明本来就怕的不行,现在这么一搞更恐惧了,带着颤音追问:“各位,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说...说的明白点?” 邝洪义理也不理他,扭头看向其余人,“你们还记不记得,剧本里的请柬怎么写的?” “封府邀请我们前来,说要举办一场仪式,具体事项没提,只说事成之后另有重谢。”杨逍率先开口。 “这些混蛋就是找我们来当挡箭牌,替死鬼的!”邝洪义深吸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为大家解释,“福客,也可以叫恩客,这是好听的,不好听的又叫镇客,民间更习惯称呼为挡爷,意思就是被主家雇来帮忙镇灾挡煞的。” “能干挡爷这行当的,也不是一般人,好模好样的肯定干不了,先天残疾畸形最好,要么就是后天遭了大难,总之五弊三缺总得沾那么几样,不然命不够煞,镇不住那些个东西。” “挡爷是捞偏门的,属于阴门中的行当,这些人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命硬,天不怕地不怕,敢午夜挖野坟,敲棺材板的狠角色,赚的就是这份死人财。” “一般都是主家遭了难,或是遇到邪门事,招惹了那些个不干净的东西,就会请挡爷来看看。” “普通小事挡爷去照顾一眼,对着空房骂几句狠话,取把杀生刃在门板上砍两刀,破了此家的煞气也就算成了,可真遇到棘手的事,那就得玩命了,有些解不开的灭门煞,就要请挡爷过来穿上主家人的衣服,装作主家人在人家家里住下,衣食住行都与主家一样的派头,这样那些脏东西就会将挡爷当做是主家人,从而将怨气转移到挡爷身上。” “不过一般没有这么干的,挡爷也不傻,能干这行的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有些钱有命赚,没命花。” 邝洪义这么一说完,再配合上大家手中的衣服,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他们被封家人当做了替死鬼。 闻言苏亭亭一个哆嗦,吓得面色惨白,眼看着连站都站不稳了,带着哭腔道:“那...那既然我们知道,就不要再穿这些衣服了,我们跑,跑的越远越好,是不是就能躲掉了?” 史大力摇摇头,闷声道:“没那么简单,如果我们不穿,那么任务就进行不下去,我们就永远也无法找到关键线索离开这里。” 每个人的衣服上都有生辰八字,大家凑在一起研究,很快就得出结论,这些生辰八字属于三代人。 其中史大力的那一件辈分最高,没猜错的话属于封老太爷,接着就是邝洪义的这一件,属于封老爷,再下来就是杨逍,柯龙,施关明三人,他们属于同辈,应该都是封家第三代,也就是封老爷的三个儿子。 再下来就是许粟,苏亭亭二人,他们也被归为封家第三代血脉,这点邝洪义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按理来说在古代,女人地位低下,应该没资格被归为封家第三代人里面,即便他们是封家的儿媳妇。 “不是她们,是她们肚子里的血脉。”杨逍突然开口,“她们怀孕了,而且还未生产。” 邝洪义一愣,随即连连点头,“对,你说的不错,这应该是唯一的解释了!” 现在任务一点点明确了,他们的身份是挡爷,来到封家为他们一家7口人挡灾。 “妈的,挡灾也就算了,能不能给换件好衣服,这他么裤子一长一短,真遇到事了跑都跑不快。”柯龙来回摆弄着裤腿,想着让自己舒服一些。 “恐怕很难,挡爷有种说法,住在主家不单单会挡煞,还会吸取主家的家宅气,时间越长,你和所扮演的主家人越像,这东西据说很玄妙,时间一长,别说是下人难以分辨,就算是你自己,也会将自己当做是真正的主人,所以必须用一些外物加以区分。” “这件不合身的衣服就是在时刻提醒你自己,你不是这家的主人,你只是个捞偏门的,被人家用银子诱惑来,身份低下的挡爷。” “艹他吗,该死的资本家!”柯龙骂了一句。 “这和人家资本家什么关系,你不喜欢钱,你惜命,可以不来嘛,又没人用绳子把你绑来。”许粟顶了一句。 看得出来,如今大家都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身份,施关明和苏亭亭也已经换好了衣服,要么袖子长,要么裙子缺一块,几人看起来都有些难以形容的滑稽。 一炷香的时间早过了,门前依旧没什么动静,日头已经落下了大半,看来苏老爷是不会来了。 之前听老妈子的意思,封老爷的二公子死了,想来府门外挂着的白灯笼就是为他准备的。 众人一同走到外面,刚出院门,就碰到了一队提着木棍的护院,可在听说他们是来府上的福客后,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瞬间有些虚了,连番推诿,说让他们找别人带路。 恰逢此时,一个皮肤有些黑的丫鬟路过,被为首的护院教头呵斥叫来,让丫鬟带他们前去后院幽宅。 丫鬟的表现和护院们差不多,也是死不同意,可教头眼睛一瞪,放了几句狠话,丫鬟不得不应了下来,教头把手中的一盏灯笼塞到丫鬟手里,似有深意的说道:“快去快回,天可是快黑了!” 丫鬟闻言一刻不敢耽搁,带领众人快速朝着府内深处走去,丫鬟步伐匆匆,可路却是越走越偏僻,在路过一个荒废的小院后杨逍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地上的青石板,还有一旁的砖墙。 在砖墙下不远,还有一口石头井,上面压了一块大磨盘彻底封死了井口。 第12章:纸人搭肩 杨逍一眼就认出来,这口井就是在面粉厂废墟见到的那一口,当时上面压着一块“菩萨首”。 “等一下。”邝洪义叫停了带路的丫鬟,他显然也认出了那口井,“这井口好端端的为什么封了?” 丫鬟一愣,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恐惧起来,甚至侧过脸不敢直视那口井,“莫要问我,我只是个下人,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丫鬟急忙加快脚步,这丫鬟约摸着15,6的样子,身材瘦小,模样也不出众,想来在府里地位不高,应该是哪个院里的粗使丫鬟。 不久后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别院,一进院门,众人眼前豁然开朗,这院子西侧居然泛起粼粼波光,仔细看,是一处大池塘。 说是池塘,可面积与一个稍小些的湖泊相比也不遑多让,夕阳的余晖洒在宽广的水面上,一时间美的惊心动魄。 “这里是天然的,并非后修建的,封家人只是简单规整了些。”史大力眺望湖泊的另一端,“这水像是活水。” 丫鬟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听他们闲聊,太阳快落山了,她还要一个人走回去,都快急死了,“各位福客,一路劳顿,快些回去歇息吧,你们的雅宅就在那里。” 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不远处的湖边坐落着一大一小两间大瓦房,房子风格颇具古风,白墙灰瓦,在树木隐映间露出大概轮廓。 杨逍立刻回忆起剧本中的那三张卡片,第一章卡片上是坐落在老街上的封家大宅,第二张上就是这两栋旧房子。 “刚才护院教头吩咐了,说雅宅环境简陋,地方小,让福客们将就一下,分成两拨人,各住一间。”丫鬟语速飞快,“就按照马车那样分,人多的住大的,人少的就住小一些的那间,里面酒水饭菜都已经为各位备好了。” 说完这些,丫鬟也像是终于解脱了,快速朝来时的方向赶,走出去了大概十几步,又突然停下,转过身后用古怪的眼神望着几人,犹豫片刻后终于开口:“各位福客,这处后院平时罕有人来,夜里黑,你们没什么事千万不要随便走动,夜里关好门窗,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莫要好奇。” “你...你这什么意思啊?”施关明有些紧张,“你别走,把话说明白啊我说。” 可丫鬟就跟没听到似得,两条腿摆动的飞快,像是一阵烟似得溜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天色渐晚,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明显不是个好选择,而且这里幽深僻静,真要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把喉咙喊破了,估计也不会有人来。 更重要的是,这里给杨逍的感觉很怪,说不出的怪。 片刻后杨逍终于意识到哪里怪了,这里太静了。 不单单是说没有人气,这里就连鸟鸣声都没有,宽广的湖面静悄悄的,一只前来觅食的水鸟都没有,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也没有鱼儿游动留下的水纹,就像是一滩死水。 “先过去,捱过这第一晚再说,谨慎点不会有事的。”邝洪义俨然成为了队伍的临时领袖。 踩着一条碎石铺成的石子路,杨逍四人来到了所谓的雅宅,其实就是一间大一些的厢房,居中摆放着一张阔气的红木方桌,周围有几把椅子。 厢房两侧各有一张雕花木床,木床上挂着一帘素色帷幔,挨着窗户边还有一张书案,上面笔墨纸砚齐备。 房间整体风格朴素简单,再搭配上两个一人高的书厨,以及一些奇石瓷器类的精巧摆件,倒也营造出了一股风雅之气。 推开窗,就可以看到外面泛着金光的湖面,能想象得到,房主人闲来无事时来此处小住几日,读书作画,陶情养性,不失为人生一件美事。 中间的木桌上摆着两个大食盒,打开一看,是些精致的菜肴,折腾了这么久,大家也有些饿了,在看到邝洪义和许粟拿起筷子夹菜后,杨逍和苏亭亭也很快加入。 吃饱喝足,天也逐渐擦黑,一行人围坐在桌前,用房间中找到的火折子,点起了蜡烛。 还不等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做,突然,附近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快速接近。 而且听脚步不止一个人。 “是二房的人来找我们了?”苏亭亭有些狐疑。 邝洪义直接吹灭了桌上的蜡烛,随后将立在窗后的那根也熄灭了,接着几人蹑手蹑脚来到门后,屏住呼吸,各自透过缝隙朝外张望。 只见淡淡的夜幕下,门外斜对着不远,走来好多人,这些人三三两两的抱在一起,动作十分古怪。 等到距离近一些后,杨逍眯着眼终于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什么抱在一起,而是一个个颜色鲜艳的纸人。 纸人被活人一手擎着一个,夜色弥漫,再加上走得快,看着就像是拥挤在一起的纸人在飘。 除了最前面打着纸灯笼引路的人,还另外有两个人,都是男人,穿着打扮应该是府里的下人,后两个人左右手各擎着一个纸人,背上还背着一个,总共3个活人,7个纸人。 纸人身披大红,红帽红马褂红靴子,夜色中只能依稀瞧见白惨惨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眉眼,空洞洞的眼睛线条粗糙,泛着浓浓的死气。 这些人带着纸人匆匆从门口经过,并没有进来的意思,拐个弯,直奔湖边,接着放下纸人,快速将纸人摆成一列,纸人手臂平举,掌心朝下,后一个搭在前一个的肩膀,面朝湖水,呈一纵列。 “纸人搭肩?”邝洪义眉头一皱。 湖边三人不发一声,为首的那个人借着灯笼里的明火点燃了一把纸钱,抛撒向半空,借着这一瞬间的火光,杨逍看清了为首那个人的脸。 这是一个上了岁数的人,鹰钩鼻,八字胡,薄嘴唇,瞳孔深陷,瞧着就是个阴险毒辣的面相,穿着打扮明显比府里的其他下人好许多。 待半空中的纸钱烧尽后,三人同时跪下,对着湖水用力叩了几个头,随后鹰钩鼻从随身布口袋里掏了把什么东西,口中念念有词,猛地摁在了头一个纸人的脸上。 第13章:纸姑爷 做完这一切,有人用烛火点燃了最后一个纸人的裤脚,火焰很快吞噬掉最后一个纸人,接着沿着手臂,顺势蔓延到前一个纸人身上。 鹰钩鼻三人趁着夜色,快速离开,回去的速度明显比来时仓促得多,跟在后面的那个仆人因为看不清路还摔了一跤。 看着湖边燃烧的纸人,苏亭亭一阵没来由的心慌,“那些...那些纸人好可怕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纸人。” 许粟面色不安地盯着外面,“一共是7个纸人,刚好和我们的人数对得上。” 苏亭亭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大家也熟络了一些,“许姐,你可别吓唬我,这些纸人肯定是烧给封家二少爷的,你没听那个老女人说吗,封家二少爷刚死,大门外还挂着白灯笼呢。” “和二少爷无关,这些纸人是烧给女人的。”老成持重的邝洪义压低声音,“红男绿女,是老辈儿人传下来的规矩,这些纸人都是男人,送到下面肯定是要他们服侍某个女人。” “你说得对,而且是个未生育的年轻女人。”透过门缝看向外面,燃烧的火光在杨逍瞳孔中跳动,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些纸人正一步步被漆黑的湖水吞没。 听到杨逍的话另三人不由得扭过头。 “你怎么知道?”邝洪义微微皱眉,接着又下意识的重复一遍,“我是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女人年轻,尚未生育?” 杨逍也不掖着藏着,适当的给出一些信息有助于提高自己在团队中的地位,他抬抬下巴,“你仔细看,这些纸人的左眉要比右眉长出一截,而且全身披红,这种纸人在行内有个说法,叫纸姑爷。” “一般只有婚配过,但未生育的年轻女人死后,家里人才会给她烧纸姑爷,以解相思之苦。” 苏亭亭有些好奇,“相思之苦?” 杨逍有些无奈,“也就是男女之事,古人认为左眉又长又粗的男人年轻身体好。” 这下大家统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有苏亭亭颇为愕然的眨眨眼,“可一下烧过去7个,她受得了吗?” 没人搭理苏亭亭,邝洪义看杨逍的眼神都变了,话语间也客气起来,“小兄弟,那刚才领头那个人在最前面纸人额头上摁了一下,这又是什么说法啊?” “不知道。”杨逍实话实说,他能知道这些就不错了,还好平时乱七八糟的书看得多,无他,剧友喜欢看。 邝洪义站起身,又换了几个位置观察外面,最后才下定决心,“你们帮我守着门,我出去看看。” “出去?”苏亭亭缩了缩脖子,外面的纸人还在烧着,气氛说不出的诡异,那些纸姑爷她瞧着就害怕。 同为老玩家的许粟点了点头,“现在还没彻底入夜,而且这才刚第一天,应该没问题,你小心点。” 感受着邝洪义投来的目光,许粟十分坚定的与他对视,承诺到:“你放心,我们三个都在这,绝对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外面。” 不动声色的将门打开到能侧身出去的程度,邝洪义挤了出去,猫着腰,快步走向湖边,许粟立刻将门关闭。 与此同时,不远处另一间房同样一片黑暗,蜡烛也早早熄灭了,面对危机时大家的判断几乎一致。 “有人出来了!”挤在门缝后的柯龙沙哑着嗓子,视线紧紧盯着夜色中的黑影,“好像是邝洪义。” 这间屋子明显小一些,有利位置被柯龙和史大力霸占,施关明畏畏缩缩在窗后,“我们...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柯龙扭头递给他一个玩味的眼神,“好啊,那就你去吧。” 施关明哆嗦了一下,不说话了,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切他看的很清楚,那些人鬼鬼祟祟的,瞧着就不对劲。 “今夜先按兵不动,等天亮了,我们去找邝洪义问问。”史大力也没有要冒险的意思。 “那他首要要能活下来。”柯龙看向史大力,“还有,你怎么知道他能对我们说实话?” “风险与收益并存,这是自古的规矩,我也知道亲眼看看更稳妥,但你愿意冒险吗?”史大力斜了柯龙一言,施关明怕柯龙,他可不怕,至于明天邝洪义说真说假,他自会想办法判断。 讨了个没趣儿,柯龙也不说话了,两人继续观察。 就算邝洪义遭遇危险死了,那对于他们来说这种经验也是宝贵的财富,利用得好的话,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邝洪义十分谨慎,他先是确定了那些仆人走远了,并没有埋伏在周围,随后才靠近纸人。 如今纸人仅剩下两个,倒数第二个全身正燃起火焰。 邝洪义几个健步冲过去,斜着走到为首的纸人面前,火光中能瞧见邝洪义愣了一下,大概几秒后,随着最后一个纸人烧了起来,邝洪义选择撤退,许粟打开门,将人放进来。 “没事了,先把蜡烛点起来。”邝洪义拢了拢衣襟,湖边出奇的冷,那股寒意仿佛深入骨髓。 随着有光亮起,大家缓缓松了口气,熹微的烛光此刻给他们带来了难得的安全感。 苏亭亭很有眼力,起身给邝洪义倒了杯热茶,“邝大哥,快暖暖身子。” 邝洪义理都不理她,接过茶水后转身看向杨逍,平复了下紧张的心情,语气出奇的和善,“小兄弟,你说的没错,那些纸人确实是纸姑爷,左眉比右眉粗长的多。” “还有,那个领头的贴了一张黄纸在纸人脸上,上面是一个人的生辰八字。” “我看了,不是要我们挡灾的封家7人,属于另一个人。” “这些纸姑爷都是送给那个女人的祭品,他们还在地上撒了打发阴差开路的纸钱。” 封家二少亡故,如今不去祭拜,反而组织人手偷偷摸摸来湖边祭拜一个年轻女人,这怎么看都有问题。 而现在,大家都不说话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事情逐渐明朗起来,封家今夜所祭拜的女人,恐怕就与这场灭门煞有关,下一秒,杨逍脑海中闪过一道站在沙发上的人影。 第14章:夜戏 渐渐的,外面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场夜雨毫无预兆的降临了。 湖面上不知何时飘起了一层薄雾,雾气来得突然,等被杨逍几人发现的时候,几乎已经弥漫了整片湖面。 雾气在夜色的背景下泛着诡异的铅灰色,好似有意识一般,向着他们所在的厢房笼罩过来,很快,周围就陷入一片灰茫茫的世界。 从窗缝朝外看,另一个房间已经淹没在雾气中,连蜡烛的火光也看不到了,如同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看不到他们了。”侧过脸,许粟那张白净的脸上有些难看。 “检查门窗,不要让雾气吹进来。”这雾起的诡异,要说没问题恐怕谁都不信,邝洪义守在门后,紧紧盯着外面。 外面雾气弥漫,雨声簌簌,房间内烛光摇曳,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这时也只有火光能带给人少许安全感。 苏亭亭紧紧挨着蜡烛,恨不能将那团小小的火苗搂在怀里。 过了不知多久,苏亭亭眉头一挑,她依稀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时远时近,又虚无缥缈,她只能大概辨认出是从湖上传来的。 慢慢的,随着那声音逐渐清晰,苏亭亭身体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也一点点褪去。 她听清了,那是一阵唱戏的声音,咿咿呀呀的,就从湖的方向传来,唱腔极尽哀婉,拖着沉重的调子,说不出的诡异。 杨逍恐怖片看的多,类似的唱腔勾起了他的回忆,他貌似在哪里听过与之有一点点相似的声音。 很快就想到了,他曾经看过一部名为《山村老尸》的古早恐怖片,其中那个女鬼的唱腔就类似这样。 他依稀记得,女鬼的名字叫楚人美。 穿着蓝色戏装的女鬼背对立在湖水中的诡异一幕,是不少人的童年阴影,长大后觉得自己可以了,想着去重温复仇时,又升级为了成年阴影。 身体蜷缩成一团,苏亭亭用两只手尽力捂住耳朵,却发现根本没用,那阵诡异的唱腔仿佛能刺穿手掌,直达脑海。 “不要,不要来找我!”苏亭亭埋下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不受控制的低声祈祷,她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并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她的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不要,也不想死在这里! 可事与愿违,那阵诡异的唱腔声仿佛听到了她的祈祷,居然越来越近,还伴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好像....好像是划水的声音,这是杨逍的第一反应,可随着水声越来越清晰,杨逍知道自己错了,这是划船的声音才对,船桨在拨动水,驱使船前进,而且听水声...这船还不小。 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清晰,湖里有艘不小的船,而且...而且船上还有人正捏着嗓子唱戏。 可傍晚的时候杨逍看得很清楚,偌大的湖上面并没有船,别说船了,就算是一片小木筏都没有。 就在杨逍思考着这船究竟是哪冒出来的时候,身后有人碰了他一下,杨逍下意识回头,正对上邝洪义那张脸。 借着熹微的烛光,能看到邝洪义额头的冷汗,他指了指后面窗户的位置,然后伸手画了个半圈。 片刻后,杨逍突然就懂了,紧接着一股寒意涌上心头,邝洪义画的那个圆弧是那艘船的行驶路线,而现在,那诡异的唱腔已经从一开始他们前门方向绕了个大圈,到了后窗方向。 可关键是后窗附近不是湖,那里是一片树木掩映的林地。 连水都没有,那艘船是怎么开上来的? 而且..而且那阵诡异的唱腔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听出唱戏的是个女人,距离越来越近,水声中还夹杂着摩擦声,这艘船像是奔他们来的。 “是蜡烛,快把蜡烛熄了!”邝洪义吹灭了身侧的蜡烛,体态轻盈的许粟主动站起身,去熄灭桌上的蜡烛。 不能再等了,他们暴露了,杨逍蹲在地上轻轻移动,接着伸出手碰了碰背对自己的苏亭亭,她身前还燃着最后一根蜡烛,“快把蜡烛熄灭。”他轻声提醒。 可苏亭亭却仿佛没听见,身体一颤一颤的,从后看手臂捧在胸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杨逍急了,绕了过去,打算自己动手,可还不等吹灭蜡烛,眼前的一幕让他整个人都惊了。 只见幽暗的烛光下苏亭亭低着头,两只手捧着根白蜡烛正在啃食,嘴角,还有手指上沾满了蜡烛碎屑,更可怕的是苏亭亭的眼睛,她的眼眶中只剩下眼白。 邝洪义意识到了不对劲,也顾不得暴不暴露了,一把扯过苏亭亭,“遭了,人中邪了!” “是她把外面那个东西引过来的!”许粟此刻也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个家伙不去找另一个房间里的人,偏偏盯上了他们。 邝洪义当机立断,捏住苏亭亭下巴,就要给她两耳光,不料被许粟拦下,“别打,声音太大。” “不然怎么唤醒她?”邝洪义也急了,外面那阵唱腔愈发诡异,仿佛唱戏的人一边哭一边笑。 下一秒,杨逍掰断烛台上插着的蜡烛,一只手捂住苏亭亭的嘴巴,用烛台上的尖刺猛地刺向苏亭亭的臀部。 “唔...!” 强烈的刺痛瞬间让她整个人身体绷紧,弓身如虾,眼珠陡然翻转,可算是清醒过来。 “噗呲!噗呲!” “唔...!呜呜.......” 稳妥起见,杨逍连刺三下,直到看见苏亭亭眼泪都出来了,他才轻轻放下烛台。 古怪的一幕发生了,在苏亭亭醒来后,外面的唱腔声也随之消失,同一时刻,划水声,摩擦声,全都不见了,不过是刹那,夜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杨逍依旧没有放开苏亭亭的嘴,死死捂住,所有人都在等,可他们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蜡烛全被熄灭,房间内漆黑一片,只能听到压抑过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陡然划过一道闪电,紧随而来便是一记炸雷。 下一秒,杨逍几人全都愣住了,借着闪电刹那间的光亮,只见一道高大的人影浮现在后窗上。 人影极度臃肿,头有寻常人两个大,看动作正死死贴在窗外,朝里面窥伺。 第15章:你太客气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刚苏醒过来的苏亭亭脑海中嗡的一声,心跳都停止了,这突然出现的一幕惊呆了所有人。 一分钟,或者更短,外面再度响起了水声,就在窗外,不过这一次声音越来越远,很快消失在湖水方向。 几人动也不敢动,直到声音彻底消失,又等了好一会,邝洪义悄悄贴近门缝,发觉外面的雾气已经散了,不远处另一间房的烛火也亮了起来,邝洪义长长舒了口气。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直到这一刻,大家终于敢正常呼吸了。 许粟第一个站起身,缓缓活动着有些麻木的关节,她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好长时间。 “呜...呜...” 杨逍也松了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用一股幽怨眼神盯着自己的苏亭亭,忙松开手。 “你怎么回事?”邝洪义居高临下盯着苏亭亭,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刚才要不是楚兄弟,你就麻烦了,还不谢谢人家!” 苏亭亭捂着被刺伤的地方,眼泪汪汪的,地上就是那个凶器烛台,“谢谢你。” 杨逍摆摆手,“你太客气了。” 苏亭亭眼看着杨逍又顺手把掰断的蜡烛插回烛台上,动作老练自然,似乎他非常习惯做这种事。 几人重新将蜡烛点了起来,光亮驱散黑暗,就好似重回人间,“不要太担心,那东西已经来过了,这才第一晚,应该不会有事了。”邝洪义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宽慰道。 “大家收拾一下,准备休息吧。”许粟接过杨逍递过去的烛台,将蜡烛重新点燃后放于桌上,“老规矩,这种地方必须留人守夜,两人一班,谁守第一班?” 许粟是看着邝洪义说的,毕竟这里说到底只有他们两个才是有经验的老玩家。 邝洪义活动着手腕,沉闷的嗯了一声,“那这样吧,咱们俩一人带一班,我先来,楚兄弟跟着我,苏亭亭受了惊吓,你带她先休息吧。” 许粟没什么意见,倒是苏亭亭捂着受伤的部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颇有些可怜。 许粟在房间翻找一番,最后在床下一个木箱子里找到了一些油纸包裹好的药膏,大概辨认一番后,就带着苏亭亭躲去了书橱后面,帮她上药。 一番折腾后,许粟走去一张床打算休息,见到苏亭亭还可怜兮兮的跟在身后,许粟皱起眉,“去另一张床,自己睡!” 苏亭亭不敢得罪许粟,只好可怜唧唧的走向另一张床,因为有伤,所以只能趴在床上,不过杨逍清楚之前的事对她打击颇大,今夜想睡踏实是不可能了。 杨逍和邝洪义围坐在桌旁,忠实的执行守夜任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许粟呼吸平稳,貌似真的睡着了。 “楚老弟,之前在面粉厂多有得罪,我不知道你也是这次的玩家之一,还当你是来此地猎奇的年轻人,你也明白,那地方有古怪。”邝洪义态度出奇的和善,端起茶壶给杨逍倒了杯茶,仿佛是熟络的朋友间在拉家常。 “我知道,大哥也是为我好。”杨逍很上道。 听到杨逍变了称呼邝洪义嘴角咧开,心情肉眼可见的好,“楚老弟真是明事理的人,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分,若是不嫌弃,你以后就叫我邝大哥,我喊你楚老弟,以后咱兄弟互相多帮衬。” 说完这些邝洪义扫了许粟那张床一眼,随后凑近一些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楚老弟初来乍到,剧本里面有些门道你不懂,这里能要人命的从来不止刚才那种东西,还有人,在这个世界不要轻信任何人,无论是NPC还是队友。” 杨逍故作差异,“邝大哥此话怎讲?” “哎,来到这种地方想要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总要有人被永远的留在这里,这个世界可没有法律约束,为了活下去,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邝洪义话锋一转,“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寻找到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合作,这样会大大增加活下去的几率。” “楚兄弟,不瞒你说,我的真实身份是名警察。”邝洪义正襟危坐,突然涌出的正义感遍布全身,“这是我第三次来到剧本世界,还算有一定经验,有哪里不明白你就问我,我知无不答,对了,楚老弟你是做什么的?” 杨逍苦笑,“我真是在奶茶店打工的,我还以为你们一开始说的都是真的。” 笑了笑,邝洪义还是那副客气的态度,不过眼神却变了,“楚老弟说笑了,一个奶茶店打工的能知道纸姑爷,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我没事爱看书,民间风水秘书,诡异民俗这一类,纸姑爷不算什么,别的也略懂一些。”杨逍依旧是那副诚恳的表情,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番说辞邝洪义自然不信,可又不好直接撕破脸,只好赔笑道:“那倒是我眼拙了,没想到小小奶茶店竟也卧虎藏龙,也罢,相信我们合作,一定能闯出一条生路。” “仰仗邝大哥了。”杨逍充满感激的伸出手,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邝大哥对今日之事怎么看?”杨逍想从邝洪义这位老玩家身上再挖出一些有用信息。 “就现在情况看,这封家肯定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害死了刚才那个家伙,对方怨气难消,化为厉鬼找上门来寻仇了。”邝洪义继续说道,“还有,之前我在面粉厂的时候也录了一段视频,倒是没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等我晚上回去,再次回放的时候,背景音里能隐约听到一阵缥缈的唱腔,和刚才的唱戏声很像。” “这剧本的名字就是葑门鬼戏。”杨逍提醒。 邝洪义点了下头,“没错,所以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场要面对的就是这只唱戏鬼,等到天亮我们兵分几路,尽量在日头落山前查出这只鬼的身份,还有这封家究竟做了什么恶事,惹出灭门之祸。” “对了,楚老弟你提防着点那个史大力,他不大对劲。”邝洪义很严肃的说。 “怎么说?” “我怀疑他手上有人命,不止一条。” 第16章:人命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话说的重了,邝洪义又笑了笑,给自己找补,“楚老弟,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总之,你留点神就成。” 之后两人东扯西扯又闲聊了些别的,越聊越近乎,你一个邝大哥,我一个楚老弟,两人一见如故,好的像是一个人似的。 约摸着有些困意了,再次透过门缝窗缝查看了外面的动静,确认没问题后,邝洪义走过去叫醒了许粟,而杨逍去叫苏亭亭,该换班了。 躺在之前苏亭亭的那张床上,杨逍还时不时能闻到一阵药草的味道,邝洪义对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这不是因为邝洪义心肠好,只是他认为自己有用。 邝洪义说自己是警察,杨逍是不信的,这人身上带着一股戾气。 还有,借着与他握手的机会,杨逍察觉到此人的手掌边缘粗糙,虎口有老茧,指弓收发有力,像是个玩枪的行家,普通警察没这样的需求,他更像是佣兵。 至于邝洪义提到的史大力,杨逍一早就留意到了这个人,此人面相不善,沉默寡言,身材并不算高大,约摸也就170左右,但体型精壮,一双不大的眼睛里泛着贼光,平时习惯于微微弓着身体,走路时沉肩坠肘,下盘很稳,身上必定是带着功夫的,而且还不低。 真要是和这样的人起冲突,杨逍想过,正面对抗没有胜算,只能先下手为强。 那个许粟也不简单,一个20出头的女孩,遇事不急不躁,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理工科老师能打发的。 还有柯龙,杨逍将他的习惯特征回想了一遍,嗯...没发现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不过既然能从上个副本中活下来,想来也有过人之处。 不过现阶段大家都是队友,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帮肯定要帮一把,邝洪义这人能力不错,够谨慎,又是老玩家,与他合作可以极大的弥补自己作为剧本新人最欠缺的经验,这买卖不亏。 在接下来的任务中,自己要适当表现出自己的作用,尽量让所有人都注意到自己的价值,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确保安全,即便遇到危险,队友们也会在权衡利弊后选择救援自己。 “哎~”杨逍叹了口气,仰头看着木床顶部的雕花,不禁悲从中来,写了这么久的剧本,还都是灵异类,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困在剧本里,要是真不小心栽了,让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剧友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毁谤自己。 想着想着,杨逍的意识慢慢模糊,最后头一歪,竟然真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杨逍是被苏亭亭叫醒的,一睁眼杨逍整个人都懵了,明明自己是打算挺着一晚上不睡的,结果一个灵异作者就这点警惕性? 太丢人了...... 只见此刻门已经开了,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来,房间里只剩下苏亭亭和自己,另一张床也是空的,杨逍愣了一下,忙看向苏亭亭,“他们人呢?” “刚才来了个下人,说让每个房间派一个人去端食盒,邝大哥担心许粟姐一个人去不安全,就跟着去了,让我留在房内等你睡醒。” “他们去多久了?” “有一会了,所以我才叫醒你。”苏亭亭有些紧张的捏手指。 “有一会是多久?” “半个...半个小时,至少。” 杨逍清楚不对劲了,去拿个食盒哪里用得上这么长时间,肯定是出事了。 他拉上苏亭亭快速赶去另一间房,推开门,只见施关明急的一个人在房里来回踱步,两下一问,果然史大力和柯龙也是被同一理由叫走的。 这下不能再等了,三人一同沿着昨天来时的路往回找,结果在一处回廊的拐角,刚好听到有人在争吵,隐约还有人哭的声音。 循声找去,是一间宽敞的大院落,只见邝洪义史大力几个人都在,对面是一群仆从打扮的人,将邝洪义几人围在中间,双方貌似发生了争吵。 走得近了,杨逍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中间的地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尸体只露出一双穿着布鞋的脚,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怎么回事?”杨逍挤进人群。 “艹,你们死了人,关我们什么事?”柯龙嗓门很大,面色不善,“人又不是我们杀的!” 对面带头的是个粗矿汉子,五大三粗的,眼角还有一道疤,“这是什么话?要你们来是做什么的!拿了银子不办事,你还有理了?” 听了一会,杨逍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今天一早府上的下人去后院的水缸打水,结果一掀开盖子,险些吓死,里面居然浮出一张人脸,有人溺死在了水缸里。 杨逍走上前,慢慢掀开白布,里面是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年纪不大,睁着双眼,死不瞑目,杨逍越看越眼熟,突然心头一个机灵,这不正是昨夜背纸人的那个伙计吗? 之所以记得清楚,还是因为这人在回去的路上摔了一跟头。 “刘管家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对面刚才吵得最凶的几个人立刻就不敢造次了,片刻后,一个穿着绸布长衣的男人在几人簇拥下走了过来,人群顺势让出一条路。 鹰钩鼻,薄嘴唇,吊梢眼,正是昨夜带头烧纸人的那个老家伙! 原来他就是封府里的管家。 刘管家到了后二话不说,摆了摆手,一个身强力壮的跟班就快步上前,直接甩了领头的汉子两耳光,打得汉子口鼻蹿血,这两下是用了功夫的,直接把人打懵了。 “事情我都知晓了,孙阿毛死是他命贱,与旁人无干,把尸体抬下去,家人从优抚恤。” 刘管家抬了抬厚重的眼皮,打量了在场之人一圈,不阴不阳的嗓音带着一股很强的威慑力,“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要是敢出去乱嚼舌头,坏了封家的名声,别怪我不讲情面。” 看得出来刘管家在这群人中很有地位,被这么几句话,刚才那些闹得欢的人瞬间就哑火了,一个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见场面控制住了,刘管家转过身,望着杨逍几人,那张死人脸上不带任何感情,“各位福客,老爷醒了,有话要对你们讲。” 第17章:白家门楼 跟着刘管家,众人来到一处幽静别院,这附近的景致与规格明显比之前那处院落好很多,墙沿上还铺着琉璃瓦,在阳光下璀璨非常。 院门外有值守的护院,虎头豹眼,手中提着一杆杀威棒,活像是两尊门神,刘管家在门前停住脚步,转头吩咐:“各位稍等片刻,我进去通禀一声。” 刘管家匆匆而去,从杨逍的角度,能看到院中矗立着一座小楼,楼中厅堂内设有一香堂,香炉贡品纸活这类的东西一应俱全,香雾袅袅中,蒲团前跪坐着一位白衣老者,貌似正在诵经。 仔细看,老人身上并不是普通的白衣,而是丧服。 “奇怪,死的人是封家二公子,从来都是晚辈给长辈戴孝,怎么还有老子给儿子戴孝的?”柯龙不解。 邝洪义脸色难看,瞧出了一些端倪,“这可不是寻常戴孝,这戴的是重孝,你们看,此人白布孝帽,右塞三尺方巾,毛边对襟白褂孝衣,衣长及膝,无领有袖,无扣有带,腰束生麻,脚上一双腾云底的白面孝鞋,走的是孝衣无边的路子,这最低也是守丧三年的制式。” “父亲给儿子守孝,这不乱了规矩吗?”苏亭亭诧异问。 “古书记载中倒也出现过父亲给儿子戴孝的先例,但对方是嫡长子,可这个明显不对,他不是在给封家二公子戴孝。”杨逍貌似瞧出了问题所在。 史大力上下打量了杨逍几眼,“这话怎么说?” “你们想想看,若真是给封家二公子戴孝,老爷都一身重孝,那么这些府里的下人却无动于衷,这合适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大家回忆这一路走来,所遇见的下人可没有一个披麻戴孝的,穿着都很寻常。 “这不是戴孝,是祈福,求对方宽恕自己犯下的恶事。”许粟缓缓开口,声音也随之压低,“他拜的是昨夜唱戏的女人。” 此话一出施关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很明显,昨夜的唱戏声他也听到了,并且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刘管家在与跪坐的老人交谈一会后,重新直起身体,走到厅堂门前,对着几人招招手,护院就将众人放了进来,此刻老人已经起身,来到偏厅一把太师椅上端坐。 老人慈眉善目,天生一张富贵相,可眼中那抹散不去的愁怨之色却逃不过杨逍几人的眼睛,想来这位就是封家的主事人,镇子上有名的封大善人封老爷了。 客套几句后,封老爷轻轻叹了口气,转入正题,“请诸位来的目的你们早已知晓,我就不赘叙了,那东西的厉害想必诸位昨夜也已经见识过了,哎!听刘管家说,今晨又发现有人被害了性命,真是...真是作孽啊!” “你们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镇客,这件事还要拜托你们,诸位放心,等此间事情一了,答应诸位的报酬必定双手奉上。” 邝洪义对着封老爷一抱拳,举手投足间颇具江湖习气,“封老爷安心,我兄弟几人就是吃这碗饭的,老爷能来寻也是瞧得起我们,还请将此中原委细细道来,我们也好知道该如何准备。” 点点头,封老爷抬起眼皮,一个眼神就屏退了一旁侍候的两个丫鬟,此时房间内只剩下杨逍这些人,以及封老爷与心腹刘管家。 “这件事说来话长,还要从10年前讲起,那时家父新故,由于家父生前酷爱听戏,家里人就想着在他头七回魂那天夜里,请个戏班子来府上,吹奏一番,也算是让家父走的安心一些。” “可...可谁能想到,居然闹出了那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封老爷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手背青筋毕露,“戏唱到一半,来唱戏的戏班子里的角儿不慎落水,虽然府上的人立刻去救,可还是没救回来,人就那么...就那么溺死了。” 邝洪义想到昨夜的一幕大概知道了唱戏所在,不过还是问了一嘴,“不知戏场是选在府中何处?” 封老爷摇摇头,神色痛苦,“就在后院的那片湖上。” 杨逍闻言眉头一皱,“湖上戏?水主阴,你们请来戏班子是要他们唱鬼戏?” 听闻鬼这个字,刘管家脸色一沉,刚要出声说点什么,就被封老爷打断,“不错,请来为家父唱戏,自然是鬼戏。” “我们知道戏班子忌讳多,可我们多给了不少银子,又烧了阴差开路财,你做这行应该知晓,他们私底下也接这种活计,只不过碍于各种原因,不便明说罢了。” 封老爷态度诚恳,说的话也解释得通,敢接鬼戏的戏班子不多,但也绝不是没有,梨园行当走南闯北,红白通吃,端的就是一碗百家饭,遇到邪门事的概率很大,这些人要是没点真本事在身上,早就散伙了。 “不知封老爷请的是哪一家戏班啊?”许粟问道。 “是镇上南边迎客楼的春喜班,班主姓白,所以坊间也称他们为白家门楼,当初在这一带颇有名声。” “不慎落水而死的那个女人就是白家门楼的台柱子,也是名角儿,花名叫喜幺,除此之外她还是白家班主的女儿。” “可她的死与我封家没有关系啊,我们出银子,白家戏班也接了,字据收据什么的我们都有,谁知道...谁知道这女人怎么就缠上我封家了,这一年来,我封家事事不顺,接连损失人丁,这...这是要我封家绝后啊!”封老爷越说越激动,最后气血翻腾,剧烈咳嗽起来,刘管家忙上前帮着拍背顺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听到这里大家终于知晓了那个女鬼的身份,难怪执着于唱戏,原来生前就是个戏子。 昨夜的唱戏声虚无缥缈,又悲怨异常,事情肯定没封老爷说的这么简单,不可只听此人一面之词。 想到这里杨逍对着封老爷拱了拱手,客气道:“封老爷还请保重身体,对了,请问到哪里可以找到白家戏班,我们有话要问。” 面色痛苦的封老爷捂着心口,缓缓摇了摇头。 众人不解其意,最后还是一脸死人像的刘管家开口,冷漠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怕是找不到了。” “为何?” “在那个女人死后,这些人也全死了,白家门楼...绝了。” 第18章:头七 众人心头一惊,“出什么事了?” “戏班子的人过河时乘的船倾覆了,所有人都在船上,就在距离这里10几里地的老牛湾渡口。”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那个女人溺亡后不久。” 前脚戏班子的名角儿,也是白班主的女儿溺水而死,后脚整个戏班子的人就同样是因为溺水死绝了,这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可看出来归看出来,这种情况下可没人敢直接说出来,能在这乱世当中置办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这封老爷一家怕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封老爷的身体貌似不怎么好,又聊了几句后就显出疲态,刘管家见状唤来下人丫鬟,扶着封老爷去内堂歇息了。 “诸位,老爷他因为二少爷的事忧思过度,有什么事,你们还是问我吧。”刘管家轻轻叹口气,“实不相瞒,我家的老爷的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都是被那件事闹得,夜里都睡不安稳。” 杨逍:“呵。” “诸位请随我来,你们看一看就知道了。”提及自家这位老爷,一脸阴森面相的刘管家难得的流露出几分真情,他带着一行人走去了厅堂另一侧,那里从外面看像是卧房。 房门顶端嵌着一块八卦镜,古铜色的镜面略微蒙尘,但造型古朴,周身规整,一眼就能瞧出是件难得的古物。 推开门,里面确实是一间卧房,一张雕花木床就斜对着门,木床上的帷幔放了下来,隐约能瞧见里面正躺着一个人。 在得到刘管家默许后,几人才敢走上前,缓缓掀开帷幔,里面的景象让众人大吃一惊,这床上躺着的居然是一具纸人! 纸人身上盖着厚实的绣被,还枕着一块木枕,床上所有用品都与活人无二,更关键是这纸人的模样分明就是照着封老爷画的,给活人造纸人可是大忌中的大忌! “假死?”杨逍瞧了瞧纸人的眉眼,看出了一些门道。 闻言刘管家转过身,对杨逍一点头,“你说的不错,那个女人太凶了,府里找过许多法师道士,都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史大力盯着刘管家,瓮声瓮气道:“可你们不知道用这法子会伤活人的运数吗?” “顾不得那么多了,老爷的性命要紧。”刘管家对几人一拱手,神色凛然,“诸位,既然收了我封家的银子,就请尽心尽力,早一日解决掉那个女人,事成之后我封家必有重谢,与诸位而言也是功德一件。” 这话听多了,大家都没什么感觉,功不功德的没人在意,大家只想活下去。 “刘管家,那这具纸人替身还能瞒多久?”邝洪义问出了关键问题。 刘管家伸出三根手指,“算上今日,最多三日。” 卧房中的布置颇为诡异,木床左侧挂着一只绣着恶鬼的香囊,右侧则悬着一把断了刃的老剪刀,床边摆着一双大红缎面绣花鞋,可鞋尖却被利器斩断,不知所踪。 退后一步,在居中的方桌上还用铜钱配合着香烛摆出奇异的图形,看样子是某种驱邪的法阵。 房梁上垂下一根银线,下面吊着一只铃铛,铃铛外包着一层铜锈,形制是少见的方形,自从他们几人进来后,铜铃时不时微微摇晃,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盯着这枚铃铛,杨逍微微凝神,他在一本旧书摊淘来的老书上面看到过类似的。 这种铃铛叫棺鸣儿,很少见,一般是穿了银线挂在棺材一角,传闻盗墓贼开墓后见到这种棺材,一般都不会叨扰,毕竟好模好样的死人没有用这个的,通常都是怨气极重之人,或者是横死尸身不全。 据说这东西十分邪门,里面用秘法封了未足月胎儿的魂魄,接着用尸蜡封口。 这铃铛通常不会响,只有在感受到冤魂厉鬼的煞气后才会响,里面会传出婴儿凄厉的哭声。 又待了一会,众人离开,站在大院外,感受着阳光洒在身上,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那间布置后的假卧房处处充满阴森之感,房内房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再次嘱咐了几句,刘管家允许几人在府内随便走走,想要出府也无妨,但日落之前必须赶回来。 还有,出府一定要找府内的下人陪同,刘管家给出的理由是外面现在闹兵灾,流民太多,担心他们的安全没有保障。 说完这些,刘管家就走了,大家互相看了看,随即离开这处院落,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没了外人,有些话就方便说了,“你们怎么看?”邝洪义确认没有偷听后,第一个开口。 柯龙冷笑一声,“这事儿不明摆着吗,人家好端端来唱戏,结果最美的角儿溺水死了,这还不算,转头全戏班子都死绝了,好嘛,直接给你来个死无对证,让你查都没处查。” “你们看这样能不能说得通,封老爷瞧上了白家戏班的名角儿喜幺,借着唱戏的名头将人诓了过来,结果喜幺性格刚烈,抵死不从,封老爷一怒之下就杀了她,也可能是喜幺避免受辱投湖自尽,可当时白家戏班其余人也在府中,封老爷担心这件事传出去后对自己名声不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起手,许粟直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对外宣称是乘船倾覆。” 这算是一个比较常规的推测,不过史大力却摇摇头,“我感觉不像,你们别忘了,这可是封老太爷的头七,古人最重规矩,封家在当地也算是大户,不会在这种重要场合乱来。” “呵呵,那可说不准,衣冠禽兽什么的可多着呢,酒后乱性你懂不懂?就属这些资本家玩的花花。”柯龙撇撇嘴。 杨逍注意到他貌似对资本家有很大敌意,或许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据柯龙之前说他父亲貌似就是开厂子的。 沉默片刻,邝洪义再次开口,“我同意史老哥的观点,这毕竟是封老太爷的头七,还有,如果封老爷真的只是想霸占这个喜幺,那么完全没必要把整个戏班子都请来,这反而麻烦。” 第19章:镇魂塔 坐等着线索可不会自己送来,简单商议后,众人打算趁着白天,分散开找线索。 史大力柯龙三人留在府中继续探查,而邝洪义杨逍四人出府到外面找线索,大家约定天黑前回到这里,分享所获情报。 杨逍四人循着记忆朝府门方向走去,没一会便有府中的下人跟上来,表面虽然客气,但一开口就说是刘管家吩咐的,说是无论去哪里,都要他们跟着,还说即便要出府也无所谓,马车早就备置好了。 “送我们去老牛湾渡口。”杨逍开口。 闻言后面的胖仆人一愣,“老牛湾渡口?” 邝洪义忍不住皱眉,“怎么,不方便吗?” “不不,那倒不是,只是老牛湾渡口路程远,出了北城门,还要再走10几里的山路。” “现在出发,傍晚前能赶回来吗?”这点至关重要。 胖仆人思考片刻,最后重重一点头,“有马车可以,但你们不能都上车,不然马跑不起来。” “可以。”邝洪义答应下来,随后转身看向杨逍,“小兄弟,你和我同去,许小姐,你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许粟打断,此刻许粟一改之前冷冰冰的态度,语气甚至带上了些柔弱,“邝大哥,还是我和楚先生同去好了,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这附近乱的很,我们两个女人终究不方便。” “嗯,你身子骨轻,跑起山路来马也松快些。”不等邝洪义想出理由拒绝,胖仆人先答应下来。 在胖仆人的指引下,几人沿着昨天来时的那条路出府,还是那道偏门,一架马车就等在胡同口。 马车车厢里有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些散碎银子,驾车的马夫解释说这些都是刘管家安排的,说是给各位福客留着花销。 分了一些银子给邝洪义和苏亭亭,趁着许粟在检查车厢的时候,邝洪义使了个眼神将杨逍唤过来,压低声音:“楚老弟,一路上多留个心眼,这个许粟也不见得是好东西,莫要与她走太近,当心与虎谋皮。” 杨逍满脸认真的答应下来,可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于他来说,无论是邝洪义还是许粟,都是陌生人,只要诉求一致,都可以合作。 目送马车远去,邝洪义眼神复杂,最后只好带着苏亭亭朝街的另一端走去,他们也有自己的任务,需要打探一下封家人在当地的真正口碑如何,有没有犯下什么恶事。 可一连找了好些家商户,大家口径都出奇的一致,封家在当地的口碑极好,有灾救灾,有急救急,不少人都受了封家的恩惠。 有些穷苦人家实在活不起了,舍不得儿子,就张罗着卖女儿,封家也会出钱将孩子买下,送去姑子庙里,让她们吃斋念佛,等长大了,就帮着给找一个好人家嫁了。 当地人还曾想要给封老爷建一座生祠,感谢这位十里八乡交口称赞的大善人,可被封老爷婉拒了。 “这封老爷莫不是真是一位大好人?”苏亭亭也有些想不明白,而且看这些人真诚的表情也不像是装出来的。 邝洪义扫了眼站在店门外不远等候的封家下人,低声提醒,“别被表相迷了眼,人是最复杂卑劣的生物,在外行善积德,甚至不收贫困患者医疗费的好医生在家里可能是家暴妻子殴打老娘的畜生,常年在山区支教的老师也可能是伪装后的连环杀人犯,善恶有界限,但人没有。” 马蹄声滴答,马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这对于坐惯了现代汽车的人来讲,实在是一种折磨。 杨逍掀起车窗后的帘子,如今他们已经出了城门,山路两侧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 就在杨逍欣赏难得的景色时,突然,马车开始减速,马夫有些紧张的声音响起,“各位福客,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把帘子拉严实了,切记,千万不要看外面!” 杨逍的心脏瞬间紧绷起来,不完全是因为马夫的几句话,而是他也感受到了,这附近有一阵阴冷的感觉。 车厢内的气温好似陡然下降好几度,车帘被遮挡的严严实实,车厢内随即陷入一片昏暗。 杨逍大气也不敢出,正当他思考这究竟怎么回事时,一道柔软的躯体朝他靠了过来,一只微微泛凉的手慢慢摸上了他的手,随后一点一点抓紧,耳边酥酥麻麻的,是头发触碰到脸颊。 能感觉到这具靠上来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杨逍动也不敢动,毕竟这车厢里就只有他和许粟两个人。 这鬼从古宅跟出来了? 不对啊,就算是跟出来了也没理由找我啊,昨天中邪的是苏亭亭,夜里跑出去的是邝洪义,自己没毛病啊? 这样的诡异氛围持续的时间不算长,大概也就几分钟,车厢内那阵阴冷的感觉慢慢散去,随着一声清脆的马鞭声,马车开始提速,滴滴答答的马蹄声响亮起来。 “没事了,各位福客,咱过去了。”车厢外传来马夫松口气的声音。 此刻杨逍才注意到,紧紧靠在自己身上的居然就是许粟,不过此刻的许粟不再是刚见时那股冷漠气息,她蜷缩成一团,一边靠在马车车厢,一边依靠在自己身上,楚楚可怜的那张脸上还依稀有泪痕。 “许小姐?”杨逍想要扶她起来,可许粟还是抓着自己的手臂,没有动,更没有放手。 片刻后,许粟好似才回过神,急忙松开手,脸颊微微翻红,磕磕绊绊的解释,“对,对不起,我刚才...很害怕,我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装模做样的安慰她几句后,杨逍拉开车厢的挡帘,看了看外面,随后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东西?” “哦,是一座佛塔。”马夫一边驾车一边答道,看样子他对那东西并不陌生。 “佛塔?佛塔有这么邪?”之前他明显感觉到一阵寒意,就像是有东西盯上了自己。 “你们不常走这条路,不知道也不稀奇,那不是普通佛塔,是一座赤脚僧人主持建造的镇魂塔,有好些年头了。” 第20章:我不想你被骗 “以前这条路偏僻,经常有贼人山匪在此打劫过往客商,东西女人劫走后,剩下的男人孩子直接就给杀了,开场破肚后就那么挂在附近的树上,血呼刺啦的,商队里带头的更惨,直接倒点天灯,以此来吓唬那些胆敢反抗的商队。” “后来这些贼人越来越猖狂,居然连县太爷的家眷也敢截,衙门里的老爷们就坐不住了,招来官兵开始剿匪,抓到一个杀一个,尸体直接丢路边,要是抓到领头的,凌迟不算,还要枭首示众。” “后来路边的尸体越来越多,又没人敢给贼人收尸,担心被官军当做共犯一块绑了,时间一长,这一路上尸臭味臭气熏天,还闹起了邪祟,有人说见到恶鬼抓人啃食,闹得人心惶惶。” “直到有天来了位过路的赤脚僧人,这僧人不一般,是带着道行的,寒冬腊月就披着一件薄僧袍,打着赤脚走在齐膝深的大雪中,皮肤红润,面色如常。” “这赤脚僧人在此地徘徊一夜后,第二天一早就找到衙门,说这林子是少见的聚阴地,死在这里的人魂魄不散,全汇聚一处,如今有些已经快要成气候了,若是再放任不管,整座城内的人怕是都要被害了性命。” “衙门里的老爷们哪里信这种鬼话,就喊着衙役将人乱棍打出去,结果没想到刚一个照面,7,8个衙役就被看起来瘦弱的僧人打趴下了,最后僧人从随身的大口袋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丢在地上,这下可把在场的人吓坏了,竟然是两颗人头!” “这两颗人头衙门老爷们都不陌生,一颗是悍匪‘钻山龙’的首级,一颗属于山贼大把头‘啸西风’,此二人早在半年前就被官军剿灭,压到菜市场凌迟处死,首级也被勒令挂在山路旁,以儆效尤,可观此二人首级,居然没有半点腐烂迹象,栩栩如生。” “赤脚僧人也不废话,一手提着首级,一手掰开‘钻山龙’的下巴,只见里面赫然含着半只带血的耳朵,耳朵上还戴着碧玉耳环。” “僧人说道昨夜他听林子中有异响,走近后刚好撞见此二只邪祟在残害人命,在场一共8人,几乎被吃了个干干净净,激战一番后,才终于毁了这两只邪祟的根基,摘回头颅。” “见到这一幕,官老爷立刻派人去老僧人说的地方查看,确认无误后,立刻按照老僧人所说,召集工匠,在老僧选定的地方,也就是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地方,此处是整条路上的至阴之地,建造了一座佛塔,用于镇压附近的邪祟。” “然后收敛无主的尸骨,将这些尸骨都埋在了那座镇魂塔附近,从此之后,这条路就安生多了。” “久而久之,只要附近有枉死的人,或者无人认领的尸体,都会被拉来,埋于塔下,这样即便化为厉鬼,也会被镇魂塔镇压,无法作恶。” “对了,传闻老僧人将随身携带的那尊佛像留在了塔中,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马夫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杨逍却警觉起来,这马夫知道的也太详细了,详细就算了,话中还有一处漏洞。 马夫说附近的人会将无主的尸骨埋在镇魂塔附近,可这鬼地方别说靠近了,就是路过都不能说话,不能直视,又如何敢挖坑埋尸体呢? “这地方这么邪门,怎么敢靠近埋尸体啊?”杨逍装出一副有点怕,但又很好奇的模样。 提起这个,马夫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哦,你说这个啊,这好办,含一口坟土就成,等忙完了,离开那里,再把土吐掉。” 如今陡峭的山路已经过了,眼前的路开阔起来,马夫也松懈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一些研磨的很碎的土,“就是这些,过路的人路上都会预备些,只是这味道......” 马夫大概50岁出头,模样憨厚的笑了笑,杨逍知道他什么意思,主要这坟土味道实在不怎么好,不然在经过那里前,他就分一些给自己和许粟了。 下一秒,马夫愣了愣,因为许粟突然伸出手,抓了一些坟土,随后又分了一些给杨逍。 “你们这是......” “有备无患嘛。”杨逍笑了笑,收起坟土,这所谓的镇魂塔有点邪门,不得不防。 继续赶路,大概又过了半小时,马车终于停下,杨逍已经能听到浪花拍打堤岸的声响。 下车后,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码头,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除了一些衣着富贵的客商,大部分都是码头的苦力,扛着半人高的粗麻袋,往返于马车,库房,还有靠在岸边的大木船。 不载货的马车无法长时间停在这里,约定好半个时辰后见面,马夫就架着马车离开了。 没了马夫,杨逍和许粟也就自由多了,“多谢许小姐,这坟土回去的时候或许用得上。” 许粟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都是举手之劳,路过那里时我真的吓坏了,还好有你在。” 我信你个鬼!杨逍心里想着,可表现在脸上却是受宠若惊,还隐约藏着些有美人投怀送抱的自豪与小窃喜,片刻后正色道:“许小姐言重了,我们是队友,理应互相帮忙!” “嗯,你给我的感觉...和之前我遇到的人都不一样。”许粟有些难为情的抬起头,望着杨逍的眼睛,眼底的柔弱与期待宛若一江春水,“所以你一定要活下来,你是新人,有什么不懂的,别人不愿意告诉你,你都可以问我。” 来了来了!对味了! 好一朵怒放的白莲花,肯定是察觉到自己有用,不惜利用美人计拿下自己,最好再接一招离间计,把自己和她绑定的同时,再反捅别人一刀,比如说自己名义上的盟友邝洪义。 许粟撩了下鬓边的发丝,神色有些为难,好久后才鼓足勇气:“昨天我见你和邝大哥聊了很久,邝大哥也是好人,我能感觉得到,可...可我就是担心你受骗,我之前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新人,最后都因为受骗,被永远留在了剧本世界。” 第21章:怪雾 这时候要是贸然答应的话就太蠢了,也会让许粟起疑,杨逍没有正面回答,若即若离的感觉有助于在下一波拉扯中掌控主动权,而自己也能从许粟口中得到更多有关于剧本规则的线索。 到时候和邝洪义所说的两相印证,就稳妥多了。 “先离开这里。”杨逍带着许粟离开忙碌的码头。 许粟扭头看向人来人往的码头,不解问:“我们不是来打听白家戏班那些人吗?” “走船这行忌讳很多,这些个船老大都拜水龙王,最忌讳提及沉,翻这些个事,如果在这里打听10年前的沉船案,人多眼杂,一旦被那些管事的知道了,会惹麻烦。”杨逍边走边解释。 “你懂得真多。”许粟乖巧的跟在杨逍身侧。 两人来到码头不远的一处阴凉下,这里有些脏乱,地上插着一块木牌子,附近零零散散的有一些光着膀子的人在休息。 看装束都是码头的苦力,可这些人岁数稍大,身体也不是那么健硕,见到杨逍和许粟走来,呼啦一下围了上来,“老爷,老爷您是要搬货吗?哪家的船?” “老爷别看我瘦,身子骨结实着呢,不像那些个后生仔,看着一膀子力气,其实都在偷懒!” 几句话后,许粟也听明白了,这些都是没有选上工作的老码头苦力,这行吃的就是一膀子力气。 听到杨逍说没货后,这些人也就散了,杨逍径直走向一位模样苍老的苦力,此人蹲坐在地上,眼神都有些浑浊。 “打听点事。” 见到杨逍摸出来的散碎银子后,老苦力的浑浊眼神瞬间清澈,伸手就要去抓,被杨逍躲开了。 老苦力立刻爬起来,对着杨逍和许粟扯出一张自认为和善的笑脸,露出一嘴缺了几颗的黄牙,谄媚道:“二位爷,有什么话尽管问,老汉我在这码头上摸爬滚打快20年了,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10年前,在这老牛湾渡口沉了艘船,上面有梨园行当白家门楼一行人,知道这事吗?” 闻言老苦力谄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甚至有些惶恐,“你...你打听这事做什么?” 见到老苦力的反应,杨逍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不关你事,小爷我好奇,你要是能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上一遍,那这银子,你的了!” 老苦力死死盯着那块碎银子,然后又看了看杨逍那张脸,反复多次后终于狠下心,“成,我告诉你,不过不能在这里说,不然......” 杨逍知道老苦力的顾虑,点点头,接着一行人离开这里,辗转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 “哎,这事你问别人还真不一定知道,那都是老黄历了,不过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一船的人啊,就没跑出来几个!”老苦力上来先叹一口气。 “我想想啊,那天的日子是...是庚寅年九月下旬,不,是九月初六!对对,就是九月初六,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晌午我还给城东的年家布庄卸了一批货呢。” “事发的时候是傍晚,我刚结过工钱,那白家门楼的一批人就来了,大包小裹的,急匆匆的就要上船。” 说到这里许粟忍不住打断,“你确定是白家门楼的那些人?亲眼看到的?” 老苦力眼睛一瞪,“当然,这还有假?你们别看我现在落魄了,想当年我在码头上也有一号,兜里富裕的时候没少去迎客楼听戏,那白家门楼的几个管事的我都认得。” “那你也应该认得喜幺吧,看到她了吗?”杨逍追问。 “那没有。”老苦力摇头。 许粟瞧了杨逍一眼,意思很明显,既然上船前看到了活着的白家门楼那些人,就说明这些人不是在封家府上被灭口。 “除了白家门楼戏班子的人,还有人与他们同行吗?”杨逍猜测会不会是不方便在府内动手,封家派人跟到了船上,毕竟是封老太爷的头七,府上沾血不吉利。 老苦力泛起苦笑,“哎呦,这怎么可能记得,当时天都要黑了,老汉我也不能编瞎话骗你们不是。” “嗯,你继续说吧。”见这老苦力为人还算实在,杨逍递过去半块碎银子,老苦力立刻抢过去,小心的塞进嘴里一咬,下一秒,整个脸乐的像是绽放的菊花,一脸的褶子。 “哎哎哎,我想想啊,然后我就走了,回去睡觉了,还是第二天来码头的时候,见到好多人围着,衙门口的公差都来了,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昨夜有船沉了,死了好些人。” “除了白家门楼的班子,还有几个附近军营里面管事的,据说官职还不小,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衙门里的人来码头查了好长时间。” “那段时间好些人的营生都停了,几条船的老大使了不少银子想要打通关节,放自家船出去跑生意,衙门里的人都不松口。” 说到这里,老苦力忽然左右瞧了瞧,接着压低声音,表情神神秘秘的,“不过当时外面私下里都在传,说这事不对劲,里面透着邪呢!” “你们不跑水路可能不清楚,这老牛湾码头水势一向平稳,水底也没有可以挂底的大石头,所以几乎没怎么出过事,而且事发当天天色很好,没雨也没雾,可等那艘船刚离开码头,驶到水深的地方,忽然就变天了。” “不但下起了瓢泼大雨,还忽然涌出一大片雾气,当时老汉我不在,不过后来听当时在码头上的其他苦力说,活了半辈子了,从来没见过那么怪的雾气,雾里泛着死人灰,连船上挂起的灯笼都看不到了。” 闻言杨逍许粟脸色瞬间就变了,毕竟这样的雾气昨夜他们也经历了一次,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雨。 见到二人脸色变了,老苦力还以为是自己的故事吓到了他们,愈发神秘道:“这还不是最瘆人的,据说当时那艘船是突然停在大河中间的,就像是被河里什么东西给拉住了,然后就沉了,下沉的速度特别快,船上有不少会水的好手,可最后只逃出来一个人。” 第22章:夷婿爷 “是谁?” “是那条船上撑杆子的老艄公,大名不知道,不过码头上的人都尊他一声夷婿爷,这人水性了不得,几尺高的浪头打过来,都敢下去扎猛子。”老苦力回忆。 “夷婿爷?”许粟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奇怪的称谓。 “就是河伯的女婿,河伯也就是水里的河神,古书上记载河伯名为冯夷。”杨逍简单解释。 听到杨逍的话,老苦力抿起嘴,陪着笑脸,“这位爷见多识广,就是这样。” “这位夷婿爷在哪里,带我们去找他。”杨逍也不废话,如果能找到那场翻船案的亲历者,事情就简单多了。 闻言老苦力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随后摇摇头,“他已经不再这里撑船了,那件事过后,他就辞了原本的活计,据说和龙王爷发了毒誓,再也不下水了。” 通过老苦力的讲述,杨逍确信这位夷婿爷肯定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当下的重点是找到他,然后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哪里能找到这位夷婿爷?” “这......”老苦力面露难色,一双小眼睛鸡贼的眨啊眨,“这位夷婿爷怎么说也和老汉我有交情,你们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杨逍直接掏出一块碎银子。 老苦力见到银子呼吸都急促起来,不过还是忍着没有动,“主要年头太久了,你看我这记性一时半刻也......” 杨逍又掏出一块碎银子,这块比之前那块大得多,“不着急,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就去问其他人,码头上这么多人,总会有一两个记性好的。” “别别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记起来了!”老苦力立刻上前抢过银子,一把攥在手里,“这人住在李四胡同,胡同西边倒数第三间就是,我很早以前给他打过酒,去过一次。” “小爷我舍点银子不算什么,不过要是让我知道你编瞎话诓我们,那后果会很难看。”杨逍靠近老苦力,皮笑肉不笑说。 “不敢!绝对不敢!” 敲打一番过后,杨逍和许粟就打算回去了,距离和马夫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可刚走出去没多远,就听身后有脚步声。 追来后的老苦力吞了口吐沫,神色紧张地看向杨逍二人,犹豫了好半晌才开口:“二位爷,既然收了你们银子,有些话老汉我不得不说,甭管因为什么,听我一句劝,这件事你们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我听码头上一位老伙计喝醉后说,当晚这位夷婿爷逃上岸的时候,就剩下了半条命,眼瞧着进气少出气多了,要不是刚好有位野郎中在场,连灌了几副猛药吊住了命,人当晚都过不去。” “醒来之后,这位夷婿爷喊得第一句话你可知晓是什么?”老苦力呼吸急促,“莫扯我脚,水里有漂子!” 回去的路上,杨逍还在想着老苦力说的话,水漂子他知道,就是水中的尸体,不过这位夷婿爷遇见的,可就不是普通浮尸那么简单了,估摸着应该是水鬼。 正想着呢,忽然一块饼递到了眼前,转过头,正对上许粟那张脸,“快趁热吃吧,折腾了这么久,肯定也饿了。” 饼是许粟在码头附近买的,买了好几张,可却非要撕下来一半递给自己,两个人吃一张,自己一半她一半,真会玩啊...... 吃着饼,许粟的身体靠了过来,望着杨逍的眼神也带着些崇拜,“喂,你究竟是做什么的啊,怎么懂这么多?” “你指什么?”杨逍咬了口饼。 “就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啊,河伯,水龙王,还有...还有封府里面的那些事,吓死人了都。”许粟故作害怕的拍了拍胸口。 “这没什么,你多看书也知道。”杨逍一本正经教育起了许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你真能闹,要我说书里还说郎情妾意,英雄难过美人关呢!怎么没见你学学?”许粟上身侧了过去,以玩闹的姿态将杨逍逼到了车厢角落里,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杨逍不禁感叹这女人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真肯下本钱啊,不过杨逍也习惯了见招拆招,表现出一副欲拒还羞的姿态,他毕竟才24,模样甚至比同龄人还要年轻一些,像是正在读大学,缺乏足够的社会经验,被貌美异性主动表白有这样局促的表现倒也正常,这与学识无关。 见目的达到,许粟也不追击,只是撒娇般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等出去后我要怎么找你?” 呵呵,这是变着法子的打探我的真实身份...杨逍有些紧张的望着许粟,脸颊微红,张嘴就来:“我...我在一家历史博物馆上班,一边上班,一边准备考研。” “那我们可以一起。”许粟眉眼温柔下来,“其实我也是大学生,之前我说大学老师是骗他们的,毕竟担心遇到坏人,剧本世界里像你这样可以依靠的好人太少了。” “那个邝大哥凶巴巴的,感觉就像是电视法制频道里的杀人犯,每次一见到他我就心慌的不行。” “啊,你别误会,我就是这么一说,邝大哥也有可能是好人,我就是不想你受骗。” 你戏真多啊,邝洪义要知道你背后这么诽谤他,非给你浸猪笼不可...杨逍叹口气,将计就计,“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也是好意,我会留心其余队友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许粟装模做样的感慨几句,忽然话锋一转,“对了,之前在封老爷纸人那间屋子,我看你盯着地上的绣花鞋看,就是鞋尖被割断的那一双,好奇怪啊。” 套近乎后就打算套情报了,杨逍做戏做全套,很是认真的回答:“床边那双绣花鞋确实不对劲,因为那不是给人穿的,是给鬼准备的。” “传说夜里鬼是看不到床上熟睡的人的,但能看见鞋子,它们会垫起脚尖踩在鞋子上,就能看到鞋尖所对方向的人。” “如果剪断鞋尖,就相当于遮住了鬼的眼睛,所以阴阳行当中有句老话:斩鞋头,遮鬼眼。” 第23章:大善人南霸天 一路颠簸,马车终于回到了镇子上,还未到封府,就在路边摊撞见了邝洪义与苏亭亭。 见到杨逍,邝洪义紧绷的脸色才舒缓下来,随即话中有话试探:“楚老弟,这一路还顺利吧?” “还好,多亏了许粟姐照顾。”杨逍笑道。 一行人从胡同偏门回了封府,刚进门就有下人慌慌张张来禀告,说留在府中的一位福客出事了。 急匆匆赶往他们所住的后院,推开门,只见史大力和柯龙正围坐在桌旁,而施关明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紧闭着眼,额头上搭着块湿布。 床边摆放着一只木凳,凳子上放着一个空碗,碗底还残留一些褐色的液体,整间房内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道。 “怎么回事?” 柯龙重重叹口气,面色难看,“别提了,这施关明被鬼迷了心窍,居然去搬压在那口井上的磨盘,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昏倒了。” 通过柯龙的讲述,杨逍立刻意识到他说的是自己曾经注意到的那口井,在现实世界那口井也不对劲,上面压了一块“菩萨首”镇着。 “不过不用太担心,刚才府里的郎中来看了,没有大碍,已经熬了药汤喂下去了。”史大力宽慰众人,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朝外走,“对了,我们在府里发现了一些线索,你们来看。” 几人离开史大力他们的房间,来到杨逍四人的房间外,绕到房后的树丛,这里地上留着一道很清晰,但又很奇怪的印迹,印迹曲折蜿蜒,一直延伸到房间的后窗外。 邝洪义用脚步丈量了地上的印迹,脸色阴沉下来,“是船底划过留下的鱼骨纹。” 这让大家瞬间想到了昨夜,那道出现在窗外的臃肿人影,那家伙真是乘船来的。 更瘆人的是,这鬼船居然直接开到了岸上! 众人返回房间,毕竟施关明还在昏迷,坐下后史大力很爽快的向大家分享自己这队人在府内调查来的线索,“封家这次确实是被搞惨了,半年前,封家大少爷金榜题名,可在与朋友一同返乡,乘船过河时,不慎失足落水,当时水流湍急,最后连尸体都没寻到。” 貌似是知道大家想问什么,史大力又补充:“与老牛湾渡口无关,我问过了,不是那条河。” “这还仅是个开始,接着就是封家三少爷,洗澡洗的好好地,忽然就疯了,非说澡桶里有东西抓他的脚,请了好多名医,都没用,说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癔症,怕是治不好了。” “除了封家三少爷还未婚配,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有正妻,而且妻子都怀有子嗣,不过在大少爷死后,大少爷的妻子忧思过度,没多久就小产了。” “在这之后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还时常产生幻觉,逢人便说看到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坐在井边呼唤自己。” “结果有一天趁着侍女去端药,大少爷的妻子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然后爬来井边,一头栽进去了。” “等侍女回来,人早就没救了。” 说到这里史大力叹口气,眼神复杂的望向杨逍几人,“就是那口被磨盘压住的水井,在大少奶奶死后不久,据说那位侍女因为自责,也选在一个夜里投井自尽了,从那之后,这口井就被封了,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封家厄运不断,前不久又轮到了封家二少爷,他已经很小心了,不乘船,也不用大浴桶洗澡,可在骑马过一道很浅的小溪时,马脚滑了,人摔下马,后脑不偏不倚,刚好撞到了一块锋利的石头,人在送回封家的路上就死了。” “嘶——”苏亭亭倒吸一口凉气,确实够惨的,一大家子人,现在满打满算,就剩下一个病恹恹的封老爷,一个疯疯癫癫的三少爷,还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二少奶奶。 “这些人的死都与水有关,我想可以肯定是那只女鬼的报复。”邝洪义声音厚重,“我们在镇子上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封家的口碑确实不错,但那是近些年,在封老太爷那一辈,可不这样,当时十里八乡就没有不怕封老太爷的,敢少一粒粮食,腿都给你打断,就是卖儿卖女也得把这一粒粮食凑出来。” “对了,当时封老太爷也有个绰号,叫南霸天。” “我们还打听到,封老太爷的坟就在出城不远的歇马岭,原本想去看看,可担心一来一回时间不够。”邝洪义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接下来就轮到杨逍许粟他们了,二人将老牛湾码头所见所闻讲了一遍,以及路上遇见的镇魂塔。 “白家门楼那些人也是死于水祸?”这个消息可实在太重要了,完全推翻了之前大家的猜测。 柯龙眉头皱起,“消息属实吗?会不会是封家买通了船家,有意制造了这场......” “不可能。”许粟打断道:“首先事故中死的不仅有白家门楼的人,还有附近军营中的当官的,封家说到底也就是个富户,又没有官身,量他也不敢杀官军。还有,那场突如其来的雨,还有大雾怎么解释?当夜码头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房间内陷入沉默,片刻后还是邝洪义开口:“所以这件事的性质变了,喜幺会对白家门楼的人出手说明他们也有问题,我怀疑是白家门楼的人将喜幺卖给了封家。” “是许配给了封家才对。”杨逍如今也反应过来,“难怪要选在封老太爷头七这一天,原来是要配亲。”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封家花了大价钱,买下了白家门楼的台柱子喜幺,借着唱鬼戏的名义给生前酷爱听戏的封老太爷送了下去,当然,这一切白家门楼还有白班主是知晓的,毕竟收了银子,还要配合封家把戏演足,可作为当事人的喜幺肯定不知道。 苏亭亭想明白后恨得牙痒痒,“好一个封老爷封大善人,心可真狠啊!还有白家班主,喜幺可是他女儿啊,他也舍得?” 史大力笑了笑,“有什么舍不得的,那点骨肉情分哪有白花花的银子来得实在。” 第24章:怪人 “各位福客。” 正当几人在讨论案情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将房内众人吓了一跳。 转身看去,只见窗外站着一个模样怪异的男人,男人见大家注意到他,咧嘴一笑,随即缓缓从窗边走到大门处,也不进来,就那么站在门槛外。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苏亭亭向后靠了靠,这人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男人穿着与府内下人无二,可样子却十分古怪,约莫40岁出头,身材极瘦,立在门外好似麻杆一样,窄额无眉,一双豆豆眼,两撇八字胡,纤薄的嘴唇几乎不见血色,活脱脱一个耗子成精。 更瘆人的是此人右耳后斜着长了一个网球大小的肉瘤,肉瘤上的皮肉相互挤压,居然依稀能瞧出一张脸的轮廓,稀疏凌乱的头发在头顶盘起,扎起了一个难看的发髻。 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下人,杨逍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鞋子上。 “各位福客,封老爷让我来传句话,等那位醒后,还请你们一同前往敬意堂。”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天生如此,男人始终捏着嗓子说话,声音不阴不阳。 邝洪义望了眼外面,此刻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天就要黑了,不知道封老爷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们吗?” 男人咧开嘴,看表情想要挤出一张笑脸,可结果是整张脸皮都跟着抽搐,“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封老爷为诸位准备了一些个纸活儿,有了这些,今夜可保诸位平安无事。” 说完男人就转身离开了,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这个男人走路姿势怪异,居然踮起脚尖,可速度一点也不慢。 “这人怎么怪瘆人的,哪里来的?”许粟盯着男人背影,一路消失在院外的拐角。 “不是一般人,身上带着功夫呢。”史大力颇有些忌惮的望着男人离开的方向,声音压得更低了,“你们注意看他的鞋子了吗?” “鞋子很大,而且不分左右。”杨逍之前就注意到了,按照身高算,这男人最多也就170多一点,可那双鞋子却大的出奇。 只有死人穿鞋才不分左右,除此之外,就是那些整日里与死人打交道的阴门行当。 “这人是阴行的?”许粟思虑过后点点头,确实,这人眼神中带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看人的眼神就和看尸体差不多。 “听说阴行的人大都天残地缺,我看这家伙多少占几样,入了阴行也算不得亏待他。”柯龙面露不屑。 封老爷为大家准备了纸活儿,其实也就是纸人,约摸着就和封老爷卧房里的那具类似,毕竟如今他们是封家人的替身,要是死的太多太快,下一个就轮到了真正的封家血脉,所以给他们也寻了个假死的替身倒也解释得通。 邝洪义深吸一口气,眼神缓缓沉了下去,“我知道刚才那人是做什么的了,他是阴行八将之一的扎彩匠,封老爷那具纸人就出自他的手中。” 杨逍此刻也想到了,“你说得对,阴八行中只有扎纸匠最喜欢穿大鞋,他们行话又叫掌大船,传闻扎纸匠成天和纸人泡在一起,身上也沾染了纸人的阴气,久而久之,两者越来越像,因为纸人脚小,为了区分人鬼,所以老辈的扎纸匠都穿大鞋,而且是黑面白底。” 苏亭亭听到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为了区分什么意思,难道还有人分不清纸人和活人吗?” “有这么种说法,如果扎纸匠的手艺够好,每逢无月之夜,逝者能够借由纸人还魂,纸人可自由行走,与常人无异,甚至还能交代未了的心愿。”杨逍顿了顿,最后解释一句:“都是书里说的。” 苏亭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面前这个模样秀气的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有很多心眼,“你...你这都看的什么书啊?” 压根没人搭理苏亭亭,同为不受待见的新人,可如今杨逍的价值已经体现出来了,大家对待他的态度相当好。 除了柯龙,这小子一天不知道在想什么,总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态度,杨逍猜测他可能有某种底牌。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只见躺在床上的施关明缓缓睁开了眼睛,“我这是......” 许粟就用药碗给他倒了水,喂了他几口,慢慢的,施关明清醒过来,眼神也清晰了许多。 “井!那口井有问题!”施关明一个激灵后开口,整个人也紧张起来,像是回到了昏倒前,“我走近那口井后,看到井后蹲着一个女人,女人披头散发的,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听到了,那个女人在求救,她很痛苦,说...说那块大磨盘压住了她,让我帮忙搬开,她要回家。” “还有呢?你还看到什么了?”柯龙催促。 不料施关明在看到柯龙那张脸后,立刻就炸了,“你!都是你,是你要害我!” 施关明伸出手,突然掐住柯龙的脖子,眼睛里充满血丝,“你一直都看我不顺眼,是你,是你让我走近那口井的!你想害死我!” 这一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措手不及,一阵手忙脚乱才将二人拉开,施关明爆发出的力量大的惊人,把柯龙的脸都抓破了,而柯龙也不是好惹的,挣扎中一脚踹在了施关明胸口,“草泥马!你他妈说什么疯话呢!” 最后还是史大力将柯龙连推带拽的拉出了房间,去了院外冷静冷静,而施关明则缩在床上无助的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咒骂柯龙,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被柯龙针对,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许粟和苏亭亭在一旁安慰。 院外,史大力将柯龙一路拉出了很远,直到柯龙一甩胳膊,打落了史大力的手,“别推我!” 史大力也不恼火,看着柯龙那张脸摇了摇头,“你太心急了,就算你要下手也不该在白天,现在打草惊蛇了吧,呵呵,年轻人,剧本里的好处不是那么好拿的。” 第25章:三条忌讳 闻言柯龙眼神一顿,望着史大力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警惕,“没想到史大哥也清楚里面的门道,倒是我眼拙了。” “怎么,你也想要分一杯羹吗?”柯龙皮笑肉不笑,缩在袖口中的拳头隐隐攥紧。 “你是真的蠢,还是装出来的?”对柯龙的威胁毫不在意,史大力颇为无奈的叹口气,“现在的形势是你暴露了,敢对队友下手可是大忌,所有人都会提防你,如今你和施关明已经撕破脸了,只要他还活着,你还想有一天安生日子?你就不担心关键时刻他坑你一把?” “别看他只是新人,新人才最不守规矩,情急之下拉你一起死也不是不可能。” “呵,少吓唬我,我也不是第一天来这种地方。”柯龙依旧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不过我也不介意听听你有何高见?” “很简单,我替你解决掉这个麻烦。”史大力扫了眼厢房方向,那里没有人出来。 柯龙噗嗤一声笑出了声,“说的好听,你不过是想要独吞这份好处,弄得像是正人君子似得。” 史大力也不恼火,很自然的点了点头,“你我素不相识,我担着风险白帮你,说出来你信吗?” “我帮你解决掉施关明,保证做的天衣无缝,没人会怀疑到你身上,接下来我会再找一个人补偿你,只要我们合作,我保证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们人手一份好处。”提到好处史大力脸色柔和下来,眼底满是憧憬,“你清楚的,只要利用剧本中的规则坑杀队友,就能延缓下次收到剧本的时间,我们双赢。” 柯龙被说动了,这与史大力的口才无关,权衡利弊,史大力确实是他最好的合作伙伴,“我要怎么相信你?” “我无所谓,这只是个提议,你也可以拒绝。”史大力耸耸肩,“我还可以去找邝洪义,他身上的气质很特别,弄不好是那边的人,还有,那个叫楚曦的新人也不错。” 柯龙突然笑了,客气的伸出手,态度180度大转弯,“承蒙史大哥瞧得上,我自然是愿意合作的。” 史大力也笑了,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我就知道柯兄弟是个明白人,所以你才是我的最优选。” “不过如今已经打草惊蛇,现在施关明再蠢也肯定知道防着我,你有什么计划?”柯龙真正在意的是这一点。 “稍后我们要去敬意堂,封老爷为我们准备了纸人替身,这纸人替身说法颇多,我们要割破中指,用指尖血点在纸人的额头上,这替身才算是成了,用行话讲,叫做认主,除此之外,纸人还有一项最大的忌讳。” “纸人绝不能点眼睛。”柯龙好像有点明白史大力的计划了,“你的意思是趁施关明不备,我们给他的那个纸人......” 史大力微微一笑,“不是我们,是我,你只需要尽快离开现场,不落人把柄,否则等到施关明暴毙后,邝洪义等人难免怀疑到你身上。” “施关明的注意力都会在你身上,他不会提防我。”史大力看向柯龙,话锋一转,“不过等此事过后,你务必全力配合我,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若是有事,你也不会好过。” 柯龙点头,“史大哥放心,这点诚信我还是有的,如今调查已经有了起色,不再需要那么多人试错,我看我们各杀一个还是太保守了,要是有机会将这些人全都留下,那......” “别想太多了,光那个邝洪义就不是好对付的,见好就收吧。”史大力打断了柯龙不切实际的幻想。 “呵呵,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都听史大哥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找来的是邝洪义和杨逍,“时间差不多了,该过去了。” 等所有人重新集合后,并没有谁对柯龙算计队友的事情发表意见,仿佛这件事被选择性遗忘掉了,就连施关明本人也安静下来。 循着白天走过的路,来到封老爷所住的那间大院外,此刻天已经半黑了,大院内鸦雀无声。 厅堂内的香堂被重新布置过了,外面加了一扇很大的白帘子,透过白色帘布朝里看,里面在烛火的映衬下影影绰绰的,好似站着好些个人。 在厅堂大门左右,用细竹竿各挑着一盏白灯笼,灯笼上用粗毛笔写着一个浓浓的奠字。 随着一阵夜风袭来,大白灯笼左右摇晃,将氛围衬托的愈发阴森。 苏亭亭脸色苍白,双手不由自主的发起抖来,这布景不发生点怪事那就太可惜了。 邝洪义走上前,在厅堂大门的门槛上有一块黑石头,走近后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块秤砣。 秤砣下压着张黄纸,打开后是封信,里面歪歪扭扭写了几行字,内容并不难懂,大概内容是封老爷宅心仁厚,为他们各自准备了一个替身纸人,让他们进去认领。 真正令大家警惕的是最后的三条告诫,第一条是要为纸人画眼睛,但只是画出轮廓,切记不可点睛,而且画过后还要从身上撕下一块布,遮住纸人的眼睛。 第二条是要给纸人穿小鞋,忌讳是不可过于用力,不要戳破纸人的皮肤。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项,要让纸人认主,具体做法是割破中指,在纸人眉间点上一个血指印,不要让血溅到纸人身体上。 这三条依次完成,纸人的认主仪式就算是成了,今夜他们的安全也就多了一道保障。 信的背面还有一张图,就像是小孩子的简笔画一样,简单到看几眼大家就搞懂了,上面画的是今夜厅堂的布置图。 厅堂左右被竖着划分出几个奇怪的小格子,左边四个,右边三个,每个小格子里面还画着一个人。 许粟微微点头,“看来依旧是分成两组,我们这组4人在左,另一组3人在右,每人一个小房间,各干各的。” “如果不小心犯了忌讳会怎么样?”施关明突然问,“就比如说给纸人点上了眼睛。” “那纸人就不仅仅是替身了,它会活过来,一点点变得与你我一样。”收起黄纸后的邝洪义声音严肃。 第26章:成了 杨逍第一个动身,迈入大门,朝厅堂左侧走去,令人意外的是第二个人居然是施关明。 边走边观察,里面是一个个用厚帘布隔开的小房间,从外能看到一个个僵硬的人影,杨逍的目标很明确,他径直走向最后一间,掀开帘子,里面背对着他站着一个纸人。 纸人无论身高体态都与常人相似,地上立着一只三脚香炉,香炉中并排插的三根香正在燃烧。 除此之外,隔间里还有一副旧桌椅,桌上砚台毛笔一应俱全,还另外摆放着一个木制的匣盒,以及一柄用白布缠了刀柄的短刀。 匣盒封口处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凌乱画着图案,就好像鬼画符。 观察片刻,杨逍很小心的打开匣子,一双绣花鞋赫然映入眼帘。 鞋面做工精美,色彩饱满匀称,一只鸳鸯戏水,一只鹤驾祥云,不仔细瞧根本瞧不出这竟是双纸鞋。 在匣子打开的那一刻,房间内的烛火都被压低了几分,杨逍只觉一阵寒气扑面,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没错了,杨逍重新看向这不起眼的木匣子,心中大概有了推测。 这东西也是件老物什,没看错的话是古代用来呈装人头的匣首盒,匣子里面的木料泛着难看的乌黑色,那是长期被血浸染所留下的。 匣盒有了出处,那柄刀也就不难猜了,杨逍横着拿起刀,刀不长,刀刃也不锋利,但胜在刀身厚重,十分结实,杨逍判断这刀与盒子是配套的,这是一柄专门割头用的割首短刀。 这刀与匣子煞气极重,都是难得的镇邪宝贝,别的不说,单说能凑齐这刀与匣子,而且一找就是7整套,封家的财力与势力可见一斑。 从左到右,分别是笔墨,放有绣花纸鞋的匣首盒,割首短刀,这三样也完美契合了今夜的三项任务,为纸人画眼睛,穿小鞋,以及滴血认主。 当然,这也是有时限的,要在香燃尽之前做完这一切。 搞清楚了这些布置,杨逍走到纸人身后,确认附近没有任何遗漏,才缓缓搬起纸人,将纸人转了个方向,让它面对自己。 是和封老爷纸人差不多的手笔,只不过远没有那具精细罢了,纸人脸上仅仅用笔画了一个大概轮廓,有鼻子,眉毛,嘴巴,唯独缺了一双眼睛。 用毛笔蘸了墨汁,杨逍屏气凝神,一笔一画的帮纸人补上了一双眼睛,当然,眼睛中间是空的,没有点睛。 等了十几秒,确认无误后,杨逍放下笔,从匣子里取出了那双绣花纸鞋。 他动作万分小心,生怕弄坏了这双鞋子,毕竟自己赔不起。 原以为穿鞋这项会遇到麻烦,可结果出奇的顺利,纸鞋不大,不过好在纸人的脚更小,试了几次,很轻易地套进去了。 即便这双鞋不分左右,可杨逍还是谨慎地按照鞋子在盒子中的摆放顺序,一左一右套在了纸人的两只小脚上。 吐了口气,杨逍看向了桌上的那把刀,这是任务的最后一项了,只要纸人认主,那一切就都成了。 “菩萨保佑,玉清元始天尊保佑,阿门。”杨逍在胸口虔诚的画了个十字,就差这最后一项了,千万别出岔子。 拿起短刀,用锋刃那一端在中指上轻轻一刺,血顿时就流了出来,杨逍慢慢抬起手指,在纸人眉间轻轻一按。 成了! 在指尖血印在纸人脸上的瞬间,杨逍心底忽然涌起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仿佛纸人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接着杨逍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轻轻缠在了纸人眼睛上,最后在脑后系了个颇有特点的蝴蝶结。 确认无误,任务完成,杨逍检查再三,最后转身掀开帘子打算离开,可令他意外的是,就在不远处,邝洪义三人正站在一起。 那里光线偏暗,三人低着头不知在商量些什么,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 见到杨逍出来了,邝洪义招了招手,杨逍动也不动,因为那里暗,一旦走过去发现那是仨纸人可就热闹了。 见杨逍没动,三人只好走过来,移动中三人动作自然,地上也留下了清晰的影子。 “先出去,就等你了。”许粟对杨逍点点头,这里过于阴森,待在这全身都不舒服。 一行人走出厅堂后,只见外面台阶上站着柯龙施关明两个人,两人距离颇近,此刻正在说话,完全没了之前你死我活的紧张感。 见到杨逍几人出来,柯龙抬手笑着打招呼,“怎么样,都没事吧。” “还好。”邝洪义答道。 柯龙耸耸肩,“看来这真是福利局,任务很简单,我第一个就出来了,比施兄弟还要早10分钟。” 施关明也顺着柯龙的话继续往下说,“没错,柯龙他出来的最早,刚才我们两个也把话说开了,其实之前的事都是误会,我是新人太紧张,说话没轻没重,柯龙他又是个直脾气,一言不合才让大家看了笑话。” “有误会不怕,解开就好,大家能在这鬼地方遇见也是缘分。”邝洪义依旧扮演者老好人的角色,让人挑不出毛病。 所有人都出来了,只剩下史大力还没动静,这不禁让人疑惑,难道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接着右侧门帘后一道人影逐渐靠近,史大力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到所有人都在,憨厚一笑,“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你没事就好。”杨逍装模做样的舒了口气。 “怎么这么慢?”邝洪义面露关心的询问。 “嗨,别提了,那匣子看着不对劲,煞气很重,我一直没敢动,直到最后那香烧的过半了,我没办法才狠下心打开。”史大力颇为自嘲的摇摇头,“结果是我想多了。” 简单交谈几句,大家开始往回走,一路上看不到一个活人,偌大个封府死气沉沉。 史大力与柯龙目光接触的刹那轻轻点了下头,柯龙随即移开视线,继续与身边的许粟说着话,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就在他们离开厅堂不久,隔间中的一只香炉陡然发生变化,三根香中的左右两根齐齐折断,摔碎在地上。 第27章:烧替身 回到后院后,两队人分开,各自回了厢房休息,邝洪义愁眉不展的坐在桌旁,一言不发。 许粟也变了脸色,和回来的路上随意地表情判若两人。 “你们是在担心什么事吗?”杨逍询问。 邝洪义点点头,语气也有些疑惑,“楚兄弟,你是新人不知道,按常理来说,这次任务就算不死人,也会发生一些怪事,绝不会如此顺利,何况还有......” 邝洪义扫了眼苏亭亭,不说话了。 杨逍大概也能猜到邝洪义的意思,毕竟还有苏亭亭施关明这样表现一般的新人,可从结果看,苏亭亭反而是他们这组人中最先完成任务出来的那一个,施关明也没惹出麻烦。 “今夜大家提高警惕,我也觉得这件事不大对劲,史大力那人不简单,没道理最后一个才出来。”许粟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太多破坏团结的话,毕竟要维护团队和谐。 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有人送来了食盒,掀开后是一些简单的菜肴,还有酒水,只是都已经凉透了,显然送来有段时间了。 “别想太多了,先吃饭。” 这饭吃的十分沉闷,没人再说话,苏亭亭更是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回床边休息了。 外面的夜色静的像是死了一样,整座封府好似只剩下了他们几个活人,压抑的气氛让人不安。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多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是一阵窸窸窣窣响动,像是有人在快速接近。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脚步声凌乱,这一幕让人似曾相识。 邝洪义和许粟反应很快,一人来到门后,熄灭了放在架子上的蜡烛,而许粟则熄灭了桌上的,还有窗口后的蜡烛。 房内瞬间暗了下来,众人颇有默契的来到窗后门后,屏住呼吸,站位和昨夜基本一致。 透过窗缝,杨逍看到淡淡的夜幕中几道人影正沿着湖边快速走来,最前面的一个人手中还提着盏灯笼。 “是刘管家他们。”许粟压低声音,刘管家那张脸实在太有辨识度了。 后面的几个人手中或提或背着纸人,而这些纸人眼睛都被用布蒙着,好似老式警匪片中的人质一样,正是他们不久前画眼睛的那些纸人! 数量也对得上,一共7个。 刘管家带着几个下人直奔湖边,放下纸人,和昨夜类似,将纸人排成一列,后一个搭着前一个的肩膀,面朝湖水,接着洒出一把纸钱,用灯笼中的火烛点燃了最后一个纸人。 “他们在做什么?”苏亭亭惊了,“这些纸人不是我们的替身吗?” 杨逍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示意稍安勿躁,“这些纸人没有点睛,烧了也伤害不到我们,相反,会让鬼误以为我们今夜已经死了。” 听说没危险苏亭亭才安稳下来,艰难地吞了口吐沫,“原来...原来是这样。” 刘管家他们点燃纸人就溜了,速度比来时快得多,一阵风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外面只剩下纸人燃烧发出的劈哩啪啦的声响,这是因为里面有用于支撑的竹篾。 正在大家逐渐放下心时,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夜色中炸响,而这声惨叫竟然就来自后院,距离他们不远。 杨逍几人瞬间看向另一间房,惨叫声混杂着挣扎踢打的声音,接着一道人影撞开大门,冲了出来。 许粟瞳孔一缩,“是柯龙!” 此时的柯龙像是疯了一样,到处乱撞,跌跌撞撞的冲向湖边,刺耳的惨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后院,好似要钻破耳膜。 苏亭亭吓傻了,她看不清柯龙身上有伤,但能看到柯龙那张狰狞的脸,他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你们看!”邝洪义指向湖边,那里的纸人仅剩下最后一具,全身被火焰包裹。 但这一具与之前那些明显不同,这一具已经烧了有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倒下,更没有如其余纸人一样化为灰烬。 柯龙冲向湖边,一把抱住烈焰中的纸人,看动作似乎是想抱起纸人冲进湖水中,但太晚了,他踉跄着跑了几步,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后,再也没了动静。 苏亭亭嘴唇煞白,哆哆嗦嗦的自言自语,“死了......” “为什么他会死,他在任务中出错了?”回过神的苏亭亭迫切的想要知道为什么是柯龙,她才不想像这样莫名其妙的死掉。 “与他无关。”许粟盯着夜色笼罩下的那具尸体,缓缓叹口气,“是他那具纸人被人动了手脚。” “史大力。”邝洪义也不再避讳,“他是三人中最后一个从那边出来的。” 杨逍自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门道,早在之前,邝洪义许粟即便完成了任务,也守在门外不远,就是担心有人趁他们不备对纸人动手脚,比如说偷着点上一只眼睛什么的。 相比之下,同为老玩家的柯龙警惕感就差得多,他居然还有心情和施关明在外聊天。 当然,这背后也可能有自己不知道的原因,比如说史大力和柯龙现实中认识,是朋友,又或者达成了某种约定。 不过无论是怎样都不重要了,毕竟人已经死了。 “呵呵,人心隔肚皮啊。”许粟装模做样的叹了口气,颇有些惋惜的意味,不过杨逍听懂了,许粟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史大力能对柯龙下手,邝洪义自然也能对自己下手。 “许小姐说的对啊,选择谁做朋友可要擦亮眼睛,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邝洪义话里有话的接了一句。 另一个房间中,见到柯龙的惨状,施关明身体不断发抖,最后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回了床上,有杀心和敢真正参与杀人是两码事。 “哎~”缓缓掩上被柯龙撞开的门,史大力动手将翻倒的桌椅扶了起来,“别害怕,这都是他自找的,是他先想杀你,哎,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人心怎会如此恶毒。” 施关明这才慢慢回过神,扑通一声就给史大力跪下了,痛哭流涕,“史大哥,救命之恩永世不忘,从现在起,我什么都听你的!” “哎呀,施老弟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什么听不听的,以后有事你我兄弟多商量。” 第28章:三少爷 柯龙的死在众人心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似乎也昭示着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过了不知多久,正在床上躺着休息的杨逍忽然被叫起来,苏亭亭一脸紧张的告诉他外面起雾了,这场雾来得突然,等发现的时候整座后院已经被雾气笼罩。 屏住呼吸,杨逍躲在窗后,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另一间房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就仿佛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抹去。 渐渐地,外面开始有了声音,背靠木门的许粟紧张的吞了口吐沫,“那鬼东西又来了吗?” 邝洪义皱紧眉头,他也有些搞不懂状况,外面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没有昨夜瘆人的唱腔,而是一阵敲打声,颇有节奏感,静下心仔细听,好像...好像其中还夹杂着锣鼓声,以及叫喊声。 声音越来越近,雾气中出现了一根根火把,有人正往这里赶来,而且听声音人数众多。 随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木门被拍响,“各位福客,不好了,我家三少爷不见了!” “什么时候的事?”没有选择开门,邝洪义反问,毕竟这鬼雾中出现什么怪事都不稀奇。 外面的人继续拍门,力道更大了些,“就在刚刚,现在全府的人都出动寻找三少爷,你们也赶紧出来帮忙啊!” 许粟冷笑一声,像是看穿了对方的计谋,“帮忙自然可以,不过让你们刘管家来说话,我们是他招进府中的。” 透过缝隙看,外面这些下人都是生面孔,外面又弥漫着鬼雾,那艘鬼船和唱戏的女人迟迟没有出现,这不能不让众人警惕。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外面又来了一行人,这次为首的正是面目刻薄的刘管家,傍晚那位模样怪异的扎纸匠就跟在他身后。 “诸位,我家三少爷失踪了,为他准备的两具纸人替身也不见了,我们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此刻另一个房间中的史大力施关明也匆匆赶了过来,刘管家脸色一沉,“怎么就你们两个,剩下那个人呢?” 施关明脸色灰暗,“死了。” 简单了解情况后,那位扎纸匠神色一惊,接着掐指计算,不消片刻深吸口气,“怪不得,原来是今夜的替身被识破了,惹怒了那只凶煞,这才引得三少爷糟了难。” 一行人在刘管家的带领下赶到湖边,可一到这里苏亭亭人愣住了,这里只有纸人烧剩的灰烬,却不见柯龙的尸体。 “人呢?”施关明本就心虚,这下更惶恐了,“不对,尸体呢,尸体被谁搬走了?” 此刻府里的下人貌似发现了什么,低下头,提着灯笼去纸人灰烬附近照,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地上居然有一行脚印。 脚印一开始比较凌乱,可从地上一处明显的坑洼开始,突然变得笔直僵硬,接着一路消失在湖水中。 杨逍大概能想到,开始凌乱的脚印是柯龙从房间冲出时留下的,那处坑洼是柯龙身体倒下后砸出来的,至于最后那通往漆黑湖水中的僵硬脚印...杨逍脑海中能想到的画面就是雾气中,一具尸体缓缓站起身,迈着机械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入湖中,直到完全被湖水吞没。 不过看刘管家的态度根本就不在意这一点,他只关心三少爷,望向几人的眼神也带上了些冰冷,“几位福客,虽然你们的同伴已经死了,不过今夜之事说到底还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要对此负责。” “需要我们做什么?”邝洪义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刘管家依旧是那张公事公办的死人脸,“府上各处都找遍了,都不见三少爷,只剩下这湖中了,我刚派人查验过,系在芦苇荡中的小船不见了,想来是三少爷的癔症犯了,独自驾船去湖上玩了。” 施关明听到这里脸都白了,如今湖面上雾气浮动,能见度极差,况且谁知道里面究竟藏着什么鬼东西,现在下水,无异于让他们送死。 更古怪的是,站在这里大家都能察觉到从湖面上吹来的冷风,可这风却吹不散笼罩在湖面上的雾气。 薄雾笼罩下的湖面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仅仅是盯着看,就给人一种会被吞没的古怪感觉。 “刘管家,你看这夜色也深了,要不再等等好了,等到天明,视野好一些......” 许粟还想着拖延时间,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刘管家粗暴打断,“不行!我们等得,三少爷可等不得!” “可我们怎么找,又没有船,难道游过去吗?”施关明是怕了,毕竟水里不光有唱戏女鬼,还有柯龙的尸体。 “呵呵,这点无需各位福客费心,我们早有准备。”刘管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对着身侧的仆从使了个眼神,对方抬起手中的铜锣,用红布包裹的鼓槌重重的敲了一下。 刹那间,刺耳的锣声回荡在空旷的夜色中。 这是个信号,紧接着沿湖边的浓雾中开始有低沉的号子声传来,一个个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缓缓从雾气中走出,这些人弯着腰,盘起头发,一根根粗麻绳系在肩膀上,步伐缓慢但有力的移动着。 身后的绳子绷紧,一路延伸进湖面的雾气中,显然在拖动着某个沉重的东西。 下一秒,杨逍几人都愣住了,只见雾气中一个大家伙缓缓露出轮廓,竟然是一艘大木船! 木船造型如同老式的乌篷船,上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船舱,在船体靠前的部分还竖着一根黑色桅杆,看大小足以容纳他们全部6人。 可令他们诧异的还在后面,这种船不止一艘,一共有三艘木船被从雾气中拖了出来。 “各位福客,之前我便说过,拿了银子就要办事,现在有劳你们两人一船,去湖上寻回三少爷,事成之后,我封府另有重谢。”刘管家面对杨逍几人作了个揖。 封府的那些下人们有样学样,也同时对几人作揖,只有那位扎纸匠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的站在一边。 杨逍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这场面可不像是求他们找人,更像是送他们去死。 第29章:找到了 “刘管家,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自古的规矩,可且不说在这茫茫湖面上找不找得到三少爷,就是找到了,我们又如何将他带回这里呢?”杨逍还想最后挣扎一下,他说的是客观事实,湖面上能见度极差,根本无从辨别方向。 不料刘管家眯起眼,语气不容置疑,“这点我们也早有准备,等你们乘船离开后,我们会在岸边竖起一根长木杆,木杆顶吊起一盏大红灯笼,找到三少爷后,你们只要循着灯笼所在的方向就可以找回来了。” “你们他吗的准备的是真充分啊。”杨逍脸上笑嘻嘻,心中狠狠问候了刘管家还有封府上下所有人。 看出刘管家愈发不耐烦的态度,众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船,见到许粟和苏亭亭站在一起,刘管家面色一沉,“两个女人不能同乘一船,下来,你,去和他一起。” 经刘管家安排后,邝洪义许粟一船,史大力施关明一船,而同为新人的杨逍和苏亭亭被分到了一起。 看得出来,苏亭亭并不想和杨逍一起,她的首选还是许粟邝洪义这样有经验的老玩家,可碍于刘管家的威势,她又不敢反驳。 “诸位,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老爷特意取出了府库中珍藏的续命香,只要将香点燃放于船首处,便不会有邪祟注意到你们,但诸位切记,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香燃尽前务必找到三少爷,将人带回来。” 随着刘管家一摆手,三个仆人各端着一只小香炉走来,每个香炉中都并排插着三根香,“此物珍贵,上船后再点燃。” “老爷还为你们准备了一盏白灯笼,挂于船首,方便你们间互相联络,还有一盏红天灯,无论是哪一船先找到三少爷,记得放出天灯,其余船只看到后立刻靠拢接应。” 杨逍看了看,所谓的天灯不过就是一盏简易的孔明灯,外面罩了一层红纸。 接过香炉,带上白灯笼红天灯,以及一个仆人塞来的竹篓,三队人马纷纷上船。 用撑杆在岸边轻轻一点,三艘船缓缓朝迷雾中驶去,掀开竹篓,里面是两把短刀,以及一个火折子。 杨逍一边驾船注意周围的动静,一边指点苏亭亭点燃那三根续命香,接着将那盏大白灯笼挂在船首。 可就在杨逍警惕附近的动静时,只见苏亭亭背对着他,捧着那盏白灯笼,好像在发呆。 “你在做什么?”杨逍压低声音催促。 苏亭亭转过头,苍白的脸上神色复杂,恐惧中还带着些疑惑,接着她抬起白灯笼,凑近了仔细看,杨逍才看到灯笼皮上并排贴着两个小纸人。 纸人也是白色,能看出来是直接从整张纸上裁剪下来的,只有薄薄一层,所以并不起眼。 纸人脸上一片空白,也没有画眉眼五官,可看到纸人的刹那杨逍心中忽然涌起一阵不安。 这纸人的大小动作分明就是他与苏亭亭两人,杨逍瞬间明白为何刘管家要调整各船上的人员配置,原来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其余两艘船上应该也有对应的纸人。 此刻三艘船并排行驶,周围雾气渐渐浓郁,只能依稀看到对面船的轮廓,还有那盏白灯笼发出的阴惨光芒。 三条船,杨逍这条在正中间,他注意到左侧船上有人影晃动,那是一个人举着白灯笼,像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杨逍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邝洪义他们也注意到了白灯笼上的纸人,湖面雾气中不方便大喊,只能用这种笨法子提醒自己。 同样让苏亭亭举起灯笼摇晃几下,算是回应。 说是驾船,其实不过是来回笨拙的移动撑杆尽量维持船身的稳定,这湖中并非死水,水中有一股力量在推着他们前进。 回头朝着岸边方向望去,能看到在很高的位置上有一个亮红色光点,那是刘管家吊起的大红灯笼,也是指引杨逍他们回家的灯塔。 不等杨逍回过神,突然船身剧烈一颤,强大的惯性让苏亭亭瞬间摔倒,杨逍更是险些被甩出船外。 “怎么了?”爬起来的苏亭亭万分惊恐,膝盖,还有手臂上都不同程度受了伤。 刚才船身整个顿了一下,就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在水下,而且体量不小,否则绝不至于这么大动静。 苏亭亭下意识的想要探出头看水下,被杨逍从后面一把扯了回来,捂紧她的嘴,两人一同蹲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此刻苏亭亭才意识到不对劲,周围的雾气仿佛更加浓郁了,而且最关键的是附近的两艘船都不见了。 除此之外,就连岸上的那盏大红灯笼也消失了,如今放眼望去,整片湖面上只剩下无尽的雾气,能见度不足3米。 “别说话。”杨逍对着早已被吓破胆的苏亭亭比了个口型,随即指了指脚下。 苏亭亭看懂了杨逍的意思,水中有东西,就在他们船底。 两人屏住呼吸,几分钟,或者更短,平静的水面忽然涌动起来,他们的这艘船开始左右摇摆,持续了大概1分钟,才重新平静下来。 慢慢松开手,杨逍大口喘着粗气,额头遍布冷汗,不敢迟疑,立刻撑船离开。 周围雾气弥漫,他们完全分辨不清方向,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好在船首的续命香还有好长一截。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怪异的声音吸引了二人注意,这阵声音在只有水声的湖面上简直太突兀了。 “好像是有人在哭。”苏亭亭缩紧身体,在这古怪的湖上听到人哭绝对是一种极特殊的体验。 慢慢的,湖上的雾气稍稍散去了一些,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一片青黄相间的芦苇荡,而在芦苇荡内,正停着一条比他们这条稍小一些的木船。 “找到了。”苏亭亭面色一喜。 木船上正蹲着一个人,背对着他们,身体一颤一颤的,那阵古怪的哭声就来自此人。 从华丽的衣着来看应该就是封家三少爷没错了。 身后升起一阵红光,杨逍一惊,随即猛地转过身,只见苏亭亭已经升起了孔明灯。 “谁他妈让你放灯的?” 杨逍一把扯过苏亭亭的衣领,可还不等他说下去,下一秒,两人同时愣住了,扭过头,只见远处的雾气中又有两盏红灯升了起来。 第30章:雾中行船 什么情况? 那两队人也找到了三少爷? 苏亭亭面无血色,整个人不停地发抖,她吓坏了,被眼前这无法解释的诡异场面,还有愤怒的杨逍。 人在恐惧中会做出无法预知的事情,杨逍知道不能再吓唬她了,缓缓松开手,苏亭亭跌坐在地上,嘴唇颤抖着不断道歉,眼圈也红了,“对...对不起,我只是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对不起,我不知道会......” 扫了眼芦苇荡,三少爷依旧是那副鬼样子,背对着他们,不断发出古怪的哭声。 杨逍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在苏亭亭恐惧的目光中轻轻抱住了她,“别怕,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现在请冷静。” 忙则生乱,乱则生变,这个道理杨逍还是懂的,确保苏亭亭冷静下来不做蠢事,这点尤为重要。 等苏亭亭不再发抖后,杨逍捧起苏亭亭那张脸,让她看着自己,“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听我的,我负责带你回家,好不好?” 听到回家两个字后,苏亭亭晦暗的眸子都亮了起来,迅猛点头,相对比其他队友带给自己的疏离感,此刻的杨逍简直就是天使。 “好,我都听你的。”苏亭亭非常配合,“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先离开这里对吗?” 杨逍摇头,“还不行,你记不记得刘管家说除了三少爷失踪,还有什么?” 苏亭亭立刻反应过来,“还有三少爷的两具纸人替身。” “对,我想我们三支队伍遇见的三少爷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另外两个都是纸人假扮的。” 剩下的话就不用挑明说了,要是不小心接了个纸人上船,那船上的人注定是凶多吉少。 迟疑片刻,苏亭亭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那依你看,这个三少爷是真是假?” “不知道,他背对着我们,不好判断。”杨逍叮嘱苏亭亭看好船首的灯笼与续命香,自己则站起身,操控撑杆,打算换个方向,瞧瞧这位三少爷的真面目。 撑杆拨水发出的声音完全没有引起三少爷的注意,这很奇怪,不过联想到三少爷已经疯了,这点不足以作为判断依据。 可在换了个方向后,杨逍与苏亭亭都沉默了,他们依旧看不清三少爷的脸,因为三少爷的姿势也变了。 整个人半蹲着,身体歪歪斜斜,一只手臂斜着伸出,另一只手臂弯曲,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正巧遮住他的脸,瘆人的哭声从袖袍后传出,断断续续的。 这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景象出现在这里,非但没有任何美感,相反,带给杨逍二人的只有浓浓的恐惧。 杨逍拨动撑杆,船只缓缓朝着三少爷驶去,这下可把苏亭亭惊到了,她用惊恐地眼神望向杨逍。 杨逍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此刻杨逍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过他必须要靠近,否则这位三少爷一旦是真的,那后果会非常严重,甚至会连累其余两艘船上的队友。 在距离三少爷只剩下3,4米的距离时,杨逍立刻驾船后退,速度比来时快了好几倍,苏亭亭倒是没看出什么,不过她清楚杨逍一定是发现了线索,确认了这个三少爷是假的。 等到距离拉远,三少爷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雾气中,杨逍终于松了口气,而此刻苏亭亭才开口询问。 “这个三少爷是假的?” “嗯。”杨逍点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刚才船靠近的时候,我借着灯笼光看清了他的衣服,他的衣服是干的,下摆也是干的,试想一下,一个疯疯癫癫的家伙夜里摸黑偷船跑来湖上,身上可能一点水也没沾到吗?”杨逍靠在船舱边坐了下来,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根撑杆,“除非是那种东西。” 苏亭亭恍然大悟,“纸人?” “对,只有纸人才怕水。” 此刻苏亭亭不禁庆幸,自己能和这个叫杨逍的人分到一组,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真厉害,根本不像是个新人。” “新人旧人差距没那么大,你要注意观察,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杨逍难得有心情指点苏亭亭几句。 “嗯?”苏亭亭眼神一顿,随后面露喜色指向杨逍身后,“快看,有人来了。” 杨逍立即站起身,朝后看去,只见朦胧的雾气中一个白色光点飘飘呼呼的,在朝他们靠近。 是另一艘船挂在船首的白灯笼,杨逍想肯定是其余船看到了他们放出的红天灯,这才赶了过来,就是不知道是哪一艘。 “希望是邝大哥和许粟姐。”苏亭亭满脸都是期待,在这茫茫湖面上,没有比遇到队友更令人期盼的事情了。 随着两艘船越来越近,苏亭亭已经能看到对面船上站着的两道模糊人影,可也正是这一刻,杨逍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抓紧撑杆,开始试图改变航向,同时对苏亭亭下命令,“快,去把咱们的灯笼熄了!” 做完这一切后,迷雾中的另一艘船也逐渐清晰起来,先是一盏大白灯笼破雾而出,接着是一艘与他们脚下这艘几乎一模一样的乌篷船。 可这一刻苏亭亭的心跳都停止了,因为这条船上站着的两个人压根就不是他们的队友,是两个仆从打扮的人。 两人浑身湿漉漉的,头发都在向下淌水,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更可怕的是,最前面的那一个赫然就是不久前淹死的杂役,孙阿毛! 苏亭亭还记得这个名字,不久前他们差点因为这个人的死和府里的下人们起冲突。 后面的那个人显然死亡时间更久了,整个人都被水泡的浮肿,皮肤胀开,脸部一片模糊。 两具尸体就那么直愣愣的站在船上,一动不动。 在杨逍的操控下,两艘船总算是险险避开,事后不由得后怕,要是再晚一步,恐怕就撞上了。 杨逍艰难地咽了口吐沫,两艘船擦肩而过的刹那,他看清了,对面那艘船就是队友的船,船首还摆放着香炉,还有杂物散乱丢弃在船上,一把短刀斜着插在船舱上沿,上面的血迹清晰可见。 第31章:大红灯笼高高挂 “一船的人都死了......”苏亭亭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船,可毕竟都是一起来到这里的队友,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那艘船上明显有打斗的痕迹,杨逍无法判断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队友团灭的原因是他们接到了纸人少爷,还是因为误打误撞,招惹到了刚才船上的那两个鬼东西。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远离这里,找到真的三少爷。 “你...你怎么知道那艘船有问题?”苏亭亭小声问。 “刚才我远远望见那两个人傻站着,手上没拿东西。”杨逍抬了抬手上的撑杆,“在这鬼地方谁知道下一秒会遇到什么事,这保命的东西可不敢撒手。” “原来是这样。”苏亭亭奇怪的知识点又增加了。 还不等杨逍做出下一步安排,身后忽然传来水声,扭过头,一艘船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这一眼瞬间让杨逍头皮发麻,“艹,居然追上来了!” 这下杨逍也不装了,立刻操控撑杆,尽可能的加快速度,不过后面那艘船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得多,两三分钟的功夫,杨逍已经能看清船头孙阿毛的那张死人脸。 苏亭亭也知道到了最后关头,心一横,索性抓起地上的短刀,丢掉刀鞘,刀身在夜色中闪烁着寒光。 “要是跑不掉我们就和他们拼了!”苏亭亭可不想被这些鬼东西活活咬死,嗯...如果他们真咬人的话。 “拼你个大头鬼!”放下撑杆,杨逍一把夺过苏亭亭的刀,随后从身上摸出个小纸包,打开后是一些土。 “拿好了。”杨逍抓过一些土递给苏亭亭,快速解释道:“现在听我说,一会我说开始,你就把这些土含进嘴里,记住,只是含着,千万不要吞进去。” 苏亭亭眼神疑惑,明显还想问些什么,不过杨逍没给她这个机会,“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照做就好,而且含着这些土的时候千万别说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记住了吗?” 苏亭亭连忙点头。 就几句话的功夫,那艘船靠的更近了,站在船头的孙阿毛眼眶中没有瞳孔,只剩下浑浊的眼白,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脸上。 见到这恐怖的场面刚才还想着拼命的苏亭亭立刻就虚了,手脚冰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就现在!” 杨逍和苏亭亭几乎同时将土含进嘴里,随即靠船舱左右蹲下,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这自然不是普通土,是杨逍从马夫手中讨来的坟土。 没多久后面的船就赶上来了,最后与他们这艘并驾齐驱,苏亭亭都快哭出来了,孙阿毛,还有另一个溺死鬼,两具尸体直挺挺的站在船头,踮起脚尖,朝他们船上看,场面十分骇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冷静下来的苏亭亭也瞧出了门道,这两只鬼东西视线不停移动,却始终没有聚焦,那种感觉就像是它们明知道船上有活人,可又无法确定位置。 事到如今,就算用屁股想,苏亭亭也知道是杨逍给的那些土起了作用,她眼泪汪汪的看着杨逍,隔空表达自己的感谢,可这一幕落在杨逍眼中意思就变了,他见苏亭亭哭了,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变故,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急忙到处看,想找到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可问题没找到,苏亭亭还一边哭一边看自己,眼神中带有一种杨逍也无法解析的复杂情感,最后被逼的实在没办法了,杨逍只好抓起一把刀,打算最后时刻殊死一搏。 好在一段时间后,那艘船慢慢放缓速度,最后消失在了茫茫雾气中。 又等了5分钟,确定没问题后,杨逍才吐掉嘴里的坟土,慌忙追问:“你...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苏亭亭正在擦嘴,坟土的味道让她难以忍受,“啊?没有啊。” “没有你哭什么?” 苏亭亭一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泪眼婆娑的,“我就是想感谢你,我们素不相识,你已经救了我两次。” 杨逍一听就炸了,“卧槽你能不能别给自己加戏啊,刚才我特么差点跳船!”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 杨逍摆摆手,他没心情听一个新人废话,现在他腿肚子还在哆嗦,苏亭亭刚才那么一哭比纸人三少爷哭都吓人。 “对了,这土是什么土啊,好神奇啊,那些东西就像是看不见我们了。”苏亭亭好奇问。 “不知道。”杨逍没有好脸色。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苏亭亭此刻已经将杨逍当做救世主,一切都以他的命令为主。 思考片刻,杨逍做出了决定,“不找了,我们回去。” “回去?”苏亭亭皱眉,“可我们并没有找到三少爷,刘管家那里要如何交代?” “我们没找到,但肯定有人找到了,团灭的那一队我想也是因为接到了假的三少爷。” 杨逍的话不难理解,苏亭亭很快就想通了,他们这队找到的那个是假的,还有团灭的那一队找到的也是假的,两个假纸人都出现了,那这第三队找到的自然就是真的三少爷了。 而且第三队迟迟没出现,想来已经载着三少爷返航了。 这雾气弥漫的湖面苏亭亭可是待够了,等这次回去现实世界,这辈子她也不坐船了。 寻找片刻,杨逍在雾气中寻觅到了一个红色光点,光点位置很高,应该就是刘管家竖立起的大红灯笼。 一想到能返回陆地,杨逍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过了10分钟不到,他们距离那处红光点就近了不少。 “加把劲,就快到了!”苏亭亭站在船头看守着白灯笼和香炉,这是杨逍给她的任务。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苏亭亭激动地神色突然僵在了脸上,只见大红灯笼飘荡在雾气中,下面用一根长木杆挑着,而长木杆下不是岸边,而是一道巨大的阴影。 片刻后杨逍看清了,那是一艘比他们这艘还要大的船,所见的长木杆不过是这艘船的桅杆。 这艘船从雾气中寂静驶出,上面空无一人。 第32章:伯囍船 令人恐惧的是,整艘船从上到下都被漆成了大红色,飘荡在雾气中,活像是一口血红色的棺材。 距离更近一些后,杨逍看清了,上面的血红色不是血,是漆上去的颜料,如今颜料脱落的厉害,已经处处斑驳,很多地方露出了原本的木色。 船板上覆盖着泥沙与水草,整艘船湿漉漉的,貌似被水长时间的浸泡过,一些地方已经腐烂,船身上布满大小不一的裂缝,此刻还在沿着缝隙不停淌水。 这是艘旧船,不,准确说应该是一艘沉船! 苏亭亭捂住嘴,满脸惊恐的抬头看,杨逍注意到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桅杆上的大红灯笼被风吹起,刚巧露出背面,一个惨白的囍字赫然撞入眼中。 杨逍一惊,这竟然是艘伯囍船! 因为工作的原因,杨逍平时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查找整理资料,在临近大江大水的地方都有拜河神的习俗,每逢节日就要全村大举祭拜,投三牲,扎纸丫鬟什么的。 可要是遇到了大事,比如说能饿死人的灾年,或者河中鱼虾突然绝迹等等,那祭祀的规格就要更上一层。 届时就会由村长,或者村中主管祭祀的辈分高的老人出面,在全村未婚的少女中择取一人,作为献祭给河神的新嫁娘,希望以此平息河神怒火,保佑村子风调雨顺,子嗣连绵。 而少女也将在全村人的目送下,盛装打扮后深夜独自乘一艘红船来到河上。 此刻的船底已经被凿了个窟窿,在到达湖心不久,船就会沉没,这也就意味着婚事已成,河神收到了新娘子。 据说为了防止新娘中途逃跑,细心的村民们还会用栓牲口的粗绳索拴住新娘子的一只脚,绳索另一端绑紧在船上的木垛上。 因为河神在地方上又多称河伯,所以这样的送亲船又被叫做伯囍船。 不过杨逍还听过另一种说法,因为这种喜事连通阴阳,所以称之为白囍,可一些方言中白伯不分,所以又称伯囍船。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实实在在的封建糟粕,被选中的女孩儿都是贫苦人家出身,如今这所谓的伯囍船已经被彻底丢进了历史的尘埃中,杨逍也没想到居然在这里撞见了。 书上说这伯囍船最重要的特征有两条,一是全船披红,二就是杆上悬一红灯笼,灯笼上贴一大白囍字。 囍字贴在灯笼背面,因为不是给活人看的,是给河伯看的。 如今两条都完美契合,这是条伯囍船无疑了,事到如今杨逍也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喜幺的死果然大有文章。 “砰!” 突如其来的碰撞声打断了杨逍思绪,他看到这艘伯囍船的舱门震动一下,下一秒整个人都麻了,书中说献祭给河伯的新嫁娘梳妆打扮后就坐在船舱中。 此刻不溜更待何时! 杨逍操起撑杆就要逃,可恐怖的一幕出现了,无论他怎么用力划,都无法逃离,只能眼睁睁看着两艘船越来越近。 苏亭亭见状也赶来帮忙,在船舱中找到一根断了一半的船桨,拼命地朝外划。 可即便有苏亭亭帮忙,两艘船也仅仅是不再靠近,此刻两艘船保持相对静止,间距只剩4,5米。 拍打舱门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越来越用力,老旧腐朽的舱门终究是承受不住,开合处直接断开,一条苍白的手臂从中伸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在看到这条手臂后,原本已经又累又乏的杨逍苏亭亭二人立刻来了精神,腰不疼了,胳膊也不酸了,全身上下用不完的力气,低头猛划水。 很快,一道身影从船舱中狼狈的钻了出来,此人全身湿透,衣服裹紧在身上,披头散发的,头发上还粘着水草。 能看出来是个男人,不,是三少爷! 三少爷脚步踉跄着跑来船边,一路上姿势十分古怪,对杨逍苏亭亭方向伸出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救我...快救我......” 此刻就算是苏亭亭也看出来不对劲,三少爷怎么会在这艘沉船的船仓里,里面是女鬼才应景! “假的,快划!”杨逍压低声音,手上的动作一刻也不敢停。 苏亭亭只顾低头划水,突然,余光瞥见的一幕吓得她险些丢掉手中的船浆。 只见湖面的倒影中,三少爷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人,这人体型肿胀,紧紧贴在三少爷身后,两只手抓着三少爷手臂,像是操控木偶一样,在操控着三少爷做出动作。 苏亭亭终于知道为什么三少爷的动作看起来那么不协调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他! 下一秒,三少爷身后的人影一顿,接着猛地扭头透过水面看向苏亭亭,在视线碰撞的那一刻,苏亭亭呼吸都停止了,那是一张乌青色腐烂肿胀的如同两个头大的鬼脸! 眼睛部分几乎被腐肉挤压成了一道缝,可就是从那道缝隙中,苏亭亭切实感受到了阴冷怨毒的目光。 头脑开始昏沉,她几乎有一头栽到湖中的冲动,“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强大的求生欲驱使她狠咬了一口舌尖,血腥味炸开,强烈的刺痛感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那只鬼在他背后,在操控三少爷。”苏亭亭第一时间提醒杨逍,“千万别看湖面,倒影里那只鬼能看到我们。” “多谢。”杨逍刚刚也注意到了,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如何逃离这里。 当然,苏亭亭的好意也不可辜负,新人需要鼓励。 终于,努力有了效果,他们的船终于动了,开始远离伯囍船,大概划出去30米后,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唱腔。 咿咿呀呀的唱腔虚无缥缈,时远时近,但其中蕴含的不甘与悲愤让人遍体生寒,奓着胆子回头望了一眼,杨逍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三少爷正站在船面上,一手高,一手低,摆出常人绝对做不出的姿势,脚下踩着小碎步,手中捏着拈花指,一根粗麻绳系在他左脚脚腕,另一端栓在桅杆下。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在雾气缭绕的湖面上流淌开来,好似大戏开场。 而随着唱戏声,这艘伯囍船缓缓下沉,很快,三少爷就半个身子站在了水中。 可他就像是没感觉似的,继续唱,继续走,继续变换姿势手势,直到被湖水吞没。 第33章:顶级演技 这恐怖的画面甚至冲淡了绝处逢生后的喜悦,如果刚才对三少爷伸出援手,那如今沉入湖底的,就是自己了。 倒影中的那只鬼应该就是喜幺了,刚才那一幕,也正是喜幺悲剧的重演,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封老爷的宝贝儿子。 三少爷死了,这点杨逍可以确定。 苏亭亭背靠船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攥紧船桨的手指还在不停发抖,来到这个世界后她所经历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这个世界是有鬼的,而且恐怖程度远远超过想象。 在伯囍船的红灯笼消失后,远处雾气中又出现一盏大红灯笼,飘飘摇摇的挂在高处。 二人没有选择,只能尝试着靠近,雾气弥漫下的湖面与白天截然不同,大的仿佛无边无际。 杨逍和苏亭亭屏住呼吸,一点点朝着红灯笼方向前进,四周白茫茫的,耳边只能听到水声。 突然,杨逍警惕起来,距离他们不远出现了一艘船,随着越来越近,杨逍看清了,这是一艘与他们脚下这艘一模一样的船,船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声音。 “第二队人也死在这里了吗?”苏亭亭快崩溃了,偌大的湖面上如今只剩下他们一队活人。 杨逍仔细观察后皱起眉头,打断了苏亭亭,“这不是我们的船,船首没有香炉与灯笼,船上的东西也不对。” 这艘船并不破旧,也没有到处渗水,相反,看起来比他们脚下这艘保养的还好。 “不是我们的船?”苏亭亭有些心虚的朝四周望去,“难道除了我们,封家还派了别的船出来找三少爷?” 杨逍抓起撑杆,在水面上一点,“把船靠过去,贴近一点。” 如今杨逍在苏亭亭眼中就是绝对的权威,别说是靠船了,就算他说让自己跳上这艘来历不明的船,她也会想一想。 在苏亭亭船浆的配合下,他们的船转了个半圈,可下一秒,两人的注意力同时被水下吸引,只见漆黑的湖水中漂浮着一个东西。 定睛一看,杨逍不由得一愣,竟然是具尸体,尸体背部朝上,看不清脸,而且不止一具,远处还有,这些人身上穿的是府内下人的衣服。 见不是队友,杨逍也稍稍放下了心,要是队友全死了,接下来遇到问题他就要独自面对了。 “你快看这个人的头!”苏亭亭伸手指向浮尸。 “啪”的一声,杨逍打落了苏亭亭的手,“别用手指,浮尸怨气重,当心抓你当替身。”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杨逍也看到了这具尸体脑后斜着长了一个网球大小的肉瘤,十分显眼。 “是他!” 杨逍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这人正是不久前送他们下水的扎纸匠,封府内的纸人就出自此人之手。 他居然也死在了湖上...... 可奇怪的是,刘管家为什么没告诉他们扎纸匠也会与他们一起下水寻找? 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杨逍有了个大胆的推测,今夜封府真正派出寻找三少爷的不是他们,而是这位颇有道行的扎纸匠! 他们三艘船是诱饵,目的是吸引喜幺的注意,为这位扎纸匠争取时间。 可从结果看,扎纸匠这队人也遇上了麻烦,从而导致整船的人全都死于非命。 此地不宜久留,杨逍立刻下令离开,两人继续朝着红灯笼的方向前进,这次没用多久,随着雾气散去,他们终于望见了岸边! 苏亭亭激动地险些哭了出来,她这辈子再也不坐船了,这件事留给她的阴影太大。 “别急,慢一点。”杨逍提醒,他示意苏亭亭放缓手上的动作,“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苏亭亭不解的看向杨逍,“怎么说?” “千万别说看到了扎纸匠这些人,也别提那艘伯囍船,就当这两件事从来没发生过。”杨逍压低声音,“上岸后你不要说话,一定要表现得很害怕,吓傻了那种,这个你擅长,剩下的我来应付。” “好。”苏亭亭对杨逍言听计从。 距离更近了一些,杨逍甚至能看清刘管家那张死人脸,在岸边还停靠着两艘船,有一艘和杨逍脚下这艘一样,想来是队友的,奇怪的是另一艘,船上湿漉漉的,像是刚打捞出水的沉船。 下船后,刘管家迎了上来,神色古怪,“怎么样,找到三少爷的线索了吗?” 杨逍把遇见纸人三少爷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讲给了刘管家,然后遇到了孙阿毛驾驶的鬼船,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成功逃脱。 作为剧本作者,稍微润色后其中情节起伏曲折自不必多说,但又拿捏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脱离现实。 刘管家见杨逍这里问不出什么,就转向同船的苏亭亭,可苏亭亭呆呆的坐在船上,一动也不动,脸上挂着呆滞的表情。 一位仆人问了她几句后都没有回应,就上船用手去抓她,可苏亭亭突然发疯似得尖叫起来,吓得仆人险些一头栽进水里。 “快,快来人呐!”仆人也叫了起来,“她中邪了,她肯定是中邪了!”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是把疯癫的苏亭亭从船上抬了下来,苏亭亭时不时手脚抽搐,直到杨逍递给她一个差不多得了的眼神后,苏亭亭脖子一歪,昏过去了。 这一幕别说是骗刘管家和一众仆人了,就算是杨逍都快被骗过去了,要不是苏亭亭接收到了他发出的暗号,他甚至怀疑苏亭亭不是演的,是真中邪了。 “现在女大学生戏都这么多吗?厉害厉害。” 刘管家安排人将苏亭亭送回去休息,接着带杨逍走向岸边的另一侧,拐个弯,墙后出现一张石桌,几个人正围坐在一起。 “楚老弟!”邝洪义猛地站起身。 另外两人也站了起来,分别是史大力和施关明。 两条船都有人回来,这是杨逍没想到的,他看向四周,确定没有许粟的身影,“许粟姐呢?” 闻言邝洪义叹口气,脸色也晦暗下来,“她死了,我们遇到了一些麻烦,那些鬼东西上了我们的船。” 第34章:兄弟齐心 刘管家带他们来后就转身离开了,貌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想来是在等那根本不会再回来的扎纸匠。 刘管家不在,大家说话间也就没了顾虑,邝洪义讲述的经历与杨逍他们类似,也是下水不久就撞见了纸人三少爷,他们二人识破后立刻驾船离开,朝着飘起孔明灯的方向赶去。 和杨逍想的一样,这两队人从来就没有放出过孔明灯。 而意外也是在这一刻发生的,邝洪义他们路上撞见了一艘船首挂着白灯笼的船,还以为是队友,结果靠近一看,上面站着的人竟然是早已死掉的孙阿毛。 好在两人反应及时,总算在最后关头避免了相撞,可还没等歇口气,对方居然从后面追了上来,死死咬住了他们的船。 此刻邝洪义他们也不敢再跑了,因为前面的雾气中影影绰绰的,隐约浮现出了几条船的影子,上面都站着人。 就这样,孙阿毛他们的船从后面一头撞了上来,接着孙阿毛,还有另一个身形臃肿的溺死鬼动作怪异的爬上了他们的船。 邝洪义仗着身手好,周旋片刻后找准机会跳上了孙阿毛的那艘船,可许粟运气就没那么好了,她被孙阿毛抓住,接着三道人影纠缠在一起,摔进了水中。 邝洪义提着撑杆想去帮忙,可太晚了,水中一阵挣扎后,三道人影就沉了下去。 邝洪义面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后来我看到远处升起的大红灯笼,就驾船赶过去,这才上了岸,只可惜许粟她......” “邝兄弟宅心仁厚,许粟小姐的事你也不要过于自责。”史大力善解人意的劝慰:“毕竟谁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对啊对啊,邝大哥你已经尽力了。”施关明也跟着附和。 相比之下史大力二人的经历就简单多了,他们什么怪事都没遇到,史大力解释说自己就是船员,也懂很多跑水路的门道,可从来没见过在船首顶着奉香的规矩,所以在船离开刘管家等人的视线后,他就检查了香炉,果然让他发现了问题。 香炉最上面一层是香灰没错,可下面埋的却是浸了血的白米,这根本就不是避邪的东西,这东西只会招邪! 发现问题后史大力果断将香炉丢进了湖里,之后他们在雾气升腾的湖面上想要找到另两队人告知,可却迷路了,无奈之下只好跟着红灯笼的指引返回了岸边。 “要是早遇到史大哥,我们也不会吃这么多苦了,许粟姐她也不会死。”杨逍颇有些感慨说。 观察了一遍四周,没发现人偷听,邝洪义突然压低声音,“这封府上下都不对劲,这次明着让我们去寻三少爷,实则就是让我们去送死,许粟没回来,他们问都不问。” “还有我驾回来的那艘船,分明是艘沉船!恐怕沉在湖里有些时日了,类似的船我在雾气中看到了好多艘,这湖里怎么会有如此多的沉船,又究竟死了多少人?” 史大力点点头,表情认真起来:“要按你这么说,湖里死的大部分都是府里的下人,我怀疑是封老爷在用下人的命给自己续命,那个孙阿毛的死恐怕也是他们一手设计的。” 刚聊了没一会,就有府里的下人匆匆跑来,说刘管家请几人先回房休息,还神神秘秘的告诫,说今夜之事切记不可外传。 走到房间前,杨逍和邝洪义脚步一顿,只见在他们的房门两侧各挂起了一只红灯笼。 推开门,杨逍看到苏亭亭还在床上躺着,而且貌似真的睡着了,仔细听,还能听到轻微的鼾声。 送他们回来的下人解释说是担心苏福客夜里癔症发作,扰了二位的休息,于是求着郎中给下了一记安神的草药,刚已经煎好,给苏福客灌下去了,保准一觉到天亮。 “新人真好啊,没心没肺,倒头就睡。”在这一刻杨逍甚至有些羡慕苏亭亭。 不料刚转过身,就见邝洪义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咳咳,楚老弟,你也是新人。” 杨逍愣了一下,几秒钟后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将自己代入了老玩家的角色,随即摆摆手苦笑一声,“可能是和邝大哥在一起久了,进步的太快了。” 邝洪义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打发走了那位下人后,邝洪义走向苏亭亭,确认人已经睡着,这才拉着杨逍,来到另一张床坐下,整个人的气质为之一变,接着挽起裤腿,小腿处绑着一块血迹斑斑的布,打开后是一道伤疤。 伤疤很新鲜,还在往外渗血,伤口处十分平滑,杨逍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插在船沿上的那把短刀。 邝洪义咬着牙,眼底藏着一抹狰狞,“许粟那娘们要杀我!” “到底怎么回事?”杨逍追问。 “之前当着史大力他们,我有些话不方便明说,但楚老弟你我是信得过的,是这样,在我们的船被孙阿毛追上后,我发现许粟她一点也不慌,我问她什么她都不说话,而且孙阿毛和另一个溺死鬼,它们...它们好像只能看到我一个人!” “是坟土。”杨逍立刻意识到,“许粟她含了坟土在嘴里。” “没错。”邝洪义恶狠狠点头,“我很快也想到了,于是我问她要,可她不给也就算了,居然还对我动起了刀子,这娘们坏透了,她知道只要我们中有人死了,那些东西就会离开。” “那些东西一次只会杀一个人?”杨逍貌似抓到了重点。 “嗯,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 稍后杨逍去找药,之前苏亭亭受伤用过的药还剩下一些,邝洪义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明显做过针对性练习。 重新用干净的布包扎好伤口后,邝洪义靠在床边长长吐了口气,“楚老弟,那个史大力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一早就发现了船头的香炉不对劲,可他却不说,你一定要提防他。”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杨逍拍了拍邝洪义的胳膊,“何况还有邝大哥你在。” “对,你我兄弟齐心,一定能闯出去!” 第35章:被强迫锻炼的剧本作者 邝洪义紧张的脸色也略微舒缓下来,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楚老弟,你对今夜发生的事怎么看?” 杨逍直接将见到伯囍船和三少爷的事情讲了出来,听过后邝洪义陷入了思考,“封家没对我们说实话,他们买通了白家门楼的白班主,对外宣称喜幺是不慎落水而死,实则在头七那天将喜幺许配给了封老太爷,方式就是你看到的那样,难怪喜幺怨气难消,化为厉鬼向封家索命。” “应该就是这样。”杨逍回想起当时的场面,仍旧不由得后怕。 “对了,楚老弟,你看门外挂着的那两个红灯笼眼熟不?”邝洪义扭过头突然问。 见杨逍没反应过来,邝洪义给他提了个醒:“你收到了剧本盒子,里面有三张卡片,还记得吗?” 这下杨逍想起来了,没错,剧本盒子里有三张卡片,第一张是坐落于主街的封家大宅,第二张上画的就是这里,后院湖边,而湖边的每扇房门外就挂着两只大红灯笼! 画面与如今所见出奇的一致! “那些卡片是给我们的提示?”杨逍想到了那些会是线索卡,但就是没想到有什么用。 “对,来之前我查过资料,第二张卡片上的红灯笼制式特殊,是古代专用的囍笼,如今看来这暗示的就是喜幺被送上伯囍船。” “那第三张卡片呢?”第三张卡片最为特殊,上面是一片浑浊的黑暗,杨逍记得很清楚,毕竟当时就看的一头雾水。 此刻邝洪义却卖起了关子,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原本我也没想通那究竟代表着什么,不过刚才还是楚老弟你提醒了我。” 杨逍不解的望着他。 “你说看见那艘伯囍船沉入了湖底。”邝洪义手掌下压,做了个沉没的手势。 脑海中好似一道闪电掠过,杨逍立刻通透了,“那片模糊的黑暗是湖水!是夜里漆黑浑浊的湖水!” “没错!这第三张卡片就是在提醒我们,那艘船,还有喜幺被一同沉在了湖底,而这才是本次任务的重中之重!”说完这些后邝洪义又不禁担忧起来,“看这情形恐怕不久后我们要再次下水,找到那艘船,还有喜幺的尸体,这一次或许要潜入湖中。” 闻听此言杨逍直接怂了,虽说他水性还可以,游泳馆中也算浪里白条,可这湖水冰冷瘆人就不说了,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沉船与尸体。 一想到在能见度极低的湖水中与孙阿毛等人撞个正着,杨逍整个人都不好了。 察觉到杨逍脸色发白,邝洪义转变了话题,“对了楚老弟,我前期来到镇上找线索的时候,无意间打听到了一首古语,据当地人说已经流传了好多年。” 邝洪义沉默片刻,逐字逐句回忆:“头女不外嫁,次子留膝下,福薄命浅,深宅大院门莫跨。” “我先后找个好几个当地上了岁数的老人验证,他们都说听过这句古语,而且葑门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当地人公认的高门大户就一家。”邝洪义指了指脚下,“就是面粉厂旧址上的封家大院。” 如此一来事情就清晰多了,前两句暂时没头绪,而这后面的福薄命浅,深宅大院门莫跨一句暗示的正是喜幺的遭遇。 夜已经深了,如今线索就这么多,再聊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邝洪义受了伤,杨逍便让他先休息,自己守夜。 “哪能让楚老弟你一个人遭罪?”邝洪义走向桌边,十分仗义的反手拿起烛台,就要去扎苏亭亭。 杨逍连忙拦住他,“不用这样,有她反而耽误事,我...我自己一个人挺好的。” 见杨逍都这么说了,邝洪义不情不愿的放下烛台,扭头说道:“楚老弟,你这人就是心肠太好,那这样,过几个小时你叫醒我,我换你班。” 等邝洪义睡下后,杨逍重新检查了一遍门窗,透过缝隙朝外看,聚在远处湖边的人已经散了,想来刘管家等人也知道扎纸匠出事了,三少爷怕也是凶多吉少。 坐在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茶,还好,茶水是新换过的,尚有余温。 杨逍攥紧茶杯,感受着手心中散发出来的热量,混乱的心情也一点点平复下来。 邝洪义说的话也不可全信,许粟不主动给他坟土杨逍是信的,可要说许粟动手杀他,那就太扯了。 设想一下当时的场面,许粟含有坟土,本就立于不败之地,只需要等着孙阿毛处理掉邝洪义就可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举刀偷袭。 况且两人动起手来明显不是一个量级,许粟一个弱女子,邝洪义五大三粗,就算偷袭许粟也不是对手,况且以二人间的关系来看,邝洪义始终提防着许粟,偷袭成功的可能性近乎为零。 杨逍判断真实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邝洪义在发觉许粟含着坟土不给自己后,动了杀心,用短刀重伤了许粟,将她留在船上等死,自己跳上孙阿毛的船溜了。 当然,也可能是直接将重伤的许粟丢下了水。 这点从邝洪义受伤的部位也能瞧出一二,许粟应该是受伤倒地后还在挥刀反抗,乱砍乱刺中划伤了邝洪义的小腿。 如果是邝洪义说的被偷袭,受伤不该是这个部位,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偷袭,肯定第一刀就直奔要害,最少也要废了他一双招子。 面对邝洪义这样的练家子,一击不成,不会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许粟与自己素不相识,杨逍没有替她讨个公道的打算,并且邝洪义的行为也不能说错,生死关头,活下来才是王道,就算是换了自己,同等条件下,许粟有坟土不交出来,那明年的今天也是她的忌日。 嗯...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如果许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的话。 “呼——”杨逍下定决心,回去之后要积极锻炼身体,最好再报个散打搏击班什么的,不用考虑规则,什么实用学什么,偷袭也好,下三路也罢,主打一手一招制敌,越阴损越好。 剧本什么的就没时间写了,不行在噩梦群里请个假,告诉剧友们一声,最近作者在忙着绝地求生,输的话人直接就无了,想想大家会理解的。 第36章:噩梦惊袭 思考片刻,杨逍猛地打了个哆嗦,接着打消了这个念头,按照那些剧友的脾气,小嘴叭叭的还不说出花来。 杨逍都能想象的到大家会说什么,包括但不限于:奇怪的请假理由+1,我怀疑作者在为偷懒做准备,你要进世界赛当教练?你是那块料? 还有激进一些的:不写剧本让你现实绝地求生(愤怒) 当然,还有故作柔弱用自身健康威胁作者的:鸽鸽~,我现在在你的书里看不得请假两个字,不然人家就应激。 杨逍最吃这一套了,想了想后,还是委屈自己吧,在写剧本的间隙抽时间锻炼好了,要是鬼知道外面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剧友在等待自己,恐怕也不忍心对自己下手。 一提起剧本,杨逍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极大地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如同海浪般一下一下拍打着杨逍的心理防线,实在挺不住后,他起身叫醒了邝洪义。 邝洪义爬起来后也不客气,第一时间喊醒了苏亭亭,二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一直守到天亮。 可能是累狠了,杨逍这一觉睡得出奇的安稳,他还做了个梦,梦里女鬼拼命的撞门,杨逍在门后用力顶住,都快吓哭了。 “别,别杀我,我还是个孩子!” 猛然惊醒后,他看到邝洪义和苏亭亭都在用一股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而门外传来刘管家的声音,嗓音急促而沙哑,“几位福客,出事了!你们...你们快出来看看吧!” “楚先生,你这是......”苏亭亭好奇的眨着眼,“做噩梦了?” 杨逍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没什么,你们不要放在心上,我很小的时候有梦游症,白天一紧张就容易犯,这都...这都好多年没有复发了。” 邝洪义打开门,刘管家就站在外面,那张死人脸上布满悲痛,住在另一间房的史大力和施关明也匆匆赶来。 从两人严重的黑眼圈来看,也都没休息好。 很快,在刘管家的带领下,几人重新返回湖边,而此刻外面的天气也十分阴沉,乌云压低,还有稀碎的雨滴飘落,气氛压抑,在感觉上就和傍晚刚入夜时差不多,泛黑的湖面上还有一些雾气未曾散去。 此时湖边上已经站着不少府中的下人,众人眺望湖面,时不时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都让开!” 刘管家一嗓子,众人连忙让开一条路,而顺着刘管家手指的位置,杨逍他们猛地发现湖中心漂浮着一具尸体。 尸体随水波轻轻晃动,从尸体身上穿着的丝绸衣服辨认,正是昨夜见过的三少爷! 史大力冷笑一声,看向刘管家,“如今人已经死了,难不成刘管家还让我们去湖中捞你家三少爷的尸体?” 刘管家摇了摇头,面露悲痛,“尸体是一定要捞的,但不是现在,现在湖中恐怕谁都过不去。” 听到刘管家这样说,大家纷纷来了好奇心,刘管家招招手,一个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跑了过来。 “你告诉他们,你刚刚都看到什么了?” 眼见刘管家开口,这位明显脸上还挂着恐惧的汉子打了个哆嗦,“小的刚才驾船过去,想要带回三少爷的尸体,可...可还没等靠近,就看到三少爷身边...身边漂浮着许多张脸!” “漂浮着脸?”施关明没理解这究竟是个什么场面。 “是水中行尸。”提到这个史大力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视线飘向三少爷尸体周围,可这个距离只能看到黑乎乎的湖面。 刘管家颇为意外的瞧了史大力一眼,点点头,“还是这位福客有见识,我们猜测也是那脏东西。” “那...那是什么东西?”苏亭亭奓着胆子问。 “是一种能在水中站立的尸体,据说都是一些溺死后,怨气极重不肯投胎的怨魂。”史大力貌似对这个东西颇为惧怕,眼底流露出一丝惶恐,“这些行尸会被生人的气息吸引,在水下自由行走,靠近后甚至还会爬上活人的船,抓人做替身。” “这东西凶得很,职业捞尸人都不会碰,别说是撞见了,就是远远瞧上一眼,都会倒霉三年。” “很早以前在黄河跑船的船帮最怕这些东西,它们会在河底的淤泥中留下一行行的脚印,要是船上有人看到这些脚印,就会立刻避开,船帮的老头子们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黄河行尸。” “对了,这些个东西还有个习性,会不自觉的朝着怨气重的地方汇集,一般来说,在发现黄河行尸的水下...都会有大沉船。”史大力这话是看着刘管家说的。 刘管家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现场的氛围顿时紧张起来,杨逍也屏住了呼吸。 史大力这话几乎算是把话挑明了,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刘管家转身朝外走去,“你们跟我来。” 几人对视一眼,快速跟了上去,看来这是有话不方便当着下人面说,刘管家越走越远,大家也认出来了,这是去往封老爷住处的路。 “哎!”刘管家重重叹了口气,脚步也慢了下来,“有些话本不该我这个下人讲,可...可老太爷他...他真是作孽啊!” 众人谁也没敢接话,刘管家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当年老爷和我都曾经劝过老太爷,可老太爷他就像是被鬼迷了心窍,非相信什么逆天改命的法门,一定要选在自己头七当日,寻一生辰八字暗合的女子成婚,说这样可以保佑家族兴旺,子嗣延绵!” 第37章:种喜 “就这样,选中了白家门楼的喜幺,那个白班主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为了一千两银子,真就舍得自己闺女。” 邝洪义笑了笑,话里有话的说道:“舍不得又能怎么样,毕竟封老太爷家大业大,一声南霸天可不是谁都敢叫的。” 刘管家有些急了,“可不敢胡说,这种事必须要得到女子直系血亲的首肯,否则就不灵了。我敢拿性命担保,封家绝对没有强迫白班主,出于弥补的心思,我家老爷最后还多送了200两纹银的谢钱,白班主照单全收,这在账面上都能查到。” “封家的账房里现在还存有白班主立下的字据,以及两封,一共1200两纹银的收据,白班主还特意强调,不收银票,只要现银,府上的老账房先生也能作证。”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刘管家似乎也泄气了,摇了摇头,声线也低沉下来,“不过无论如何,这件事也是我封家有错在先,喜幺那姑娘我见了,模样俊俏,技艺更是没得挑,可惜了一个好姑娘。” 杨逍心里冷笑一声,之前刘管家可不是这么说的,称呼喜幺不是邪祟,就是冤魂厉鬼,满脸怨愤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现在三少爷死了,见识到了人家的厉害,知道喊人家好姑娘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封老爷的房外,还没走近就听到一阵阵的咳嗽声,还有男人低沉的哭声。 推开门,只见封老爷瘫坐在太师椅上,表情痛苦呆滞,眼眶红肿,双目无神,明显是悲伤过度。 “老爷!”刘管家快步走上去,带着哭腔喊道:“老爷你可不能有事啊!” 这一嗓子似乎才让封老爷回过了神,他看着杨逍等人,泪水顿时涌了出来,下一秒,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封老爷居然挣扎着站了起来,随后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求几位福客救救我封家,我知道父亲他罪孽深重,可...可我封家后辈是无辜的啊!”封老爷嚎嚎大哭,“我已经失去了三个儿子,现在我封家就剩下一根独苗了,要是知潼的肚子再有个差错,我封家可就断了香火啊,等我死后要如何向封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这一幕把苏亭亭都看傻了,封老爷情感充沛,认错态度诚恳,跪下动作果断,时机气氛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她本以为自己之前的演技已经很好了,没想到和封老爷一比,简直没法看。 可下一秒,有人出手了,杨逍快步走到痛哭流涕的封老爷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用力搀扶封老爷,“封老爷您快快请起,您这是要折煞我们几个小辈啊!” “虽说封老太爷有错在先,可那毕竟是老太爷,与您何干?” “来的时候刘管家已经与我们说了实情,您当初也是极力反对,可无奈老太爷他一意孤行,这不是您的错,还请切勿再自责。” “为今之计是尽快超度喜幺姑娘的亡魂,让她今早安息,也还封家一个太平。” 杨逍这一刻与封家人狠狠共情,情感之细腻让人完全挑不出毛病,他配合着刘管家将封老爷搀扶回太师椅上,“封老爷,现在还请您与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形,越详细越好,我们也好对症下药。” “好,好好,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封老爷抹了抹眼泪,此刻整个人苍老了不止十岁。 “当我父亲病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张古时候的残卷,上面记载了一个邪方子,说若是按照此方子上的办法来,就可以保佑家族在10年后中兴,子孙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简单来说就是需要找到一个与我父亲生辰八字暗合的未婚女子,在父亲头七那天与他成就姻缘。” “过程你们也大概知晓了,造一艘大船,全船披红,上悬一背囍大红灯笼,将我父亲的尸身置于船舱内。” “白班主借口唱戏将喜幺哄骗进府,让她打扮好后在船上唱戏,白班主他担心中途出现意外,于是用绳索将喜幺拴在了船上。” “开船时将船底凿一窟窿,等船开到湖中心时缓缓下沉,等悬挂在桅杆顶部的红灯笼也消失后,这仪式的第一步就算是成了。” 闻言施关明诧异道:“这...这仅仅是第一步?” “是的,据那张残卷记载,仪式一共分四步,这第一步叫...嗯...叫什么来着?”封老爷皱起眉头。 “种喜。”杨逍忽然说。 封老爷眼睛一亮,看杨逍的眼神都正式起来,“对,对对,就是种喜,看来这位福客见多识广,也对此邪术有所耳闻。” 杨逍沉默片刻,开口对其余人解释:“这种邪术一共分为四步,第一步种喜,然后是结喜,得喜,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还要送喜。” “没错,种喜可以看做是将我父亲与喜幺姑娘种于湖中,结喜则需要我们封家年年来湖边祭拜,一直要祭满10年,其中每逢种喜之日,更要大祭,还要在府内挂上红灯笼。” “得喜也就是10年后的今年,按残卷中提到的,今年是我封家得喜之年,本该事事顺遂,家和业兴,可...可谁知道......”封老爷说到这里就哽咽住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确实,今年对于封家可谓是灾年,诸事不顺不说,还接连死人,现在三少爷也死了,封家满打满算就只剩下了一个病殃殃的封老爷,还有个挺着大肚子的二少奶奶,余下的死绝了。 “那这最后的送喜呢?”苏亭亭好奇。 封老爷深吸一口气,“送喜这个讲究就多了,需要我封家在这一年内生出子嗣,而且必须是可以继承家业的男孩,只要这个男孩顺利出生,并且活下来,也就意味着这份邪术彻底终结。” 说到这里,封老爷沉寂的眼神重新焕发出光彩,身体前倾,两只手紧紧抓住木扶手,激动道:“所以,我恳请诸位,务必要助我封家渡此劫难,只要...只要保住知潼,等她顺利生产,那我封家这关就算过了,答应诸位的好处必定一分不少奉上。” 第38章:招魂 老成持重的邝洪义察觉到了一丝古怪,压低声音反问:“恕我直言,就算二少奶奶顺利生产,您又怎么能保证是个男孩?” 此话一出封老爷愣了一下,随后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这个就不需要各位费心了,我们找了城里最好的郎中,给知潼开了好些秘方,只要顺利生产,必然是男婴。” “咳...咳咳......” 或许是话说的太多了,封老爷剧烈咳嗽起来,接着摆摆手,刘管家见状走上前,手朝外,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福客,老爷他需要静养休息,剩下有什么问题,你们问我好了。” 一行人就此离开,路上刘管家的态度也比之前诚恳了许多,“各位福客,你们安心,三少爷的死老爷还挺得住,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封家最后的血脉,二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 “我和各位说句实话,其实无论是大少爷,还是三少爷,都不是老爷最看重的,只有二少爷才是老爷的心尖肉。” 说到这里刘管家抿紧嘴唇,陷入了回忆:“老爷对二少爷保护的最好,这也是为什么二少爷是三个孩子中最后一个出事的,当初老爷三令五申交代,一定要看管好二少爷,可谁曾想......哎!” “二少爷是老爷心中家业的继承人,出事当天,老爷原本安排了二少爷跟随府内武师练剑,可二少爷贪玩,居然偷偷纵马溜出了府。” “老爷因为这件事后悔不已,甚至几番呕血,无数次懊悔要是将二少爷留在自己膝下看管就好了。” 此话一出杨逍和邝洪义脸色微变,这不正应了那句古语中的第二句:次子留膝下。 “封老爷只有三位少爷吗?”邝洪义故作随意问:“难道就没个宝贝女儿?” “没有。”刘管家摇头,“先夫人去的早,只留下三位少爷,老爷他对先夫人一往情深,始终不肯续弦,也没有纳妾。” “或许封老爷早年间也曾浪子风流,只是你这管家不知道罢了。”杨逍与邝洪义一唱一和。 刘管家闻言眉头一皱,“休得胡言,我家老爷痴情是出了名的,况且老太爷对老爷管教极为严苛,我家老爷从未去过那些风月之处,这一点全城的人都可以证实。” 杨逍也不气恼,对着刘管家一拱手,“抱歉抱歉,在下不过是见气氛紧张于是开了个玩笑,刘管家莫要当真。” 杨逍这一下倒是让刘管家有些下不来台了,毕竟如今还有求于这几人,于是就坡下驴,“无妨,接下来还要劳烦诸位多多费心。” 古语的前两句是头女不外嫁,次子留膝下,而后一句指的应该就是封家二少爷。 按照这个思路想,杨逍邝洪义判断这头女不外嫁也很可能与封老爷有关,难不成他还有个女儿? 当然,这句话也可能是指喜幺,但杨逍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此刻的时辰最多也就是上午10点前后,可天色阴沉的如同傍晚,天上飘着小雨,雨点打在身上出奇的冰冷。 返回后院,湖上的景象更是瘆人,远远只能瞧见三少爷尸体漂浮在泛黑的湖水上,脸朝下,一动不动,湖上还残留着未曾散去的雾气。 史大力脸色凝重,“好重的煞气。” 见到这样的场景,刘管家也沉不住气了,转过身道:“各位,你们也瞧见了,今夜喜幺她肯定要对老爷或是二少奶奶动手,所以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今日入夜后,还要拜托几位再去一趟湖上。” “还要把三少爷的尸体带回来?”施关明本能的缩了缩脖子,都不用怎么想,现在的三少爷就是个诱饵,谁靠近谁死。 可刘管家摇了摇头,“三少爷的尸体就不劳你们费心了,你们要做的是下水找到喜幺的尸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苏亭亭更是差点哭出来,“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你们放心,不是要你们对尸体做什么,只是找到尸体,替喜幺合上眼睛就可以了,毕竟她是死不瞑目。”刘管家加快语速解释,“而且今夜我们也有安排,大家只要依计行事,按照各位的本领,肯定不会出差错。” “来,你先说说你有什么妙计?”杨逍此刻也没惯着刘管家,这种情况下让他们下水,分明是让他们去送死。 刘管家思考片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徐徐说道:“是这样,我已经布置下去了,今夜我们在厅堂摆招魂法阵,再布置诸多香烛纸钱,还有喜幺生前曾经穿戴过的戏袍和首饰,利用她的生辰八字,为她招魂!” “只要将她的魂魄招来,那水下的喜幺就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替一具死尸合上眼睛,又有何难?” 刘管家话说得好听,可大家却不买账,史大力呵呵笑道:“既然是一具再普通不过的尸体,那刘管家安排府里的下人去做就好了,又何需找我们呢?” “诸位都是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福客,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自有气运加身,府里的下人都是贱命,让他们去,怕是会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反而对诸位不利。”刘管家笑了笑,“况且各位还收了银子。” 来回拉扯几次后,刘管家的态度愈发强硬起来,大家无奈,只能作罢。 邝洪义脸色僵硬下来,盯着刘管家,“好吧,那你先说说今夜的招魂仪式是怎么回事,靠谱吗?” 双手端平互相插入袖口,刘管家模样很有底气,“这点你们可以绝对放心,法阵是我们花大价钱从青哲山上修道之人手中买来的。” “喜幺生平最喜欢唱戏,我们就搭了个戏台子,让她唱个够,还抬来许多纸人给她做观众,配合法阵,只需将她困在此处一时三刻,让另一队人下水替尸体合上眼睛,就大功告成!” 话锋一转,刘管家视线一点点扫过几人,“不过这法阵有个要求,需要借几位中一人的身子一用。” 刘管家的视线最终停留在苏亭亭脸上,片刻后脸色古怪的笑了:“最好是女人。” 第39章:两害相权取其轻 刘管家说完该说的话后就离开了,而回到房间后,苏亭亭整个人还是懵的,听刘管家的意思,夜里需要她穿上喜幺生前的戏服,戴上头饰,还要画好妆容,打扮过后站在台上模仿喜幺唱戏。 说这样就能招来喜幺的魂魄,让她附身在自己身上,可...可这样一来自己还有活路吗? “邝大哥,楚先生,你们快想想办法啊!”苏亭亭都快急哭了,如今也只有这二人才能救自己。 杨逍示意苏亭亭先坐下,随即语重心长劝道:“苏小姐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你换个角度考虑考虑,这件事未必是件坏事。” 苏亭亭一脸狐疑的盯着他,刚才杨逍的戏有多好她已经领教过了,现在对于杨逍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见杨逍一個人唬不住她,邝洪义也加入战局,“苏小姐,楚老弟此言不虚,你想想看,如果你不去唱戏,那伱会被派去做什么?” 杨逍耸耸肩,做了个潜水捞东西的动作,下一秒,苏亭亭吓得猛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他们会让我去捞尸体!” “不是捞。”杨逍纠正,“是帮喜幺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哎呀我和你说,那尸体在水下泡了10年,啧啧...估计早就泡烂了,能不能找得到眼睛都难说。” 恐怖的记忆不受控制的涌上心头,苏亭亭想起了当初在湖面倒影中看到的那只鬼,全身肿胀腐烂,鬼脸转来看向自己的那一刻,苏亭亭心跳都停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如果一定要从唱戏和下水选一个的话,那还是唱戏好了。 眼见苏亭亭认命了,杨逍和邝洪义终于放下心来,毕竟他们都是以整队为行动单位,若是苏亭亭不肯去唱戏,那他们三人就只能一起下水捞尸体了,啊不对,是帮喜幺合眼睛。 不过苏亭亭不可能不同意的,杨逍至少有5种办法说服她,软的不行还有硬的,硬的不行还有拿着烛台的邝洪义。 摆平了苏亭亭,邝洪义和杨逍凑在一起,研究起了从封老爷那里得来的线索,“楚老弟,你注意到没有,在我们提到二少奶奶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时,封老爷的态度很奇怪。” “确实不大对劲。”回忆起了当时的场面,杨逍脸上浮现疑惑,“封老爷好像很笃定会是个男孩,而且他担心我们继续追问,就借口身体原因匆匆结束了谈话。” 邝洪义给杨逍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缓缓攥紧茶杯,“看来封家的水很深啊,封老爷对我们还有所隐瞒。” 事到如今了,居然还有事情瞒着他们,杨逍实在难以想象这封家究竟做了多少亏心事。 至于刘管家封老爷说的什么全都是封老太爷的安排,他们想劝也劝不动,这些都是屁话,老太爷死的时候这件事还没开始,喜幺也还活的好好的,要是有心阻止,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什么偶然得到的古残卷,杨逍怀疑这邪术就是封老爷费尽心思寻来的,封老太爷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他的尸体也不过是封老爷种喜的工具罢了。 三句流传下来的古语,如今后两句都有了出处,只剩下第一句头女不外嫁依旧没有头绪。 杨逍和邝洪义提出了诸多假设,可没有哪一个能完全贴合,两人索性也就不再乱猜了,趁还没到晚上,两人轮换着休息。 原本今天的打算是出府打探线索,杨逍手中还有那位夷婿爷的地址,白家戏班子之前唱戏的戏楼也要走访一下,可三少爷的尸体还漂浮在湖面上,这鬼天气又如此瘆人,刘管家自然不肯放他们离开。 外面的天色又阴沉了几分,还在飘雨,乌云压得更低了,一片末日降临前的景象,仿佛过不了多久,就要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 封家所用的邪术已经完全不对劲了,所谓的得喜之年居然接连损失人丁,听刘管家的意思,生意也是一落千丈,至于问题出在哪里,杨逍也不知道。 另一个房间中,施关明轻轻掩上窗户,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惶恐,“史大哥,外面的天色越来越吓人了。” 史大力坐在桌边,眉头微微皱起,“湖里的那个东西快要成煞了,怨气重的居然把水中的行尸都招来了。” “那...那我们今夜怎么办?”施关明是真怕了,他一想到那个画面就腿肚子转筋,“难不成真要下水去给女鬼合上眼睛?” 史大力有些厌烦的瞥了他一眼,“不然呢,难不成你认为邝洪义他们会替我们去?他们会有那么好心?”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不还要看那个苏亭亭的意思吗?让她装扮成鬼唱戏,她那怂样子肯定不敢去。” “不敢唱鬼戏,那她就敢下水找尸体?”史大力完全不能理解施关明的脑回路,要不是还需要用他,早就给他丢出去了,片刻后史大力平复了一下焦躁的心情,态度也温和了不少。 “施兄弟,你想想看,依着邝洪义和楚曦那两个人的性格,就算苏亭亭不去,那他们有的是办法强迫她去,对了,那个楚曦你要小心,他绝对不是新人,一定是老玩家假扮的,为的就是让其余人放松警惕。” 顿了顿后,史大力压低声音,口吻带上了些警告:“我怀疑邝洪义和楚曦是一伙的,他们进来前就认识,两人一明一暗,那个许粟就是遭了他们二人的毒手。” “他们和柯龙是一路货色,恐怕...恐怕不久后就要对我们下手了。” 闻言施关明愈发紧张,“那可怎么办?还有,史大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史大力心中冷笑一声,这施关明还没蠢到家,不过他早已想好了说辞,单纯的假话自然骗不到人,九真一假才防不胜防,“施兄弟,你仔细回想一下,邝洪义是不是问过封老爷有没有女儿?” “是啊,没错。”施关明不明所以。 “然后呢,接下来那个楚曦说了什么,他开玩笑说封老爷是个情场浪子,或许在外面有孩子而刘管家不知道。”史大力表情神秘的笑了笑,“敢冒着得罪刘管家的风险开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你不觉得奇怪吗?” 第40章:走戏 施关明越琢磨越不对劲,“确实,这俩人就像商量好似得。” “不是像,就是!”史大力表情严肃起来,“所以施兄弟你一定多加提防,无论他们说什么都不要信,许粟已经被除掉了,那个新人苏亭亭不过是他们手中的玩偶,接下来就要对付我们了!” “你放心吧史大哥,我全听你的!”施关明立刻表忠心,毕竟若是没有史大力相助,他早就被柯龙害死了。 “哎!”史大力叹口气,“如今形势危急,只有你我兄弟相依为命尚有一线生机!” 杨逍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门开了,是刘管家安排下人送来食盒,同时还带来了新消息。 下人瞧着眼熟,是常跟在刘管家身边的那个跟班,“苏福客,刘管家让我问你,今夜唱戏你肯不肯去?” “好...好吧。”苏亭亭满脸痛苦的答应。 “伱为何这副脸色,是不愿意去吗?”下人皱了皱眉,“如果不愿去的话,我可以去问问另一个房间的两位福客。” “咳...咳咳......”杨逍装模做样的咳嗽两声,下一秒,邝洪义面色阴沉的举起了烛台。 苏亭亭立刻答应下来,“我愿意我愿意!请一定要将这個光荣的任务交给我!” “既然这样,我就如此回禀刘管家了,大概一个时辰后,会有人来找你们,带你们去布置好的厅堂,至于去了后该如何做,你们听安排就好。”稍后下人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提醒道:“快趁热吃吧,然后抓紧休息,今夜诸位福客还有的忙。” 说完下人提起另一个食盒,就要离开,但被杨逍抢先一步拦下了,“这位兄弟,可是还要去另一间房送饭?” 那下人上下打量他两眼,随即点点头。 “那肯定也有消息传给他们,不知他们今夜的任务是什么?”杨逍想要再确定一下,心里才安心。 下人沉默片刻,“告诉你们也无妨,他们今夜不与你们一起,你们招魂,他们下水,各司其职。” 听到这里杨逍和邝洪义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招魂也是个危险活,虽然有苏亭亭打头阵,可他们两个肯定也闲不下来。 凭良心说这顿饭不错,可大家心情压抑,吃的没什么味道,左等右等,该来的终于来了。 一个时辰后,门外来了一个有些佝偻的男人。 男人岁数比刘管家还要年长一些,瞎了只右眼,穿着打扮也与府中的下人不同,一件老旧灰色过膝长褂,左肩头还挂着一块脏兮兮的布片。 男人用仅剩的一只左眼打量了杨逍三人片刻,随即转过身,朝外走去,“时辰到了,跟我来吧。” 男人仅剩的一只眼十分浑浊,布满血丝与黄色斑块,不禁让杨逍几人怀疑这是否是个瞎子,而且站在男人身边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道,像是肉烂掉了。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与夜里没什么不同,一路上,府内各处挂着好些个红灯笼,可只有灯笼,却不见人影,一阵夜风袭来,灯笼左右摇摆,像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等经过一只红灯笼下时,杨逍眼神突然一顿,他注意到带路老人的脚,两只脚上穿的黑面布鞋一模一样,不分左右。 “这位也是阴行的人?”杨逍心中一惊,刚死了个扎纸匠,没想到封家又请来了一位高人。 邝洪义用手肘碰了碰杨逍,随即用眼神示意老人左肩上的那块布,比了个口型。 杨逍看懂了,邝洪义说的是裹尸布三个字,难怪...难怪有那股腐臭味道。 这人肯定也是阴行的老前辈,就是不清楚具体是哪一脉的传人,可看这副游刃有余的架势就比死掉的扎纸匠手段高明。 气氛颇有些古怪,老人不说话,杨逍三人也不敢说话,走了一路最后来到白天封老爷的住处。 如今这里的样子大变,院子中居然搭起了一个戏台子,戏台子前摆放着一些祭品,然后是几排长条木凳,木凳上密密麻麻立着几十个纸人。 纸人背对他们,面朝空荡荡的戏台,仿佛正在观戏。 戏台两侧,还有院子中的各处都悬挂着大小不一的红灯笼,幽幽的红光洒在纸人素白的脸上,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别说唱戏了,现在苏亭亭腿都软了。 杨逍几人屏住呼吸,目光直愣愣的望向一处,戏台子后面拉起了一大片白布,就像是幕布似得,足有几丈宽,高也超过一丈,几乎将后面的厅堂完全遮挡住了,而此刻一道人影正映在白布上。 “人到了,你带女娃子去后面上妆,教她规矩。”老人沙哑的声音好似喉咙里灌了一把沙子。 闻言白布后的身影走了出来,是个上了岁数的女人,手中提着一盏白灯笼,眼神冷漠的盯着杨逍三人。 几人立刻认出了这个女人,正是接他们进府的那个老妈子,浓厚的胭脂配上一双吊梢眼,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女人一言不发,走来后拉着苏亭亭的手,动作僵硬的将她扯到白色帷幕后面。 “需要我们做什么?”邝洪义被老人的气场压得透不过气,忍不住开口。 老人这才转过身,浑浊的眼珠慢慢转动,“今夜鬼戏需要你们通力合作,女娃子唱戏,你们二人一个负责在外奉香迎客,另一个坐在台下,及时更换宾客吃剩的酒水菜肴,瓜果蜜饯。” 邝洪义不安的看向那些僵硬的纸人,不料下一秒老人忽然笑了,露出一嘴惨白的牙齿,“后生仔莫要惊慌,鬼戏自然是唱给鬼听的,不过今夜只要你们按规矩做事,保准平安无事。” 老人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指向邝洪义,“你胆识太差,还是去外面迎客好了,记住,迎客手持三炷香,面带五分笑,遇人皆颔首,不可语一言。” “等锣声响起,你便开门迎客,今日来者皆是客,你要守规矩,不要盯着来人的眼睛看,也不要低头看他们的鞋子,手中的香燃尽前要及时换,切记,迎客香不可断,香火会掩盖你身上的生人气。” “还有,无论那些人做什么,或是问你什么,你都只能点头,绝对不要开口回答,一旦露了生人气,谁都救不了你。” 第41章:纸人妆 “门外有一丈高的木杆,待听闻唱戏声陡变,确认鬼上身后,要立刻升起红灯笼,通知湖边的人行动,这也就是你今夜要做的。” 任务安排完了,邝洪义对老人拱了拱手,转身朝院外走去,老人最后提醒,只要出了院门,就绝不可再回头。 “老先生放心。”邝洪义大声答道。 老人僵硬的转过身,看向杨逍,好半晌后才开口:“后生,你今夜要做的事最为凶险,你要和那些被吸引来看戏的孤魂野鬼同坐台下,及时更换吃光的香烛祭品,一旦被识破身份,死无葬身之地。” 杨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会小心的,还请老先生赐教。” 抬起手臂,老人指向戏台,只见紧挨着戏台下摆放着几盘子祭品,从左到右依次是生肉,米面,瓜果,以及糖果蜜饯,共四大类。 每样祭品前还矗立一只三角香炉,香炉下压着厚厚一叠黄纸钱,炉内插着许多未点燃的香。 “听到锣声响起,你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几只香炉内的香都点起来,然后回到你的座位坐好。” 顺着老人的指引,杨逍注意到在戏台第一排长椅的最左边留有一个空位,那里没有纸人霸占。 而在长椅下面,还有四个用红布覆盖的竹篓。 “竹篓里面是四样祭品,等台下的祭品快吃完了,你要及时更换。”老人似有深意的瞥了杨逍一眼,“记住,鬼吃东西只食味,也就是食物的精气或叫香火味,从祭品外表看不出来,伱要通过香炉中的奉香观察。” “香燃烧的越快,就说明鬼进食越凶,这时候你就要提前动身去更换祭品,否则等鬼吃干净了祭品,它们就要找别的东西吃了。” 看向香炉中的那些香,杨逍将老人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更换祭品有什么忌讳?” “挂红靴,走丧路,忌回头,莫张口。”老人一板一眼说道:“除此之外,还要重祭品,带着新祭品去更换的路上,绝对不能让新祭品掉落在地上,否则是大不敬。” 说完老人像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双红纸鞋,纸鞋很小,裹脚的那种,两只纸鞋用一根麻绳穿在一起,老人顺手将麻绳挂在了杨逍脖子上,两只红纸鞋耷拉在胸口。 挂红靴的说法杨逍没听过,不过只有死人才穿纸鞋,想来也是掩盖活人气息的一种法子。 走丧路的规矩杨逍知道,死人脚腕硬,不能弧形转弯,也不能抬脚走路,所以常会被高门槛,或是死墙挡住。 走丧路就是要学死人走路,一般是送一些怨气极重的尸体出殡才会用到,讲究的是脚底摩擦前进,每一步的步伐幅度都要特别注意,脚跟不可超出另一只脚的脚尖,否则也是大不敬。 忌回头和莫张口很好理解,常走夜路的人都懂,不要轻易回头,否则容易吹熄肩头的阳火,阳火代表着人的气运,运数低的人更容易被那些鬼东西缠上。 而身处纸人堆中,一旦张口就会泄了活人的生气,从而被发现,下场可想而知。 “人有欺软怕硬,鬼也一样,今夜之事不是只有谨慎二字可以打发的,更要有勇有谋。”老人似乎很满意杨逍的反应,又额外提点几句,“至于尺度,你自己把握好了,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你也算半个行中人,有些道理应该清楚。” 说话间老妈子从戏台后走了出来,依旧是那张惹人厌的臭脸,老妈子指示杨逍坐下,随即从腰间挎着的竹篮子中取出胭脂水粉,竟然也为杨逍画上了妆容。 只是动作过程十分粗糙,也就两分钟的事,等举起一面小铜镜让杨逍看的时候,杨逍整個人都懵了,镜子中的自己一张大白脸,黑眼圈,比刷子还粗的眉毛,左眉比右眉更夸张,又粗又长,还有鲜艳的红嘴唇,好一副劣质纸人妆! 此刻杨逍才想起扎纸匠的好,如果他还活着,那今夜应该是由他来画,肯定不会如此难看。 老妈子见杨逍眉头紧皱,语气变得愈发不耐烦:“不满意?不满意我可以重画!” “不,不不不,不麻烦了,就这样...就这样好了。”杨逍想要扯出一张满意的笑脸,可镜子中的自己一笑比鬼还吓人。 老妈子收拾好胭脂水粉后重新垮上竹篮子,扭着腰朝外走,“记好了,锣声响起后,今夜的戏就算开场了,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 看样子老妈子还急着给门外的邝洪义化妆,毕竟今夜二人都要扮鬼。 老人伸手进怀中,这次取出一个精致布包,上面绣着几朵白荷花,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黄纸湿漉漉黏糊糊的,还不等杨逍凑近看清,老人拿起黄纸,啪的一下拍在了杨逍脸上。 杨逍:“???” “别动,这可是好东西。”老人一只手摁住杨逍肩膀,另一只手飞快将黄纸边缘抹平,这黄纸不偏不倚,刚好盖住了杨逍右眼。 而此刻杨逍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这黄纸上不是水,是油,蜡油。 “试试看,能不能睁开。” 杨逍轻轻眨动右眼,能睁开,但蜡油刺眼,无法长时间保持睁眼,闭上左眼的话,隔着半透明的黄纸,四周的一切都化为了模糊的轮廓。 “左眼看人,右眼见鬼。”用银针刺破眉上的皮肤,老人几针就将黄纸绣在了杨逍脸上,“后生,记住我交代你的话,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惊慌,直到这出大戏收场。” 做完这一切后老人就离开了,此刻偌大个院子中,只剩下杨逍一人。 不,不对,还有白布后的苏亭亭。 可杨逍此刻却看不到戏台后场苏亭亭留在白布上的影子,他猜测要么苏亭亭是蹲下了身,要么...要么就是躺下了,白布前后,如同两个世界。 稳了稳心神,杨逍走到自己的座位边,站在这里,他才意识到那些纸人有多古怪,一个个姿态各异,脸上的妆容更是一言难尽,有些甚至连手脚都没有,完全就是赶工出来的残次品。 第42章:大戏开场 趁着大戏还未开场,杨逍来回走了几遍,熟悉一下路线,老人提醒过自己,那些被“吃”掉的食物也不能随意丢弃,要堆放在香炉边。 靠近后杨逍才注意到,香炉下还压着一张长黄纸,就像是符咒一样,上面除了看不懂的鬼画符,还有一串生辰八字。 接连看了四只香炉,每只下都压着符咒,上面的生辰八字也完全吻合,看来这应该就是喜幺的生辰八字了。 检查一圈,没发现问题,杨逍走回座位,掀开座椅下压在竹篓上的红布,四个竹篓,从左到右依次是生肉,米面,新鲜的瓜果,最后是一篮子小孩子爱吃的糖果果脯,顺序与祭品盘中的完全吻合。 而在第一个竹篓的把手处,还绑着一块脏兮兮的破布,杨逍简单瞧了几眼,就认出这是和老人肩上那块一样的裹尸布,凑近后还能嗅到阵阵恶臭。 这东西如今有大用处,鬼戏开场后他需要用裹尸布包裹这些祭品,掩盖祭品的味道,否则送祭品的路上容易被那些鬼东西盯上。 经过老人的讲述,结合杨逍自己的分析,今夜的任务流程大概清晰了,苏亭亭是鬼戏的主角,一切顺利的话会被喜幺的怨魂暂时附身,重演当年的鬼戏,自己和邝洪义则一里一外,负责稳住台下这些被吸引来观赏鬼戏的冤魂厉鬼,保障鬼戏顺利进行。 至于史大力和施关明,杨逍想这二人如今正在湖边,等待信号,一旦确定喜幺上了苏亭亭的身,邝洪义会升起红灯笼,见到红灯笼史大力施关明二人才会下水,寻找喜幺的尸体。 理论上来讲,只要喜幺的怨魂被吸引来,那些水下的行尸也会聚集来看鬼戏,湖中暂时就是安全的,只要在鬼戏持续时间内找到尸体,替喜幺合上眼睛,今夜便大功告成。 听起来不算困难,大部分压力还是在他们三个身上,要说那些冤魂厉鬼会在下面老老实实听戏,杨逍自己都不信。 “镗——!” 不等杨逍继续想下去,一声锣响猛地让他抬头,片刻后,只见一道身影迈着僵硬的步伐从帷幕后走了出来,正是苏亭亭! 可如今苏亭亭的模样杨逍完全不敢认了,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下摆拖拽在地上,头戴一顶贴金描银的凤冠,上面缀满珍珠宝石,即便在如今昏暗的光线下,依旧璀璨夺目。 妆容更是精致细腻,略施粉黛,不浓不淡,恰到好处,眉眼如画,樱唇动人,甩杨逍几百条街,杨逍这才明白,原来不是老妈子不会化妆,是她压根没准备给自己好好画! 苏亭亭背后插着四面武生扮相才会搭配的靠旗,看久了杨逍才陡然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靠旗,分明是裁剪过的招魂幡! “一曲相思苦,何处觅情郎~” “情郎知我意,奈何隔阴阳~” “黄泉渡水冷,孟婆泪两行~” “纵有万般苦,不敢忘情郎~” “咿——,呀——” 苏亭亭一亮像便唱出了开场词,杨逍一听这哆哆嗦嗦的声音就知道这是苏亭亭没错。 如今台上的苏亭亭就好像提线木偶一般,动作僵硬,步伐迟缓,一张脸虽然强撑着笑容,可比哭还难看,唱词也压根不在调子上,东一句西一句的,显然没培训到位。 刹那间一阵阴风袭来,将周围的烛火都压低了几分,香炉下的纸钱符咒剧烈抖动,杨逍险些被吹起的尘土迷了眼。 等他稍稍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让他整個人汗毛倒竖,只见苏亭亭两只眼珠剧烈颤抖后猛地朝上一翻,眼眶中只剩下眼白,背后的四面招魂幡好似立于暴风雨中的旗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片刻后苏亭亭恢复了正常,可身上的气质全都变了,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一只手臂平伸,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肩膀一高一低,身体扭曲,以一种常人完全不能理解的姿势侧过半边身子,“咿——,呀——” 这一声出口,杨逍人都麻了,血管里好似结满了冰茶,他可以确定,从这一刻开始,苏亭亭被喜幺换掉了,鬼戏...正式开场! 不得不说,喜幺不愧是白家门楼的台柱子,只是简单的几句唱腔,几个动作,就显出大家风范,唱腔悲怆哀婉,闻听惹人落泪。 “呜呜呜......” 杨逍身体不由得一僵,他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哭声,随着唱腔一曲高过一曲,哭声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悲伤,而且...就在自己身后! 稍稍侧过头,余光能看到一些侧后方的景象,依旧是那些造型古怪的纸人,并无异样。 深吸一口气,杨逍想起老人的告诫,强忍着不适,先闭上左眼,接着慢慢睁开右眼,“嘶——” 就这一眼杨逍从头凉到脚,透过黄纸,他看到数十个臃肿的身影挤在座位上,抬着比常人大几倍的脑袋死死盯着台上,身子还在不断摇晃着,不知是在哭,还是在做着什么怪异动作。 “左眼看人,右眼见鬼!” 杨逍屏住呼吸,收回视线,可台上的一幕又给了他重重一击,原本瘦小的苏亭亭此刻身影臃肿的仿佛一个灌满水的大麻袋,左右摇晃着,毫无美感可言,腐烂肿胀的脸部甚至比头戴的凤冠还要大,这根本就是一具泡烂了的尸体! 更可怕的是,在杨逍视线短暂停留在腐尸脸上的时候,唱戏声陡然中断,动作也跟着停止了,虽然杨逍隔着黄纸无法看清,但他切实感受到了一股怨毒的视线,台上的喜幺发现自己了! 杨逍立刻低下头,移开视线,同时闭上右眼,睁开左眼,下一秒,一切都消失了,台上的苏亭亭动作妩媚动人,眉眼如画,唱腔更是婉转悠扬,身侧的纸人老老实实地坐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喉咙滚动一下,杨逍此刻背上冷汗密布,刚才好悬交代进去,看来不能轻易使用右眼,老人没有交代清楚,右眼不但能见鬼,某种程度上,也能让鬼看到他。 “这下麻烦了......” 第43章:宾客 与此同时,院门外的邝洪义也不好过,在确定唱戏声变化后,他便知道喜幺来了,鬼戏正式开场,于是立刻升起红灯笼发出信号,同时点燃手中的迎客香。 不久后,远处一阵雾气弥漫而来,以极快的速度笼罩了周围的一切,雾中影影绰绰的,能见度不超过5米,渐渐的,一道道人影从雾气中现身,笔直朝着院门走来。 邝洪义谨遵老人的教诲,稳住心神,手持三柱迎客香,面带五分笑,对来客轻轻点头示意。 不敢直视来客的眼睛,邝洪义只能用余光打量,来的大都是男人,灰布衣衫,黑鞋黑裤,搭配一条扎在腰间的麻布腰带,这是府里下人的打扮。 这些人三五成群,除了动作僵硬一些,彼此间也不说话外,其余方面与活人并无不同。 随着院子内唱戏声渐入佳境,越来越多的人影从雾气中现身,有膀大腰圆,一身黑衫短打的壮汉,还有迈着细碎步子,穿着深蓝色缎面衣裳的年轻女人。 前者显然是府里的护院武师,后面的邝洪义判断是府上的丫鬟。 这些人全身上下没有明显的外伤,不出意外的话,都是稀里糊涂给封老爷一家当了替死鬼。 好在这些人大部分全都无视了他,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进院中听戏,偶尔有几道视线扫向他,也都被邝洪义用低头等动作自然的躲开了。 雾气逐渐浓郁,裹挟着厚重的水汽,不知何时院门外的地上变得湿漉漉的,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个个湿鞋印,从雾气深处一路延伸而来。 邝洪义深吸一口气,他明白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些宾客看着好模好样的,其实都是不知死了多久的溺死鬼。 窸窸窣窣...... 一阵奇怪的声响让邝洪义瞬间警觉起来,这些溺死鬼走路有声音没错,可这阵声音却不一样,明显多了些灵动。 循声望去,只见斜前方不远的一颗歪脖树后探出颗脑袋,隔着雾气瞧不清晰,可邝洪义确定对方正盯着自己。 “要镇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邝洪义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继续对靠近的宾客点头示意。 窸窸窣窣...... 暂时没有宾客出现,那阵声音再次响起,快速朝自己靠近,等邝洪义回过神,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已经来到身前,邝洪义屏住呼吸,遏制住了想要逃跑的本能,稍稍低头,尽量不看来人的脸,手持三根迎客香,面带微笑点了下头。 可对方居然说话了,而且第一句就让邝洪义惊在了当场,“邝大哥,湖里出事了!” 这人貌似赶了很远的路,呼吸急促不停,上气不接下气的,“刘管家让我来通知你,你们...你们在湖里的两个人都死了,今夜鬼戏唱不得,再唱下去要出大事!” 邝洪义用余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是個男人,大概30岁出头,下人打扮,模样有些面熟,可邝洪义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见邝洪义动也不动,来人急了,视线不停朝雾气中张望,似乎担心有什么东西突然钻出来,“邝大哥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快和我进去,唱戏的那个救不了了,把另一个带走!” 此刻邝洪义心中大定,他根本不搭理来人,转过身子看向另一侧,就当他不存在。 这不是人,是鬼假扮的,老实讲戏演的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表情也到位,可时机掌握的太差。 他来早了。 毕竟从自己放出灯笼到现在,最多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炷香的功夫史大力施关明就死了,这不可能,就史大力那老谋深算的性子,他甚至怀疑现在两人还没下水。 况且这里距离湖边有多远,再加上雾气弥漫,腿脚差点的一炷香时间能不能跑到都难说,何况还要躲避沿途可能撞见的鬼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纰漏,邝洪义环顾四周,自从这人鬼鬼祟祟过来后,雾气中就再也没有新“宾客”出现,怎么的,这人面子挺大啊,他来鬼就不来了,那封老爷还找福客上门做什么,直接把这大兄弟绑卧房门外多好,人形法宝,物理辟邪。 此刻来人似乎也明白过来了,不再说话,表情也阴沉下来,一双眸子散发出阴冷的光,就这样盯了邝洪义几秒钟,男人果断放弃邝洪义,一溜烟进了院子。 等男人走后,在他之前站立的位置留下了一滩水渍。 邝洪义知道,这是骗自己不成,打算换一个人骗了,说实话第一时间他是有些担心楚曦的,这毕竟是个新人,不过联想到楚曦之前的表现,邝洪义觉得自己多虑了。 此刻院中的鬼戏已渐入佳境,戏台上的苏亭亭无论是身姿还是唱腔都无可挑剔,身后的纸人无风自动,发出劈了啪啦的声响,就像是在鼓掌喝彩。 杨逍已经上去换了一次贡品,他牢记老人的告诫,每一步都小心谨慎,好在平安无事。 这些纸人都被台上的鬼戏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下一秒,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有人在朝自己靠近,之前杨逍就听到过不少脚步声,但这次不同。 接着是木椅子被挪动的声音,有人在他身后坐了下来。 杨逍警觉起来,这很不对劲,之前那些脚步都是靠近后忽然消失,杨逍猜测是怨魂钻进了纸人体内,可这次怎么...... “楚福客,出事了!”后面的人凑近他,声音很小,但很急,非常急,“湖上的人都死了,刘管家让你们快离开!” 顿了顿后,后面的人又急促补充:“我已经通知邝大哥了,他走之前让我来通知你,伱也快跑吧。” 杨逍很快冷静下来,脑子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可能死了人又来报信,况且大哥你也不想想看,这附近都是鬼,我化了这么丑的妆不算又挨了三针,脸上顶张符才勉强混进来,你这就大摇大摆走进来了? 你是欺负我智商低,还是这些鬼眼睛瞎? 杨逍压根没反应,学着那些纸人一样直愣愣盯着戏台上,赶上有风吹来,还会配合着摇晃身体。 第44章:祭品 又试了几次,可杨逍完全没反应,后面的人先坐不住了,沉默片刻后,有脚步声响起。 等到脚步声逐渐走远后,杨逍逐渐活动身体,居然挺直上身,稍稍站起来一些,下一秒,远去的脚步声立刻转了回来,语气十分激动,“楚福客,你总算是想明白了,快,快跟我离开,邝大哥就在门外等着咱们呢!” 可杨逍头也不回,又晃晃悠悠坐了下来,保持着和周围纸人一样的动作,安稳看戏。 同样的事情一连上演了三次,那个家伙也先后折返了三趟,后来索性不走了,杨逍没有回头,但凭感觉对方应该是找了个座位坐下,打算和自己耗到底了。 杨逍肯这样做自然不是心情好逗鬼玩,是他意识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这家伙今夜的目标应该就是参与鬼戏的三個人。 第一个目标是邝洪义,他是第二个,接下来就轮到了苏亭亭。 从刚才脚步离开的方向判断,这家伙是要绕个圈子,去往戏台白布后面,杨逍能想到的接下来最可能发生的事是这个人藏在白布后,用同样的方式哄骗唱戏的苏亭亭,想尽一切办法打断鬼戏。 苏亭亭虽然被鬼上身,可她也应该有戏份,否则这个角色今夜就是绝对安全的,这说不通。 最为重要的是,一旦鬼戏被打断,死的可不止一个苏亭亭,台下这些鬼东西瞬间就会炸锅,到时候他和邝洪义也跑不掉。 这时候一个可靠队友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如果台上是邝洪义或是史大力,那杨逍就没这份顾虑了。 果不其然,在那家伙坐下后不久,杨逍就注意到了台上的变化,苏亭亭的表情变了,她脸上充满恐惧,可手上的姿势,还有唱腔却依旧韵味十足,颇有大家风范。 苏亭亭回来了? 不,不对,喜幺还占据着这具躯体,而苏亭亭能感觉到这具身体上正在发生的一切,可也仅仅是感觉,她却无法控制。 杨逍心里暗道一声好悬,要是刚才放走了那个家伙,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让他跳出来搅局,那可真就危险了。 苏亭亭的视线朝台下看,整张脸都被吓得扭曲,直到她注意到了杨逍,向他投来求助的眼神。 慢慢的,杨逍身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能感觉到一阵瘆人的寒意,从身后多个方向而来。 纸人们也注意到了苏亭亭的视线,越来越多的阴森目光集中到了杨逍背后。 “楚福客,快和我跑吧,不然,嘿嘿嘿……” 一阵沙哑的嗓音传来,藏在纸人中的那个家伙甚至不装了,发出瘆人的阴笑声。 杨逍动也不动,狠狠甩给了苏亭亭一个小心我扎你的眼神,苏亭亭吓得立刻移开视线。 紧接着,杨逍背后阴冷的目光也逐渐消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随着鬼戏的进行,香炉中的香也越烧越旺,杨逍数了一下,第三顺位的祭品要提前更换了。 上身尽量不动,杨逍偷偷用手掀开竹篓上盖着的红布,接着从里面摸出三个苹果,用那块裹尸布包裹起来,就准备出发。 可紧接着,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最后一个香炉中的香猛地燃烧起来,香火之旺盛甚至出现了明火,几十根香瞬间被烧掉接近3分之一。 杨逍:“!!!” 杨逍人懵了,这最后一个香炉对应的祭品是糖果蜜饯,从开始到刚才,这里的祭品几乎都没怎么动过,怎么突然吃的这么凶,这是来了多少? 而这份祭品是给小孩子准备的,哪来这么多孩子鬼? 杨逍一时间也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事到如今,祭品必须要更换,否则要出大事! 又从最后一个竹篓中抓了一大把糖果,塞进裹尸布中,杨逍急匆匆出发了。 他迈着细碎的步伐,脚不离地,几乎是鞋跟摩擦着脚尖,沿着直线,从第一排最左边朝右走去。 身侧就是一排排的纸人,仿佛检阅一般,在看着杨逍送去祭品,杨逍谨记老者的话,目光平视,尽量不低头看纸人的脚。 “嗯?” 下一秒,杨逍身形一晃,突然失去平衡,向前跌倒。 千钧一发之际,杨逍将裹尸布紧紧抱在怀中,然后侧过身子,直到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不可谓不狠,杨逍半边身子都麻了,可裹尸布还在,里面的祭品也没暴露,更没有掉落在地上。 杨逍立刻爬起来,抓紧裹尸布,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走,可心中早已翻起惊涛骇浪,刚刚…刚刚竟然有只脚绊了他一下! 可这条路他之前走过,也和那些纸人保持了距离,绝对不可能撞到纸人的脚。 拌他的那只脚是突然出现的,也就是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 “好好好。”杨逍听出来了,这笑声就是之前那个家伙,刚才也是他伸脚绊的自己。 不过可真够凶险的,要是自己反应慢一点,祭品落在了地上,那他今天就交代了。 时间已经不容许他继续想下去,杨逍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糖果,然后是三号祭品盘里的苹果。 说来也奇怪,返回时路过4号祭品台的时候杨逍突然感觉四肢发冷,头也一阵阵发昏,周围凭空刮起了一阵阴风,仔细听,风中还夹杂着呜呜的怪声。 杨逍下意识的想要闭上左眼,用右眼瞧瞧这4号台究竟怎么回事,可戏台上陡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嗓音,这声音极不和谐,甚至打乱了唱腔的节奏,杨逍猛地抬头,只见苏亭亭正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恐惧,仿佛看到了极为可怕的景象。 不再犹豫,杨逍立刻离开,他清楚苏亭亭是在提醒自己,被喜幺附身的她能看到自己所看不到的东西,刚才她一定在4号祭台附近看到了恐怖的存在,比台下这些纸人更可怕。 苏亭亭肯冒着鬼戏失控的风险提醒自己,这足以证明刚才的场面有多凶险,可杨逍想不通的是她究竟看到了什么,难道除了台下这些溺死鬼,封府里还有更可怕的东西? 第45章:下水 原路返回,此刻杨逍也不再胡思乱想,毕竟还有一个藏在纸人堆中的家伙要对付,可用左眼看去,台下只是一群造型古怪的纸人。 小心地移动步伐,如今已经背对4号祭台,杨逍闭上左眼,悄悄睁开右眼,这一眼台下的场景全变了,一群浑身湿漉漉的溺死鬼挤在一起,沿着头发还在不断向下滴水,直勾勾盯着台上。 而就在杨逍身前三米的位置,一张鬼脸从中探出死盯着他,还伸出一条腿,拦在杨逍的必经之路上。 就是这个家伙刚才绊的自己! 若是正常走过去,难免又会被绊倒,一时间杨逍脑海中闪过老者的告诫,富贵险中求。 担心被溺死鬼们注意到,杨逍睁开左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步一步摩擦着小心前进,而约摸着快到那条腿时,突然闭紧左眼,睁开右眼,那条乌青的烂腿刚好拦在自己脚前,坐在那里摆着古怪姿势的鬼正抬起头,腐烂的脸上扯出狰狞的笑。 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杨逍突然抬起脚,朝着那条腿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声音清脆,这是杨逍也没想到的,那感觉就像是踩断了真纸人的纸腿,里面支撑的竹篾也被踩断,耳边随即响起痛苦的哀嚎声,杨逍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理也不理,径直走回座位坐下。 稍稍侧过头,用左眼余光观察,只见半截纸人腿掉在地上,场面十分凄惨。 此刻台上的鬼戏愈发热闹,苏亭亭接连摆出几个高难度动作,唱腔也愈发婉转悠扬,随着一阵咿咿呀呀的腔调响起,杨逍心中那股古怪终于不可避免的爆发出来。 虽然他不懂戏,可腔调和音色他还是能听出来的,这唱戏声...怎么和之前他在湖边听到的不太一样。 虽说都是一样的技艺高超,唱腔转折处和最高点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可听起来确实不像一個人。 这个猜测吓到了杨逍,思考片刻,他决定冒险睁开右眼看一看台上,唱戏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 即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一眼依旧让他心惊不已,台上的苏亭亭不见了,却而代之的是一具臃肿腐烂的尸体。 腐尸套着大红戏服,头戴缀满宝石珍珠的凤冠,在台上不断变换姿势,摆出怪异的动作,粘稠的乳黄色尸液沿着袖口和裤脚滴落在地上,那张被泡烂的死人脸上居然展露出一种极为满足的表情。 身穿戏服,会唱戏,又是溺水而死,这应该是喜幺没错啊! 不等杨逍再想下去,台上的腐尸突然停顿一下,那双藏在肉褶子里的眼睛猛地盯向杨逍。 意识到被发现了,杨逍立刻睁开左眼,回到现实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台上的苏亭亭步伐轻盈,唱腔悠扬,台下的纸人们也都老老实实地坐着。 深吸一口气,杨逍尝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时刻保持着警惕,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等出去后他的新剧本有素材了,这些东西剧友们肯定喜欢。 “咿——,呀——!” 台上的一嗓子惊得杨逍猛抬起头,这声音跑调了,声线都在发抖,关键是苏亭亭正面色惊恐的盯着自己。 不对,她是在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注意身边! 可...自己身边怎么了? 苏亭亭都快哭出来了,杨逍不再犹豫,闭上左眼的同时睁开右眼,下一秒,杨逍见到了迄今为止最为恐怖的一幕。 就在他脸前10公分的地方,凑着几张腐烂的鬼脸,十几只鬼或蹲或站,将他团团围住。 刹那间杨逍的心跳都停止了,可随着一阵阴风吹来,杨逍身体随风摆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他脸色如常,继续抬头看戏。 ...... 湖边。 史大力抬头盯着漆黑的天色,今夜着实不是个好天气,无星也无月,天空就像是一汪倒扣上去的湖水。 施关明有些恐惧的盯着船下的湖水,艰难地吞了口吐沫,“史...史大哥,现在我们才下水,会不会太晚了?” 此刻距离见到升起的红灯笼,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史大力才下令驾船下水。 史大力本就心烦,可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施兄弟,你不懂,谁知道那红灯笼是真是假,万一是鬼搞出来的,等我们一下水灯笼就消失了,那就糟糕了。” 史大力有自己的打算,他在等,等另一队人的鬼戏趋于平稳,才是下水的好时机,否则一旦鬼戏出了问题,那他们身处湖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等喜幺杀个回马枪,跑都没地方跑。 “史大哥,你有经验我都听你的,可现在怎么办?”此刻二人已经能看到封家三少爷的尸体,脸朝下,漂浮在漆黑的湖水中,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先下水。” 二人扒着船沿边的绳子,缓缓下水,只有泡在水中才知道这湖水究竟有多凉,冻的施关明直打哆嗦。 史大力将脸埋入湖水中,湖水浑浊不堪,能见度很低,但古怪的是,水下居然有一点点的幽光,暗红色的光。 “沉船就在尸体下面。”抬起头,史大力抹了把脸上的水,神色恳切的望向施关明,“你没经验,一会你跟着我。” 听到有史大力打头阵,施关明顿时安心了许多,心想史大哥果然是个好心人,这次活着出去后一定要登门感谢他。 “记住,做好准备再潜下去,一旦入水后就绝不能再浮出水面换气,否则会被鬼盯上,我们要一鼓作气,找到喜幺的尸体。”史大力表情严肃起来,“水下能见度很低,看不到彼此也不要惊慌,专注完成任务才是最终目的。” “好。”施关明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调整呼吸,史大力深吸一口气,率先潜入水下,几秒钟后,施关明也憋了一大口气,潜入水中。 果然,就像史大哥说的一样,水中能见度很差,施关明睁开眼睛都很勉强,但水下隐约有幽幽的红光,就好似一种指示,想来史大哥已经先一步找过去了,施关明奋力朝红光游去。 片刻后,距离不远的水面忽然爆出一团水花,史大力抹了把脸上的水后,观察四周,果然没发现施关明的影子,不再犹豫,他奋力朝停在湖面的小船游去。 第46章:它来了 按照史大力对剧本的理解,今夜下水找尸体是任务限定的一个环节,这与下水多少人,水性如何,关系都不大,只要满足下水这一要求就可以。 换句话说,只要鬼戏那边不出问题,喜幺的尸体就一定找得到,所以有施关明一个人足够了。 即便是水下出了某种变故,风险也是施关明独自承担,自己要做的是活下去,并且带走线索。 此刻,浑浊的水下,施关明也不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究竟有多深,这里能见度很差,他也只是凭着一口气朝下猛扎。 冰冷的湖水,陌生的环境,这些都在消耗着施关明为数不多的勇气,他几次都有放弃的冲动,想要浮上水面换气,可史大力的告诫回荡在耳畔,浮出水面会被鬼盯上。 幽深的湖水中,唯一的慰藉就是此刻与他并肩作战的史大力,可惜周围一片昏暗,暂时看不到他的身影。 鼓起勇气,继续下潜,慢慢的,他终于靠近了那片红色光晕,等看清了光源后,施关明不由得愣住了,那居然是一只漂浮在水中的大红灯笼。 借着灯笼发出的幽光,浑浊的湖水下潜伏着一道巨大的黑影,最初的惊慌过后施关明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找对了,史大力说的没错,这肯定是送亲的那艘沉船! 朝着阴影游去,这艘船比他想象中还要大,从上到下都被漆成了大红色,沉在湖底,倒像是一口血红大棺。 整艘船都被湖水泡烂了,虽然大致结构还在,可施关明稍稍一用力,就能掰下来一块朽木。 他现在在船尾的位置,绑住尸体的桅杆应该在船的前端,他一路从船舱上摸了过去,很快就找到桅杆。 难以想象,这么多年过去了,桅杆还没有折断,此刻好似一柄利剑插在船上,将这艘船和它所承载的罪恶,一同埋葬在湖底。 顺着桅杆一路向下找,在桅杆底部找到一根木桩,木桩上缠着一圈圈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斜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这一幕发生在幽暗的湖水中,感觉就像是延伸进了另一个世界。 “找到了!” 施关明心头一喜,这绳子另一头肯定绑着喜幺的尸体,他沿着绳子慢慢找去,心中忐忑。 这时候说不怕是假的,毕竟不久后他就会见到一具悬浮在湖水中恐怖的尸体,还要替尸体合上眼睛。 绳子一路延伸上去,施关明越游越感觉不对劲,四周也隐隐有了光亮,按理来说这高度已经快接近水面了,喜幺的尸体怎么会距离水面如此近? 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头顶有光透了下来,施关明猛地仰起头,他看到头顶几米的位置漂浮着一具尸体。 是三少爷的尸体,那身衣服他记得! 可很快,他在浑浊的湖水中依稀见到一条扭曲的绳索,一端在自己手中,而另一端,拴在三少爷脚上。 突然打了個了冷颤,施关明看不清三少爷的脸,湿漉漉的头发如水草般铺散开遮挡住了一切,可他察觉到了一股怨毒的目光,三少爷正在盯着他!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喜幺的尸体怎么不见了,又为什么变成了三少爷,但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鬼戏...一定是鬼戏那里出事了! 再也顾不得史大力的告诫,施关明转头向另一个方向游去,他要远远离开三少爷,然后立刻浮出水面! 反正没有他,水下还有史大力,他是老玩家,一定有办法应付如今的场面。 头也不回的游出好一段距离,等到再次仰头,头顶的一幕让他绝望,三少爷依旧停在他头顶,动也没动,而且二者间的距离还缩短了许多。 随着三少爷的尸体一阵抖动,遮挡在脸上的头发散开,施关明看到了藏在头发后那张臃肿腐烂的脸。 这压根就不是三少爷,这是喜幺! 可喜幺怎么扮成了三少爷?而且鬼戏还没结束,她的怨魂如今应该在台上唱戏才对! 可这些问题注定都没有结果了,至少施关明是看不到了,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腐尸向他压了下来。 船上的史大力也没想到,三少爷竟是喜幺假扮的,但他立刻意识到是今夜的鬼戏出了问题。 既然鬼戏演不成了,那他留在湖上也再无意义,想到这里史大力决定先驾船离开,可原本平静的湖面上却突然涌出了大片的雾气,周围被雾气所掩盖,一时间让人分辨不清方向。 史大力深吸一口气,看来对方并不打算让他如此轻易的离开。 白茫茫的湖面上渐渐响起水声,水声由远及近,史大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静观其变。 很快,那声音就来到眼前,是之前挣扎着沉入湖底的施关明,施关明动作古怪的游来船边,抬起头,急切地对史大力伸出手,“史大哥,快,快拉我上去!” 史大力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一言不发。 “史大哥,快啊,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那东西太恐怖了,三少爷是喜幺假扮的,我们都被骗了!”施关明一边解释一边扭头看向远处,似乎后面有东西在追他。 “史大哥快啊!快救我,它来了!它过来了!” 用力拍打船,随着施关明发出绝望的呼救声,远处的雾气中飘出来一个东西。 那是一具尸体,穿着一身不错的衣裳,脸朝下,四肢扭曲,就那么静静的飘了过来。 泡在水中的施关明愣住了,因为这具尸体居然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衣服,也同样是细碎的短发。 收回视线,史大力看向船下的施关明,借着船上的光亮,施关明身侧的水面压根就没留下影子。 施关明死了。 他以为自己逃了出来,其实逃出来的不过是冤魂罢了,死在水下的人会就近寻找替身,这更像是一种本能。 在见到自己的尸体后,施关明突然沉默了,下一秒,那张还算清秀的脸上开始挤出大量混杂着泥沙的污水,从嘴里,鼻腔里,甚至是眼睛里流出,场面万分恐怖。 第47章:吃祭品的孩子 随着施关明的尸体沉入水中,湖上的雾气也逐渐散开,史大力抓紧时机驾船驶向岸边。 刚上岸不久,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扭头望去,一盏白灯笼从拐角处飘了出来。 提着白灯笼的是楚曦,邝洪义跟在他后面,仔细看,邝洪义微微弓着背,身后还背着个人。 “这是怎么了?”史大力迎了上去,此刻湖上的雾气已经散尽,头顶的乌云也裂开缝隙,月色泼洒下来,今夜的危机已经过去。 史大力手中也提着灯笼,杨逍刚才就注意到了他,“脱力了,戏唱到最后一句就昏过去了。” 邝洪义看了看附近,没找到施关明的身影,当下心中就升起不详的预感,“施关明呢?” “他...他死了。”史大力眼眶泛红,“我想救他,可是做不到,水下出了问题,喜幺假扮成了三少爷,她没走!她还在!” 邝洪义一愣,不可置信的看着史大力,“怎么回事,喜幺的怨魂没去唱戏?” 这一句话也彻底引爆了杨逍的疑惑,他之前就感觉台上唱戏的那只鬼不对劲,和在湖边听的不太一样,可用右眼看去,台上也是溺死鬼,而且唱腔技艺都是顶级,这些都和喜幺的特征对得上。 “你能确定水下的是喜幺?”相对于这些,杨逍更怀疑史大力的判断。 “没错,我亲眼看到了,喜幺穿着三少爷的衣服,漂浮在水面上,她的脸完全烂掉了,三少爷的尸体才在水中泡了一天,绝对不可能变成那副鬼样子。” 史大力回忆起三少爷尸体朝下游时露出的侧脸,仍旧心有余悸,况且还有施关明说的话可以佐证,“水下绳索的另一端就拴在三少爷的脚上,那具尸体就是喜幺不会错的!” 随后史大力和二人快速解释了在湖上发生的事,当然,在讲述中抹去了自己算计施关明的事。 在新的故事中,史大力率先下水,带领施关明一同寻找,可无奈水下能见度极差,史大力自己迷路了,最后无奈只得浮出水面换气,而施关明自然是找到了船,也找到了喜幺,所以才被杀死。 这也完美解释了之后叙述中的视角,为何史大力是在水面看到的。 还有,施关明死后的怨魂也来找过自己,这点史大力也没有隐瞒,并且将施关明说的话,以及表现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思考片刻,杨逍判断史大力不会在这种关键问题上欺骗自己,水下确实有问题,杀人的也是喜幺。 于是问题的关键出现了,既然喜幺在湖中,那今夜戏台上唱戏的是谁?又或者说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见浑身湿透的史大力不停哆嗦,邝洪义提议让史大力今夜来他们房间凑合一宿,顺便大家聚在一起,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史大力摇摇头拒绝了,理由是担心自己被喜幺盯上,反而连累了大家。 等回到房间,安顿好了昏迷的苏亭亭,杨逍和邝洪义坐在一起,今夜的经历过于惊险,两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冷静下来。 “邝大哥,史大力说的你怎么看?”杨逍开口。 邝洪义冷笑一声,“最多只能信一半,施关明的死肯定与他脱不了干系,我就不信史大力一个老玩家都找不到的伯囍船能被施关明一个新人轻易找到。” “但我想在喜幺这件事上他没有骗我们,毕竟施关明是真的死了,这点无法作假,而府中的冤魂都被吸引去了鬼戏,能动手杀人的,除了喜幺我想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邝洪义的思路与杨逍一致,如今问题愈发清晰了,最可能的是招魂仪式出了问题,他们招来的怨魂不是喜幺。 “是封家要害我们?”邝洪义脸色狐疑,“他们给我们的是假生辰八字,这人压根就不是喜幺!” 杨逍还没来得及说话,邝洪义又自己推翻了自己刚才的假设,“可...可这没道理啊,害死我们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我们的身份是福客,若是我们都保不住封家,那他们还不是死路一条?” 线索倒是不少,但十分杂乱,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一时间让人理不出头绪,杨逍看向苏亭亭,叹口气,“看来只好等她醒过来了,她肯定知道一些情况。” 在看戏的时候,杨逍就意识到台上被附身的苏亭亭有自我意识,能看到许多他看不到的东西。 杨逍性格好可以等,不过邝洪义可等不了,下一秒直接站起身,“不用等,我去叫醒她。” 走过去的同时反手拎起了桌上的烛台,片刻后,就见苏亭亭一個激灵猛地坐起身,那场面就和诈尸差不多。 “鬼!有鬼啊!”苏亭亭尖叫,“有鬼扎我!” 这一场面也把邝洪义吓了个哆嗦,迅速捂住苏亭亭的嘴,“小点声!没有鬼,是我们回来了。” 直到杨逍走过来,苏亭亭才稍稍安稳下来,一张脸上全都是冷汗,不过下一秒,苏亭亭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抓住杨逍的手,声音哆哆嗦嗦的,“那些...那些鬼孩子呢?它们有没有跟过来?” 这一句话可把杨逍邝洪义整不会了,杨逍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鬼孩子?” “对,就是...就是那些围在祭品附近吃的那些鬼孩子,我的天啊,可吓死人了......”苏亭亭一想到当时的场面脸色煞白。 杨逍突然想起来了,“你是说4号祭品台?”4号祭品台里摆放的是糖果蜜饯一类,都是些小孩子爱吃的东西,当时4号香炉一瞬间突然烧的特别旺,他就有所怀疑。 苏亭亭连连点头,瞳孔中塞满恐惧,“对,就是那里,当时台下突然间来了好多小孩子,穿的花花绿绿的,排成一列,一个个低着头,后一个拉着前一个的衣角,一个个就那么僵硬的走过来。” “这些孩子围在4号祭品旁,香火直往他们鼻孔里面飘,蜡烛...附近蜡烛的颜色都变了,火焰变成了惨绿色。” “这些孩子低着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但能看到他们一下一下的朝祭品盘里伸头,像是在舔那些糖果。” 第48章:吓邪 可没想到邝洪义的反应比杨逍还剧烈,“不可能,我就守在门外,我怎么没看到有小孩子?” 不敢和邝洪义顶嘴,苏亭亭只好委屈解释,“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当时也吓傻了,对了,当时楚先生他在4号祭品台停住了,我还打断唱词提醒他来的,那些小孩子就在他身边!” 杨逍点点头,递给苏亭亭一个安心的眼神,“是有这回事,说起来还要多谢你。” 邝洪义视线不善的在苏亭亭脸上打量,片刻后语气略微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我警告你,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我在之前的剧本中也遇到过新人为求自保,为突出自己的重要性而编造假话的先例,最后这些人的下场都非常难看。” “不会的,我不会的!”苏亭亭听出了邝洪义的弦外之音,和楚曦比起来,这个邝洪义可怕的多。 “好了,邝大哥,你再吓唬她,就是真有线索她也不敢说了。”杨逍笑了笑后扭头看向苏亭亭,“你继续说下去,这些孩子有什么特征,是男是女,越详细越好。” “是...应该是女孩,她们穿的脏兮兮的,头上扎着辫子,那种很老式的冲天辫,每一个人都是。”苏亭亭回忆。 “女孩......”杨逍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们穿的什么衣服?” “她们浑身上下脏兮兮,灰扑扑的,好像刚去土里打了個滚,不过...不过能看出来一点,她们穿的好像...好像都是绿色的衣裳,对,是绿色的,衣服裤子都是!” 杨逍的第一反应就是红男绿女,这些孩子穿绿衣裳,应该是女孩没错了,可封府里哪来这么多女孩? “等等。”邝洪义发觉到了不对劲,“你刚才说这些鬼孩子身上灰扑扑的,怎么,她们不应该是浑身湿漉漉的吗?” “不,不不,这些孩子和台下看戏的那些...那些东西不一样,她们身上没水,都是土,脏兮兮的。”看口型苏亭亭原本想说的是和那些鬼不一样,可或许是出于恐惧,临时改成了那些东西。 不过杨逍是亲眼见过那些溺死鬼的,全身臃肿腐烂,皮肤被水泡的发白,脸像是要融化掉一样,很好辨认。 新的问题出现了,听苏亭亭的描述,女孩们和其余封府中的下人丫鬟不同,她们并非溺水而死。 不是溺水而死就意味着这些女孩不是被喜幺杀掉的,那又是谁害死了她们? 既然能被鬼戏吸引来,就意味着这些女孩的尸身就埋在附近,也就是在封府中的某一处,这件事和封家人一定脱不开干系! 突然间邝洪义像是想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卧槽,我知道这些女孩是哪来的了!” 让自己冷静下来,邝洪义慢慢回忆:“我们外出打探情报那天,附近的村民都说封家在当地口碑极好,封老爷更是热心肠,有灾救灾,有急救急,镇上不少人家都受过封老爷一家的恩惠,其中有些穷苦人家实在活不下去,舍不得买儿子,就张罗着卖女儿。” “封家听说后就会主动找上门,出银子将女孩买下,和女孩父母说是送去姑子庙里,让她们吃斋念佛,等长大后,再帮着找一个好人家,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肯定是这些孩子,没想到这些孩子都死在了封家!” 杨逍听到后整个人也惊了,事情看来就是这样了,他也没想到封家做的这么绝。 “对对对,邝大哥说的没错,我当时也听到了!”苏亭亭也想起来了,“可...可封家杀这些孩子做什么,这些孩子能对付喜幺吗?” “不是喜幺,是二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杨逍突然说,“怪不得封老爷那么肯定二少奶奶能生男孩,原来是这样!” 苏亭亭满脸疑惑地看着他,眼神不由自主的流露出恐惧,“伱...你想到什么了?” “这是一种流传很久的邪术,名为吓邪。有些大户人家为了生出能传宗接代的男孩,就会买来女孩,将她们折磨得奄奄一息后,倒着头朝下活埋在自家门槛下,或是主院的厅堂前,据说这样就能吓退赶来这家投胎的女婴,确保下一胎生出男孩。” 杨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苏亭亭,“你说那些女孩头上扎着辫子,是直的那种,对不对?” “对。”苏亭亭回忆,“是直的,冲天辫。” 点点头,杨逍轻轻叹口气,“那就没错了,这些辫子有问题,里面藏着钉子。” 这下就连邝洪义也惊了,“辫子里面是钉子?” “嗯,他们折磨这些女孩的时候在她们的头上钉了钉子,钉的位置有讲究,是人魂的灵窍,只要将这些灵窍封死,这些女孩就永世不得超生,只能世世代代在此守护封家的根基,当然,更没办法化为厉鬼找他们寻仇。”杨逍犹豫后望向苏亭亭,表情有些复杂,“幸亏你没有看到那些女孩的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们的眼睛也被挖掉了,所以才只能一个拉着一个,排成一列来祭品台前讨饭吃。” 苏亭亭沉默了,之前她还很怕那些鬼孩子,可如今听到她们遭遇后,恐惧更多变为了同情,“封家人该死!” “做了这样灭绝人性的事,他们确实该死,不过我们有我们的任务,不要意气用事。”邝洪义劝道。 事到如今鬼孩子的事搞清楚了,难怪封老爷之前表现的那么奇怪,在他们问及为何确认能生下男孩后,封老爷立刻打断了话题,催促他们离开,原因竟然是这样。 鬼孩子身上没水只有土,是因为被活埋,至于邝洪义说的没见到鬼孩子也很好解释,因为这些鬼孩子根本就不是从湖中来的,她们就被埋在封家大院里的厅堂前,杨逍甚至怀疑就在戏台下。 思考后邝洪义压低声音,“二位,这件事牵扯太大,我提议千万不要说出去,先不告诉史大力,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封家人知道。” “他们不知道残害了多少女孩,单就这一项罪过,就够他们全家死上三次,要是让封家得知我们知道了这件丑事,恐怕......”邝洪义脸色难看,“恐怕他们不会放我们活着离开。” 第49章:大班子 如今掌握的线索就这些了,再讨论下去也不会有新结果,折腾了这么久,大家也都累了,杨逍强打起精神守第一班,让邝洪义和苏亭亭休息。 苏亭亭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小孩子朝她走来,最后索性不睡了,起床来到桌边,陪杨逍一起守夜。 “谢谢你,楚先生。” 苏亭亭这句话是诚心的,没有他,自己根本活不到现在,而且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这些所谓的老玩家对新玩家的排斥,杨逍也是新人,他完全是用能力获得了老玩家的尊重。 杨逍困得眼皮都要合上了,只能一口一口灌着浓茶,敷衍道:“我也谢谢你,在台上还肯冒着风险提醒我。” “那是我应该做的,就是可怜了那些孩子。”提及那些惨死的小女孩,苏亭亭的眼神黯淡下来,“没想到封家居然做出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事情,他们被喜幺缠上是应该的,他们必须为自己的罪行赎罪!你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沉默片刻,杨逍忽然问:“嗯...你不困是不是?” 苏亭亭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正沉浸于悲伤的氛围中难以自拔,“我...我一想到今晚发生的事,就睡不着。” “那你守夜好了,我睡得着,我都困死了。”杨逍打着哈欠朝之前苏亭亭的那张床走去,邝洪义之前说过,今夜肯定不会有事了,况且天都快亮了。 不过出于谨慎,杨逍还是提醒一句,“记住,守夜用点心,半小时后叫醒我。” 说完后杨逍直接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好,被子还是温的,杨逍舒服的几乎立刻就睡死过去。 没了杨逍陪着,苏亭亭也不敢一个人坐桌子边守夜,有了之前的阴影,她总是感觉窗后,或是门后藏着什么东西。 确认杨逍真的睡着后,苏亭亭悄悄走过来,“楚先生?楚...楚先生?” 轻轻叫了两声后,杨逍毫无反应,这下苏亭亭放心了,她试探着很轻的坐下来,只占用床脚一点点的地方,距离杨逍近一点,她的安全感成倍增加,“呼——,就这样一直到天亮好了。” 一夜无梦,等杨逍醒过来,外面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留下一道明亮的光缝。 这一觉杨逍休息的很好,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答应了邝洪义守夜,自己一觉睡到天亮也太不负责任了。 见到杨逍醒来,坐在桌边的邝洪义拿着茶杯走过来,递了上去,“楚老弟,休息的怎么样?” “还...还好。” 邝洪义顺势在床边坐了下来,调侃道:“嘿,你睡得可真快,昨晚伱让苏亭亭叫醒我的时候,原本我还打算与你说两句话,结果刚起来,扭头一看你都睡着了,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楚先生,洗洗脸。”说着苏亭亭也走了过来,手中端着一个铜脸盆,肩上搭着条白毛巾。 苏亭亭偷着对杨逍眨了眨眼,杨逍立刻会意,邝洪义并不知道自己偷懒睡觉,苏亭亭帮自己瞒了过去,昨夜是她一直在替自己守夜。 接过脸盆,杨逍道了声谢谢,刚扭头和邝洪义聊了没两句,外面就有脚步声响起,刘管家急匆匆赶来。 见到杨逍三人都在,刘管家紧张的神色才稍稍舒展一些,可还是语气悲伤的通知:“三位福客,施福客死了,尸体正飘在湖面上。” 这个消息昨晚他们就知道,所以没什么意外的,邝洪义直接将昨夜戏台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除了那些孩子,接着当面质问刘管家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他们,毕竟昨夜招来的鬼东西根本就不是喜幺! 刘管家听完后人都傻了,好半晌没回过神来,“不是喜幺?怎么...怎么可能不是她?” “如果是喜幺的话,那施关明的死怎么解释?”杨逍也加入帮腔,“肯定是那個生辰八字出了问题!” “不可能,生辰八字一定是喜幺没错,我们专门找高人测算过,绝对没问题!”刘管家态度强硬。 “为封老太爷配亲的当夜,有没有其他怪事发生?”杨逍换了个思路,旁敲侧击。 思考片刻,刘管家摇头,“我记不大清了,可应该是没有,你们稍等,我去把府上的老账房找来,那夜戏班子来的人都有登记,每个人都得了府上的赏钱。” 刘管家前脚迈出门,又转头说道:“对了,你们不用等史福客了,昨夜与他一起的施福客死了,他被老爷叫去问话了。”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一个模样苍老的老人拄着拐棍来了,肩上还挎着一个布兜。 老人约摸着要有70岁出头,可按照古人的保养程度算,实际年轻可能才60左右,老人一进门先客气的作了个揖,“在下是府里的账房,几位可是老爷请来的福客?” “是我们,老先生。” 上下打量了杨逍几眼,老人拿下布兜,从里面掏出一本边角泛黄的厚本子,“这就是白家门楼来的那夜,府里支出银两的账目,还有白班主亲笔画押的字据。” 众人接过来细看,虽然字据用的是古言,可好在字迹工整,杨逍也能大概看懂上面说什么。 字据一共两份,一份是整1000两纹银,另一份是200两,两封加起来白班主一共收到1200两,而且字据中写明都要现银,不收银票,这与封老爷所说的吻合。 至于账目,上面显示当夜除了支出这1200两外,还有一笔支出,这些大都是散碎银子,收账人也没有具体名字,都是一些奇怪的称谓。 “头路,班主,大提调,二路角,文管事,武管事,小管事,底班子,箱头,检场,管彩匣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亭亭越看越迷糊。 老账房不紧不慢拱了拱手,“各位平时不听戏,不知道也寻常,白家门楼算是镇上有头脸的大班子,整个戏班子上上下下有二,三十号人,只要那天夜里跨进我封府门的,都能拿到一笔赏钱,但赏钱多少,就和在戏班子里的地位座次有关了。” 第50章:多出来的孩子 “这一等赏是给头路,班主,大提调准备的,头路也就是整个戏班子的台柱子,戏最好的名角儿。” “能拿到二等赏的,也就是二路角,给名角儿配戏陪戏的,还有戏班子里的文武管事,以及下面带头的小管事,箱头这类。” “剩下的三等赏就是戏班子里的其他人,普通的武行,院子过道,旗锣伞报,宫女丫鬟,乐师箱倌,检场的,打门帘的,管彩匣的,催戏的,跑腿的,台下吆喝叫好托戏的,还有抗大箱的杂人。” 老账房一看就是常听戏的,随口就将这些东西讲了出来,至于白家门楼的头路,自然就是台柱子喜幺了。 按照老账房所说,杨逍三人对照账目,将大概人数统计了出来,当夜白家门楼一共来了27人,其中拿一等赏的共3人,喜幺,白班主,还有一位魏姓大提调。 二等赏6人,除了两个二路角有名有号,剩下的都是用职位指代,文武管事各一个,一個领头小管事,还有个箱头。 三等赏就多了,压根没有具体到人,只是为了方便写账才简单标记了一些职务,分三大类,班底子7人,杂项5人,苦力5人,共18人。 “嗯?这不对啊。”邝洪义指着三等赏的位置,“班底7,杂项5,苦力5,这加起来才17人,怎么最后多出来一个?” 可老账房只是点点头,伸手指向最后,那里单独画了个圈,不过没画满,缺了一小块,“戏班子里还有个孩子,小孩子不上戏,但老爷心善,也赏了一份银钱,就都算在三等赏里了。” 苏亭亭一听到小孩子三个字就警惕起来,试探性问道:“这个圈我怎么感觉怪怪的,而且一个孩子...为什么要用圈代替?”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是戏班子的规矩,想要参与大戏都要开门拜神亮师承,必须祖师爷赏饭吃才能入这行,那孩子太小,应该还没正式入行,名字不能写在戏班子里,这才单独划分一块,而且不圆满。”老账房很耐心的解释。 可杨逍三人显然对这个孩子来了兴趣,杨逍对戏班子的忌讳也略懂一些,唱鬼戏请的是鬼神,这些东西可不讲道理,很容易就会冲撞了人的身子,小孩子阳气弱,出现在鬼戏附近很危险。 况且带上戏班子其余人还算能帮帮场子,带个孩子来做什么,帮不上忙不说,还容易添乱,这可是鬼戏,出一点乱子就会惹出大麻烦,白班主走南闯北,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杨逍想到的邝洪义也想到了,于是试探道:“老先生,这个孩子是白班主的亲人?” 老账房脸色陡然变化,“可不敢胡说,白班主就一个女儿,而且还与老太爷般配,哪里来的亲人孩子!” 说完后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大好,又立刻态度和善的找补,“不过虽然不是血脉亲人,但白班主对这孩子是真好,一直带在身边,还时常抱着他,看得出来很喜欢这孩子,想来也有心将来让这孩子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惜......” 后面的话老账房没说,可杨逍几人都明白,可惜白班主没有以后可言了,在鬼戏后不久,整个白家门楼的人就都死在了老牛湾渡口,一个活口都没剩下。 这老账房也不简单,是个人精,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多嘴,难怪知道这么多事,封老爷还能让他活到现在。 杨逍知道这孩子肯定没那么简单,如果白班主真喜欢他,绝对不会带他来鬼戏,一些八字弱的孩子一旦被鬼神冲了身子,即便侥幸救回来,后半辈子也废了,会沦为傻痴儿。 似乎是担心说多说漏了嘴,老账房收起账本,就要告辞离开,邝洪义拦住他,“老先生,可否将账本和字据留下,等我们用完后再......” “不可,账本用完即归,绝不隔夜,这是府里的规矩。”老账房虽然年迈,可精神头很足,摇摇头直接拒绝了,随后拱了拱手,也不再废话,拿起拐杖匆匆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杨逍三人后,气氛变得古怪起来,邝洪义犹豫后率先开口:“这个孩子恐怕有大问题,白班主可没那么好心。” “会不会与那些女孩有关?”苏亭亭问。 “不知道。”杨逍望了望外面的天,“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想办法出府找线索,夷婿爷那里必须要去一趟,还有,白家戏班是在城南的迎客楼唱戏,那里也要去看看,封家人的话不可信。” “楚老弟说的在理,还有那些被拐了孩子的家庭,我们也要去打听一番。”邝洪义补充。 “哒哒哒......”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转身看去,门外一个下人打扮的伙计匆匆赶来,“三位福客,史福客让小的带话过来,他和老爷聊得很好,让你们安心。” 接着小伙计抬起头,看向苏亭亭,“史福客还说,让楚福客和邝福客出去继续调查,苏福客行动不便,就留下和他一起在府内镇宅,保护封老爷和二少奶奶。” 杨逍点头,“知道了,你回去吧。” 可听到杨逍的话后,下人动也没动,直勾勾的盯着苏亭亭,稍后才扭头看向杨逍,“楚福客,你可能没懂我的意思,我要带苏福客一起......” “我说我知道了!”杨逍态度突然变化,这可把小伙计吓了一跳,转身就出去了,看样子是打算在外面等。 听到史大力点名要自己留下,苏亭亭脸色不由得泛白,史大力的那组人只剩下他一个,其余队友都死了。 “别怕,不能让你留下。”杨逍安慰她几句后看向邝洪义,直截了当解释:“史大力没安好心,他知道没办法从你我口中套取情报,就把主意打到苏亭亭身上了,顺便还能再抓个替死鬼。” “嗯,你说的没错。”邝洪义此刻表现得很仗义,撇了眼仍在恐惧中的苏亭亭,叹了口气,“伱命不错,遇到了我们两个,这次我留下对付他,你们两个找机会出府,搜集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