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
棕色的、绿色的、红色的。
各种不同证件摆在桌子上。
医师资格证、医师执业证书、中级职称证，种类齐全。（注）
“罗浩。”煤矿总医院医务处处长林语鸣板着脸，伸出右手食指重重压在最尾端一张证上，“这是你要的，我又双叒叕给你弄来了。我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
罗浩低头，看着林处长因为用力过猛甲床苍白的食指下的证件，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一米八三的身高，肩宽腰细，普通的T恤在罗浩身上穿出男模的气质。普普通通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光，很好看。
“还知道笑！就知道笑！！”林语鸣不高兴的训斥道，“好好当个医生就不行？都说零零后整顿职场，那靠谱么！你怎么就不学点好，毛病！”
“大舅……”
“在医院，叫我林处长！”林语鸣严肃警告罗浩。
“林处长，这肯定是最后一个证，我保证是最后一个证。”罗浩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林语鸣的话给出保证。
他的笑容很干净，有些明亮，照进医务处长办公室的阳光都明媚了几分。
“你知道为了这些中级证的执业范围我刷多少脸么。”林语鸣抱怨道，“要有进修经历，你八年本硕博毕业后就特么没出去进修过……”
“省卫健委管这口的人应该是马老师。”罗浩小声道，“他应该知道我，我的水平比进修医生高。”
“哼！”林语鸣冷哼一声。
罗浩从小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成绩让人羡慕，17岁考上协和八年制本硕博连读。
一位院士相当看好罗浩，只要他点头，毕业后就能留在协和。
但罗浩却出人意料的回到老家，回到已经破落的矿区总医院。
因为罗浩在几年前得到了一个未开启的系统，开启系统的钥匙是拿到7个不同医学分支学科的执业证。
医师执业证书标注的是临床，下辖外科专业，妇产科，专业，内科专业、眼耳鼻咽喉科……等数十个专业。
在中级职称证上会有更细致的分类，系统开启需要的是中级证上的执业范围。
一般来讲一名医生一辈子会在某一个专业里深耕，极少有人换专业。
拿到多本执业证也不是不行，但难度极高。
留在协和，绝大概率一辈子都无法开启系统。
在协和医院与开启系统之间，罗浩犹豫了很久，最后选择了未知的系统。
他大舅是矿总的医务处长，正好管这方面，省城也有些人脉。
所以罗浩拒绝了老师的邀请，在一片诧异的目光和老师遗憾的挽留中回到了老家，在矿总上班。
罗浩的大舅林语鸣也没有让他失望，短短不到两年时间就准备了七颗龙珠，让罗浩召唤神龙。
“罗浩，你答应我的，别忘了。”林语鸣用手指点了点执业证，加重语气提醒道，“赶紧找女朋友，结婚，要个孩子，你妈这些年不容易。”
罗浩不管他说什么都频频点头，乖巧无比。
林语鸣无奈的看着罗浩，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罗浩乖乖巧巧点头，林语鸣知道罗浩这个小崽子心里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当真。
现在的年轻人中很多都不结婚，不要孩子，怎么说都不听，真不知道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房价是高，彩礼是贵，再加上最近这几年医生的收入还低……可这都能克服的。
罗浩的父亲也是一名医生，抗洪的时候被洪水冲走了，壮烈牺牲。
那时候罗浩才2岁，说起来这娃怪可怜的，他母亲也一直没再找人搭伙过日子，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
娘亲舅大，要不然林语鸣也不会用小手段给罗浩弄这么多中级执业证。
“林处长，那我先走了？”
“妇产科上个月医保又超了，医保科科长跟我絮叨好几天，你去看一眼。”林语鸣把一堆证推给罗浩，干脆闭上眼睛，以免自己心梗。
“好咧。”罗浩笑眯眯刚要把证件拿到手，但近在咫尺的“龙珠”却被林处长挡住。
“你先去妇产科，他们上个月医保又超了。”
罗浩无奈，流着口水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张执业证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却又远在天涯，相当无奈。
“还愣着干什么，麻溜的去妇产科看看。”林语鸣的手按在执业证上，闭着眼睛，一脸便秘表情的训斥道。
“这就去，这就去。”
罗浩深深的看了一眼执业证，转身去妇产科。
……
……
罗浩所在的城市——东莲市，地处东北，是曾经的老工业基地，全国闻名的产煤大市。
东莲煤矿总医院在十几、二十年前有煤炭集团投资，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设备都能在全国排进前五十。
尤其是煤炭价格高涨的那几年，连带集团公司附属的公立医院的日子过的都顺风顺水。
当时的矿总院算是非常好的大型公立三甲医院。
但随着煤炭价格下跌，挖掘难度增大，成本增高，再叠加环保等等因素，东莲煤炭集团陷入亏损。
自身难保的时候，集团也只能苟活，肯定没钱投在医院里。
所以连带着矿总院也不可避免的进入下行通道。
收入少，走的人就多，技术骨干纷纷离职南下，一家大型三甲医院渐渐破败。
不过这些和罗浩没太大关系，想管也管不了。
他现在隶属于矿总院医务处，最重要的工作是保证医疗安全和……医保付费。
罗浩走出机关楼。
天蓝的让晃眼，像极了罗浩的心情。
他想马上解决妇产科的问题后拿到第七个执业证，开启系统。
从前矿院的妇产科有两个四十张床的病区，每年手术量将近两千台手术。
随着技术骨干不断南下，再加上生育率降低，现在妇产科萎缩成一个病区，还常年有空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罗浩知道林处长让自己来“处理”问题，并不是让自己解决什么，而是告诉妇产科的医生——你们医保份额花超了，省着点用。
罗浩快步来到妇产科病区门口，远远的看见刚来上班还没换衣服的妇产科孙主任正在和患者说话。
“孙主任，咱矿总不是能做腹腔镜手术么，我想做微创手术，不想开大刀。”
病区门口，一个年轻女性小声央求着。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带着一些恐惧与迷茫。
“腹腔镜设备坏了，院里正在找人维修。至于修多长时间，那可就说不好了。”孙主任一摊手，无奈说道，“不着急就等等，要是着急手术的话我可以给你开腹做，小切口，不是大刀。不影响……不太影响美观。”
“可我朋友上个月在咱们这做的腔镜手术，我陪她来的时候听你们医生说开刀和腹腔镜还是有区别的。”年轻女患者茫然说道。
“那之后设备就坏了。”孙主任有些尴尬，恼羞成怒，语气开始暴躁。
什么机器坏了之类的话都是托词，妇产科医保份额已经用没了，做一台腹腔镜手术医院、科室会赔几百上千块钱。
不是不想做，更不是不会做，而是实在是做不起。
罗浩听明白后挠挠头，露出标志性的微笑，抬手和孙主任打招呼。
“呦，领导来了。”孙主任戏谑道。
“害，别领导，哪敢哦，我就是个跑腿的小喽啰，今天大王叫我来巡山。”罗浩微笑，阳光灿烂，开了个小玩笑后马上回归正题，“孙主任您先忙，我等您。”
妇产科主任见罗浩出现，知道他来干什么，和年轻患者敷衍了几句，和罗浩来到自己办公室。
“小罗，这是林处长要找我诫勉谈话了吧。也好，诫勉就诫勉，正好我休息一段时间。”孙主任半真半假问道。
“您看您说的。”罗浩道，“怎么会跟您诫勉谈话，您可是咱院妇产科的顶梁柱，离了您医院妇产科转不动，患者也没地儿看病不是。再怎么说咱都是医院，离了治病救人，还不如关门，您说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孙主任的表情有所缓和。
“孙主任，我就是来问问咱科上个月的医保情况，看看咱们有没有什么困难。”
“情况。”孙主任微微皱眉，“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医务处还不知道么。”
“上个月我们做了5台70岁以上的卵巢癌、宫颈癌手术，结果医保费用就超了，你可以看看我们医嘱，清汤寡水，纯纯的为人民服务。”
“为人民服务，治病救人，不给奖励也就算了，还要我们自带干粮，小罗你说有这么办事的么。”
孙主任说着说着有些急，脸涨得通红。
罗浩连连点点头，乖巧而温顺。
他对孙主任的话表示理解。
Drg/dip付费并不考虑多种疾病，而且省内的付费标准制定是统计所有卵巢癌患者住院费用，再来个平均，并没有统计手术患者的费用。
简单讲，在帝都、省城住院手术后回来康复的患者或者术后住院复查的患者花不了多少钱，但在drg付费系统里拉低了该类疾病的总体金额，导致有些疾病的医保费用超级低。
手术是做一台赔一台，所以最近临床手术量骤减。
南方富庶省份拨款多，医保充足，同类疾病报销金额高，这类问题比较少。
相比较，北方的问题更尖锐。
“刚才你也看见了，那个年轻患者诊断卵巢囊肿。腔镜手术，一个多小时解决，去顶减压术，没什么难度。
可现在呢，我敢做手术么？
当医生的不去提高自己的技术水平，要拿着计算器算账，小罗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孙主任没等罗浩说话就开始喋喋不休的抱怨。
“小罗，我们科每个月都要被扣钱，生个孩子扣我们二三十，做个小手术扣我们二三百，做个癌症扣我们小一千，平均下来每个人损失了好几千，奖金等于零。”
“咱基本工资有多少，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说句不客气的，我们妇产科的医护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再这么下去，我只能带着人去私立的妇幼医院了。”
“……”
罗浩自动屏蔽了孙主任的絮叨。
现在临床工作难做，谁又不知道呢，大环境如此，谁都没辙。
想要解决卵巢囊肿手术难的问题，罗浩觉得首先要把医保费用往上提。
毕竟腹腔镜下卵巢囊肿去顶减压术是很成熟的术式，难度并不大。
“小罗，你倒是说话啊。”孙主任见罗浩发呆，直接追问。
“孙主任，dip付费里卵巢囊肿的腔镜手术核心分还是不少的。”罗浩道。
“又是drg又是dip，净搞一些新名词来骗人。那些骗保的中小私立医院这些年过的脑满肠肥，也没见有人去搞他们。”孙主任越说越气，脸越来越红。
但这话没法说太多，只能发发牢骚，孙主任马上把话题扭回来。
“我说的是卵巢囊肿的去顶减压术，你看dip付费里面……”
说着，孙主任拉住罗浩的白服袖子，把他拉到电脑前，找到繁琐无比的dip付费文档。
其他未特指的卵巢囊肿：腹腔镜单侧卵巢-输卵管切除术，评分1267分。
医保评分×10，大约就是医保部门规定报销的费用。
一万二千多，看上去不少，但罗浩明白孙主任的意思——这并不包括腹腔镜下卵巢囊肿去顶减压术。
人家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要做卵巢-输卵管切除。
“去顶减压术得归为其他，你看看其他卵巢囊肿的治疗分数。”
663分。
也就是说只能花6630块钱，再多，医保不给报销。
“你再看看阑尾炎的分数。”
孙主任说着，用并不熟练的动作按下ctrl+F，找到阑尾相关字条——2035.
“我们妇产科都是后娘养的对不对，一样的腔镜手术，普外科切个阑尾就给两万块钱的报销份额，我们只给六千多，你说这手术怎么做。”
“干的越多，扣的越多。”
“小罗，要不你回去跟林处长说一声，他把我诫勉得了，让他来妇产科当主任，我看看你们医务处是怎么做。”
“您消消气，咱们医院可是全市的妇幼保健医院，您是市里最顶级的专家，除了您谁都不行。”罗浩干净、阳光的笑容像是一阵镇定剂，让开启狂暴状态的孙主任稍许安静了一下。
“我就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回头跟林处长汇报。要是咱们真有困难的话，院里面可以调剂医保配额。”
“院里哪个科室不叫唤，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现在奶少，我哭了一年多，给我调剂配额了么？”孙主任虽然依旧不信，但言语稍稍温和了一些。
罗浩拿出笔记本，顺便问孙主任要了一管笔开始把妇产科的困难都记下来。
其实妇产科有什么困难罗浩心知肚明，之所以这么正式，就是表达一个认真的态度。
临走的时候，罗浩顺便把孙主任的笔装进自己的白服上衣口袋里。
动作行云流水，顺理成章。
“小罗，还有件事忘了跟你说。”孙主任见罗浩要走，拉住他大吐苦水。
“三个月前，我们有一个待产的孕妇。她住院后有亲戚朋友来看，中午出去喝酒，结果喝多了，回来后一屁股坐在孕妇肚子上。”
“……”罗浩无语。
“紧急剖腹产，孩子出生后多处骨折。我们可是尽心尽力的救治，好好的把孩子送出院。结果可好，抢救、治疗骨折的费用都算在我们妇产科头上，扣了我们科一大笔钱。”
“这钱得给我们退回来。”
得，妇产科孙主任还开始提要求了。
罗浩连连安抚孙主任。
自己一个年轻人，小科员，根本没能力解决这么大的问题。
还是把问题反馈给大舅……林处长，让他斟酌。
至于自己，已经告诉孙主任医保超标的事儿，现在赶回去看看传说中的系统才最重要。
为了它，自己没留在协和而是回到老家，付出了相当高昂的代价。说不急，那是不可能的。
“那就不耽误您交接班了。”罗浩敷衍了几句后和孙主任告辞。
“患者家属，你等一下！”
一名妇产科医生拿着签字单跑出来。
罗浩侧身，回头看见妇产科医生追上一个30左右的男人。
“怎么了？”男人不耐烦的问道。
“你签的名字和录入的身份证信息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我又不是她老公。”
“……”
“……”
妇产科医生和罗浩都怔了一下。
“那你和产妇是什么关系？”
“我是她前男友。”
“她老公呢？”
“吵架，不来，非要找我来照顾，你说我能签自己的名字么？孩子又不是我的。”
罗浩被患者家属说的复杂关系闹的一阵一阵头疼，赶紧加快脚步离开是非之地。
临床的确很难干，这种破事每一天都有发生。罗浩怕妇产科医生抓住自己问怎么办，抓紧时间离开。
类似的事情能怎么办？
凉拌。
出了住院部，罗浩回到医务处处长办公室。
林处长没在，证书就摆在桌子上。
罗浩拿起证书。
“叮咚~”
随着最后一个证被罗浩拿到手里，他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视野右上角的屏幕闪烁，一排排字符如瀑布般出现。
视野右上方的系统面板有自己的数字化属性。
体力：11
智力：12
耐力：11
精神力：14
幸运值：32
10这个数值应该是成年男子的标准数值，罗浩的身体不错，每一样都比普通人强一点。
除此之外，罗浩的幸运值高得离谱。
这点罗浩是承认的。
他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一直都是全年级第一名。
绝少有人愿意努力学习，罗浩也不是M，没那个兴趣自己虐待自己。
但他平时偷偷外卖作业，同学抄作业一次9块，包月180，不努力成为第一名不行。
这是品牌效应。
于是罗浩努力学习的同时就有了积蓄。
2011年，他关注了一个小破站——知乎。
在幸运值的加持下，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
2012年，有个大学生提问，手里有千把块钱，投资什么比较好。
一个回答引起罗浩的注意，有一位币圈大佬建议题主买比特币。
当时的比特币0.003美元一枚，普通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虚拟货币。
刚好罗浩有个同学的长辈在李家坡弄虚拟货币交易，了解后罗浩八手里多年攒下的13241块零花钱全部买了虚拟货币。
他按照专业建议写下密码并保存好后就忘记有这么回事，直到周围不断有人开始炒币、挖矿，罗浩觉得到了清仓时间。这才在一万五人民币一枚的时候全部清仓，随后在香江购置了信托。
虽然后来比特币涨到50多万一枚，看上去亏了几十倍，但罗浩早就挣的盆满钵满，根本不在乎鱼尾巴的那点碎肉。
年纪轻轻罗浩就已经财务自由，讲真，他认为系统判定的幸运值还是略有些低。
“叮咚~”
就在这时候，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罗浩耳边响起。
视野右上角的屏幕上出现几行字。
【新手任务】
任务，有新手任务！
一般来讲新手任务会是个大礼包，希望前面别是充值648的大坑。
罗浩眼前一亮，继续往下看。
【新手任务：完成10台卵巢囊肿治疗手术。
任务时间：1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基本属性点+1，手术技能等级+1。
特殊奖励：新手大礼包×1。】
这……
就这？
罗浩一个头变成两个大。
倒不是罗浩嫌弃任务奖励少，而是任务似乎有些难。自己有执业证倒是真的，可独立完成手术的话……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么多机会。
一看到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罗浩就一阵阵头疼。
还不如让自己充值一个648来的爽快。
这特么是新手任务？
妇产科孙主任连一台腹腔镜下卵巢囊肿去顶减压手术都不肯做，自己能做？
再说，孙主任能放自己独立完成这么多台手术？
看上去任务不难，只是普通的打怪升级的任务，但这里面的内容很多，没那么简单。
既然系统颁布了新手任务，罗浩只能开始加深了解系统，找到解决的办法。
随后在界面里找到技能选项，罗浩意念一动，点击进入。
手术技能等级——3.
这……好像不太高，满分应该是10，自己才3级。
自从八年前天降系统，虽然系统没完全开启，但也有一定的福利——罗浩研究后发现自己能在系统手术室里训练手术。
这些年来，罗浩有数不清的大体老师做训练，手术做了上万台。
他以为自己的手术技能至少在6级以上。
没想到竟然被系统判定为3级。
内科技能——2.23。
妇科技能——2.12。
儿科技能——0.228。
技能竟然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罗浩有些汗颜。
自己对儿科没有任何兴趣，所以技能“略”低。
卵巢囊肿涉及到妇科学，罗浩心念一动，妇科学的科技树自动点开。
在罗浩想象中术式应该琳琅满目，任由自己挑选、学习。
可一排一排术式都是灰色的，字都看不清楚，隐约能辨认出来量子、rna机器人之类高大上的词汇。
下拉条不断移动，到最下方的时候罗浩才看见腹腔镜下卵巢囊肿去顶减压术。
真要用这种“落后”的术式解决问题么？
罗浩知道问题不在于手术多难做，妇产科孙主任虽然水平一般，但这种基本术式做起来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可下面没有其他术式，罗浩心里叹了口气。
这破任务简直就是难为人，新手期给自己发布史诗级难度的任务，这个系统真特么的不正经。
就在罗浩犯难的时候，系统画面冒出淡白色光芒，之前罗浩没来的仔细查阅的技能树有一个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亮起来。
……
注：好像不同省的证书颜色不一样，emmm。
2 小螺号，不错
在庞大细密的技能树的角落里，有一个分支学科——介入学。
这门学科分出无数分支，与临床几乎所有学科相连。
介入学？
罗浩对这个“冷门”的学科并不陌生，似乎卵巢囊肿也能用介入手术治疗。
随着心念一动，介入学科被点开。
两个介入学科次级技能树出现在罗浩面前——置管、穿刺。
针对卵巢囊肿治疗的方式在穿刺技能树里，属于3级技能，是亮的，也就是说罗浩现在能够掌握并且完成类似手术。
哦呵？
罗浩眼前一亮。
基本原理罗浩清楚，哪怕他没做过类似的手术。
术式的原理是——在B超定位下穿刺，用注射器把卵巢囊肿内的液体抽出来，然后用药物固化，减少囊肿内液体渗出。
可真的有用么？
技能树后面有一个书籍的标志，罗浩点击，眼前出现有关于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的相关论文。
真心不错，罗浩已经不再腹诽不靠谱的系统，开始阅读资料。
十几分钟的时间，罗浩简单翻了一遍相关论文后感觉这事儿能行。
因为还在林处长的办公室里，罗浩也没准备过多停留，学习该类术式还是找安静的地方比较好。
刚要离开，林处长黑着脸推门进来。
“林处长。”罗浩察言观色，知道大舅的情绪不高，便老实、乖巧的打了个招呼，努力让自己进入隐身状态，不去碰触霉头。
林处长阴沉着脸，回手关上门。
罗浩脑海里只有一个词——关门打狗。
当着自己亲外甥，林语鸣表情松动，露出些许愤怒。
“处个屁的长！”
“舅，怎么了？”罗浩知道大舅肯定是被领导骂了，现在需要一个听众发泄心里的不满。
“医保不给钱，还要罚款……”
说着，林处长硬生生憋住，愤愤坐下，端起茶缸子。
“妇产科那面怎么说？”林处长喝了一口茶，暂时压住心头火。
罗浩把妇产科的困难简单复述了一遍，并没有给出自己的结论，而是看着林处长，像其他科员一样等待领导的指示。
林处长骂了几句后脸色也好看了一些。
工作只是工作，必然会有无数解决不了的问题。
而医务处在医院的生态位属于背锅侠的角色，所有机关科室那群大爷不愿意碰的领域都一股脑扔给医务处。
粗俗点说，医务处就是医院的粪坑。
林语鸣有觉悟，刚刚的情绪发泄只是积累到极点后的一次迸发。
“该干嘛干嘛去。”林语鸣挥了挥手，让罗浩赶紧“滚”。
罗浩离开医务处长的办公室后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忙碌”。
无实物表演虽然罗浩还没学会，但大家都在自己“忙”着自己的事儿，也没人在意罗浩。
罗浩进入系统空间，开始仔细研究起来。
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并不难，罗浩在看完论文后进入系统手术室开始训练。
系统开启前，罗浩就用手术室开展手术训练。
无限的大体老师是医学生、医生，乃至于专家教授们梦寐以求的。
【新手福利：系统赠与3小时系统手术训练时间。】
当罗浩来到系统手术室后，一行字出现在视野右上角。
本来罗浩并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当他开始第一台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时，立即体会到系统手术训练时间与从前自己做手术的不同之处。
最充沛的精力，最顶级的脑力以及领悟力，这都和自己默默在系统手术室里训练截然不同。
罗浩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一位老师，无时无刻不在纠正自己的错误操作。
原来系统这么好用！
罗浩大喜过望。
它好像没辜负自己的期待。
三个小时眨眼即逝，罗浩收获满满。
看着系统颁布的任务，罗浩觉得也没什么。
他回忆了一遍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的技术细节，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来到林语鸣的办公室门前，罗浩敲门进去。
林语鸣正捧着搪瓷缸子在喝水，缸子上已经掉漆的抗洪纪念的字眼仿佛落满了历史的尘埃。
“小螺号，怎么了。”林语鸣问道。
听大舅叫自己小螺号，很明显他现在的情绪不错。
但涉及公事，罗浩还是很正式的站直，“林处长，我找到一个解决一部分妇产科难题的方式。”
“哦？”林语鸣捧着搪瓷缸子抬眼看罗浩。
罗浩把自己一早遇到妇产科孙主任和卵巢囊肿患者的对话说了一遍，又提出穿刺硬化术的解决方案。
“花钱少，按照dip报销标准来判断，几乎所有的卵巢囊肿患者都能得到妥善的治疗。”
林处长没说话，而是双手捧着搪瓷缸子发呆。
罗浩还以为林处长会毫不犹豫赞同自己的观点。
但是现在林处长神游天外的样子让罗浩感觉到林处长无声的拒绝。
难道自己刚刚说得话哪里有问题么？
罗浩开始从头捋。
这是一个三方甚至四方都受益的方案，不应该有问题才是。
“林处长，您看……”
“你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受益的方案。”林处长像是看见了罗浩思维似的，直接问道。
罗浩茫然点头。
“方案可行，但要看怎么做。”林处长板着脸，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你先回吧，我琢磨一下。”
罗浩看了一眼系统给的新手任务，有些无奈。
要是像小说里讲的那样，有了系统就天下无敌，不管是谁纳头就拜那该有多好。
但事实上好像哪里不对劲。
刚要转身，林处长忽然问道，“小螺号，你B超水平怎么样？”
“应该和咱们B超室主任的水平差不多。”
林处长又挥了挥手，像是撵苍蝇一样把罗浩撵走。
……
林处长三天没找罗浩。
这三天里，罗浩无数次进入系统，他对系统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罗浩，你来一下。”
一日上班后，林语鸣把罗浩叫到自己办公室。
“林处长。”罗浩双手放在腿侧，乖巧的像是临床的老主治。
“有位领导家的亲属得了卵巢囊肿，本来想要做腹腔镜手术。”
罗浩的眼睛一亮，“我来做！”
“想屁吃呢。”林语鸣鄙夷的看着罗浩。
罗浩转瞬想明白了大舅林语鸣的思路。
“林处长，您是要外请专家？”
“当然。你说你能做，我也相信你能做，可孙主任能服气？患者、患者家属能同意？”林语鸣没有直接回答罗浩的问题，而是语重心长的讲道，“先外请专家，打开一个口子。省里专家来做穿刺硬化术，孙主任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更容易接受。”
罗浩连连点头。
这的确是处理问题最好的方法。
“你准备一下，借着外请专家来的时机，带工作组入驻妇产科。”
“去问孙主任要那个被拒绝住院的患者的电话，你负责联系。”
“反正专家也是来一趟，一个小处置，做几例不是做呢。”
罗浩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林处长，您英明。”
“屁！”林语鸣瞥了一眼罗浩，“你能拿起来，就帮妇产科一把。要是拿不起来，就要走别的路。”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但罗浩大约能懂他的意思。
罗浩陪着领导家的亲属办理住院手续，沟通妇产科，一切顺风顺水。
第二天下午，林语鸣和孙主任去高铁站接省城附一院B超室刘海森刘副主任。
高铁很方便，从前小半天的路程现在一个小时左右就到。
甚至林语鸣都没给刘副主任安排住宿，刘副主任做完手术一起吃顿饭，赶最后一班高铁回省城。
在出站口，林语鸣高高举起手。
“老六！”
“林老大，好久不见。”刘副主任笑吟吟的快步走过来，张开双臂给了林语鸣一个拥抱。
林语鸣介绍道，“海森是附一院B超室主任，也是睡在我上铺的兄弟。”
几人耳边熟悉的旋律隐约响起。
“当年你可没少喝我的方便面汤。”
“谁叫你有钱，那时候能买得起康师傅。话说，现在山珍海味吃腻了，回想我这一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就是你剩下的方便面汤。”
“我可没藏着掖着，康师傅就在床底下，你想吃自己拿。”
孙主任见两人勾肩搭背，热情异常，默默的跟在他们身后上了车。
“老六，手术没问题吧。”林语鸣寒暄了几句后问道。
“一个小操作，没事。”刘副主任很随意的说道。
随即，他欲言又止。
林语鸣能读懂刘副主任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们介入手术开展的少，有什么话直说。”
“怎么说也是省内排名前五的三甲医院，十年前你们医院各项指标都是第四，除了医大的三家附属医院，连省院都比不过你们。”
“那都是过去的老黄历喽。”林语鸣道，“介入这一块当打之年的医生绝大多数……都特么被南方的医院高价挖走了，我们医院断档断的厉害。”
刘副主任点点头，问了几句患者的基本情况，心中有数，不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聊。
到了医院，下车后林语鸣凑到刘副主任耳边小声说道，“老六，我外甥也在，你帮我掌一眼。”
“害，林老大你这说的是什么。”刘副主任一撇嘴，“要是行，省里面你找人，附一院那面我说什么都搞定，来我这干B超，保证三年后就是省内专家。”
林语鸣知道刘副主任会错了意，不过人家都把话说到这种地步，足见当年同窗之情未减。
也是，人越老越念旧。
毕业小三十年，一眨眼当年风华正茂的同学少年都快退休回家看孙子。
“哈，不管用不用得着，我先谢了。”林语鸣笑吟吟说道，“我外甥有点古怪。”
“性格么？”
“性格绝对没问题，天赋也没问题，他是协和本硕博八年连读。”
“！！！”刘副主任惊讶，侧头看林语鸣。
协和本硕博八年连读的年轻人在医疗圈里基本都属于天才中的天才，没想到林老大的外甥这么有出息。
但……
协和医学院本硕博连读的博士那可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绝大多数人在小初高都会跳级，所以他们博士毕业的年纪并不大。
年轻的博士23、4岁，一般25岁左右。
别看协和难留，那得分谁。八年本硕博的年轻医生身上打着协和的标签、烙印，属于协和嫡系，薪火相传的对象。
据说除了本科是协和毕业的医生，无论多牛逼，在协和医院都会被打上基础知识不够扎实的标签，甚至受到排挤。
这种前途远大的年轻人不留在协和，怎么回老家了？
“林老大，孩子怎么没留在协和。”
“别提了，据说协和有一位老院士要留他，这浑小子竟然拒绝了。我还以为是失恋什么的，回来后不放心他在临床，留在我身边看着。”
“这段时间我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情绪变化。你帮我瞄一眼，看看他b超水平，要是行的话我想让他做这个。”
“行，林老大你放心，既然是协和八年本硕博连读，底子肯定不差就是。”
“罗浩，这位是医大一b超副主任刘海森。”
罗浩被叫来，严肃认真的介绍给刘海森。
“刘老师好。”罗浩微笑，鞠躬。
本来上午专家诊，做了三十多个B超，忙完后别说午休，连午饭都是在高铁上吃的，刘海森的身子有些倦乏。
但他见到罗浩后，刘海森马上对这个阳光明媚的年轻人好感满满，甚至连倦乏都缓解了不少。
罗浩身上有一种无法描述的阳光明媚感。
“嗯。”刘副主任微笑，“不客气，你先汇报下病史。”
“患者女性……”罗浩没看病历，脱口而出，汇报的详略得当。
刘副主任频频颔首。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病历的功底，就说明林老大的外甥还不错。
而且自己最在意的几点罗浩都着重说了出来。
汇报完后，罗浩又加了一句，“我明里暗里问了三次，无论是患者还是患者家属都确定患者能饮酒，喝八两白酒不会醉。”
“嗯。”
“无水酒精和聚桂醇都准备了，我都送到B超室，您想用什么都行。”
刘副主任对罗浩的表现更是满意。
这哪是第一次接触介入手术的新手医生，简直跟自己手下的医生一样好用。
汇报完病史后，罗浩恰如其分的消失，刘副主任看患者，见无手术禁忌后便去了B超室。
本来刘副主任想要给足林老大面子，从头到尾自己都伸手干。
但没想到来到B超室后，罗浩开始自动自觉的忙起来，摆体位、准备各种设备、耗材。
刘副主任干脆站到一边，默默的看着罗浩的每一步动作。
因为是局麻手术，医生说的所有话患者都能听到，所以林语鸣也没多问，也陪着刘副主任静静看罗浩忙碌。
罗浩的动作简单干净。
察言观色，林语鸣从刘副主任的表情上能看出来罗浩干的似乎不错。
“刘老师，准备好了。”
刘副主任点点头，坐在患者身边开始给患者做B超。
找到卵巢囊肿穿刺的位置后，刘副主任招呼罗浩，“小罗，帮我把一下。”
罗浩接过B超探头，稳稳的固定在患者腹壁上。
穿刺，抽取卵巢囊肿内积液，随后用聚桂醇反复冲洗、固化。
二十分钟，手术结束。
整个手术过程波澜不惊。
手术结束后没等刘副主任安排，罗浩就和护士长交代病理以及其他需要注意的事项。
这孩子不错，刘副主任再次感慨。
“休息半个小时，患者能走回去。”刘副主任道。
“走回去？还是推回去吧。”妇产科孙主任建议。
林语鸣一扬眉，“休息半个小时，让患者自己走回去。”
走回去和推回去对医生来讲都一样，但对患者、患者家属的心理来讲完全不同。
术前患者、患者家属的紧张感十足。
但术后要是走回去的话，只要智商达到普通人的水平就会明白手术做的相当好，创伤特别小。
让患者坐到一边，罗浩和管床医生看着患者，林处长和刘副主任、妇产科孙主任、B超室主任来到主任办公室休息。
刚一进门，刘副主任就拉着林语鸣的胳膊问道，“你们真没开展介入手术么？”
“啊？”林语鸣一怔。
“我看小罗很熟练，每一步做的都无可挑剔。”刘副主任谨慎的选择用词，沉吟了几秒后继续说道，“我感觉没有千八百台手术的磨炼，做不到这一步。”
“……”
“……”
“……”
矿总的几人惊讶。
“还有一个细节，我让小罗帮我把着探头，林老大你注意了没有，他的手有轻微动过。”
“！！！”
林语鸣虽然和刘副主任都是牡丹江医学院影像专业毕业的，但脱离临床已经有十几年，b超影像大略能看明白，但细节肯定跟不上。
“那里有一根小毛细动脉，说实话，戳破也就戳破了，无所谓。但罗浩动一下探头，把毛细动脉暴露出来我就躲开了。这个操作，少出血5ml。”
“我开始以为是碰巧，但越想越不对劲。”
林语鸣听刘副主任絮叨着，心里生出别样的心思。
“刘主任，我们没做过介入手术。”矿院B超室主任小声说道。
“那就是在协和做过。”刘副主任给了肯定的答复，“林老大，这孩子不错，说句不中听的，在你们这儿有点大材小用，哈哈哈。”
林语鸣嘿嘿一笑，老怀甚慰。
“不错。”刘副主任给出最后的评价。
“老六，刚才小螺号偷偷跟我说，你水平很高，让我问你有没有时间来飞刀。”
刘副主任一怔。
这是自己在不经意间被考核了么？
飞刀的专家、教授水平参差不齐，和当地医院的医生之间也存在相互考核的情况。
“你们类似的患者多？”
“应该很多，但现在dip付费了么，腹腔镜做不了。”林语鸣一摊手。
“行。”刘副主任想了想后，点头应允。
飞刀以外科为主，B超、介入医生跑飞刀少。
患者、患者家属省得舟车劳顿；专家有飞刀的费用；当地医院的医生也能接触到更高端的技术。
三者都有好处的事情，做起来理直气壮。
刘副主任对这事儿虽然没有十分的兴趣，但林老大的面子要给，而且他对罗浩相当感兴趣。
“行啊。”刘副主任道，“患者收上来就让小罗弄吧，别人弄我不放心。”
“哦？怎么讲？”林语鸣问道。
“细节里有魔鬼。”刘副主任道，“比如说，小罗反复强调患者饮酒，是因为用酒精做固化，要是患者有酒精过敏的既往史，可能会出事。”
“我刚搞介入的时候，有一次做完手术要回家，临床医生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患者状态不好，有可能要进icu。”
“！！！”
“我去看了一眼，也傻了眼，患者躺在床上说胡话……就像是车祸伤到脑子的患者一样。”
“当时我也没办法，只好给帝都的老师打电话咨询。”
“后来结论是患者不能喝酒，几十毫升的无水酒精固化就导致患者醉酒。”
“这也行？！”林语鸣诧异。
“我也担心，生怕是别的毛病，硬生生坐在床头看了一夜。”刘副主任道，“第二天一早，患者酒醒了，一切正常。从那之后我就牢牢记住这件事。”
“算是临床经验吧。”
“从这个细节看，小罗医生肯定不是第一次接触类似的患者，他汇报病史的时候反复强调了这一点。”
“再有……”
刘副主任把自己看到的随口说了出来。
林语鸣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罗浩，不错。
……
“这是微创手术，是未来医疗发展的方向。”罗浩给患者家属解释着，“医大的老师水平很高，省内至少排名前三，这点小病肯定没问题。”
3 新手任务完成
“罗医生，我听人说做卵巢囊肿手术哪怕是微创都要在床上躺三天。咱这就要走回去别动了刀口，以后再有什么意外。”
患者家属有些忐忑。
“是这样，最早的卵巢囊肿手术要开腹，大约这么大的刀口。”
罗浩用手比划了一个大约10cm的切口。
“打开皮肤、肌肉，进到腹腔里把囊肿完全剥离，达到彻底治愈的目的。”
“十多年前腹腔镜手术开始在临床开展，这种术式一般在肚脐眼附近打一个孔，用设备剥离囊肿。不过呢，毕竟不如直视下用手操作方便，所以做的最多的并不是根治手术，而是去顶减压术。”
去顶减压术，顾名思义，并不算难理解。
罗浩简单讲了一下手术术式。
“这种术式的优点是创伤小，缺点是相对开腹手术容易复发、费用比较高。”
“那咱们做的手术呢？”患者和患者家属同时抬头看向罗浩。
“把里面的液体抽出来，然后用酒精或者作用原理类似的药物进行固化，让囊肿不再渗出或者少渗出，达到治疗的目的。”
虽然这些话罗浩已经给患者、患者家属讲过很多遍，但此时他们问起来，罗浩还是不厌其烦的又解释了一遍。
罗浩没有不耐烦，就像是第一次跟患者、患者家属讲解一样。
“这种手术的优点是几乎没有创伤，风险也特别低，而且术后复发率并不高。”
“缺点呢？！”患者和患者家属异口同声问道。
“从我的角度和认知来看没什么缺点。”
“……”
患者和患者家属犹豫了一下，总觉得罗浩罗医生说没什么缺点不可信。
哪有没缺点的东西。
“罗医生，这种手术能做干净么。”
“不管是开腹还是腹腔镜、穿刺固化手术都有一定概率复发。咱做的术式复发率和腔镜手术差不多，并不算高。”罗浩继续解释道，“不过呢，腔镜手术再怎么微创也要在切口进一个镜头和两个钳子。”
“对腹膜、腹腔内脏器外膜都有影响，以后多少会有肠粘连、肠梗阻的风险。咱们介入手术就不一样了，一根针穿进去能有什么影响，您说对吧。”
患者和患者家属面面相觑，感觉罗浩说的有道理。
想了几秒钟，患者的爱人问道，“罗医生，您就实话实说，术后是不是特别容易复发。”
“复发率的话……”
这时候系统图书馆里的各种专业资料展现出了作用。
罗浩引经据典，患者家属拿着手机在网上找答案。
很明显，网络上那些百分比各不相同、从5%-50%复发率都有的答案并不能让患者家属满意。
相对而言，还是罗浩引用世界顶级期刊、杂志的数据更让人信服。
“术后复发率不高，这是肯定的。单纯论复发率的话，最低的是开腹剥离、切除，但这种术式损伤很大。”
“说实话，就算以后复发的话咱们再穿刺就行。您看呀，二十分钟的手术时间，术后走回病房，明天一早没事就能出院，我觉得纠结复发不复发意义不大。”
“如果三年内复发，就再做一次穿刺好了。”
“可是……”
罗浩脸上露出阳光灿烂的微笑，“我懂您的意思，无论是医生还是患者，都希望能治愈疾病。请您相信我，医生对治愈疾病的渴望程度并不低于患者。”
“可惜，现代科学限制，绝大多数的疾病并无法治愈。”
“比如说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这些疾病都只能做到控制，没办法治愈。”
“回到卵巢囊肿，哪怕是损伤最大的开腹手术，也有5%左右的复发概率。”
罗浩语重心长的讲解下，患者、患者家属的脸色渐渐平和，他们在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解释中理解了一点点。
既然都不能避免复发，那么用创伤最小的一种手术术式进行治疗应该就是最好的选择。
半个小时过去。
刘副主任看了患者的状态，又谨慎的给患者做了一次b超，没发现任何问题，这才和林语鸣一起陪着患者回到病房后又安抚患者几句后离开。
林语鸣安排了饭，刘副主任让罗浩坐在自己身边，问了一些细节。
至于吃饭他只是简单吃了几口，糊弄个饱了事。
约好这面找到3个以上的患者刘副主任再来手术，这才把刘副主任送走。
“小螺号，你在协和做过类似的手术？”林语鸣目送刘副主任离开，没等身影消失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其他老师做过几台。”
“几台？看？”
“嗯。”罗浩点头，回以微笑。
刘副主任判断罗浩至少做过几百台，对如此悬殊的比例，林语鸣并不很惊讶，相反他有些开心。
小螺号可是天才，天才！！
能考上协和八年制本硕博连读的孩子，哪有一个脑子不好用的。
虽然自己的母校曾经也是医学院，但此医学院非彼医学院。
人家协和是不愿意叫医科大学，而自家母校在自己上学的时候还叫医专，那能一样么！
“林处长，您跟孙主任说一声？”罗浩凑近小声说道。
“患者的事儿你不用管，十几个卵巢囊肿的患者还收不上来我这个医务处长白干了。”
罗浩听林语鸣这么说，心生喜悦。
系统任务要求1个月内完成10台卵巢囊肿手术，刚刚协助刘副主任做的那台手术罗浩看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任务条没有变化，系统应该不认为是自己做的。
也就是说当助手完成的手术不算。
“小螺号，下次我给你争取一个独立完成手术的机会。”
“好！”
罗浩和林语鸣小声耳语，孙主任皱眉凑过来。
“林处长……”
“孙主任，你有什么问题直接说。”
“光穿刺，这能行么。”孙主任犹豫半天后支支吾吾的问道。
林语鸣给罗浩一个眼神，罗浩正在蹑手蹑脚的离开，看见眼神后，大步走远。
“孙主任，你觉得哪里不行？”林语鸣问道。
“我们科室……”
“孙主任，时代不同了。”林语鸣语气森森，眼睛眯起来斜睨孙主任，冷声道，“不改变，只能被时代淘汰。”
“……”
孙主任结语。
“我已经四十八了，你比我小五岁，怎么思维比我还老。”林语鸣道。
说到老了，孙主任微微一怔。
“不是开黄腔，就是阐述一个事实。我这些年看书越来越远，撒尿越来越近；躺下睡不着，坐着打瞌睡；以前的事情忘不掉，现在的事情记不住。”
这话说得，孙主任差点没哭出来。
当年她也是全院闻名的美女医生，但谁又能扛得住韶华老去呢。
“从前，我看见个衣着清凉的姑娘，心里想的都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现在我看见后心无杂念，就想我姑娘要是敢这么穿，我打断她的狗腿。”
“噗嗤~”孙主任感同身受，笑出了声。
“孙主任，我比你早来几年，咱俩算是一个战壕里战斗了几十年的老战友。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环境变了，咱都回不去了。”
“不改变就要被淘汰。”
林语鸣把这句话又说了一遍后深深的看着孙主任，“咱矿总现在已经没了介入科，我牵头，你和B超室李主任合作，患者放你们病区，具体分账肯定不会让你们吃亏。”
孙主任略有茫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分开上车，林语鸣叹了口气。
“林处长，怎么了？”罗浩问。
“就是感慨一下年轻真好。”林语鸣羡慕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是硬着等，现在是等着硬。”
“哈哈哈。”罗浩大笑。
“人老了，就不愿意冒险，总喜欢躺在自己认知的舒适区里。必须要给他们加把劲……”
林语鸣一边说一边侧头看罗浩。
“大舅，你看我干什么。”
“嘿。”林语鸣哼了一声，“小螺号，你想过你的未来么？”
“暂时没有，我还在学技术，比如说穿刺技术。”
林语鸣也没继续多说，开车回到医院。
接下来罗浩看到了林语鸣这位医务处长的能量。
打开电脑，林语鸣熟练的拉出数据库输入卵巢囊肿。
“小螺号，你知道我为什么死活不放体检中心么。”林语鸣一边筛选患者一边问道。
“他们说体检中心的奖金高，很肥。”罗浩道。
“屁！”林语鸣斥道，“那只是外在，体检中心是以后的驱动力之一，是患者源，你慢慢就懂了。”
罗浩站在林语鸣身后点了点头。
很快，林语鸣选好患者，又亲自逐一打电话沟通。
十个花钱请专家做手术的患者之外，林语鸣还筛选了十多个看看能不能蹭手术的患者。
2000块钱，对一些人来讲只是一顿饭钱，但对另外一类人群讲，是一年的收入。
对这类没钱的人群，林语鸣拍着胸脯保证矿总的医生做手术，外请专家虽然不伸手，但会全程监督，整体手术水准并不会比专家做低多少。一旦有问题，专家会上来解决，不会产生过多花费。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许多患者欣然接受。
只这样还不够，林语鸣提前和各地的“熟人”了解患者情况，把那些事儿多、矫情、可能出事的人先筛除。
林语鸣行事极其老辣，为罗浩操碎了心。
还得是娘舅挂念自己，罗浩清楚。如果没有大舅在，第一个新手任务自己都很难完成。
筛完患者，联系住院，林语鸣不辞辛苦的做了无数工作，有些事儿罗浩都没太看懂。
周末，刘副主任又一次赶过来。
这次他看见罗浩后很明显的亲近，技术亲近技术，谁又会不喜欢一个脸上带着笑，水平又高的助手呢。
十个患者很快做完，等下一个患者进来后，刘副主任自动站在一边，给罗浩使了一个眼色。
罗浩拿起b超探头开始给患者做b超，确定位置。
在系统手术室里，罗浩做过百十来台类似的穿刺固化术，现在做起来顺手的很。
定位，罗浩回头看了一眼刘副主任。
“嗯。”刘副主任点了点头，没有丝毫错误，哪怕是自己亲手做，最多也就这种程度。
刘副主任没有穿刺，而是接过b超探头帮罗浩按住，让罗浩做。
“手术很快，放心。”刘副主任一边看着罗浩的动作，一边安抚患者，“类似的手术我在医大一每年要做两千例左右。”
患者有些紧张，脸色惨白，听到刘副主任的话后她努力挤出一丝笑。
“小手术，甚至连手术都说不上，只是个小处置。”
“刘主任，俺们村的马姐就是你在医大一给做的，已经五年了，一点事都没有，俺放心。”
“这就对了，去你们诊所输过液吧。”
患者点头。
刘副主任看着罗浩穿刺，抽出淡黄色的卵巢囊肿积液，淡淡说道，“和输液一样，扎一针。我听罗医生说你挺能喝？”
“嘿，俺们村的老爷们都喝不过我，两瓶白的没问题。”
“那就好。”
刘副主任和患者浅淡闲聊，他本来准备腾出一只手帮忙，但罗浩操作一板一眼，每一步看上去都很快，但却并不匆忙。
就算是想帮忙，刘副主任也不知道从何下手，干脆扶好探头专心和患者聊天。
12分钟后，固化结束，罗浩抽出针。
刘副主任谨慎的用b超探头反复扫卵巢囊肿的位置。
没有积液，也没有出血征兆，手术做的相当干净。
要不是亲眼目睹，无法相信这台手术竟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医生完成的。
“做完了，出去坐一会，等我看眼再回病房。”刘副主任道。
“做完了？！”患者惊讶莫名。
“微创手术，你以为开大刀？”刘副主任道，“要是你有感觉，我一年两千台手术不是白做了。”
这话说得，罗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但刘副主任是帮着自己说话，并不是居功，罗浩心里清楚。
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上，新手任务下面的进度条终于动了！
一例！
罗浩特别欣慰。
患者感激涕零的走了，下一个患者进来。
虽然有一次成功的经历，但刘副主任并没有放松警惕，眼睛始终盯着罗浩的每一步动作。
罗浩也一样，说不上紧张，他谨慎的做每一步，务求做到自己水平的上限。
直到天色将黑，第十个患者做完，罗浩耳边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系统给出一个夸张的绚烂庆祝烟花画面，新手任务完成！
【新手任务：完成10台卵巢治疗手术完成。
任务时间：1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基本属性点+1，手术技能等级+1。
特殊奖励：新手大礼包×1。】
罗浩想了想，把随机属性点加到幸运值上。
在他看来，什么都赶不上幸运，要不是有32点幸运值在，估计自己都见不到系统。
加完点后，幸运值变成33点。
除此之外，手术技能+1自动生成，罗浩的手术技能已经从3级变成了4级。
升级后，罗浩感觉自己有巨大的变化。
手眼协调度不知不觉的提升，手指灵活度也有突飞猛进的改变，还有一些其他的。
“叮咚~”
新手任务完成后又有任务提示音在罗浩耳边响起。
【主线任务：更小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一阶段）。
任务内容：完成100台介入手术。
任务时间：三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属性点+1，经验值100000点。】
看着任务内容，罗浩隐约明白新手任务到底给了自己什么。
手术技能+1，这种逆天的奖励可不会天天有，以后自己要积累经验值以后才能攀技能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大礼包，现在正在手术，罗浩没打开。
他活动了下手指，适应了下身体的变化，随后开始下一台手术。
看罗浩做手术，刘副主任觉得自己老了，眼睛不知不觉有点眼花。
之前罗浩的卵巢囊肿穿刺固化术做的的确好，甚至可以说和自己不相上下……不对，只比自己差一点点。
可是经过一些手术的历练后，罗浩成长的极其迅速，手术技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现在罗浩的手术水平已经超越自己。
难道这就是天才么？
刘副主任有些迷茫。
他曾经的母校虽然是中专卫校变大专，又从大专变本科，2000年开始招收研究生的小透明医学院。但牧医影像学专业建的非常早，乃至在国内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毕业后留在省内一流医院上班，直到现在成了省内专家，刘副主任早就产生了一种幻觉——天下英雄不过如此。
今天他看见一个协和八年制的博士生出类拔萃的学习天赋后心里难免有些感慨，甚至无奈。
就这天赋，自己无论如何都撵不上。
真的这么强么？
刘副主任无奈的看着正在专心致志做手术的罗浩，心态产生了一丝变化。
之前是带老同学家的孩子，帮着把关，给患者治病的同时让孩子练练手，起到传帮带的作用。
而现在刘副主任不知不觉已经开始用挑毛病的目光审视罗浩的一系列操作。
然而！
当刘副主任用挑剔的目光开始审视后，他发现了一件更为恐怖的事情——罗浩的操作无懈可击！最起码以他的水准来看，找不到任何问题。
这！
怎么可能！！
刘副主任做手术，所以他很清楚术者做手术也要看状态。
自己只有大约10%的手术很难挑毛病，但也只是很难，而不是挑不出来。
可现在自己眼前的年轻人的手术竟然一点毛病都没有！
恐怖至斯！
B超室里很安静，只有罗浩间断操作发出来的秫秫声。
剩下的几台手术干净、麻利的完成后罗浩长出了一口气。
“小罗医生，你……手术做的真是很熟练。”刘副主任涩声赞道。
“还好还好。”罗浩戴着无菌口罩，但口罩完全遮不住他洋溢的笑容。
完成了新手任务，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得到了突飞猛进的进步，罗浩又怎么能不开心呢。
看着罗浩仿佛能发光的表情，刘副主任心情复杂。
“老六，看圈患者么？”林语鸣见刘副主任一直不说话，生怕罗浩手术做出问题，便小声问道。
“看一眼，没事的话吃饭也放心。”
听到刘海森说吃饭的事儿，林语鸣放了心。
几人看了一圈刚做完手术的患者。
有的患者躺在床上刷手机，有的患者坐着和家里人聊天，甚至还碰到一位偷偷摸摸准备回家的。
“创伤小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儿，穿刺硬化术后的患者直接回家，万一出事怎么办。”林语鸣评价了一句。
“我们早就把这类手术归为日间手术，做完之后观察3-4个小时患者就能回家。”
“日间手术！”
“别说是穿刺术，现在胸腔镜切肺小结节，有些轻症患者都变成日间手术。”
“不下胸瓶么？”林语鸣这回被惊到。
看着林老大的表情，刘副主任感觉自己终于找回了点场子，笑呵呵的说道，“创伤小，不下胸瓶，术后观察6-8个小时就可以回家。”
“！！！”
林语鸣没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变的自己不认识的地步。
肺叶的手术竟然不下胸瓶！
这对林语鸣来讲太过于魔幻。
“林老大，有时间去我那面看看。咱省里的技术一直跟着帝都魔都在走，比国内最高水平差了不到两年。”
说到这里，刘副主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高等级医院和下级医院比技术水平，那是降维打击，两者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内。
林语鸣有些惊讶，同寝老六的脾气一向和蔼可亲，低调内敛。
今儿这是怎么了？
竟然在自己身上找优越感。
不过林语鸣没就这这事儿展开，说了几句恭维话后就带着刘副主任去吃饭。
路越走越偏，眼看着已经到了人迹罕至的城乡结合部。
“林老大，你这是要带我吃什么？”刘副主任疑惑。
“嘿。”林语鸣笑了笑，“老六，上次匆忙，招待不周。今天带你吃点好的，然后下次你再来我就不客气了，给你个惊喜。”
刘副主任看了一眼周围的荒芜，再加上林老大的语气，大约猜到了什么。
“林老大，你该不会带我去吃那种一不小心就判十年的野味儿吧。”
“还得是省城人，吃过见过。我提个头你就知道要去吃什么。”
“别，我还要命呢。”刘副主任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害，那都是以前了。”林语鸣哈哈一笑，解释道，“从前倒是有做野味儿的店，不挂幌，只招待熟客。现在？前一阵子有个钓鱼佬在湿地钓鱼，刚好看见有一窝鸟蛋，就摸回家煮着吃。”
“胆子真大。”
“结果那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直接判了8年，啧啧。”林语鸣啧了两声，“话说现在生态是越来越好了，我们这乡下自然屯里狐狸都不怕人，每天去家里蹭吃蹭喝。”
“不偷鸡吃么？”
“有大块的牛羊肉，谁还吃鸡啊。”林语鸣道，“赶上大雪封山，有胆大的狐狸直接去屯子里的人家炕上过冬。”
“！！！”
“今儿咱吃的东西在产地肯定不违法，老六你放心吃就行。”
刘副主任把林语鸣的话在脑海里琢磨了一遍，吓出一身冷汗。
“产地不违法，咱们这儿违法，对不？”
“俄罗斯进口来的，你问那么多干嘛。满汉全席不吃全，总得吃那么几样不是。”
“林老大，你这……”
正说着，林语鸣的手机响起。
“喂？”林语鸣随口招呼了一声，那面急匆匆的接过话开始说事儿。
林语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的要滴出水似的。
“林老大，怎么了？”
4 1级诊断辅助ai
“艹！”林语鸣骂出了脏话。
刘副主任和罗浩不约而同的保持沉默。
能让沉稳、老辣的医务处长出口成脏，大概率是医闹事件。
在扫黑除恶后，有组织的医闹一夜之间消失，剩下的都是针对医疗有意见的一些投诉以及医疗事故等等。
罗浩仔细回忆，好像最近没什么恶性医疗事故。
林语鸣和刘副主任说道，“老六，你帮我们一个忙。”
“说。”
“有个孕妇检查出来有问题，双胞胎，可能要保不住。”
“……”刘副主任怔了一下，“你们医院的医护？”
“不是。”林语鸣摇头。
“那……”
“是下面自然村屯的一个普通孕妇。”林语鸣语气低沉。
刘副主任表情古怪，直勾勾的看着林语鸣足足看了30秒，才小声说，“林老大，你还一直说自己老了……你看你，怎么还跟上学的时候一样。”
这股子书生意气，真心很难说老。
“没办法。”林语鸣一边调头一边解释，“几天前我去隔壁医联体医院办事，那天正下着秋雨，冷的一逼。”
“医院门口蹲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光着膀子在雨里面抱头哭。”
刘副主任一早就猜到是林老大心软，一点都没诧异。
“那家人一直没有孩子，27周前忽然就怀上了，还是双胞胎。可最近一查，胎儿有畸形。”
“畸形？我说老大，你这圣母心是不是太大了？”刘副主任无奈道，“我就是个影像科医生，说是专家，咱也不客气，水平的确有点。但胎儿畸形这种事儿，谁能搞定？”
说着，刘副主任看向罗浩。
“小罗医生，你们协和能搞定么？”
“……”
罗浩哑然。
“你听我说完。”林语鸣也不管刘副主任同意不同意，直接开车往回走，“做了两次B超，第二次我站在一边看的，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可你也知道我脱离临床太久了，看不出来究竟，最近正让妇产科孙主任联系帝都的专家帮忙会诊。”
“然后呢？”刘副主任问道。
“孕妇的心态先崩了，在医院寻死觅活呢。”
这种事儿，作为老临床们早就应该习以为常。能做什么？只有一声叹息。
刘副主任想了想，看向林语鸣。
“我去做个B超看眼吧。”
说完后，刘副主任摇摇头，“林老大，前段时间我手下小兄弟开家长会，孩子学习不上心，被老师训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安慰他的？”
刘副主任也没卖关子，继续说道，“一般来讲，教师对自家子女要求都极其严格，因为他们见过牛逼的天才学生。可是医生护士呢，很多都顺其自然。”
顿了一下，刘副主任才语重心长的劝道，“因为在icu门口，我们都见过悲伤欲绝的家长。”
“当医生，太过于共情总归不好，虽然林老大你去了医务处。话说当年啊，我们这帮小兄弟不管有什么事儿你都抻头帮忙。”
“怎么这么多年，林老大你还是这幅脾气。”
“唉。”林语鸣又叹了口气，“看着可怜，能帮就顺手帮一下。难道眼睁睁看着么？”
刘副主任无语。
话是这么说，当年他是医学生的时候也是这么想，可来到社会上被按在地上摩擦了几十年，那点少年心思早就灰飞烟灭。
没想到林老大竟然还是这幅脾气。
看一眼吧，老大都说了。心里虽然这么想，刘副主任却不以为然。
他在医大一做四维、NT，见过无数畸形儿，孕妇哭成泪人。
第一次心里还有点伤悲，后来那种感伤越来越淡，早在十几年前整个人就已经麻木。
大概率刘老师回去也没什么用，罗浩心里想到。
转念之间，罗浩想起完成新手任务系统送的大礼包。
反正早晚也得打开，现在打开看一眼，万一能有什么帮助呢。
心念一动，大礼包打开。
绚烂的光影骤然出现，把罗浩吓了一大跳。
系统有点不正经，经弄一些花里胡哨却没什么用的东西。
【恭喜您获得诊断辅助ai，现ai算力1级。】
罗浩感觉自己掉到了一个大坑里。
诊断辅助ai，1级，又是一个无穷无尽升级的地儿。
如果是游戏的话，那接下来肯定要充钱。但系统可恶在它不要钱！
罗浩打开诊断辅助ai，类似于chatgpt的界面，估计操作方式也类似。
“林处长，您说的是哪个孕妇？”罗浩忽然打破沉默。
“干什么？”
“我和刘老师好好学学，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林语鸣心不在焉的说了一个床号，罗浩联系妇产科值班医生。
很快，患者的简单资料发到他的手机里。
该患者因停经２７＋２周，超声检查提示双胎发育异常１天入院。患者为初产妇，孕早期超声检查提示单绒毛膜双胎……
妇产科值班医生把病历照下来，传输的图片。
罗浩眯着眼睛把整个病史、查体看了一遍。
孕妇27+2周，因为胎儿足够大，所以最近产检发现双胎ＰＳＶ⁃ＭＣＡ差异较大，供血儿心脏增大，受血儿脐动脉血流频谱ＰＩ升高。
下级医院的诊断有问题，来到矿院后b超才有进一步的发现。
手机不断地振动，一张张入院抽血化验单也传过来。
罗浩看完后屏气凝神，看着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自己读病史、化验单的时候，这些资料已经输入到系统中。
系统画面光影闪烁，略有轻微卡顿，随后诊断自动生成。
罗浩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Chatgpt的智能ai系统理论上可以用于诊断，现在临床还在摸索，但成功的案例不少，解决了很多疑难杂症。
不过一切都在摸索阶段，还没大规模铺开，问题有不少。
系统大礼包开出来的诊断辅助ai应该比chatgpt要强。
罗浩目不转睛的看着，很快，一行字出现在视野右上角。
【资料不足，无法生成诊断。】
“！！！”
罗浩怔了一下。
这也是Chatgpt为什么还没大范围应用的原因之一。
只要问过病史就知道患者、患者家属陈述病史是有主观因素干扰的，并不是想象中只要患者说出病史，Chatgpt之类的智能ai系统就可以给出诊断。
万万没想到的是，系统这么高大上的存在，竟然也告诉自己资料不足无法给出诊断。
这和罗浩想的不一样。
看样子还要自己去询问。
虽然系统没给出诊断，但罗浩也没灰心丧气。
“叮咚~”
系统提示音传来，随后一个任务出现在系统面板上。
【急诊任务：拯救
任务内容：正确的诊断还在迷雾之中，胎儿还有一线生机，请挽救胎儿。
任务时间：3天。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
经验值10000点！
罗浩惊呆了，这也太少了一些吧。
和之前做十台卵巢囊肿穿刺硬化术给的奖励相比，这个急诊任务的奖励约等于零。
但罗浩明白，手游里的新手奖励是引导玩家一个648一个648充值的，稍微“让利”也属于正常。
没想到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系统竟然也和那些无良游戏奸商一样，一开始给甜头，随后就图穷匕见。
最起码也要给个648充值的入口么，罗浩腹诽了一句。
要是系统有充值入口，一个648就给确定诊断，似乎也不错。罗浩不缺钱，如果能用钱买诊断，罗浩很愿意这么做。
可惜，系统没有这个功能。
可恶！
“小螺号，你来开车。”林语鸣的手机不停的想着，他干脆停车，让罗浩开。
罗浩只能暂时停止研究系统，专心开车回到医院。
一路上，林语鸣不断地打电话，让妇产科的医生安抚患者，告诉他们省内的专家已经在路上，马上就要给他们做专家会诊。
刘副主任虽然理解，但却不认可。
医院里每天都能见到各色可怜的人，社会福利机构几乎坐视不管，医生护士要是同理心太重，这行的确做不了多久。
林老大……
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刘副主任心里想到。
回到医院，林语鸣带着刘副主任换了白服，正正式式的来到b超室。
给孕妇家属简单介绍刘副主任的来历，刘副主任便坐到b超机旁，开始给孕妇做彩超。
涂抹耦合剂，探头落下，几秒钟后刘副主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罗浩坐在一边，双手放在键盘上，随时准备记录刘副主任的话。
但他的眼睛瞥在b超机的屏幕上，分析图像，努力找到有用的信息。
虽然系统颁布的急诊任务奖励很少，但身为一名医生，能救治病人的时候还是要全力以赴。
图像很复杂，红色、蓝色的影像不断闪烁着。
“宫内双活胎，单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体质量估计７８６／９１３ｇ，体质量差１４％。”
噼里啪啦~
随着刘副主任嘴里念念有词，罗浩第一时间把复杂的内容记录在电脑上。
“胎儿一：肝内回声稍增粗、肝内门静脉及胆管壁回声增强，脐动脉血流频谱搏动指数偏高，数值为１.３３，收缩期／舒张期：４.２５；大脑中动脉收缩期流速降低，ＰＳＶ⁃ＭＣＡ：２８ｃｍ／ｓ，帆状胎盘声像，血管前置，前置胎盘状态。”
“胎儿二：心胸面积比增大，约０.３７，ＰＳＶ⁃ＭＣＡ增高：６１ｃｍ／ｓ，ＰＳＶ⁃ＭＣＡ差值：０.９３ＭｏＭ。”
一连串专业的词汇从刘副主任嘴里说出来，包括妇产科孙主任在内的所有人都很迷茫。
技术水平的参差是客观存在的事实。
并不是有检验结果，所有人都能得出正确的答案。
刘副主任做到这里，抬眼看妇产科孙主任。
“孙主任，你有什么诊断？”
孙主任愣住，讪讪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刘副主任做的b超内容已经超出她的认知，矿院只是地市级三甲医院，涉及不到这么高深的内容。
“老六，你别卖关子。”林语鸣不满意的训斥道。
“我是辅助科室的医生。”刘副主任小声说道。
原来他不是卖关子，而是正常问专科医生诊断！
“……”
“……”
的确，刘副主任只负责做B超，诊断是临床医生的工作内容。
普通疾病b超室的报告上会给诊断，但眼前的双胞胎肯定不属于“普通”的范围。
B超室里的气氛沉重，只有罗浩在哒哒哒的打字。
有刘副主任的b超内容，系统已经给出了诊断——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
“刘老师，您看眼报告单，我有没有遗漏您说的内容。”
罗浩把报告单递过来。
刘副主任有些不高兴，罗浩也太不开眼了，这时候还在意什么报告单。
但罗浩毕竟是林老大的外甥，刘副主任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就训斥他，顺手接过报告单放到一边。
目光交错，刘副主任的手忽然一僵。
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
冗长的诊断像是一柄大锤砸在刘副主任的心上。
这种极其生僻的诊断别说是一名刚毕业不久的临床学生，就连刘副主任这种临床老炮都没听说过。
b超上看的确有问题，但刘副主任给不出确定诊断。
然而！
罗浩却给了明确诊断！
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医生，我……”孕妇眼圈含着眼泪，悲戚询问。
刘副主任能在孕妇的目光中看出她还有一丝希望，也不忍打破她的幻想。
“诊断有了，具体怎么治疗还要专家组会诊后能给你一个结论。”
“有希望么？”
刘副主任没有回答孕妇的话，他在脑海里开始搜索有关于诊断的相关信息。
心念一动，刘副主任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那个诊断名。
！！！
这特么的！
作为省内知名专家，诊断不出来也没什么，毕竟自己不是妇产科专家。
可是自己竟然连别人给出的诊断都忘了，这简直太无稽。
刘副主任又看了一遍报告单上的诊断——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
MD！
见了鬼的诊断，还要更繁琐一点么？
刘副主任心里腹诽了一句。
他静静地看着报告单，把每一个字都印在脑海里。
“刘主任，你看下一步……”林语鸣试探问道。
“我给我们产科主任打个电话问问。”刘副主任说完，刚要把报告单放下，但手微微一僵，随后拿着报告单走出诊室。
林语鸣给刘副主任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刘副主任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李主任，是我。”
“我遇到了一个患者，影像学上……”
刘副主任把自己用b超看见的影像说了一遍。
“我给的诊断比较模糊，像是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你觉得呢？”
刘副主任最终还是没记住诊断，拿着报告单磕磕巴巴的把白纸黑字念出来。
“刘主任，你这水平见涨啊！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这么罕见的诊断都能给出来。”
刘副主任老脸一红。
“听你描述，应该是这病，比较罕见。”
电话对面的专家只调侃了一句，便言归正传，开始说病情。
“那面有云端么？”
刘副主任拿着手机看向林语鸣。
林语鸣点了点头。
“有，稍等我把云端发给你，你帮着掌一眼。”
挂断电话后，两人都没说废话，林语鸣叫来妇产科的医生把患者云端发送给刘副主任，由刘副主任发给医大一的专家。
足足等了十分钟，刘副主任的电话响起。
“老刘，你的诊断是对的，厉害！做nt把你给做成精了，牛！”
“别扯没用的，这病怎么治？”刘副主任直接问。
电话对面安静了少许，最后传来无奈的声音，“这么讲吧，老刘，咱们省内治不了。”
！！！
！！！
林语鸣和刘副主任深深无奈。
虽然知道绝大部分疾病都无法根治，可那种无力感依旧像潮水一般把两人包裹在内，无法自拔。
“你说说，我看能不能想办法。”刘副主任问道。
“胎儿镜下胎盘血管交通支激光凝固术、射频消融减胎术、宫内输血治疗３种方案。前两个治疗咱们医院都没有相关设备，矿院应该也没有。”
“全国只有寥寥几家医院有相关设备，但手术……风险极高，肯做的医生一只手能数出来。后一个，有概率能治，但操作难度极高，难，难！难！！！”
“你认识么？”刘副主任在林老大殷切的目光下问道。
“不认识，这种罕见病类似于恶性高热，只有顶级医院的妇幼保健中心的遗传研究所才会研究。”
刘副主任挂断电话，摊手，望天。
林语鸣小声嘟囔着，“胎儿镜下胎盘血管交通支什么术来着，老六。”
“胎儿镜下胎盘血管交通支激光凝固术。”
“射频消融减胎术，怎么这术式一听就不正经呢。”
“我估计是把双胞胎变成单胎。”
两人猜测着治疗。
没人出门，因为他们都不想面对孕妇以及孕妇的家里人。
没有医生愿意说——抱歉，已经尽力了这类话。
但很多时候又不得不说。
“老六，我听你们产科主任还说了一样治疗，是什么来着？”
“宫内输血。”
“这种治疗是不是不难？”
刘副主任抬头看林老大，有时候他面对待患如亲的医生，总会觉得他们脑壳坏了。
“老大，宫内，那可是宫内！”刘副主任提醒。
林语鸣点点头，脸色渐渐恢复正常，他已经拿定主意。
“走吧。”
林语鸣打开门，准备和孕妇、家属交代病情，说出那句他不愿意说的话。
可刚打开门就看见罗浩站在门口。
“林处长，专家怎么说？”罗浩问道。
“诊断没问题……小螺号，你在协和见过类似的病人？”林处长问道。
“见过，这类患者有三种治疗方式——胎儿镜下胎盘血管交通支激光凝固术、射频消融减胎术、宫内输血治疗。”
！！！
林处长惊愕的看着自己外甥。
他第一次感觉小螺号长大了。
罗浩脸上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驱散走了自己心底的阴霾。
虽然理智上认为省内没人能做，但那笑容似乎在无声的告诉自己——罗浩他能行。
“胎儿镜下胎盘血管交通支激光凝固术、射频消融减胎术难度大，咱们医院也没相关设备。要是去帝都的话，能做类似手术的医院也很少，现在医患纠纷严重，挑患者挑的厉害，未必有人肯做。”
“简单说。”林处长严肃的看着罗浩。
“宫内输血治疗，是比较适合的。有难度，但难度要比前两者小很多。”
“你能做？”
“定位，脐静脉穿刺，宫内输血。三种治疗方案的效果都类似，业内没有说哪一种就特别好。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试。”
“小罗医生，别瞎说。”刘副主任沉声道，“会有胎动，还是无法预测的，脐静脉穿刺的难度极大。一不小心……你确定么。”
“刘老师，我觉得我能行。”罗浩信心十足的说道。
刘副主任有些恍惚。
罗浩朝气蓬勃的样子像极了他刚去到医大一的时候，当年自己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医尽天下病人。
“小罗医生，单纯穿刺是不够的，你进来说。”刘副主任招呼罗浩进来。
“矿院应该没做过宫内穿刺，对吧。”刘副主任看了林语鸣一眼。
林语鸣点头。
“你说说宫内穿刺，假设你穿刺成功，我说假设，成功以后还会遇到哪些细节问题。”
无论是林语鸣还是刘海森都觉得罗浩还是太年轻，以为心静、手稳就能穿刺成功。
殊不知穿刺只是第一步，更难的在后面。
“双胎输血综合征的胎儿血管比较特殊，胎盘吻合血管大多是直径＜１ｍｍ的微小动静脉吻合支，通过这些小吻合口，每２４小时仅有５～１５ｍｌ血液转运至受血儿……”
罗浩没有丝毫畏惧，侃侃而谈。
刘副主任只有少量宫内输血的临床经验，无法判定罗浩说的是对的。
但他也没办法判定罗浩说错了。
回忆b超影像，胎盘吻合血管直径＜１ｍｍ，应该没问题。
“输血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有一个公式可以计算输血速度。”
罗浩说着，不知从哪摸出一管笔，在纸上写下一个繁琐的数学公式。
“这……”
“按照这个公式计算输血速度就行。”罗浩道，“大约有50%的可能性让胎儿熬到32周，然后剖腹产。整体风险很高，但总归有办法治疗，具体做还是不做还要林处长做决定。”
“我去和患者家属沟通。”林处长想了想，沉着脸走出去。
刘副主任摇摇头，“小罗医生，你还是太年轻，意气用事。做好了，是应该的；一旦失败，责任都在你头上。你想过没有，要是失败，患者家属不依不饶，以后怎么办？”
“刘老师，我认为林处长能妥善解决这个问题。”
妥善？
解决？
刘副主任先是微微不屑，但随即想到林老大为人粗中有细，心里升起一股子异样。
5 人都来了，你给我看这个？
“你对你舅真是有信心。”刘海森戏谑道。
“他是矿总的医务处处长。”罗浩说了一句看上去不相关的话。
刘副主任怔了一下。
滥好人刘海森见过很多，下场大多很凄惨。
那些人最后只能暗自神伤，说着人心不古之类的牢骚话，却做不了他们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林老大却是地市级医院的医务处处长，从妇产科主任对他的态度来看，还是很强势的那种医务处处长。
仅仅是滥好人的话可做不到这个地步。
刘副主任顺势想起上学的时候林老大的为人，自嘲一笑，觉得没必要替林老大担心，便回头问道，“小罗医生，你有把握么？”
“刘老师，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罗浩坦然回答，“但死马当活马医，有希望总好过没希望。”
类似的话十几二十年前刘副主任经常听到，现在越来越少听到。
医患纠纷3.0年代，还敢这么说并且这么做的人凤毛麟角。
他精神一振，觉得事情越来越有趣。
不光对林老大，还对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感兴趣。
“小罗医生，你刚才说的输液公式我不懂。来，你给我讲讲。”刘海森坦诚的拉着罗浩。
几个小时后。
林语鸣把刘海森和罗浩、妇产科孙主任都叫到一间会议室。
会议室的主位旁边坐着一个梳着板寸的老头，头发花白，像是落了雪。
老人家身体硬朗，精神矍铄。
“老徐，这位是医大一院的专家。”林语鸣介绍道，“刘主任，这位是孕妇他们村的老支书。”
！！！
刘海森看着精神矍铄的老人家，心里有些茫然。
至于费这么大的劲儿么！
那个孕妇出现在其他医院，大概率医生会用抱歉的口吻说——对不起，我们技术水平不够，建议去上级医院继续治疗。
心善的还会推荐一下自己认为比较好的医院、技术水平高的医生，以免患者家属没头苍蝇一样找不到对的人，但也仅限于此。
可林老大却大费周章，不惜请来当地的老支书。
有些折腾，非常折腾。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看，林语鸣林老大人面广的很。随便一个患者所在的自然村屯的老支书他都能请来，如果不是巧合，那必然有更深的含义。
最近这些年刘海森越来越沉默，上了年纪的人都这样。
他感觉和聪明人说话，感觉自己像是弱智；和弱智说话，感觉自己更像弱智。
只有闭嘴，刘海森才觉得好一些。
看病、挣钱、养家，挺好。
但他看到坐在老支书身边正小声耳语的林老大的时候，内心中这些年的改变开始动摇。
曾经年少时的意气不知不觉涌了上来。
“小周。”
人到齐后，老支书清了清嗓子，和孕妇的丈夫说道。
“老支书，你怎么来了。”
“二丫的事儿我也着急。”老支书严肃说道，“林处长跟我沟通过，情况你也知道，尽人事听天命。”
“是是是。”
孕妇的丈夫连连点头。
接下来老支书又说了一些话，但在刘副主任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林老大的确厉害！
想要做滥好人，得有上天入地的大本事，林老大要得！
罗浩乖巧的站在角落里，他把一切都看在眼中。
这属于临床经验的一部分，罗浩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与此同时罗浩不断地回忆脐静脉穿刺技术，在脑海里模拟。
他已经在系统空间里训练过很多次，不夸张的讲闭着眼睛也能做。
上手的话应该没问题，罗浩给自己一个“客观”的评价。
而且大舅林语鸣请来了老支书坐镇，了却最后的顾虑。
医生尽力，患者、患者家属绝不怨天尤人，医疗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医务处的科员通过输血科主任联系市中心血库，已经配型完毕。
孕妇被送到B超室，各种抢救药物也都准备齐全。
“刘老师，您请。”罗浩把刘副主任让进去。
B超定位，局部消毒，铺置无菌单，B超探头绑上无菌套后找到定位的位置，罗浩的眼睛盯着屏幕，右手拿着穿刺针开始做脐静脉穿刺。
刘副主任的水平很高，罗浩在b超屏幕上清楚看到脐静脉与穿刺针的影像。
两人没有言语交流，仿佛一起工作了十几年的老伙伴似的，一个人扫着b超，另外一个人做着穿刺，默契而自然。
B超影像把穿刺针的位置暴露的明明白白，很快穿刺针来到脐静脉附近。
足月产妇脐静脉直径在7-8mm左右。
眼前的患者孕27周，脐静脉直径只有不到5mm。
而且静脉还不在体表，无法肉眼直视，只能用b超代替，难度陡然上升。
罗浩屏气凝神，左手轻轻压在孕妇的腹部，尽量避免轻微颤动；右手拿着穿刺针，眼睛看着屏幕。
穿刺针缓慢却坚定的前行，手术技能已经达到4级的罗浩做起“低级”手术，游刃有余。
脐静脉直径只有区区的5mm，可在罗浩眼中似乎像大海一样广阔。
穿刺针毫无意外的准确刺中脐静脉，30°角完成穿刺。
置入特制的输液管，送入脐静脉后固定，手术宣告结束。
没有任何波澜，时间也只用了不到5分钟，老支书见罗浩摘手套，皱着眉问道，“小林子，这就完事了？”
“啊？”
“啊！”
林语鸣啊了两声。
老支书不懂穿刺的难度，可林语鸣懂。
医院扎点滴技术最好的护士都在儿科。
技术高超的老护士可以用头皮针一针见血，在孩子哭闹之前把针送进静脉里。
但这种老护士越来越少，家长的包容度越来越低。
孩子头部静脉直径和脐静脉的直径类似，甚至略粗一点，而且在体表，难度和罗浩做穿刺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罗浩不显山不露水，一针见血，这绝对是逆天级别的水准。
没想到自家一直不声不响的大侄子的技术水平竟然牛逼到了这种地步。
林语鸣早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哪怕是穿刺成功，也至少要尝试三五次才行。
没想到……
万万没想到……
“小林子，你把我大老远的拉过来，就看这个？！”老支书质问道。
“害。”林语鸣“醒”过来，笑吟吟拉着老支书的胳膊说道，“老支书，不瞒您说，做手术的那个年轻人是我外甥。”
“他可是准院士的学生，水平是这个！”
说着，林语鸣竖起拇指。
老支书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给林语鸣面子，微微颔首。
“看着简单，那是因为他水平高，这么讲吧，就刚才那操作咱矿总没人能做到。”
说着说着，林语鸣舔胸抬头，满满骄傲。
把孕妇送到重症监护室，一切安排妥当后，罗浩没有走，而是直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旁盯着用来输血的微量泵。
这种操作别说矿总的医护没有经验，就连刘海森都没见过。
林语鸣也没招呼罗浩去一起吃饭，留他看护孕妇，并嘱咐有任何事马上给自己打电话。
……
“罗医生，你不是在医务处么，怎么还来看护患者。”icu的医生好奇问道。
“在哪都是牛马命，在哪都得干活。”罗浩笑呵呵说道。
icu的医生无语，竖起拇指。
“村里的骡子用一天还得六百块钱，咱忙死忙活一天还不如骡子。”icu的医生发了句牢骚。
“害。”罗浩露出灿烂的笑，“话是这么说，可那笔钱骡子也收不到不是。”
icu的医生一怔，这个角度她没想到的。
虽然icu的医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罗浩笑的好看，她也不想反驳。
“幸亏你在，刚才通知我有这么个患者要转过来的时候，我脑袋都大了。”
“没事，有我。”罗浩道，“上学的时候我见过类似的患者，知道怎么治疗。”
说着，罗浩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急诊任务下面有个进度条，进度走了一半。
“要不还得是协和，华西。”icu的医生羡慕。
罗浩和icu的医护聊了一会，下医嘱采血，看化验单，调节输血速度。
虽然罗浩没有类似的临床经验，但系统开了挂，只要按照系统图书馆里书籍上写的步骤一步步做就是了，这对罗浩来讲没什么难度。
其实双胎贫血多血质序列征合并选择性胎儿生长受限的胎儿最好的治疗办法是介入手术。
理论上来讲，置管栓塞术治愈的可能性是100%，远比脐静脉穿刺输血治疗成功率来得高。
但胎儿的介入栓塞手术等级极高，罗浩能看见这个术式，术式是灰色的，还没开启的状态，手术等级4级的自己暂时还做不了。
看等级，手术水平要到8级才能做。
8级手术水平，罗浩望而兴叹。
自己有无穷尽的大体老师喂着，人也不笨，做了8年手术训练还只是3级手术水平。
再加上系统新手福利提升了1级手术技能，自己也不过才能做4级手术，足以碾压矿总绝大多数医生。
可这水平还有无数的手术术式做不了。
任重而道远。
罗浩没有丝毫得意，小心谨慎的看护着患者。
随着新鲜血的输入，胎儿的各项指标明显好转。
在稳定后，罗浩没有着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守护在门外的患者家属。
这种事儿要林处长做，罗浩拎的清清楚楚。
随着时间推移，【紧急任务：拯救】下面的进度条缓慢又平稳的向前推进。
三天后，罗浩终于等到任务完成。
“叮咚~”的脆响是那么悦耳，罗浩心满意足。
【急诊任务：拯救完成
任务内容：正确的诊断还在迷雾之中，胎儿还有一线生机，请挽救胎儿。
任务时间：3天。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
他没着急和林处长说患者已经脱离危险，只要一周输血一次就行，而是盯着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尝试使用经验值。
10000点经验值看上去很多，可用在手术技能后，进度条只向前走了一点点。
罗浩甚至觉得这点进度可以忽略不计。
4级技能需要1000000万经验值，类似的任务要至少做100个才行，罗浩嘴里有些苦。
好慢。
但想想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在无穷的大体老师帮助下用了将近8年时间才把临床手术技能提升到3级。
越往后越难，这是肯定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特定的成语来形容这件事——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这么看，新手任务里手术技能+1的奖励堪称逆天。
慢慢来吧，总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罗浩吁了口气，用icu的电话打给林处长，汇报患者情况。
患者转出icu，回到妇产科的单间。
林处长也赶过来，见孕妇、胎儿状态平稳，满面红光的和患者家属交代完才带着罗浩离开。
“小螺号，不错。”
“还行。”罗浩嘿嘿一笑，“这还不是林处长您给我弄的执业范围么。要不是有妇产科和影像学的执业证书，我哪敢做。”
罗浩一顶大帽子扣上去，把林处长说的哑口无言。
“最近你带人坐镇妇产科，争取把妇产科的问题解决。”
“林处长，要是解决不了呢？”罗浩问道。
“那我就解决孙主任。”林处长面无表情回答道。
大形势无法更改，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只好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怎么解决？”罗浩试探问道。
“空床率太高，我把妇产科和其他科室合并。”林语鸣淡淡说道，“要是她还不行，那就用别的办法。你问这个干什么？”
“嘿。”
“回家看看，你妈这几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林语鸣道，“赶紧回去，我都快被你妈磨叨死了。”
“好咧。”罗浩清脆答应。
“罗浩，跟你明确一件事。”林语鸣低声道。
罗浩一怔，脸上的笑容收敛，认真站在林语鸣面前。
大舅很少称呼自己全名，一般都叫自己小螺号这个小名。
说全名，必有大事。
“我准备以后让你在临床干一段时间。”
罗浩点头。
“基层辛苦，很多人不去，但你不一样。别人下基层，根本处理不了那么多纷繁复杂的事儿，眨眼就原形毕露。但你么……”
林语鸣说着，上下打量罗浩。
罗浩心里长出了口气，自己是医生，怎么会抵触下临床。
虽然临床又忙又累又容易挨打还不挣钱。
首先自己不缺钱，其次，有林语鸣坐镇的医务处给自己当后盾，也没什么好怕的。
“好好干。”林语鸣抬手拍了拍罗浩的肩膀，满是殷切之情。
罗浩也该回家了，在患者病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虽然可以洗漱、洗澡，也没饿到，但那种疲倦还是从骨子里满溢出来。
开着不知道多少手的标志307回家，罗浩拿钥匙打开家门，一股饭菜的香味迎面而来。
“我家那个不争气娃子的一个月就挣6000块钱，这点钱现在好够干嘛的。”
“就这，他还不知道攒着娶媳妇，刚发工资就给我买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
“小林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样。”
隔壁家二婶坐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和罗浩的母亲聊着闲天。
她说到一个月6000块钱的时候，口水四溅，瓜子皮差点吐到罗浩脸上。
“回来了，饿了吧。”罗浩的母亲见罗浩回家，起身准备饭菜。
有妈就是好，罗浩嘿嘿一笑。
“王婶一起吃点。”
“不吃了，被我家那个混小子给气的不行。”隔壁王婶道，“他不像你，在医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学好技术能吃到老。机关大院的人情世故复杂的很咧，这么点的娃子每天连话都不敢多说……”
王婶说起机关大院，眼睛雪亮雪亮的。
“天赐前途远大，厉害。”罗浩捧了一句。
“哪有你厉害，协和八年制，当年全市的高考状元！小螺号，你在医院挣的不少吧。”
“不多，一个月三四千。”
“这么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医院是公益性质的，不挣钱。”罗浩满脸笑容的敷衍着。
王婶见罗浩说挣得少，她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
罗浩陪着隔壁王婶说着话，过了几分钟饭菜上桌，王婶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你没跟你王婶显摆吧。”林月娟问道。
林月娟看着还很年轻，眼角有细碎的皱纹，但却不深，岁月没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而是平添了几分韵味。
“没有，现在医疗反腐厉害着呢。”罗浩笑着坐到桌上，开始扒拉饭菜，吃得很香。
“行，低调点。每个月都有那么大一大笔钱转账进来，我拿着心里不太踏实。”林月娟道。
“没啥不踏实的，但我说妈呀，你就让我开不知道多少手的标志307，还是手动挡的，开着累，我能不能换台新车。”
“不行，你这个岁数有车开就不错了。”林月娟毫不犹豫否定了罗浩的“无理”要求。
每个月信托公司都会有一大笔钱转到账上，这笔钱和林月娟一辈子的收入差不多。
林月娟听罗浩讲了这笔钱的来历，虽然没什么问题，但低调点总是没错。
“你大舅最近要给你介绍个女朋友，你想见么？”林月娟问道。
“能不见么？”
“你不想就不见，单身一分钟，快乐60秒。”林月娟笑眯眯的说道。
罗浩的笑容遗传自林月娟。
“我大舅怎么比你还上心呢。”
“老封建，总觉得一定要有个孩子。”林月娟道，“先说好了，你遇到合适的想结婚我不拦着，但别指望我给你看孩子。熬了一辈子，我再过几年就退休了。等我退休，要出去走走看看。”
“妈，你放心，不是还有丈母娘呢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每个月转一笔钱过来，人不到钱到也够，没人说三道四。”
“什么叫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在医院遇到合适的护士了？”林月娟用筷子敲了敲碗，“我跟你讲，最好别找护士。”
“为什么？你怎么还有职业歧视呢。”
“护士倒夜班，27、8岁就到极限了，到时候还得找不倒班的岗。你看矿总的机关，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岗位都是护士转的。你要是找个护士，以后还得你大舅刷脸。”
“知道了知道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是不是遇到相中的小护士了？”林月娟思路清晰的追问。
“没有，我发誓。”
母子两人吃完饭，罗浩刷碗，林月娟换了身衣服下楼遛弯。
刷完碗，洗漱后躺到床上，罗浩抻了个懒腰。
家里真舒服！
看着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的数据，罗浩开始琢磨起来。
一个新手任务，难度并不大，在林处长的帮助下，很轻易的完成。
后来的急诊任务虽然系统判定完美，患者、患者家属也很满意，但罗浩却并不满意。
脐静脉穿刺输血治疗，有效率也就50%左右，要不是超高的幸运值在庇佑，估计能不能成功还在两可之间。
但理论上能100%治愈该类疾病的手术方式需要八到九级手术技能，这对罗浩来讲相当难。
也不知道国内有没有介入手术达到九级的术者。
罗浩看着漫长的进度条，心里开始期待着要是能升到九级那该有多好。
饭要一口一口吃，罗浩也没有焦躁，只是憧憬了一下便去系统图书馆里看书。
他发现在这里看书也有经验值，不过这部分经验都加在诊断辅助ai上。
翻看系统面板，罗浩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确定没有疏漏。
看了一会书，罗浩又进了系统手术室做手术训练。
十点睡觉，罗浩的作息一向很规律。
第二天一早罗浩睁眼睛的时候林月娟已经把早餐准备好。
吃过饭，罗浩来到医院。
罗浩在医务处换了衣服，刚准备去妇产科，林语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罗浩，你等一下。”
“诶。”罗浩见林语鸣说的正式，知道是公家事，便乖巧的跟在林语鸣身边去了办公室。
“妇产科那面你有什么打算？”
“把介入手术开起来，b超和妇产科的合作还要林处长协调。”
“我准备把妇产科的医保份额调高50万，当然，这是他们能接下卵巢囊肿穿刺固化术的前提下。”
“好，要我和孙主任说一声么？”
“别明说，还没定下来。”林语鸣摆了摆手。
“好。”
“小螺号，你在协和上学的时候学的东西都那么难么？”林语鸣像是随便闲聊，无意问道。
“嗯，我们毕竟是协和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北医和华西的人来，我们老师都觉得他们基础不够扎实。”
“额……”
“对，我听学长说过一件事。”罗浩道，“二十多年前每年协和都有专家团队去全国各家院校挑选优秀毕业生，然后带回协和继续培养。”
“我怎么不知道。”
“可能是牧医档次不够吧。”
“滚！”
6 两难
“主任，医务处的工作组在咱们科待着，我总觉得浑身难受。”
早交班前，一名妇产科医生和孙主任闲聊、抱怨。
孙主任也觉得特别不习惯。
临床干临床的工作，最讨厌机关的人指手画脚。哪怕罗浩阳光、可亲，但他毕竟是医务处的人，哪怕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在孙主任看来依旧不怀好意。
“主任，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不能明撵，等晚上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儿直接给他们打电话，多折腾几次，他们累了、倦了，自己走才是好办法。”
孙主任灵机一动，小声说完后给所有医生一个“你们都懂”的眼神。
大家心领神会。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罗浩走进来。
就像是一抹阳光照进来，孙主任被刺的眼睛有点疼，不由自主的眯起眼。
罗浩到了，刚刚的话题戛然而止，开始交接班、查房看患者。
忙碌的一天开始。
……
临床医生对医务处的感情很复杂。
在很多医生看来，医务处就是院领导的“狗腿子”，说好听点是锦衣卫。
无论医患纠纷、投诉还是病案审查都归医务处管，最近一年连最棘手的医保都划分到医务处名下。
临床医生既不愿意得罪医务处，又觉得他们烦。
就像妇产科医生看罗浩，那种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情绪极重。
当晚。
罗浩下班后没马上没走，而是留下来写卵巢囊肿患者的病历。
“领导，有个患者我觉得有问题，你看一眼。”妇产科值班医生打趣般和罗浩说道。
“别领导，我也是一头驴子。对了，什么患者？”罗浩问道。
“早产。”
“早产的话得新生儿科医生过来，不好意思了是不是，那我去打电话联系。”罗浩去看了一眼患者，知道这里面的门道，马上拨打新生儿科电话。
“你好，医务处罗浩，我在妇产科，找你们值班医生急会诊。”
“我就是，是要早产么，我马上到。”
新生儿的医生干脆利索的答应，挂断电话。
妇产科医生的表情有些古怪，罗浩看在眼中，心里疑惑。
“准备接生。”妇产科医生叫着助产士一起去了产房。
进入产房，罗浩看了一眼病历，没准备换衣服，他背手站在产房的走廊里，表情严肃。
“罗医生。”妇产科医生表情古怪，欲言又止。
“怎么了？”罗浩问道。
“孕妇有点问题，你不觉得么？”
“感觉出来了。”罗浩认真讨论病情，“孕35周，彩超上看，孩子有些大。”
“……”妇产科医生似笑非笑看着罗浩。
“胎儿头大腿长，因为后期不能依靠胎儿的双顶径和股骨长判断孕周和成熟度，倒也不能多说什么，可你不觉得……”
“不管那么多，我知道可能是孕妇有问题，但咱们要避免一些意外情况。”
罗浩表情严肃，看着妇产科医生，“和助产士、新生儿医生都交代一下，别说没用的。”
妇产科医生眯眼，扬眉，转身去换衣服进产房接生。
临床很常见有患者故意隐瞒病史、既往史，妇产科这面隐瞒末次月经时间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孕妇说35周，B超上看可是足月。
但这和医院、医生没关系，咳咳~
妇产科医生还想看罗浩紧张、焦急的样子，没想到罗浩一早就发现了事情真相，甚至他比自己更笃定孩子不是早产儿。
罗浩看着诊断辅助ai，没有提示早产的词条。
和病历里的b超对比，罗浩感觉不会有事。
他担心妇产科医生、助产士、新生儿医生八卦，最后导致产妇和家属闹起来，所以干脆站在走廊里，一个人一个人小声交代。
孕妇是经产妇，半个小时后罗浩就听到哇哇的哭声传来。
哭声响亮，孩子很健康。
又过了一会，助产士抱着孩子走出来。
罗浩瞄了一眼，足月。
他挠挠头，把这事儿当做插曲忘到脑后。
妇产科医生换完衣服出来，摘掉口罩对罗浩笑了笑。
“小罗，你放心，这样的事儿我们见多了，肯定不会多嘴。”
罗浩点了点头，也露出一个笑容。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竟然知道这么多，我还以为你会很担心呢。”妇产科医生笑道。
“我上学的时候愿意跑急诊，都是老师跟我闲聊的。”
“哦？还有什么有意思的。”
“老师说，离婚率最高的急诊……你猜是什么。”罗浩笑眯眯问道。
离婚率，急诊，这两个词八竿子打不着。
妇产科医生怔了一下，想了几秒钟后试探问道，“皮肤科？”
“是正经病，老师说秋天第一次大降温的凌晨三四点来的泌尿系结石患者离婚率最高。”
！！！
妇产科医生怔住。
她看着罗浩，搞不懂为什么这家伙比自己懂的还要多。
“我也见过两次，患者疼的脸像白纸一样，全身冒冷汗。陪着一起来的人一听是结石，就坐在椅子上玩游戏什么的，反正不太在意。”
“老师说只要结石好了，就有一定概率离婚。概率很高，甚至比恶性肿瘤还要高。”
妇产科医生看着罗浩阳光灿烂的脸庞，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说起临床八卦一套一套的，哪里有半点青涩。
“放心。”妇产科医生觉得不好意思，开始找补，“不会有事的，主要是我总给新生儿打电话，打到他们看我眼神都不对，只能麻烦你。小罗你休息一会，我去写病历。”
两人走出产房，那个膀大腰圆、一个小时前还要打人的男人高兴的捂着脸开心的呜呜哭着。
罗浩感觉极其荒谬。
但医生就是医生，只能是医生，他闭上嘴，从患者家属身边走过。
回到科室，妇产科值班医生找到了共同话题，和罗浩先聊起来。
至于孙主任话里话外的那些小心思，妇产科医生并没上心。
没事谁愿意给人当枪使。
再说，罗浩人好，开开玩笑还行，真要下绊子的话妇产科医生也下不去脚。
正聊着，平车声响起。与平车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急诊科陪检的大吼声。
“你先去忙吧，我看眼急诊患者。”
“叮咚~”
系统任务提示音在耳边响起。
罗浩精神一振，看向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急诊任务：两难抉择。
任务内容：救治一名瘢痕妊娠大出血的患者
任务时间：5个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系统手术学习时间3小时。】
任务！
奖励系统手术学习时间！！
罗浩一下子开心起来。
他已经不满足于无限的大体老师，系统手术学习时间内可以学习、领悟更多，直观讲经验值至少是自己单独学习的3-5倍。
瘢痕妊娠……
罗浩在极短暂的兴奋过后目光落在系统面板的任务内容上。
瘢痕妊娠，指有过剖宫产史的女性，在再次妊娠的时候孕囊着床在子宫原疤痕处，常导致阴道大量流血以及晚期的子宫破裂，是较难处理的异常妊娠。
这类疾病凶险无比，在妇产科医生的领域内，能相比较的只有宫外孕。
至于治疗……
从前很多患者保守无效后需要切除子宫。
但现在罗浩心念一动，介入手术技能树展开，最简单的介入置管栓塞手术属于四级手术，刚好在罗浩的能力范围之内。
试试？
试试！
栓塞宫内双胞胎的交通动脉自己做不到，栓塞子宫动脉还做不到么，这术式难度并不高，3级手术就能顺利完成。
罗浩起身走出医生办公室。
矿总曾经有过介入科，也买过昂贵的dsa机器，每年手术量也在千例以上。
甚至在最顶峰的时候，tips这类高难度术式都有开展，每年能做几十例。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随着集采政策改变、集团投入减少以及南方挖人的力度增大等等因素，矿总用十几年建立起来的介入科只用了不到5年时间就烟消云散。
现在介入科已经萎缩再萎缩，连最基础的手术能力都做不了。
还真是急诊任务，罗浩有些无奈。
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平车上躺着一个中年女性，裤子已经湿透，暗红色的血顺着平车滴滴答答的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嫣红的血早就把人吓傻了眼，患者家属像是被捂住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木讷的跟在平车旁，茫然无助。
“准备抢救！”妇产科医生被血腥味儿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大声吼道。
小护士也有些紧张，但基本的抢救流程还是知道——测血压后先留静脉通道。
罗浩帮着给患者装上心电监护，患者血压极低，65/32毫米汞柱。
诊断失血性休克，必须要抓紧时间止血。
妇产科医生抽空给孙主任打电话，罗浩则去了防火通道把电话打给大舅林语鸣。
“大舅，是我。”
“这么晚给我打电话什么事儿。”
林语鸣没有起床气，越是半夜接到的电话就越是意味着危险，每一位老临床都懂。
罗浩简单陈述了一遍患者的情况。
“大舅，我想给患者做介入dsa手术。”
没想到林语鸣想也不想直接否定。
“不行！”
“大舅，患者……”
“叫林处长！”
“……”罗浩噎了下，“林处长，患者病情需要。”
“狗屁的病情需要，没你做介入手术，那些瘢痕妊娠的患者都死了？我跟你讲，介入科钱主任去南方后，咱们矿总没死过一例瘢痕妊娠的患者。你以为你是谁！”林语鸣破口大骂。
“大舅，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
“听你说个屁！做外科手术，看看片子不够你干的？非要去吃线，那特么是放射线！！”
“你听我说大舅，你的观念太陈旧了。”罗浩知道自己温言相劝肯定不行，所以很直白的把林语鸣的话给怼了回去。
“协和，介入科，现在很少做传统的介入手术，以ct机下射频消融术为主。”
“不吃线，一点都不吃。”
“而且现在很多医院开展粒子植入手术，那也不吃线。”
电话那面沉默下去。
罗浩心里升出一丝希望。
“要孩子前，先避线半年就行。大舅，我跟你保证只要我有了女朋友，马上就不接触这些。但眼前是一个患者能不能保住自己脏器的问题，不能做不会做的时候当然可以直接切掉，可现在咱不是会做而且能做么。”
“……”
电话那面死一般的沉默，林语鸣也一句话都不说。
“大舅，咱们dsa室的机器还能用吧。”
“你等我。”
十几秒后，林语鸣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话后便挂断电话。
介入手术分很多种，B超机器下做的是介入手术，但传统接入手术指的是dsa机器x光下的手术。
比如说循环科的冠脉介入手术。
吃线会影响术者的身体健康，甲状腺、眼睛以及免疫力都会受到影响。
最关键的是吃线有可能会导致要孩子的时候孩子先天畸形。
大舅的顾虑是应该的，罗浩并不认为大舅激烈的反应是小题大做。
这也就是自家亲人，要是换其他人主动请缨，估计大舅林语鸣画的大饼能把整个矿总的食堂都装满喽。
什么介入科主任，什么医保倾斜，什么重点科室，什么院里重点扶持……
只要能想到的一股脑都给。
但问题在于真心没人干。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这句话在介入科并不适用。
罗浩一边琢磨该如何说服林语鸣，一边回去帮忙抢救。
患者的状态并不好，严重失血性休克，表情淡漠，浑身湿冷。
十几分钟后，林语鸣急匆匆的赶过来。
他阴沉着脸先看了一眼患者的情况，随后一把抓住罗浩的衣领子，在其他人诧异的目光下把罗浩薅出抢救室。
“给你脸了是不是！”
“翅膀硬了是不是！”
“协和协和，你特么天天说协和，你认识协和，协和认识你么！你以为你是谁！！你有本事怎么不留在协和！！！”
林语鸣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那股子怒气却喷涌而出。
他半夜来医院根本不是跟罗浩商量什么，而是要当面把罗浩骂的狗血喷头并且看住这个不省心的外甥，阻止他上去介入导管室做手术。
“大舅……”
“谁特么是你大舅！”林语鸣伸出手，指着罗浩的鼻子骂道，“没要孩子前不能搞介入，你特么欺负我不知道？我是牧医影像的专业医生，全国搞介入的人我认识至少三成！”
“大舅，你消消气。”罗浩一躬身，满脸都是卑微、谄媚的笑。
林语鸣抬手一巴掌抽在罗浩的脑袋上，“你脑子是不是有病！b超下做手术，不够你吃一辈子的？老六说你的b超水平在同龄人里是出类拔萃的，就算是他也不能说比你强多少。”
“大舅，可那是个患者，不做介入栓塞就要切子宫。”
“……”林语鸣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罗浩敢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呲自己！
林语鸣的眼睛瞪的像是铜铃，罗浩甚至看出了一丝凶光。
娘亲舅大，大舅有多宠自己罗浩心里清楚，这大概是从小到大，林语鸣第一次打自己。
“大舅，你听我说，听我说。”罗浩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解释道，“我保证，就这么一次！”
“一次，你特么骗鬼呢！”
林语鸣又抬手，一巴掌呼在罗浩的脖颈子上。
“小心颈动脉内膜撕脱，刚才你打我后脑勺上，现在有点晕。”
林语鸣听罗浩这么说，眼睛一瞪，但扬起来的手却没有落下。
罗浩一脸讪笑，“大舅，真的，就这么一次。我又没病，穿铅衣上手术多恶心，跟木偶一样，我也不想。就是个过度，过度。”
“是真的才怪。”
“真的，真的。大舅我跟你讲，我听老师对未来技术的判断其中有一点是穿刺技术。”罗浩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嗯？”林语鸣一怔，“穿刺简单。”
“不是胸穿、腹穿的那种。以后有纳米机器人治疗癌症，都需要穿刺，把机器人种在病灶位置。”
“不都是口服么？”林语鸣半信半疑。
“那是无数代之后的产品，类似于科幻，骗人的，也可以说是愿景。现在能看到的是穿刺，把用来治病的机器人或者药物、放射物质留在病灶里。”
一听到放射两个字，林语鸣的表情有些狰狞。
“大舅，粒子植入技术，我给你找。”罗浩已经拿出手机，打开满是英文的网站开始寻找粒子植入的相关文献。
这种技术在介入穿刺的科技树里出现过，罗浩现在做不了，但这并不影响罗浩事先了解。
罗浩努力把林语鸣的思路拉偏，可林语鸣是什么人，罗浩的小伎俩根本不顶用。
“我不看，你要说什么。”林语鸣冷着脸问道。
“大舅……”罗浩咽了口口水，见林语鸣表情冷峻，开始删减自己想要说的内容。
他知道要是三句话不能说到重点让大舅同意，估计今天的手术就得泡汤。
“我就说三句话，第一，我们是医生，这不是赶上了个患者，而且我还能做。我去做手术，患者子宫能保住；我不去，人死不了，但得切除子宫。再怎么说，那也是脏器。”
罗浩一边说一边查看林语鸣的神情。
“第二。”
趁着林语鸣没说话，罗浩马上说到第二点。
“第二，我保证手术时间……吃线时间少于20分钟！”
“嗯？！”林语鸣愣住。
他虽然不会做介入手术，但毕竟是影像专业毕业的科班生，从前也看过矿总介入科医生做的手术。
瘢痕妊娠要栓塞子宫动脉或者髂内动脉。
从前矿总介入科主任做类似的手术，只要患者状态平稳，他都会很细致的栓塞子宫动脉。
子宫动脉直径2mm左右，比较细，很吃功夫。
如果水平不够，可以栓塞髂内动脉。髂内动脉直径6-7mm，对介入科医生来讲，相当于八排道，宽敞的很。
不到20分钟的手术时间，那罗浩应该是栓塞髂内动脉。
算这个混小子心里还有点逼数！
林语鸣冷哼一声。
罗浩见大舅没多说话，看见了转机，马上继续说道，“第三，这是我的职业规划，要不然我为什么需要那么多执业范围。”
“职业规划？你说说。”
“大舅，患者失血性休克，等着手术呢。”罗浩提醒。
林语鸣想了想，也伸出手指。
“第一，真正手术时间不能超过20……不，10分钟。栓个髂内动脉，你要是用10分钟以上，证明你没这个天赋。”
“好好好。”罗浩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第二，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非要做，赶紧找媳妇生孩子。有了孩子，你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放个屁都算我老糊涂了，事儿多。”
罗浩继续乖巧点头。
“第三，你真能做下来？”林语鸣疑惑问道。
之前都是身为娘舅对外甥的关爱，最后一句话林语鸣是出于医务处长的位置问的。
罗浩咧嘴一笑，阳光灿烂。
任务只是一方面，做介入手术可以避免切除脏器，这才是罗浩最想做的。
“能！”罗浩简单干脆的回答。
林语鸣上下打量罗浩，眉头紧蹙，像是有一把刻刀在双眉之间刻了一个“川”字。
“我联系dsa室，介入科没有了，但血管科的手术一直在做。妈的，我找了三年介入科医生，没想到……”林语鸣的声音越来越小。
“大舅，说点别的，你知道大码女装为了减肥做部分胃切除手术了吧。”
林语鸣疑惑，点头。
“介入手术，栓塞胃左动脉，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而且没什么损伤。”
“微创手术是未来的方向，只要没有战争等意外因素打断，等我四十的时候现有术式都得被淘汰。”
“！！！”林语鸣拿着手机，看着意气风发的外甥，鄙夷道，“就你能。”
“当年心胸可是号称外科最好的方向，可你看看现在被介入手术打成什么样了。”
林语鸣是老临床，当然知道这事儿。
从前矿总胸外科有两个普胸，一个心胸。但随着介入手术兴起，心胸直接归零。
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对！
林语鸣马上察觉到自己的思维被罗浩带骗了，这小子在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Md！林语鸣骂了一句。
“我不管，反正以后你要么去搞别的，要么麻溜的结婚，要个孩子。”
“好，保证完成任务！”罗浩毫不犹豫的敷衍林语鸣。
看着大舅拨打电话摇人来做急诊手术，罗浩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几分钟，林语鸣安排完一切，又瞪了罗浩一眼走出防火通道。
来到急诊抢救室，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林语鸣早就习以为常，大步走进抢救室，沉声问道，“怎么样？”
“林处，暂时止住血了。输血科那面正在配血，估计三十分钟内能输上。”妇产科医生回答道，“已经给孙主任打了电话，等患者状态再好一点可以上台。”
“通知孙主任，患者做介入栓塞手术。”
！！！
妇产科医生的表情极其精彩。
她微微一愣，欣慰笑容浮现在脸上，整个人也舒缓下来，“林处，是钱主任从南方回来了？还是您在哪挖到介入人才了？厉害！您不知道我们多盼着咱矿总能有个会做栓塞手术的介入医生。”
林语鸣没搭理妇产科医生，回头和罗浩说，“所有介入手术的术前交代你去做，我看着。”
“好。”罗浩应道。
随后罗浩招呼患者家属去了医生办公室。
妇产科医生眼巴巴的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愣住，过了几秒钟才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们科室和介入科有联系，尤其是瘢痕妊娠的患者，介入止血堪称第一治疗方案。
与外科手术相比，介入栓塞对患者的创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遗憾的是随着矿总介入科钱主任和其他人陆续去南方，该类手术只能被迫停止。
遇到类似的患者，只能先止血，要是效果不理想就只能切子宫。
孙主任每次做类似手术都要小声咒骂曾经的介入科钱主任见钱眼开之类的话。
但南方的患者也是患者，钱主任干活挣钱，根本不算错。
妇产科医生心神不宁的猜测着林处长到底挖来谁做介入手术，一边照顾着患者，催着输血科赶紧把血送来。
十几分钟后，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砰~
抢救室的门被推开，推门的人是那么用力，门直接砸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7 白衣，披甲
孙主任急匆匆的跑进来。
时间就是生命，这句话在急诊抢救的时候属于颠扑不破的真理。
孙主任的目光从输液通道再到监护仪，又到填充压迫物，虽然满意，但却没有夸奖妇产科医生。
妇产科医生马上和主任汇报患者的抢救情况。
“主任，出血量很大，我估计压迫止不住血，得上手术。”
最后，妇产科医生说出自己的观点。
“观察1个小时。”
“……”妇产科医生犹豫了下，凑到孙主任耳边，“主任，林处长在。”
“？？”孙主任满脑门子问号。
“林处说，要做介入栓塞术。”
“！！！”
孙主任阴沉焦急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紧张的她一下子松弛下来。
患者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麻醉就是一大关，能不能过去都不好说；介入手术局麻下操作，创伤低，最是适合现在患者的情况。
只对瘢痕妊娠大出血而言，急诊急救的时候介入手术远要比外科手术更适合。
再有一点是——能不切子宫，自然不切的好。
孙主任的笑发自内心。
林处牛逼，竟然不知道从哪挖来能做介入手术的人。
稳了！
“好！太特么好了！！他人呢？”孙主任爆了粗口。
“在医生办。”
孙主任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患者，心里对患者的生命体征以及病情做了再次评估后转身出门。
来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孙主任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开朗、阳光而熟悉的声音。
“手术过程就是这样，如果能成功，患者不光可以保住子宫，12小时后就能下地，看不出来做过手术。”
“等病情平稳，由妇产科做刮宫治疗就行。”
“顺利的话5-7天内出院。至于费用，也不用多考虑，家里条件有限，我们知道，能省的肯定会帮着尽量省。”
罗浩？
怎么是他在做术前交代？
孙主任满脸疑惑的走进办公室。
进去之后，孙主任先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人，连和林处长打招呼都忘了。
林处长，罗浩，还有一群人，看上去应该是患者家属。
专家呢？
能做介入手术的专家呢？
孙主任的脸上写满了不解。
“孙主任来了。”林语鸣道，“先介入手术，成功是最好的，要是患者血管有畸形，介入栓塞手术有困难的话，你准备一下做外科手术。”
孙主任的嘴唇抖了抖，想要问的问题被咽了回去。
有什么话背后说，现在全都是患者家属。
这是一名临床医生的基本素质。
“大夫，那个什么手术……没什么风险吧。”一个愁眉苦脸的男人结结巴巴的问道。
“风险当然有，任何操作、手术都有风险。”林语鸣淡淡说道，“而且手术难度很高，我们不保证能拿下来。你想啊，什么损伤都没有就能止血、不用切子宫的手术，成功率要是高才见了鬼。
但是！这是现在最适合、对你们最有利的一种办法。试一试，实在不行妇产科孙主任上台切子宫，她是市里面这方面的专家。”
孙主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从前介入科钱主任做子宫动脉栓塞止血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交代的。
对钱主任来讲，这种手术手拿把掐。用他的话讲，子宫动脉太宽，能并排走4根点一五的导丝。
可现在林处却话里话外都在说手术难度极大，像极了在为手术失败做准备。
患者家属又问了几个问题，林处长一一作答，直到他接到电话后让孙主任送患者。
妇产科医生和患者家属推着平车赶去dsa手术室，孙主任凑到林处长身边问道，“林处，手术谁做？专家在哪，我去见见，感谢一下。你知道，我们盼着能有介入手术的专家已经盼了好几年了。”
“罗医生做。”林处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
无数惊叹号一把糊在孙主任的脸上，并且把她的脑子搅拌均匀。
此时此刻孙主任连最基本的思维都停止了，满脑子都是罗浩的身影。
他能做介入手术？
不可能吧。
介入手术可和其他手术不一样，操作导丝的难度很高，得有人手把手的教。
当年钱主任用了五年时间，才带出来3个能做介入手术的医生。
惊愕了几秒钟后，孙主任看见林处长已经走出几米远，她迈着小碎步追上去。
“林处，我没听清，是谁？医大的罗专家？没听说他们哪位专家姓罗啊。”
“罗浩。”林处长冷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艹！
孙主任终于知道那种不祥的预感是什么。
罗浩，术者，这两个词无论如何都联系不起来。
“林处，那不行！绝对不行！！”孙主任脱口而出。
林处长停住脚步，转身，阴森森的看着孙主任。
听到否定的一刹那，林语鸣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孙主任身上。
孙主任感觉自己走在坟圈子里，眼前无数鬼火萦绕，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颤。
“孙主任，为什么不行？”林语鸣冷森森问道。
“林……林处，罗浩那么年轻，水平一定很一般。要是出医疗事故的话……对患者也不负责任。”孙主任磕磕巴巴回答道。
“孙主任，你还记得五年前老钱要走的时候我跟你说过什么么。”
“介入栓塞子宫动脉没多难，我建议你趁着老钱没走学一下，以后要是有相关患者，你们也能自己搞定。”
“结果呢？五年！整整五年，你学了么？患者是没有死亡的，但这些年切了多少子宫，你心里没点逼数么！”
林语鸣一边低声叱骂，一边伸出右手，明晃晃五根手指在孙主任面前晃了晃。
“五年过去了，你学过哪怕一天么？”
“现在跟我说为了患者着想？你早干嘛去了？”
深秋的寒风阵阵，孙主任打了个寒颤。
她内心深处对林处长充满了畏惧，如今见林处长阴森森、压抑的愤怒随时随地可能迸发出来，心里怕的厉害，手脚微微颤抖。
“林处……我专业不对口，做介入手术属于非法行医。”孙主任解释道。
“狗屁！”林语鸣心情不好，新仇旧恨刹那之间涌上来。
“循环科专业对口么？为什么能做介入手术！普外科专业对口么？从普外分出来的血管外科不一样做介入手术！”
孙主任被问的哑口无言。
“但凡你要是能做，会做，我林语鸣能让你背这口锅？我老林是那种人？！”
“哼！”
“准备外科手术，罗浩一旦介入手术失败，你马上带人上台。”
林语鸣冷哼一声，转身去介入导管室。
孙主任被骂的恼羞成怒，她不敢对林处长说什么、做什么，但心里相当不服气。
疯了，都疯了。
要是骨科、循环介入那种集采前肥的流油的手术，林处长的外甥争抢也能理解。
可介入手术最肥的支架基本被循环科、血管科抢走，只留下光吃线不挣钱的普通介入手术。
林处长的外甥争这种术式干什么？！
反常必有妖，这里面一定有猫腻！！孙主任心里想到。
等着吧，肯定出事，到时候还得自己着急忙慌上手术给罗浩擦屁股。
这都什么事儿！
害得自己挨了一顿骂。
自己是妇产科医生，没事学什么介入，老林就特么知道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呲自己。
狗日的！
孙主任心里腹诽。
……
介入导管室。
有林处长在，而且脸色阴沉，仿佛一头受伤的野兽，技师坐都不敢坐，弯腰趴在操作台上摆弄机器。
林处长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冷的透过铅化玻璃看着正在忙碌的罗浩。
罗浩先安慰患者，随后检查了一遍各种线路，刷手消毒。
消毒，铺置无菌单，罗浩沉心静气进入系统手术室，把自己留下来的系统手术训练时间消耗一空。
现实世界里一眨眼的功夫，罗浩在系统手术室完成了十几台手术，手术完成度都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虽然手术次数不多，但系统手术训练中自己的思维反馈被无形加速，获益颇多。
罗浩出了系统手术室，看着术区，深深吸了口气。
身上的铅衣冰冷、沉重，像是古代的重甲武士。
对手，是看不见的疾病。
白衣，披甲，大战将起。
希望患者没有血管畸形，罗浩心里想到。
他的手术等级不高不低，现在是4级水平，刚好能完成子宫动脉栓塞术。
但罗浩很清楚，自己能完成的是普通手术，而不是那种罕见的血管畸形手术。
沉心静气，罗浩像是枕戈待旦的战士一般摒除杂念，开始穿刺。
在腹股沟的位置，罗浩摸到跳动的股动脉。
和系统手术室里的大体老师一样！
罗浩心里想到一个令他欣喜的可能。
但杂念一闪而过，罗浩转瞬就全神贯注于手术之中。
穿刺，一针见血。
回抽，黑红的鲜血冒出，罗浩随即置入动脉鞘，导丝随后一点点被送了进去。
林语鸣沉着脸透过铅化玻璃看着这一幕。
“关门，踩线。”罗浩的声音传出来。
沉重的气密铅门被关闭，林语鸣看了一眼时间。
约定的10分钟。
虽然这么讲，但林语鸣清楚别说是罗浩，就算是站在里面的做手术的人是巅峰时期的钱主任，也绝无可能10分钟做完子宫动脉的栓塞手术。
罗浩肯定会超时，而这一切自己都会记住。
要是还有下一次，自己就拿这次的手术时间打罗浩的脸。
操作间的屏幕上导丝出现，顺着股动脉进入髂内动脉。
导丝的行进如此顺滑，以至于林处长产生一种错觉——在里面做手术的人是已经去了南方的钱主任。
这么容易进入髂内动脉，看样子手术哪怕超时也不会超很久，林处长有些欣慰。
然而！
很快林语鸣就皱起眉。
导丝顺着髂内动脉前行，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快，导丝来到髂内动脉的分叉口位置。
罗浩他竟然要栓子宫动脉！
林语鸣心里升起遏制不住的愤怒。
自己被罗浩骗了！这个狗东西根本没想20分钟做完手术！！
等手术结束，不把罗浩的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
狗东西竟然骗自己！！
“栓髂内动脉更容易一些吧，没必要那么精细。”孙主任小声说道。
“是啊，我以为会栓髂内动脉，没想到小罗要栓子宫动脉。”技师小声附和。
“折腾吧，患者血压那么低，折腾半个小时就又得抢救。”孙主任不高兴的说道。
虽然罗浩是林处长的外甥，但孙主任不敢指着林处长的鼻子骂，还不敢骂罗浩一个年轻医生？
手术失败，林处长应该也没脸再多说什么。
还是太年轻，孙主任心中充满了不屑之情。
“别看子宫动脉和导丝比还算粗，但超选起来难度也不低。我记得有一次介入科范教授想超选子宫动脉，尝试了将近俩点都没成。”
“现在患者状态不好，折腾半个小时，不一定什么样呢。”
技师嘟囔着。
大半夜被一个电话从家里薅过来做手术，起床气无法遏制。虽然不敢说什么，但术者手术有问题，技师的语气已经表达出来情绪。
“罗医生还是年轻，协和毕业又怎么样，有本事留下啊。”孙主任不屑道。
“嘿。”技师瞥了一眼林处长，知趣的没接话，岔开话题，“还是栓髂内动脉好，要不等第一次超选失败，我跟小罗医生建议……”
技师小声自言自语着，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怔怔的看着屏幕发呆。
“当年老钱都不敢这么吹牛逼，真是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孙主任小声嘟囔。
技师正在石化状态中，林语鸣的眉头蹙的更紧，死死的盯着屏幕，没人在意孙主任略带挑衅的吐槽。
“饭得一口一口吃，上来就要栓塞子宫动脉，是不是怕碘油跑了，拴不住？要进子宫动脉，他也得有那个本……”
孙主任越说越激动，最近几年干活的郁闷劲儿都发泄出去。
猛然间右脚传来一阵疼痛，“啊~~~”
孙主任惨叫出声。
她低头看，技师的脚踩在自己脚上，还特意的拧了一下。
“小赵，你……”
“孙主任，嘘~”技师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怎么了？我就是实话实说，怎么，说句话都不让。”孙主任不服气，瞪了技师一眼。
“手术快做完了。”技师给孙主任使了一个眼神。
“做不下来吧，我一猜就是这样，我给手术室打电话。”孙主任撇嘴。
技师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是自家媳妇生孩子的时候半夜孙主任来做的手术，自己才懒得理会这个看不清眉眼高低的家伙。
妇产科的医生看不懂x光的细节，这是必然的，但总该不会连眼神都看不懂吧。
这也太不知死活了。
孙主任人是好人，但就是菜了一点。
技师没有和孙主任再解释，而是满脸笑容的回头看林处长。
“林处，您一直在找能做介入手术的人，我还以为找不到呢，没想到啊！”
林处长看着操作台上的屏幕，表情复杂。
“就这手术做的，牛逼！老钱要是还在的话，估计得跪下磕俩。”
！！！
孙主任懵住。
技师小赵是什么意思？
林处长抬头看了一眼挂在门楣上的表，时针走了8分钟。
“林处，小罗的手术什么时候练的？超选那一下是真心牛逼，我都没想到竟然试都不用试，点一八的导丝像长了眼睛似的进了子宫动脉。”
技师小赵丝毫不吝啬赞美的词汇，说得孙主任一阵一阵迷茫。
做完了？
“准备造影。”
一个声音从对讲器里传出来，把孙主任吓了一跳。
“好咧，影像序列正常看，是吧。小罗医生，您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么？”技师小赵问道。
他的起床气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比当年给钱主任配台的时候还要温顺。
医疗界，菜就是原罪。
罗浩非但不菜，反而出乎意料的强，技师小赵下意识给予足够的尊重。
他就差跪下磕俩了。
栓塞，再造影，子宫动脉没有显影，手术做得干净利索。
瘢痕妊娠出的血主要来自子宫动脉，只要子宫动脉被堵住，汹涌的出血势头就会被遏制。
也不用担心子宫缺血坏死，虽然“大”动脉被栓塞，但是周围有丰富的侧枝供养，足够子宫用了。
这一点和罗浩之前和林语鸣说的胃左动脉栓塞治疗肥胖症的原理类似。
林语鸣见影像不再动，知道手术主要步骤已经完成。
用时：9分23秒。
他的心情复杂，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罗浩要不是自己亲外甥，那该有多好。
介入手术伤身，尤其是罗浩这么年轻，还没结婚生子，根本就不能做介入手术。
深深的遗憾笼罩在林语鸣心头。
假设换个人，林语鸣不介意一路彩虹屁把他捧上天，然后天天去泡在院长办公室，说啥都得把介入科拉扯起来。
自从钱主任等介入科成手医生被南方的各家医院挖走，林处长就一直在找能做这类手术的医生。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林处长的要求越来越低，现在不求能达到钱主任的水平，只要捅咕三五个小时能完成急诊止血就行。
可林处长找了这么多年，都没完成夙愿。
没想到一直“瞎糊弄”，非闹着自己要执业范围的外甥竟然就是那个自己一直在找的人。
这都特么什么事儿！
林语鸣心情复杂，透过铅化玻璃，他看见罗浩已经做完手术，正在给患者压迫止血。
罗浩侧头看着自己，眼睛眯着，想来他无菌口罩下应该是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吧。
林语鸣的心情更加糟糕，完全没有手术成功后的喜悦。
“手术这就做完了？栓住了么，别下去再出血。”
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传到林语鸣的耳朵里面。
林语鸣的烦躁就像是一堆火，这句话往火上浇了一桶油。
火苗子腾的一下冒起来。
孙主任，孙彬彬，你特么等着！
要是你自己学会栓塞手术，还要罗浩上台么！
老子给你好看！！
比妇产科更操蛋的是骨科。
骨科也接触放射线，骨科主任做手术的时候穿的跟兵马俑似的，连铅围脖、铅镜都都戴着，生怕多吃哪怕一点点射线。
他特么的光做有油水的手术，骨盆骨折的止血栓塞手术一点都不碰。
林语鸣越想越是生气，连骨科一起迁怒起来。
自家这个傻外甥跟他爸一样，傻的透了气！狗都不肯做的介入手术，他特么竟然抢着做。
“孙主任，小罗的水平是真高。”技师小赵见孙主任还没醒悟，只能无奈解释，“老钱主任水平最高的时候，应该都达不到小罗的手术水平。”
！！！
孙主任嗓子眼被噎了一枚鸡蛋似的，难受的要命。
“小赵，我看造影没问题，你觉得呢？”林处长最后确认一下。
“没问题，患者回去压迫止血，等失血性休克好了，几天后刮宫就行。”技师小赵给了一个肯定的答复。
罗浩按压止血，他对系统有了新的判断。
从前罗浩认为系统给的手术训练时间训练的效率是平时的10倍左右，效率极高。
但这次手术之所以顺利到了极点，是因为系统里已经模拟出来将要做的手术中所有细节。
1:1复刻，任何细节都一模一样，堪称神迹。
也就是说，手术前自己有机会提前做手术，任何意外都能提前预知并且避免。
罗浩暗自决定以后系统给自己的手术训练时间都不能平白浪费，积攒下来等有棘手的手术之前再使用。
15分钟时间转瞬即逝，罗浩刚要用弹力绷带加压包扎，耳边传来一声脆响。
“叮咚~”
【急诊任务：两难的选择已完成。
任务内容：救治一名瘢痕妊娠大出血的患者
任务时间：5个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系统手术学习时间3小时。】
3个小时的系统手术训练时间！
罗浩有些小兴奋。
“叮咚~”
没等罗浩想明白，耳边又是一声脆响。
【手术完成度第一次达到优良（75分以上），获得系统奖励抽奖1次。】
！！！
一刹那，罗浩觉得系统其实挺大方的，一点都不小气。
不用冲一个又一个的648，白送给自己抽奖的机会，比鹅厂有良心多了。
8 抽到大奖
罗浩从来不买彩票，在他看来这和猜剪刀石头布的时候自己先出、对方后出没什么区别，都属于送钱的二逼操作。
但系统免费赠的除外。
不管抽到什么，总之是好事。
“罗浩，患者有问题？怎么了？”林语鸣见罗浩忽然顿了几秒没动静，担心出现意外。
“没事没事，这就出了。”罗浩眯眼一笑，止血板上加压包扎，招呼其他人把患者抬上平车。
罗浩没着急看系统的奖励，而是一路护送患者回病房。
拉心电监护后，罗浩看到患者血压、心率平稳，又和患者家属交代几句后才离开。
“小螺号，你什么时候练的介入手术？穿刺手术简单，你说你看两眼就会我相信，但介入手术可难得很……”
出门后，林语鸣沉声问道。
罗浩想了想，“大舅，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天赋。”
“天赋？”
林语鸣觉得罗浩在扯淡，可他是牧医毕业的，罗浩是协和八年制本硕博连读，就高考而言分数天差地别。
现在要是质疑，万一罗浩说点什么不好听的，林语鸣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或许吧，自己无法理解天才的世界，就像是高考的时候面对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手术做的不错，患者应该没问题，你呢？没觉得哪不舒服吧。”林语鸣转换话题。
“就一台手术，不到十分钟的吃线量，还披着铅衣，大舅放心。”罗浩展颜一笑。
林语鸣用力拍了拍罗浩的肩膀。
看着清秀，但罗浩结实的很，林语鸣像是拍在一堵墙上，手拍得生疼。
孩子长大了，林语鸣有些欣慰。
他扔来一串钥匙，“不想回家就去我办公室对付几个小时，我在办公室睡不好，抓紧时间回家还能睡个囫囵觉。”
“好咧。”
罗浩又回头看了一眼监护仪，和妇产科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径直回到医务处。
打开林处长的办公室，罗浩躺在床上，视野右上方有一个宝箱，散发着诱人的金色光芒。
玩手游的时候，经常会看见宝箱，甚至很多手游已经变成花钱抽卡的游戏。
至于内容，谁又会在意。
没想到浓眉大眼的系统也玩这套。
罗浩想了想，最后还是心念一动，开始抽奖。
宝箱随着罗浩心念动而动，五彩光华四射，一排排奖励变成正方形把罗浩围住。
一个闪烁的光影在奖励上快速游走。
画面绚烂，但罗浩却对此没有丝毫兴趣，他认真看着每一项奖励，想要知道系统到底都回给什么好东西。
左后方距离罗浩最近的位置的图标是古代铜钱的标志，下面写着四个字——招财进宝。
我靠！
罗浩被惊呆了。
他以为系统抽奖的奖励都是各种医疗技术以及相关内容。
可没想到竟然会有招财进宝的选项。
罗浩愣了两秒钟。
只两秒钟的时间，光影就转了两圈，随后光华四射，无数鲜花从天而降。
这特么是中大奖了？！
游戏厂商圈钱的套路都差不多，罗浩虽然不玩游戏，但这举动太明显，根本不加遮掩。
下一步该不会让自己充值吧，罗浩想到。
很快光影在无数的鲜花中变慢，最后笼罩住所有的奖励。
罗浩目瞪口呆。
当然，系统没宕机，不会一次性给罗浩所有奖励。
光华散去后，一片鲜花从天而降的绚烂之中其他奖励黯淡，只有两个奖励明晃晃的出现在罗浩面前。
【能量转换】的字眼出现在罗浩面前。
另外一个竟然光芒弱了很多，没等罗浩看清楚就飞到身上，融入身体。
好在系统给了“说明书”，罗浩仔细审视【能量转换】。
说明有些繁琐，罗浩看了足有十分钟才惊讶的发现这是一种被动能力。
在不改变生命形态的前提下，把x线等放射物质转化成碳基生命需要的能量。
这是不是意味着假设自己出现在各种末世里，别人畏之如虎的污染对自己来讲就是大补？
虽然现代社会接触到放射线的地儿不多，但恰好介入手术就属于特殊行业之一。
还不错，很实用！
罗浩对系统给的被动能力相当满意。
下一个……
刚夸了系统一句，第二个能力就证明系统多少有点不靠谱。
【演技4级】
罗浩默默的看着这个能力，陷入沉思。
系统该不会是有什么大病吧，为什么要有类似的被动能力存在呢？
招财进宝，罗浩都能接受，毕竟人生活在社会中，还是商业社会，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演技！
自己要去当演员？
这不扯淡么。
废物技能一个，罗浩略有不开心。
但无所谓，能量转换一个被动技能就已经值回票价。
折腾了一晚上，罗浩也累了。被动技能没办法体会，罗浩倒也不着急，翻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后便准备休息一会。
……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罗浩睡眠极好，属于沾枕头就着的类型。
但不知道今晚是谁喝了旺仔，还没等罗浩进入睡眠，忽然林语鸣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
罗浩一个激灵，猛然坐起，心砰砰砰的跳，感觉极差。
“喂。”罗浩接起电话。
“小螺号，去急诊科。”林语鸣的声音传过来。
“好。”
罗浩没问为什么。
也没换衣服，罗浩起身跑去急诊科。
急诊科灯火通明，哪怕半夜三更，走廊里也不断有人走来走去。
论热度，这个时间点，整座城市只有ktv和烧烤摊能和急诊科相比。
转角，罗浩一眼就看见林语鸣在和一老一小两个警察交流着。
难道有医护被打了？罗浩抿嘴站到角落里，静静的看着。
林语鸣交流完，神情并不紧张，见罗浩赶来，招手让他过来。
“林处长，出什么事儿了。”罗浩小声问道。
“妇产科两个男人打架，其中一个被打伤，应该是脾破裂。”
妇产科，两个，男人，简单的一句话里蕴含的内容可真不少。
“哦？”
“叫你来，是让你看看这种事儿怎么处理。”林语鸣道，“好好看着，以后遇到类似的事情，你也不至于乱了手脚。”
罗浩乖巧的跟在林语鸣身后，看着他跟警察交流，调取妇产科走廊的监控，在第一时间把医护人员的责任排除。
看样子今天做了一台介入手术，大舅很不满，要把自己留在医务处。
罗浩很快弄明白林语鸣的意思。
但他没多说话，只是跟在林语鸣身后看着。
“准备手术吧。”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医生查完体，看了B超单后说道。
“今天真是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难道知道我明天要去门诊，最后来个告别？”那名医生无奈说道。
“小姜，上面很忙？”
“急诊阑尾炎的患者还有两个没做完，下面的医生在做手术，喏。”姜医生抖了抖戴着鞋套、穿着拖鞋的脚，“刚把阑尾切下来就赶上急诊科会诊。”
“罗浩，你去帮个忙。”林语鸣心念电闪，安排罗浩去帮忙。
罗浩不疑有他，帮着普外科主治医把患者送上去。
矿总已经破落，没有住院总这个职位。
内外科有总值班，急诊会诊总值班和各科室主任联系。
只有急诊最多的普外科设有二线，毕竟光是值班医生一个人连阑尾炎都做不了。
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
患者生命体征暂时平稳，这事儿发生在医院里，刚出事就来到急诊科，一点都没耽搁。
B超显示患者有腹腔积液，中等量，应该是出血，需要剖腹探查。
因为时间患者第一时间被送到急诊科，抢救及时，所以无论是姜医生还是罗浩都没特别着急。
推车先回病区，护士做术前准备。
患者没有家属在，罗浩代表医务处给患者签字留档。
“今儿林处长怎么来了，待遇真好。”姜医生和罗浩把患者送去手术室转身换衣服，姜医生笑呵呵的感慨了一句。
要不是林语鸣亲自来，光是术前签字这一步至少要耽搁半个小时左右。
更何况林语鸣还派罗浩跟进，又进一步减少请示、汇报的时间。
“今天妇产科遇到点事儿。”罗浩道。
“又是妇产科！平时没见他们这么忙啊。”姜医生一边换衣服一边闲聊，“肯定是老穆瞎扯淡，最后我背锅。”
“扯淡？怎么了？”罗浩问道。
“一个阑尾炎的小年轻看上科里的一个护士，他问穆哥小护士喜欢什么。穆哥也是没事儿闲的，告诉患者小柳喜欢吃芒果、喝红牛和旺仔。”
“结果那小伙子就信了，他脸皮还薄，出院后买了东西送来，扔下就走，还都没地儿还。造孽啊，正好赶上我今天值班。”
“……”罗浩无语。
没想到穆哥开了一个玩笑，竟然会有这么多连锁反应。
他也开始换衣服，同时瞥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系统没颁布任务。
“你怎么换衣服？”姜医生有些惊讶。
“不是没人么，我上台帮着拉个钩。”
“谢了。”
“姜医生，听你说明天出门诊了？”罗浩一边帮着忙碌，一边问道。
“嗯，先出一段时间。”
罗浩微微一怔。
普外科的门诊是轮流出，并没有特殊安排谁一直坐诊。
虽然普外科人要比儿科多，但最近几年被南方医院挖的实在太狠，也处于勉强周转的边缘。
干活么，不图钱就得图个闲。
门诊朝八晚四，中间有午休，半夜没有催命的电话打扰睡眠，相对住院部来讲属于闲岗。
没钱的时候，门诊是比较好的选择。
矿总又不是帝都的医院，每天100个患者起步，这面一天看三四十患者就算很忙了。
“姜医生，找谁办的，竟然能坐诊。”罗浩笑眯眯问道。
“老了，熬不动了。”姜医生没正面回答罗浩的问题，而是感触的叹了口气。
“害，你这刚三十多点，怎么就老了呢。现在可是精力、体力都在巅峰，技术水平增长最快的好时候啊。”
“技术水平？”姜医生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换了衣服，两人往术间走。
路过一手的时候，姜医生探头进去和正在关腹的下级医生交代了点什么。
来到脾破裂的术间，麻醉医生已经做好麻醉。
“老姜来了，话说你什么时候去门诊，要走赶紧走，跟你碰班真熬不起，你要是不走，我们手术室都得熬死俩仨的。”麻醉医生抱怨道。
“嘿嘿。”姜医生笑了笑，没解释有人送芒果、旺仔、红牛三联装的事儿。
“还好意思笑！别人的班都是一睡一夜，了不起有几个急诊也是上半夜。”巡回护士一边开包，一边训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有脾破裂。就你这属性，赶紧脱离临床，少祸祸咱老百姓。”
罗浩眯眼一笑。
临床科室搞起封建迷信，那是真迷信。
“我也不是故意的，就这么火，你说怎么办。”姜医生耸了耸肩。
“赶紧切脾，麻溜的，切完了我还能趁着天还没亮眯一会。”
姜医生没说话，开始拉着罗浩摆体位，然后去刷手。
“姜医生，你一直都这么火么？”
“嗯。”姜医生刷着手，无奈的点头，“科里60%的急诊都是我班来的，真是没天理。我说熬不住，是真熬不住。”
！！！
这人真够衰的，罗浩心想。
医生有自己独特的体质、属性。
有人就是忙，有人就是清闲，羡慕不来。
可一个科室60%的急诊都赶一个班来，这是罗浩仅见的忙人。
厉害！
“没啥意思。”姜医生忽然叹了口气，刚刚元气满满的状态就像是被针戳破的气球似的，一下子消散的干干净净。
“啊？”
“心累。”
“怎么呢，姜医生。”
“本来是公立、福利性的医院，开始要拼命搞钱。要搞钱也行，下个文件啊倒是。文件也没有，都是口头的，早晚有一天来人一查，所有人都是黑心医生。”
“！！！”
刷子在罗浩的手上停住，他侧头看姜医生。
“不说这个，主要是我老了，干不动了。”姜医生有些哀伤。
或许是彻夜的手术让人疲惫，他的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
“要是能得到认可，或许我还会说服自己干下去。但现在谁认可？林处长说医务处就是坐在火山口上，我觉得这句话有道理。”
“往深处想，临床医生是不是都在熔岩里？”
“姜医生你想多了。”罗浩安慰道。
“不说那个，我想去学新技术，院里死活不批，有办法么？”姜医生一边认真刷手，一边平淡的说着。
“新技术？”
“ercp，普外科能用得上。老温主任不会做，也不肯让我学。”
罗浩看了一眼，ercp在介入手术的置管技能术一侧，属于4、5级的手术术式。
“为什么？”罗浩问道。
姜医生看了一眼罗浩，微笑，“你还小，有些江湖典故不知道。”
“典故？”
“腹腔镜、胸腔镜，在上个世纪末、这个世纪初技术就已经成熟，你知道么？”
罗浩摇摇头。
这事儿和他年纪一般大，肯定不知道。
“然后呢？”罗浩问道。
“帝都、魔都的老主任不会做，对腔镜技术有无数的腹诽，我听老师说当时参加学会，有德高望重的老主任专门开辟专题挑腔镜技术的毛病。”
“后来等这批老主任都退休了，新上来的主任几年之内就把腔镜技术全面铺开。”
“……”罗浩惊讶。
“现在切阑尾一水的单孔腔镜，开腹都很少喽。技术进步是必然的，老主任们螳臂当车……可，那需要一代人的时间，我运气不好。”
姜医生刷完手，擦干，去手术室消毒。
罗浩跟着铺单子，准备手术。
“姜医生，你说的ercp手术怎么不去进修学习？”
“医院没钱，进修的话所有费用自费。就算我肯自费，温主任也不放，没办法，去门诊躲个清闲吧。”
“……”
“老姜你别异想天开了，还e什么p的，好好做你的阑尾炎就不香么。”麻醉医生斥道。
“香，阑尾炎多香啊。”姜医生淡淡说道。
“总觉得你在骂人，我却找不到证据。”器械护士笑吟吟道。
“没有，我是残疾人，有证的。干不动，去门诊养老呗。就算是牛马，残了也就不值钱了。”
“残疾人？”罗浩又一次被姜医生的话震惊。
刚刚见姜医生健步如飞，换衣服的时候还能看见他的腹肌，怎么就残疾了？
“哈哈哈，小儿麻癖后遗症么？要我说你但凡情商高点，都不至于。”
见罗浩一脸懵逼，麻醉医生解释道，“有一次普外科出去漂流，男女混合坐一个皮筏子。老姜和他们科的一个护士一起，你猜他说什么？”
“该不会开车了吧，算不算耍流氓？”罗浩笑道。
“老姜说，这时候要和我家狗在一起，那该有多好。”
！！！
罗浩无语。
见过不会说话的，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
这就，不被护士打死已经算姜医生命大。
“那之后，医院就传闻他有小儿麻癖后遗症。”巡回护士笑哈哈的说道。
“手术，手术。”
铺好单子，姜医生站在术者的位置，罗浩站在一助的位置。
“小罗，做过开腹手术么？”
“做过。”
罗浩犹豫了下，没舍得用系统手术训练时间。
只是个脾破裂，又不是什么高难度手术，况且自己也不是术者而是助手，没必要“浪费”宝贵的系统手术时间。
开皮，姜医生一刀下去，力度刚刚好，只有少量渗血。
电烧止血，逐层入腹。
腹膜保护，打开腹腔。
姜医生先钳夹、剪断韧带，把脾脏掏出来。
“老姜，麻溜的！切个脾，你相面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会，不敢下手呢。”麻醉医生见姜医生反复打量患者的脾脏，他训斥道。
“我看一眼，别着急么。”姜医生淡淡说道。
“有什么好看的。”
“患者是产科一名产妇的前男友。”
罗浩听姜医生这么说，猛然想起系统开启的那天自己在走廊里听到妇产科医生和一名患者家属的对话。
“孩子应该不是他的，正赶上孕妇和他老公吵架，脑子进水了把前男友叫来陪护。关键是这哥们还真来了，说他什么好呢。”
“我艹！厉害！！”麻醉医生赞叹。
“产妇的老公今天来了，结果俩人就打起来。我看看他们运气怎么样。”
“运气？”小器械护士不懂，迷茫问道。
“切了脾，属于重伤害，要判刑的。”姜医生慎重说道，“要是能做修补，量刑方面最起码能轻两档。或许赔个十万八万就可以，不用进去踩缝纫机。”
麻醉医生听姜医生这么解释，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但却没继续催促。
查看了两分钟，姜医生深深叹了口气。
“不行，不是背膜的事儿，伤口太深，勉强缝的话再出血的风险大。”姜医生道，“切吧，没办法了。也是赶巧了，就用头撞这么一下，脾就破了。”
姜医生在胰腺上缘摸出脾动脉，小心剪断背膜，充分暴露脾动脉后双7号线结扎。
随后分离脾胃韧带，分离、缝扎胃短动脉等，暴露脾蒂，大钳子夹闭，切除。
手术做的干净利索，水平很高。
罗浩觉得看的心旷神怡。
在矿总，手术做的像姜医生一样一板一眼、干净利索的人不多。
罗浩心里估计，这位有可能能做更高级的手术。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可惜。
手术只用了30分钟就做完了，把患者送回去，罗浩执行医务处的使命，相关作业文件签字留在病例里。
“姜医生，你手术做的真好，去门诊可惜了。”罗浩忙完后劝道。
“在矿总，手术做到头了。”姜医生云淡风轻的说道，“肝切除、胰十二指肠切除主任都不会做，更不会让我做。Ercp也不让学，我留在这儿干什么？熬一辈子夜，做一辈子阑尾、疝气、脾切除？”
罗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姜医生笑道。
“什么？”
“背锅。”姜医生很随意的说道，“所有医生都是背锅侠，我不想有朝一日被人指着后背骂，说我是黑心医生。”
“真的会么？”罗浩问道。
“呵呵，你以为呢？哪有大家都占便宜的好事儿，最后总要推出个人来，借汝项上人头一用。”
“姜医生，普外科门诊收入高么？”
“我都说了，不想以后被人指指点点，肯定不在这挣钱。”
“那你……”
姜医生摇摇头，没有继续解释。
“姜医生，我们家里商量了一下，去省城费用太高。”
正说着，一个女人胆怯的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和姜医生说道。
姜医生皱眉，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都憋了回去。
“不去就不去吧，我明……今天开始出门诊，以后有事儿找陈医生。”
“啊？你不在了？”
“谁说的，我结实着呢。”姜医生道，“就是不管患者了，你爱人的病适合做微创，但矿院做不了。既然你们不想去的话……”
“姜医生，不是不想去，我们打听了一下，去省城治病，花钱的大头不在医院。”患者家属委屈说道，“吃可以省着点，但住的话哪怕是医院旁边的小旅店一天都得一二百。要是住如家、汉庭，更贵了。”
“叮咚~”
任务提示音在罗浩耳边传来。
9 饥饿的骨骼
【主线任务：更小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一阶段）。
任务内容：完成100台介入手术。
任务时间：三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属性点+1，经验值10000点，诊断辅助ai碎片+1。】
系统很早就颁布的任务开始闪烁起来，就像是提醒罗浩别忘了似的。
哦呵？！
罗浩的担心烟消云散。
本来他特别怕系统给自己颁布dsa的介入手术。
今天为了给患者做瘢痕妊娠的子宫动脉栓塞手术，大舅林语鸣几乎和自己翻脸。
要是自己不知死活还要继续做，罗浩毫不怀疑大舅会成为那块自己无法逾越的绊脚石。
先缓一段时间，自己找机会说服他。
系统任务的提醒恰到好处，好像冥冥之中的它也知道自己的难处，建议自己做肝囊肿的穿刺手术。
手术难度低，几乎没风险，最重要的是不吃放射线。
唯一的问题在于老主任们能不能接受新术式。
但是么，有医务处长的支持，这都不是事儿。老主任的意见仅供“参考”，他们也要“参考”林语鸣的意见。
从前，罗浩对大舅林语鸣的印象只局限在对自己的宠溺中。但回到矿院接触了工作中的大舅，罗浩知道他可猛如虎，狡如狐。
所以罗浩对林语鸣有很强的信心。
“我跟你们家说的，你们都听懂了么？”姜医生看着患者，一字一句问道。
“听懂了。”患者家属愁眉苦脸的说道，“如果留在咱医院做的话，温主任要做腹腔镜肝囊肿开窗引流术，姜医生，术式我没说错吧。”
“没错。”姜医生点了点头。
患者家属的确很上心，外行人很难一口气说出这么拗口的手术术式。
看样子他们不光是听自己说，还上网查找来着。不光查，还没少查，已经刻在脑海里。
“姜医生，我要是有钱，一定听您的。”患者家属手脚局促，不知道往哪放。
看那样子就像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似的，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
“不客气，进来说。”姜医生见患者家属客客气气的，说的也在理，并不是那种嫌麻烦不带家里人看病的人，言语也温和了许多。
患者家属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您说过，腹腔镜也是微创手术，但比您推荐的手术术式要贵。可是去省城的话住院需要排队，加上照顾我家那口子的人吃和住，这都是钱。”
“前阵子我家邻居去省城住院做手术，住院花了4万多，照顾他的人吃住一共花了3万。”
“怎么这么多。”这回连姜医生都愣住。
“排队住院就用了20多天时间，也不知道护士长什么时候打电话，留在省城根本不敢走，生怕前脚走后脚给打电话马上住院。”
“都没敢住太贵的地方，可病人休息不好也不行……唉，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不管干什么都要钱……”
“您说的术式的确花不了多少，还有新农合报销，但吃住什么的我们是真承受不起。”
患者家属说着，似乎对姜医生有些愧疚，深深鞠躬表达感谢，声音已经哽咽。
“谢谢姜医生，我们虽然是农村人，但知道谁对我们好。”
姜医生皱眉，似乎在想什么却在一时间想不起来。
过了几秒钟，他转头看罗浩。
“小罗，前几天妇产科是不是请省城的专家会诊了？”
“是。”罗浩点头，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姜医生不再跟罗浩说下去，而是起身拍了拍患者家属的肩膀。
“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不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所以睡不好？”
这句话说到患者家属的心坎里，眼圈红了起来。
“没事，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们商量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患者家属估计姜医生在敷衍自己，但选择是自己做的，怨不得旁人。
再三表达感谢后患者家属离开。
姜医生关上医生办公室的门，好奇的看着罗浩。
“姜医生……”
“叫哥吧。”姜医生笑了笑，“小罗，我听B超室的医生说有一部分患者是你做的。”
“嗯。”罗浩点头，“我做了11台，穿刺技术没什么难度。姜哥你是不是建议患者去省城做B超下肝囊肿穿刺引流固化术？”
“温主任坚持要做腹腔镜肝囊肿开窗引流术，我一個老主治人微言轻，说了也不算。”
“没辙。”
姜医生慢条斯理的说着闲话。
这些话要是别人说，罗浩会认为是抱怨世道不公，但从姜医生嘴里说出来，哪怕他自嘲自己是个老主治，罗浩能听出来一些期待。
话没说明，两人之间有默契。
“我回去问问，我就是个小科员。”罗浩也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略有圆滑的给了一个模糊答案。
“我有一个小徒弟。”姜医生转换话题的速度极快，一下子说到另外一件事，“就是今晚在台上做阑尾炎的那个医生，他水平不错，手也巧，可惜我都干不动了，他……性子直，小罗你要是继续做穿刺手术，有机会可以带着他，他天赋真的很高。”
“我就是个小喽啰，咱都一样。”罗浩笑呵呵说道，不置可否。
姜医生见罗浩不接话，也不强求，开始写手术记录。
罗浩忙完，告辞离开。
出门后迎面走来一个年轻医生，他穿着隔离服，趿拉着拖鞋。
看着挺正常，只是……罗浩感觉哪里有些怪。
习惯性的对这位医生露出一个微笑，罗浩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一边离开。
“师傅，刚走的那人是医务处的罗浩？”
年轻医生走进医生办公室问道。
“陈勇，小点声。”姜医生道，“伱坐，我跟你说件事。”
陈勇摘掉一层口罩，里面还戴着一层口罩。
姜医生见怪不怪，摸出一根烟扔给陈勇，自顾自点燃，深吸了一口。
“师傅，怎么了？”陈勇又摘掉一层口罩，里面竟然还有一层口罩。
“没什么，3-8床的患者你怎么看。”
“肝囊肿，已经影响肝脏功能，最好的办法是穿刺治疗。”陈勇摘掉最后一层口罩，脸庞俊朗，棱角分明。
如果他站在舞台上，光凭着这张脸台下就会有无数的呐喊、叫好声，博得无数流量。
“患者家属刚跟我说了，去省城的话车马费太贵，还是准备留下来做腹腔镜肝囊肿开窗引流术。”
“！！！”陈勇露出年轻人才会有的愤慨，“明明科室里师父你的手术做的最好，主任非得是那个姓温的，凭什么？就凭他是医二代？！”
“别胡说八道。”姜医生叼着烟，瞥了一眼医生办公室的门。
门是关的，透过磨砂玻璃可以看到外面没有人影。
虽然夜深人静，但姜文明还是很小心。
“师傅，我说的是实话。”
“实话也不能瞎说。”姜医生道，“腹腔镜肝囊肿开窗引流术也是正经术式，采用哪个术式，涉及对疾病的判断，和人没关系。”
“我记住了。”陈勇低下头，小声说道。
姜医生看着眼前的小徒弟微微一笑，“罗浩是协和八年制毕业的。”
“也不一定强到哪去，就是擅长考试而已。”陈勇不服气的梗着脖子。
“我今天就去门诊报道了，你在科里少说话。如果有可能的话，比如说3-8床的患者，罗浩联系省城的专家来做手术，你一定要搞好和罗浩的关系。”
陈勇一撇嘴。
“都是年轻人，去网吧撸两把王者，完事去撸串喝酒，热热闹闹的关系就上去了，还有比这更简单的事儿么！”
姜医生说着，语气里已经带着严厉的责备。
“请专家做手术？什么手术？”陈勇问道。
姜医生知道陈勇不想，他也不是那种人，微微一笑，顺着陈勇的话把刚刚的话题岔开。
讲了一遍最近妇产科外请专家做卵巢囊肿穿刺引流固化术的事儿。
“我没亲眼看，只知道妇产科孙主任做手术的时候说了几句闲话，也是听说，做不得数。但今天罗浩给我配台，我觉得他手术做的不错。”
“哦？比我好？”陈勇像是刚出生的小牛犊子，看见什么都想上去顶一下。
“呵呵，你看过就知道了。”姜医生没给正面回答，“配台，最能体现一名医生的手法和意识，有时候一个好助手会让手术的速度飞起来。”
“今天，我的手术就飞起来了。”
“！！！”陈勇不服气，抬头看着姜医生。
“这都是小事，未来的手术……如果没有被战争等不可抗力打断科技进程的话，手术必然向着微创的方向走。现在的医疗界，腔镜手术、达芬奇机器人已经替代了很大一部分外科手术。”
“这是未来的大方向，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咱们是小医院，技术水平落后国内平均水平，就更别和帝都、魔都比了。你天赋高，要走医学这条路的话，罗浩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说着，姜医生自嘲的笑了笑。
“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具体能走到哪步谁又知道呢？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在你这个年纪，正好遇到罗浩，我会考虑和他处好关系，一起合作。”
陈勇皱眉，英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倔强。
……
第二天一早，罗浩精神抖擞的站在医务处处长的办公室门口。
林语鸣很羡慕。
自己折腾了大半夜，回家补了一觉，现在精神头完全跟不上。
罗浩却不一样，这小子几乎一夜没睡，还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来累。
想当初……
林语鸣的思绪飘到了20多年前。
“林处长，昨天的事情汇报完了。”罗浩简明扼要的说过之后一脸欲言又止。
“你还有什么事儿？”林语鸣问道。
见罗浩的眼睛往里看，林语鸣转身进屋，罗浩跟在他屁股后面走进来。
关上门，罗浩把普外科看见的患者说了一遍。
“大舅，这手术我能做。”罗浩笑嘻嘻的说道。
“你答应姜光明了？”
“大舅，我没答应。我就是个小喽啰，哪敢自作主张。虽然手术做的顺利，但我知道那是主任们给你面子。哪怕是这样，现在妇产科里我感觉已经遇到阻力了，我有感觉。”
“你还知道。”林语鸣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小腹，拇指不断地相互绕来绕去。
“有点感觉而已。”罗浩笑嘻嘻的说道，“大舅，按照书上讲，我这叫夺人财路。这可是和杀父夺妻一样的仇，所以我没敢多说。”
林语鸣有些诧异。
罗浩这小子眼神不错，也知道高低深浅，竟然能看清楚这么多事。
而且他一点都不张扬，极为低调，这对一名年轻人来讲，是相当难的。
锦衣夜行，都是成语了，也不知说中了多少人的心态。
要是换自己年轻的时候，解决了妇产科一个难题，自己一连做了11台手术，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医院里看见条狗都得上去踢一脚，就别说不张扬，低调之类的。
“我琢磨着肝囊肿、肾囊肿、卵巢囊肿的治疗类似，可以合在一起弄。”
罗浩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微创，少花医保，患者恢复快……”
说着，罗浩见林语鸣开始泡茶，他沉声道，“关键是不吃线。”
林语鸣深深的看了罗浩一眼，几秒钟内，他竟然判断不出来罗浩是不是在威胁自己。
“大舅，昨晚我看普外科的那个患者家属明事理，就是没钱，实在去不了省城。我刚看了一眼，腹腔镜下肝囊肿开窗引流术的dip核心分是1720，能用穿刺解决，也算是给医保省点钱不是。”
“别耍小心思。”林语鸣道。
“是是是。”罗浩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站在林语鸣面前。
“这事儿得先打。”
“打？”
“下午我带人去普外科落实一下医保政策。”林语鸣道，“但这只是权宜之计，要从根源上稳住患者流。”
“b超？！”
“对。”林语鸣道，“b超室是上游科室，有时间我找b超的李主任吃顿饭，你陪着一起。”
“好咧，大舅。”罗浩看着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里的任务时间，也不着急。
“现在你在妇产科，别想乱七八糟的。当医生的最怕有同理心，比如说你看见那个穷的去不上省城的患者，一旦……”
罗浩心里笑开了花。
前几天有个患者就是因为林语鸣的同情才做了治疗，可现在他当着自己的面又滔滔不绝的讲着大道理。
罗浩没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与此同时，妇产科孙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愁眉苦脸。
“大姐，咱俩可是从小玩到大的，你别骗我。”
一个女人坐在孙主任办公室的床上，一脸不解的表情。
孙主任看着眼前“不知好歹”的表妹，心里有苦说不出。
“姐，我听人说你们这做卵巢囊肿穿刺手术，术后……”
“术后怎么样。”孙主任不屑道。
“她们瞎扯淡，说能走回病房。我那姐们不信，我也不信，不疼不痒就把病给治了？可奇怪的是她出院后找了三个地方复查，都说囊肿消失了。”
“哼。”
“姐，我胆子小，卵巢囊肿拖了几年，眼看着一年比一年大，不做不行。所以来找你，可……”
“你信我还是不信我。”孙主任问道。
“我当然相信你。”
“这么讲，她那手术是我们医院医务处处长的外甥做的，你说有个好？”孙主任不屑道，“真要是手术好，我为什么不主刀做。”
“啊！”孙主任的表妹惊讶。
“当然是真的，我还能害你么，都是一家人。我建议你做微创手术，这术式我做了十几年，上千个患者，成熟的很。我推荐的你不干，非要听人胡说八道。你说你呀！”
孙主任的表妹被说的面红耳赤。
她仔细打量孙主任，最后说道，“那我信你。”
“这就对了。”孙主任微笑。
孙主任的表妹彻底熄了火，早就没了之前兴师问罪的架势。
好说好商量不行，就得骂几句，孙主任心里想到。
但她也别扭。
穿刺手术是刘副主任和罗浩做的，孙主任只会做腔镜手术，她也知道这种术式可能比较好，但毕竟自己不会，所以不断给自己做心理暗示——穿刺手术容易复发，做了等于没做，是对患者不负责任。
Md！
孙主任把她表妹送走后心里骂了一句。
回来后孙主任把罗浩叫出来。
“小罗，最近有请教授做手术的准备么，你手头有多少患者了？”孙主任尽量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罗浩还没回答，病房里一名妇产科医生急匆匆跑出来。
“主任，患者抽了！”
孙主任脸色一变，顾不上和罗浩说话，一溜小跑去病房。
罗浩却没在第一时间跟过去看情况，他愣在原地。
“叮咚~”
系统任务的声音传入耳中。
【急诊任务：骨骼饥饿
任务内容：治疗一名带引产患者抽搐症。
任务时间：5天。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同行崇拜+1。】
这任务有些怪，罗浩没看懂系统要说什么。
见了鬼的同行崇拜，有什么用？罗浩微微皱眉。
母上大人为人低调，从来不显摆，不张扬。所以罗浩从小也被潜移默化，养成了低调的性子。
同行崇拜+1对罗浩来讲意义并不大。
罗浩并不介意锦衣夜行。
让罗浩疑惑的是任务名称——骨骼饥饿，这是什么意思？
他满腹狐疑的来到病房门口，看见护士正在给孕妇安心电监护。
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但嘴角冒着白沫子，手脚时不时的抽搐。
孙主任站在患者旁边似乎在凝神思考，但那种思考的表情总让罗浩有一种孙主任脑海一片空白的感觉。
患者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在一边抢救的人还多，罗浩看了一眼床号，蹑手蹑脚退出去回到医生办公室。
打开病历，罗浩仔细阅读。
患者，女性，３３岁，因停经１９＋３周，恶心呕吐３月，加重３天由下级医院转入矿总治疗。
各项检查指标里血钙＞３.４９ｍｍｏｌ／Ｌ，尿常规示：尿酮体弱阳性，心电图检查示：Ⅰ度房室传导阻滞、部分导联ＳＴ⁃Ｔ改变。
入院后妇产科给予扩容、利尿、降钙治疗，效果欠佳，一直到今天患者出现抽搐。
罗浩看完病历，又瞄了一眼系统任务——骨骼饥饿。
钙离子高，似乎和骨骼有关系，但又想不懂到底有什么关系。
系统界面也没给出相关诊断，背景变成暗红色，微微闪烁，下面有一行字——辅助检查资料不足，无法诊断。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系统在无法诊断后给出建议——建议查甲状腺B超。
嗯？！
罗浩怔了下。
难道是患者的甲状旁腺有问题？
甲状旁腺和人体中的钙离子密切相关，调节钙磷代谢。一旦出现问题的话，钙离子浓度会有改变。
因为发病率低，临床并不常见，所以很多医生都会忽略这一点。
在上学实习的时候，罗浩遇到过一个肿瘤患者，当地医院住院复查发现血钙高，患者家属怕是转移就在网上挂了协和的专家号来就诊。
当时罗浩的带教老师开了一些化验单，其中之一就是甲状腺B超。
最后确定是甲状旁腺病变，带教老师还给罗浩讲了一些相关病历。
经过系统界面的提醒和罗浩的思考，他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通知icu，有床也得转，没床也得转！”孙主任尖锐的声音传过来。
她慌了！
罗浩能在孙主任的声音里辨认出来慌乱与无助。
患者转icu去，这也是临床上常用的甩锅技能之一，孙主任熟练掌握。
“这么重的患者icu竟然说没床！我不管。”
孙主任的声音越来越近。
很快，她大步走进来，脸色铁青看着罗浩。
“小罗，你帮姐把患者转到icu去。”孙主任直接说道。
罗浩知道在这种时候，医务处说话是有分量的。
可分量归分量，罗浩不想。
“孙主任，是那个抽搐的孕妇么？”
“对！本来人好好的，说抽就抽了，这都什么事儿。”
罗浩站起来，“孙主任，我去给患者做个b超，咱们再做决定。”
“b超？！”孙主任愣住。
这不是扯淡么，患者没有外伤，莫名其妙抽搐，罗浩竟然要做b超。
肯定是他只会做b超，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怎么解决问题，所以什么熟悉就用什么。
耽误了患者的救治，他罗浩能付得起责任么！
“罗浩！”孙主任的声音又尖锐了几分。
“嗯？”
“你是代表医务处做的决定么？”孙主任厉声问道，并直接给罗浩扣了帽子。
“是！”罗浩淡然回答，“我，代表的医务处。”
10 节外生枝
孙主任没想到罗浩回答的如此坚定，一丝迟疑都没有，她一下子愣住。
在她的社会经验里，甩锅才是常态，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真的敢直接负责任反而不正常。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罗浩已经推着床旁b超机去了病房。
本来妇产科并没有床旁b超，因为最近有卵巢囊肿患者住院，所以林语鸣和b超室协调，借了一台机器，方便罗浩随时随地用。
太过分了！
孙主任终于反应过来，她感觉自己被无视，受到了侮辱，牙咬的咯吱咯吱响。
她脸色极度难看，拿起手机拨通了林语鸣的电话。
“林处长，我这有个患者突发抽搐，是无名原因抽搐，情况危急！我想转icu进一步治疗。可是罗浩非要给患者做个b超，延误治疗时间，还说代表医务处做的决定。”
孙主任像是连珠炮一样开始告状，用词狠戾。
“耽误了患者救治，谁负责任！”
“患者要是一個误吸，出现生命危险，他罗浩能负责任么！”
“你们派的什么工作组，就是这么入驻我们妇产科的么！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管理的！要是看不惯我，你直接把我诫勉得了！”
孙主任的质问一句接着一句，每一句都更加高亢，声音更加尖锐。
她像是女高音一样在咏唱着。
医生办公室的玻璃杯开始共鸣，差一点点就要“啪”的一下炸开。
“乱弹琴！”
电话那面，林语鸣黑着脸先安慰孙主任，告诉她自己马上就到，随后挂断电话直奔妇产科。
小螺号真是瞎胡闹，代表医务处负责任这种话怎么能随便说！
医院里甩锅才是常态，负责任的话很少有人说，你没事儿逞什么英雄！
别说是矿总这个级别的医院，帝都的保健组又如何？还不是经常大家坐下来一起会诊，有责任一起担着么。
这叫集体决策！集体决策！！
罗浩还是太年轻，也可能是最近比较顺利，做了几件让人瞠目的事情，小屁孩翘尾巴了。
林语鸣几乎跑起来，来到妇产科。
还没进病区大门，林语鸣看见几个熟悉但却不应该出现在妇产科的身影。
腺体科的宋主任和他手下的责任主治医，宋主任来妇产科干什么？
不是私事，因为林语鸣看见宋主任身边跟着两个手下小医生。
会诊？
转念之间林语鸣想到罗浩做b超的事儿。
但林语鸣在短时间内根本想不懂发生了什么。
他缓了缓脚步，喘了口气，来到病房门口。
“很明显的甲状旁腺肿瘤，考虑是甲状旁腺亢进。现在已经出现高钙危象，建议给水化，降血钙。”
“宋主任，真的是甲状旁腺肿瘤？！”孙主任疑惑问道。
“B超上的影像很明显，而且刚听你说的症状也是。我看你们已经和孕妇的家里交代，要引产，不过引产前我建议要先把甲状旁腺肿瘤切掉。”
“那现在转你们那去吧，这类患者我们没有治疗的经验。”孙主任小声建议。
“害，这种内科病转我们那干什么，伱们把状态调整好再转。我们做个手术，然后转回来你们做引产就行。”
腺体科宋主任老奸巨猾，绝对不肯接手麻烦。
而且自己虽然说得严重，但患者的病情说穿了只是高钙危象而已，水化、降血钙治疗就行。
妇产科真心拿不起来，宋主任虽然没说伤感情的话，但眼神里已经带了少许的鄙夷。
他说完后忽然看见林语鸣走过来。
“林处，您怎么来了？！”宋主任弯着腰，换了一个态度笑着说道。
转念之间宋主任大约猜到了一点，马上说道，“做b超的医生是医务处驻妇产科工作组的罗浩吧，这水平，真特么的厉害！”
孙主任满脸通红，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甲状旁腺的病不太常见，也就我们腺体科和内分泌科有点了解。小罗医生竟然在第一时间给患者做b超，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什么英雄少年的，别瞎说。患者怎么样？”林语鸣摆了摆手。
话是这么说，但林语鸣嘴角的笑容却隐藏不住。
“患者没问题，妇产科给水化、降血钙就行。”宋主任很轻松的说道，“不过我刚说的可不是玩笑话。真要是碰倒不懂的，先找全院会诊，等内分泌的老崔过来，诊断明确至少是仨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别说小罗医生这么年轻，换咱医院95%……不，99%的医生、主任，都不可能第一时间判定是甲状旁腺的问题。”
“厉害，我这可是真心话。小罗医生厉害，林处长知人善任，更厉害！！”
宋主任矮胖矮胖的，他一脸认真说着谄媚的话。
这些话在他嘴里吐出来，竟然没有一丝违和的表情，仿佛……都是真心话。
虽然知道宋主任是在拍马屁，但林语鸣依旧很开心。
最近腺体科群体院内感染的事儿，自己帮他兜一下好了。
“林处长，小罗医生总不会在医务处一辈子吧，要不来我腺体科怎么样。话说啊，我们腺乳手术需要一个b超大牛，小罗刚好适合。”宋主任半真半假的说道。
“嗯？”林语鸣沉思。
腺体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小罗这水平，顶多三年就是副主任，那时候我也该退了。到时候自己做b超，确诊后自己手术，根本不用去求b超室的老李。”
“先看患者，看看患者的情况。”林语鸣笑呵呵说道。
孙主任一张脸变成猪肝色，嗓子发甜，把吐出来的老血又咽了回去。
小人！
卑鄙！！
无耻！！！
林语鸣没这么多内心戏，他走进病房。
“等给700-800ml液体后，速尿40mg静推。”罗浩正在和身边的护士下医嘱。
“罗浩，为什么给速尿？”林语鸣沉声问道。
“林处长，患者细胞外液容量补足后可使用呋塞米抑制钠和钙的重吸收，促进尿钙排泄，同时防止细胞外液容量补充过多。”
“使用扩容疗法注意监测患者血生化，防止患者出现电解质紊乱。抑制骨吸收的药物包括降钙素、双膦酸盐等。”
“相关的注意事项我一会和妇产科医生交代，并留在床边看着患者脱离高钙血症状态，您放心。”
罗浩说的简明扼要，虽然并不完整，但最主要的治疗方案在最短的时间内说得很清楚。
林语鸣欣慰的点了点头，见孕妇的生命体征平稳，抽搐缓解，嘱咐注意吸痰，便转身离开。
“小……罗医生，你说说是怎么诊断的。”
走廊里，林语鸣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在实习的时候见过类似的症状，老师给的诊断是骨骼饥饿，记得很深。”罗浩回答道。
“……”
“……”
“……”
众人无语。
为什么医生越老越值钱？
因为老医生见过的患者多，经验丰富。
临床遇到的绝大多数病例和书本上写的不一样，再加上急诊抢救的时候肾上腺素与众多激素分泌，导致医生根本想不起来很多细节。
快速诊断、快速治疗，很多时候要依靠本能。
就像这次，孙主任的本能……就是甩锅。
一众老医生被罗浩这么个嘴巴上没长毛的小子用临床经验教训。
虽然罗浩是协和毕业的，说的老师肯定是协和的大牛，但众人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实习能看几例患者，扯淡。”孙主任用极小的声音反驳道。
“孙主任，协和有建院以来就诊患者的病历。”罗浩笑吟吟解释道，“比如说当年袁隆平院士就是林巧稚林先生接生的，病历能在电子系统里找到。”
！！！
！！！
这下所有人都没什么话好说了，心中只有对国内最高医学学府的敬仰与崇拜。
“孕妇确定没事吧。”林语鸣稳了稳心神，不再去想时间长河里留下尽量多的患者的病历，给后来人积累临床经验的这一套铁杵磨针的细功夫。
“应该没事，我会留在这，看着患者的情况，避免意外发生。等患者状态好转后，就可以转去腺体科手术治疗。”
林语鸣对罗浩极其满意，但还是故意板着脸嘱咐罗浩一定要小心谨慎等等。
众人散去，罗浩像小医生一样跟孙主任汇报患者病情，而且交代了接下来要如何治疗并且已经请了内分泌会诊，敲定方案。
孙主任见罗浩做事滴水不漏，患者状态也渐渐平稳，她的心里却百转千回，分外复杂。
回到办公室，孙主任默默的坐在办公桌前，电脑上是dip付费文件。
她看着付费文件一动不动，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屏幕的光照在孙主任的脸上，映出淡淡幽蓝。她时而咬牙切齿，时而面露狰狞，时而温馨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起，打断了孙主任的沉思。
她拿起手机，愕然发现天色已晚，自己竟然生生神游天外四五个小时。
“喂。”
“大姐，我明天来办理住院手续，要不要一早不吃饭直接采血？”电话里，孙主任的表妹问道。
“……”孙主任犹豫了一下。
“大姐？喂喂喂？信号这么不好么？”
“那个，明天先别来住院了。”
“啊？怎么了？”
“我想了想，你这情况做穿刺是最适合的。”孙主任180°转向，开始疯狂打几个小时之前的自己耳光。
“！！！”
手机里仿佛冒出无数惊叹号和问号。
“但咱矿院水平不行，老专家都走了，剩下的人技术都一般。这样，我给你请省内著名专家。”孙主任只能疯狂找补。
解释了半晌，孙主任的表妹才半信半疑的挂断电话。
孙主任拿着手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可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眼前都是罗浩阳光灿烂的笑脸。
虽然她依旧相信穿刺固化术和腔镜下去顶减压术各有利弊，可医务处的林处长和罗浩正在强推前一个术式。
风口浪尖自己家亲戚做另外一个术式，这就是上眼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深深叹了口气，孙主任也不愿往深处多想下去。
换衣服来到病房，罗浩不在，患者生命体征平稳，正坐在床上发呆。
孙主任安抚了几句后转身离开。
路过医生办公室的时候，里面传出罗浩爽朗的笑声。
“我在网上买东西，不同网站注册的名字都不一样。在淘宝我就注册罗淘宝，在京东就叫罗京东。以后有骚扰电话打进来，称呼我什么一目了然。”
“这也行？”
“当然，不过几乎所有网站都泄露个人隐私，我现在很少在网上买东西了。”
孙主任走过去，见罗浩和值班医生、护士正在吃饭。
“孙主任，您怎么来了。”罗浩站起身，面带微笑问候道。
“吃吧吃吧。”孙主任道，“小罗，最近你有找医大一刘主任来做手术的准备么。”
“不知道，我没患者源，都是林处长联系。”罗浩也很无奈。
“你想么。”孙主任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想。”罗浩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行，那我联系林处，正好我手头有几个患者一直不愿意做腔镜手术，到时候麻烦你了。”
“孙主任，客气。”
孙主任说完又挥了挥手，离开病区。
外面的空气很冷，孙主任精神一震。自己这是怎么了？鬼打墙么？
罗浩是医务处派来整顿临床科室的，自己对他这么客气干什么！
穿刺这种事儿离开他自己也能找省城的专家来做，又不是缺了罗浩不行。
孙主任还在纠结。
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吃过饭，洗漱睡觉。
孙主任两口子早就分房睡了，她习惯性调出喜马拉雅，找到郭德纲的相声。
老郭陪睡已经有十几年了，现在不听他的声音，入睡都困难。
迷迷糊糊的躺在床上，孙主任半梦半醒之间听到老郭说——不服高人有罪。
猛然惊醒，孙主任像是做了个噩梦似的坐在床上大口喘气。
她终于知道自己潜意识里想的是什么。
罗浩年轻，技术水平高，背后还是来年大概率要提副院长的林语鸣这个娘舅。
自己不去跟罗浩处好关系，非要倔强的得罪他干嘛？
脑子有病！
不服高人有罪。
孙主任一下子豁然开朗，心思通透。
……
……
罗浩给母上大人打了个电话，说病房有重患需要自己看护，最近一两天不回家。
患者的血钙调整过来后状态平稳，但罗浩还是小心谨慎的留在医院。
他担心妇产科的医生没经历过类似的病人，如果病情有变化不能第一时间给正确处置，耽误患者的治疗。
患者没事，已经睡去，罗浩每半个小时看一眼心电监护。
回到医生办公室，罗浩算人数，给值班医生、护士订了奶茶后坐在办公桌前假做看书，其实却在盯着事业右上角的系统面板，梳理自己的收获。
急诊任务：骨骼饥饿已经完成，罗浩顺利拿到了奖励的经验值与诊断辅助ai的碎片。
诊断辅助ai今天用了一下，特别好用。
罗浩看了眼进度条，碎片需要20个才能把诊断辅助ai填满。
到时候会有什么质变，罗浩也很期待。
至于抽奖抽来的“演技”，罗浩早就忘到了脑后。
“罗医生在么。”一个声音打断了罗浩的思绪。
门口站着一名医生，穿着白服，戴着口罩。
“陈哥！你怎么来了。”妇产科医生的兴奋溢于言表，霍的站起来，椅子差点没倒。
陈勇看也没看妇产科的值班医生，走到罗浩身边低头看着罗浩，双手插在白服口袋里。
“你好，我叫陈勇，我师父是普外科的姜文明姜医生。”
“你好。”罗浩站起来伸出手。
但没有手伸过来，陈勇冷冷的看着罗浩，双手依旧插在白服口袋里。
“3-8床，肝囊肿的患者，温主任说要做穿刺，从医大一请专家来。”
罗浩没有被陈勇陈医生的傲慢激怒，顺其自然的放下手，微微一笑。
“我来告诉你一声，术前有什么特殊需要，及时联系我。”
陈勇冷冷的说完，又看了罗浩一眼，便离开了妇产科。
莫名其妙的一个家伙，罗浩挠挠头。
“小罗医生，你别在意。”妇产科值班医生屁颠屁颠把陈勇送走，过了几分钟回来后才安慰罗浩。
“嘿嘿。”罗浩笑了笑。
“陈哥就那样。”
“他为什么戴口罩？有支气管炎，受不了冷空气？”罗浩问道。
“哈！”说起这个，妇产科值班医生一下子来了精神，“陈哥不光戴口罩，还带了三层口罩。”
“……”罗浩无语。
“陈哥帅的一逼，戴一层口罩上手术，麻醉师给正常药量都不能把患者麻过去。后来戴三层口罩，这才好一些。”
艹！
罗浩心里惊讶，这特么是什么梗？
“他不是故意的，就是不敢跟人热情。刚来的时候，有好几个女患者还没等出院，一早查房的时候就准备了鲜花送给陈哥。甚至为了多说几句话，患者死活不肯出院，压床压的厉害。”
“结果弄的好尴尬，我听说温主任对他意见特别大。”
“尴尬，不至于吧。”
“你想啊，温主任的患者出院后送锦旗都送给陈哥。”
罗浩大笑。
要是这么说的话，的确挺尴尬的。
妇产科值班医生开始兴奋的说着有关于陈勇的一切，其实她知道的也不多，但开心、愉悦的笑容已经蔓延，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满了酸臭的恋爱的味道。
单恋也是恋爱。
罗浩关注的是普外科3-8床患者的诊治，对妇产科医生的单恋或者说类似于妈妈粉那种慈爱不愿了解也不想了解。
应该是大舅林语鸣去普外科，“说服”了温主任，让患者做穿刺治疗。
又一个任务推动了，罗浩很开心。
……
林语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正在打电话。
“老六，我考虑了一下我们医院的情况，觉得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案走比较好。”
“太麻烦了吧。”电话里，刘海森满不在意。
“麻烦点无所谓，重要的是千万不能出纰漏。”林语鸣道，“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得收入的确是少点，但总比被人揪住辫子强，你说呢。”
“我不是心疼那点税，林老大，就是觉得麻烦。但是呢，我尊重你的意见，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行啊，那你抓紧，周末之前搞定，我们这面以医务处的名义对接。”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林语鸣这才挂断电话。
“老林，你和老六聊什么呢。”林语鸣的爱人问道。
“来飞刀做手术的事儿。”
“老六不是影像科的医生么，飞什么刀。”
“谁说我们影像科就不能飞刀了。”
“能能能，看把你给能的。”林语鸣的爱人敷衍着。
“以后的医疗以微创为主，跟不上时代的医生都会被淘汰。咱矿院怎么样？从前集团有钱的时候，各种风生水起。患者拿着矿总的片子去帝都，帝都的专家都得夸一句你们那的机器真好。”
“你再看看现在，都什么玩意！”
“跟老六来飞刀有关系？”林语鸣的爱人问道。
“有关系，而且小螺号比较在意这事儿，我看他是找了一个未来的方向准备入临床。”
说起小螺号，林语鸣的爱人脸上满是慈爱的光。
这孩子命苦，却也讨人喜欢。如果有可能，没谁能拒绝帮他一把。
在爱人的追问下，林语鸣把这段时间罗浩在矿总做的事儿都说了一遍。
梳理事件、全部陈述之后林语鸣这才发现不经意之间，罗浩已经成长了起来。
如果是一名普通的临床医生，现在他一定进入林语鸣的考察名单，看看能不能留在矿总。
可以的话，林语鸣并不介意把他招成自己人。
但从小看着长大的外甥竟然“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林语鸣老怀甚慰。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林语鸣来到矿总，第一时间把罗浩叫到自己办公室。
“小螺号，你知道昨天你哪做错了么。”林语鸣问道。
罗浩见大舅称呼自己小螺号，而且表情平淡，并不像是训斥自己，也没太担心。
“林处长，我昨天不应该逞英雄，就算是自己有了确定的诊断，也应该顺着孙主任的意思把患者送到icu，然后诊断、会诊之类的事儿在icu做。”
林语鸣点了点头，“知道就好。”
他一边“教训”罗浩，一边打开电脑，调出一个文档，戴上老花镜寻找着什么。
罗浩见林语鸣没让自己走，他也没动，双手垂在身体两侧，静静的看着林语鸣。
一分钟后，林语鸣拿起手机。
“崔大哥，我这面最近请医大一的专家来做微创手术，观察了几十个患者，专家手术做的特别好，患者术后走回病房。”
“对，是走回去的，不敢信吧。”
“我也不敢信，所以多看了一段时间。”
“技术很成熟，放心。专家那面给2000块钱会诊费就行，省得咱折腾了。”
“好好好，周末做，你今天有空么？没空的话我去你单位取……好，那我等你来办住院手续。”
说完正经事，林语鸣又和电话那面的人聊了两分钟闲天，这才挂断电话。
罗浩不解。
林语鸣也没解释，而是继续拨打电话。
“小周，我是你林哥。弟妹的事儿先别去帝都，我这面最近……”
林语鸣把请专家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不着急住院，我还在观察专家的水平，近期看手术做的特别牛逼！”
“对对对，这周还要请他来做手术，要还没问题，你下周带弟妹来办理住院手续。”
罗浩听傻了眼。
大舅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跟每个人说的事儿都不一样呢。
林语鸣打了四个电话，随后在电脑上做记录，又在手机的备忘录里留痕，这才吁了口气。
他深深的看着罗浩。
“小螺号，你知道我干什么呢么。”林语鸣问道。
罗浩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林语鸣道，“希望没有节外生枝的破事。”
“大舅，你到底在干什么？”
“以后讲给你，你记住就行。”林语鸣挥挥手，罗浩会意，转身离开。
……
几天后的周末。
林语鸣去高铁站接刘海森。
“林老大，没想到你这面患者还不少。”
“这不都是你刘大专家有排面，患者认可么。”
两人相互调侃着。
大学同学说起话来百无禁忌，不像是和单位其他同事说话那样得瞻前顾后。
来到医院，先看患者，再去b超室做手术。
和之前一样，罗浩已经把需要、偶尔需要甚至几乎用不到但却能在出现意外时救命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刘副主任看完罗浩准备的东西后有些惋惜。
他很想把罗浩弄到自己手下，哪怕是进修也行，了不起多给点钱。
进修医生赖在上级医院不走的人又不只有一个两个，不差罗浩这么一个人。
手术开始。
和上次一样，花钱请专家的患者由刘副主任主刀，罗浩当助手。
花不起钱、或者不愿意花钱的患者由罗浩主刀，刘副主任在一边监督。
几个小时后，手术结束，刘副主任略有愧疚。
两次“飞刀”之间间隔了不到两周时间，罗浩的技术水平已经稳稳碾压自己。简单讲，罗浩做的比自己好。
这钱花的，还不如找罗浩看，刘海森心里想到。
……
“手术做完了，温主任。”一个患者家属来到普外科温主任的办公室里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
“好！”温主任一拍桌子，“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敢抢我的患者？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11 老江湖
“温主任，现在就去么？”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像是一朵盛开的菊花。
“等晚一点的，要他睡不好觉。”温主任阴沉沉的说道。
“好。”男人笑呵呵的说道，“温主任您可是省级名医，是咱东莲市最好的外科医生，温一刀谁不知道。他们非要找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老头过来，一定有猫腻。您放心，我肯定把您交代的事儿办好。”
又和温主任确定了一些事之后，男人告辞离开。
如果有尾巴的话，他就像是一条晃着尾巴讨好的狗。
等人离开，温主任冷着脸，嘴角露出一丝阴骘的笑容，“敢伸手到我碗里，不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你林语鸣真以为自己是大院长了么！”
……
……
林语鸣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手术做完，他陪着刘海森刘副主任看了一圈术后患者。
患者没什么特殊的反应，甚至有人怀疑手术到底做还是没做。
微创手术么，大抵如此，绝对不会让患者躺在病床上几天无法下地。
“老六，还记得咱们上学的时候吃的那家自助餐厅么。”
林语鸣问道。
说起上学时的往事，刘海森记忆犹新。
“记得，那时候咱们饿三天去吃自助，六个大小伙子把老板吃的差点没撵人。”
“哈哈哈，我记得咱们喝了十二箱啤酒，从中午吃到晚上，老板的脸黑得跟抹了一层煤灰似的。”
“哈哈哈，就像是昨天的事儿一样。”
“老板是我这面的人，从牡丹江回来后开了一家烧烤店，叫萉垟烧烤。”
“哦！”刘海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走着。”林语鸣哈哈一笑，带着老六去吃烧烤。
路也不远，几分钟的车程。
车上，刘海森抻了個懒腰，“林老大，你这面患者怎么这么多，我以为来个一两次就差不多了呢。”
“大专家还嫌弃我们患者多？嫌钱烫手？”
“不想跑出来。”刘海森道。
“有钱不挣，你脑子是不是有病。”
“这仨瓜俩枣的，既有风险，又耽误我周末钓鱼。话说我现在也没啥追求了，周末去没有人烟的地儿钓一天的鱼，这就是我最大的乐趣。”
“就不多挣点钱为以后准备？你这年纪轻轻的就一脑门子老头思维呢。”林语鸣问道。
“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干什么。”刘副主任看着林老大，眼神通透，“压力不会转化成动力，只会转化成病历。”
“……”
只会转化成病历，这话说得……似乎有点道理，林语鸣苦涩的笑了笑。
“咱选错行喽。”刘副主任叹了口气。
老同学在一起说起话来肆无忌惮。
有些平时不能跟其他人说得话，跟老同学、同寝的老大哥说，并没有什么忌讳。
“医生的经济收入不高，但创造的社会价值巨大；医生是用自己生活的苟且，成就病人的诗和远方。”
“哈，你这话说的，就像伱挣得少似的。”林语鸣打了个哈哈。
“不说这个。”刘副主任摇摇头，“说不挣钱，那是扯淡，可没人给咱一个合理合法挣钱的路。咱算是前浪和后浪之间的中浪，熬了这么多年终于熬到有可能挣点钱的份儿上，却又赶上卸磨杀驴。”
“我和我一个朋友聊过，她说做任何行当都能挣钱，就做医生不能挣钱。”
林语鸣看着刘副主任，目光里有千言万语。
罗浩不懂，问道，“刘老师，您的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怎么说的？”
“帝都的一家外企的高管。”刘副主任道，“她平时也没什么爱好，就愿意看看网络小说，杀杀时间。她说，小说可以折射出人们的心理反应。”
“玩游戏的人，生怕有良心的游戏公司倒闭，宁愿游戏卖的贵一点。”
“出门吃饭的人，生怕自己愿意吃的馆子在经济危机下倒闭，尽可能多去吃两口，涨点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些出现在小说里，丝毫不违和。可一看见医生挣钱，她就浑身难受。”
“嘶~”林语鸣吸了口冷气，不知该怎么评价。
虽然林语鸣不看什么小说，但他明白刘老六说的事真的。
“飞刀是有风险的，我不说林老大你也知道。我之所以来，是看你林老大的面子，再加上……”
说着，刘副主任看了一眼罗浩。
“小罗医生不错，讲真，今天小罗做的手术水准已经超乎我的预期。只要再多百十来台穿刺手术，水平一定稳超我。”
“哈哈哈。”林语鸣忍不住大笑出声，无限得意，“老六，别这么夸孩子，你这是捧杀。”
“又没利益冲突，我捧杀小罗干什么。”刘副主任撇嘴，“就是实话实说。不管做什么，都要看天赋，人和人是有区别的，这道理我最近几年才想懂。”
“想懂了？”林语鸣没有得意，更多的是感慨。
“嗯，从前林老大你说得对。我还记得十几年前你去省城开会，咱们小聚了一下。你说你从临床去了医务处，我们还不认可。”
林语鸣有些尴尬，连忙打住。
他对自己有深刻的了解，知道自己没有搞临床的天赋，做到头也不过是一名顶着主任医师名号的“普通医生”而已。
所以他一早就选择去医务处。
虽然在医学上林语鸣没什么天赋，但在行政方面他混的风生水起。
十几年的时间，从普通科员升到医务处处长，现在已经在觊觎副院长的位置。
对于没有家族背景的普通人来讲，林语鸣做的已经相当出色。
刘海森说得很清楚，他并不愿意来跑“飞刀”。
之所以一而再的过来，是因为林老大的面子以及对罗浩的欣赏。
这种话说多了就过于无趣，两人心照不宣的转换话题说起刘海森最感兴趣的钓鱼。
罗浩完全想不懂钓鱼佬们的心路历程，听的很是无趣。
对罗浩来讲，钓鱼无聊到了极点，完全不知道钓鱼佬们是怎么枯坐一天的。
都说中年男人会喜欢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常见的就是钓鱼。
不光是刘海森，林语鸣对此也相当有研究，两人聊的热火朝天。
很快来到萉垟烧烤。
看见当年自助餐厅对几个大学生胡吃海塞恨的咬牙切齿，如今已经满鬓斑白的萉垟烧烤的老板，刘海森心里最柔软的地儿被碰了一下。
他张开双臂上前给了萉垟丁老板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好久不见。”刘副主任感慨道。
白云苍狗，一眨眼已经小二十年过去。
“的确，小林子经常来我这儿，你们其他人很少见。有时间把你们当年的哥几个都叫着，再来我这儿大吃一顿。”丁老板感慨说道。
“哈哈，吃不动喽。”刘海森笑道。
“我去给你们烤串，等着啊。”
萉垟的丁老板也没问他们要吃什么，手在围裙上用力的擦了擦，像是要擦掉多年积累下来的油腻似的。
“少烤点，我们都吃不动了。”林语鸣说完，看了一眼罗浩，“算了，带着小螺号来的。”
“我也吃不了多少。”罗浩笑道。
“怎么说话呢，我在你这个年纪能吃一头牛。”刘副主任不屑道，“当年夏天，每天睡觉前都去卫生间，一桶凉水当头倒下来，凉凉快快的去睡觉。”
“现在就不行了，我在有空调的商场里逛超过半个小时就开始流鼻涕了。我前段时间开26度1档睡觉不小心漏了肚脐眼，第二天你猜怎么着？我扁桃体发炎了。”
“……哈哈哈，你这身子骨可是挺虚。”
“还记得我上学的时候踢球，踝关节骨折么？”刘海森问道。
“记得，我背你去的附院，打了一个大石膏，跟木乃伊似的。”
“那时候我带着石膏翻墙出去和我高中同学喝酒，这帮混蛋是来看我这个病人的，却非要拉着喝酒。现在，别说骨折了，感个冒我都差点要写遗嘱。”
“年轻，就像是有新手保护期，现在保护期过喽，真心觉得身体跟不上。虽然从省城跑过来只要一个多小时，算上来回坐车的时间也不长，但我这老腰已经开始叫苦喽。”
刘海森又一次不动声色的表达了自己对飞刀的看法。
林语鸣无奈。
自己还准备和医大一常年合作，提升矿总的医疗水平，尽可能的为东莲市的普通人做一点事儿。
现在的环境的确不好，远在天边的一个破事，竟然对自家医院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咱这个岁数，最重要的就是身体。我有胆囊炎和神经衰弱，都是年轻时候值夜班闹的。那时候每天急诊b超要做上百个，只要值班，推着小车各病区走来走去做床旁b超。”
“我这胆囊虽然一直没切，但也就是个装饰品，没啥用了。”
刘海森一路唠叨着。
“老六，为什么不切？现在腔镜下胆囊切除术好像术后一天就能回家。”林语鸣问道。
“害，就算是装饰品，它也是我的。科里的年轻女医生在减肥，我特么在减配。岁月是一把杀猪刀，老子的胆囊……能保多久就保多久吧。”
两人聊着，罗浩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他们抱怨。
自己的体力值不低，减配的年纪应该要比刘海森大一些，罗浩估计着。
十多分钟后，萉垟的老板热情的拿着一大捧串送到桌前。
林语鸣拉着他坐下一起吃。
萉垟的丁老板也不客气，坐下一边撸串，一边说着过去的往事。
几瓶酒下肚，大家说的越来越多。
一个小时后，林语鸣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接起电话。
“孙主任，怎么了？”林语鸣问道。
“林处长，有个患者闹着要投诉！”
“投诉？投什么诉？”
听到投诉这个词，萉垟的小单间的空气几乎凝滞。
尤其是罗浩，没遇到过类似的事儿，身体里分泌的肾上腺素已经满溢出来。
孙主任没好气的急匆匆解释道，“说是外请专家收了红包！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刘副主任怔住。
之前他还埋怨林语鸣做事情太小心谨慎，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来矿院没几次就出了事。
“不着急，我马上回去。”林语鸣淡淡说道。
他挂断电话，用纸巾擦了擦嘴。
“罗浩，你送刘主任去高铁站。”
“林老大，没事吧。”刘副主任忐忑问道。
“屁的事儿！”林语鸣鄙夷道，“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撺掇患者来惹事，放心吧我能搞定。”
“能搞定？”刘副主任不信。
“你回你的，我是你林老大，我都搞不定，你跟着回去干什么？跟患者家属道歉么？开什么玩笑。但凡你道个歉，以后还怎么来！”
以后还来？
刘副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知道飞刀没好事，真特么的！
“刘老师，时间差不多了，我送您去高铁站。”罗浩见刘副主任吃不下东西，边建议道。
“走吧。”刘副主任意兴阑珊。
“刘老师，您别担心。”
“唉，不担心？小罗你是不知道。咱当医生的就是背锅侠，什么矛盾最后都往咱身上撇。”
“这几天林处长让我帮着整理了几分文件。”罗浩道。
“文件？”
“国家卫健委2017年下发的文件，大概内容是异地执业合理，可以收入一定报酬。”
？？？
刘副主任这回真的怔住。
自己怎么不知道。
“不过当时给的金额比较小，5000块钱封顶。”罗浩笑道，“咱一个患者收2000，不违规。”
“可是……”刘副主任犹豫了一下，脑海里想的都是这段时间林老大折腾出来的麻烦事儿。
“您没收钱，走的公司公账，我们这面是医务处代表医院和医疗相关的公司联系，邀请省内知名专家来做手术，劳务费都是明面走账，要收税的。”
罗浩简单解释了一下。
没出事的时候，刘副主任虽然知道可能有问题，但并没多在意。
谁都不会认为自己这么倒霉。
一旦出了事儿，他才认真打听这里面的猫腻。
……
……
矿总。
林语鸣笑吟吟的看着水壶里烧的水，水烧开，他拿出一盒茶叶。
“这是我学生给我邮来的，说是好东西，什么明前明后的我这个大老粗根本弄不明白，你喝喝看。”
男人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怂包一般的林语鸣冷笑。
在他看来，林语鸣已经怂了，接下来就会像是温主任说的那样把外请专家的费用退还给自己，甚至医院还要拿一大笔封口费以免事态恶化。
这钱挣的真容易，男人心里乐开了一朵花。
林语鸣冲好茶后放到男人身边的茶几上，温言道，“火气别那么大，有什么困难、意见就说。”
“没困难，倒是有点意见。国家三令五申说不让你们收红包，为什么从外地来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的老头子就要收我们2000块钱红包，太过分了吧。”
男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林语鸣笑着说道，“这笔钱咱之前可是说好的。”
“我又不是医生，你们行业里的那些弯弯绕一点都不懂。也是今天有朋友来探视，我听别人说才知道收红包犯法。”
男人开启了我有一个朋友的谈话模式。
说到这里，男人看着林语鸣，提高音量，“犯法，犯法你懂么！”
“懂。”林语鸣脸上的笑容不变，坐到男人身边的沙发上，“说说你的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你这面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公道的答复，我就去市里面投诉。市里面不管，我就去省里投诉！”
“我就不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一个小老百姓没地方说理！！”
“别那么大火气，气大伤肝。”林语鸣平淡说道，“刘主任是省城的专家，放弃周末休息时间来给咱东莲市的老百姓治病，给点诊费应该不过分吧。”
“那是诊费么，那是红包，红包！”
男人阴冷的纠正林语鸣的说法。
“呵呵。”林语鸣皮笑肉不笑，“前段时间，中部某个县的神经外科主任刷脸，请来国内神经介入学科顶级医院的专家手术。县城么，你也知道。”
林语鸣的语速渐渐加快，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没给男人思考的时间。
“后来发生的事情，很遗憾。”
“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跟我有关系么？”男人梗着脖子，冷冷看着林语鸣。
“哦，我说的是，这种事儿，除非利欲熏心，否则都不会闹起来。”林语鸣笑道，“举个例子吧，前段时间市里面有位领导家的亲戚去帝都看病，协和医院周边一个接待所，最便宜的屋子，只有一张床，连个窗户都没有，不带早餐，公共卫生间，288一晚上。”
“去了之后排队两周住不进院，最后只能灰头土脸的回来。市里领导找到咱矿总，我负责联系，协和的专家飞来做的手术。”
“1万块钱的劳务费还没花到他们在帝都排队的一小半费用。”
“你这么闹，以后的患者怎么办，你想过么？”
“我想这个干什么！”男人阴冷说道。
“哦，你想好了就行。”林语鸣也不多劝，笑吟吟说道，“那我只好和预约好的其他患者家属说是因为你闹事，专家无法再来矿总了。”
“？？？”
涉及到自身，男人有些犹豫。
“卵巢囊肿、肝囊肿么，很多人都有。跟我预约的……我看看啊。”
说着，林语鸣戴上老花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打开后一页一页翻着。
“你是区财政的吧，正好你们领导的领导的家属有这个需求。那就很遗憾了，我只能实话实说。”
男人的脸一下子拉下来，比哭都难看。但他转念之间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像是狼外婆一样的老男人是不是在唬自己。
“是违规，违规！我就是不服气。”他强项硬顶，只是说的内容和口吻都不知不觉中变得温和起来。
林语鸣搬出他的上司，男人根本不愿意分辨真假，这事儿哪怕是威胁自己也只能当真。
嘴上这么说，男人心里有些迷茫，迷茫中已经开始骂温主任撺掇自己。
“违规？”林语鸣低头抬眼，目光从老花镜上方看向男人，仿佛狼外婆一样。
男人的表现符合林语鸣的设想。
“喏，这里是患者直系家属签字的文件。”
林语鸣拿出一张复印的文件放到桌子上。
“当时跟你们说2000块钱的劳务费，你们家里没提出任何异议。”
没等男人说什么，林语鸣又拿出几份文件的复印件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我们医务处代收劳务费的文件，这是走医疗合作工作，由公司聘请刘主任来我院治病的文件。”
“所有费用都光明正大，是要交税的，你说的红包我没见过。”
“可……”男人看见一堆堆文件，头皮发麻。
温主任说的不对！
男人心里已经把温主任家女性亲属都问候了一个遍。
“有文件，光明正大，翻不起多大的浪。顶多院里赔你点钱，以后刘主任不来会诊、手术而已。下周预约的手术，包括你……哈哈哈，所有手术都没了。”
“你猜这事儿一旦发生，咱东莲市的患者去省城、帝都，会不会有人愿意给咱看病？”
“我呢，肯定要认错，找媒体报导一下，省得其他人认为是我林语鸣不给他们办事。至于你，我保证会全须全尾的出现在报导里，咱东莲市老小都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一阵阵心虚。
“你猜，你领导的领导家里的亲属看不上病，或者受了冷落，回来会不会抱怨？”
“你猜，你在咱东莲市会不会出大名？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什么？”
“你猜到最后你家领导的怨气会不会撒在你身上？”
林语鸣脸上的笑容猛然间荡然无存，他板着脸，提高声音。
声音很响，在小办公室里仿佛有回音嗡嗡作响。
“你猜，以后你的前途会不会因为这几千块钱就断了！”
威胁，这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但男人知道林语鸣说得都是真的。
自己一定会被迁怒，而且还不是没来由的迁怒。即便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老东西是诈自己，一旦出了名，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刺头，升职讨论公示的时候也会有麻烦。
他打了一个寒颤，心生悔意。
自己干嘛听温主任的话，上赶着当出头鸟。
Md！
温主任就特么不是个好东西。
“谁告诉你这么做的！”林语鸣厉声问道。
这个问题相当突兀，男人正在后悔，想着自己惨淡的未来，忽然之间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说道，“普外科的温主任。”
12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男人说完后怔了一下，整个人仿佛一觉踏空，坠入深渊，浑身难受得厉害。
林语鸣却好像没注意到他说什么，只是随口一问，也没管男人，发泄完情绪后言语转瞬温和下来。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林语鸣淡淡安慰男人，“这事儿吧，其实是造福咱东莲市普通老百姓的，你这么一弄，有钱有权的还能另想办法，真坑的是普通老百姓。”
“你这叫过河拆桥，上车关门，生怕老百姓能得一点好处，真心缺德的很。”
“人家省城的专家缺钱？”
“你还年轻，不知道实际情况。这么讲吧，我刚上班的时候，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当时所有的主任在外面都有自己的买卖。”
“啊？”男人还真不知道。
“青年点，你知道吧。”
男人被林语鸣时而温和，时而狂风暴雨的态度弄迷糊了，思维顺着林语鸣的思路走。
青年点是东莲市的一家饭店，整个市区里有好多家分店，生意不错。
“青年点最开始的老板是咱矿总当年外科的一位主任。”
“！！！”
男人愣住。
“主任做手术，患者家属请吃饭的话直接去青年点，根本不用多说。要是有不开眼的非要去别家，老主任压根不会去。红包？笑话，人家缺你这点红包钱么。”
“后来老主任退休，青年点也越来越正规，加上他的人脉，在咱们市里面开的风风火火。一年营业额将近千万，这还是老主任退休了。”
“伱知道全市最大的窗帘批发零售公司背后的老板是谁么。”
林语鸣又问道。
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林语鸣。
“你知道有多少主任家里人在挖土方？”
林处长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温言规劝，“老百姓看病不容易，出门也跟没头苍蝇似的，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外请专家来，一呢可以免去你这种城市中产去上级医院的奔波、劳累；二来可以提升普通人的就医环境，最后还能加强咱矿总医生的业务水平。”
“省城刘主任来做手术，一半是请他做的，另外一半是在他监督下咱们本家医生给乡镇患者做的。”
“你这么闹，专家以后不肯来，很多患者看不上病，只能就这么耽搁下去。你家人治好了就不想别人，难道你不怕折寿么。”
男人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有心蛮不讲理，但每每一想到林处长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威胁，男人根本不敢探究真假，只能当成是真的，直接认怂。
“事情就到这里吧，还没发酵，我当没发生过。”林处长见男人不说话了，满脸懊悔，便给了他一個台阶。
男人沉默，凝重的点点头。
林语鸣又简单安抚了几句，把男人送走，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罗浩守在门口，大约明白大舅跟闹事的患者家属说了什么，又想起之前他的种种未雨绸缪，满脸钦佩的看着林语鸣。
“大舅，牛逼！”
罗浩说着，竖起拇指。
之前林语鸣把一些患者往后拖，还排了时间，当时罗浩并不懂为什么。
现在罗浩心里明白了原因。
原来大舅一早就做了最坏的准备。
这种准备大概率没用，可大舅依旧这么做，有备无患。
林语鸣瞥了罗浩一眼，“你还嫩着呢，好好学吧。”
“是！”罗浩发自内心的应道，“对了大舅，温主任那面怎么办？”
“温主任？你听到了？”
“嗯，正好听到。”
“把它忘了，这不是你个小医生该琢磨的。”林语鸣叮嘱。
罗浩和林语鸣四目对视，没有反驳，而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帮老头子，一个一个都坏得很，自己是医生，也只是医生，不掺和。
“好好做你的手术。”
“是！”
“咱中国人，讲究的是一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怕事情过去成百上千年，也随时随地能想起来国仇家恨。
这点屁事，记着就行，不着急，不着急。”
一件足以震惊全国的大新闻被林语鸣不声不响的压了下去，除了几个当事人，没人知道林语鸣做了什么。
所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大约就是这样。
也是东莲市足够小，抬头不见不低头见，要是换了帝都、魔都的话，罗浩觉得这招不好用。
但不知为什么，罗浩对林语鸣那份小心和办事滴水不漏的风格有信心，觉得哪怕他在帝都、魔都，也能完美解决这事儿。
……
“陈勇，都准备好了吧。”
一个老旧的两居室内，姜文明靠着椅背，双手枕在脑后，悠闲问道。
整间屋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灰尘和垃圾，只有电脑桌和椅子和周围不一样，方寸空间内干净而整洁。
陈勇没戴口罩，在沙发的一角坐着，姿势相当别扭。
能看出来他稍有些洁癖，很不习惯姜文明家里的邋遢。
“都准备好了。师父，你忙着，我先收拾一下屋子咱俩再聊。”陈勇道。
“收拾它干什么。”姜文明不屑道，“我又看不见，歇着，歇着。”
陈勇瞥了一眼小厨房的水池子，里面堆积的碗筷已经长出了蘑菇。
他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深深吸了口气，陈勇觉得孢子混杂在空气里被吸进来。
自己肺部不会感染吧，陈勇的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怎么？”姜文明的表情如常，淡淡看着陈勇。
“师父，你该找个女朋友了。”
“指望着女朋友收拾屋子？你把女朋友当什么，保姆么？别闹，都多大了，还做白日梦。”
陈勇哑然。
“我问你一件事。”姜文明拿起一个移动硬盘，“这个硬盘是1T的，里面下载内容满了，硬盘会重么。”
陈勇想了想，点头，“会，但人类感知不到。”
“？？？”姜文明一怔。
“记得之前看过老外极客的测试，把一个固态硬盘存满，根据存储原理计算出空白的和装满数据的相差多少个电子。
电子个数是天文数字，而电子又很轻，计算出相差是零点零零零2微克，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的确重了。”
姜文明看着自己的徒弟，无奈摇了摇头。
这货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
“我买这个硬盘，装满1T的内容后不到一个月就觉得它越来越重，甚至拎起来手抖。所以呢，有没有女朋友无所谓。”
陈勇哈哈一笑，“师父，原来你在跟我开车。”
“没有，后来我把里面的内容都删了。”姜文明表情如常，“女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倒是你，女朋友换的比内衣还勤，要收敛点，心思多用在技术上。”
“……”
“话说回来，明天的手术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
陈勇俊朗的眉梢一扬，“师父，你给我讲过技术细节，我有学习。”
“我知道。”姜文明欣慰的笑了笑，“你天赋比我高，手比我巧，但问题是你太愿意跟姑娘们闲聊……撩闲了。”
“我……”
“她们只会影响你拔剑的速度。”
“！！！”陈勇讪讪的看着姜文明，很是不理解自己师父的想法。
人生，没有谈情说爱，没有花前月下，那还有什么意思。
“总之呢，注意细节。”姜文明又把话题拉扯回来，“魔鬼都在细节里。为什么我的手术做的比别人好那么一点点？就是因为我注意细节。”
陈勇凛然，点头。
说完这句话后，姜文明的表情略有沮丧，摇摇头。
“不过没用，手术做得好，要饭要到老。”
“师父，我还是觉得你不该脱离临床。”陈勇直言。
“我已经做决定了。”姜文明坚定的说道，“在门诊也能做点什么，总归不算彻底脱离临床，力所能及吧。”
“师父，你想成为刘慈欣，但人家是划时代的人物，我觉得……”
“谁跟你说我想成为大刘的。”姜文明鄙夷道，“我就是崇拜、羡慕而且有点嫉妒而已。我这辈子，最大的优点就是心里有逼数。”
“嘿。”
“假如，我说假如。假如三年前我遇到罗浩，遇到医大一刘主任，我应该会选择去医大当一名黑医生。”
“黑医生？那是什么？”陈勇不解。
虽然听不懂，但他知道师父说的一定不是黑心医生。
“很多进修医生和上级医院的医生处好关系，都不回自己医院。”
“啊？那能行么？”
“怎么不行。”姜文明笑了笑，“虽然没有奖金，但我帮着上级医院的老师干活，明里暗里的好处有很多。”
“好处？！”
“我之前去中科院肿瘤医院进修，就有一个小地方去的医生死活不回去。他肯干，每天都在科室里卷。过年的时候医生放假，带组教授还想做手术，他连家都不回。”
“！！！”
“带组教授也懂人情世故，让他把老婆孩子接帝都去过年，直接拿了一笔钱还有各种年货。当然，这都是小钱，不值一提。”
陈勇无语，这和他想象中的世界不一样。
“比如说专家号，带组教授给你留几个，一周十个号，你猜价值多少？”
“这可是教授下班后看的患者，业余时间，别人说不出毛病来吧。”
“再有就是老家的什么人来帝都看病，会给他带去很大的隐形收益。”
“可……”
“我俩关系不错，有一次他喝多了，跟我说他侄女考公考到帝都，面试之前找到他，都是他找带组教授安排妥当的。”
“……”
姜文明说的事情已经远远超离了陈勇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害，跟你说这些干嘛。”姜文明见陈勇一脸懵逼，哈哈一笑，“话说回来，如果我在三年前遇到罗浩，我会毫不犹豫的给他当下级医生。”
“！！！”
陈勇又是一头惊叹号。
甚至他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表达着自己的惊讶。
师父看上去和蔼、温顺，但其实心高气傲得很，陈勇心里清楚。
当下级医生这话都说得出口，是陈勇没想到的。
“不开玩笑。”姜文明认真说道，“林处长是个能人，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
“比如说？”
“林处长去医务处前，咱们医院积压了12起大型医疗纠纷，都是一拖三五年，甚至有十年的。”
“他去之后不到1年，这些纠纷全都解决了。”
“不过是医疗纠纷。”陈勇撇撇嘴。
姜文明笑笑，陈勇和自己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这事儿得慢慢来，太快了容易让陈勇逆反。
“明天刘主任来之后你用手机录像。”
“师父，那是女患者！”陈勇一下子从破旧的沙发上跳起来。
“谁特么让你录患者了！傻逼！！”姜文明骂道，“b超，b超屏幕，你特么不知道录制b超影像么！天天就想歪门邪道，你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死。”
“哦哦哦，是这样。”
姜文明被吓了一跳，长吁口气，“回头你来，我给你讲一下细节。”
陈勇点头。
“现在，我要开始工作了。”
说着，姜文明点开一个文件夹。
陈勇眼看见文件夹的名字，眼皮子跳了三跳。
强忍着恶心，陈勇站起来恭敬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开局，重生都市校园，我被美女包围了。
陈勇搞不懂师父为什么“沉迷”于写这些破玩意。
简直不务正业，简直浪费了师父多年的临床经验与手术技巧。
唉。
……
又一周后。
林语鸣带着罗浩去高铁站接刘海森。
经过上次的风波，刘海森刘副主任也在观察。
有可能自己成为全国闻名的主角，刘海森对此忐忑不安。
但一件大事消弭于无形之中，没掀起半点风浪，刘海森知道自家寝室老大宝刀未老。
时间不光让林语鸣双鬓斑白，眼角满是皱纹，更让他的行事老辣。
刘海森对林老大是怎么解决的很好奇，问了好多遍，林语鸣只是含笑不语，告诉刘海森别担心，一切有矿总强大的医务处在，坚决不会出问题。
“小罗，最近你自己做了么？”
车上，刘海森问罗浩。
“刘老师，没做。”罗浩实话实说。
“你这也太保守了吧，没必要，就是个小操作。”
“刘老师，我们的患者都是奔着您来的。就算是不想花钱，也想您在一边看着。”罗浩笑道，“离开您，我们这面的手术开展估计至少要推后五年左右。”
“五年？”林语鸣摇头，“没有上级医院、没有刘主任，咱们医院就算是开展，患者也很少，完全没办法推动。”
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很多，车上除了罗浩在外的两人都是业内老炮，懂得为什么。
刘海森随后询问这批做手术的患者的一些细节。
做过几轮次手术，刘副主任对罗浩满是信任。但虽说如此，有些事儿还是能详尽就详尽，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罗浩一一回答，详略得当，刘副主任心中满意。
这孩子踏实靠谱，不光心灵手巧，还不偷懒，病历写的那叫一个好。
“小罗，年底的时候……”刘副主任刚说了半句话，手机响起。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有些不高兴。
“科里？”林语鸣看的清楚，笑呵呵问道。
刘副主任点头，接通电话。
“畸形？又没畸形？这是什么屁话！”
“有没有畸形你没看见么。”
刘副主任的语气凌厉，之前与罗浩对话的时候那种和蔼可亲荡然无存。
林语鸣微微一笑，专心开车。
上级医生都一样，刘老六还是好的，有些上级医生涉及医疗内容的时候脾气暴躁的一逼。
前段时间有一名术者手术台上发脾气，扔器械，事情闹的很大。
现在00后整顿职场已经整顿到医疗界了。
林语鸣刚上班的时候，老主任们哪个不是脾气火爆，连摔带打，其他人敢放个屁么！
00后威猛。
希望刘老六遇到的不是这类破事。
“影像发过来我看一眼。”刘副主任遏制住自己的火气，没好气的说完就挂断电话。
“老六，什么事儿？”林语鸣随口问道。
“下面的医生做nt，说胎儿好像有畸形，但又好像没畸形。”
“哈哈哈，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们下级医院不靠谱，没想到你们浓眉大眼的医大一竟然也不靠谱。好像又，又好像没有，这叫啥话。”
罗浩也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没有任务出现。
跟自己没关系，罗浩把这事儿当热闹。
刘副主任沉着脸，看着窗外。
那面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刘副主任的手机一直没响。
直到到了矿总，刘副主任看完患者，开始手术，手机才响起来。
“小罗，你看一眼。”
刘海森正在做b超，他一边紧紧盯着屏幕一边和罗浩说道。
罗浩让陈勇来配合，他躲到不碍事的地儿，打开刘副主任的手机。
“女，31岁，孕1产0。
主诉：停经31+3周，血压升高1个月。
就诊当日进行常规产检。既往于我院产检，唐氏筛查：21-三体临界风险；无创DNA：低风险；羊水穿刺（−）；早孕期胎儿颈项透明层厚度及中孕期系统超声均提示单脐动脉。
超声检查提示：胎儿双侧髂总动脉内径较细，单脐动脉（Ⅱ型）。”
“单脐动脉，这有什么难的。”刘海森皱眉，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找寻穿刺的角度。
“刘老师，有b超的影像资料，您掌一眼？”罗浩问道。
“你能看懂么？”刘海森问道。
“能。”罗浩也没客气。
“你说说，怎么回事。”
陈勇戴了三层口罩，口罩下的嘴角轻撇。
真能装。
Nt看胎儿畸形虽然说不上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但罗浩一个不是从事影像专业的医务处科员，竟然说能看懂。
装吧，早晚有他摔跟头的时候。
给他当下级医生？师父这次真的看走了眼。
不过陈勇却没有分心，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自己的“好机会”！
之前都是罗浩配合专家手术，自己只能站在一边当看客。
现在正在手术的患者是自己的，罗浩走了，终于轮到自己出手了！
配合好专家，或许这就是一个突破口。
姜光明曾经反复告诉过陈勇，临床工作一定要有耐心。
并不是手术你会做就第一时间让你做的。
需要等机会，一旦机会降临，就要把握住。
现在矿总胸外科的主任，当年还是小医生的时候遇到过一例心脏刀刺伤的患者，送来的时候心脏已经停了。
他没有等主任来，而是热血上头般第一时间用刀片划开患者胸腔，直视下打开被填塞的心包，捏患者心脏，赢得抢救的时间。
等主任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到手术台上，打开胸腔，等主任缝合。
什么是机会？
机会总是不经意之间降临的。
陈勇屏气凝神，见刘主任找到进针的位置，第一时间接过探头。
刘副主任已经习惯了罗浩的配合，对此并没有惊讶，习以为常。
“小罗，你怎么看。”刘副主任一边准备穿刺一边问道。
“我觉得……”
罗浩有些犹豫，只说了三个字就沉默下去。
刘副主任一边穿刺一边沉声问道，“随便说，等我做完后我会看，不耽误患者的诊治。”
“刘老师，我觉得您那面的医生做的不对。”
“？？？”
“！！！”
b超室里，无数惊叹号和问号冒出来。
林语鸣的脸黑漆漆的，心里已经把罗浩吊起来用皮带抽得半死。
公开质疑上级医院的上级医生诊断……
罗浩看着没翘尾巴，其实尾巴早都翘到了天上！
“你说说你的看法。”刘副主任沉着脸一边抽取患者的肝囊肿积液，一边说道。
“胎儿脐带内仅见1条脐动脉及脐静脉，脐静脉为左脐静脉，脐动脉在膀胱两侧均未探及，追踪发现来源于腹主动脉，因肠系膜上动脉亦起源于腹主动脉，因此本例为Ⅱ型单脐动脉。”
“简单点。”刘副主任打断了罗浩的话。
“早孕期NT及中孕期系统超声仅提示单脐动脉，未发现脐动脉走行异常，分析两次超声检查均未发现脐动脉走行异常的原因是——当时超声图像显示早孕期行NT检查时，胎儿膀胱未充盈，未显示脐动脉与膀胱的关系。
中孕期行系统超声检查时，尽管膀胱一侧仅见1条脐动脉环绕，但仔细观察可见脐动脉位置距离膀胱较远，可能当时脐动脉位置并非于髂总动脉发出，由于超声医师缺少单脐动脉分型的意识，未能发现异常。”
“我建议……”
罗浩径直指出医大一的b超医生操作失误的地方。
其实也算不上失误，而是病例很罕见，医大一的b超医生没开挂，实在无法第一时间弄清楚患者的状况。
刘海森的动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停了下来。
他静静地听着，眼睛里的一些情绪已经变成迷茫。
诊断个罕见病不算什么，主要是……罗浩说的细节内容，刘海森刘副主任也没完全弄明白。
13 每个时代不同的称号
“刘老师，要不还是先做手术吧。”罗浩建议道，“我让您那面的老师先等一下，十几分钟后再说，您看好么。”
刘海森点点头。
耽误个一两分钟，患者能理解。但时间再长的话，就必然会出问题，医生也不会这么做。
人家毕竟躺在床上等着手术，换自己躺上去，医生絮絮叨叨忙别的事儿，无论是谁都不愿意。
罗浩把刘海森的手机放到他白服口袋里，抬手落在陈勇扶探头的手上微微动了一下。
他没说话，陈勇有些不高兴的看了罗浩一眼。
当着省城专家的面，他也没多说什么。
穿刺、硬化，整个过程波澜不惊的结束。
“罗浩，你跟我来，下个患者……那個小伙子，你先帮着处理一下。”刘海森抓了陈勇的壮丁，随后带着罗浩出了处置室，来到一间办公室内。
刘海森先看了一遍手下医生发来的影像资料。
方才罗浩说的话已经有些模糊，但刘海森这个级别的医生并不需要每一句话都解释到位，他又不是医学院的学生。
只需要一个方向，刘海森自己顺着想下去就行。
自己手下的医生的确没看出来。
产前超声检查发现脐带游离段横切面仅显示1条脐动脉，但膀胱两侧均未探及脐动脉环绕血流信号或环绕一侧脐动脉距离膀胱位置较远时，需在胎儿腹部冠状切面动态追踪脐动脉走行，并进一步明确单脐动脉分型，由于Ⅱ、Ⅲ、Ⅳ型单脐动脉胎儿常易合并严重胎儿畸形。
因此在明确单脐动脉分型后，需进行更详细的产前胎儿畸形筛查，以便为临床评估胎儿预后提供客观依据。
“差一点就误诊了。”刘海森皱着眉，很不高兴的说道。
“老六，你手下的医生不错，你也不错。”林语鸣没有附和，而是认真夸奖。
刘副主任怔了下。
“很多下级医生都要不是万不得已，都不会和上级医生汇报、请示。很多上级医生也脾气大，跟他请示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先把下级医生损一遍。”
“我们有个主任，只要下班、节假日有人跟她汇报患者紧急病情变化，他都会不问青红皂白先破口大骂一顿。”
“什么是上级医生，要什么都不跟你请示、汇报，要你个上级医生干什么！”
听林语鸣这么说，刘副主任的脸色舒缓了很多。
“老六，我以为伱当了技术主任尾巴会翘到天上去。没想到啊，还是从前的那个你。”
“害，林老大，看你说的。”
“真的，这事儿你手下的医生完全可以不汇报，毕竟他没看出来么。告诉孕妇胎儿有畸形，nt出问题了就可以。”林语鸣道，“但他还是很谨慎给你打了电话汇报情况。”
刘副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厉害，这样才是上级医院的专家应该有的水准。话说啊，我们有个医生出去进修，回来后连病历都不写了，说是上级医院的病历一水的糊弄。”
“……”
罗浩见林语鸣看自己，挠头嘿嘿一笑。
“患者多，没办法。”罗浩含含糊糊解释道，“只要不出事，病例糊弄点也说得过去。”
自家的“丑事”，罗浩也不想多提。
“你看看。”
“对，从前还是手写病历的时候，我听老师说有个进修医生临走之前二十多份病历一个字都没写，把带教老师鼻子都气歪了。”罗浩八卦了一句。
“哈哈哈。”林语鸣哈哈一笑，话题扭回来，“罗浩，你说这个胎儿的畸形需要特殊处理么？”
“我认为不需要。”罗浩道，“但还需要医大一相关的专家、老师会诊决定，给出相应的治疗方案。”
林语鸣对罗浩最后的谨慎、甩锅行为表示相当满意，甚至比罗浩给出正确诊断的时候还要满意。
这可是医生的必要技能。
刘副主任和罗浩又就早孕期NT及中孕期系统超声提示单脐动脉的几种分型做了简单的讨论。
明确排除了Ⅱ、Ⅲ、Ⅳ型单脐动脉的可能性后林语鸣知趣的带着罗浩离开，留下刘海森和他手下的医生交流。
“小螺号，不错啊，连nt检查项目都有研究。”林语鸣满意的拍了拍罗浩的肩膀。
“略懂一点点。”
“你最后那句话相当好，以后无论什么事儿都要尽量甩锅……咳咳，尽量集体决定，不能自己逞英雄。”林语鸣语重心长的教诲道。
“嗯嗯嗯。”罗浩乖巧点头。
而此时刘副主任正在和手下医生沟通。
“主任，你是真牛逼！”电话那面，b超医生赞道，“我尽量把资料传给你，也没想到你真能看出问题来。”
“遇到个明白人，人家搭眼就知道怎么回事。”刘海森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懵。
“我靠！”那名医生惊讶，“主任，你不是去的东莲市么？遇到帝都、魔都的老法师了？”
“……”
刘副主任知道年轻医生口中的老法师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年轻人玩起梗信手拈来，根本不带犹豫的。
可罗浩那张年轻的脸庞，阳光灿烂的笑脸，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老法师结合在一起。
刘海森年轻的时候和其他年轻医生私下里称呼大牛为老流氓。
这个词并不是说真正意义上的“流氓”，而是来自当年大家对nba里乔丹的称呼。
无所不能，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做到其他人一辈子仰望的地步并且能戏耍其对手，所以被称之为老流氓。
对于这种人，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叫法。
“老法师么。”刘海森会心一笑。
“主任，我想进一步学习一下，你看我看什么书好？给个建议。要不……”
“要不我帮你咨询一下老法师？”刘海森笑眯眯问道。
“嘿嘿，方便的话。”
“赶紧去干活吧。”
刘海森挂断电话，眼前满是罗浩阳光灿烂的笑容。
老法师。
罗浩在矿总白瞎了，找个机会把他弄到自己手下去，刘海森心里噼里啪啦的打起小算盘。
不过再怎么想也要先做手术，调人来医大一，哪怕刘海森是技术主任，对他来讲也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儿。
得从长计议。
要不是罗浩这么能干，哪怕是林老大的外甥，刘海森也不会动这个念头。
可罗浩太优秀了，几次接触后刘副主任对罗浩的印象好到了天上，一想到身边的年轻医生能换成罗浩，他就食指大动。
实在不行找罗浩去进修也可以，反正林语鸣是矿总医务处处长，总不至于催着罗浩回来上班。
回到b超室，刘海森见自己随口指使的医生正在调整支架上手机的方向，看样子是在录制b超影像。
别说，矿总现在衰败了，但他们的医生却真是认学。
只可惜学成之后自然有南方医院来挖人，很难留下。
刘海森只是瞥了一眼那名医生，他戴着厚厚的口罩，给人的印象很深。
但刘海森也没往心里去，继续手术。
手术前期准备工作非常充分，罗浩考虑到了几乎所有的细节，提前扫平了障碍。
刘海森越看罗浩越顺眼，越顺眼就越是觉得罗浩留在矿总有点屈才，想要带罗浩去医大一的念头就越是炙热。
当一名常年老进修医也行么，总比在矿总强。
刘海森的心里，已经把罗浩定义为“黑医生”。
几个小时后，十多个患者的手术结束，刘海森热情的招呼罗浩一起去吃饭。
“刘老师，我今天同学聚会，请个假，请个假。”罗浩不好意思的说道。
“有你上学时候的梦中小情人么？”刘海森打趣道，“同学会，可是让梦想如愿以偿的好时机。看好机会下手，千万别浪费同学会这么好的……”
“扯淡。”林语鸣见罗浩有些不好意思，鄙夷道，“你当年给铎子写了多少情书，同学会的时候连坐在她身边都不敢，还好意思说这个。”
“……”
刘海森无语。
吹牛逼的时候最怕老熟人拆台。
当年自己的那些糗事林老大都知道，甚至有一部分情书都是拜托林老大送给暗恋对象的。
刘海森一张老脸热辣辣的，讪讪不知说什么。
林语鸣知道老六就是嘴上的厉害，拍了拍罗浩的肩膀，“你先去看一眼患者，有什么事儿跟你刘老师汇报，没事的话手机开机，去参加同学会吧。”
……
罗浩查房，看完患者后换衣服离开。
在普外病房的陈勇继续观察患者，三个小时后才离开病房。
显而易见的事情摆在面前——穿刺固化术后患者没有特殊反应，躺在病床上无所事事，甚至开始琢磨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
陈勇再三警告患者，至少要观察一天才能回家。
手术也没多难么，陈勇回想手术的一幕一幕，心里觉得自己也能行。
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来到姜文明的住处。
“师父，手术做完了。”
陈勇一边复述手术过程并且着重描述罗浩“会诊”的事儿，一边把手机里录制的b超影像播放出来。
姜文明坐在人体工学椅上，翘着二郎腿捧着手机看影像。
“师父，手术没多难，挺简单的。只要有机会，我肯定能独立完成。”陈勇最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长进了。”姜文明看完影像后欣慰说道，“喏，这里。”
他信手拉动进度条，回到12′12″的位置。
“囊肿附近有一支小动脉，在进针接近的时候，你把探头换了个角度，在影像上彻底暴露小动脉，避免术中副损伤。”
“做的不错，相当不错！”
姜文明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陈勇看到画面后怔了一下。
这……
术中，罗浩“会诊”结束，回来后“漫不经心”的动了自己扶探头的手一下。
陈勇以为罗浩是显摆自己的存在感，所以才动了一下。这种动作就跟温主任有事没事就安排点屁事，彰显存在一样，他之前并没放在心上。
可师父看出来了端倪。
竟然暴露了一根小动脉！
“你最近钻研影像学，成果不错。细微处见本事，就这一动，水平已经不比b超的李主任差了。”
姜文明又称赞道。
陈勇的脸一下子红了。
在姜文明家里，他没戴口罩，脸红的特别明显。
“怎么了这是？”姜文明疑惑的看着陈勇，似乎想起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电脑，见电脑上只有文档，没有播放器，这才放了心。
“吓我一跳，话说最近RB的小姐姐们更新换代，质量是越来越高。”姜文明打了一个哈哈。
“师父，刚才你说的细节，是罗浩做的。”
陈勇虽然羞愧，但却不愿意冒功，把当时的情景详细讲了一遍。
姜文明沉默。
陈勇很少见自己师父这么认真的想一件事。
他没敢打扰，而是坐在沙发的一角，静静的等着。
过了很久，姜文明才长出一口气。
“难怪协和出身的医生看不起其他院校的毕业生，哪怕是北大毕业的也看不起，觉得他们基础打的不扎实。现在看，人家就是牛逼，跟特么开了挂似的。”
姜文明道。
……
……
开了挂的罗浩并不知道普外科姜医生师徒二人在聊自己。
要过阳历年了，今天高中的班长组织高中同学聚会。
这些年东北年轻人流失很多，东莲市属于重灾区，高中同学留在东莲市的只有十几个人。
上了标志307，罗浩先导航饭店。
平时他很少出门吃饭，有时间就在家躺着去系统手术室训练手术，要么就去系统图书馆看书。
在别人看来，他的日子过得有些清苦。
从某种角度来看，罗浩属于躺平的小宅男，禁欲系、苦行僧一般的宅男。
东莲市人不多，随说不热闹但也有好处——那就是好停车，不用像帝都、魔都一样为停车犯愁。
饭店大门旁不过十米就有几个停车位，罗浩停好车后下来，用钥匙锁车门。
“罗浩，这是你的车？”班长王志走上来惊讶问道。
“是啊。”罗浩笑呵呵的说道。
“呃，你这也太低调了吧。”王志挠了挠头，最后用低调来形容。
尤其是罗浩用钥匙锁车的动作，格外陌生。这种车根本不属于这个年代，好像十多年前的车都换了电子锁，不用手动开关。
王志旁边的同学惊讶后脸上露出戏谑的笑。
当年上学的时候，罗浩的成绩很稳定，一直都是班级第一，全年组前三。
省重点高中能保持高中三年一直都是年组前三，只能用天才来形容。
但天才又怎么样，去协和读书八年，最后回到老家还不是开一台二手的破标志，还特么是手动挡的。
现在的车各种配置都有，花里胡哨的，想要找一台最原始的手动挡车要比找一台百万豪车要难多了。
王志透过没贴膜的玻璃看了一眼里面，感叹说道，“竟然不是手自一体，罗浩，你可真……复古。”
“代步用的，怎么方便怎么来。”
“你是驾校出来只会开教练的手动挡车吧。”另外一个同学调笑道。
“嗡~”
震耳欲聋的炸街声传来。
一辆2.3L Ecoboost限量款寰海蓝天的野马毫不减速的开过来。
“咯吱~”
急刹车的声音响起，车稳稳的停在罗浩的标志307面前。
限量款寰海蓝天的野马透着一股子年轻、嚣张跋扈的劲儿，尤其是很少见的颜色加上炸街的声音，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
“罗浩，好久不见。”野马的车窗开着，一个戴着墨镜、满脸酷酷表情的男人说道。
大冬天戴着墨镜，怎么看怎么有点中二。
“好久不见。”
罗浩笑呵呵抬手打了个招呼。
“罗浩，我一直以为以你的头脑早都财务自由了，怎么现在还开手动挡的车。”那人打开野马的车门走下来，讥诮问道。
“还好，财务自由太遥远，还是当医生比较有趣。”罗浩坦然说道。
刹那间，他自己意识到了自己的“些许”改变。
罗浩在母上大人的教诲下一直很低调，要不然以信托每个月的收益，怎么都不至于买一台不知道几手的手动挡标志307.
但面对老同学的戏谑、调侃，怎么都不会如此圆滑。
可能是4级演技的作用吧，罗浩心里想到。
一想到演技那个鸡肋技能，罗浩心中好笑，系统还敢再不靠谱一点么。
“医生穷？你可别开玩笑了。”黑墨镜惊讶质疑。
罗浩“苦笑”，钥匙锁上标志307的车门后又反复试了试。
一众同学目瞪口呆。
本来他们只是心里略有不平衡，找点优越感而已。
毕竟上学的时候自己那点可怜的零花钱都被罗浩“包月”给赚走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有些意难平。
但看曾经的天才少年现在“落魄”，班长王志先反应过来。
“成子，别闹了。”王志上前搂住罗浩的肩膀，笑着说道，“咱同学在一起，叙叙旧，那可是咱最纯真的年代。能帮衬就帮衬一把，不能……”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王志感觉这么说可能会让罗浩很难堪。
墨镜男也有些尴尬，他摘掉墨镜，拍了拍罗浩的肩膀。
“小螺号，一会找个代驾，咱今天喝点。”
“我不能喝酒。”
墨镜男怔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戴着墨镜别人看不到自己的表情，这才摘掉墨镜，瞪眼看着罗浩，表达自己的不满。
罗浩扬了扬手机，叹气，“手机要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只要科室一个电话打过来我就得去抢救、做手术。虽然我现在很少上台，可遇到个无名氏，需要医务处出面，我就得马上到。我不到，医生不敢上台，会耽误事儿。
不好意思啊。”
“！！！”
“！！！”
几名同学目瞪口呆。
“小螺号，别扯淡，咱们市里从前的第一把刀跟我爸关系不错，我看他喝一斤半都能上台。人家做手术的都可以喝酒，你怎么就不敢喝呢。”
“那都是从前了。”罗浩耸耸肩，“喝多了容易出事，曾经有老医生做手术给患者噶错了腰子。”
气氛一度尴尬。
班长王志为人圆滑，搂着罗浩的肩膀，“辛苦你们了，走走走，先上去。”
墨镜男分不清罗浩说的是真是假，他满脸疑惑的看着罗浩的背影。
这和自己记忆中的罗浩不一样。
罗浩回来了一年多，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没想到混的这么惨。
想到这里，墨镜男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笑。
难怪从前不参加聚会呢，原来是学霸混的不如意，从半空中跌落尘埃。
想到这儿，墨镜男摸了摸头，决定对罗浩好一点。
“成哥，罗浩混的真差，一会损他几句。”
一人笑吟吟说道。
“都是同学，没必要。”墨镜男道，“当年高考报志愿的时候我爸妈让我考医学院，幸亏没考上，要不然也得混的这么惨。”
“一想到罗浩上学的时候每个月都要把我买小浣熊水浒卡的钱拿走，我心里就特别不舒服。我也没别的意思，就算是祭奠我的水浒卡。”
“还不是你不好好学习。”墨镜男斥道。
那人嘴角动了动，想说你也不学不是，但他还是忍住，没抱怨出来。
“本来呢，我也想给罗浩个难堪，让他知道学习学得好，要饭要到老。但没想到罗浩混的这么惨……”
墨镜男感慨的看了一眼罗浩开来的手动挡标志307，颇有些唏嘘。
“听好了，同学会就叙叙旧就行。老同学，亲近着呢，人家混的不如意就笑话人，真要是有朝一日你求到罗浩头上，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知道了，成哥。”
几人上楼，十几名同学已经坐在包间里各自聊着天。
墨镜男还是有些狐疑，坐在班长王志身边打量罗浩。
但他一点破绽都没看出来，罗浩是混的真心惨，各种细节说明一切。
他看小说、电视剧看多了，生怕被罗浩扮猪吃虎来那么一下子。
要是那样，自己下半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
但现在么，墨镜男的情绪相当复杂。
“成子，听说你跟你舅一起在包工程，挣了挺多钱吧。”一名看上去沉稳的同学问道。
“还行，挣点零花钱。现在的工程，和咱们上学的时候不一样了。要竞标，还有……”
墨镜男滔滔不绝的说着，手指轻轻点在车钥匙上。
“说做工程的不挣钱，谁信啊。对了罗浩，从前当医生可牛逼了，怎么你混的这么惨？”那名同学关切的问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帝都，以后我要是去帝都玩，你能安排我呢。”
“协和不好留，我水平不够，留不下。”
见罗浩“坦白”的说自己水平不够，其他人哪怕想说点什么都说不出口。
王志知道这些同学里有人是故意给罗浩难堪，有人是情商不够。
但谁让罗浩从小就是班级的焦点呢，多年之后的同学聚会，他依旧是焦点。
只是这个焦点最近混的不如人意。
王志缓解着尴尬的气氛，他可不想自己组织的同学会上闹出什么幺蛾子。
包间的门推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走进来。
他表情平淡，目光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意思，却又并不露骨，反而脸上的笑容有些亲切。
“老周！你终于来了！”墨镜男一下子站起来，热情的走过去。
他刚要伸胳膊搂住进来的男人，忽然被清冷的目光阻止，已经抬起来的手落也不是，收也不是。
“天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王志哈哈一笑，站起来说道。
“怎么会，见见老同学，我也挺想你们的。”周天赐的矜持说道。
话是这么说，但从他的表情、语气里所有人都能觉查出来他和众人已经有了看不见的鸿沟。
墨镜男的态度卑微，不像是之前那么嚣张，他对周天赐的谄媚肉眼可见。
周天赐扫了一圈参加同学会的高中同学，坐到罗浩身边。
“罗浩，好就不见。咱俩虽然是邻居，但每天早出晚归，一年也见不到你几面。”
14 同学会
“医院忙的厉害。”
面对隔壁王婶家的儿子微微异样的语调，罗浩心里毫无波澜，温和随意回答道。
周天赐见罗浩不接自己的话，也并不过分，浅浅淡淡说了几句。
“老周，我吹一个。”墨镜男咧着怀站起来，手里拎着一瓶三厂产的青啤。
“以后你去地方，有需要招呼一声。都是招商引资，咱自己人肯定要去帮帮场子。”
说完，墨镜男一仰脖，咕嘟咕嘟对瓶把啤酒吹进去。
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社会的很。
很多还没被社会毒打的同学都对他产生了少许的陌生感，只有周天赐见怪不怪，随口敷衍。
“好说，好说。你们投资也怕被人坑，有自己人在，肯定会少一层顾虑。”周天赐一脸严肃，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官话。
周天赐是罗浩家邻居王婶的儿子，在市里机关上班。
还真别说，经过那个大染缸的浸泡，说话办事一板一眼，和其他同学的气质都有明显的区别。
罗浩低头坐在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菜，心里盘算着下一步工作的推动和系统任务的完成。
过了十几分钟，周天赐含笑看着罗浩。
“罗浩，我听我妈说你最近又忙又累又穷，是这样么？”
“嗯。”罗浩点点头，“没办法，医生这个职业只能保证饿不死。”
“你说你何必呢，当年学习成绩那么好，现在沦落到这個地步。”周天赐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咱俩又是同学，又是发小。”
“谢了。”罗浩不卑不亢的说道。
可能是演技这个被动技能发动的原因，罗浩不卑不亢的表情看在别人眼中，就变成了眼带泪光，满腹委屈。
“从小我妈总拿你教训我，说什么伱要是能有小螺号一半出息就好了。”周天赐笑呵呵的说道，“那时候我就憋着一股子气。”
“有什么出息，现在我每天处理医疗纠纷，装孙子呢。”罗浩叹了口气。
见罗浩“知趣”，周天赐也不过分，关切问道，“罗浩，你这不至于，医务处长是你大舅，怎么都……”
“是真的，现在但凡有个投诉，矿总为了息事宁人，就让医护给投诉的患者、患者家属道歉。医生护士不高兴，最后压力都来到我这里。”罗浩无奈的说道。
“这样么？”
“嗯，护士还好说，那些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拿到高级职称后立刻辞职，南方有收入比咱这高三五倍的岗位等着呢。这种人有些暂时还没走，因为这面有羁绊。可一旦受点委屈，人家立马收拾行李，劝都劝不住。
医务处的活儿难干哦。”
“！！！”
“罗浩，不至于这么惨吧。”
“我也听说矿总很多医生去了南方，但不至于吧，人多着呢，总有人干。”
罗浩摇了摇头。
“比如说咱矿总的儿科，现在连主任就剩六个医生。六个人，兼顾病房、门诊、急诊。儿科一天到晚的投诉电话，我是又不敢惹患者家属，还不敢惹儿科医生。”
“为什么？你不是在医务处么，是所有医生的上级部门。她们不愿意干，有的是人干。”周天赐道。
“嘿。”
“你还是不够老辣，被人拿捏了。”周天赐略有鄙夷的看了一眼罗浩。
“惹急了人家就辞职。全国都缺儿科医生，不用高级职称，南方的医院就要人。留下来的这几位都是家里有特殊情况的，真逼走一两个，咱矿总的儿科急诊就得停。”
“现在咱们同学结婚的至少有一大半，也有有孩子的了。孩子要是半夜发烧、生病，没地方看病，能不能把我们矿总给砸了？”
“你说有的是人干，找谁？现在都开始招兽医去儿科了。都是扯淡，人家兽医愿意来？宠物医院里干活不香么，兽医挣的盆满钵满，凭啥来儿科遭罪。”
罗浩满脸愁容的解释道。
看罗浩的样子，周天赐的优越感爆棚。
在机关大院鞍前马后的服侍领导，每天加班，有开不完的会，这让周天赐叫苦连天。
但和罗浩一比，自己简直生活在天堂。
“你说你也是，学点什么不好。学计算机，去菊厂啊，人家狼性文化的确要加班，但给的是真多。”
“后悔也晚了，我……”
罗浩没说完，包间的门被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进来。
周天赐像是椅子上忽然长了一根钉子似的跳了起来。
“郑科长。”周天赐立正，恭敬问道，“您怎么来了。”
那人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走，而是惊讶的看着周天赐。
“天赐你怎么也在？”
“……”周天赐愣住。
郑科长见气氛尴尬，他笑了笑，“我看见小罗的车了，正好跟这家老板熟悉，冒昧上来看眼小罗，打个招呼。”
“……”
“……”
冒昧！
郑科长竟然说冒昧！！
周天赐愣愣的站着，魂不守舍。
罗浩也有些迷惑，“您是……”
“小罗医生，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郑科长笑呵呵说道，“去年，您带一位老人去协和看病。”
去年有个疑难杂症，胰腺癌，要做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矿总做不了。
患者家属先带患者去了帝都，结果被黄牛骗了一道，在宾馆住了三周连协和的门都没进去。
眼见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人状态也一天比一天差，实在没办法，托人找到林语鸣。
恰好那时候罗浩要去帝都看老师、同学，顺便把大舅林语鸣安排的任务完成。
达芬奇机器人做的手术，患者术后都没去重症监护室，直接回到普通病房休养。
没等罗浩休假结束，老人就出了院。
因为没拆线，所以家属不放心，只好又找到林语鸣，罗浩带着患者坐火车回东莲。
但那次好像没见过眼前这位。
罗浩虽然说不上过目不忘，可但凡多说几句话的人总不会一年就没了印象。
见罗浩一脸茫然，郑科长并无尴尬，而是面带微笑，和煦说道，“当时罗医生您和领导出站，我在接站的人里。”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郑科长您客气了。”罗浩虽然不认识这人，但也只能含糊应付，“都是应该做的，应该的。”
“是同学会吧，你们聊着，那我不打扰了。”郑科长笑着说完，随后转身离开。
郑科长离开后，包间里的气氛非但没有恢复原来的热闹，反而愈发诡异了起来。
落魄的罗浩，
意气风发的周天赐，
来打扰的郑科长。
即便再不通人情世故的同学也看出哪里不对劲儿。
刚刚还稳稳掌控全局的周天赐有些茫然，看样子想出门送郑科长，但他摸不准郑科长来包间到底是要做什么。
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尴尬的十几秒艰难过去，王志笑着开始活跃气氛。
然而他刚说了两句话，饭店的老板带着一溜经理来敬酒、送菜。
这个档次的饭店平时也送东西，但大多都是前厅经理来混个脸熟，然后送个果盘什么的，成本不超过五十块钱。
但这次老板带着人过来敬酒，直接送了一条硕大的澳龙后就知趣的离开。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澳龙触须还在轻轻摆动，连王志都不说话了。
这东西至少一两千吧，平时王志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顶多刷抖音的时候看别人吃过。
沉默了少许，王志小声问道，“罗浩，这是……”
“应该是刚刚那位领导有事找我。”罗浩笑了笑，“吃吧，上都上了，别浪费。”
罗浩夹起一块澳龙肉，沾山葵送到嘴里。
见罗浩动筷，王志也拿起筷子跟着吃起来。
好像还不错，但没想象中好吃，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贵。
“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情况。”罗浩放下筷子走出包间。
直到罗浩离开，包间里的气氛才轻松了起来。
“我就说罗浩不可能混的差，当年罗浩弄出个抄作业包月的骚操作，换我现在都不行。”一位女同学笑吟吟的说道。
“老周，那个科长是什么人？”另外一人问道。
“是我领导……”周天赐失魂落魄的说道。
“他怎么忽然来了？这有点不礼貌吧。”
周天赐也不知道自家领导为什么忽然出现在同学聚会的包间里。
郑科长说是来打个招呼，事实也是这样，但周天赐还是难以相信。
“天赐，你不跟着去看看？”有人问道。
周天赐犹豫了一下。
机关办事要注意分寸，这件事突然发生，周天赐拿捏不好分寸，生怕好事办坏。
他也没心思吃吃喝喝，心里盘算了半晌，站起身小心翼翼打开房门，探头看外面的情况。
大厅里，郑科长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菊花，十八层褶。
罗浩的笑容和平时一样，阳光灿烂。
他对郑科长的态度就像是对服务员一样，没见有什么特殊。
看见周天赐冒出头，郑科长招了招手。
周天赐想躲也没地儿躲，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虽然他知道大概率是好事，可自己刚刚明里暗里戳了罗浩几下，万一罗浩记仇，阴阳自己几句……
想到这儿，周天赐头皮发麻，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底儿掉。
“天赐，你和小罗医生是同学，怎么没听你说起来过。”郑科长笑着埋怨道。
“我……我……我……”
“早知道你和罗医生是高中同学，我就不用担心了。”郑科长人逢喜事精神爽。
“郑哥你放心，你要是忙我就和天赐联系，这事儿交给我。”
“哈！”郑科长眼睛笑的眯了起来。
他伸出手，没等罗浩反应，上前直接拉住罗浩的手握了几下。
“罗医生，太感谢了，太感谢了。”
“客气。”
“您看您这面还聚会，我就不打扰了。”郑科长说完，深深的看了周天赐一眼。
“领导，有我，您放心。”周天赐下意识说道。
郑科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和罗浩客气的拉拉扯扯，说什么都不让罗浩送自己，这才离开。
周天赐茫然看着罗浩。
罗浩解释道，“郑哥的孙子两岁，有室间隔缺损，5个毫米。省城的医生说建议做介入手术封堵。但孩子还小，省城觉得棘手，让他找机会去安贞或者阜外。”
“……”周天赐知道这事儿，但在一时之间却无法把这件事和开着手动挡标志307的罗浩联系起来。
“走了。”罗浩笑呵呵说道。
周天赐的脚步僵硬，跟着罗浩回包间。进门的一瞬间，他瞥见郑科长站在前台，好像在买单。
刹那，周天赐的嘴里发苦。
自家领导竟然给罗浩买单。
“罗浩，你能搞定么？千万别出事啊。”周天赐忧心忡忡的问道。
“搞定什么？”
“你说的那个病，去帝都，安贞或者阜外。”
“害。”罗浩知道两人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笑道，“小事。”
“小事儿？！”
周天赐很清楚的记得自家领导因为这件事愁了很久，别人建议在网上挂专家号，千把块钱能挂到全国顶级医院的专家的专家号。
但郑科长不是很信，怕遇到骗子。
可他却也找不到妥当的门路办好这件事。
在周天赐看来，这属于s级难度的任务，可怎么在罗浩嘴里就成了简单任务呢。
“我上学的时候参加过循环内科的年会，和几位大佬都有联系。而且我同学有在安贞工作的，上下都能找，这事儿没什么难度。放心，一定安排妥当。”罗浩解释道。
“要是他们不给你面子呢？你毕竟……”周天赐接下来的话有点难听，他意识到这一点，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没事没事，我要是找不到稳妥的医生做手术，不是还有我老师呢么。”
“你老师？”
罗浩笑而不语。
两人回到包房，同学会的气氛已经变了，没了之前的热闹，大家看罗浩的眼神也有了变化。
“罗浩，那人怎么没给你打电话呢。”王志问道。
“哦，郑哥家的一个亲戚请医大一的刘老师来做手术，吃饭的时候刚好说起来了。他可能是觉得打电话不礼貌吧，所以就亲自跑了一趟。”
“！！！”
不礼貌……
罗浩说的这些词汇在别人听起来就像是天书似的。
周天赐的脸色严肃了起来，他联系自家领导的做派，知道罗浩并不是在吹牛。
……
……
同学会大家喝的尽兴，但有心的人却另有收货。
墨镜男和周天赐亲密度+1，周天赐则借着罗浩的事儿在领导面前刷了好感度。
所有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罗浩开车回家。
进家门，隔壁王婶的声音传进罗浩的耳朵里，罗浩一阵一阵的头疼。
“你家小螺号真能联系上帝都得专家么？可别让天赐的领导空跑一趟！要是带着孩子去帝都找不到人看病，他领导肯定怨恨天赐。”
“应该可以吧，他在那面上的学，以前有些孩子放假来家里玩，说是在帝都都挺出息。”林月娟含糊说道。
“娟啊，你帮我……咦？小螺号回来了，王婶问你点事儿。”
隔壁王婶拉着罗浩坐在沙发上，没头没脑的问了半个小时的车轱辘话。
罗浩一直客气的笑着，有问必答，像是面对一名患者家属。
类似的情况见的多了，很多患者家属在患者病重或是术前都会焦虑，拉着医生说很多没意义的话。
在罗浩看来，这些话更大的作用是缓解他们内心的焦虑。
俗称——话疗。
王婶絮叨了几句，见挖不出来更多的东西，只能回家。
送走了王婶，林月娟开始收拾她磕的瓜子皮，“小螺号，天赐找你，要带人看病？”
罗浩把发生的事情简单描述了一遍。
“一个室间隔缺损的孩子，做封堵就行，简单任务。”
林月娟有些担心，问道，“这么一遍遍的刷脸，你那面会不会压力很大？要不然就让他们走正常流程吧。”
罗浩笑了。
他帮着林月娟收拾残局，解释道，“小问题，不用打扰安贞的老师，我只需要给我同学打个电话就行。”
说着，罗浩想了想，“比如说最近大舅找他大学同学来做手术，是他上铺的兄弟。找人来手术，还得看着我做手术，一般专家不会做这么多。”
“但都是同学，就没什么问题。我同学有的留在协和，有的去了安贞、阜外。妈，你别跟着操心了，真的就是个电话的事儿。”
林月娟见罗浩回答的笃定，只一瞬间便把这事儿抛到脑后。
罗浩从小就不用操心，林月娟很信任罗浩。
……
王婶回到家，见周天赐满脸严肃的坐在沙发上，仿佛已经入定。
她看着自家儿子，有些愁苦。
自从孩子去了机关大院，就变成了这样。按照懂行的人讲，这才是能在机关步步高升的姿态。
在机关里，要多做、多看、多想、少说。
周天赐的行为符合这一切。
可王婶总怕孩子得抑郁症。
“妈，回来了。”周天赐的脸上没有一点笑容，严肃的有些可怕。
“我看见小螺号了，他说没问题。”王婶道，“天赐，你说罗浩就是个小医生，能有这么大的能量么？”
“妈，以后你千万别和林婶显摆什么了。”周天赐慎重说道。
“！！！”王婶一瞪眼睛。
自家孩子比隔壁老邻居家的孩子有出息，不显摆一下怎么能行！
“唉，我刚才侧面打听了下。”
“打听什么了。”
“从前咱煤矿集团有驻京办，你知道吧。”
“知道，那是个好差事。”
“前些年驻京办取消了，那之后有些事情不方便。”周天赐道。
“不方便？”
“比如说帝都的高端医疗资源。”
王婶听的云里雾里，她只大略明白一点。什么高端医疗资源，距离她太远。
“我问过了，之前矿总好多主任去南方，这类联系也彻底断了。直到罗浩回来后，才在林处长的推动下逐渐恢复。”
“罗浩这么厉害？”
周天赐想要否定，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沉吟了十几秒，周天赐点了点头，“罗浩的确很厉害。”
王婶看出来自己儿子心里的真实情绪，没想到去了机关，连自己这个当妈的都要骗。
或许这就是有出息吧，王婶宽慰着自己。
“小螺号……”
“妈，罗浩今天跟我领导说以后要是联系不上他，就让我联系。”
“？？？”
“罗浩的同学说1周后有病房，我提前去拜访一下，到日子郑科长带着孙子去帝都，当天到当天住院。”
王婶完全不懂当天到当天住院这句话的含义。
但她从周天赐的表情里读出来了什么。
王婶犹豫了下，回头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妈，你干嘛呢。”
“我找麦乳精呢。”
“……”周天赐怔住。
自己小时候逢年过节相互走动，都送麦乳精之类的东西，没想到老妈竟然还有存货。
但话说回来，这都多少年了！
要是埋在地里面，怕不得变成文物。
“妈，你干嘛？”
“明天去你林婶家看看。”
“那也不能拿麦乳精……别送人过期的东西。要是林婶吃坏了肚子，罗浩还不得跟我拼命。”
“害，那还是你林婶送给我的。”
周天赐劝了好久，才把老妈给劝住。
说服老妈后，周天赐身心俱疲。他知道老妈迫切的想要帮自己做点什么，所以他没责备，只是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安静下来，周天赐一帧一帧回忆之前同学会的时候罗浩的表现。
Md！
能联系帝都，搞定东莲市的高端医疗资源的整合，罗浩竟然还开着一台老旧的手动挡标志307，真特么能装！
自己差点被他骗了。
但罗浩还算是仗义，知道自己缺什么，而且没阴阳自己，更没当着领导给自己上眼药。
有些时候，有些话根本不用多说。
只要罗浩表达一个含糊的负面态度，自己的未来就要蒙上一层阴影。
当官的人都猴精着呢。
周天赐在心里不断地调整着对罗浩的看法，并且盘算着该怎么和罗浩进行沟通、和帝都罗浩的同学沟通之类的事儿。
等他缓过神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周天赐看是联系帝都的高端医疗资源的高大上的内容，但在罗浩看来，只是打个电话的小破事。
安贞的崔明宇当年可是天天跟着自己蹭吃蹭喝，叫自己义父的家伙。
义父找他，他能推辞？
罗浩睡前习惯性进入系统中磨练手术，累了之后倒头就睡，香甜无比。
第二天一早，罗浩被手机铃声吵醒。
半梦半醒之间，罗浩拿起手机。
是林语鸣打来的。
“罗浩，来医务处，马上。”
刚接通电话，林语鸣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虽然没有焦躁和急促，但罗浩能感知到医院那面应该是出事了。
“好！”
15 切完还疼的阑尾炎
罗浩甚至都没问出了什么事儿，牙没刷、脸没洗，跑出家门上了标志307。
开车来到医院。
“罗浩，普外科有一个投诉，你看眼病历。”
进到林语鸣的办公室后，林语鸣毫不啰嗦直奔主题。
“患者诊断急性阑尾炎，阑尾切除术后右下腹一直疼痛。温主任说是患者矫情，疼痛阈值太低。但过了半个月，情况还没好转，去找温主任他也不搭理患者，最后患者家属就投诉到医务处。”
林语鸣一边站起身把电脑让给罗浩，一边简明扼要的介绍发生了什么事儿。
阑尾切除术后疼痛？
罗浩第一感觉是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但疼几天没问题，疼半个月问题就大了去了。
林语鸣的话音未落，罗浩耳边传来系统任务的叮咚声。
【紧急任务：并不单纯的阑尾炎。
任务内容：找到阑尾切除术后患者疼痛的原因，并治愈。
任务时间：3天。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演技级别+1。】
“……”
罗浩看着系统任务的奖励，哑然无语。
又不想混娱乐圈，演技对自己根本没屁用。
如果技能等级+1是加在手术上，那该有多好。
系统科技树的灰色手术术式都能亮起来，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也多了很多。
就算是不加在手术技能上，能给一個诊断辅助ai碎片也是好的。
“罗浩，有困难？”林语鸣见罗浩微微愣住，皱眉冷冷问道。
“啊？”
“怕了温友仁那货？”林语鸣不屑的说道，“他捅咕患者家属，要告外请专家的事儿，当时我压下来，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了？”
罗浩展颜一笑，摇摇头。
“大舅，我不怕。”
“嗯，先看看病历，最好能把问题解决，不留后患。如果能顺利解决的话，年前我找个机会派你去入驻普外科。温友仁他想过个好年？做梦去吧！”
罗浩眼前满是飞鱼服、绣春刀。
看大舅林语鸣的意思，这波要给温主任一个教训，省得这个坏种总是在背后搞小动作。
罗浩的笑容阳光璀璨，坐在电脑前先看病历。
患者男性，42岁。主因腹痛、腹泻3天于急诊就诊。（半月前）
患者腹痛始于脐周区域并转移至右下腹且逐渐加重。
疼痛性质为刺痛，运动和饮食可使加剧疼痛，口服止痛药如扑热息痛可部分缓解，疼痛与低热和食欲下降有关。
腹部触诊柔软，伴有弥漫性压痛，压痛在右髂窝处最为明显并伴有反跳痛。结肠充气试验为阳性。
初始实验室检查显示白细胞计数和炎症标志物（包括血沉和C反应蛋白）水平升高。肝、肾功能正常。
初步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当天夜里，患者于全麻下行腹腔镜下阑尾切除术。
术后患者恢复的差强人意，一直伴有右下腹疼痛。
看病历的描述，是比较典型的急性阑尾炎，手术记录也是按照标准模版写的，罗浩看不出来有任何问题。
但临床病历么，一言难尽，想要确诊的话，还得去亲自查体、问诊。
而且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里，诊断辅助ai因为条件不充分，并没有给出正确诊断。
罗浩沉吟。
过了几分钟，林语鸣问道，“小螺号，你有什么看法。”
“大舅，条件不充分，我暂时没有看法。一会去病区，我得查体，亲口询问病史，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突破。”罗浩道。
林语鸣点了点头。
他也知道单纯看病历是看不出来子丑寅卯的。
病历都是照着面板复制、粘贴过来的，可以说是千篇一律。
先看病历，主要是看患者的特殊的化验室指标以及一些细节。想要通过这种丙级病历判断出出了什么事儿，那是千难万难。
“走吧。”林语鸣招呼罗浩离开机关楼，来到普外科。
天色已经蒙蒙亮，护士推着车在忙碌的采血，医生办公室里，一名戴着厚厚口罩的医生呆呆坐着。
看见标志性的口罩，罗浩不用仔细看就知道他是陈勇。
“陈医生，你值班啊。”罗浩招呼道。
“呃……啊？”陈勇猛然看见罗浩，愣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随即陈勇看见罗浩身后出现的林语鸣。
他一下子站起来，仿佛做贼心虚似的说道，“林……林处长。”
“有个投诉，我去看看阑尾切除术后的患者。”林处长淡淡说道。
陈勇这时候注意到不管是林语鸣还是罗浩都穿着白服，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患者家属情绪平稳么。”林语鸣问道。
“还行，他们就想找到毛病，让患者不疼。”陈勇说了一句有语病的话。
林语鸣点点头，跟着陈勇来到病房。
时间还早，患者的陪护没睡醒，还在陪护床上打着鼾。患者侧卧，满脸痛苦的表情。
“好些了么？”陈勇问道。
患者轻轻摇摇头。
“这是……”陈勇刚想介绍林处长，见林处长微微摇头，马上闭上嘴。
口罩下，陈勇的嘴唇轻轻抿着，努力猜测林处长亲自来到底为什么。
“麻烦躺好，我查下体。”罗浩来到患者身边，微笑说道。
一缕朝阳顺着从罗浩的耳边射进来，红彤彤的，映得他的笑容愈发温暖、灿烂。
罗浩一边说一边搓手，“外面有点凉，屋子里还好。”
患者见一老一小两名医生过来，也没诧异，只是抱怨道，“别人做阑尾炎手术两三天就出院，我这都半个月了也不见好。”
“我看一眼。”罗浩微笑安抚患者。
这时候手已经搓热，罗浩还不放心，放到自己脖子上试了试温度。
查体，患者右下腹疼痛明显，有压痛，无反跳痛和肌紧张等等。
诊断辅助ai终于搜集齐了相关信息，蹦出来一行字——建议查腹部64排ct。
罗浩心中有些不解，但却没表露出来，而是给林语鸣一个眼神。
当着患者，很多话都不能说。
林语鸣没说什么，沉着脸回到医生办公室。
“林处长，我建议查腹部64排ct。”
“嗯？做这个检查干什么？”
“完善肠道的辅助检查，排除相关疾病。”
“肝胆胰的疾病？不可能吧，术前查过B超，患者只有轻度脂肪肝。”陈勇瓮声瓮气问道。
好端端的戴着口罩，陈勇给人一种怪异的错觉。
林语鸣瞥了他一眼，没有质疑罗浩的决定，直接拍板，“做，我和ct室主任打个招呼，一早就去，赶在饭前，陈医生伱去和患者家属做交代。”
陈勇清秀的眉毛抖了三抖。
口罩外的脸庞带着愁苦，“林处长，我该怎么说。”
“怎么说还用我教你？要不要我来替你值班。”林语鸣死死盯着陈勇，冷声道。
普外科每一个人在林语鸣的眼睛里都不顺眼，甚至普外科的地砖都带着一股子邪恶劲儿，林语鸣恨不得多踩几脚。
温主任之前做的事情不地道，让林语鸣对他们充满了偏见。
林语鸣也知道是偏见，但他不在乎。
一个医务处长会在意一名临床小医生的看法么？
完全不会。
别说是小医生，就算是省级名医温友仁在林语鸣眼中也就那么回事。
陈勇一梗脖子，那股子拧劲儿上来，刚要反驳，罗浩忽然说道，“就说是省城医大一的专家会诊需要，这样的话也好解释。”
“！！！”
陈勇看着说谎不眨眼的罗浩，莫名惊讶。
这也太能瞎掰了吧。
“林处长，咱们回去吧，我去ct室先在机器上瞄一眼。”罗浩看了一眼时间，和陈勇说道，“七点半做检查，别太晚，省得其他患者不高兴。”
……
一个小时后，陈勇和患者、患者家属做过沟通。
他先和温主任做了汇报，随后硬着头皮跟患者家属沟通，施展浑身解数，这才险险过关。
随着时间的推移，患者、患者家属的所有耐心都已经被磨没了，他们满心的抱怨与牢骚，就像是马蜂窝，说不定哪下就会“砰”的炸开。
医务处就知道瞎闹，除了上腹部的几个实质脏器，64排ct基本没用。
林处长也是，竟然那么惯着罗浩。
尤其是患者、患者家属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引线，便足以让这段时间积累的火焰喷出来，焚毁一切。
而自己跟温主任汇报，那位似乎对此漠不关心。
陈勇有些疑惑，他看时间还有20分钟，不着急带患者去ct室，便躲进值班室给姜文明拨打了个电话。
“师父。”陈勇把一早发生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你看是怎么回事？”
“哦，这样啊。”
电话那面，姜文明好像在刷牙，说话呜呜呜的。
“师父，我没看懂。温主任一点都不关心，林处长大早晨的带罗浩来看患者，却又听罗浩不靠谱的建议。真是，难道现在都没人关心患者了么。”
陈勇愤怒的抱怨。
“呼啦啦啦~~~”
姜文明把嘴里的水都吐出去，说话清楚了很多。
“跟你说过多少遍，凡事不能那么愤青。对，你可能一直不理解愤青这个词，现在几乎没人说了，从前这个词可是流行。别什么都看不顺眼，要冷静分析。”姜文明训斥道。
“可是……”
“你还记得肝囊肿的患者吧。”
“记得。”
“那么大的事儿，林处长竟然没有发作，据我了解，他不是那种好脾气的人。”姜文明解释道，“患者是你的么？”
“不是。”
“那就好，你把昨晚、今早所有处置和病程都写清楚，务必要详尽。而且！”
说着，姜文明加重了语气。
“甩锅，是一定的，重要的是你别背锅就行。陈勇你一定要把每一项处置都请示了谁写出来。别写罗浩，他太年轻，扛不住事儿。就写林处长给的医嘱，请示温友仁主任。”
陈勇一怔。
写这么清楚没必要吧。
“一会把检查做完，你回去先补病程记录。记住我说的，要详尽！哪怕啰嗦，也不要落任何东西。不光这一次，最近几个月内，所有患者、所有处置都要小心。”
“为什么？”陈勇不解。
“小心别迸你一身血。”
“呃，好的，师父。”
“忙完了来门诊找我，我给你解释。大早晨的，我还没吃早饭。”
听姜文明这么说，陈勇叹了口气，“师父，你回来吧，我觉得科室里就你一个正经的医生。”
“我的小说最近要上渠道，抖音推广，编辑让我爆更呢，哪有时间回去管患者。再说，离开我地球就不转了？忙完来找我，我给你讲这是怎么回事。”
姜文明说完挂断电话。
陈勇拿着手机，听着里面传来的“滴滴滴”的声音，呆了好久。
似乎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样。
难道这是林处长和温主任的一次交锋么？陈勇疑惑的琢磨着。
时间到，陈勇带着患者去ct室。
来到ct室，远远就看见林处长和罗浩站在操作间里。
林处长似乎很重视这事儿，陈勇把一切都记在心里。
“小螺号，你估计患者是什么问题？”
“肠道的问题，最开始诊断说对不对，说错不错。”
“什么意思？”林语鸣问道。
罗浩的话像是在打哑谜。
“先做检查吧。”罗浩没有马上回答。
一切都是罗浩的猜测，诊断辅助ai建议，罗浩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略有眉目。
但罗浩并不确定。
给患者留针，做皮试，15分钟后打药。
64排ct的影像一帧一帧出现在屏幕上。
很快，林语鸣就看见了“问题”所在！
他毕竟是影像专业毕业的大学本科生，那个年代的本科生还勉强算是天之骄子，和扩招再扩招后的大学生不一样。
患者结肠有异常影像！
“林处长，是这里。”罗浩用手点着屏幕说道，“我看不是肿瘤，应该是结肠脂肪瘤。”
“结肠？脂肪瘤？！”林语鸣不解问道。
“这里，盲肠的位置发现大小为6cm的腔内病变，病变边界清晰，考虑是均匀脂肪密度无固体成分。该病变肿块造成部分结肠梗阻，我诊断为盲肠脂肪瘤。”
罗浩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诊断辅助ai已经给出明确诊断。
“结肠壁增厚并伴有皱襞水肿，提示伪膜性结肠炎。”
罗浩又补充道。
“是回盲部的腔内脂肪瘤导致肠道不完全梗阻，诱发炎症，所以阑尾才有问题的？”林语鸣试探问道。
此时此刻，他已经下意识知道自己的临床水平要比外甥差很多。
“是。”罗浩笑了笑，“所以说诊断急性阑尾炎说对不对，说错不错。”
原来是这样，林语鸣的思路一下子打开。
接下来怎么解决，他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陈勇看着屏幕里的异常“肿块”发呆，万万没想到罗浩要做64排ct，竟然一下子看出问题所在。
正常急性阑尾炎是绝对不会做64排ct的，这类患者哪怕再来就诊，估计也会误诊。
罕见病从来都不在地市级医院的诊断范围之内，遇到只能说是“倒霉”。
要是每一个患者都做详尽的检查，估计还没等筛查出来一例类似的患者，医生就要被投诉得失业了。
罗浩挺厉害，陈勇深深的看着罗浩。
而罗浩却浑然不知，他看着屏幕，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罗浩，下一步怎么办？”林语鸣问道。
“有几个解决方案，第一，腹腔镜下探查，行盲肠局限性阶段性切除伴阑尾切除术。”
林语鸣皱眉沉吟。
“因为患者半个月前做了阑尾切除手术，二次手术的话我不推荐。”
“简单点。”林语鸣低声道。
“第二，我建议用肠镜做切除。”
“还有么？”
“暂时没了。”
林语鸣若有所思，没有继续问。
陈勇独自把患者送回去，正赶上查房，温主任只瞥了一眼，就像是没看见似的，擦肩而过。
要和温主任汇报病情的陈勇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问出口。
不对劲，肯定哪里不对劲！
陈勇和管床医生做了交接后开始按照姜文明说的补病程记录。
他写的很详细，甚至有些啰嗦。
写完后又仔细看了两遍，这才去门诊找姜文明。
门诊患者不少，姜文明一直在忙，直到中午下班才喝了口水。
陈勇关上门，“师父，我来了。”
“看见你了。”姜文明早就打开住院工作站，找到患者的病历，逐字逐句给陈勇做解释。
“师父，要不要这么细致，都是无用功吧。”
“要。”姜文明平静、冷静的说道，“你没感受到山雨欲来么？”
“哈，师父，你想多了吧。”
“不多，你按照我说的办。”姜文明道，“这件事你站在一边好好看着，离远点，小心别迸你一身血不是开玩笑的。”
“！！！”
“对了，你刚才说是罗浩给的诊断？”
“嗯。”
“这小伙子不错，要不说协和8年本硕博连读毕业的医生都强的一逼，佩服。”姜文明低声感叹。
“这……没什么难的吧。要是能随意做检查，我也行。”
陈勇不服气的小声说道。
“你能？”姜文明戏谑的反问了一句，但又好像不是在嘲笑陈勇，而是自己对自己说话。
“事情是这样的。”
姜文明拿起笔，从打印机里拿出一张a4纸，开始理顺时间线，给陈勇讲解事情的过去、现在和自己对未来的猜测。
……
“林处长，这事儿怎么办？”罗浩跟在林语鸣身后问道。
“接下来的事情我处理。”林语鸣慢条斯理的说完，忽然停住脚，回头看罗浩。
面对林语鸣的目光，罗浩知道肯定有正事。
“小螺号，你知道咱们请专家做手术，温主任是什么态度吧。”
“知道，他不赞成，甚至暗中使坏，指使患者家属投诉。”
“你觉得要怎么办？”
林语鸣的问题让罗浩陷入沉思。
医院里勾心斗角的事情和他距离很远，系统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罗浩很清楚大舅林语鸣磨刀霍霍，准备给温友仁一个“教训”。
但具体怎么做……在协和医学院上学的时候也没老师教过自己，罗浩的脑海一片空白。
“是这样。”
回到办公室，林语鸣拿起一支笔，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a4纸，开始顺着时间线标记了几个重要的点。
“现在医保的压力大，很多手术要是走老术式的话，医院会入不敷出。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
“大舅。”罗浩试探叫了一声大舅，见林语鸣没反应，知道他是以家族长辈的身份和自己说话，而不是以医务处长的身份说。
“要是想彻底解决这事儿，不应该是国家提高投入么？”罗浩问道。
“呵呵。”林语鸣笑了笑。
“医疗行业，没人重视。但别人不重视，我们这些当医生的应该重视，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一条条人命。所以呢我们不能怨天尤人。有条件要治病救人，那没条件就不做了？”
“呃……”
罗浩万万没想到大舅会跟自己唱高调唱的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接。
“是不是以为我开会开魔障了？”林语鸣看着罗浩，戏谑问道。
“没没没，大舅，你说得对！”罗浩笑眯眯回答道。
“大环境是大环境，咱们是医生，总得对得起身上穿的白服。大环境这样，咱们怎么办？时代不同了，当然要进……化。”
“治疗同样的疾病，比如说眼前的患者，哪怕温主任没误诊，做盲肠局限性阶段性切除伴阑尾切除术要多少钱？”
“要是做一台胃肠镜下息肉切除手术要多少钱？”
“大舅，那不是息肉。”罗浩强调道。
“我刚问完，医大一胃肠镜室的主任说能做，就当是大息肉做。风险的确有点，但是值得冒险。”
罗浩看了一眼系统面板，自己也能做。
虽然直径6cm的脂肪瘤用肠镜做的话难度极高，而且病变位置在回盲部，手术难度极高，但也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做这么一台手术，最多需要8000块钱，还是用最好的钛夹的前提下。”
“我要敲打敲打温友仁，不是因为私仇，而是要让他知道——时代不同了。”
说着，林语鸣看着罗浩认真问道，“你带人入驻普外科，能不能打掉温友仁的嚣张气焰？”
罗浩认真看着林语鸣，想要在他的表情里寻觅到林语鸣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16 六边形战士罗浩
“这种事，我需要一个得力的助手。”林语鸣语重心长的看着罗浩，“你最近的表现，让我眼前一亮。”
罗浩沉默。
“这是得罪人的事儿。”林语鸣继续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昨天你同学会，没去吃饭。在萉垟烧烤店里，刘老六把你夸的天花乱坠。”
“办完这事儿，找个机会你去医大一。不在矿总，得不得罪温友仁也不重要，你放手去做。”
“医大一？！”罗浩问道。
“嗯。”林语鸣点点头，“咱们矿总的池子太小，装不下伱。你帮着我把微创手术再向前推半步就行……你该不会嫌弃医大一院的庙太小吧。”
罗浩心中一动。
低头看，大舅林语鸣两鬓已经不知何时爬满白霜。
又想起之前林语鸣说的话，罗浩沉默，震耳欲聋的沉默。
“有些事就得得罪人，我年轻的时候怕，总想着和光同尘。可你看看他们干的这些个破事！”
“温友仁技校毕业，还特么是個电工，上学的时候抽烟喝酒打麻将、勾引女同学，成绩一塌糊涂，连卫校都考不上。我们那时候，中专的分数线比重点高中还高，不敢信吧。”
罗浩点点头，还真是不敢相信。
“他一个电工，仗着父母都是医院的领导，混着混着就回到医院。世纪初的时候执业证不严，他弄到了执业证、资格证，有了行医资格。”
“说到这里，咱们很多女医生从前是护士。”
“那时候好弄，现在么……你特么知道我给你弄7个执业范围有多难么！”
罗浩继续沉默，他万万没想到回旋镖竟然扎在自己身上。
不过好在林语鸣注意力并不在罗浩身上，他抱怨了一句后继续说道，“曾经普外科的老主任给他爸妈面子，硬生生带了他20年！20年！！去猪圈抓一头猪，每天手把手的教手术，怕是也会了。”
“结果呢？手术就做到切胆囊、切胃，再加上吻合个肠道，高难一点的手术碰都不敢碰。”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这回他要体面，我就让他体面；他要不肯体面……”
“大舅，我会帮他体面，你放心。”罗浩坚定说道。
林语鸣抬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罗浩。
“吹牛。”
“嘿，走着瞧。”罗浩笑了。
“你与人为善惯了，不懂人心险恶。你就说吧，外请专家的事情可以是蛮不讲理的人闹出来，也可以是心怀歹心的人故意做出来，唯独医生不能做。”
“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外请专家是医疗不发达地市的百姓接触高端医疗的唯一途径，多少患者需要这么一个口子。”罗浩想也不想便回答道，“这件事总体来讲对专家、当地医生、患者都有利，是好事。”
“对！”林语鸣用力一拍桌子，“老百姓知道哪个医生好？就算是知道，能找到高端医疗资源么？就算是找到了，排队就能把人排到崩溃。都是病人，能熬多久？”
“你别以为我用你在帝都的资源给领导们看病是为了拍马屁……当然，拍马屁是主要的。”林语鸣哈哈一笑，毫不害羞，“真正的大领导们不在乎这点高端资源，但老百姓也得有个机会吧。”
“大舅，您高风亮节，为民着想。”
“滚！”林语鸣鄙夷道，“温友仁自己不会看病，又不让专家来给患者看病，就抱着胆囊切除、阑尾切除做一辈子。那些肝癌、胰腺癌、胃癌的患者怎么办？！”
“干他！”罗浩肯定要捧林语鸣的场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我只能敲打，带人入驻普外科才是打蛇七寸。小螺号，我对你没有过高的要求，你只要让他恶心就行。”
罗浩看了看系统面板——主线任务：更小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一阶段）。
温友仁的做法就是断了自己完成系统任务的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公于私都要让温友仁温主任体面一点。
“这是一个小的动员会。”林语鸣的情绪恢复平和，淡淡说道，“咱中国人做事，讲一个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毕竟是整人，我怕你心里有隔阂。”
“我懂，大舅。你放心，我看温主任也不顺眼。”
“那就好，你最近除了外请专家做囊肿介入手术以外，还要做好相关的知识储备。我们是医生，找茬也是为了温主任好，你懂么？”
“懂！”罗浩知道谈话已经结束。
为了温主任好，嗯，都是为了他好。
……
……
接下来的日子里，罗浩比较悠闲。
医务处的纠纷办负责处理投诉，后面是医务处处长林语鸣。
普外科的投诉由林语鸣全权负责。
具体怎么处理的，林语鸣没说，罗浩也没问。
他清楚自己是一柄刀，专业技术的刀。
一日后，林语鸣带着罗浩去高铁站接医大一的胃肠镜专家。
刘海森跟着一起过来的，除他之外，还有一位戴着眼镜、身材微胖，看着和善的中年人。
“这是我们胃肠镜室的石主任。”刘海森介绍道。
“石主任，久闻大名！”林语鸣上前和石主任握手。
“客气客气。”石主任笑呵呵的说道，“患者刚做完外科手术不久，胃肠镜能不能搞定说不好，贵院还要做二次手术的准备。”
“是，我已经和患者家属沟通好了，咱先看一眼，要是不行也不强求。”
刘海森把林语鸣拉到一边，“林老大，赔了多少钱？患者家属那面情绪平稳吧。”
“患者家属还算通情达理，毕竟是罕见病，遇到了咱只能认倒霉。”
“到底赔了多少钱？”刘副主任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林语鸣笑而不语。
这属于医院的小秘密，虽然刘海森属于自家兄弟，但公是公，私是私，林语鸣拎得清。
“你也忒没劲了。”刘副主任鄙夷道。
“害，能说服患者家属就不错了，希望一切顺利吧，把问题解决，不留后患。”
见林语鸣满腹心事的样子，刘副主任也不好追问。应该是一大笔钱，这笔钱怎么走账都说不好，自己不能问的太多。
众人来到医院。
虽然事先石主任在云台上看了患者的影像资料，但来到医院，他第一件事依旧是再确定一遍。
涉及到医疗纠纷，石主任相当于灭火的角色，不小心不行。
确定诊断无误，石主任翻动着影像资料，忽然看见一张“怪异”的片子。
“咦？三维重建？！”石主任拿出片子，先对着阳光看了一眼，随后“咔哒”一声插到阅片器上。
“林处长，贵院人才济济啊！”石主任看着那张片子赞道。
“呃……”林语鸣怔了一下。
“林处长，我今天一早去ct室做的。”罗浩小声解释道。
刘副主任瞳孔收缩，仿佛直面太阳的猫。
林语鸣虽然不会做ct三维重建，但毕竟是影像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多少有些了解。
凝神看片子，片子不是正常的矢状位，而是扭转了不同的角度，从各个位置“暴露”了脂肪瘤的供养动脉。
三维重建对医生来讲相当于地图全开。
开地图和有战争迷雾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战争形态，也是两种不同的手术方式。
石主任抱着膀，几乎一帧一帧看着三维重建的片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石主任仿佛入定了似的。
林语鸣知道，石主任的脑海里应该正在根据三维重建的影像预判手术的全过程。
中间叠加他多年丰富的临床经验，如果遇到某种特殊情况该怎么办，都打好了腹案。
足足看了十分钟，石主任忽然长吁了口气。
“石主任。”林语鸣心中希望大增。
“把握很大，不用太担心。可是呢，外科的人得准备好，万一我拿不下来，还要胃肠外科来救火。”石主任笑眯眯的说道。
他胖墩墩的脸上满是笑容，和善的没有烟火气。
虽然石主任前后说法一致，都是让外科准备好，如果肠镜解决不了的话得外科的人来开腹。
但是！
林语鸣从石主任的表情里阅读出一丝异样。
现在的石主任胜券在握！
之前石主任可不会说什么万一做不下来，他口风紧的很。
“去看眼患者。”
“小罗医生，是吧。”石主任回头看向罗浩，“64排三维重建是你做的？”
“嗯，第一次做，有些地方做的不够精细。”
“已经够了，你是第一次做三维重建？不可能吧。我看细节满满，该看的都看到了，不像是新手做的。”石主任好奇问道。
“在学校的时候见老师做过，我也跟着学了一段时间。回到矿总后，的确是第一次做。”罗浩解释了一句。
“啧啧。”
石主任感叹。
去下级医院做手术和在家做手术不一样，器械、护士、助手，每一样都不同。
术者的技术水平要有足够多的富裕，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能处理才可以。
就像是这次手术，属于救台、救火性质，石主任本来不想来。
但他和刘海森关系好，耐不住刘海森软磨硬泡。
来之前石主任就琢磨要是能做三维重建就好了，可以避免很多意外情况。
但三维重建能做的医院不少，能做好的医院不多。
万万没想到的是，矿总竟然还有这种人才，一张三维重建做得让石主任感觉自家医大一院ct室专门负责这块业务的医生也不过如此。
“我听老刘说过你，协和8年制的博士。没想到你还真是六边形战士，什么都行。”石主任夸奖道。
“勉强试一试，我们医院有机器，但精通三维重建的医生前年被南方挖走了，现在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没办法。我这……算是赶鸭子上架。”
几人清清淡淡说着，来到病房。
进病房前的一刹那，所有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换上严肃、认真的面具。
看完患者，走完最后一个流程，石主任和患者家属交代手术的情况，把自己的余地留满。
见患者家属还算是通情达理，这才去了胃肠镜室。
“小罗，做过肠镜的手术么？”石主任问道。
“做过。”罗浩回答道。
“一会你给我当助手。”
罗浩看着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上的任务，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强行忍耐住。
任务很重要，但这台手术自己却没办法主刀完成。
虽然有些遗憾，但罗浩却没坚持。
他点了点头，来到胃肠镜室后见麻醉医生已经开始全麻，便着手准备设备以及各种耗材。
手术开始。
石主任戴着无菌手套，眼睛看着屏幕，熟练的把肠镜下进去。
手术难点在于脂肪瘤比较大，可能会引发出血；再有一点就是之前做的阑尾切除术，局部组织还在愈合期，能否允许肠镜通过是一个问题。
但石主任用熟练的技巧和经验不动声色的把难点度过。
罗浩看的心旷神怡。
他估计石主任在肠镜这一块技能至少是5级，比自己高。
虽然石主任从头做手术的话系统任务无法完成，但罗浩也没强求只是瞥了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里的任务，微微遗憾。
“对了。”石主任一边做手术一边闲聊，“外科手术的术者呢？怎么没看见他人。”
林语鸣叹了口气。
“呵呵。”刘海森笑笑，也没说话。
懂了！
都是临床老炮，石主任瞬间明白。
有些人在人前人五人六的，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
可一旦出事，他们躲的比谁都远，哪怕这事儿跟自己有密切的关系，他们依旧像是鸵鸟一样把头扎进沙堆里。
只要我没看见，一切就都不存在。
石主任见过类似的医生，而且这种人在临床上还不少见。
“温主任在忙。”罗浩忽然回答道。
刘副主任微微一怔，上次患者家属要告自己，事儿虽然被林老大给压下来，但他多少有些猜测。
罗浩怎么这么说？
“石老师，医大一还好一点，我们这面医生走的多。像普外科这种手术科室人员缺的厉害，温主任每天都泡在手术室里。”
“哦，原来是这样。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们医大一也被南方挖走了无数的医生。南下群里，一千多人，都是当打之年的骨干力量。”石主任一边聊着，一边做手术。
他的注意力都在手术上，没往深处想。
但刘海森不同。
品咂着罗浩的话，刘副主任心里疑窦丛生，侧头用眼角余光观察林语鸣
“石主任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矿总的医生断层很严重，普外科是手术量唯一没有下滑的科室，这都是温主任的功劳。”林语鸣补充道。
“而且温主任是我们矿总唯一的省级名医，算是门面，厉害的很。”罗浩继续补充。
林语鸣和罗浩你一句、我一句，不断夸着温友仁。听他们俩说话的意思，仿佛矿总离开温友仁就得倒闭似的。
罗浩的所作所为已经有了系统赋予的“演技”的影子，演的活灵活现，只是他没感觉到。
音波传到人们的耳朵里，也顺着一名小护士口袋的手机传到温友仁的手机里外放出来。
医疗事故，患者家属投诉，让温友仁相当害怕，最近几天他连个囫囵觉都没睡。
好在有一个靠谱的医务处长，抽丝剥茧一般找到正确的病因，给出正确的诊断并且就误诊给与一定的赔付。
误诊不是责任事故，当医生的绝对不可能所有患者都诊断正确。
赔付的金额一定不大，而且大不大的和温友仁没关系，他需要的只是把问题解决。
听说林语鸣把事情搞定了，温友仁渐渐放了心。
可是！
林语鸣外请专家来解决最后一步难题，温友仁留了个心眼。
他总觉得林语鸣对自己不怀好意，所以找到一名在内镜室工作的护士。
她是自己手下医生的女朋友，算是“奸细”。
温友仁小心，生怕护士添油加醋，又怕小护士有些事儿说不清楚，所以从石主任进内镜室就拨通了她的电话，一路静悄悄的听着。
【温主任算是尽心尽力的好医生了，不光技术水平高，人品也过硬。】
林语鸣的夸奖声从手机里传出来。
温友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笑容。
【小罗，我听说这病是你最开始建议做增强CT的，你怎么看。】
石主任的声音传来。
【石老师，有些病天生会被误诊，我觉得和温主任无关。】
温友仁吁了口气，算林语鸣和罗浩有良心，背后也没说自己坏话。
【哦？】
【我上学的时候遇到过一次台上会诊。
原来的术式是腔镜下阑尾切除术，镜子进去一看，术者傻眼了，根本没看见阑尾。】
！！！
温友仁的耳朵竖起来，像是一只老白兔。
【找带组教授上台，决定腔镜转开腹。可是打开一看，还是没有阑尾。没办法，只好继续请人来会诊。】
【那天手术室里可热闹了，来的人越来越老，光院士就来了俩。】
【哦呵，这么厉害！】
石主任赞道。
【嗯，最后一位院士刷手上台，一寸一寸捋肠子，用了足足半个小时才摸到不对的地儿。】
【怎么回事？】
【腔内阑尾，最后把肠道打开，逆行切除的。】
【那时候听赵院士说，有些病术前根本没办法确诊，除非医生给患者做无数的检查。就像是这个患者，术前根本不会做腹部增强CT，对绝大多数急性阑尾炎的患者来讲，算是过度医疗。】
听到罗浩的解释，温友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眼睛已经不知不觉的湿润。
对么！
见了鬼才会术前给一个典型急性阑尾炎的患者做腹部增强CT。
真要是那样的话，自己早就被患者告死了。就算患者、患者家属不找自己麻烦，医保也会停了自己的行医资格。
出事也没办法。
温友仁沉浸在罗浩和林语鸣的解释中，心情舒畅，自己与自己“和解”。
但他忘了术后患者自诉右下腹疼痛的时候，他有多不耐烦，甚至背后说了很多遍患者矫情。
【那倒是，腔内阑尾可不常见。】
石主任也这么觉得。
闲聊中，手术很快结束。
【石老师，术后禁食水几天？】
【手术完成度高，禁食水1-2天就行。不错，小罗你配合的不错。说实话，我没想到，来之前都做好了自己做手术的准备。哈哈哈。】
听到这里，温友仁长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挂断。
“主任，没事了。”那名医生笑着说道。
“本来也和咱们没关系，只要长眼睛都知道。”温友仁不屑的说道。
仿佛在这之前差点没被吓尿的人根本不是他。
……
……
手术顺利，罗浩跟平车回病房。
系统任务毫无意外的失败了，罗浩还以为系统会对自己网开一面。
看来33点幸运值有时候都不好用。
不过无所谓，患者平安就好，罗浩看着系统任务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标记失败，自己安慰自己。
在前面拉平车的陈勇也默不作声，戴着三层口罩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病房，除了管床医生来接患者以外，罗浩压根没看见温友仁温主任的影子。
罗浩有预期，并没失望，而是代表医务处站在一边看管床医生忙碌。
“什么人呢。”陈勇小声唠叨。
罗浩抬起右手，食指落在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口罩上，陈勇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他的眼睛细长，水波荡漾，仿佛会说话似的。
有时候罗浩很怀疑眼前这位是不是女扮男装。
就像是电视剧里拍的那样，所有人都瞎了，连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都看不出来。
“罗医生，你水平不错，怎么一直留在医务处？”陈勇问道。
“嘿。”罗浩笑了笑，没回答陈勇的问题。
陈勇一扬眉，眼神凌厉，似乎在骂人。
罗浩没理会这位戴着三层口罩的医生，他看见心电监护显示患者生命体征平稳，看见管床医生询问患者腹痛缓解，看见医生去了主任办公室。
温主任还真是个缩头乌龟，罗浩心里想到。
很快，温主任走出办公室。
他的表情有些犹豫，但还是壮着胆子来到病房。
温友仁没直接走进病房，而是先站在门口往里看。
见患者半卧位坐在床上，浑然没了从前剧烈腹痛的症状，这才松了口气，哈哈一笑走进病房。
“傻逼。”陈勇低声骂了一句。
罗浩拍了拍陈勇的肩膀，“小点声，隔墙有耳。”
“你和林处长也都是……”
陈勇毫不畏惧，当着罗浩的面直接低声骂道。
17 笑里藏刀
“呵呵，别那么愤青。”罗浩笑着开解道。
“愤青？你们医务处的人是不是瞎，就温友仁这样的竟然还是什么狗屁的省级名医，还中流砥柱，砥他妈的柱，你们要脸不！”陈勇有些愤怒，他看不惯温主任，表现的比罗浩还要激烈，哪怕温友仁是他顶头的主任。
罗浩只是微笑，站在走廊里看热闹。
很快，林语鸣和石主任、刘海森在门口出现。
林语鸣见温主任从病房出来，热情洋溢的招了招手，动作有些大，显得极其兴奋。
“温主任，患者手术很成功。”林语鸣道。
“林处长，你这……辛苦了。”温友仁略尴尬。
“害，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患者痊愈出院，我那面也好敲定最后的协议。只要患者痊愈出院没有后遗症，怎么都好。倒是温主任在临床辛苦，放心，有强大的医务处保驾护航，你放心看病，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林语鸣热情而友好，让温友仁更加尴尬。
“看眼患者，老温你别走啊，一会和医大一的石主任、刘主任一起吃口饭。”
“哦哦哦。”
林语鸣和石主任看了眼患者，石主任叮嘱术后禁食水1-2天，随时联系，这才离开。
温主任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但林语鸣热情的搂住他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压低声音开心大笑。
两人就像是亲兄弟一样，其乐融融。
陈勇看到这一幕，愈发不高兴，口罩上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拧出了水。
“别这样，一会一起去吃口饭。”罗浩安慰陈勇。
“蛇鼠一窝。”
陈勇愤愤道。
“见过机关里的老油条么？”罗浩忽然问了一句看上去不相关的话。
“嗯？”
“有人跟他吵架，或者跟他产生观念冲突，他也懒得跟人争，打个哈哈就翻篇了，他不会针对个人。”
“第二天该咋咋滴，甚至可能看人不高兴还请人抽烟，讨好一下说几句好话，吃得起小亏，拉得下脸哄人，为的是以后见面不尴尬，干活也好说话。”
“主打的一个就是人畜无害，与世无争，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对那些争斗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享受生活。”
陈勇听罗浩这么说，切了一声，鄙夷尽显。
“但是有人要是敢搞他，用什么小手段，或者故意恶心他，让他不好办，碰了他红线，他可以让伱看看他的手段。”
“从前我见到几家医院的医务处长，都是这种脾气。”
陈勇一扬眉，眼神已经开始骂人，沉默的震耳欲聋。
罗浩没理会这厮，陈勇不去吃饭他也没硬拉。
和陈勇多说几句话，罗浩还是看姜文明的面子。姜文明那人有点意思，很投罗浩的脾气。
来到酒店，罗浩坐在菜道旁，低眉顺眼的看着大舅林语鸣和温友仁有说有笑，似乎毫无芥蒂。
越是如此，罗浩就越明白大舅对温友仁恨到了骨子里。
现在的笑脸里藏着一把一把锋利的刀子，只等一個合适的机会，这些刀都会戳到温友仁身上。
酒过三巡，林语鸣端起杯，“老温，别担心患者家属的投诉，有我在给你挡着呢。”
“这病属于罕见病，换谁都得出错，你心理压力别太大。有咱矿总强大的医务处在后面撑腰，临床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温友仁有些感动，他红着眼睛举起杯。
“林处，谢谢，谢谢你说句公道话。”
喝了这杯酒，林语鸣叹气，“不过这事儿闹的有点大，院里面都知道了。没办法，我得走个过场，老温你别在意啊。”
“过场？”温友仁怔了一下，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林语鸣喝的面红耳赤，搂着温友仁的肩膀，两人像兄弟一样窃窃私语，“毕竟之前骨科一个季度出了12起医疗纠纷，院里面很不满意，当时我亲自带工作组入驻，和他们闹的很不愉快。”
“骨科的老许看着呢，他是很不满意的，但咱行得正，他也出了医疗事故么，放不出个屁来。要是老温你这我不做点什么，怕老许那面去找院长告黑状……哈哈哈，就是个过场。”
温友仁怔怔沉思。
“妇产科也一样，医务处的工作组入驻。这种屁事我不去，让罗浩去，这回你放心了吧。”
说着，林语鸣看了一眼罗浩，招招手。
罗浩绕了半个圈走过来。
“林处，怎么了。”
“这次普外科的事儿你也知道，说说你的看法。”林语鸣问道。
“害，石老师说哪怕在医大一，这病也得误诊。您总教育我不能因噎废食，不能瞻前顾后。要是想得太多，要不然得话医院干脆关门算了。”
温友仁早就在电话里听到罗浩“帮”自己开脱，但此时此刻看见罗浩那张满满阳光的脸庞，还是不由自主松了口气。
演技，一流。
林语鸣满意的看着罗浩，点了点头。
“只要手术做得多，就没有不出事的。不出事，只能证明一点——患者量少。这次遇见的是罕见病，没办法。有咱强大的医务处做后盾，临床科室甩开膀子治病救人。”
“你看，老温！”林语鸣用力搂了搂温友仁的肩膀，亲昵的说道，“道理大家都懂，就怕骨科老许那货心里过不去。就这么说定了，我不出马，让罗浩去应付几天。”
“行。”温友仁道，“林处，现在临床不好干，幸亏有你这种临床出身的医务处长给我们撑腰啊。”
说着，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温友仁差点没哭出来。
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的温友仁眼圈红呼呼的，勉强遏制住心里的情绪波动，以免当众哭出来。
丢人，现眼！
“害，都是治病救人，都是为人民服务，你说呢老温。”林语鸣哈哈一笑，搂着温友仁的手又用了几分力，像是要把温友仁揉碎了似的。
“罗浩，你明天代表医务处入驻普外科，随便查查看看，做个样子就是了，知道么。”
林语鸣瞪眼看罗浩。
“是是是，林处长，我都明白。”
罗浩笑呵呵的回身拿了个酒杯，满了一杯酒来到温友仁面前，微微躬身。
“温主任，明天我走个过场，多有得罪，这里先赔个不是。”
温主任受宠若惊。
虽然罗浩只是年轻医生、年轻科员，但他不敢怠慢，从林语鸣的胳膊里站起来，端起酒杯和罗浩碰了一下。
喝了这杯酒，罗浩笑吟吟离开。
席上，林语鸣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他把温友仁哄的云里雾里，又把石主任招待的宾至如归。
因为石主任、刘海森要赶火车，林语鸣让罗浩去送。
叫了代驾，罗浩先在酒店大堂里等着。等代驾司机来，他就上楼接两位主任。
回想大舅林语鸣和温友仁已经像亲兄弟一样亲近，罗浩叹了口气。
这就是社会么？
“呕呕呕~”
就在罗浩感慨的时候，一阵剧烈的呕吐声传来。
一个人捂着嘴，剧烈的干呕着。
呃，病了？
罗浩精神一振，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里的诊断辅助ai。
诊断辅助ai安安静静的。
算力1级，能量很低，碎片也只攒了一个，还没办法升级。
罗浩认真看着那个呕吐的人。
那位独自一人吃饭，有些孤独。
桌子上放着两个二两半的小劲酒的瓶子，面前是一锅汤。
那人侧着身，仿佛闻都闻不得汤锅里飘出来的味道。
服务员见出事，第一时间把前厅经理叫来。
“先生，先生，您怎么了。”前厅经理双手放在身前，一脸紧张。
呕吐的食客一边干呕，一边指了指那锅汤。
前厅经理猜到可能出了什么问题，食客虽然呕的说不出话，但却明确表示是汤的事儿。
“先生，我们的汤是真材实料，现熬出来的，保证不会有问题。”
“呕呕呕~”食客继续干呕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样子就难受的要命。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有的人甚至狐疑的回头看自己的汤锅。
前厅经理见食客的恶心、干呕似乎不是伪装，他满腹疑惑的拿起一个新勺子，舀了一口汤。
“呕~”
前厅经理一口汤都吐到地上。
这特么是什么味儿！
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汤肯定难喝到了极点，不光是食客，连前厅经理都受不了这股子异味。
罗浩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愈发紧张。
食客身体不舒服，那是单体事件；可一旦酒店的食材有问题，那可是大型食物中毒现场！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出现反应。
罗浩握紧手机，机警的像是一头猎豹，不断观察周围的人群，找寻异样。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拨打120急救电话的准备。
群体事件！
集体中毒！！
罗浩开始后悔自己跟温友仁喝的那杯酒。
前厅经理干呕了两下，脸黑漆漆的，厉声吼道，“叫大厨出来！”
服务员傻了眼，一溜小跑去叫大厨。
很快，几个衣着整齐的厨子跑出来。
“汤是怎么做的！”前厅经理明显处于懵逼状态，罗浩感觉这家店应该不会有食品安全问题。
就像是医院里有医疗事故，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事儿一般都没问题。
几名厨师也大眼瞪小眼，相互看了对方一眼，从对方无辜加迷茫的眼神里没看出端倪。
为首的厨师长小声说道，“没问题，没任何问题！咱们用的都是真材实料，你知道。”
“你尝尝，这特么是没问题么！！”前厅经理压低声音在厨师长耳边说道。
前厅经理还有一丝理智，虽然不至于在众多客人面前暴走，但也处于暴走的边缘。
他给几位厨师各拿了一个勺子，瞪着眼睛看厨师们喝汤。
每人一口。
“呕呕呕~”
呕吐声连绵起伏。
几名厨师之前一脸我尝尝能有多难喝的表情，可一口汤喝进去，所有人把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罗浩凝神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厨师们似乎并不知道汤的味道差，联想起包间里的菌汤，罗浩没发现有问题。
古怪。
看着像是食物中毒，但却又哪里不对劲儿。
“不好意思。”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呕吐声中“钻”出来。
是那个恶心、干呕的食客。
他脸色很不好看，白成了一张纸，眼圈有点红，眼角挂着眼泪，声音沙哑。
“？？？”前厅经理第一次看见这么“讲道理”的食客，他怔怔的看着对方，完全不知道那句“不好意思”出自何方。
“我喝多了，刚吐在锅里。”
“呕~~”
“呕~~~”
“呕~~~~”
饭店的前厅经理、几名厨师不约而同的剧烈呕吐。
罗浩松开手机，哭笑不得。
幸好不是群体中毒……估计前厅经理和厨师们也就恶心一下，不会有生命危险。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少年何时愁这三两钱……】
罗浩接通电话。
是代驾打来的，罗浩接了石主任、刘海森下楼上车直奔高铁站。
车上，刘海森把车窗打开。
“老刘，冷，关上。”石主任不满的说道。
“两分钟，我冷静一下。”
“嗯？你怎么了？还要冷静？”石主任疑惑问道。
刘海森没回答，他深吸了两口窗外的冷空气，问道，“罗浩，你入驻普外科，准备下手了？”
“啊？刘老师，您怎么知道？”罗浩诧异。
“林老大平时很少热情，哪怕对我们这帮人也一样。一旦他像社会人一样热情洋溢，手里面肯定捏着刀子。”
“！！！”罗浩没想到刘海森竟然看出端倪。
“怎么回事？”石主任问道。
罗浩把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虽然说的比较笼统、含蓄，但石主任听的明明白白。
他叹了口气，“没想到温主任不光是个怂货，还一肚子坏心思。外请专家这条路要是给断了，普通人还真就没什么好门路去看病。”
“是呗，网络挂号，协和的专家号一千五到两千，挂完后看明白还得排住院。飞刀，或许是普通人接触到高端医疗资源的唯一方便途径。”
车里安静下去。
这种糟心事儿两位医大一院的专家都不愿意多说，说多了累，心累。
刘海森关上窗户，想了想问道，“小罗医生，你准备怎么办？”
“还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
“林老大没教你？”
“没有，他就让我入驻普外科仔细观察，其他没说。”
刘海森耸肩，没想到林老大和罗浩竟然如此儿戏。刚想要讥讽两句，刘海森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来林老大方才的笑容。
不对！
林老大一定有周全的安排。
“小罗医生，这事儿有什么进展，你给我打个电话。”刘海森笑呵呵说道，“我就是单纯的八卦一下，绝对不会影响你这面的进度。”
“好的，刘老师。”
把两位主任送进高铁站，罗浩挥手告别，坐车回家。
他没打电话和林语鸣商量，这种事情见招拆招就行，事先想太多也没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罗浩先来到妇产科。
“孙主任，我今天去普外科。”
孙主任怔了下，拉着罗浩小声问道，“是最近普外科出的那起医疗事故么？”
罗浩笑而不语。
“小罗，别在医务处折腾了，今天这个科室、明天那个科室，业务都会，但哪样都不精。”
孙主任见罗浩不说话，知道自己问多了，她语重心长的和罗浩说道，“来姐这儿，别的你不用管，做好囊肿穿刺就行。要是你以后结了婚，要了孩子，栓塞手术也都是你的。”
“别看手术不大，谁能离得开你？小罗，你好好想想。对了，要是你还想做得更大，以后生殖门诊也有你一席之地，比如说通输卵管什么的。”
“孙主任，叫姐不合适吧。”
“咱们各论各的，我管你大舅叫林哥，你管我叫孙姐，不耽误。”
“……”罗浩笑笑，“妇产科男医生听起来不错，但根据大家猜测，异地的可能性太大，我不敢啊。”
“！！！”孙主任直挠头。
“姐，先谢谢了。”罗浩诚恳说道，“穿刺手术这块，还要您多帮一把。至于我去哪，要和林处长商量。”
“放心！”孙主任大包大揽的说道，“有我在，妇产科就是你的家，随时随地回来。”
罗浩很清楚孙主任对自己的热情一半来自于子宫动脉栓塞术和囊肿穿刺术，另外一半来自于自己入驻妇产科后的友善。
还没想完，孙主任凑近，小声说道，“小心点温主任，他……咳咳，脾气火爆，跟咱妇产科不一样。”
“嗯嗯嗯。”罗浩乖巧的点头。
孙主任满满担心的看了罗浩一眼。
这段时间罗浩“入驻”妇产科，帮着科里把卵巢囊肿、巧囊的患者收进来手术治疗，渐渐已经形成规模。
每个患者按照医保支付标准都能省下来几百到一千块钱不止，虽然金额不高，但架不住数量多，妇产科这两个月的医保没超标，而且还有富裕。
所以孙主任对罗浩的态度也渐渐亲近，如今听说他要走，心里升出不舍。
罗浩打完招呼，笑着离开妇产科。
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周末刘老师要来做手术，总有接触的时候。
罗浩来到普外科，正赶上交接班。
温主任笑呵呵的看着罗浩，和普外科的医生、护士们说道，“今天开始，医务处派人入驻咱们普外科，大家一定要配合罗医生的工作。”
普外科的医生护士面面相觑。
“我什么都不懂，随便看看，温主任您客气了。”罗浩微笑说道。
客气了几句，开始交接班，罗浩像极了走个过场的人。
罗浩没参与查房，大家离开医生办公室后罗浩独自坐在电脑前看病历。
等查完房回来，温主任有些忐忑的问道，“小罗，外科的病历你懂，肯定有毛病。看出问题你就说，我让他们改！谁不改，你来找我，我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没有没有。”罗浩连忙摆手，“我一直在医务处，也不写病历，就是闲着没事看看热闹。”
“我在协和的时候，患者的手术记录有时候都空缺，要等出院再补。没事没事，都自己人，我不是找麻烦。”
温主任本来以为罗浩要先烧三把火，但万万没想到罗浩竟然真的是来“走个过场”，根本没挑毛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一周后，温主任彻底放了心。
罗浩还真的只是个吉祥物，坐在那里每天无所事事，抱着一本外科学在看。
温主任也很不理解，罗浩有博士学位，还看书干什么。
于是，温主任的心里面已经给罗浩打上了一个“书呆子”的符号。
周末刘副主任来做手术，罗浩的任务进度走了一大截。手术顺利，没有节外生枝。周一一早，罗浩先去妇产科看了术后患者，来到普外科。
走廊里，有一个平车，平车上躺着一个患者。患者侧卧位，身体蜷缩着，脸色苍白中泛着黄色，能看见冷汗直流。
罗浩走过去，伸手摸了一下患者的额头。
高热，体温至少在39℃以上。
“温主任，患者ct显示有肝脓肿。”值班医生和温主任汇报。
“怎么收到咱们病区了，不应该去消化么。”温主任不高兴的说道，“瞎胡闹，找消化内科会诊。”
罗浩没说话，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患者男性，50岁。临床主要表现为严重的脓毒症，伴腹痛、黄疸。
约 20年前因为急性胆囊炎在矿总行胆囊切除术，手术的医生已经退休，当时具体情况不详。
最近2年，患者入院6次，都是在消化内科进行治疗。
每一次患者入院，给予抗炎等对症治疗后症状缓解，出院。出院大多在1-2个月内会再次出现症状，反反复复。
患者和患者家属与消化内科医生协商后，这次没有住消化内科，而是送到普外科。
随着现病史、既往史、查体等等一项一项资料“输入”，诊断辅助ai自动生成了诊断——胆道污水池综合征！
看到这个诊断的时候，罗浩心中一动。
胆道污水池综合征又叫盲端综合征，这病可不是消化内科能治疗的。
因为扩张的胆总管残端和空肠之间存在一个瘘管，位于肝管空肠吻合部下方2cm处，所以不管消化内科用什么药治疗都只是治标而无法根治。
“胡闹，你们治不好就让患者去上级医院，送到普外科来干什么？耽误时间么！”温主任瓮声瓮气的呵斥道。
18 全院会诊（上）
“小罗。”温主任见罗浩在，便和罗浩抱怨道，“你看看消化内科，像什么样子！患者的胆囊已经切除了，诊断也很明确是肝脓肿，你们医务处有明确规定，肝脓肿患者去消化内科治疗。”
“这种患者还要送到我这来，简直就是乱弹琴！这就是推为患者，刚好你在，你说说医务处是什么意见。”
“温主任，我马上和林处长汇报这件事。”罗浩压低声音说道，“您先把患者收进来，别把患者晾在走廊里。”
“这！”温主任一瞪眼睛。
“我的意思是组织一次全院会诊，咱当面把话说明白，患者转过去。至于能不能治好，和咱普外科没关系。现在是消化内科做的有毛病，推诿患者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不对的，可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患者晾在走廊里啊。”
温主任想了几秒钟，招呼道，“陈勇，你把患者收进来。”
“小罗，你跟林处长汇报还是我亲自来？”温友仁对罗浩的处理很不满意，撇着嘴瓮声瓮气的问道。
亲自？
罗浩听温主任这么说，差点没笑场。
温主任真是拿自己当回事，亲自这个词听起来有些滑稽。
“温主任，我先汇报一下，琐碎的事情比较多，林处长知道大概，然后您那面表明个态度，施加一下压力就行。”罗浩很贴心的给了建议。
见温主任还是不满意，罗浩微笑，“我会建议全院会诊的规模大一点，只要相关科室或是和老年病相关的科室全都来。咱当着全院各科室主任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这事儿消化内科办的不地道。人多点，下次她们再这么干的话也会有顾忌。”
“对！把全院的主任都喊来，看看消化内科是什么东西。”温主任低声赞同。
罗浩的每一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里。
在温友仁看起来，这事儿就是消化内科故意推诿患者。
自己治不好棘手的病人，然后假借患者20年前做过胆囊切除术，让患者来普外科住院。
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20年前，患者20年前做的胆囊切除术，和现在的肝脓肿有什么关系！
扯淡！！
温主任特别满意的看着罗浩，觉得这小伙子简直太出色了，一眼就看到了问题的实质并且愿意帮普外科出头，而不是和稀泥。
“小罗，辛苦了。”温主任很难得的说了一句辛苦。
“温主任，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先忙着，我去汇报一下情况。”
罗浩并没有直接回医务处，而是帮着陈勇把患者收进来，尽可能的了解到更多信息。
根据罗浩自己的判断，以及诊断辅助ai计算出来的确定诊断，罗浩认为污水池综合征的诊断无误。
不过罗浩知道事关重大，问清楚病史，知道20年前的手术也是在矿总做的，他去了一趟病案室。
直到找到那份“古老”的病历，罗浩的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微笑。
回到医务处，罗浩先和林语鸣汇报了患者的情况。
“手术是20年前外科国华老主任做的，我还去了一趟病案室，把当年的病历借了出来。”
“20年前……那时候能写病历就不错了，基本都是实习生乱抄。”林语鸣问道，“有价值么？”
“有！”罗浩拿出一本泛黄的病历，放到桌上，“大病历、病程记录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但手术记录看笔迹和写大病历的人不同，我觉得应该是当年国华主任自己写的。”
“哦？！”林语鸣眼前一亮。
现在是电子病历，主任、术者都很少写手术记录。
当年可是手写病历，国华老主任能手写手术记录，一定有原因！
“患者的情况有些特殊，虽然诊断胆囊炎、胆囊结石，可手术的时候国华主任没有简单的胆囊切除，还做了高难度的胆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的操作。”
“国华主任写的很清楚，患者有胆总管泥沙样结石，所以做了胆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
林语鸣找到手术记录那一页，轻轻翻动。
岁月荏苒，这本病历自从入库之后再就没被翻动过。
病历中飘出清淡的霉味儿，无声的告诉后人当年发生的一切。
“现在患者怎么诊断？”林语鸣径直问道。
“污水池综合征。”
“？？？”林语鸣顶着一脑袋的问号。
“这病也叫做盲端综合征、盲袋综合征、盲窝综合征，是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后一种少见的并发症。
是指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术后由于食物残渣、结石等蓄积在胆肠吻合口至 Vater壶腹部形成的盲袋内，从而引起一系列的临床症状。”
林语鸣大略能明白罗浩描述的内容。
“需要外科手术治疗么？”
“从前是，需要外科干预治疗。但最近十年，主要用内镜乳头括约肌切开术，就是俗称的ercp术式再加胆道清理进行治疗。”
“内镜啊。”林语鸣的手在病历上轻轻敲打。
一束阳光照进来，光线中，陈旧的病历里的灰尘飞起，轻轻飘荡。
林语鸣在沉思。
打蛇打七寸。
必须要有确凿的证据把温友仁一棍子打死，即便不死，也得让他在矿总抬不起头。
敲打温友仁只是其中一个目的，林语鸣还想借机发展新技术。
听罗浩说的很棒，可关键是这病林语鸣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二十年前的胆囊切除术，术后并发症拖延了那么久才爆发，林语鸣本来下意识觉得可能性不太大。
但他心里对罗浩的信任与日俱增。
眼角余光瞥见罗浩，林语鸣有些恍惚，不知不觉中罗浩已经是大小伙子了。
光影之中，恍惚看见了曾经的那位老友。
罗浩和他爸长的真像。
“大舅，还有疑问么？我觉得可以咨询一下刘老师，要是刘老师也拿不准的话……”罗浩见林语鸣不说话，以为他有顾虑，便给出自己的建议。
“还需要做什么检查？”林语鸣问道。
“磁共振胰胆管造影。”
“行，伱和温友仁怎么说的，再跟我说一遍。”
罗浩再次复述了一遍自己和温友仁温主任的谈话，一字不落。
“带患者去做检查，一定要诊断明确，绝对不能含糊。你拿不准，就告诉我，我咨询省里的专家，当然，你也可以咨询你老师。”林语鸣低声说道。
“好。”
罗浩离开，林语鸣面前的a4纸上写满了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得懂的字。
拿起手机，林语鸣把电话打给刘副主任。
“老六，你说二十年前的胆囊切除术，要是有并发症的话是不是早就该出现了。”简单描述后，林语鸣问道。
“林老大，一般来讲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后5年内是并发症出现的高峰期。20年么，也不是没有过。”刘海森回答道。
但话锋一转，刘海森很轻松的说道，“林老大，不是你给的诊断，也不是你们矿总的主任们给的诊断，是罗浩，我没猜错吧。”
“……”林语鸣一怔。
“这病不常见，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怕是你们矿总做不了了。”刘海森道，“连手术都做不了，就别说20年后的并发症了。”
“是罗浩告诉我的，我拿不准，这才问问你。”
“接下来做核磁是对的，确诊后有几种解决方案。从前是外科手术解决，难度大，风险高；最近石主任做了几例下面地市医院送来的类似患者，效果都不错。”
“！！！”林语鸣眼前一亮。
“ercp的设备你那有么？”刘海森问道。
“有。”林语鸣戏谑道，“前些年矿区有钱，几乎所有新设备只要提要求就给买，还是最先进的。那时候可真好啊，没现在这么多破事。”
“害~小十年了，还能用么？”
“应该能用，虽然在吃灰，但每年厂家来保养我都跟着。”林语鸣道，“ercp可以解决，是吧！”
“嗯，但得资料齐备。这样，林老大你也不懂，我跟罗浩沟通。”
你也不懂，这话有点呛人。
但林语鸣没往心里去，上大学的时候比这难听的话多了去了，都是日常，都是日常。
况且这是实话实说。
挂断电话，林语鸣拿着笔，在a4纸上划来划去，鬼画符一般写着接下来要做什么。
温友仁？
嘿！
老子给你好看。
……
……
罗浩和温友仁“汇报”，说服他给患者做磁共振胰胆管造影。
温友仁的水平只停留在简单的胆囊切除术、胃大切、肠道切除、吻合上，高难度的胰管、胆管方面的诊断、鉴别诊断可以说一窍不通。
他欣然应允。
几個小时后。
患者经过抗炎对症治疗，疼痛有所缓解。
罗浩和陈勇带着患者去做磁共振胰胆管造影。
等影像出来后，陈勇皱眉看着屏幕中的图像，“罗浩，肝内、外胆管内存在轮廓不清的低信号充盈缺损，应该有异物。”
“嗯，考虑是胆总管十二指肠造口处存在导致梗阻的肠内容物。”
“果然！！”陈勇手握拳，丹凤眼眯成一条线，盯着屏幕，“我师父说患者很可能是做过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影像证明师父是对的！”
罗浩点点头，姜文明真心很厉害，脱离临床有些可惜。
但没办法，人各有志。
“我就说，肯定是温主任错了。罗浩，你们医务处没什么表示么？”陈勇问道。
“表示？要什么表示？”罗浩问道。
“临床治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黑白分明！”
说到黑白分明的时候，陈勇的眼神异常坚定。
他没戴三层口罩，俊朗的脸庞上仿佛写着黑白分明四个字。
“温主任毕竟是主任，要考虑到他的面子。”罗浩含含糊糊的说到。
“你们……真特么狗啊！！”陈勇愤怒。
还真是容易生气，罗浩微微一笑。
“只要患者得到妥善的处置，治愈疾病就可以，难道不是么？”罗浩问道。
“可以后呢？温主任水平那么低，还肆意打压其他医生。我师父手术做的好，被他硬生生逼到门诊去。”
“门诊也挺好，最起码不用倒夜班么。况且你不觉得你心里有公器私用的想法么？好像也没那么高尚。”
罗浩怼了两句，回头开始准备影像资料。
刘海森拉了一个群，把他自己、罗浩、林语鸣、石主任聚在群里方便谈事。
检查各种资料，查无遗漏后罗浩把患者的云端发到群里。
【石老师，麻烦您帮掌一眼，看看我们的诊断对不对。】
【稍等，我看一眼。】
几分钟后，石主任回了一条信息。
直到把患者送回去，石主任才留了肯定的答复。
罗浩的诊断正确，建议患者行经内镜乳头括约肌切开术+胆道清理术。
再往后的事儿就不是罗浩关心的了。
大舅准备收拾一下温主任，要不然温主任撺掇患者家属告医院的这种二五仔的事情真心过不去。
“你们太过分了。”陈勇还一直啰嗦着，只是被罗浩怼了两句后声音小了很多。
“还好，还好，最起码患者有了诊断么。”罗浩安慰道，“林处长正在联系请上级医院的专家来做微创手术，你放心，病肯定能治。”
陈勇面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但对罗浩依旧充满了不屑。
对这个认为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年轻医生，罗浩也有些好感。哪怕陈勇对自己一直很不屑，略有敌意。
“走，抽根烟去吧，别生气了。”罗浩把患者安顿好，拉着陈勇去防火通道。
“无烟医院！”陈勇的话说得很硬。
“害，我可看你师父抽烟。”罗浩无所谓，笑笑，“走吧，别生气。”
陈勇瞄了眼罗浩，似乎想起什么，“勉为其难”的站起来。
两人出门，迎面走来一个一米七的美女，大约25、6岁的样子，穿着卡黄色长外衣，丝袜，高跟鞋。
就这身穿搭，加上现在的天气，罗浩看见就打了个寒颤。
美女的抗冻指数真心逆天。
“你怎么来了。”陈勇站住，板着脸问道。
“你说你，我还不能来了？耽误你和小护士约会了么？”女人嫣然一笑，只开了一句玩笑，生怕陈勇生气，柔声说道，“给你送饭来了。”
“……”
看着女人手里递过来的保温饭盒，陈勇没伸手接。
陈勇不错啊，还有人送饭，罗浩站在一边看热闹。
“宝，跟你说件事。”女人亲昵的说道。
“你说。”
“我们再吵架，你能不能不生气过来抱抱我，抱抱我就好。”女人娇滴滴的说道，“我们是爱人，不是仇人，你别总板着脸。”
“你知不知道那时候你比过年的猪还要难按？”陈勇问道。
“你！”
罗浩伸手，在后面推了陈勇一把。
“一会还要准备全院会诊的资料，赶紧的。”罗浩小声提醒陈勇。
陈勇意识到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接过饭盒，和女人耳语两句。
女人笑颜如花，转身离开。
卡黄色的大衣似乎都笑成了一朵花，盛开的鲜花。
来到防火通道，罗浩打趣道，“不错，还有人送饭。我来医院快两年了，临床也没少接触，就没见过有家里人送饭的。”
“没意思。”陈勇摸出一根烟，没给罗浩，自顾自的点燃，大咧咧坐在台阶上。
“你这可是提上秋裤就不认账，典型的渣男思维。”
“扯淡。”陈勇道，“老子做事光明正大，开局就说好只谈恋爱不结婚。”
“呃……”
“还不是馋我身子。”
“艹！”
罗浩真心不知道陈勇竟然这么自恋，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那姑娘看着不错。”
“智者不入爱河，除非遇见富婆。”
“你这说话一套一套的都跟谁学的？”罗浩问道。
“我师父。”陈勇说起姜文明的时候，语气也柔和了少许。
“……”
“我师父说，最新的行善积德的方式有几种——不劝人结婚，不劝人生二胎，不阻止人离婚。”
“他单身？”
“嗯，离婚五六年了。”
罗浩想起大舅，按照姜文明的标准，大舅可不算行善积德。
“好好写病历，等你写完，我要审查一遍。”
“！！！”陈勇用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罗浩。
“你就会欺负人是不是？”陈勇不屑的说道，“温主任你们不敢动，就知道欺负小医生，一丘之貉。”
“都是为了你好。”罗浩笑笑。
“凡事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这也是机关的老爷们的口头禅。还有一个是什么来着？对了，愿干就干，不敢就滚，不差你一个。有本事去儿科说啊，你看咱医院儿科还能不能撑住。”
“这么多牢骚话。”
“牢骚话？我就是陈述一个事实。”陈勇已经把罗浩当成机关里的老爷们的一份子，一个字都懒得说。
他掐灭烟，摇摇晃晃离开防火通道。
罗浩没理会陈勇，他要是好好写病历，等全院会诊的时候他能变成小透明。
否则的话，陈勇有可能会被温主任拎出来挡枪。
罗浩只对陈勇的师父姜文明有些好感，对这个到处拈花惹草、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家伙没有任何兴趣。
点燃一根烟，罗浩坐在防火通道的台阶上开始细致琢磨ercp手术。
矿总没做过类似的手术，术前做一遍很重要。
罗浩谨慎的使用着系统手术训练时间。
第一次手术，完成度70%。
罗浩转瞬缓过神，篮网取石的时候有一个操作很难，需要精益求精。
但这还是次要的。
做过一遍手术罗浩才意识到有些耗材矿总未必有。
盘算了一下后罗浩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尹经理，我记得三年前公司投资了一个医疗器械公司。”
“罗先生，是的。”电话对面传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ercp手术耗材那面有么？我需要，很急。”罗浩提出需求。
当年卖掉比特币后，罗浩把一部分钱放在香江的一家历史悠久的信托公司。
但富人死于信托。
国内某植的信托公司让很多高净值家庭损失惨重，那之后罗浩拿出75%的资金，一大半存入银行做定期，另外一部分成立了两家公司——罗林不动产公司、罗林投资公司。
有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罗浩也不需要操心。
他隐约记得当年入股了国内一家医疗耗材公司，恰好现在有需要。
罗浩瞥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33的幸运值闪闪发光。
“罗先生，相关内容我在30分钟内……”
“不用那么详细，如果有做ercp的耗材，麻烦尹经理帮我找一份，我这面做手术用。要是没有的话，临时收购一家，或者通过医用耗材公司的渠道帮我带耗材过来，你看可以吧。”
电话那面陷入沉默。
“行，那就这样，我这面忙着呢，等你消息，尹经理。”
“好的，罗先生，如您所愿。”
挂断电话后，罗浩又一次进入系统手术室，开始手术训练。
几分钟后，罗浩心满意足的离开防火通道。
手术完成度100%，虽然代价是系统手术训练时间消耗一空，但罗浩依旧很满意。
回到医生办公室，陈勇闷头写病历，一句话都不说，就像是不认识罗浩似的。
罗浩也不在意，站在陈勇身后看他写病历。
“喂，你能不能不站在我身后！”陈勇马上抗议道。
“早晚都得给我看，我代表医务处入驻普外科。”罗浩淡淡说道。
“！！！”
陈勇终于理解了师父为什么选择出门诊。
虽然门诊也得和这些老爷们打交道，但相对而言打交道算少的。
Md！
陈勇心里骂了一句，不再搭理罗浩。
“小罗，你来一下。”
就在陈勇百般别扭的时候，温主任出现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招呼罗浩。
陈勇第一次觉得温主任看起来有些顺眼。
“小罗，全院会诊参加的人够多么？”温友仁问道。
“应该够多。”
“应该？那可不行。”温友仁不高兴，“消化内科仗着自己是上游科室，总把一些本来该属于他们的疑难杂症塞给我们普外科。这是歪风邪气，一定要制止！”
“温主任您说得对。”罗浩微笑。
“我建议，只是建议，希望小罗和林处长提一下。”
“温主任您讲。”
“这次全院会诊我建议以大查房的形式弄，所有科室的主任都要参加。”
罗浩笑的很开心，他看见温友仁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然后跳下去。
和林语鸣联系，那面没有丝毫阻力，最后全院会诊定在阶梯教室。
4个小时内，罗浩做了一份ppt。
虽然时间紧迫，但罗浩依旧有条不紊的完成这一切。
在温友仁的催促下，罗浩和他来到阶梯教室。
院内诸多科室的主任有一大半已经来了，他们表情严肃，觉察出来哪里不对劲儿，今天有大事要发生。
19 全院会诊（下）
十几分钟后，林语鸣进来，捧着搪瓷缸子满脸笑容的坐到主席台上。
他环视整个阶梯教室，临床绝大部分主任都到了。
几十名主任、副主任、责任主治医代表着矿总现在的中坚力量。
人到的差不多了，消化内科李主任坐在前排，瑟瑟发抖。
林语鸣端起搪瓷缸子，吹了吹茶叶沫子，喝了口水。
“人差不多了，现在开始全院会诊。”林语鸣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在阶梯教室里嗡嗡作响。
“普外科先汇报病史。”
阶梯教室里鸦雀无声。
全院会诊很多，说是全院，其实三五个相关科室已经算多的了。今儿这么多人齐聚一堂，应该……不，肯定有猫腻。
所有人都知道，伸长脖子准备看热闹。
陈勇硬着头皮站起来，他试图在原地汇报病史，但罗浩站在讲台上的麦克风旁冲陈勇招手。
没办法，陈勇这一刻恨死了罗浩。
来到麦克前，陈勇拿着病历开始汇报患者的情况。
“患者因腹痛、周身黄疸……”
陈勇拿着病历的手有些颤抖，这是因为激动、兴奋，身体内肾上腺素分泌过多所导致的，并不是因为他害怕。
开了个头后，陈勇冷静下来，身体对肾上腺素已经适应，手不再发抖，越说越流利。
几分钟的病史汇报，简明扼要，颇为干练。
他进入医院后，就是姜文明一手带起来的，基本功扎实可靠。
林语鸣对陈勇汇报的病历很满意，详略得当，突出重点。如果矿总的年轻医生都像他一样，那可真能说是未来可期。
“病史汇报完了，哪位主任先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林语鸣问道。
消化内科李主任犹豫中要站起来，但她刚刚动了一下，就看见身边的温友仁大步走上讲台。
“我抛砖引玉，先来讲几句吧。”
温友仁恶狠狠的盯着李主任，眼神充满了不屑，像是看一個死人。
“刚汇报病史，大家也听到了，患者是20年前做的胆囊切除术。”温友仁大声说道，“20年，都过了20年，我不知道消化内科是怎么想的，还把患者送到我们普外科。”
“难道说20年内患者的胆囊又长出来，需要我老温再上台切一次？”
“李主任！院里面、市卫健委三令五申要求不能推诿患者，落实首诊负责制。你们是怎么做的？看不明白病，就信手把患者推给兄弟科室？！”
火药味儿充斥在所有人的口鼻之间，哪怕感知最迟钝的医生，此时此刻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温主任。
这特么哪是全院会诊，这分明就是温友仁在泄私愤。
好像有点过分，有些主任、责任主治医心里想到。
可当他们看见林语鸣林处长淡定的捧着搪瓷缸子喝茶，心生无奈。
温友仁这是找医务处给背书，给消化内科一个好看。
唉。
都是同事，何必呢。
“患者有肝脓肿，我想这是消化内科把患者推给我的原因。李主任你先坐下，礼貌的把我的话听完。”温友仁的言语开始狂野起来。
他也瞥见了林语鸣的小动作，认为林处长在纵容自己，所以愈发肆无忌惮。
“肝脓肿怎么办？外科手术？不怕术后脓毒血症？治疗肝脓肿，要穿刺！穿刺！！穿刺！！！”
“三基培训里，穿刺技术是每一名医生都要掌握的，不是非要转入我们普外科才能治疗，你李淑梅别说不会！”
温友仁已经开始指名道姓。
李主任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差点没被气哭了。
“把患者推给我普外科，居心叵测！要是我上台开刀，术后患者高烧不退要住icu，是你李淑梅负责，还是我老温负责！！”
“我这里是外科，药占比低。患者很可能有脓毒血症等等并发症，需要用高级抗生素。你这是把麻烦推给别人，把性价比高的患者留在你消化内科！”
“无耻！！”
温友仁的话一句比一句狠，甚至连性价比这类平时不会说的话都说出口，最后还直白的骂出口。
“我……”
消化内科李主任想要反驳，可她面前没有麦克风，声音在阶梯教室里像是蚊子的嗡嗡声一样，忽略不计。
“开玩笑！”温友仁继续指责道，“伱这是推诿患者，没有确切落实市卫健委、矿总医务处的文件精神。是对矿总不负责，是对院长不负责，是对林处长不负责！！”
在座所有主任都傻了眼，老温的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
可没人想到温友仁这次杀疯了，仗着有医务处撑腰，竟然一点都不提患者的病情，把矛头指向消化内科。
普外科与消化内科的矛盾由来已久，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但万万没想到温友仁会借着全院会诊来打击消化内科。
“李主任，你来说说病情。”林语鸣打断了温友仁的话。
再说下去可能要骂娘了，林语鸣一直掌控着节奏。
温友仁横眼看着身材矮小的李主任，满是不屑。
李主任被气的血压都升起来了，走上讲台，冷静了足足两分钟。
这两分钟极其尴尬。
阶梯教室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有几个和消化内科主任熟悉的医生想站出来帮她说句话，但思量半天后还是放弃了。
“患者的情况很复杂，b超看是肝脓肿并发胆道积气。我考虑，很可能是局部有炎症导致的。”
“什么炎症？”温友仁大声问道，“胆囊切除了，胆道里没看见明确的石头，你说是哪来的炎症？还不是肝脓肿来的！”
“再说，有炎症可以内科解决，和外科有什么关系？！”
温友仁的态度咄咄逼人。
虽然没有麦克风，但他的声音很大，压的消化内科主任喘不过气。
罗浩站在幕布旁看着这一切。
李主任面对咄咄逼人的温友仁，并没有给予有力的还击。
看样子李主任并不知道污水池综合征，她只是凭借着多年临床经验判断患者可能和20年前的胆囊切除有关系。
但要她具体说清楚为什么，李主任力有未逮。
还是得自己出手。
罗浩看向林语鸣，过了片刻，林语鸣见李主任不说话了，讪讪的憋得满脸通红，也看向罗浩。
目光对视，罗浩点了点头。
林语鸣的手从搪瓷缸子上拿开，放到桌子下面，做了一个一刀两断的动作。
罗浩认真点头。
“李主任，那你先休息一下，都是医院的同事，有些小矛盾是正常的，温主任也没必要上纲上线。”
温友仁一脸得意，他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
“还有哪位主任谈一谈，咱们先聊病情。”林语鸣没着急，环视四周。
没人说话，鸦雀无声。
几秒钟后，林语鸣点点头，双手捧着搪瓷缸子，“那我们医务处说说意见，以供大家参考。”
嗯？
主任们都愣了下。
医务处说自己的意见？
全院会诊，医务处只负责主持，让相关科室别踢皮球。
怎么裁判要下场？
罗浩走上讲台，台下一片哗然。
曾几何时大家对这位协和的年轻博士充满了期待，可罗浩来矿总将近两年，一直默默无闻，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还有这号人。
最近罗浩是有点活跃，可相关科室只有妇产科和普外科，其他人知道的不多。
罗浩打开笔记本，连接投影仪，打开ppt。
呦呵！
专业！！
台下的主任、责任主治医们眼前一亮。
这是开学科年会的时候那些专家、教授们的做派，没想到在全院会诊里看到了。
全院会诊时间紧迫，从来就没见过用ppt的。
这回真是开了眼。
“各位主任，大家好，我代表医务处讲一下这个病例，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指出。”
罗浩朗声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温暖、和煦、敦厚，仿佛一道阳光照进所有人的心头。
刚刚温友仁带给大家的戾气被一扫而空。
“刚刚陈医生汇报过病史，这段我们略过。”罗浩道，“这里是患者在5个小时前做的磁共振胰胆管造影，简称MRCP。”
影像出现在屏幕上。
“十二指肠近端与胆总管之间可见胆道-肠道两者的沟通，肝内、外胆管内存在轮廓不清的低信号充盈缺损……”
罗浩开始讲述磁共振胰胆管造影的片子。
这段涉及到影像学专业高深的内容，哪怕在座的都是各科室的主任、责任主治医，但能看懂的人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别说是看懂，罗浩讲解，能听懂的人都不多。
“总结一下，磁共振胰胆管造影显示——胆总管十二指肠吻合口处存在肠内容物。”
肠内容物。
吻合口……
短暂的愣神后，在座的主任们都皱起眉。
“吻合口？什么吻合口？患者自己说20年前做的是胆囊切除术，哪来的吻合口。”温友仁诧异的问道。
刹那间，无数的回忆在温友仁脑海里浮现出来，他意识到可能有问题。
“是的，吻合口。”罗浩微微一笑，“在既往史中，温主任的描述是有错误的。”
错误！
错误的！！
罗浩直言不讳的指出温友仁有错误！！！
温友仁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结成冰，铁青的骇人，罗浩的话印证了他的一些猜测。
“不可能！患者自诉20年前在我院行胆囊切除术，这是患者自己说的！”温友仁大声吼道。
“温主任，麻烦小点声，这是全院会诊。”罗浩淡然看着温友仁，“既然手术是在咱们矿总做的，病历肯定在病案室。”
说着，罗浩点击电脑屏幕，切换界面。
古老泛黄的病历纸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哪怕只是影像，在座众人也能从当年的手写病历中嗅到时光荏苒的味道。
虽然病案室就在那，既往病历也都在病历架上，但却从来没有人去探寻过患者的既往病历，更别说眼前的患者是20年前做的手术。
无论李素梅还是温友仁，都遗漏了这一点。
诸多主任、责任主治医2mb的大脑完全搞不懂10g的内容，全部宕机。
罗浩轻轻手指轻轻滑动，找到当年老主任亲自书写的手术记录。
“这里，是我们矿总外科国华老主任亲自书写的手术记录。”
“我查过字迹，是国华主任亲手写的。”
亲手书写！
在当年那个手写病历的年代，写一份手术记录要20分钟，老外科主任竟然亲手书写，而不是交给手下的医生做这些杂事。
罗浩的话马上引起医生们的注意。
不用敲黑板，大家都知道这是重点。
尤其是温友仁温主任，他怔怔的看着熟悉的字迹发呆。
的确是老主任的笔迹，做不得假。
而老主任亲手书写手术记录，温友仁完全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手术一定有问题，或者说是可能会出问题。
为了避免意外或者手下医生写不清楚，老主任才会谨慎的自己书写手术记录。
国华老主任看着粗犷，但其实却心细如发，他这么做一定有这么做的原因。
温友仁一颗心悬了起来。
他已经嗅到了危险。
定睛往下看。
温友仁瞬间如坠冰窟。
患者当年做的的确是胆囊切除术，但因为书中探查发现胆总管里有大量泥沙样结石，所以老主任除了切除胆囊以外，还做了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
如果是这样……
温友仁的头发一下子竖起来。
“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这是当年的术式。我们没有办法苛责患者，苛责一个非医疗行业的人能说出这个术式。一般来讲，患者只知道自己胆囊被切掉了。”
“病历就在病案室，我想如果有一点点职业精神，都应该去看一眼，您说呢，温主任。”
罗浩面带微笑，温和而坚定，直视温友仁。
！！！
温友仁血气上涌，怒发冲冠。
这特么是打自己脸！
当着全院各科室主任、责任主治医的面打自己的脸！！
啪啪作响。
而自己却没办法反驳。
“做了又怎么样？胆囊已经被切掉了，外科还能做什么？！”温友仁开始胡搅蛮缠。
“温主任，说话声音大并不意味着你有道理。”罗浩淡然回答道，“接下来我们就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术后并发症开始讲。”
罗浩没给温友仁像泼妇一样撒泼打滚的机会，开始就胆总管十二指肠侧侧吻合术术后并发症讲起。
“患者的诊断应该是污水池综合征，也称盲端综合征、盲袋综合征、盲窝综合征。”
“磁共振的影像上，我们也能看见食物残渣、结石等蓄积在胆肠吻合口至 Vater壶腹部形成的盲袋内，从而引起一系列的临床症状。”
“相关的诊断依据是……”
“相关的鉴别诊断是……”
罗浩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有理、有据。
他就像是书写病历似的，把每一条都讲了出来。
刚开始还处于暴怒、怨恨状态中的温主任老脸惨白，双手颤抖。
医生，要靠职业素养说话。
在成为恶龙之前，每一名医生的梦想都很单纯——治病救人。（注：这句话来自本章说）
哪怕已经成为恶龙，面对自己无法撼动的、铁一般的事实，也只能无言以对。
温友仁想到罗浩的笑容，想到他跟自己请示要给患者做磁共振胰胆管造影。
一幕一幕像是临死前的走马灯似的在温友仁脑海里闪过。
他茫然中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陷阱。
看着主席台上手捧搪瓷缸子慢条斯理喝茶的林处长，又看了一眼意气风发，用铁一般的事实攻击自己的罗浩，温友仁大脑一片空白。
这爷俩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笑里藏刀，自己上当了！
“污水池综合征是典型的外科病例，现在说一下治疗。在以前，类似的患者需要二次开刀……”
罗浩没有纠结于打击温友仁，而是继续讲病历。
一副血淋淋的手术画面出现在投屏上。
“这是1995年的一个病例，只有一张图片，术者发表于中华外科学杂志。”
“当时的治疗手段是外科手术，但是随着近年来微创技术的发展， ERCP联合EST取石在胆总管下端结石治疗中已替代传统开刀手术。”
Est？
Ercp？
两个缩写出现在投屏上。
“罗医生，那是什么术式？”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责任主治医看的入了神，下意识问道。
罗浩像是早就预料到有人会提问，手指在电脑屏幕上滑动，找到有关于ercp和esd相关资料开始简略解释。
这回连林语鸣都听的极其认真。
罗浩的讲解言简意赅，通俗易懂，深入浅出。
五分钟后，罗浩微笑，“大概就是这样。”
说完后，罗浩没有继续讲，而是停顿了几秒钟。
“吁~”
不知哪个角落，有人如梦方醒，长吁了一口气。
有人听说过ercp，有人没听说过，但经过罗浩的讲解，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种术式对患者造成的创伤极小，论疗效的话远超外科手术。
罗浩打开了一扇大门。
门后的医生看见了一个崭新的天地。
如果要做外科手术的话，且不说患者受到的创伤，单单一个二次手术术中解剖结构改变，就给手术平添了无数的难度。
可ercp+esd手术避开这一点，只要切头乳肌、篮网取石就可以。
一想到棘手的手术治疗变得简单，在座的医生们都怦然心动。
只有温友仁是例外。
他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瞪着罗浩。
“温主任，您听懂了么？哪里不明白我可以再讲解。”罗浩面对温友仁杀人一般的目光毫不畏惧，微笑说道。
“！！！”
挑衅，这是纯纯的挑衅！！！
温友仁双手握拳，咯吱咯吱的响。
“回到我们要讨论的病人身上，外科手术的话我觉得以温主任的水平拿不下来，所以医务处建议外请专家行ercp+esd手术。”
拿，不，下，来！
罗浩根本不给温友仁留脸，很直白的说了自己的意见。
关键是罗浩每一句话都带着医务处，他代表的是矿总医务处！
刚刚还沉醉在新技术中难以自拔的医生们彻底醒过来。
针对眼前的患者，既是诊疗的碰撞，又是新旧理念的碰撞。
虽然ercp已经不算是新技术了，可矿总迟迟没有开展，单就矿总而言，这项技术堪称高端医疗。
“你凭什么这么说？！”温友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每一个字都粗粝的像是石子，磨的人耳膜生疼。
罗浩若有所思的看着温友仁。
“你瞅啥！”温友仁一拍椅子扶手，霍的一下站起来。
他愤怒的看着罗浩，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对罗浩饱以老拳。
众人紧张起来，有人看向林语鸣。
这时候身为医务处处长的林语鸣应该站出来安抚一下温主任，以免事态恶化。
然而。
林语鸣双手捧着搪瓷缸子在喝茶，对眼前的一切视而无睹。
罗浩没有笑，正色说道，“温主任，刚刚我对您的评价已经过高了，您确定要知道我凭什么这么说？”
哦呵！
罗浩的声音不大，但他面前就是麦克风。
每一个字都清楚的落到人们的耳中。
针锋相对。
温友仁的眼睛里有血丝出现。
“好，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对了，温主任，拳怕少壮，您最好坐下听我说，要是冲上来却被我打一顿的话……以后在院里谁看见您都会想到这件事。”
罗浩微微一顿，笑着道，“要是那样，但凡要点脸的都不会再在矿总里干下去。”
“你……”
温友仁知道罗浩说的是实话，可实话却很难让他接受。
罗浩打开另外一个ppt，“现在我们来看普外科在您当主任的前后手术难度、完成度、患者投诉数量的对比。”
“平时大家喝酒吹牛，怎么吹都无所谓。评定的省级名医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是医生，心里有数。骗骗普通人也就算了，可别把自己给骗了。”
温友仁险险把一口牙咬碎。
打又打不过，说也说不听，温友仁束手无策。
“这份ppt里的数据我查阅了近25年普外科的手术资料，应该没有疑问。”
“2011年，温主任成为普外科大主任之前，普外科每年完成1800例手术左右。4级手术占比450%，阑尾切除术、疝气修补术的相对数量并不多。”
“其中，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平均每年完成30例左右。”
“2011年以后，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咱们医院就没做过，高难度的4级手术也几乎为零。”
“虽然手术量下跌的不明显，可我查阅资料后发现腹腔穿刺术这种‘处置’都被温主任变成手术，汇报给医院。”
“真不知道温主任在做年度总结的时候，当着院领导的面是怎么说出来在自己的领导下，普外科的手术量再创新高的。”
阶梯教室里静的吓人。
罗浩已经不是在打温友仁的脸，而是把温友仁按在地上，脚踩他的脸在摩擦。
林语鸣很满意，手捧着搪瓷缸子，美滋滋的喝了口茶。
20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别的我不多说了，都是咱老矿总，在座所有人都是我的前辈，这些年的变化大家看在眼里。”
“说医疗，说治病。温主任您是省级名医，前年评上的，咱矿总第一人。”
“患者的既往史并不难了解，老主任写的病历就在病案室里吃灰。当年老主任为什么要亲手写病历？我想不外乎几个原因，其中之一就是！”
说着，罗浩顿了一下，环视与会的医生们。
这一刻，在阶梯教室里的所有主任、责任主治医都有些恍惚。
站在讲台上的罗浩是那么的年轻，虽然句句诛心，可他的笑容却依旧阳光。
刚刚的眼神，和大家对罗浩的固有认知截然不同，所有人都仿佛在罗浩身上看见了林语鸣的影子。
不，比年轻时候的林语鸣更犀利，甚至不逊于现在人老成精、令人畏惧的林处长。
“老主任担心患者术后会出现并发症，而且是很多年后自己已经退休甚至已经不在的时候出现并发症。所以！他怕小医生写不好手术记录，就亲自手写，记录当时的手术要点。
万一以后患者出现并发症，接诊的医生也好有的放矢的解决。”
说完，罗浩看着温友仁，“老主任手把手教的手术，怎么温主任就没学会老主任的谨慎、认真呢？”
话锋及此，温友仁涨的脸色由红变黑。
罗浩微笑，“温主任，你冷静点，现在我们回到病例中，说句公允的话，医务处认为温主任的意见是对的。”
？？？
！！！
除了林语鸣以外，所有人都被罗浩的话搞糊涂了。
指着温友仁的鼻子臭骂一顿，几乎已经把他家祖坟给扬了，在温友仁家的族谱里写上罗浩到此一游，就差跟孙猴子一样撒泡尿。
可罗浩回头却说温友仁的意见是对的！
罗浩在干什么？
医务处在干什么？！
“污水池综合征在从前，外科手术是第一选择，但现在么，时代不同了。”
“ercp+esd的术式才是第一选择。”
说着，罗浩转身，看向林语鸣。
林语鸣缓缓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
“呸~”
他小声的呸了一下，吐出嘴里的茶叶渣子。
“医务处的诊断和治疗意见大家都听到了，有什么不同的看法么？”
林语鸣问道。
阶梯教室里一片安静。
罗浩刚刚已经把诊断依据、鉴别诊断、确定诊断都给出来，有理有据，甚至为了论证自己的正确还搬出当年老主任手写的手术记录。
意见？
哪有意见。
谁敢有意见！
有的人已经低下头，手里拿着手机，上知网搜索污水池综合征的相关内容。
林语鸣等了几秒钟，缓缓说道，“ercp，在咱们医院还没开展过。几年前设备倒是买了，但缺人。温主任，李主任，你们俩说说，患者应该住普外科还是消化内科。”
温友仁一张脸变成猪肝色。
“林处长，住我们那吧。”李主任站起来说道，“胃肠镜室本身就归我们管，业务也相近。这个患者送到普外科，是我的不对，我在这儿给温主任道个歉。”
李主任话音刚落，转头和温友仁道歉。
林语鸣的话已经很清楚了，谁接这個患者，以后就要负责开展ercp手术。
如果是平时的话，李主任或许会琢磨一下，权衡利弊再做决定。
但刚刚被温友仁骂的狠了，心里满是火气，医务处帮自己把温友仁怼了回去，自己肯定要接住这张饼。
即便不是饼而是秤砣，只要能让温友仁心里不舒服，李主任都愿意做。
“温主任呢？”林语鸣不疾不徐的问道。
温友仁沉默，脸色精彩。
见温主任不说话，林语鸣敲了敲桌子，安排后继的诸多事项。
“原来医务处已经找医大一的专家了……”
阶梯教室里，一名责任主治医惊讶的压低了声音和自家主任说道。
那位主任面色凝重，看着手捧搪瓷缸子的林语鸣嘴唇动了动。
“主任，医务处这是把温主任吊起来打啊。”
“是又怎么样。”主任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啊？”
“老温办事不地道，也难怪医务处会下手这么狠。横行了十几二十年，终于撞墙喽。”
“以后温主任在院里面怎么见人。”
“不会看病，还怨别人？咱们当医生的，菜就是原罪！”
阶梯教室里，议论声窸窸窣窣的，医生们一边小声议论，一边看着林语鸣和温友仁。
林语鸣安排的很简单，不到两分钟就宣布散会。
别开生面的一次全院会诊，各科室主任们都变成了猴子，而温友仁是那只被杀的鸡。
散会，众人离开。
“老温，等一下。”林语鸣笑吟吟的招呼道。
温友仁见林语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笑容下面的刀子戳进胸膛，心梗差点没当场发作。
林语鸣就特么不是个好人，笑里藏刀，真捅自己的时候，下手狠的一逼。
最关键的是他特么捅完自己，还笑呵呵的叫自己老温，就像是从来都没事发生过一样。
“老温啊。”林语鸣捧着搪瓷缸子走到温友仁身边，“原本呢，我是准备让普外科接手ercp的，胃肠镜室你们俩科室一起分享。毕竟是手术科室，出点什么意外也好急诊急救。”
李主任仿佛被鞭子抽到后背，激灵一下。
“可惜，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林语鸣拍了拍温友仁的肩膀，惋惜的离开。
给你机会伱不中用！
这话像是一柄大锤，锤在温友仁的冠状动脉上。
八十~
八十~~
八十~~~
咚~咚~~咚~~~
温友仁眼前一花，差点没摔倒。
心前区绞痛，呼吸困难，温友仁感觉自己的三根冠状动脉同时痉挛。
……
……
“小螺号，病例讨论你做的不错。”
医务处长的办公室里，林语鸣不吝赞美。
“还行，在学校的时候总做类似的东西，习惯了。”
“不过有些事儿还是我这种老家伙出面比较好，你可以再温和一点。刚刚么，有些尖锐。太得罪人了，骂人的话应该我来说。”林语鸣道。
“我想过，感觉没用。已经撕破脸皮了，还担心那么多没什么意义。”罗浩坦然道，“而且温友仁撺掇患者家属要告飞刀的刘老师，这种事情我无法接受。不骂他一顿，我道心不稳。”
林语鸣上下打量罗浩，手捧着搪瓷缸子，笑而不语。
“对了大舅，有件事跟你汇报一下。”
“你说。”
“ercp手术的设备咱们矿总都有，但耗材没有。”
“我跟石主任联系一下，让他带。”
罗浩点点头，没提自己和尹经理交代的事儿。
自己那面做个补充就行，罗浩办事从来都谨慎、小心且低调。
“大舅，你最后说的那句话差点没把温主任心脏病说犯了。”罗浩笑道。
“实话实说。”林语鸣道，“心外科不做介入手术，那循环科做。普外科不做胃肠镜，那消化内科做。内外科、手术非手术科室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我想你比我更了解。时代，不同喽。
二十年前看不清楚，那是应该的，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看不出来？蠢的挂了相。”
罗浩点点头。
的确是给了温友仁机会，但他不中用。
“那句话也是告诉其他科室的主任们，以后还会有机会，希望他们能把握住。”
“大舅你准备……”
“医保那面压力太大，很多病的治疗不能依赖从前的路径。现在是不想变也得变，不想改也得改。”
“抱怨是没用的，换个方式呗。换的越早，好日子就能多几天。至于以后，谁知道呢。兴许哪天老美一下子变成十几个国家，咱的日子就好过了也说不定。”
嗯，责任都在美方，罗浩笑眯眯的想到。
……
……
“师父，你没去参加全院会诊，林处长太牛逼了！！”陈勇满脸兴奋的和姜文明说道。
“呵呵。”姜文明看着文档里的大纲，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没想到师父你说对了，林处长不是怂货，而是找机会给温主任来个狠的。”
“我看见了。”姜文明道，“刚开完会，我收到一大堆微信。”
“啊？”
“我在医院工作了十几年，狐朋狗友怎么也有几个，他们告诉我的。”姜文明笑了笑，“罗浩这小家伙挺有意思的。”
说起罗浩，陈勇沉默下去。
只是这一次，他的脖子有点柔软，没梗着。
“这么短的时间做了一份ppt，有理有据，说的温主任哑口无言。这是医疗基础知识上的碾压，属于降维打击了。温主任脾气不好，罗浩指着他鼻子骂，着实是痛快！”
“对了陈勇，你找罗浩去网吧了么？”
陈勇苦着脸，摇了摇头。
“罗浩不玩游戏，比师父你还要清苦。”
“我清苦么？哪里的话，老子过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姜文明道，“再说，年轻人哪有不玩游戏的……那你和罗浩的关系怎么样？”
陈勇想起自己刚刚在防火通道里斥责了罗浩，嘴里发苦。
“你呀。”姜文明了解自己这个小徒弟，他叹了口气，“信我，去找罗浩，尝试着加入他的医疗组。”
“他还在医务处，哪里有医疗组。”
“你就倔吧。”姜文明把目光从文档上挪开，深深的看着陈勇，“先是囊肿穿刺，接下来林处长大力推动ercp，我估计是医保那面压力太大导致的。”
“这是好机会，我年轻的时候就没这么好的事儿。馅饼砸脑袋上，你要有准备，知道那是馅饼，否则的话……林处长那句话怎么说的？”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
！！！
陈勇怔住。
这里面怎么还有自己的事儿。
机会，这是机会么？
……
……
三日后，患者经过抗炎对症治疗病情稳定。
林语鸣联系医大一石主任来做手术。
因为矿总只有机器没有耗材，所以石主任带着厂家的销售一起到了东莲市。
带着厂家销售跑飞刀，在几年前算是常态。随着医疗反腐的深化，已经绝少有人这么做了。
石主任和厂家经理坐在高铁商务仓，他觉得浑身别扭。
要不是心心念念罗浩这块璞玉，石主任肯定不会来，最多看在刘海森的面子上给患者留张床，让患者来省城看病。
下了火车，石主任迎面看见罗浩阳光灿烂的笑容。
一路上的忐忑都烟消云散。
罗浩这孩子真不错，怎么看怎么顺眼。
“石老师，您好。”罗浩迎上前。
他看了一眼，没有去接厂家销售的拉杆箱，而是接过石主任的双肩包。
“小罗，准备的怎么样？”
“石老师，我们矿总上一次做ercp还是5年前的事儿，也是请的教授，只做过一例。现在百废待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全力做到。”罗浩回答道。
石主任知道罗浩的基本功相当扎实，群里也和自己沟通了很久，患者的资料详尽，有手术适应症，无禁忌症。
罗浩担心的是耗材。
“我带着厂家销售来的。”石主任小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要是让人抓住把柄，以后不好解释。”
“好的好的，石主任，您放心。”林语鸣道。
治个病、做个手术还要像贼一样，石主任觉得好笑。
他和林语鸣浅浅淡淡闲聊几句，拉着罗浩上了车。
“小罗，今天你来给我配台，我看看你的水平。”
“我没做过。”罗浩谦虚回答道。
林语鸣的脸色有些难看。
Ercp手术先用内镜看，取石的时候也要接触x光。
如果是罗浩提出的要求，林语鸣肯定毫不犹豫的否定，然后把罗浩吊起来臭骂一顿。
但这是石主任的要求，要求后似乎还隐含着其他含义。
所以林语鸣没说话。
“没做过？我不信。”石主任哈哈一笑，“术前准备我都看了，很详尽，我手下的医生要是有你一半细心，我大年初一去庙里烧头香。”
“……”林语鸣愕然。
他没想到石主任竟然给罗浩这么高的评价。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跑来做手术。”石主任坦言道，“说是治病救人，看在别人眼睛里，都是医疗腐败。算了，不说这个，你准备一下，手术的时候你给我搭把手。”
“好，石老师。”
罗浩也不矫情，应了下来。
“小罗，咱们接触的少，但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算交浅言深吧。”
“石老师，您太客气了，我这种年轻人肯定需要前辈老师的指引。”
“玩游戏么？”石主任问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罗浩愣了下，随即回答道，“玩。”
“英雄联盟的比赛看么？”
“看。”
“2018年，IG战队在仁川举办的英雄联盟S8的比赛里夺得冠军，你知道吧。”
“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你的故事。”
罗浩马上明白石主任要说什么。
林语鸣和厂家的销售听的一头露水。
“在哪都是治病救人，这话没错，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么。”石主任对罗浩更是满意，和聪明人说话真心不费力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留在帝都，而是回到东莲市。但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你的故事。”
石主任叮嘱道。
“谢谢石老师。”
“客气，有想法跟我联系。”石主任道，“要是觉得有顾虑，可以先办个进修手续，在医大一适应一下。对了，你执业证的范围是什么？”
罗浩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石老师，我有7本执业证。”
“！！！”
石主任惊住。
他盯着罗浩仔细看，仿佛第一次看见这个小伙子。
7本中级证，7个执业范围，这背后应该有无数的故事。
自己随便说了一句——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你的故事。没想到，罗浩还真是个有故事的年轻人。
“好，好！好！！”
石主任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林语鸣也有些诧异，如果说罗浩老谋深算，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信。
可除此之外，又没什么合理的解释。
“看你的意思，医生的平台还是很重要的。”石主任看了一眼厂家的销售，矜持道，“现在不光是医生不愿意和厂家的人多打交道，厂家也不愿意多和医生打交道。”
“毕竟要避嫌么。”
“说句托大的话，省内你想找另外一名医生带着厂家销售和耗材去东莲市做手术，基本不可能。我为什么能做到？”
“平台和技术。”罗浩道，“医大一的平台，石老师您的技术，都是厂家需要的。”
“对，离开哪一个都不行。”石主任道，“翻过这座山，他们就会听到你的故事。东莲市太小，你很容易就翻过去。”
罗浩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
石主任见罗浩没给出明确的答复，也不着急。林语鸣比罗浩还要上心，从侧面打听，但都被石主任把话题岔开。
来到医院，像往常一样先看眼患者。
很多专家、教授到医院的时候患者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但这并不合规，而且多少有风险。
术前看患者是必须做的。
患者经过几天的对症治疗，病情已缓解，石主任看完患者后便带人来到手术室。
罗浩帮石主任披上铅衣，石主任去刷手。
当罗浩自己穿铅衣的时候，林语鸣走到更衣室，严肃打量了一遍罗浩。
“铅围脖，铅帽。”
“……”罗浩无奈的看着【能量转化】这项被动能力，心生无奈。
因为林语鸣不允许罗浩做介入手术，所以这段时间一直没机会尝试一下，看看这项被动能力到底好不好用。
今天石主任要求，林语鸣没说不字，但还是要求罗浩披挂整齐再上台。
罗浩没有尝试和大舅林语鸣顶嘴，仔细戴上铅帽，围上铅围脖。
“林处长，不用那么担心。”石主任道，“手术很快，吃线的时间在5分钟以内。”
“呵呵。”林语鸣干巴巴的笑了笑，没有一丝妥协。
罗浩在林语鸣的目送下走进手术室。
胃镜在食管、胃腔内顺利通过，在十二指肠处找到主rt，rt呈rt型（手术记录就是这么写的……也有呈其他形状，不啰嗦描述），开口胃绒毛状。
罗浩站在石主任身边，眼睛看着屏幕中镜子走到的位置，眼角余光没有疏漏石主任的动作。
石主任一抬手，罗浩便把造影导管递到他手里。
动作太过于丝滑，以至于石主任顿了一下，像是卡帧了似的。
插入造影导管后，30%泛影葡胺造影，胆管显影。
拍了一张x光片，影像显示胆总管直径约2.0cm，其内可见数枚充盈缺损，呈圆形及不规则形，最大约1.5cm x1.2cm，所示充盈缺损影可移动。
罗浩用仅存的手术训练时间尝试过治疗，患者的肝内胆管里有结石崁顿。
影像再一次证明系统的靠谱。
眼角余光看见石主任又一伸手，罗浩把早就准备好的拉式切开刀递到他手里。
就像是石主任手里原本就有拉式切开刀一般，动作圆润丝滑，仿佛石主任是一位大魔术师，需要的时候拉式切开刀就出现，不需要的时候这把刀就消失。
“小罗，你看这里面。”石主任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一抬手就有，证明罗浩的水平很高，所以对罗浩的态度更加欣赏，言语亲近。
“有结石卡在胆总管里。”罗浩道。
“能把结石取出来，全省能做到的人不多。”石主任笑眯眯看着屏幕，“我就是其中之一。”
罗浩拭目以待。
石主任一伸手，三爪篮网落在手心里。
他看也没看，掂量了一下，皱起眉。
“小罗，我不要这个，给我一个……”
话说到一半，石主任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家做手术，而是在东莲市的矿总院。
流畅的手术停止，石主任回头看了一眼无菌台。
只有三爪篮网取石器！
他想了想，双手举在胸前，回身找自己带来的厂家销售。
瞥了一眼，却没看见人。
流畅的手术被强行终止，石主任温和的脸庞上闪现出一丝怒气。
“林处长，叫小卫进来。”石主任硬邦邦说道。
林语鸣明白手术遇到了难点，可能需要特殊耗材，他也没拘泥于耗材商不能进手术室的规矩，转身去叫人。
很快，石主任带来的厂家销售进来。
“小卫，skylite取石篮网。”石主任道。
那名销售怔了一下，他打开拉杆箱，一件一件的找。
石主任没听到销售回答自己的话，就已经明白这货没带skylite取石篮网。
这是去外地飞刀的时候最烦的一件事。
各种设备、耗材用着不顺手，现在又不让自己带厂家的人，所以一旦出问题就会导致手术不顺利。
Md！
石主任心里骂了一句，脸色更加难看。
三爪篮网倒是也可以做，但那会导致手术难度骤然提升，会多出无数不可预知的风险。
“没带么？”石主任不高兴的问道。
“……”销售用沉默回答石主任的问题。
好脾气的石主任刚要骂人，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
“石老师，skylite取石篮网的话，需要的耗材我这面可能有。”
21 罗浩身后的“男人”
罗浩的话让胃镜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懵逼、混乱状态。
尤其是林语鸣，他很清楚矿总的ercp室自从会做的医生去了南方之后就一直空闲着。
虽然自己一直监督机器的维修、保养，努力保持随时都能用的状态，但耗材的确没有库存。
罗浩在说什么！
他那可能有？开什么玩笑！！变魔术么？他想把耗材直接“变”出来？
这孩子，越来越分不清轻重，得狠狠教训一顿才行。
“有？给我看看。”石主任疑惑的说道。
罗浩摘掉手套，走出胃镜室，站在走廊里打了一个电话。
“罗浩，你搞什么！”林语鸣很严肃地说道，“咱们矿总有没有我还能不知道？你能变出来那个什么什么篮网？”
“大舅，我去看一眼，要是有的话能解决很多问题。”罗浩急匆匆往出走。
“叫林处长！”林语鸣板着脸，严肃的训斥道。
“林处长，稍等啊，我联系一下的。”
说着，罗浩走去胃镜室门口的更衣处。
那里是患者进来换衣服的地方，也是医生、护士和患者家属沟通、交流的地方。
林语鸣一头雾水，石主任也好奇的跟了出来。
没有skylite取石篮网，手术只能暂时停止。
要是罗浩“变”不出来skylite取石篮网的话，硬着头皮试一试，实在不行只能让患者去医大做手术。
简单的事儿变得复杂了起来，石主任心里乱成一团。
他才不信罗浩能变出skylite取石篮网，心里抱怨着出门做手术真心不方便，什么都缺，以后不管谁说一定不出省城了。
在家千般好，出门事事难。
罗浩走到门口，打开门。
三个西装革履的男女走进来。
他们的步态有些怪，蹑手蹑脚，生怕有异常的响声似的。
“罗医生，您好，我是南方微创的销售总监聂长春，您叫我老聂就行。”为首的男人脸上满是笑容，微微躬身，伸出手。
罗浩和他握了一下手，礼貌热情却又含蓄。
“罗医生，尹经理给的要求很笼统，我也不知道您具体需要什么，就把能带的都带来了，您看一眼。要是还有什么特殊需求，我争取在3個小时内弄到。”
“聂总？！”一声惊呼传来。
石主任带的销售满脸惊骇，怔怔的看着站在罗浩面前微微躬身，略有卑微的中年男人。
“他是谁？”石主任一怔。
“他……他……”
“他什么他！到底是谁。”石主任不高兴的斥道。
“聂总从前是跨国公司的高管，后来被南方微创挖去，2年内在全国建立销售网络，公司业绩每个季度都大幅攀升，是我们业内的大佬。”小销售喃喃说道。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矿总的胃肠镜室里看见业内传说中的大佬。
而且这位大佬竟然在一名小医生面前尽显卑微。
小销售惊讶看着，几秒钟后他感觉聂总并不是单纯的客气，他对那名小医生的言谈举止里仿佛透着一丝生物链上下游生物之间天生的畏惧。
罗浩没听到身后的对话，就算是听到也不在意。
“有skylite取石篮网么。”罗浩问道。
“有，原产的、仿制的都有，一共三个型号。”聂总监精明干练的回答道。
他没有多说，而是接过身后一个年轻女人递过来的拉杆箱，打开箱子，蹲在地上找到三个型号的skylite取石篮网。
“罗医生，这三个您都带进去吧，哪个好用就用哪个。”聂总监道。
“！！！”
石主任看着琳琅满目的拉杆箱，心里掀起惊涛。
这比自家手术室备货都齐全，竟然还是移动式的。
罗浩到底什么来头！
“行，辛苦了。”罗浩接过三个型号的skylite取石篮网，和聂总监客气了一句，转身来到石主任面前。
“石老师，您看哪个合适。”
石主任哑口无言。
自己出门只带一个小销售，罗浩身边竟然有业内顶级大佬贴身伺候。这里面的差距之大，无以言表。
自己在东莲市的矿总么？协和也不过如此吧。
这特么是帝都的两院院士级别的待遇！
“石老师？”罗浩见石主任不说话，又叫了一声。
“先拿进去，我仔细看看。”石主任故作镇定，转身回ercp室。
石主任风中凌乱。
“说句托大的话，省内你想找另外一名医生带着厂家销售和耗材去东莲市做手术，基本不可能。我为什么能做到？”
不久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在耳边传来。
石主任羞愧万分。
罗浩不仅能做到，而且做的更好。
翻过这座山之类的话似乎也和罗浩没有任何关系。
哪怕在东莲市的已经没落的矿总院里，罗浩的故事依旧有人愿意听。
而且听故事的人还是一位相关产业的大佬级别人物，人家不仅听，还先把耳朵洗干净再听。
罗浩跟在石主任身后回到内镜室，他一口气把三个型号的skylite取石篮网都打开。
“啊！罗浩，你干什么？”石主任一愣。
“用啊，石老师您试试哪个型号更和手。”罗浩道。
“这……skylite取石篮网太贵了，记在患者身上的话费用……”石主任结结巴巴的说道。
“肯定不会记在患者身上，石老师您看看哪个用得顺手，记账就记这个。其他的让厂家记损耗，和患者没关系。”罗浩说得理所当然。
“！！！”
石主任刚想反驳，猛然又想起那位业内大佬看见罗浩的时候微微躬身的卑微样子。
虽然石主任可以对小销售们呼来喝去，但他知道自己绝对见不到这个级别的大佬。
既然是这样的话，好像浪费一点也无所谓。
石主任立马接受了罗浩的建议。
先拿起一套skylite取石篮网设备，石主任在手里试了试，摇摇头。
他在三者之间选了十几秒，最后选中了一套设备。
设备趁手，丝滑无比，一上手就知道这东西是国内能接触到的顶级货，医大一都没有。
有了趁手的家伙，石主任的手术做的飞快。
碎石、取石，肝内胆管清理，不到20分钟手术结束。
“打完，收工！”石主任略有点小兴奋的说道。
罗浩开始做收尾工作。
石主任下意识想下台，但念头一转，他留在手术台上和罗浩一起做收尾。
手术圆满结束，罗浩很开心，虽然这台手术没有系统任务，获得的经验值对自己提升也很小，但罗浩依旧很开心。
患者基础全麻苏醒，被送回病房。石主任拉着罗浩问道，“小罗，你和那个厂家的销售总监认识？”
“不认识。”
石主任一撇嘴。
罗浩看出来石主任有些不高兴，认为自己说的是假话，在敷衍他。
“石老师，我真不认识他。”罗浩无奈解释道。
总不能跟石主任说自己是他们公司的股东不是，要是那样的话，解释起来更麻烦。
罗浩也很无奈。
“我知道了！”石主任忽然眼睛一亮。
罗浩微微怔住，他知道什么了？
“小罗，一定是你老师带伱参加年会的时候认识厂家销售的！”
石主任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得意说道。
那位业内大佬之所以给罗浩面子，不远千里带着琳琅满目的耗材过来“救台”，是因为罗浩身后的人牛逼。
这么一想，所有疑点都得到了圆满的解释。
不是罗浩牛逼，而是站在罗浩身后的“男人”牛逼。
罗浩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患者已经送走，罗浩、林语鸣陪着石主任去更衣室换衣服。
更衣室里，石主任带来的小销售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鸡仔一样站在角落里，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聂总监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等罗浩。
见几人进来，聂总监起身，恭敬询问，“罗医生，skylite取石篮网您用着还趁手吧。”
“趁手，手术很圆满，谢谢。”罗浩点点头。
聂总监松了口气，“罗医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您直接联系我就行。您一定不要客气，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码，24小时开机。”
“好。”罗浩接过聂总监双手递来的名片并收好。
见罗浩没有把名片随便一扔，而是收到钱包里，聂总监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一些。
“聂总监，是吧。”林语鸣问道。
“您好。”聂总监不知道林语鸣的身份，但也不得罪。
“我是矿总医务处处长，这次辛苦您送来的skylite取石篮网。麻烦问下，耗材我们该怎么入账？”
“用哪个走临采就行，其他的忽略不计，我走消耗。”
聂总监的话和罗浩的话不谋而合，听的石主任眼皮子直跳。
钱没多少，肯定在这位聂总监的权限范围之内。
但问题在于他的态度！
似乎只要罗浩高兴，聂总监肯做任何事。
至于“那点”损耗，他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吃过见过，石主任接触过很多厂家的销售、经理，早已经品出来这里面的味道。
聂总监也不多啰嗦，知道罗浩这面还有其他事儿。
他又和罗浩简单客气几句，重申有事儿给自己打电话，便躬身表达敬意后离开。
“小罗，你导师是谁？怎么耗材商里的大佬这么给面子。”石主任问道。
罗浩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哈哈，真做手术哪有不和厂家打交道的。很多导丝、导管都是临床术者提出意见，厂家再定型制作出来。不用忌讳，都是自己人。”
石主任笑呵呵说道。
虽然告诉罗浩不用忌讳，但他见罗浩没说话，也就不再追问。
今时不同往日，虽然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还是距离厂家远一点的好。
瓜田李下，还是要避嫌。
换完衣服，众人去看术后患者。
手术虽然不大，但出于稳妥的心态再看几眼还是应该。
走出胃肠镜室，罗浩感觉自己有些……不一样。
自己年轻，身体好，体能虽然不像是幸运值那么高，但也比正常人高一点点。
只是一台ercp手术而已，术程不到40分钟，哪怕披着铅衣也不觉得有多累。
可是！
做完手术自己非但不觉得累，反而精力充沛，每一个细胞都活跃着，腺嘌呤核苷三磷酸的高能磷酸键噼里啪啦的断裂，释放着能量。
是【能量转换】的作用么，罗浩看着系统面板里的被动技能栏中的【能量转换】这项被动技能，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披甲做手术需要体力，毕竟身穿二三十斤的铅衣只要一两个小时很多技术动作都会变形。
有了能量转换这项被动技能，自己既可以不用担心x光散射线的辐射，又能增强体力。
不用等电影、小说里的末世，这项被动技能也是神技。
甚至，比罗浩想象中更强。
林语鸣见罗浩有些木讷，他担心的走到罗浩身边问道，“小螺号，你怎么了？”
罗浩微微一怔，才明白大舅的意思。
“大舅，没事。”罗浩道，“ercp吃线时间非常短，几乎为零。”
“屁的几乎为零！”林语鸣不高兴的斥责道，“你做其他手术我不管，但穿铅衣、吃线的介入手术不能做！”
罗浩看着【能量转换】的被动技能，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舅，我说什么你都不信。这样，放射科有辐射剂量监测牌，你知道吧。”
“知道。”林语鸣一边走一边看着罗浩，小心提防着罗浩要搞什么鬼。
“三个月一换，送到……”
罗浩的话没说完就被林语鸣打断。
“我知道送去哪，你简单点说你想干什么。”
“给我弄一个，然后我做台手术。要是超标了，我就不做了。要是没超标……”
“人家是三个月一查，一台手术能查出来什么。小螺号，你别以为我不懂，老子学放射的时候还没你呢。”
“大舅，你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保证，保证没事。科学上讲x光是直射线，不会散射。还穿着铅衣、铅围脖戴着铅帽。”
“滚！”林语鸣不容分说骂出口。
罗浩也很无奈，总不能和大舅解释系统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儿吧。
送患者回去，石主任家里有事儿，没吃饭便去赶高铁。
临走的时候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和罗浩说，但却没说出口。他看罗浩的眼神变的很复杂，一言难尽。
把石主任送走后，罗浩在消化内科观察患者术后情况，患者比较乐观，黄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一次采血化验后，实验室指标证明不是幻觉，总胆红素、间接胆红素都在降。
帅气！
哪怕没有系统任务，罗浩见患者逐渐康复，心情也相当愉悦。
【能量转换】带来的精力充沛没有消耗光，几个小时后罗浩还充满力量。
这东西有点意思，罗浩猜测这项被动技能可能来自于未来的可控核聚变。
“罗医生。”
罗浩回头，看见陈勇戴着口罩站在门口。
“陈勇，你怎么来了。”罗浩热情的笑问。
“你……你……”
陈勇支支吾吾的说道。
见陈勇有些为难，罗浩走出门，“怎么了？你别这样，弄的我感觉你要问我借钱。”
“借钱，没有啊。”罗浩强调道，“咱一个月工资就五千多，我也不够花。”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少年何须愁这三两钱。】
手机响起。
罗浩刚拿起手机还没接听，就看见一身黄衣、戴着头盔的外卖小哥走进来。
小哥一只手拎着两个大袋子，见罗浩手机响着，便顺着声音走过来。
“是我叫的，尾号1986.”
小哥把袋子交给罗浩。
满满两大袋子奶茶，陈勇鄙夷的看着罗浩，“钱不够花，是这样么？”
罗浩笑呵呵的拿出一杯奶茶交给陈勇，“夜班了，给值班的医生护士买杯奶茶补充点糖分。值夜班已经很苦了，需要这个。”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陈勇犹豫了一下，“你去网吧开黑么？”
“啊？”罗浩一愣，没病吧您呐。
口罩遮挡不住的地方，能看见隐约的红晕，陈勇有些不好意思。
“嘿。”罗浩转念之间明白陈勇的意思，“稍等我下，我把奶茶分了，然后看眼患者。我没吃饭呢，咱们去撸串啊。”
“好。”
陈勇松了口气。
十几分钟后，罗浩见患者状态平稳，换了衣服和陈勇离开医院。
“罗浩，协和医学院平时都教什么，我觉得你应该没接触过ercp，怎么一上手就会呢。”
“我们当年……”罗浩说着，瞥向陈勇，“你平时戴口罩热不热？又不是支原体大爆发的时候。”
“摘了口罩很麻烦。”
“嗯？”罗浩奇怪，“吃饭怎么戴。”
“所以我很少出门吃饭。”
罗浩也没勉强陈勇摘掉口罩，戴不戴口罩对罗浩没什么影响，他也不关心。
信步来到萉垟烧烤，丁老板正在烧烤摊前忙碌着。
丁老板瘦高，肤色黝黑，可能是被烧烤的烟熏出来的。
“小螺号来了！”丁老板看见罗浩后热情招呼道。
“丁老板，我们两个人，随便给上点。”罗浩笑呵呵说道。
“没地儿了，拼个桌。”丁老板招呼服务员帮拼个桌，“下次来之前打个电话。”
“没关系，下班了随便吃一口。”
拼桌的是一对夫妻，带着个4、5岁的孩子。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精力充沛，根本没有一刻老实。
“罗浩，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ercp。”陈勇问道。
“我不会做，手术是石老师做的。”罗浩矢口否定。
“切。”陈勇细长的桃花眼一眯，慢慢鄙夷，“你以为我瞎？”
罗浩刚要说话，拼桌的小孩子在父母一阵阵“不要跑”的劝阻声中一阵疯跑，撞在罗浩的腿上。
熊孩子真心没办法。
罗浩把孩子扶住，看了一眼没受伤。
“不好意思啊。”孩子的母亲连忙道歉。
“没事没事。”
“都说了让你不要跑，过来。”孩子的母亲柔声招呼小孩子。
熊孩子都是家长惯出来的，看来眼前这位也是个惯孩子的主。
罗浩有些无奈，但却不想多管，只琢磨着一会烤串上来，签子要收好，否则扎到孩子就不好了。
“乱跑，很危险的，妈妈跟你说过没？”孩子的母亲柔声问道。
“说过！”小孩子在母亲的怀抱里拼命想要挣脱。
“啪~”
一记耳光抽在孩子脸颊上，五个手指印瞬间浮现出来。
罗浩和陈勇都吓了一跳。
孩子的母亲抽完熊孩子耳光，声音却没提高，依旧温柔。
“妈妈跟你说乱跑很危险，现在知道危险了嘛。”
“！！！”
“！！！”
罗浩、陈勇一头惊叹号。
熊孩子嘴一撇，就要嚎啕大哭。
“憋回去。”孩子的母亲继续温柔说道，“在公共场合哭闹也很危险，妈妈跟你讲过的。”
真……危险。
罗浩害怕极了。
“罗浩，你和这位真像。”陈勇凑近，小声说道。
“什么?”
“全院会诊的时候，你也是笑着跟温主任这么说的。当时我就看见你一记耳光一记耳光的抽温主任，一边抽，一边笑呵呵的说——我都告诉过你很危险的。”
“……”
罗浩无语。
还是眼前这位孩子的母亲更凶一些。
熊孩子立马老实了很多，乖巧的坐在桌前憋着嘴硬生生把眼泪给憋回去。
“温主任那面怎么样？”罗浩随口问道。
“看样子不服气。”陈勇道，“全院会诊结束后我就一直注意他。温主任这么多年都没吃过这么大的亏，你要小心点。”
“呵呵。”罗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温友仁作妖能作出什么花来？
临床工作，菜就是原罪。又不是竞争大院长，他那些小手段都使不出来。
有效的惩罚教育就是将长期的潜在危险转化成眼前明确的危险，让尚未有长期风险意识的小孩子对某种行为产生警惕。
如果温友仁觉得不够的话，自己不介意再给他一次体面的机会。
很快丁老板把烤串送过来，又加了两个馒头片。
馒头片烤的焦黄，散发着阵阵香气。
“吃饭吃饭。”罗浩也有点饿了，刚刚给值班医生、护士订了饭，他在病房看护患者，一口没吃。
现在看见丁老板亲手烤制的馒头片，食指大动。
【能量转换】还可以扛饿，但却没有饱腹感。
一口烤串吃进去，香嫩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满满的满足感。
真心好吃。
罗浩心里感慨。
“小哥哥，加个微信？”
刚吃了一口，一个靓丽的身影来到陈勇面前。
二十多岁的女生，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她的脸有点红，但还是鼓起勇气把手机送过来，二维码出现在陈勇面前。
罗浩怔了下。
他也遇到过被人要微信的情况，可……陈勇刚摘了口罩，就有人来要微信，这也太离谱了吧！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陈勇翘起右手小指，“媚眼如丝”的看着罗浩。
女生怔住。
22 老阴比
“喂，过分了。”看女生悻悻离开后，罗浩小声抱怨，“你刚刚那句话弄的我一身鸡皮疙瘩，再拉我当挡箭牌，说这么恶心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我都说不能摘口罩，你又不信。”陈勇倒是无所谓，甩开了开始撸串，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罗浩真心没想到陈勇的口罩还有这层含义。
“颜值不够，很难理解到我的苦恼，你们这些凡人。”陈勇淡淡说道。
“……”
“卡梅伦拍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最开始定的男主不是老李，你知道么？”陈勇忽然问了一句远在天边的话。
罗浩摇摇头，仔细看陈勇，和小李子一点都不像。
“面试的时候，所有女同事都跑出去围观老李。话说当年他年轻的时候，老李的颜值还是能和我比一下的。”
“呃……”罗浩无语。
“老李那时候还是小李子，他来了，所有在片场的女性都开始犯花痴。卡梅伦没有坚持自己的观点，选择相信广大女性的审美。”
“然后呢？”罗浩问道。
“我是用实例告诉你，有些东西出生的时候有也就有了，没有就是没有。有些事呢，你是想不懂的。”
罗浩低头吃烤串，身边的小孩子乖巧坐着，脸上的巴掌印很显眼。
真想抽陈勇一巴掌，罗浩的手有点痒。
能看出来陈勇想要找话题，但他的话题生涩而无趣。
吃完饭，罗浩扫码买单，离开萉垟烧烤后问道，“伱今天这是怎么了？”
话说的有点含糊，但陈勇明白。
口罩动了动，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我不习惯和男人说话。”
“！！！”
罗浩真想趁着【能量转换】还没消失前狠狠踹陈勇一脚，这货看起来真是很欠揍。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少年何须愁这……】
手机响起。
罗浩拿起看了眼，是林语鸣打来的。
第一时间接通电话。
“罗浩。”
电话那面传来严肃的声音，罗浩凛然。
肯定是医院有事儿，要不然这个点大舅打来电话，第一句应该称呼自己小螺号。
【有个肠梗阻的患者，考虑是肠套叠。】
“多大年纪？”罗浩问道。
“42.”
“！！！”
肠套叠常见于小孩子，就像是吃饭的时候遇到的熊孩子那种年纪比较容易得。
成年人的肠套叠，一般都伴随着恶性肿瘤。
“正在做增强CT，你来看一眼。”
林语鸣的话很强硬，不是和罗浩商量，而是通知。
“好，我这就到。”
挂断电话，罗浩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急匆匆赶奔ct室。
刚到ct室，里面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难道患者猝死了？！
罗浩心里一紧，与此同时耳边传来“叮咚~”的任务提示音。
【急诊任务：良性还是恶性
任务内容：准确诊断肠套叠的病因与良恶性，并成功手术治疗。
任务时间：8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辅助诊断ai碎片×2。】
任务出现，罗浩却没开心。
自己不是科室主任，手术轮不到自己主刀。
哪怕主动请缨，无论是林语鸣还是相关科室主任都会拒绝。
有时候医疗系统“论资排辈”的气氛就是这么浓郁，几乎成了思想钢印。这里面当然有道理与逻辑，可对罗浩来讲这种规矩就是个噩耗。
系统又颁发了一個无法完成的任务。
虽然如此，罗浩还是急匆匆走进ct室。
但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罗浩看见了做梦都没梦到的一幕。
躺在地上的并不是患者，而是……温友仁温主任。
温友仁手捂着胸口，脸憋成猪肝色。
林语鸣正在打电话，叫急诊科马上来人。
这是怎么了？
“切，装的。”陈勇在罗浩身后小声鄙夷道。
装的？
罗浩瞥了一眼ct屏幕，患者的增强ct已经出来。
不用辅助诊断ai罗浩也能给出明确诊断——肠套叠+占位性病变。
影像上显示——肠腔内存在一长度为6cm的细长结构，为均匀脂肪密度且边缘清晰，提示肠脂肪瘤。
“林处长，我来了。”
见林语鸣打完电话，罗浩马上说道。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躺在地上的温友仁。
温友仁的脸憋成猪肝色，口唇略有发绀，可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心梗发作。
毕竟憋气的话可能让脸色改变，口唇颜色变化，但大汗淋漓很难伪装出来。
在这一点上，罗浩同意陈勇的意见——温友仁在故意装病。
可是温友仁为什么这么做呢？
当众摔在地上，一会心电图提示没有问题，温友仁怎么解释？
“你先看片子，不用管温主任的急诊急救。”林语鸣沉声道。
很快，120急救医生跑过来，用担架把温友仁直接送去循环内科。
又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林语鸣才沉着脸回来。
“罗浩，你怎么看。”林语鸣问道。
“肠内占位性病变，考虑是良性的。”罗浩回答道。
“良性?你确定么？”
“不确定，你知道的，只有病理才是金标准。在病理结果出来之前，任何确定的说法都是骗人的。”
“……”
林语鸣恨死了这种典型的医生交代病情的说话方式。
哪怕轮到他的时候也会这么说。
“罗浩，我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看是良性的，但需要病理金标准。”罗浩道，“林处长，温主任是……”
“他怀疑是恶性肿瘤，自己没水平做不了，转上级医院时间不够，肯定会肠道坏死。所以，干脆直接装死。”
林语鸣狠狠说道。
装死，这个词还真是形象。
林语鸣只说了“最好”的猜想，还有一个更加恶劣的猜想林语鸣怕教坏小孩子，所以没说。
罗浩没就温友仁的事儿展开讨论，他对那些老阴比们的龌龊手段毫不在意，而是开始联系帝都的老师，给出一个正确的确定诊断。
林语鸣看着忙碌的罗浩，心中安稳。
罗浩是矿总联系上级医院、获得高端医疗的桥梁。
自从罗浩回来后，有些事儿交给他办就行，完全不需要自己操心。
高端医疗，无论对谁来讲都很重要。
没有罗浩，副院长对自己来讲是可望不可及的。
很快，罗浩和帝都相关专业的老师沟通完，那面同意罗浩的诊断——考虑肠内占位性病变是脂肪瘤。
有了确定诊断后，林语鸣的脸色却没变得好看一点。
“林处长，诊断已经明确，需要马上做急诊手术。”罗浩建议到。
“嘿！”林语鸣冷哼，面带寒霜。
罗浩有些懵。
“普外科除了温主任以外没人能做肠道切除手术。”陈勇拉了拉罗浩的衣角，小声说了一个“秘密”。
“！！！”罗浩惊讶。
“温主任把稍微高级一点的手术都拢在自己手里，其他人碰都不能碰，因为这事儿，逼走了至少3名医生。”
“林处长，这种事情咱医务处不管么？”罗浩问道。
“科室内部的问题，又没犯规矩，也没患者家属投诉，主任觉得手下的医生做不了高级别的手术，我怎么管。”
什么时候肠道切除、吻合都算是高级别的手术了？罗浩表示不懂。
“就这样，我马上联系一下，找个能来手术的医生。”林语鸣心不在焉的说道。
全院会诊的时候医务处指着鼻子把温友仁骂的狗血喷头，爽是爽，可的确让温友仁怀恨在心。
林语鸣也没想到这货竟然会用手术、用治病、用患者的安危来要挟自己。他心里面琢磨着应对方案，顺便把温友仁家的祖坟刨了三十六遍。
不过林语鸣也没着急，他从来不惮于用最坏的的想法揣测别人。对于温友仁的做法，林语鸣心里早就有应对。
患者有肠套叠，肠道供血有问题，手术稍微迟一点就会出现肠坏死。
到时候要切的可不仅仅10cm肠道，切1米肠子都是正常的。
Mb！
林语鸣心里骂道。
温友仁真不是个东西！
罗浩微微皱眉，跟着林语鸣快步走出去。
“大舅，找不到人的话我能做。”
“嗯？！”林语鸣惊讶回头看罗浩，“小螺号，人命关天，别闹了。”
罗浩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纸，随手翻了一下，找出一张递给林语鸣。
是中级证的复印件，上面有执业范围。
“光有执业范围没用，你还得有那个技术水平。”
话音刚落，林语鸣就陷入沉思。
如果说卵巢囊肿、肝囊肿穿刺固化术简单，根本不算手术，罗浩会做也没什么的话，那么ercp可不简单。
甚至可以说ercp全省能完成的医生绝对不超过50个人。
罗浩虽然没有亲手完成，但石主任对罗浩的评价极高……
或许能行？
不不不，这事儿太严重了，哪怕罗浩不是非法行医，林语鸣也不想冒险。
“大舅，可以这样。”罗浩鬼精鬼精的，尤其是出问题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像是cpu一样高速运转，浑身发光，瞬间就找到说服林语鸣的方式。
“怎么。”
“我先带陈勇去开腹，打开后把肠道复位。能做就做，不能做就用温盐水纱布覆盖，这样的话你找来救台的术者也不用着急赶十分二十分钟的。”
“？？？”
“！！！”
这的确是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手术资格我有，法理上没问题。我先去解决燃眉之急，其他的事儿都不重要。”
林语鸣决断明快，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上。
“好！”
“大舅，你准备找谁？”
“国华老主任。”林语鸣一边大步往出走，一边沉声说道，“他是温主任的师父，带温主任做了小二十年的手术。但老人家年纪大，可能不会那么快就到。”
罗浩点头。
“再有一点，咱们把温友仁得罪的狠了，国华老主任要是不理解，手术台上脾气暴躁的话，你有什么委屈都给老子憋回去。”
罗浩继续点头。
委不委屈是一回事，罗浩不在意，先把手术给做了才是正经的。
稍微耽搁，患者就得多切一米肠子。
与之相比，自己的委屈真心不重要。
诊断明确，术前准备已完成，医疗救治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
循环内科的单间里，温友仁翘着二郎腿躺在病床上。
“老温，你今天作什么妖。”温友仁的爱人不懂，满脸不耐烦的问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躺地上，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你懂什么。”温友仁鄙夷道，“今天的患者要做手术，切肠子再吻合，我跟你说，这可不是小手术。说句不夸张的话，咱们东莲市除了我没人能做。就算是我做，成功率也不高。”
“我怎么记得从前国华老主任在的时候这是个不大的手术呢。”温友仁的爱人疑惑问道，“一起吃饭的时候总能听到你们说遇到车祸患者，肠子都撞烂了，一肚子大粪，还说你们就是掏粪工什么的。”
“嘿。”温友仁得意的表情爬上来，“能做的人都走了，这几年我压着下面的医生不让他们做。姜文明，折腾多少次想要做这手术，我把他撵门诊去了。特么的，一个孙猴子还想跳出我的五指山？”
“小姜还不错，你怎么不让他做呢。”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温友仁道，“就像这次，林语鸣这条老狗竟然当着全院所有人的面阴了我一道，我倒要看看真遇到急诊，他找谁做手术。”
温友仁的爱人面露不忍。
“放心，我又不会真的不做手术。”温友仁道，“一会上台，我挂着点滴去。这回林语鸣肯定当孙子，哈哈哈！”
说到得意之处，温友仁哈哈大笑。
“他要不当呢。”
“你不懂。”温友仁一摆手，“干临床的都被治病救人洗脑了，一个一个蠢的很。”
温友仁的爱人愣住。
“我休息一会，到时候自己拎着点滴去手术室，林语鸣特么的得跪下来求我！”
……
十五分钟后。
患者已摆好体位，麻醉医生麻醉完毕，看着上手术的罗浩与陈勇，目光里满满的担心。
“陈勇，你师父呢。”麻醉医生问道。
“在家呢。”陈勇恹恹的说道，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老温病了，你们科能切肠子的只有你师父，叫他来啊！”麻醉医生建议到。
“关哥，你还记得前年冬天有一起车祸么？也是你麻醉的。那时候我刚从英国回来进临床，第一次抢救。”
罗浩竖起耳朵。
陈勇还是英国的留学生？是哪家野鸡大学？
“记得，那天老温喝多了，上不了手术台，你师父切的肠道然后做的吻合。说实话……”
麻醉医生说到这里，眼睛瞄了一眼手术室的气密门。
外面没有人影，静悄悄的。
“你师父的水平可要比温主任强，手术做的不快，但一板一眼，其实麻利的很。哪像是老温，国华老主任手把手教了那么多台手术，结果一些常见手术还做不好。”
“就因为我师父做了，后来患者痊愈出院前的那天被温主任找了个理由给停职去当教学秘书。”
“啊？他去当教秘是因为这事儿？”
“嗯，我估计是。”陈勇咬牙说道，“现在我师父要是敢上台，明天连门诊都出不了。”
“啧啧……”麻醉医生哑然无语。
他转头看罗浩，无奈的说道，“那也不能你带小罗上手术啊。”
陈勇怔了一下，口罩和帽子之间的皮肤有些红，憋了几秒钟，讪讪说道，“我当助手，是罗浩的下级医生。”
“！！！”
“！！！”
麻醉医生和巡回护士、器械护士都愣住，正在数数的两位护士数到多少都忘了，无法相信的看着陈勇。
“小罗，你做过类似的手术？”麻醉医生惊讶问道。
“做过，上学的时候做过几十例。”罗浩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道。
上学。
麻醉医生心里叹了口气。
那能算数么！
现在的矿总再也没有十几年前的那股子劲儿了，想当年矿总是省内东部地区第一的医院，全省也只比医大的三家附属医院略差，对其他医院，几乎都是遥遥领先。
可现在，什么臭鱼烂虾都……
唉。
麻醉医生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深深叹了口气。
罗浩站在手术台上，无影灯灯光有些白，白的耀眼。
这里就像是一个舞台，没有掌声，只有无尽责任。
罗浩并没有任何文艺的想法，找寻开皮位置后一伸手，低声道，“消毒。”
碘伏纱布拍过来。
力量有点大，罗浩很清楚器械护士对自己主刀表示很不满。
不过罗浩并没有在意，而是抬头眼睛眯了眯，给了器械护士一个微笑。
碘伏纱布术区消毒后，陈勇用干纱布擦拭，罗浩伸手，“刀。”
一柄手术刀拍在罗浩手心里。
执笔式，切开皮肤，干纱布第一时间压在手术切口上。
电烧止血后开始钝性分离。
麻醉医生在麻醉记录单上写下时间后抬头看了一眼心电监护和呼吸机上的数值，低头要继续写麻醉单。
可是他“咦”了一声，放下笔站起身，从患者头部看向术区。
写个记录的时间，已经开始腹膜保护了？！
麻醉医生识货，这么快入腹的术者不少见，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一名“第一次”做手术的术者身上。
他背手站在罗浩身后，凝视术区。
罗浩已经做好腹膜保护，轻轻切开腹膜，用钝剪刀延长。
彻底打开腹腔，罗浩拿起大弯拉钩，沾了温盐水拉开腹壁，把拉钩交给陈勇。
“后手高一点。”罗浩叮嘱。
陈勇很少见的没说话，明显有些紧张，但他配合的不错，术野暴露的相当好。
切口选的好，术野暴露的也不错，肠道扭转的地儿呈现在视野中。
“成年人的肠套叠可不多见，不能空气灌肠么？”麻醉医生只看了几眼，对罗浩的态度就有所转变。
手术科室，临床科室，要拿技术说话。
只要人不操蛋，技术越高就越受人敬佩。
何况罗浩还有系统给予的同行仰慕+1的加成，所以麻醉医生的态度由冷淡转为温和。
“看片子，患者的肠道里有一个占位性病变，不过不考虑是恶性，初步诊断是良性的脂肪瘤。”
罗浩道。
麻醉医生双手捂头，哀嚎，“病理科来人了么？！”
“林处长找病理科主任来做术中冰冻，已经开机了。”罗浩道。
“林处长在家睡了吧。”巡回护士没好气的问道。
大半夜找个“生手”主刀手术，手术室的所有人都对罗浩有意见。要不是有同行仰慕的加成，怕是巡回护士早就摔摔打打了。
“没有，林处长去国华老主任家请老主任出马。”罗浩一边捋肠子，把崁顿、套叠的肠道送解开，一边回答道。
原来如此！
手术室里的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罗浩只负责前期准备工作，后期手术都由国华老主任做。
那就好！
那就好！！
“害，不早说国华老主任要来。”巡回护士给器械护士搬了一个高脚板凳，让她随时能坐下休息，自己也坐到墙角的凳子上，“小罗，我还以为你主刀呢。”
“我就是应个急。”罗浩笑笑，“先找到位置，解决肠套叠，以免肠道坏死的太多。等国华老主任来之后能直接切肠道，做术中冰冻。没事儿的话就肠道吻合，半个小时结束。”
手术室里的气氛更加欢快。
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
“温主任呢？”器械护士好奇问道。
“温主任突发心梗，去循环内科住院了。”
“平时看老温身体不错啊，怎么这么脆，赶着要上手术人倒下去了。”巡回护士笑眯眯说道，“白长那么大体格子了。”
巡回护士知道一点院里面的传闻，联系这次忽然“心梗”，她连忙给器械护士使眼色。
罗浩没理会大家对温主任的看法，松解肠管后摸了30秒，“应该没问题，温盐水纱布。”
“来了！”器械护士轻快答应道。
用温盐水纱布覆盖肠管，确定有没有肠道坏死，这是必须做的。
这段时间刚好可以等国华老主任来“救台”。
“陈勇，你在英国留学？”罗浩双手轻轻放在腹膜保护的纱布垫上，看着陈勇。
“嗯。”陈勇点头。
“哪家学校？”
“……”陈勇沉默。
罗浩有些奇怪，就算陈勇是某家野鸡大学毕业的，也不应该不好意思说吧。
“哈哈哈，小陈可牛逼呢。”麻醉医生知道底细，哈哈一笑，“你都猜不到他学的什么。”
“不是医学硕士么？”罗浩问道。
“哈利波特看过吧。”
“？？？”罗浩满头问号，陈勇留学，难不成还能去霍格沃兹？
这不是扯淡么。
“英国的埃克塞特大学。”
23 有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埃克塞特大学？”罗浩没听说过这所大学。
但也不像是普通的野鸡大学那么简明易懂，似乎不是单纯为了骗钱而弄的那类大学。
“小陈可厉害！”麻醉医生赞叹道，“最开始小陈说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这家大学，回家一查，我靠！牛逼大发了！！”
“关哥，别说了别说了。”陈勇有些无奈。
“埃克塞特大学的哪家医学专业比较强？生物学么？没听过呢。”罗浩问道。
“神秘学！毕业后当法师的。”麻醉医生笑眯眯说道。
“嗯？”罗浩一怔。
“jk罗琳写的霍格沃茨，培养魔法师的学校，埃克塞特大学有一个专业就是做这个的。”麻醉医生兴致勃勃给罗浩介绍起来。
“！！！”
还有这么不靠谱的东西，罗浩惊讶。
关键是这么不正经的专业，竟然有人会去学？！
这不是开玩笑么。
“魔法与神秘科学硕士。”陈勇无奈，生怕麻醉医生越说越离谱，只好自己解释道，“我大学毕业投简历，偶然的机会发现埃克塞特大学还有魔法与神秘学专业，要求倒是不低，但我达标了。”
“投个简历，没想到竟然真的把我录取了。神秘学，我好奇么，就办好留学手续去学一下。”
“少不经事，被骗了。”
陈勇无奈解释了一句。
罗浩无尽惊讶、感慨。
看来陈勇真心不是什么靠谱的家伙，魔法与神秘学的硕士，最后落到东莲市矿总当一名临床医生。
他靠什么看病的？该不会是牧师的治疗术吧。
一個大治疗下去，患者的血量提升，这简直和系统是绝配！
罗浩觉得得到系统的应该是陈勇。
一想到现代都市，有系统的牧师在医院里横行……如果有这样的小说，罗浩都想去看一眼。（嗯嗯嗯，下本书写这个）
“陈勇，那你们上学都学什么？”罗浩好奇问道。
陈勇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呆呆的看着温盐水纱布。
“我听说啊，有道教学校，本科学历，每天学画符什么的。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报名，要不我也让我儿子去学。”麻醉医生道。
“还真有这些学校？”器械护士惊讶。
“当然，毕业后根本不用在职场卷，带证的大法师。我说小陈，你就是想不明白，非要来当医生。当牧师不好么？就算你不会什么，驱魔之类的……风险高，也可以去教堂听人心声么。”
“那么多八卦，要多开心有多开心。”
麻醉医生越说越兴奋，那点瞌睡虫早就被赶到了天边。
“魔法与神秘学就算毕业也不是牧师。”陈勇辩解道。
“当大法师么，不对，你应该是法师学徒，那也好么，总比在医院每天卷来卷去的强不是。”
罗浩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陈勇，这家伙才是名副其实的大法师，未来的。
正要问陈勇他在读魔法与神秘学硕士的时候都学了什么，罗浩听到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与爽朗的笑声。
林语鸣来了！
国华老主任应该也来了！！
罗浩神色一正，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这个任务估计自己又做不上。
“手术怎么样，做到哪一步了。”一个声音传来。
声如洪钟，中气十足，无影灯的灯光似乎都跟着颤抖了几下。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仿佛有一头暴龙从白垩纪穿越而来似的。
“国华主任！”麻醉医生满脸堆笑，口罩完全遮挡不住，亲昵的凑上去。
“小关啊，最近忙么，手术多不多。”
国华主任一边说一边走到罗浩身后。
罗浩虽然没回头看矿总曾经的大外科主任王国华，但感觉到他走进，便拿开温盐水纱布交给器械护士。
“国华主任，开腹后看见患者肠道有套叠，已经进行松解，没看见肠道有坏死。术中检查和影像资料一致，结肠……”
罗浩开始简明扼要的汇报患者情况。
王国华背着手看着术区。
等罗浩介绍完，王国华来到阅片器前，开始看片子。
1′12″后，王国华问道，“小罗，前几天的那个患者，是你去病案室翻阅的既往病历，找到我写的手术记录的？”
“是。”罗浩没想到王国华会这么问，摸不清他的意思，简单应了一声。
王国华对此不置可否，转身去刷手。
等他回来后，罗浩已经站到二助的位置上，把术者的位置让出来。
“你来做。”王国华一边擦手，一边说道。
老主任的语气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味道，霸道而强势。
“他？”
麻醉医生怔住。
“有我在，做个肠道切除、吻合还会有事儿？”王国华反问。
“怎么会！国华主任您一来，我这心就放下了。”麻醉医生连忙解释。
虽然王国华已经退休，但多年来余威还在，再加上矿总的人对他十分尊重，所以没人质疑王国华的决定。
王国华直接站到一助的位置上，陈勇往旁边挪了挪，老老实实的拉钩。
“做吧。”王国华道。
罗浩一扬眉，瞥了眼系统任务。
一刹那，他对王国华的好感骤增。
看样子国华老主任并没有想偏帮温友仁。
如果是别的职业，罗浩或许会担心一下。但这是手术台，绝少有人用患者来做筹码。
当然，能做出这种事的那些人早就高升了，也不会在临床继续“耽搁”下去。
本来罗浩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王国华的名字，也跟着别人亲切的称呼国华老主任。
最多算是那份20年前的病历中两人神交过。
没想到王国华竟然上来直接放自己做肠道切除、吻合的手术。
这做派可比温友仁强百倍。
各种杂念在罗浩脑海里一闪即逝，他随即屏气凝神，按照标准流程完成手术。
有些步骤王国华没看见，罗浩重新做一遍给他看。
罗浩先探查左半结肠的肿瘤位置、大小、活动度，以及淋巴结、腹腔脏器有无转移。
每一步都有每一步的意义，王国华也没说话，跟着罗浩的手术步骤看。
展示完之前的手术过程后罗浩结扎肠系膜血管在十二指肠悬韧带下切开后腹膜，将肠系膜下动脉与静脉分离、结扎后切断，近端结扎加缝扎。
罗浩做的有条不紊，按照手术学上的步骤一步一步完成，几乎完美。
处理完血管后，罗浩在距肿瘤约5~ 6cm的上、下两端，用细纱布条穿过肠壁边缘的肠系膜，扎紧肠腔，控制肿瘤部肠内容物，避免上下流动，造成播散。
做好保护后罗浩又不厌其烦的检查了一遍，这才在王国华的协助下把肠道切下来。
罗浩转身把肠管放到无菌托盘里，标记了有菌区域后问器械护士要了一把新刀开始解剖。
一分钟后，罗浩笃定的说道，“目测是脂肪瘤，送病理科做术中冰冻。”
巡回护士早已经整装待发，听术者这么说后，她马上拿过标本，一溜小跑去病理科。
手术又一次暂停。
“伱叫罗浩，是吧。”王国华问道。
“国华主任，是我。”罗浩回答道，“这么晚来救台，辛苦您了。”
“呵。”王国华平淡的笑了笑，也不提救台的事儿，他看着罗浩问道，“上次你是怎么想起来看我20年前手写的手术记录的。”
“当时在影像上看，感觉患者叙述的病史不对，应该不是单纯的胆囊切除。但时间已经很久远了，患者又说是国华老主任您当时做的。我虽然没和您共事过，但听同事们说起过您。”
王国华不动声色，看着罗浩。
“我当时猜测，以国华老主任您粗中有细的心思，一定会留下痕迹，避免多年以后自己遗忘或者患者叙述错误导致其他医生误判。”
“所以我去病案室查找既往病历，不出所料，真的找到了您当年写的手术记录。按照手术记录推断，患者应该是污水池综合征，以后的治疗也就顺理成章了。”
罗浩说完，眼睛眯了一下。
他在微笑，表达自己对老前辈的敬意。
王国华点了点头，不置可否，转了话题问道，“我听林处长说你毕业回来后就没做过外科手术，是这样么。”
“回来后一直在医务处工作，没下临床。这次也是迫不得已，没办法。”
“手术怎么样了？”
正聊着，温友仁得意洋洋的声音传进来。
巡回护士去送病理标本，手术室的气密们没关，温友仁的声音大家听的都很清楚。
“我不在，你们怎么就上手术了呢！出了问题谁负责！真是，没一个扶的起来的，住个院都住不消停。”
罗浩心中一动，看向王国华。
国华老主任像是没听到温友仁的话一样，继续问道，“我看你手术做的很不错，在学校的时候练过？你们老师这么放手么？”
“练过，老师对我也不错，放我做过十几台。有几年没做了，略有生疏。”罗浩客气道。
他一边说，心里一边琢磨，据说王国华当年手把手教温友仁做手术，王国华退休后温友仁顺理成章的接了主任的职位。
按照传承来讲，两人关系密切的很。
可王国华直接无视了温友仁的出现。
古怪。
“一群废物，我一面住着院，一面还要来做急诊手术。生产队的驴子也没这么用的，咳咳，没办法，谁让咱是医生呢。治病救人，治病救人，谁特么救我。”
声音越来越近，温友仁一只手拎着吊瓶大步走进来。
进了手术室，温友仁迎面看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国华老主任站在……站在助手的位置上，一下子懵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
很多年前，自己学手术就是这样，国华老主任站在一助的位置上手把手教自己。
眼前的这一幕让温友仁恍惚起来。
术者位置上的人本来应该是自己才对，可现在站的却是别人。
他愣了几秒钟，脸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师父，您怎么来了！”
“没戴口罩就进手术室，谁教的？滚出去。”王国华冷着脸问道。
温友仁转身就走，慌乱的要去门口戴口罩。
手里的输液管挂到门上，加上他动作急匆匆的，一下子把针从血管里带出来。
一溜鲜红的血落在地上。
王国华皱眉，恶狠狠的瞪了温友仁一眼。
手术室里可以鲜血四溅，这种场面也经常见，但鲜血都是患者出的。
一名医生在手术室里挂彩……还是以温友仁这种方式，真是丢人败兴。
“小罗医生，你的手术做的有板有眼，快而不乱，水平很高。”王国华没理会温友仁，继续和罗浩“闲聊”。
“国华老主任您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罗浩笑眯眯说道，“很久没做手术，手有点生了，只能按照外科学上讲的一步一步来。”
“不错，刚才的手术有几个地方难度很高，但我看你做的都很细致，完成度相当高。虽然不算完美，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王国华继续赞道。
温友仁手捂着哗哗流血的手，耳朵里听到的是自己的师父王国华老主任称赞罗浩。
他的心几乎被扭成一团，别扭的无以言表。
想要临危之际出现在手术室里，用行动告诉林语鸣，矿总离开自己就是不行！
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可事实却是另外一回事。
林语鸣不仅请来了国华老主任做急诊，术者还特么是罗浩！
温友仁手捂着被输液针划开的血管，一直楞在手术室门口。
“温主任，你先去包扎一下？”麻醉医生见一地的血，温友仁像是没感觉一样站在门口神游，只能去提醒他。
“啊？”温友仁愣了一下。
“害，你看看这事儿闹的。”麻醉医生挠头，让助手看好呼吸机，带着温友仁去包扎，给温友仁搭好了下来的台阶。
“国华主任什么时候来的？”温友仁在包扎的时候依旧像做梦一般，喃喃问道。
麻醉医生瞥了一眼点滴瓶子，上面没有字，和他猜的一样，大概率里面只是生理盐水，用来糊弄人的。
温主任这事儿办的，麻醉医生百感陈杂。
“据说是这面送患者，林处长就去国华老主任家请人了。”麻醉医生道，“温主任，按说您……咳咳，应该和国华老主任有联系才是。”
温友仁心里打翻了一瓶子老抽，各种味道浓郁的让他发疯。
王国华，自己师父，谁能想到竟然被林语鸣这个狗东西请来救台。
虽然事前没想到，但现在琢磨一下，一切都合情合理。
自己“病重”，有急诊患者要切肠道，东莲市能稳稳拿下相关手术的人还有谁？
只有师父王国华的把握最大，哪怕他已经有3年没摸过刀了。
温友仁的“伤口”不大，简单包扎用了不到1分钟就完成。
“温主任，您去哪？”麻醉医生小心问道。
他心里直叹气。
前几天的全院会诊上温友仁被林处长当众打脸，是真正意义上的打脸。
从精神到肉体，温友仁都被林处长摩擦了一遍。
以至于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
现在自己夹在他们之间，相当难办。
麻醉医生准备装死，能少说一句话就少说一句话。
温友仁这时候也清醒了几分，他没回答麻醉医生的话，而是大步走去手术室。
“小罗，吻合肠道的针法有几种？”
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从手术室里传出来，温友仁听得差点没哭出来。
当年国华主任带自己做手术的时候总是这么问。
自己心里嫌弃国华主任絮叨，阿尔茨海默晚期。
可此时此刻又听到一样的问题，温友仁的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下。
“后壁全层缝合的话可以用单纯间断缝合、单纯连续缝合、连续锁边缝合的针法。”
“前壁全层可以用单纯间断缝合、连续全层水平褥式内翻缝合等针法。”
“肠道切除吻合术最常用的事——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针法。”
“熟练么？”王国华没头没脑的问道。
“还行，我缝一针，国华主任您看哪里不合适随时叫停。”罗浩道。
“小林子，催一下，病理科小迟干什么呢，都15分钟了，术中冰冻还没出来！”
“国华主任，还有送冰冻标本的时间，您别着急。”林语鸣笑着安慰道。
王国华是什么脾气大家都知道。
前些年急诊刀伤、车祸多，只要遇见急诊，王国华进了手术室就要开始骂人。
他吼骂的声音就像是鞭子，抽打在巡回护士、麻醉医生的后背上，啪啪作响，催着他们跑起来。
几年没做手术，王国华竟然还是老脾气。
林语鸣嘴上那么说，但还是拿出手机，拨打病理科的电话。
“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可没那么简单，小罗你小心别被我挑出毛病。”
“毛病肯定有，国华主任您指出来，我改正。”
温友仁在一老一小两人闲聊中讪讪的走进手术室。
现在好像国华老主任和罗浩才是传承师徒，自己则是外人。
为什么会这样！
温友仁的两条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的迈不动步。
可国华老主任来做急诊手术，自己也露了面，难道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温友仁恨死了林语鸣那条老狗！
简直太阴险了！！
“温主任，您来了。”巡回护士见温友仁进来，招呼道。
“嗯，师父，不好意思啊，我忽然病了，还要辛苦您跑一趟。”温友仁敷衍了巡回护士一句，马上和王国华打招呼。
“这么年轻身体还没我好，听说你住院了，赶紧回去休息。”王国华不动声色的说道。
“师父，您都来了，我哪好意思。”温友仁厚着脸皮说道。
“国华主任，术中冰冻是良性！”林语鸣兴奋的汇报道。
手术室里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忽然欢快起来。
切下来的瘤子是良性的，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让人开心。
“缝！”王国华也不啰嗦，拿着大镊子，小手指勾着线剪刀准备给罗浩当助手。
罗浩伸手，持针器拍在手上。
静候术中冰冻，良性的结果如春风吹开冰冻的湖面，被终止的手术终于再次开始。
罗浩也没着急，先检查持针器。
持针器前1/3处夹针体后1/3弧处。
试了试，持针器夹持缝针缝针不晃动、松动及转向，不要将持针器满口扣上。
罗浩把持针器扣2齿。
他很认真，并没有觉得国华老主任站在助手位置上带给自己什么压力。
就像是要上战场的战士擦枪似的，罗浩检查的一丝不苟，直到持针器完全符合自己的操作习惯。
随后罗浩左手持镊子把肠道外层组织提起来，右手握持针器进行缝合。
针尖对准进针点，依靠手腕和前壁的外旋力量原位旋转持针器，顺着缝针的弧度进针后于对侧相应对称点穿出，镊子固定针头于原位。
整个过程如流水一般顺畅自如。
温友仁的眼睛渐渐瞪大，瞳孔渐渐缩小，仿佛直视太阳。
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书上有写，但书上写的东西多了，能把书本里的知识用在实际中的人寥若晨星。
肠道吻合并不简单，用的力气大了，的确会“缝”上，但局部吻合口缺血等并发症也会如期而至。
术后吻合口长不上，肠液漏到腹腔里引发急慢性腹膜炎，必须要二次开刀再切一段肠管。
而用的力气小了，肠管也根本吻合不到一起，依旧会出现之前的问题。
力气不大不小才是王道，所以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的一些细节是肠道吻合的重点、难点。
没有老专家的谆谆教诲，把以往失败的经验告诉术者；没有十几、几十台手术的磨炼，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完成的。
然而罗浩却举重若轻，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做的漂亮之至。
温友仁扪心自问，自己虽然也能顺利吻合，但绝对没罗浩做的好。
他！
怎么可能掌握这么高端的手术方式！！
罗浩缝合完毕，打结，右手的持针器最后微微往上一扬，王国华右手小指勾的线剪子如期而至，顺着缝合线落到线结上，随后往上一抬，距离线结5个毫，剪断吻合线。
“不错。”王国华道，“有点我年轻时候的风采。”
“！！！”
国华老主任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像是平地炸雷一般在温友仁耳边响起。
24 防人之心不可无
温友仁如遭雷击，难道师父他……
手术室里其他人也对王国华的这句话很不理解，纷纷沉默。尤其是林语鸣，面无表情，心里却掀起巨浪。
温友仁好对付，但王国华却不好对付。这位老人家手术一流，拿到省里都能叫得出字号，再加上人家行事不像是温友仁那么下作。真要对付罗浩，很难办。
罗浩专心手术，像是没听到王国华的赞美一样。
“叮咚~”
当罗浩缝完最后一针，耳边传来系统任务完成的声音。
【急诊任务：良性还是恶性已完成
任务内容：准备诊断肠套叠的病因并成功手术治疗。
任务时间：8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辅助诊断ai碎片×2。】
碎片有3个，罗浩很期待集满碎片后辅助诊断ai的样子。
要是能像游戏一样看见所有人的血条就好了，再加上看见buff、debuff之类的逆天能力那就完美了。
但一段时间的接触后罗浩对系统有了一点了解，它有时候大方的要命，有时候又小气吝啬的很。
具体……似乎看心情，如果系统有情绪的话。
在王国华的协助下罗浩完成了手术，得到系统奖励，罗浩心情大佳。
“小罗，你不着急回家吧。”王国华一边撕掉无菌衣一边问道。
“国华主任，您需要我不回家我就不回家。”罗浩笑道。
温友仁像是透明人一样站在一边，承受着自家师父的无视。
来自王国华的无视要远远比林语鸣那天的话更伤人，虽然王国华没有指着温友仁的鼻子骂他。
“前几天，就是20年前我做手术的患者，你是怎么解决的给我讲一讲。我听说没做外科手术，术后3天患者就出院回家了。”
王国华声如洪钟，手术室里回荡着他的声音，宛如空谷。
比空谷更空的则是温友仁的心。
师父跳反了么？
这时候师父不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么？！
温友仁恍惚的想着。
林语鸣的心也开始空荡荡，他担心王国华来找事。
“稍等啊，国华主任。”罗浩来到林语鸣身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行，我这就联系。”林语鸣说完，拿着手机走出手术室。
“林处长干什么去了？”王国华问道。
“ercp有影像记录，拿影像讲解的话简单一点。”
“我退休之前，就听说南方开展了ercp技术，后来省城医大二院的两位二级教授建立胃肠镜组开展相关业务。一直很向往，但人老了，学东西慢，加上我马上就退休了，没在咱矿总见过。”
“叮咚~”
随着王国华在回忆，罗浩耳边传来系统任务的声音。
【长期主线任务2：升任4级教授。
任务内容：尽快提升到4级教授。
任务时间：3年。
任务奖励：手术等级+1，自选属性点+5。】
我艹！！！
罗浩惊呆了。
手术等级+1！！
自选属性点+5！！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奖励。
教授也分等级。
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有资格给学生讲课的副主任医师属于副教授，主任医师就是教授。
这个级别属于4级教授。
3级教授可以带硕士生，2级教授带博士生，1级教授只有寥寥几十人，都是院士级别。
升任4级教授！
好像……好像……有点搞头！
但是任务和王国华要看ercp有什么关系？罗浩有些疑惑。
“他们研究用肠镜切阑尾，当时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嗤之以鼻，都什么玩意，瞎搞！”王国华说着，叹了口气，“这几年在家赋闲，每天看看书什么的，觉得他们做的有那么点意思，我之前浅薄了。”
“国华主任，肠镜切阑尾就是炫技，没什么意义。”麻醉医生道，“我倒是觉得您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能做和不能做有着本质的区别，能做却不做，你明白这里面的含义吧。”王国华问道。
麻醉医生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王国华也没和他解释，继续说道，“我查阅了一些文献，对ercp很感兴趣，但有些东西看不懂。正好！小罗你给我讲一下。”
罗浩瞥了一眼时间。
“国华主任，要不先送您回家休息？已经晚了。明天，明天一早我去家里接您。”罗浩建议。
“有什么好睡的。”王国华不屑的说道，“天天在家睡觉，骨头都生锈了。”
罗浩还想劝一劝，老人家毕竟已经六十多岁了，和自己不能比。
但当罗浩看见王国华眼睛里放的光后，便放下执念。
做手术、治病，这些事儿王国华做了一辈子，退休之后也没有在家跳跳广场舞、买买菜、看看孙子，而是每天都在看书。
总结、反思自己这一辈子的得失成败，最后对ercp等新技术有了崭新的感悟。
不让他看，才是一种折磨。
“国华主任，咱们去胃肠镜室吧。”林语鸣回来后说道。
“先送患者回去……那個谁……友仁，你送患者回去，有什么事儿马上汇报。”
王国华依旧是老主任的做派。
温友仁咬着后槽牙应了一声，开始帮着搬运患者。
这时候的温友仁已经不再说自己心梗爆发，正在住院，动作麻利的一逼。
罗浩和林语鸣陪着王国华来到胃肠镜室。
值班医生不会弄机器，罗浩看了几眼，直接上手调阅出当天的影像给王国华讲解起来。
从20年前的手术开始，到手术并发症，再到漫长的时间线，技术进步，影像诊断，ercp的手术过程。
罗浩每一个细节都兼顾到。
王国华时不时的提问，罗浩耐心回答。
林语鸣看着他们在机器前讨论ercp手术过程，默默的站在后面。
小螺号真的长大了，林语鸣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错觉。
就在不久前，自己还觉得小螺号不务正业，白瞎了协和8年硕博连读。读完书回来，他什么都不会，只留下了人脉。
现在一看，小螺号能留下人脉并不是因为和协和的老师、同学混个脸熟。
他的技术水平相当高。
只有技术才会亲近技术。
能考上协和8年硕博连读的孩子，果然没有一个易于之辈。
“好！”
“妙啊！！”
王国华不断地赞叹。
等罗浩讲完手术过程，王国华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之情。
“小罗医生，你能做吧。”
“简单的能做，太复杂的还不行。”罗浩谦虚道。
王国华右手小指不断跳动着，他沉思了几秒钟，“下次有手术，马上给我打电话！”
罗浩笑而不语。
王国华人老成精，转念之间就想明白罗浩为什么没有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这样，明天我去找院里。”
“国华主任，您找院里干什么？”林语鸣诧异问道。
“这东西吃线，现在不管是消化内科还是普外科都没人肯做。他们不做，我做！”王国华意气风发，挥了挥手，不容置疑的说道，“小罗医生还没结婚，也不能接触射线，放这儿我来。”
“您……”
“别扯淡。”王国华见林语鸣质疑，他不屑说道，“我还真就不信，穿着铅衣能把我怎么样喽。最早搞介入手术的那批医生，人家徐克都是中医大的院长了，也没见年纪轻轻就死了。”
“徐老师前些年生病了。”林语鸣提醒道。
“和射线有关系？！”王国华道，“离开剂量谈危害都是扯淡。”
林语鸣也没深劝，国华老主任当年在院里面属于一言九鼎的人物，他拿定主意，自己可改变不了。
把王国华送回家，一路上他还絮絮叨叨和罗浩谈论着有关于ercp、esd的相关手术细节。
老人家毕竟做了一辈子外科手术，什么样的解剖结构都了如指掌，询问的问题也刁钻到某种程度。
如果不是罗浩手术等级被系统提升到4级，达到副省级标准，还真没办法让老人家满意。
直到两人站在家门口又聊了十几分钟，王国华这才被他爱人拉进屋子。
拒绝进去坐一坐的要求，林语鸣如释重负的和罗浩离开。
“大舅，我看国华主任对温主任的态度有问题，和我想的不一样。”罗浩在离开后第一时间询问道。
“那都是老黄历了。”林语鸣摸出一根烟，自顾自点燃，没给罗浩。
“据说温友仁的父母在当年国华老主任被迫害的时候帮过他，所以他知恩图报，带着温友仁做手术，倾囊相授。可惜，温友仁……给他机会他是真心不中用。”
原来如此！
罗浩点了点头。
“小螺号，我警告伱，国华老主任要做介入手术可以，你还年轻，绝对不行！”林语鸣森森警告。
“知道，知道。”罗浩连连点头，乖巧到了极点。
“再有，国华老主任的态度也是问题，别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人家是师徒，是几十年的老关系，你是我林语鸣的外甥，刚刚搞了温友仁一道，一定要记住。”
罗浩点头。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语鸣说了几句，这才各自回家。
回到家，林月娟已经睡了，罗浩蹑手蹑脚的换衣服、洗漱，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罗浩没被闹钟叫醒，却被隔壁王婶的声音叫起来。
“这可是响水的大米，好吃着呢。”
“……”
这一大早晨搞什么呢？罗浩疑惑。
“妈，你少说几句。”周天赐有些难堪的笑声说道。
哦，原来是周天赐来了。
罗浩穿着睡衣走出卧室。
“罗浩，你醒了。”周天赐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应该昨天晚上过来的，我见你的车一直没回来，就没上门。”
“昨天有急诊手术，忙到很晚。”
周天赐一手拎着袋米，一手拎着一个略简陋的纸箱子，满脸尴尬的笑容。
“这是我前几天去基层考察，他们给拿的一点土特产。”周天赐虽然尴尬，但还是尽量面不改色的说道，“家里吃不了，给林婶拿来尝尝鲜。”
“客气了，郑科长的小孙子回来了？”罗浩问道。
“嗯，手术做的相当顺利，三天出院。术后复查……崔主任说直接找你就行。”
崔主任，罗浩对这个称呼很陌生。在脑海里想了几秒钟，才知道周天赐说的是崔明宇那个义子。
“你说是明宇啊，他提主任了？”
“病区副主任，刚提的。”
哦呵？
竟然没和自己说！崔明宇的城府愈发深沉了，罗浩心里想到。
“罗浩，你看孩子什么时候复查？”
“术后半个月，你提前联系我，去超声心动室做检查。小手术，不用太担心。”罗浩解释道，“封堵术后恢复的都很好，只有极少数罕见的并发症。”
罗浩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不通顺，因为他看见听到并发症这三个字后周天赐的表情明显紧张起来。
“放心，没事。”罗浩只好一改医生说话的方式，用肯定句来安慰周天赐。
“半个月，那就是……”周天赐“顺便”把拿来的东西放下，拿出手机做备忘，又和罗浩确定了一下时间。
周天赐没有缠着罗浩说话，过犹不及的道理他懂，敲定复查时间后他就拉着还要说话的王婶离开。
等他们娘俩离开，林月娟问道，“是你上次说的那个患者？”
“嗯，找的崔明宇，没想到他都提副主任了。”罗浩见林月娟一脸懵，便提醒道，“就是来咱家住了大半个月，吃了一袋子大米，像饿死鬼投胎的那个同学。”
“哦哦哦，他都当主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虽然是副主任，可也太快了，奇怪。”罗浩疑惑。
罗浩说的快和林月娟说的快是两个意思。
“你们都挺有出息的，你跟明宇说，有空来家里吃饭，我给他做他最愿意吃的红烧肉。”
“好咧。”
罗浩刷牙洗脸，给崔明宇留了个信息赶去医院。
换衣服后罗浩先看了一眼昨天肠套叠的患者，患者已经清醒，状态看着还不错。
有些病只要诊断明确，治疗及时，就是小事一桩。
类似的患者如果不是罗浩第一时间诊断明确，大概率会做扩大清扫之类的术式，切除的肠道也要更多、更长，恢复起来更慢。
趁着距离交接班还有时间，罗浩给患者换了个药，看眼切口。
换完药后，罗浩拎着换药包走出病房，迎面看见陈勇走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早？！”陈勇惊讶问道。
“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交接班了。”罗浩道。
“我问，你怎么来的这么早。”陈勇加重语气，“我发现你特别愿意转换话题。”
罗浩笑笑，“我在协和的时候老师带教严格，早晨查房要是他提问回答不出来的话，后果很严重。为了要脸，我们都习惯提早至少一个小时到医院。”
“……”
“大家传言我们协和的学生基本功扎实，就是这么来的吧。”
罗浩用“我本来不想说，怕打击你自信，但你偏要听”的目光看着陈勇。
“艹！”
陈勇低声骂了一句，伸手接换药包。
“不用沾手了，我自己来就行。”
“以后换药的工作交给我吧。”陈勇艰难的小声说道。
换药一般来讲都是下级医生的工作。
只有疑难病例、感染病例等情况的时候上级医生要看一眼切口以确定患者病情进展才会喊着下级医生一起去换药。
陈勇这话说得，让罗浩一时无法接受。
把换药包处理完，罗浩洗手，擦手纸巾擦干净回到医生办公室写病历。
随着时间推移，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多。
因为温友仁住院，所以大家都很“散漫”。估计到时候自己看自己的患者就行，也没什么查房。
只是经历了“全院会诊”事件后，所有人看罗浩的眼神都不对了。
有人闪躲，有人畏惧，有人想亲近却又不敢。
罗浩也无所谓，他从来不会动脑子想这些琐碎的杂事。
7:55，办公室里乱哄哄的，大家都在等护士长。忽然办公室的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温友仁赫然出现。
办公室瞬间安静。
医生、护士们见温友仁没穿病号服，脸色凝重的走进来，一个一个都知趣的闭上嘴。
“交班！”温友仁站到办公室最里面靠近窗户的位置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像是破锣。
罗浩注意到温友仁似乎无视了自己，根本没往自己这面看过。
这是怂了？
以前的凶狠霸道都只是伪装出来的，真要有铁拳砸下去，温友仁这种人肯定第一个怂。
可惜，罗浩心里有些失落。
要是温友仁不知进退，年前再给他一个大逼兜那该有多好。
温友仁做的事情已经突破了底线，罗浩是真想再给他来一下子。
今天的交接班有些草率，温友仁的人虽然来了，但却心不在焉。
交完班后，温友仁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带人开始查房。
可他刚走出医生办公室，看见王国华和林语鸣有说有笑的走过来。
温友仁的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锅底黑。
“温主任，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您是咱矿总普外科的顶梁柱，可别小病变大病。”林语鸣也同时看见温友仁，他迎上来用关切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
温友仁嗓子眼一堵，仿佛被一块鸡骨头卡主了似的。
之前派罗浩入驻普外科的时候，林语鸣这个老阴比就一直当着自己面说自己是什么顶梁柱。
可他把病历砸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没见有一丝手软。
Mb！
都撕破脸了，还能当着自己的面笑出来！
温友仁心里骂了一句，林语鸣这个老阴比，一句话都不能信。
可是！
国华老主任来干什么？
温友仁直接无视了林语鸣，走到王国华身边。
“主任，您昨天熬了个大夜，今天怎么没好好休息下。”温友仁贴心的询问道。
他没等王国华说话，继续说道，“昨天的术后患者没什么事儿，有事儿我马上跟您汇报。”
王国华瞥了温友仁一眼，“我跟院里面提申请，准备走返聘流程。”
返聘！
温友仁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老主任退休返聘，对新主任来讲是一件大到天边的事儿。
多少家医院、多少个外科科室的老主任退休后返聘，新主任变成儿皇帝，老主任成为太上皇。
光温友仁知道的例子就有一些，其中一家国内排名前十的医院，新主任被老主任架空，自己却又不甘心，内耗严重，40刚出头就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只能黯然退养。
王国华也知道这事儿，所以他退休就是退休，拒绝了院里面三番五次的邀请，把整个普外科都留给自己。
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欢迎？”王国华问道。
“师父，怎么会，怎么会！”温友仁连忙搓手，脸上戴上笑容。
只是。
手有点冷，心更冷。
“手术还是你做，我不抢。这次回来，我是想跟小罗看看ercp手术怎么做。这几天你安心住院，科室有我，放心。”
王国华沉声说道。
“！！！”
“！！！”
不光是温友仁，连普外科所有医生都惊的眼镜掉了一地。
陈勇站在人群后面听到王国华的话后，耳边响起的却是姜文明对罗浩的评价。
还特么是师父眼睛亮，提早就看出来了！
陈勇此时此刻对姜文明佩服的五体投地。
但这番话听在林语鸣的耳中，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
“你们去查房吧，我跟小罗商量点事。”
“师父，胃肠镜室……消化内科李主任负责。”温友仁勉强咧出笑脸，和王国华解释道。
“我要做手术，消化内科能说个不字？李主任，她爸的手术还是我给做的，十五年，现在身子骨硬实着呢。”王国华斥道。
当老主任摆资格的时候，温友仁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师父，那您先忙着……去我办公室聊吧。”温友仁建议道。
“主任就要有个主任的样子，我一个返聘的老头子去什么主任办公室，赶紧去查房。”王国华挥挥手，像是撵苍蝇一样把温友仁给撵走。
“小罗！”王国华也是急性子，穿过人群走到罗浩面前，“昨天你讲的手术过程我想了一夜，用篮网取石的时候，如果打不碎怎么办？”
25 贼精贼精的
“国华主任，是这样。”罗浩开始给王国华讲解篮网取石的一些难点。
王国华毕竟做了一辈子外科手术，很多罕见情况都亲身经历过，提出的问题极其刁钻，直击要害。
但这难不倒罗浩。
手术等级4，已经到了副省级水平，省内无论是做外科手术还是介入手术，能比罗浩强的人屈指可数。
再加上系统图书馆里各种文献一应俱全，罗浩还踏实肯学，无论是技术手法还是理论基础，罗浩毫无破绽。
所以王国华提出的疑问在罗浩看来也只是一个“简单问题”。
王国华沉浸在ercp手术之中，足足问了将近两个小时这才满意。
“国华主任，您该不会真想上手术吧。”罗浩问道。
“为什么不？”
“吃线，您……”
“我跟你讲件事。”王国华道。
罗浩洗耳恭听。
“你入驻过妇产科，知道她们为什么越干越萎缩么？”
“生育率下滑。”罗浩的回答中规中矩。
王国华冷哼，“说实话。”
罗浩挠挠头，嘿嘿笑了笑，保持沉默。
王国华也没有非要逼着罗浩说出心里话，而是不屑的说道，“很多年前，集团给咱矿总买了dsa机器，当时我就跟妇产科老胡主任说他们的子宫肌瘤可以用介入栓塞进行治疗。”
“在那之前，子宫肌瘤要切子宫，介入栓塞手术可以保全脏器，治愈率虽然不如子宫全切高……艹！”
说着，王国华骂了一句。
“子宫都切了，还能有什么并发症。”
“国华主任您说得对。”罗浩附和。
王国华瞥了罗浩一眼，继续说道，“结果老胡主任根本不接话茬。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介入手术吃线，而且手术难度要比单纯切一个子宫高了一两個数量级。”
“他没心思学。”
“现在每次见面，我都要损老胡几句。老东西不思进取，早晚得老年痴呆。”
“……”罗浩听王国华骂咧咧的，有些惊讶。
王国华的脾气也太火爆了吧。
介入手术兴起，其实铺的最广的是循环内科。
这里面带头人的原因。
当年带头做介入手术的医生可是工程院院士，妇产科就没院士去弄介入手术。
除此之外，还有利益因素。
多少家医院循环内科主任垄断冠脉的介入手术，连带他们的爱人都开始做起支架的销售。
一鱼多吃，被这些前浪们玩的明白着呢。
当年放弃心脏介入手术的心外科就很凄惨。
据说二十多年前，心脏外科和国外一样，都是收入顶级的科室。可只用几年时间，就被循环内科打的落花流水，除了省级医院外，地市级医院的心脏内科基本都烟消云散。
“我打听了一下，知道你会做瘢痕妊娠的介入栓塞止血手术。急诊止血都能做，子宫肌瘤也一定会做。你心里不腹诽？”
王国华看着罗浩问道。
“我只是小医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罗浩坦然说道，“大浪拍来都改变不了的人，我没能力改变。”
王国华沉默了2秒钟后说道，“现在老胡每次见我都奚落我不做ercp手术。狗东西还有脸说我！老子就来做手术，看他那张老脸往哪放。”
“……”
罗浩有些吃惊。
老小孩老小孩，难道说的是王国华这种人？
都退休了，为了和老同事之间的一些口角，竟然来医院开始从头学ercp手术。
这个理由罗浩无法接受。
他更愿意接受ercp手术是王国华老主任的一生夙愿。
“国华主任，院里对您同意返聘相当高兴。”林语鸣温言道，“手术的话您看看就行，真穿铅衣上去……万一，我说万一啊，要是累坏了，院里的医生护士还不得指着我后脊梁骂么。”
“现在的人都娇气的很，十几斤的铅衣就能把人累坏了？”王国华不屑的斥道，“当年胆管结石就是外科的老大难问题。不管是胆管切开取石还是胆肠吻合，问题都很大。”
“我那时候就想，真要是有一种方式可以降低对患者的创伤，还能达到80-90%的外科手术治疗效果，那该有多好。”
“就像是小罗医生做的卵巢囊肿穿刺固化术一样，虽然严格意义上讲复发率要高于去顶手术，可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复发就再来一次，哪像外科手术，一旦遇到意外情况，术者就特么麻爪。”
王国华说着，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深深叹了口气。
罗浩很清楚类似于王国华这样经验丰富的术者，一生之中肯定遇到过无数的难题。
丰富的临床经验都是怎么来的？
说句不好听的，都是一条条人命、患者的一声声哀嚎堆积起来的。
天知道王国华到底经历过什么，还会在暮年如此执着于ercp手术。
“国华主任，我懂。”罗浩轻声说道，“在那天我去病案室查找20年前您亲手写的手术记录的时候，我就明白您的意思。”
王国华没说话，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20年时光荏苒，一老一少通过病历交流，现在坐在一起。
林语鸣在一边看着，心中升起了一丝异样。此时此刻，他虽然还怀疑王国华的动机，也不信任这位老主任，但却短暂的遗忘掉所有的不快。
眼前这一幕是男人的浪漫。
“过几天我出门诊。”王国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收了患者咱们……”
“国华主任，我这儿有一个纠纷，您看您出手试试？”林语鸣笑眯眯说道。
王国华一扬眉，“我们普外科的纠纷？友仁的手术做出毛病来了？”
国华老主任粗犷豪迈，但也是个人精。
林语鸣提了个头，他就猜到了事实真相。
“国华主任，是这样。”林语鸣道，“下属村屯有一名女患，因4个月前曾行“腹腔镜下胆囊切除术、胆总管切开取石术及T管引流术”术后有结石残留投诉到我们医务处。”
王国华看着林语鸣，目光犀利如刀。
“国华主任，说句实话，咱们医院的水平您知道。手术是温主任做的，在我的角度看，已经达到他最大的能力范围。术后有结石残留，这是没办法的事儿。
本来呢，这事儿我已经解决了——认怂，承认咱们技术水平不够，给患者联系了上级医院。”
王国华哼了一声。
看着林语鸣说话很公允，还替温友仁说了几句，没有过多责备温友仁。
但比较浅显的意思昭然若揭。
林语鸣不在意王国华的态度，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温主任和我都建议患者去省城继续治疗，患者家里很穷，去不了省城，之前天天在我那哭。这几天人没来，我估计是折腾不起，拉回家等死了。”
胆管结石，拉回家等死，王国华听到这话后更是不高兴。
“你联系患者家属，把患者送过来。”王国华道，“至于费用，你看着办。”
“费用我和院里申请，走纠纷流程。您放心，不扣普外科的奖金。”
林语鸣见王国华应了下来，答应给温友仁、给自己擦屁股，喜滋滋的说道。
随说可以欺负那家人，用势压住他们，林语鸣知道那家人闹不出什么大风浪。
但！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既然国华老主任回来了，那就试试呗，万一能救活呢。
“小罗，这个患者我要看看伱写病历、接患者的水平。”
罗浩一愣，点了点头。
王国华不管说什么都用肯定句，也不问自己同意不同意。但毕竟是治病救人的事儿，罗浩也没什么不高兴。
“叮咚~”
系统任务的提示音随即响起。
【日常任务：难取的结石。
任务内容：顺利解决腹腔镜下胆囊切除术、胆总管切开取石术及T管引流术后残留结石的并发症。
任务时间：1周。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同行的崇拜+1.】
任务看着没什么，只是普通任务，但罗浩深知二次手术的难度。
他没有掉以轻心，而是扫了一眼任务，连奖励都没细看，便问道，“林处长，患者叫什么名字，我去找一下既往病历和影像资料。”
拿到基本信息后，罗浩开始忙起来。
他拿到资料后找王国华一起研究。
王国华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又不肯去温友仁的主任办公室，罗浩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医生办公室里看书。
“国华主任，这是患者的片子。”
两人研究了一会，罗浩拿出病历，找到手术记录。
“不看了，等患者来再说。”
“好。”
王国华见罗浩不明就里，便多说一句，“你看我看的什么书。”
罗浩早就看见王国华在看《明史》，而不是在看《实用外科学》。估计王国华早就能把《外科学》背下来，再看也没什么意义。
“国华主任，您还对研究学问感兴趣。”罗浩笑着说道。
“随便看看，写史书和写病历差不多，都是糊弄鬼的。”
“？？？”
罗浩一下子来了兴趣。
史书和病历能联系起来，王国华的思维也算是新奇。
“国华主任，您举个例子？”
“对明史了解多少？”
“开局一个碗，最后一根绳。”罗浩把网上的梗说出来。
“扯淡。”王国华鄙夷道，“读书，看病历，可不是这么看的。”
罗浩洗耳恭听。
“朱元璋是要饭的，在皇觉寺，你知道。”
罗浩点头。
“那我问你一件事，书上写老朱在1344年9月因为饿的受不了出发云游，时年17岁；1348年回到皇觉寺，那时候21岁；1352年25岁，2月底出发投靠郭子兴的起义军。然后闰三月，就成了郭子兴的女婿。”
“是啊，所以说开局一个碗。”
“郭子兴是大财主，揭竿而起的时候手下有几千人。我问你，类似的人你见过多少？”
罗浩心想，自己可能要比郭子兴有钱。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便明白王国华要说什么。
“大财主家的养女嫁给一个要饭的和尚，这事儿不合理！”罗浩道。
王国华微微一笑，满脸孺子可教的表情。
“所以说，老朱家不能说的丑事，就在这几年里。郭子兴既然能把养女嫁给老朱，肯定不会因为他是一个要饭的丑和尚，你说对吧。”
“就像是手术记录里，有些东西不会写一样，而那些东西才是事实真相。”
“所以，看这些没意义。”王国华淡淡说道，情绪没有低落，也没有骂人。
他是了解温友仁的，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能做出什么事儿。
“那怎么办，国华主任？”
“等患者来。”王国华一眼而定。
……
下班后，温友仁纠结良久，最后还是来到王国华家。
“师父。”温友仁拎着两瓶飞天，进屋就委屈的喊道。
“友仁来了，进来坐。”王国华的爱人给温友仁拿拖鞋。
“友仁啊，我看你心电图了。”王国华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看书，听到温友仁来访，头也不抬直接说道。
“师父，我是被气的，心梗就犯了。这次症状很重，差点没要了我的命。”温友仁和师娘说了几句话后便迫不及待的进屋，直接抱怨道。
王国华没说话，还在看书。
“师父，全院会诊，林处长仗着他管理医务处，对我百般辱骂，我都被气病了。”
温友仁见王国华一直不说话，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师父是什么脾气、做事儿什么风格他比其他人都要清楚。
“师……”
“友仁啊，左氧氟沙星吃多了不好。”王国华淡淡说道。
“！！！”
无数道炸雷在温友仁头顶炸开。
他茫然无措的看着王国华，心里一片空白。
“你晕倒后做的心电图没大事，都是老毛病，st段改变。但后来心电图出现异常，我一搭眼就知道是大量口服左氧氟沙星对心电图造成的改变。
我记得这还是12年咱俩一起做手术的时候我跟你说的。”
“……”温友仁的眼前有无数金星闪烁。
“左氧氟沙星有一个特殊的副作用——心电图QT间期延长。再加上你有陈旧心梗，看起来特别像异常心电图。但你得知道，要是吃的量特别大的话，左氧氟沙星会进一步诱发尖端扭转室速等恶性心律失常，甚至导致心源性猝死！”
“！！！”
温友仁感觉自己被拿捏住。
虽然师父已经退休了好几年，一直都没进医院，也没做过任何一台手术，但自己一撅屁股，师父就知道自己要拉几个羊粪蛋。
这种感觉，就像是没穿衣服在人潮中走来走去似的。
“你胆子也太大了，吃……唉，伤人伤己。”王国华头也不抬，一直看着书，嘴里淡淡说道，“身位一名医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把患者牵连进来。这件事，你要是抄家伙去刨了林语鸣家的祖坟，我都能说一句你有种。”
“可你看看你，是我这么多年教偏了么？”
温友仁口干舌燥。
没想到师父不在医院，但却洞若观火。
“一边怕循环内科给你上药对身体不好，一边还要口服大量左氧氟沙星，改变心电图。你看把你给能的，你怎么不上天呢。”
王国华奚落道。
“师父，我……”
“明天一早查下肾功能，别真出事儿。”王国华把手指放到嘴边舔了一下，翻动书页。
“师父，可你也不能……”
王国华放下书，摘掉老花镜，认真看着温友仁。
温友仁手和脚都不知道该放到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水平不够，那是天赋问题。算了，不说这个，你以为我老了老了，还想着要在医院里讨嫌？”王国华问道。
他中气十足，一句话引起物理意义上的共鸣，让温友仁感觉心脏难受。
“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是错的。”王国华一点面子都不给温友仁，“尤其是最后晕倒，蠢得挂了相！简直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师父，我……我没想不上手术。你也看见了，我带着点滴去的手术室。”温友仁小声辩解。
“谁特么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好好养病，你的心已经乱了。这段时间我替你顶着，半个多月，你休息好了、心静了再回来。放心，有我在，林语鸣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温友仁一怔。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答应返聘？真是去做ercp？还不是为了帮你撑一段时间！”王国华瓮声瓮气的训斥道。
“师父，谢谢。”温友仁感动的差点没哭出来。
“唉。”王国华摆了摆手，欲言又止。
……
……
“师父！昨天的急诊手术上，你没看见温主任的脸色，比吃了屎还难看。”陈勇兴奋的说道。
他坐在沙发一角，姜文明家里只有陈勇坐的位置看上去干净一些。
“说话真难听。”姜文明点燃一根烟，悠闲抽着。
“可今天王国华王主任来，说要学着做ercp。师父你……”
“说那个干什么，我新书要改编了，先做游戏，找一些三五线的女明星来真人扮演。”姜文明抽着烟，笑眯眯的说道。
陈勇伸手拿烟，姜文明一巴掌抽在他手背上。
“小孩子，不学好，抽烟有害健康。”
“可是你……”
“我一把老骨头怕什么。”
陈勇无奈的看着姜文明，三十岁的他看上去并没有比自己显老。
“对了师父，改编什么游戏？”
陈勇看向姜文明的电脑屏幕。
被美女包围了……这种恶俗的名字，看一眼就想吐。
“你不懂。”姜文明翘起二郎腿，“我写的是比三体还要伟大的科幻巨作。”
“！！！”
“下个月版权费能打进来，到时候我请你和罗浩吃饭。”姜文明道，“话说回来，以我对国华老主任的了解。”
他说着说着，开始沉吟。
陈勇也没着急，默默的看着“不务正业”的师父。
师父这辈子颠沛流离，只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连孩子都没有，竟然写什么被美女包围的书。
他知道被美女包围是什么感觉么？
不是看不起他，他要是能被美女包围，也不至于家里乱成这个样子。
话说陈勇对里面的一个角色印象很深，那个女生爱极了玩家，进家门就开始收拾屋子。
好像这位是师父内心的折射。
想着想着，陈勇的嘴角扬了起来。
“你是不是在想我不懂什么是被美女包围？”姜文明忽然问道。
“啊？嗯！”陈勇也没掩饰，点了点头。
“愿意看书的人里面懂得都不多，你身边美女倒是多，但你写出来别人都觉得不实际。”
“怎么会！我可是亲身经历！”陈勇辩解道。
“那有什么用，从前几个写小H文的大佬，据说连女生的手都没摸过。”姜文明笑道，“想象，想象力，这才是重点。”
“《AKB1/48恋爱总选举》玩过么？”
陈勇摇头。
“别的游戏的好感度都是一点点培养起来的，但这款老游戏上线好感度全部拉满，所有的角色都由现实中的AKB48偶像本人出演，玩家必须只留下一个人，甩掉其他所有人才行。”
“！！！”
“所以说，宅男的世界你不懂，说再多也没用。主打一个被爱的感觉，和你不一样，有太多人爱你了，或者说馋你身子。哈哈哈~”姜文明说着，哈哈大笑。
“……”陈勇无语。
“话说回来，你跟着罗浩去网吧开黑了么？”
陈勇把自己跟罗浩接触的过程说了一遍。
“你啊，就是跟女人接触的太多，都不会跟男人聊天了。”姜文明叹了口气，“国华老主任那面你不用担心，我了解他。但是我给你一个建议！”
陈勇竖起耳朵。
“你别以为给人当下级医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得看人要不要。”
“哈哈哈。”陈勇大笑，“师父，你看你说的。”
“要是你有竞争对手呢？”
“谁肯跟罗浩做吃线的手术。”陈勇实话实说。
“要是王国华呢？”
陈勇一下子愣住。
姜文明摆了摆手，“不重要，国华老主任这次答应返聘，主要是给温友仁擦屁股。这个主任啊，让他越当越差，尤其是最近医务处入驻普外科之后，林处长和罗浩已经折腾起了风浪。”
“回去吧，我和游戏方还有些事儿要沟通。”姜文明开始撵人。
“师父，我可以给你当参谋。”
“你？不行。你经验丰富，早就没了游戏受众的幻想。要是按照你的想法制作出来游戏，肯定卖不出去。”
……
……
一日后，120急救车接患者来矿总住院。
患者是中年女性，脸色焦黄，身体虚弱。
目测患者对二次手术的打击的耐受不高，估计这也是温友仁为什么不把患者收进来，宁肯接受投诉的原因。
收进来，他又处理不了，手术也不能做，只能眼睁睁看着患者一天比一天虚弱。
从某种角度来讲，温友仁建议患者去省城也是一条正路。
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省城虽然不远，高铁、动车也方便，但一应费用对于本不富裕的家庭来讲实属雪上加霜。
罗浩带着平车去接患者。
120救护车的后门打开，先跳下来一个脸色黝黑的男人，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宝贝似的。
“您是患者家属吧。”罗浩问道。
男人拘谨的点头。
“我是您爱人的管床医生，先把人抬平车上。住院后有什么事儿可以咨询我。”
罗浩给了男人一个温暖、阳光的微笑。
免得反复折腾，患者先做了相关检查后送入病区，抬到早已经准备好的病床上。
罗浩问完病史后安抚了患者、患者家属几句，并让他们有事直接找自己，不用拘谨，然后转身离开。
“医生……”男人拎着布包跟出来。
“我叫罗浩。”罗浩笑着说道，“是您爱人的管床医生，一定要记住。”
“哦哦哦，罗医生，这是……这是家里一早杀的老母鸡，您拿着。”
26 抢鸡蛋
男人像是做贼一样把布袋子塞到罗浩怀里，一股子热水褪毛的异味扑鼻而来。
应该是刚杀的老母鸡吧。
罗浩想要把东西还给男人，但男人坚决不肯要。
他的力气极大，态度极为坚决，两人几乎在走廊里“扭打”起来。
眼看着其他病房的患者陪护出来看热闹，罗浩无奈，只能收下布袋子。
真是苦恼，罗浩拎着患者家属的馈赠不知该如何是好。
“叮咚~”
视野右上角系统面板忽然一亮。
嗯？
罗浩仔细看去。
【恭喜罗医生第一次收到患者家属的诚挚感谢，给予自选属性点+1奖励。】
！！！
这也行！
罗浩呆住。
天降属性点！
罗浩想也没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把属性点加到幸运值上。
34点幸运值灿灿生辉。
“罗浩，你这是收患者红包，身位医务处的科员，收受红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陈勇打趣道。
“嘿。”罗浩挠了挠头。
他不这么认为，但患者家境很普通，一只老母鸡对他们来讲绝对算是重礼。
患者家属心意满满。
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是钱的话，罗浩可以给患者交住院费，然后把押金票送给患者家属。
但老母鸡怎么交住院押金？
收了于心不忍，不收的话患者家属几乎要执拗的和自己厮打起来，罗浩陷入两难。
“开玩笑的，你怕什么。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陈勇见罗浩皱眉，也没过分开玩笑。
罗浩打开扫了一眼。
“是今天一早杀的老母鸡。”
“心意到了，收了吧。不收钱就行，我看患者家属老实巴交的，应该没事。”陈勇安慰罗浩。
罗浩想了想，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丁老板，忙着呢？”
电话那面传来萉垟烧烤丁老板蕴含着起床气的困倦声音。
“我每天凌晨才关门，还没睡醒。”
“害。丁老板，你那除了烧烤，还能做别的么？”罗浩问道。
“是你吃么？要在我这包月？太复杂的不行，普通家常菜都能做。”
罗浩找了个僻静地儿和丁老板简单说了一下情况，“丁老板，老母鸡给你，你给每天做饭，送饭吧。多的钱我直接转给伱，你也别和患者家属说，这样好吧。”
“小罗。”
丁老板沉默良久，低声说道。
“好人不是你这么当的。”丁老板劝道，“在医院里总能见到没钱看病的人，你一个月收入多少，能这么祸祸。再说……”
“好了好了丁老板，我心里有数，先转给你2000块钱。咱俩说好了，多退少补，我这面忙着呢，挂了。”
罗浩挂断电话，给萉垟烧烤丁老板转账。
“你这算是滥好人吧。”陈勇问道。
“还好，主要是老母鸡折现给萉垟烧烤的丁老板换来的。这事儿我还要和林处长备案，以免日后有问题。”
“你一個月挣多少，一笔花出去2000块钱，心在滴血吧。”
陈勇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问道。
“你呢？收入够么？”罗浩自己忙自己的，反问陈勇。
医生的收入少，最近一段时间还总被医保扣钱，所以罗浩有这样的疑问。
“呦呵，机关的大爷们体察民情了？”陈勇讥讽道。
罗浩微微皱眉，陈勇真心不会和男人说话。
但好像他也不会和女人说话，只是颜值高，说什么女人都愿意听。
和男人说话，张嘴就是反讽，罗浩真想一拳砸在他嘴上，把他打的满地找牙。
“我有副业。”陈勇道。
“做什么？跟你师父一样？”
“哈，不告诉你。”
罗浩对这种欲言又止、藏着掖着的行为表示不齿，坚决不问。
丁老板很快赶过来，罗浩把老母鸡给了丁老板，带他在走廊里远远的看病房房号、床号以及患者一家人。
对罗浩的“无事生非”，丁老板并不认可。
但他也没多劝，罗浩给钱给的大方，丁老板是个生意人。
丁老板离开后，小插曲算是结束了，罗浩掐着时间刷新影像工作站的页面。
他和王国华第一时间看到患者的影像资料。
“肝内胆管的结石看着有点大，卡的死死的。”王国华中气十足的说道，“小罗，你觉得篮网碎石能打碎么。”
罗浩抿着嘴，开始在电脑上进行一系列操作。
王国华看不懂罗浩在做什么，罗浩的操作涉及到医疗器械工程学。
半晌后，罗浩计算出结石的密度以及评估。
“国华主任，估计不行。”
“嗯？什么不行？”
“位置有点深，当时温主任做手术的时候，手术记录里写的是8号胆道探子进行的探查，冲洗。但那块结石还在，再做手术的话……”
“呵呵。”王国华微微一笑，表情充满了自负与骄傲，“那是他水平不够。小罗医生我问你，这么深、卡的这么结实的结石篮网能取么？”
“不能。”罗浩摇摇头。
“既然ercp做不了，那只能做外科手术。”王国华沉声道，“先消炎、减黄，三天后手术。”
他大手一挥，一股子不容置疑的气势油然而生。
罗浩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同意王国华的说法。
国华老主任的手术水平罗浩没亲眼见过，但估计在3、4级左右，4级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在退休前，国华老主任号称东莲市第一刀。
罗浩看了看系统任务，又琢磨了一下国华老主任的说法，找空闲时间去系统手术室做手术。
寥寥无几的系统手术训练时间，每用一分钟都让罗浩感到心疼。
几次下来，系统手术训练时间消耗的七七八八，只剩下一次机会。
罗浩确定，外科手术基本拿不下来。
如果要坚持做外科手术的话，术式要扩大，变成部分肝切除。
肝脏切除！
为了一枚结石。
这也没办法，类似的患者不多，但也绝对不少。在没有微创治疗的年代里，都是这么做的。
虽然切掉部分肝脏，但能保证患者活着，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系统手术训练时间，罗浩只能走正常时间流逝一点点琢磨。
一天后，罗浩发现了一个杂交手术术式——腹腔镜胆总管切开-腹腔镜联合胆道镜+钬激光肝内胆管碎石术。
尝试了几次，罗浩确定这项术式可以保住患者的肝脏。
王国华已经在等外科手术，罗浩没有直接和王国华顶牛，去医务处找林语鸣。
钬激光肝内胆管碎石需要特殊的设备，罗浩给尹总打了个电话，随后准备和大舅林语鸣汇报一下。
“咚咚咚~”
罗浩刚敲门，医务处长办公室的门便被拉开，林语鸣急匆匆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大步流星，好像家里着了火似的，差点没撞罗浩身上。
“林处长，我有……”
“一边走一边说。”林语鸣根本没时间，似乎嫌走得慢，一溜小跑，罗浩无奈只能跟上。
“林处长，您这是干嘛去？”罗浩问道。
“抢鸡蛋！”
“！！！”
罗浩加快脚步，跟在林语鸣身后，一句废话都不说了。
最近几年来，白蛋白越来越少，可临床需要白蛋白。
尤其是一些患者，医生明知道几只白蛋白下去患者的病情就会迅速好转。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医院没有白蛋白那怎么办？
很多时候因为没库存，医生只能让患者家属自行购买。
但这又延伸出无数的问题。
话说回来，医药公司也不是没有白蛋白，只是特别少而已。每次白蛋白有货，都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去要，甚至需要“抢”。
有一次林语鸣自嘲自己还没退休，就跟那些在商场门口排队领免费鸡蛋的老头、老太太一样，抢鸡蛋似的抢白蛋白。
上了车，林语鸣一只手按着喇叭，直接打开双闪，告诉所有人自己有急事。
上路后几乎地板油，一路开向市医药公司。
罗浩没提自己的事儿，而是跟着林语鸣去“抢鸡蛋”。
来到医药公司，林语鸣大步流星上楼，一把推开经理室的屋门。
“老栾！听说你们来了一批白蛋白！我要三件！！”林语鸣进门后也不啰嗦，直接提要求。
一个瘦的像麻杆似的男人被吓了一跳，他见是林语鸣，起身招呼道，“林处长，你这鼻子比狗都好用，我们白蛋白还没卸货呢，你就上门要。”
“废话，等你们卸货，慢慢悠悠三五天，我们矿总的患者都死光了。”
罗浩对林语鸣的这句话表示遗憾。
“老栾，麻溜的！别特么准备涨价卖给我们，我跟你讲，前段时间你小姨子去我那做卵巢囊肿穿刺，医大的刘主任可没要你的专家费。”
“……”栾经理有些尴尬。
“咱哥俩不说那些，白蛋白给我三件，我立马走人，剩下的我不问你要。”
栾经理一脸便秘的表情，“林处长，一共进了4件，你一张嘴就要3件。”
“咱东莲市就我矿总用的多，我想都拿走呢还。”林语鸣情绪激动，声音也变大了许多。
罗浩跟大舅林语鸣来抢过鸡蛋，知道大舅就是在演戏。
大舅的演技几乎炉火纯青，看着情绪激动，一脸你不给我白蛋白老子就跟你拼命的表情。
其实出了这个门，他就恢复常态。
有时候不把情绪表现的浓郁一些，根本弄不来东西。
尤其是白蛋白这种“紧俏”的物资。
看样子演技真心有用，罗浩瞥了一眼系统抽奖给自己的被动技能，心里琢磨着。
几分钟内，林语鸣已经开始翻小账，把这些年帮着医药公司从上到下治病的事儿都啰嗦出来。
栾经理实在扛不住，最后缴械投降。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林语鸣之所以这么仗义的来抢，是因为他掌握着东莲市的高端资源。
尤其是罗浩能联系上帝都之后，林语鸣说话的时候腰杆子都硬了几分。
“老林，你何必呢。公家的事儿，你跟我掰扯这么多。”栾经理答应后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就这脾气，老栾你多包涵啊。”林语鸣得逞，抢到了鸡蛋，心情大佳。
两人勾肩搭背，亲密的跟亲哥俩似的说了几句话，栾经理亲自把林语鸣送下楼。
上车后，林语鸣和他挥手告别。
“一群狗东西。”林语鸣开车离开后骂道。
“呵呵，大舅，你这抢鸡蛋相当于断人财路。”罗浩道。
“不抢怎么办？除了我来，别人来也没用……”
说着，林语鸣瞥了眼罗浩。
“下次你来试试。”
罗浩很清楚自己掌握的高端医疗资源对东莲市的中层来讲相当稀缺。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抢到鸡蛋，一块石头落了地，林语鸣也不急了，悠闲问道。
罗浩把那名涉及医疗纠纷的患者的病情说了一遍。
“大舅，篮网取石做不了，得做腹腔镜下切开，胆道内激光碎石。”
“激光碎石？泌尿外科的设备能用么？”
泌尿外科是碎石大户，罗浩一提起碎石，林语鸣首先就想到了他们。
“不能，得有专门的钬激光肝内胆管碎石设备。”
“！！！”
林语鸣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眼罗浩。
“大舅，设备我找，您看怎么方便？”
“怎么都不行，你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哪怕你有钱，设备想要进医院都要走一系列流程。没半年时间，根本进不来。”
罗浩皱眉，沉思。
“前十年，厂家为了推广设备，还能用试用的借口。”林语鸣道，“现在不行喽。小螺号，你真是越来越没点逼数了。篮网一个几千块钱，算是小钱，人家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可以白给你。
但你真以为你牛逼？
什么碎石的设备，我估计怎么也得几十上百万吧，你可真敢想。”
“大舅，还有别的办法么？”罗浩没理会林语鸣的奚落，而是继续追问。
“要是咱们这做不了，可以送患者去医大。”林语鸣沉吟，“矿总住院费用可以免，送去的120急救车的费用也可以免。但医大那面咱做不了主，只能找相关医生说明情况，尽量节省一些医疗费用。”
“虽然本质上讲和温友仁的关系不大，他就是单纯的菜，不能一棍子打死，但怎么说都是医疗纠纷。至于……”
“大舅。”罗浩小声打断林语鸣的话。
“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能弄到设备，要什么手续可以进医院？”
“！！！”林语鸣愣住。
他手握方向盘，侧头瞥了罗浩一眼，马上看方向。
林语鸣这种老司机只有在抢鸡蛋的时候才会压着限速开，现在大功告成，80迈限速的路上他只开60多一点。
“小螺号，把你给能的。”林语鸣不屑道，“你以为你认识厂家的销售，人家给你老师面子送几个篮网你就无所不能了？刚刚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么，把我的话当放屁，你是怎么做到的！”
罗浩憨厚笑着，没敢反驳。
“我不知道具体价钱，但肝内胆管碎石的设备怎么也是百万左右。那么大一笔钱，人家说拿就拿？你老师或许有这个面子，但你绝对不行。你要对自己心里有数，有数！！”
林语鸣又重复了一遍“重点”。
“大舅，假设我能弄到设备，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进医院。”罗浩“死皮赖脸”追问。
“走慈善捐赠，这还不行，得市里面够强力的人说话，才能缩减流程。”
“我记得有一次我联系给做搭桥手术的那位可以么？”
“可以倒是可以……”林语鸣说着说着，反应过来，“你别做梦了，要是不服气，先把厂家搞定。如果你能行，这面不用你操心。”
林语鸣的口吻已经变得极差，他对罗浩的异想天开特别不赞同。
在林语鸣看来，罗浩的异想天开属于年轻人翘尾巴。
仗着自己有个好老师，那位据说是医疗耗材的内业大佬对罗浩的“尊敬”导致这个小家伙对自己产生了误判。
这种误判极为致命。
曾几何时罗浩刚来矿总的时候，林语鸣就怕罗浩仗着是自己的外甥狐假虎威。
但这一两年看，罗浩还好。
怎么这时候犯病了呢。
正想着，林语鸣的思路被罗浩的声音打断。
“大舅，那我找聂总问一下。”
“问什么？”
“万一能行呢。”罗浩老实憨厚的陈述道。
他的口气就像是说今天一早吃肉夹馍似的，完全听不出来“万一”，而是极其肯定。
林语鸣心里被一抹黑云笼罩，看来找时间应该给小螺号上一课，让他收敛一点。
但年轻气盛也是应该，年轻的时候不气盛，什么时候气盛？
林语鸣还是下意识的往好处想，给罗浩找理由开脱。
回到医院，林语鸣要处理的事儿有无数，转瞬就把那个什么聂总忘到了脑后。
百十来万的设备，说送就送？开什么玩笑。
真以为资本家不吃人啊。
人家手里的镰刀天天磨的锃亮，噶韭菜的时候狠着呢。
一路忙到下班，林语鸣拖着疲惫的双腿，喉咙冒烟，手机几乎没电回到机关楼。
医务处长听起来风光，但要办的事儿太多、太杂，真不是人干的。
转角，林语鸣看见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几个人。
脑瓜子嗡嗡的。
这又是哪个科室投诉的患者家属？林语鸣觉得生无可恋。
毁灭吧。
林语鸣闷头走过去，故意没看“患者家属”。他的嗓子说了一天的话已经在冒烟，现在他最想做的事儿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捧着茶缸子喝点水。
“林处长，您好，又见面了。”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
嗯？好熟悉。
林语鸣听声音，脑海里马上浮现出来前几天胃肠镜室更衣间外的那一幕。
是南方微创的聂总！
林语鸣有些惊讶，但瞬间把错愕、惊讶等情绪压下去，“聂总？你怎么在。”
“罗医生说这面需要激光碎石设备，我就坐最近一班飞机赶过来了。”
“！！！”
我艹！
林语鸣心里有无数匹羊驼奔驰而过，还被每一头羊驼啐了口水。
这是什么情况？！
“林处长，我不知道贵院走没走过类似的流程，所以准备了一些资料请您过目。类似的事情我们也不常做，也不懂矿总的具体情况，有什么问题您多多指教。”
聂总说话不卑不亢，让人如沐春风。
“进来说吧。”
林语鸣进屋后先烧水，给聂总倒了一杯后把自己的搪瓷缸子倒满，双手捧着，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
他静静地喝水，听着聂总介绍产品无偿捐赠的N种方式。
肯定有一种适合矿总。
林语鸣脸上戴着和煦、温暖的笑，但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
自己认为小螺号根本做不到，一切都是他异想天开。
可是！
小螺号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联系完，几个小时后南方微创的聂总就带着数个型号的设备不远万里直接飞过来。
这里面蕴含的内容太丰富，林语鸣有点懵，有点凌乱。
听聂总说，这可是价值一百多万的设备！
说送就送了？！
这特么不是排队领的鸡蛋，而是百十来万的设备！
而且聂总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从容不迫的架势，但林语鸣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生怕自己不要他家白送的设备的那种心态。
见了鬼了！
白送一百多万的设备还怕矿总不要！！
十几分钟后，林语鸣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至少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
询问聂总有没有什么附加条件，以及矿总接收设备后要履行的义务。
最后林语鸣惊讶的发现对方真的就是来做“慈善”的。
资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这年头流行耗子给猫当伴娘了么？
真是见了鬼！
……
罗浩只是给尹经理和聂总各自打了个电话，就把这事儿放到一边。
下班时间对于一名医生来讲根本没任何意义，罗浩还在写病历，但他的注意力放到陈勇身上。
罗浩给值班的医生护士订了奶茶，陈勇单点了一杯冰美，看样子要鏖战，把病历都写完。
但陈勇接了一个电话后，一脸无奈的放下手里的活要走。
他犹豫了很久，来到罗浩面前。
“罗浩，帮我个忙。”
“嗯？”
陈勇有些不好意思，摊手，叹了口气。
27 碰巧了
“你有事的话就忙你的去，病历我给你写。”罗浩温和敦厚的笑着说道。
“不是。”陈勇戴上口罩，“跟我走一趟，我请你吃饭。”
“？？？”
罗浩一脸问号。
“出门说，就当帮我个忙。”
罗浩无限好奇，换衣服和陈勇出了门。
“我去相亲。”
出门后，陈勇也不再掩饰，直言不讳的说道。
“啊？你不是有女朋友么？”
“没有。”
“送饭的那个呢？”罗浩问道。
他感觉陈勇就是个典型的渣男。
“首先，那個不是女朋友，是她一直在追我。其次，我不是渣男。”
陈勇就像是读到了罗浩的心声一般，还没等罗浩说什么便矢口否认。
“呵呵。”罗浩微笑。
“你那是什么态度！”
“呵呵。”
陈勇想要说点什么，但一想到还有事要求罗浩，态度有些松动。
“一会我去相亲，半个小时我给伱拨个电话，你进来找我。”
“还没看就知道不合适？不合适就不去呗。”
“网站给的任务。”
“？？？”罗浩的世界和陈勇的世界绝对不一样，他无法理解陈勇的话。
“我是相亲网站的vip，一年网站给我30万会员费。”
“等等！”罗浩打断了陈勇的话，“你说反了吧，应该是你一年交30万的会费，话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陈勇像是看土鳖一样看着罗浩，一脸鄙夷。
“是网站求着我，给我钱，让我成为vip的。”
“！！！”
“不过每年要相亲20次，真特么的。”陈勇叹了口气，“挣点钱不容易，你说我堂堂一名医生，竟然要靠相亲活着。你们医务处就不会增加一下医院的收入？”
怎么扯到医务处了？罗浩想了想，马上明白陈勇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货就是个托，相亲网站的托。
他不好意思明说，便开始找自己的毛病。
“你这副业……真是有创意。”罗浩感慨。
“我不去，也会有人去，至少我不会骗财骗色。嗯，算是自己安慰自己吧。话说你们医务处不是号称事事为医生着想么，什么时候提高一下收入呢。”
合着都是医务处的锅？罗浩知道陈勇在为他自己开脱，哈哈一笑。
“年薪30万，收入真高啊。”
“网站上我的收入标注是年薪三十五万，除了这三十万以外，只有五万是在医院挣的，你也好意思。”陈勇没头没脑的说道。
“走吧。”罗浩有些好奇，开车拉着陈勇直奔市中心的一家饭店。
来到饭店门口，陈勇下车，罗浩自行找停车位。
罗浩远远的看见一个一米六五左右的姑娘站在饭店门口，陈勇上去和她聊了几句。
应该是相亲对象。
看着还不错，就是饭店的档次有点高，消费不便宜。
罗浩猛然想起那些逃单的段子，陈勇找自己该不会是为了逃单吧。
实在不行自己把单给买了算了，罗浩心里想到。
但出乎意料的是两人并没进饭店，而是肩并肩去了旁边的一家彩票店。
这是干嘛？
罗浩忽然觉得有了那么点意思。
几分钟后，两人走出彩票站，有说有笑。
陈勇摘掉口罩，在他的脸上罗浩第一次看到真诚的笑容。
这姑娘厉害啊！罗浩仔细打量陈勇身边的女生。
虽然系统没有明确数字化视力，也没任何加强，但罗浩总觉得自己的视力要比从前好一些。
虽然远，但罗浩还是能看见陈勇身边的那位姑娘不算美艳动人，但却富有亲和力。
两人走到就近的一家麻辣烫店，进门吃饭。
就这？
罗浩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有些疑惑。
二十多分钟后，没等陈勇打电话两人就从麻辣烫店出来。挥手告别，陈勇凝立良久，目送姑娘身影消失，才回来找罗浩。
“你们都干嘛了？”罗浩疑惑问道。
“这姑娘有点意思。”陈勇笑了，很开心。
“哦？怎么讲？”
“一般相亲，都要大吃一顿。我这面是不怕的，之前一千块钱以内，有网站给我报销。嘿，vip待遇么。”
“简单些，说重点。”罗浩懒得听陈勇絮叨。
“最离谱的一次，女方叫了六七个人……没办法。这次这姑娘约了一家大饭店，结果她的意思是约个地标，我们好见面。”
“那你们……”
“aa，一人三十块钱买刮刮乐。中多少第一次见面花多少，真要是中大奖我们就去大吃一顿。”
“结果中了多少？”罗浩问道。
陈勇瞥了一眼，“你真是搞不清楚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这种方式很特别么？钱不是重点，不是重点！”
“所以，你们吃了麻辣烫？”
“还行，挺好吃。”陈勇答非所问。
罗浩只觉得有趣，不知道哪里挺好。
回到医院，地下停车场已经落了锁，进不去。
东北的冬天极冷，刚有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很多人冬天不动车，直接拿医院的地库当暖库，导致开车上班的人停不进来。
所以医院后来规定48小时车辆不开出去，直接取消停车资格，而且下午4点开始地库只出不进。
管人是最难的，总是有人找各种漏洞，占各种便宜。
把车停到住院部门口，罗浩刚要下车，手机响起。
【俗话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你这手机铃声和我师父的手机铃声真像。”陈勇道。
罗浩接起电话。
“小螺号，聂总的设备明天一早办理慈善捐献手续。”林语鸣的声音里透着疲惫。
“哦，辛苦大舅了。”
“怎么你说话像是领导呢。”林语鸣不满的说道。
“嘿嘿，大舅，那怎么说？”
“就是通知你一声，厂家怕你拿不下来手术，还找了省里的技术大佬过来压阵。”
“哦，知道了，谢谢大舅。”
林语鸣哑然。
自己是通知罗浩，但怎么看怎么像是汇报。
“你们医二代真是幸福。”陈勇讥诮道，“有人给铺路搭桥，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罗浩没有反驳，而是补充道，“有些艰难的选择，老人家们有丰富的经验，至少见别人怎么走的，多少能给出一些建设性意见。”
陈勇的眼睛瞪圆，看着罗浩。
难道自己讥讽的语气不够？还是说自己说的不够直白？
不能够啊！
“你脸皮还真是厚啊，简直就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典范。”陈勇赞叹道。
“实话实说，比如说我当年高考的时候想要学医，我大舅就跟我说学医没什么意思，除非能考上协和8年制硕博连读。”罗浩微微一笑，“对了陈勇，你高考考多少分？”
“……”
陈勇心里骂了一句。
“患者需要激光碎石么？我看国华主任信心满满的。”陈勇面无表情开始转移话题。
“需要。”罗浩也没就上一个问题继续说下去，而是肯定的回答道，“但还是得听国华老主任的。”
“我真是不理解，既然你觉得……”
“我觉得不重要，医院有规章制度，上级医生的意见要得到执行。每一个下级医生都觉得自己对，而且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的话，三级查房制度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呃~”
“况且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出色，相信我，协和八年硕博连读不是每个人都能考上的。”罗浩淡淡说道。
“……”
陈勇接连两次被罗浩糊了一脸，沉默下去。
回到医院，继续写病历。
今天没什么急诊，很安静。罗浩很快忙完回家，洗漱后躺在床上进入系统手术室开始手术训练。
翌日一早，罗浩来到医院。
下了电梯，罗浩就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站在大厅里。
“聂总，你好。”罗浩微笑，伸出手和聂总监握了下。
“罗医生，按照您的意思，我把激光碎石设备带来了。因为不知道您在协和的时候用过哪一种，所以我带来了市面上所有的设备。”
“辛苦。”
“客气，都是应该做的。治病救人么，您在基层做医疗支援才是真的辛苦。”聂总监和煦的与罗浩客气着。
“手续什么时候能完成？”罗浩问道。
“今天。”聂总监很肯定的说道，“林处长连夜做了很多工作，我们今天一定完成任务，坚决不会耽误明天的手术。”
只要不耽误手术就行，罗浩又和聂总监确定了一下，便去换衣服、看患者，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温友仁“住院”休养，王国华老主任自然而然的主持工作。
普外科几乎所有医生都不认为有什么不对的地儿。
王国华对即将进行的手术很上心，他没去温友仁的主任办公室，而是在医生办公室里研究了一天的资料。
面对高难度手术，王国华在术前展现出令人信服的严谨、认真的态度。
一日无话，第二天一早，患者送去手术室。
王国华看样子昨晚睡的很早，精力充沛。但面对大手术，还是二次、高难的手术，他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看样子应该是精神内敛，准备把一切注意力与精力都用在术中。
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精力有限。
“国华老主任，有几年没见你了，可想死我了！”
进了手术室，麻醉科主任热情的和王国华寒暄。
为了表示对王国华的尊重以及对今天手术的重视，虽然安排了最好的麻醉医生。
这还不够，麻醉科徐主任一直站在术间里观台。
“友仁生病，科里这些年走的人太多，我来顶几天。”王国华回答道。
真正的原因肯定瞒不过徐主任这种老油条，但他也不会揭穿，把这事儿含糊过去，陪着王国华聊聊家常。
刷手、上台，王国华亲自点将，让罗浩当自己的一助。
站在一助的位置上，罗浩并没有紧张，这台手术他在系统手术室里磨了一段时间，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王国华往术者位置上一站，光论气势就稳稳压住温友仁，罗浩没在矿总见过比王国华气势还足的术者。
这是千百台手术磨炼出来的，这也是千百次成功或失败淬炼出来的。
“对下灯。”王国华低声说道。
身后的麻醉医生早已经搬了个脚凳，在等王国华这句话。
“国华主任，好久没听你说对灯了。”麻醉医生熟练的拧动无影灯的聚光杆。
王国华每次术前都要求对灯，这是一个习惯，哪怕灯光、焦距没问题也要重新来一次。
大家都熟悉。
“好久没做手术了，也不知道手生没生。”王国华淡淡说道，随后一伸手。
钳子夹着碘伏纱布拍在王国华的手心里。
配台的是一名干练的器械护士，三十五六岁，从前和王国华配合过。
消毒后干纱布擦拭，开皮刀切开皮肤。
电烧止血，逐层入腹。
王国华的动作很稳，很准，简单明了，一点都看不出来几年没做手术的样子。
他就像是从前一样，一步一步稳稳的打开腹腔，开始探查肝脏。
前置步骤出血很少，罗浩判断王国华的外科手术水平也在4级左右，和自己差不多。
真心很厉害！
尤其是王国华已经有几年没做手术了，竟然还能展现出这么高的手术水平，这更让罗浩惊叹。
不到半个小时，剖腹探查的王国华停了下来。
“林处长。”
“国华主任，我在。”林语鸣在一边应道，“怎么样？”
“患者的情况……有些麻烦。”王国华皱眉，“有一块结石很深，取不出来。”
林语鸣看了一眼罗浩。
这事儿罗浩前天就和他说过。
当时林语鸣就下意识的认为罗浩的判断是对的，要不然也不会十万火急的走慈善捐赠程序。
“可能需要做部分肝切除，我术前和患者家属讲过，也签过字。医务处帮掌一眼，看看需不需要和患者家属再沟通、签字。”
林语鸣吁了口气，没有紧张，反而很轻松地说道，“国华主任，术前医务处已经做了各种准备。”
“行，那准备做部分肝切除。罗浩，备血了么。”
“国华主任，您听我说完。”林语鸣见罗浩要说话，马上接过王国华的话头。
“嗯？”王国华抬头，目光如刀看着罗浩。
虽然他没说话，可那股子杀气已经漾了出来。
“医务处考虑患者的取石手术可能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就提前做了一些准备。”
“准备？”王国华惊讶。
“激光碎石。”
“咱们矿总有设备？”
“从前没有，但刚好有家公司做慈善捐助，一早刚办完的手续，现在可以用。”
王国华沉默。
“国华主任，您的意见肯定是主要考虑的，但给患者做部分肝切除之前，能不能试一试？万一要是……”
“有设备还磨叽什么！”王国华中气十足的斥道，“能特么做碎石，谁愿意做部分肝切除？从前我打了好几年的申请也没批下来，这次怎么这么巧？”
“国华主任气运好，救治了一辈子的患者，福泽深厚，身边的人都跟着沾光。不光是我们，连患者有福了。”林语鸣生硬的拍了个马屁。
王国华没说话，拧眉看着罗浩。
“罗浩，激光碎石你能做么？”王国华毫不避讳的问道。
“国华主任，血备了，红细胞800ml、血浆1000ML。”罗浩先回答王国华之前的问题，“部分肝切除随时能做，icu的床位也准备了。术前交代的时候，我特意以医务处的名义和患者家属做了特殊交代，您放心。”
王国华无菌帽和无菌口罩中间露出来的脸色凝重。
“碎石的话我能做，而且厂家请来了省里的一位相关专家压阵。我们可以先试一试，一旦不行，咱们马上换术式。”
“碎石！”王国华毫不犹豫的说道。
正常肝内胆管碎石也要通过开腹、腹腔镜来做，刚刚王国华的手术过程刚好成为手术前置。
没有一丝多余。
激光碎石的设备早已经准备好，医大一的石主任进来后直接和罗浩寒暄起来。
“小罗医生，你这弄的可够大的。”
“害，石老师，您看您说的。”罗浩客气道。
王国华坐在手术室的角落里，他听医大一的专家这么说，眉毛不由自主的扬起。
果然是罗浩！
“从反腐开始，我们和厂家之间的联系就断了。”石主任笑呵呵说道，“我那时候研究了几个导丝，结果没等厂家做出来这事儿就彻底没了。”（注）
“这几年，是我第一次应厂家邀请去其他医院。我一见是聂总监，就知道是小罗你的主意。”
石主任笑呵呵说道。
“碰巧了，碰巧了。”
“碎石手术手术会做么？”石主任问道。
“会。”
“那你做，我给你把关。放心来，我心里有数。”
石主任对罗浩很放心，加上罗浩背后的“男人”看样子背景深厚，他有意结好，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钬激光肝内胆管碎石术并不难，石主任刚开始还有点紧张，默默的看着罗浩操作。
但不到5分钟，碎石结束，嵌顿于左肝内胆管的两枚无法取出的结石被打碎，温盐水冲洗后一点点取出来，他终于放松下来。
“小罗医生，年前我这面有个学会，你要是有时间的话来参加下。”石主任道。
“是内镜的？”
“嗯，请了一位国际大佬来讲座，顺便做示范手术。”
罗浩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示范手术！
这可是学习新术式的好机会。
虽然现在比十几年前方便多了，好多术式在b站都有视频。如果涉及血腥之类的违禁，会用动画代替。
可动画毕竟只是动画，能解释个原理就不错了，真正要学东西还得看手术。
大佬可不光会做手术，人家脑子里有很多手术经验。随便聊天的时候说点什么，都可能让未来的一次“医疗事故”化为虚无。
“好呀，石老师！”罗浩应道。
“我就知道你肯定答应。”石主任道，“学会，你参加过么？”
“从前上学的时候老师带我参加过一些学会，我帮老师准备过发言稿和ppt之类的东西。”
啧啧。
石主任感叹。
看看人家。
“这次大佬要做示范手术，咱们省内也要有几名医生做手术。你要是没意见的话，我把你的名字报上去。”
“这不好吧。”林语鸣第一时间阻止。
“有什么不好的，小罗医生水平高的很！”石主任道，“上次做ercp他给我当助手，我早就有感觉。”
说话中，罗浩已经把患者肝内胆管里的结石都取出来。
“国华主任，好了。”罗浩双手平举在胸前，转身来到坐在角落里的王国华身边，恭敬说道。
“t管你会下么？”王国华直接问道。
“会。”
“那我给你搭把手，你来吧。”王国华站起身，不容分说，直接站到助手的位置上。
罗浩也没拒绝，本来自己的水平和王国华相当，谁做都是做。
至于王国华与温友仁之间的关系以及其他事儿，已经不是临床治病范围内的事儿，罗浩不予考虑。
手术的难点在于把卡在肝内深处胆管中的“陈年”老结石取出来，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石头出来就行。
剩下的步骤很简单。
罗浩有板有眼的留置“T”管，手术过程跟从教科书上扒下来的一样，流程标准，干净明快。
“小罗外科手术做的也挺好。”石主任站在罗浩身后赞道，“不比我那面的几个教授差。手术能做到这种地步，上学的时候没少用心。”
王国华表情严肃，一边认真的协助罗浩手术，心里面浮现出一个“诡异”的想法。
……
注：不知道其他家医院怎么样，我们科针对一些比较罕见的情况找厂家订制的导丝。Emmm，现在没了。
28 我尽量让罗浩别把尿呲你身上
术毕。
罗浩耳边传来悦耳的声音。
【日常任务：难取的结石已完成。
任务内容：顺利解决腹腔镜下胆囊切除术、胆总管切开取石术及T管引流术后残留结石的并发症。
任务时间：1周。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同行的崇拜+1.】
同行崇拜是什么意思，罗浩暂时还没搞懂。可或许因为错觉的原因，任务完成后罗浩瞥见王国华深深的看了自己一眼，目光有些复杂。
“国华主任，您歇会，我送患者回去。”
王国华犹豫了一下。
这个表情罗浩注意到了，似乎在自己提醒之前，王国华想送患者回病房。
但罗浩觉得自己想多了，没往心里去。
“国华主任，您和石主任从前见过么？”林语鸣问道。
王国华脱衣服、摘掉手套，开始和石主任先聊起来。
林语鸣和王国华、石主任有说有笑的离开，罗浩和陈勇把患者送回病房。
手术很成功，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患者的黄疸就肉眼可见的消退。
都不用罗浩多说什么，患者家属自己就能看出来，男人一脸欣喜。
回到医生办公室，罗浩坐下开始写手术记录。
只是……
本来写手术记录应该很简单，这对罗浩来讲根本没什么难度。但陈勇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狗狗祟祟的站在身后，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也就是陈勇戴着口罩，要是摘掉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出严重便秘的表情。
“陈勇，你有事？”
罗浩问道。
他一边问，一边看了一眼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面板上同行崇拜经过两次任务，已经变成+2。
或许是这个被动属性在作祟？罗浩心里猜想着。
“罗浩，你真不玩游戏？”陈勇小声问道。
“……”罗浩叹了口气。
陈勇还真是不会和男人说话。
想起来他和相亲的女生短时间接触后便有说有笑的样子，再看现在一脸纠结的神情，罗浩更加确定这一点。
“不玩了，steam被我删了。”罗浩道。
“呃……”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还有手术记录没写。对了，你帮我去看一眼患者的t管引流量。”
陈勇犹豫再三，拉下脸道，“我想跟你学ercp和微创手术。”
“害，这么点事你纠结個毛线，想学就学，熟练了就自己做。”罗浩鄙夷道，“不过伱结婚了么？”
“我不准备要小孩，自己一个人挺好的，两个人也行，有了孩子太麻烦。”
罗浩也没催婚的心思，自己又不是陈勇的父母。再说，自己都不想结婚。
而且ercp手术虽然说吃线，但吃线量绝对不大。没要孩子也能上手术，少一点、要孩子前避线半年理论上没问题。
陈勇想学就学，罗浩并没有藏私的念头。
可玩游戏是什么鬼？
“陈勇，你总问我玩不玩游戏，为什么？”
陈勇犹豫了一下，“我师父说，男人么，不管怎么样去网吧开个黑关系就会好起来了。”
罗浩无语。
陈勇估计把所有技能点都点在桃花运上了，要不然也不会像个傻子一样从字面上理解姜文明的这句话。
真心很无语。
“没问题，你先熟悉一下设备。”罗浩道，“对了，去帮我看一眼患者t管引流的量。”
“不好意思啊。”陈勇讪讪说道，“我对麻烦别人一直都很不好意思。”
“有多不好意思？”罗浩笑眯眯问道。
“我去剪头发，店员托着我脑袋我都暗暗用力，生怕累到别人。”
“那你爸妈对你不想结婚是怎么看的。”罗浩一边写着手术记录，一边随口问道。
“我说过不想结婚么？”陈勇习惯性不屑的反驳道，但随后意识到自己口吻有问题，温和了少许，“我说我不想要小孩。”
“哦哦哦，对，是我理解错了。”
“我一直觉得不结婚、不买房、不过彩礼就可以避免人生绝大多数的烦恼。我爸妈每次劝我，我都给出解决办法。”
“第一，市中心一套长住房，郊区买套享受型，是不是别墅无所谓。”
“……”罗浩的手僵在键盘上，回头看陈勇。
“第二呢，给我安排个铁饭碗，再给我找个颇有姿色的铁饭碗。”
“害。”罗浩哈哈一笑，陈勇这货估计还没过叛逆期，跟爸妈说话都这样。
“他们做不到么，所以也就不太经常催我了。”
罗浩耸了耸肩。
“我去看看患者引流量。”
陈勇大步离开。
罗浩继续写手术记录，对于陈勇想要学新术式的事儿罗浩并不惊讶。
年轻医生思维活跃，有一颗向上的心。
旧赛道挤满了人，只有新赛道才有位置，那是一片蓝海。
可能不能出海，能不能在未来占据一席之地，还要看各人运势。
像陈勇的师父姜文明，水平够，能力强，心细如发，还一早就学了新技术。
但到头来只能被撵去门诊。
……
……
“友仁，今天你不收的那个患者罗浩给你做完了。”王国华坐在温友仁的病房里和他交流。
温友仁一愣。
“师父，不是你做的么？”
王国华把手术过程简单讲了一遍，“你的手术水平还是差了点，不怨你。我试了试，也没取出来。”
这话说得，温友仁心里憋屈万分。
虽然知道是实话，可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哪怕王国华用自己做反面例子，温友仁依旧听的浑身肉疼。
“你也别不服气。”王国华叹了口气，“我想想办法吧。”
“想办法？什么办法？为什么想法办？”温友仁不服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和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王国华道。
话糙理不糙。
“你都这个年纪了，改是改不了了，手术再想进步难度也太大，所以我试试看。”
“看什么？”温友仁追问。
“棒槌脑袋！蠢的挂了相！！还看什么，你不知道看什么？！尿不到一个壶里，我尽量让罗浩别把尿呲你身上！”王国华叱骂道。
“……”
温友仁自内而外的不服气，把憋屈二字写在脸上。
王国华也生着气，沉脸不说话。
很久之后，王国华默默站起身，背手走出病房。
温友仁虽然心里不甘，但还是穿上拖鞋去送王国华。
没人说话，一道无形的隔阂似乎出现在他们心中。
……
……
“铃铃铃~”
护士站的电话铃声响起。
十几秒后，护士大声喊道，“陈哥！急诊科电话，一会有个腹膜炎的患者送上来！”
罗浩看着刚刚写完的手术记录，耳边传来系统任务的“叮咚~”响声。
【急诊任务：治疗便秘
任务内容：患者因为治疗便秘导致肠破裂，请急诊抢救，让患者转危为安。
任务时间：8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诊断辅助ai碎片+1。】
咦？有任务。
可任务名字看起来有些怪。
治疗便秘是什么意思，怎么还导致肠破裂了呢？
古怪。
一般治疗便秘用开塞露，虽然有些人开玩笑似的口服开塞露，但也不至于出现肠破裂。
类似的患者罗浩见的不多，最离谱的是往肛门里塞肥皂，起到润滑作用。
罗浩仔细琢磨着系统任务的内容，很快听到平车碾压地面发出来的“桄榔桄榔”的声音。
这种声音是医生、护士最讨厌的声音，可以让身体内的激素水平提升到一个令人发指的水平，其中以肾上腺素和多巴胺为主。
罗浩走出医生办公室，陈勇在接患者。
护士麻利的给患者安心电监护，陈勇开始查体。
肉眼可见陈勇的手按在患者肚子上像是按在了木板上一样，非常典型的板状腹体征。
一般来讲只需要手搭一下就知道是板状腹，再查体没什么必要，抓紧时间留置胃管、尿管，做术前准备。
可陈勇的手搭在患者肚子上一直没挪开。
“罗浩，你来看看怎么回事。”陈勇吃不准，招呼罗浩。
“怎么了？”
“我摸着患者肚子里有东西，偶尔还会动。”
“不可能吧，板状腹，肚子硬的跟木板一样，怎么还能摸到会动的东西呢。”罗浩走上前，习惯性的先搓搓手，双手变暖后搭在患者肚子上。
患者的肚子硬邦邦的，罗浩没摸出来任何问题。
“刚刚还有的。”陈勇又摸了一下，竟然没摸到。
“我们医生给患者开了个ct，做完我们就跑上来了。”急诊科的陪检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怪，想要装严肃，嘴角却在不住的抽动，仿佛意识控制不住肌肉，整个人已经质壁分离了似的。
“先下胃管尿管，抽血化验。”罗浩给护士下医嘱，随后走去医生办公室。
打开影像系统，输入患者姓名，一张怪异的影像出现在眼前。
患者的结肠里有一个直径大约6-7cm、长约20cm的硬物。
“靠，这又特么塞什么进去了。”陈勇骂了一句。
“经常有类似的患者么？”罗浩看了眼影像，又瞥了一眼系统任务，还是有些迷茫。
“不经常，但一年总能碰上两三个。”陈勇道，“还别多问，问就是一不小心坐上去的。”
“好像一个老外把二战的炮弹塞肠道里，也说是脚下打滑，一不小心坐上去的。”罗浩随口说道。
“又是个大活。”陈勇叹了口气。
影像上那个硕大的东西顶在结肠靠近膈肌的位置，估计转弯处无法过去，硬生生卡在那，导致肠道破裂，继而一肚子大便引发了腹膜炎。
患者的病情很清楚，没办法，准备手术吧。
罗浩拿起手机，想了想，拨通王国华的电话。
“国华主任，有个肠道异物的患者，初步考虑是肠破裂、腹膜炎。”罗浩汇报道。
电话里王国华的声音有些沉闷，陈勇竖起耳朵听了几句，但没听到王国华到底说什么。
“好的国华主任，我这面和陈医生准备手术，去手术室给您打电话。”
挂断电话，罗浩精神抖擞的站起来，“准备急诊手术。”
陈勇微微皱眉，一脸为难。
“害，不就是个掏大粪的活么。”罗浩哈哈一笑，“要不你当助手，不上台也行，我和国华主任来。”
“你做过？没做过别扯淡。我上次做这种手术，差点没被熏死过去。”
“做过，帝都这种患者更多。Emmm，好像蓉城最多。百年华西，金牌口腔，王牌肛肠。”
“！！！”
“给口罩喷上点香水，虽然没什么用，但总能感觉好上一点点。”
“真做过？”
“别问东问西的了。”罗浩说着，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大舅，我这面要上手术，前几年疫情的时候防护面罩、护目镜还有库存么？”
陈勇怔怔的看着罗浩。
这特么哪是几年都没上过手术的菜鸟？简直就是天天在手术室里过日子的一柄老刀。
“要掏大粪，没办法。我去年看下雪的时候撒融雪剂的工作人员都穿着大白，感觉当年剩下的库存应该不少。”
“没有的话手术也能做，但遭罪的厉害。我年轻，倒是不怕，就担心国华老主任的老花眼流泪的话看不清术区。”
罗浩开始诉苦，并且把责任都推到王国华身上。
很快他就笑吟吟的挂断电话，对陈勇做了一个“OK”的手势。
“你该不会真要戴防毒面具上手术吧。”陈勇眼睛都直了，傻乎乎问道。
“掏大粪的活儿太遭罪了，我在学校的时候住院总的柜子里放着很多很少用的小玩意，比如说护目镜。”
“专门为掏大粪准备的？！”
“是啊，咱们患者量还是少，帝都患者量大，什么稀奇古怪的患者都能遇到。”
患者术前准备还没结束，林语鸣气哼哼的拎着个箱子来到医生办公室。
“第一次见做手术还要戴护目镜的。”林语鸣斥道。
“嘿。”
罗浩得了便宜从来不卖乖，他笑呵呵的查看护目镜。
都是密封保存，虽然几年没用一直在库房吃灰，但密封条应该没问题，还能用。
“大……林处长，咱们库房里类似的物资还有多少？”罗浩试图转移话题。
“这不是你该问的，患者怎么样？”
“急性腹膜炎，需要急诊手术，术中什么样我也不知道。希望运气能好一点，手术顺利。”罗浩道。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游戏里的战争巨兽已经逼近。
是王国华。
“国华主任，这大半夜的还折腾您，真是真是。”林语鸣搓着手笑吟吟迎上去。
“你怎么在？患者有问题？”王国华疑惑的看着林语鸣。
“这不是罗浩跟我说可能要掏大粪么，我记得您没退休的时候一次闲聊您说做类似的手术最受不了的是眼睛沙挺。”
沙挺？
罗浩怔了一下。
虽然是纯血东北人，恍惚间听到这个词，连罗浩都反应了几秒钟才大约明白林语鸣说的是什么意思。
“前几年疫情的时候护目镜还有库存，平时也用不到。这不！就用上了！”
王国华微微动容。
他看见放在桌上的护目镜，拿起一个掂量了下。
“前些年我看见护目镜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上台掏大粪的时候能用上。没想到，竟然还真有这么一天。”
王国华说着，用力拍了拍林语鸣的肩膀。
两人虽然差了将近20岁，但王国华身体壮的跟牛似的，巴掌拍下去砰砰作响，差点没把林语鸣的肩关节拍脱臼。
罗浩真心感觉到同行崇拜+2的神秘力量在王国华的身上起作用了。
“希望能有用。”林语鸣咧着嘴说道。
“肯定有用，再不济也比裸眼做手术强。味道什么的我不是很在意，难闻点没什么，我小时候家里是旱厕，味道好不到哪去。但眼睛流泪，真心看不清楚术区，时间长了就沙挺。”
王国华拿着护目镜，爱不释手。
“林处长，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心细如发，医务处长让你当成精了。”王国华赞道。
“我哪有这种临床经验，是罗浩说的。”林语鸣道，“罗浩在协和的时候跟着上手术，说是老师都常备。所以他问我要，我就跑一趟。”
虽然林语鸣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但那都不重要。
王国华是典型的实用主义者，只要不耽搁手术，怎么都好。至于林语鸣为什么前言不搭后语，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做完术前准备，急诊推患者去手术室。
罗浩搬着箱子准备去换衣服。
“太多了吧，这里面有十几个。”林语鸣拦住罗浩。
“手术室的器械护士、麻醉医生也都要。”
林语鸣倒是忘了这一点。
他没跟着去手术室找“虐”，看着罗浩的背影，情绪略有些复杂。
“林处长，罗浩想的倒是周全，真没想到像他这种年轻的小家伙心思竟然这么缜密。”王国华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把林语鸣吓了一跳。
转念之间，林语鸣脸上露出笑容，微微弓腰表示对王国华的尊重，“国华主任，您觉得罗浩怎么样？”
“嗯？”
“最近罗浩很活跃，手术我不懂，医大一的两位主任跟我说了几次想要罗浩去进修。”
“进修有什么意思，当黑医生给他们打白工么？想得美。”王国华对这些东西门儿清着呢，林语鸣提个头，他瞬间就猜到对方想什么。
“矿总渐渐没落了，没办法。罗浩怎么说都是协和的博士，我也不甘心他留在矿总。”
林语鸣先准确的、毫不含糊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随后，他看王国华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腰又弯了几分，“国华主任，一会手术的时候您帮忙提点一下晚辈。”
王国华比林语鸣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斜睨林语鸣。
“我想年后让罗浩去医大一看看，孩子以后留不到帝都咱认，但最起码也得去省城不是。”
“林处长好算盘。”王国华调笑道，“我也觉得小罗医生不错，放心吧，手术的时候有什么问题我会教他的。”
一对老狐狸相互之间讲着聊斋，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谁都不信对方说得话，但他们的表情真挚而诚恳，由衷而发。
……
罗浩换了衣服进术间，把护目镜拆开人手一个。
一听说要掏大粪，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叫苦连天，哪怕拿到护目镜也不行。
“罗浩，在帝都的时候你上的手术多么。”王国华看着患者的片子，并没有惊讶于患者肠道里到底有什么异物，而是平淡询问罗浩。
“不少，我只做过十几例。”
“那行，今天你当术者，我给你当助手。”王国华道，“不过事先说好，这台手术和上台手术不一样。上一次是我取石取不出来，你激光碎石，手术最难的点是你拿下来的。”
“我的脾气很不好，他们都知道。”
王国华似乎前言不搭后语，但罗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国华主任，看您说的。”巡回护士连忙说道，“抢救的时候吼几句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争分夺秒，还不是为了把重患拉回来么。”
王国华微微一笑，“你做不好，我会摔器械。还记得有一次做手术，我把止血钳子砸到友仁的脑袋上，差点污染了术区。”
“我哪里做的不好您尽管说，三次后要是还不行我来当助手，绝对不能在手术台上儿戏。”罗浩坚定的回答道。
王国华点点头。
罗浩这孩子好处就在于自己说个开头，他就能自己接着说下去。
他一点都不像是个年轻人。
麻醉医生用最快的速度完成麻醉，罗浩麻利的戴上护目镜去刷手。
消毒、穿衣服，罗浩也没客气，直接站到术者的位置上。
王国华只是平静的看着，一句废话都没多说。
罗浩沉心静气，想了一遍在系统手术室里遇到的情况，伸手接过碘伏纱布。
再次消毒，擦拭干净，罗浩拿着手术刀几乎切了个天地口。
王国华眉宇未动，只是安安静静的协助罗浩按压止血、电烧凝血。
逐层分离，两人配合的相当默契，就像是在一起做了一辈子手术似的。
“准备腹膜保护。”罗浩用扣扣拎起来患者的腹膜，轻声道，“尖刀。”
王国华向后退了半步，眼睛盯着罗浩的手。
他的手上攥着一个纱布垫，姿势有些生硬。
尖刀落下，王国华又退后10cm，纱布垫微微抬起。
然而，想象中的事儿并没发生，王国华一下子愣住。
29 怎么能说好，那是相当好
王国华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抢救。
有像眼前患者一样，直肠异物，怼穿肠道；有车祸，撞破肠道；有刀刺伤，扎破肠道。
各种情况，千奇百怪。
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腹腔内压力很高。
王国华年轻时候接诊的第一位类似的患者是下矿井被重物砸伤腹部，脏器破裂伴有肠穿孔。
因为在井下耽搁了一段时间，送来的时候患者已经奄奄一息。
王国华至今还记得打开患者腹膜的那一刻，腹腔里的粪便直接上了房顶，就像是往旱厕里扔了一枚雷管似的。
整个手术室里的所有人都被崩的满身满脸。
那次经历变成了一个梦魇，乃至王国华退休之后都无法忘记。
为什么压力会那么大？王国华知道应该和肠道内容物发酵有关系。但什么样的患者会压力巨大，多久会出现这类情况，他没有研究过。
知道有类似的情况就行，何必要研究呢。
王国华有一個小技巧，不要先打开患者的腹膜。勉强提起腹膜，用50ml注射器针头先插进去5mm放气。
感受到腹膜张力降低后再打开腹膜，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要不然手术室里崩的到处都是屎汤子，不说术者、助手、麻醉医生、护士该如何工作，仅仅一个感染等级就提升了一档，患者术后能不能活都是个大问题。
因为类似的患者并不多，所以王国华只和温友仁说过两次，但温友仁从来没在意过。
而眼前！
王国华有些恍惚的看着罗浩一只手用扣扣提起腹膜，另外一只手伸出，问护士要50ml注射器针头。
器械护士不明所以，还没意识到危险，叫巡回打了个注射器。
罗浩谨慎的拿着50ml注射器针头扎进去几个毫。
动作简单，然而这个动作背后意味着什么王国华再清楚不过。
那是无数年临床经验以及老医生的耳提面命的积累。
“罗浩，你这是干嘛呢。”巡回护士戴着护目镜问道。
因为罗浩带来了护目镜，一定程度上让手术过程中遭罪的指数降低，所以她的言语也温和了少许。
“闭嘴！”王国华斥道。
他的声音像是滚滚炸雷在手术室里响起。
巡回护士和麻醉医生都愣住，有几年没见国华老主任在手术室里发飙了。
如今昔日重来，他们没有觉得被侮辱，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心悸。
有问题！
大问题！！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
“滴滴滴~”
这是监护仪间断发出的声音。
“呼呼呼~”
这是呼吸机间断发出的声音。
夹杂在这些声音中的，还有轻微的“嘶嘶嘶”的声音。
嗯？
这是什么声音？！
原来国华老主任不让说话是在听声音！
都是老临床，听到嘶嘶声，医生护士马上联想到罗浩要的50ml注射器针头以及王国华刚刚的怒吼。
他在放气！
不需要任何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罗浩在做什么。
但罗浩是怎么知道的！
嘶嘶嘶的声音渐渐减弱，大约40秒后，罗浩确定没有气体顺着注射器针头溢出，便把注射器针头拔出来，小心放到器械护士准备好的有菌区。
伸手，尖刀拍在手心里。
罗浩用尖刀在患者的腹膜上小心翼翼的划开一个小口子。
随着切口出现，有黄色的粪汤出现在视野里。
罗浩第一时间把腹膜提高，王国华见没有“火山喷发”的危险，缓了缓神，把罗浩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放到一边，把戴套的吸引器插进去。
呼啦~
呼啦~~
呼啦~~~
粪便被吸出来，那股子浓郁的味道也开始弥散。
幸好戴着护目镜，虽然已经生产了几年，但密封条仍阻断了刺激性气体的渗透，最起码眼睛舒服多了。
抽出一部分粪便后，王国华协助罗浩做腹膜保护。
诚然，这种情况做腹膜保护用处并不大，术后感染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
但做了总比不做好。
“准备温盐水。”罗浩轻声说道。
“小罗医生，我备了10瓶500的盐，够不够？”巡回护士看了一眼患者腹腔，忧心忡忡问道。
“不够，再来20瓶。”罗浩道。
巡回护士没有质疑，她看着患者腹腔，觉得30瓶温盐水也未必能冲干净，还是多准备点更妥当。
别到时候挨国华老主任的骂。
开始冲洗。
大块的粪便用手掏走，剩下的经过盐水冲洗后吸引器吸出。
“这盐水用的。”麻醉医生道，“我记得2005年的时候，医大二出了一件事，患者家属告医院，说一次性输液一万多毫升。当时我吓傻了，觉得医大二是不是疯了，怎么会做这种事。”
“我也记得这事儿，后来听说好像是透析用的。”巡回护士一边忙碌一边闲聊。
“那时候都糊弄。”王国华沉声道，“写病历糊弄的很，也没详细记录。一万毫升生理盐水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入账，被人找到问题。所以我跟你们说每一项都要严丝合缝的对上，以免以后出大事。”
“国华老主任，被您训得次数多了，我现在一直记得小心点，再小心点。”麻醉医生笑呵呵说道。
王国华低着头做手术，随口说道，“当医生要会相面，你们屁都不懂光学着人家偷懒。”
“国华老主任，咱可是唯物主义，不能信这个。”
“不说别的，就说2005年那场纠纷。患者家属在省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人家矫情、能掀起滔天巨浪，是背后的人厉害。
话说那个患者最开始在省院住院，省院的主任觉得不对劲，一直动员患者去上级医院。”
听王国华开始八卦就陈年旧，大家都侧耳聆听。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虽然做这种掏粪的手术连呼吸都是错的，但再这样的环境里，能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夭寿哦。
“啊？还有这种事儿？！”麻醉医生两眼放光。
要说老主任们就是八卦的宝藏，他们和护士不一样，不八卦谁跟谁又跑出去开房了，而是说一些业内秘闻。
国华老主任不经意之间提到的事儿麻醉医生很感兴趣。
“当然，医生要会相面，这可不是一句空话。”王国华一边跟罗浩掏粪，一边说道，“省院的主任是我同学，有一次喝酒喝多了，他亲口说的。”
“展开讲讲，国华主任。”
“当时他预料到患者肯定出问题，自己去和患者家属谈，一点用都没有，人家就是不肯出院。后来逼急了，我同学差点没住在院长办公室。”
“！！！”
“！！！”
在场的医生护士真心不知道到底遇见了什么患者，能让一名科室大主任下这种决心。
住在院长办公室，这句话意味很多。
但不管意味着什么，那种决绝的心思哪怕过了20年再次提起，手术室里的人也能感受到。
“院长也被磨的不行，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三天。就这，我同学硬是挺着，后来院长出面跟患者家属谈。都是社会人，院长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不过呢……”
王国华拉长尾音留了个悬念。
“不过什么啊国华主任。”
“患者被动员出院，但是带着省院一台呼吸机走的。呼吸机是省院的，只要肯出院，白送一台呼吸机。”
“我艹！！”麻醉医生惊呆了。
出院白送呼吸机？！还特么有这种事儿！！
“患者从省院出去，直接去了医大二院，结果你们也看见了。那件事闹的沸沸扬扬，刚上任的二院院长真是倒霉。”
“啧啧。”
王国华在护目镜后的眼睛眯了一下，似乎在笑。
“说起二院院长，还有一件八卦。”
“国华主任，您说，您说。”麻醉医生乐滋滋的盘问。
和老主任做手术就是好，能听到这么多酒桌上吹牛逼的八卦。
“这人啊，纵有千般能耐、万般本事最后还得看命。时来天地皆同力，运气英雄不自由可不是白说的。”
“？？？”
“？？？”
罗浩听王国华这么说，看了一眼自己的幸运值，很是安慰。
“就在这起医疗事故前不久，医大二院换届，两个候选人刺刀见红，争的不可开交。后来大家都看好的那位失败了，去了另外一家医院，结果没多久就拉扯起来医大三院，就是现在的肿瘤医院。”
“啊！还有这回事！”麻醉医生惊讶。
省内赫赫大名的医大三院主打肿瘤治疗，没想到2005年以前竟然没人愿意去。
“留下来那位在全国面前丢了大脸。所以呢，福兮祸之所倚，大概就是这样。”
王国华说着说着，微微皱眉，“换气开了么？”
“开了开了。”巡回护士马上回答道，“国华主任您听，换气扇的声儿大的都震耳朵。”
王国华摇摇头，想要憋气，但却又不能不呼吸。
“网上有个段子，说小时候算命，算命先生说男孩是掏粪的命。后来男孩为了摆脱命运的羁绊，努力学习，考上好学校，学了医。”
麻醉医生说到这儿，也不顾故事没说完，和王国华告了个假，跑出去透口气。
麻醉医生、巡回护士能间歇出去喘口气，但手术台上的几个人不行。
王国华八卦了几句后被熏的受不了，闭上嘴，努力想要让手术快那么一点点。
但罗浩的手术做得让王国华无可挑剔。
他甚至感觉如果换自己是术者的话，手术非但不会比罗浩做得快，反而要慢上几分。
这特么的！
王国华事先没想到这一点。
术前王国华还想着在手术中展现自己高超的手术技巧，让罗浩这种新生代、掌握新技术的医生对自己有足够的尊重。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罗浩非但掌握了ercp这样的新技术，竟然连传统开腹手术也“不逊”于自己。
12′21″后。
“国华主任，这里是肠道异物。”罗浩已经把患者腹腔内的粪便都“掏”走，暴露出来一段“硬邦邦”的肠道。
“先打开5cm看看情况。”
“好咧。”罗浩“领命”。
王国华凝神看着术区，他没注意到罗浩的态度让自己心里舒服了很多。
罗浩顺着膈肌下的破裂点剪开肠道，一根茄子出现在眼前。
“茄子？！”麻醉医生惊讶。
王国华和罗浩还好，影像上已经有判断。
“国华主任，患者这癖好也有点重口了吧。”罗浩道。
“不是。”王国华否定了罗浩的看法，“塞茄子治疗便秘，是一个偏方。”
没用的知识又增加了一点点。
罗浩“啊”了一声，这种知识点协和的老师没讲过，系统图书馆里也没有描述，罗浩根本不知道。
“国华主任，还有这种偏方，这不是坑人么。”罗浩道。
“民间的偏方有很多，特别不靠谱。”王国华道，“类似的患者我接过两个，但没有这个患者严重。我估计他是用茄子塞进肠道，因为太用力，所以坚硬的粪条把结肠脾曲的位置顶出来一个口子。”
罗浩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把王国华讲述的知识点记住。
取出茄子，罗浩犹豫了一下。
“一会我拿去给患者家属看。”王国华知道罗浩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淡淡说道，“不看不行，还是我去吧。”
“好的，国华主任。”
罗浩担心患者往肠道里塞茄子的事儿被人知道了，以后都抬不起头。可要是替患者保密的话，会有很大的隐患。
正在取舍之间，自己刚一犹豫，就被王国华看出端倪，并且王国华直接把所有责任都揽过去。
看样子大舅说的似乎不对，国华老主任和温友仁不是一路人。
就这做事的派头，温友仁拍马都撵不上。
麻醉医生和护士们没注意到罗浩与王国华的对话，他们对茄子啧啧称奇，并且照相留念。
王国华再三叮嘱相片要等自己和患者、患者家属说过后才能保存，即便保存也只能用于论文的图片应用。
他做事的态度让罗浩更是认可，好感倍增。
拿出茄子，罗浩再次冲洗腹腔，并小心翼翼的用双氧水冲了一遍。
从罗浩开始上双氧水的时候，王国华沉默下去，他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死死的盯着罗浩的每一步动作。
双氧水冲洗看上去只是一次冲洗，但却危机四伏。王国华知道，他做好准备，只要罗浩稍有疏漏便随时随地指出来。
然而罗浩“轻而易举”的迈过所有坑，让王国华憋了一肚子的临床经验根本不知道跟谁说。
冲洗完毕，罗浩不厌其烦的三次探查腹腔，查找有没有遗漏的破口。
看着罗浩捋肠子的手法，王国华把要说的话再次别回去。
术前，王国华准备的很充分，无数多年积累的临床经验，总能让罗浩增长点见识，让他知道老医生的厉害。
然而！
一台手术都快做完了，罗浩竟然半点错误都没犯，自己除了说了几个八卦外没做一点“正经事”。
王国华有些苦闷。
这都什么事儿！
林语鸣那个狗东西是不是给自己难堪？！
“国华主任，我没看见有其他破口，您看呢？”罗浩问道。
“没有，缝吧。”王国华瓮声瓮气说道。
罗浩用可吸收线把剪开的肠道部分缝上，又顶着满屋子刺激性气体用温盐水纱布覆盖，随后细致观察了五分钟。
吻合口局部红润，没有缺血迹象，手术主体宣告顺利结束。
再次铺置无菌巾，重新消毒，最后一次冲洗。
“关哥，有庆大霉素么。”罗浩问道。
“庆大冲洗？”麻醉医生看了一眼巡回护士。
没等巡回护士说话，王国华道，“我带来了，在阅片器下面的桌子上放着呢。”
真憋屈啊！王国华心里想到。
手术做得好也就算了，现在的年轻医生哪还有用庆大霉素做冲洗的意识。
对于年轻医生来讲庆大霉素属于老掉牙的东西，他们可能在临床上都没见用过。
最后要教罗浩的“知识点”也没了，王国华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现在因为兽药残留、抗生素滥用等原因，人体对抗生素的耐药性很高。高端的抗生素还真就未必好用，反而是从前的庆大霉素这类药物效果会很好。
这是王国华做了几十年手术总结出来的，却没想到罗浩竟然知道。
温友仁但凡有罗浩一半……三分之一的灵性，自己何苦六十多岁还要上台。
王国华绝对没想到在手术台上自己竟然会生出那种别人家孩子的感叹。
庆大霉素冲洗，开始关腹，罗浩在最后移动大网膜覆盖在肠道缝合的位置的上方。
他连这点小事情都知道，王国华哑然无语。
还有什么是罗浩不知道的？！
要不是知道罗浩的年纪，王国华还以为站在术者位置上做手术的是一个耄耋老人。
剩下的步骤没什么可多说的，罗浩缝合完最后一针，王国华用右手小指勾的线剪子把线结剪断，也没说话，拿着茄子走出术间。
术间的门一直是关闭的，走到走廊里，王国华深深吸了口气，这才觉得舒服了很多。
也幸亏罗浩事先准备了护目镜，要不然一台手术折寿至少半个月。
王国华手里端着标本盆，盆里放着一根茄子，越往门口走心里就越是感觉异样。
他把异样的心情按捺下去，先藏好茄子，叫来门外等候的患者家属们。
王国华没着急说茄子的事儿，察言观色，确定患者家属知道这件事，不是患者有什么特殊癖好，是患者家属跳广场舞的时候听一个舞伴说过才用的。
直到这时候，王国华拿出茄子，劈头盖脸把患者家属好一顿训。
老主任有老主任的威严，哪怕几乎骂了娘，差点没把茄子塞对方嘴里。
偏偏患者家属吃这套，他们没有恼羞成怒，更多的是羞愧与感激。
“以后别做这种糊涂事了。”王国华凛声说道，“再来一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正说着，罗浩和陈勇推着患者出来。
王国华顺势转身回去。
回头，王国华看见了林语鸣。
把标本交给器械护士，王国华和林语鸣去换衣服。
“国华老主任，真是幸亏您在，要不然这种手术很难这么快就拿下来。”林语鸣笑眯眯的说道。
他的笑容在王国华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恶，有那么一个瞬间，王国华想把标本拿来堵住这个老东西的嘴。
“国华主任，手术还顺利吧。”
“当然顺利！”王国华斜睨林语鸣，言语中的不悦已经不加掩饰。
林语鸣愣住，“国华主任，我看您不高兴呢，是手术有问题？还是哪个小崽子得罪您了？您尽管说，谁得罪您我给他好看！”
“你跟我说让我看看罗浩手术做的怎么样。”王国华很不高兴的直说。
“？？？”林语鸣一头问号。
“你没见过罗浩做手术？”王国华鄙夷道。
“没有啊。”林语鸣茫然回答道。
“？？？”这回轮到王国华一头问号。
“他8年制博士毕业后没留在帝都，回来后不务正业的要我给弄各学科的中级证。”
“啥？”王国华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听错了林语鸣的话。
林语鸣只能把疑问先压下去，给王国华讲了之前罗浩要中级证，解决执业范围问题的事儿。
这两年，罗浩一直在医务处工作，自己是真心没见过罗浩做手术。而罗浩也没显摆过他手术做的有多好，只是老老实实做点医务处的本职工作。
听林语鸣说完，王国华陷入沉思。
隔了半晌，林语鸣试探着问道，“国华主任，罗浩手术做得好？”
“好？”王国华抬头斜睨林语鸣，语气中满是不高兴。
“……”
“那能说是好么！是相当好！！”
艹！
林语鸣做梦也没想到王国华竟然会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难道有诈？
必然有诈！
林语鸣仔细观察王国华的神情，想要看出一些端倪。
“伱不懂手术，跟你说也是白说。”王国华沉声道。
“国华主任，您说说。我是不会做手术，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林语鸣央求道。
“切，问你个简单的，双氧水冲洗腹腔有什么并发症。”
30 已臻化境
“双氧水？”林语鸣知趣的追问道，“国华主任，我没听说双氧水会有什么副作用。”
“那是你不接触临床。”王国华沉声说道，“不说我的经验，文献里明确说了，国外不让用双氧水。”
林语鸣凝神，要真是这样的话矿总用双氧水出事儿肯定是重大医疗事故。
竟然还有这事儿！
“国华主任，您仔细讲讲？”林语鸣上心询问，态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我年轻的时候冲洗都是用双氧水或者稀碘伏，稀碘伏会造成肠粘连、肠梗阻，副作用大，所以我愿意用双氧水消毒。但最近几年的研究发现，双氧水可能会导致空气栓塞。”
“这么多年，我只遇到过一例。用双氧水消毒后不到10分钟，呼吸机就开始报警，最后患者没下了台。”
“！！！”
“我后来查找资料、总结经验。不说这个，做手术的时候罗浩要用双氧水，我就开始注意。结果他用的过程完全符合流程，把风险降到最低。”
“能不用么？”林语鸣问道。
“不用？一肚子大便，术后菌血症、术后严重的肠粘连肠梗阻和极低概率的空气栓塞，你选一样吧。”
王国华直接把林语鸣的话给怼了回去。
林语鸣直挠头。
哪个他都不想选，如果有可能的话。
“类似的小细节还有很多，说了你也不懂。”
“国华主任，会不会是您想多了？罗浩至少有将近两年没做手术了，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
“想多了？”王国华目露鄙夷，“那是你知道的少。这么讲吧，整台手术我是想教教罗浩，可特么一句废话都说不出口。”
“！！！”林语鸣怔住。
“给我一种感觉，在术者位置上的人不是罗浩，而是协和来的教授。而且还不是那种新锐的年轻教授，是做了一辈子手术的老家伙。”
“真的？”林语鸣又惊又喜。
“当然，我骗你干什么。就算是骗你，我也不能拿手术开玩笑。”王国华道。
林语鸣直吧唧嘴。
“伱这外甥挺不错，难怪医大一的人想要他去进修、打黑工。”
“嘿。”林语鸣比听人夸自己还要高兴。
“回家了，友仁住院呢，有事儿给我打电话。”王国华说完，便开始换衣服，一点和林语鸣继续沟通的想法都没有。
……
……
罗浩站在患者床头看了足足20分钟。
治疗便秘的任务已经完成，诊断辅助ai碎片也拿到手，可系统确定患者手术成功罗浩却不十分确定。
哪怕手术做的毫无瑕疵，但罗浩还是盯着监护仪看了很久。
“罗浩，你有强迫症？去精神病院看过么。”陈勇来找罗浩两次，第二次忍不住问道。
“没有，就是单纯的多看两眼心里踏实。”
“这不是强迫症还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认真、对患者负责。”
“别扯淡了。”陈勇拉着罗浩出来，“到宵夜时间，可以订奶茶了，这是护士要的。”
说着，陈勇递给罗浩一张纸，上面写着几样奶茶。
“你又不缺钱。”罗浩瞥了眼陈勇，拿出手机开始订外卖。
“我哪敢给小护士买奶茶，这种事儿还得你这样的人来做比较稳妥。你订奶茶，叫暖男。”
“那你呢？”罗浩问道。
“我喝冰美。”陈勇把罗浩的问题忽略。
“订完了。”罗浩收起手机，“大半夜喝冰美，你不想睡觉了？”
“你怎么不继续问下去？”陈勇问道。
“问一遍算给你面子，再问下去的话你说什么不好听的我岂不是自作自受。”罗浩笑了笑，“其实吧咖啡和医院是真搭配。”
“牛马们除了喝高热量的奶茶提供能量以外，就是喝咖啡提神，是这个意思吧。”
“有因必有果，咖啡果磨出来的咖啡因，因果循环。好好治病救人吧，这就是你的福报。”
“啧啧，马云之后，第一次听人把福报这個词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到医生办公室。
“罗浩，你手术做的这么好，怎么想不开要去医务处的。”陈勇看着随意，其实却问出了心里最大的一个疑问。
罗浩坐到椅子上，“陈勇，你觉得当医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医者仁心，是技术水平，就这两点，其他都是歪门邪道。”陈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这些都很重要，但还有一点也相当重要。”
“什么？”
“面子。”
“！！！”陈勇目光负责的看着罗浩，眼神中不解与不屑掺杂在一起。
“人不是神。”罗浩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老师跟我说，在医院里不能恃才傲物，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油腻。”
“你管这叫油腻？”罗浩问道。
“难到不是么？”
“那我假设一个情况，比如说今天的患者，术后去了icu。假如icu满床，你准备怎么办。”罗浩问道。
“呃……”
陈勇面对这个棘手的问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今天运气不错，icu正好有一张空床，再加上有医务处的电话，患者术后直接推去icu。
但要是没床呢？
拉回来在病区的话普外科的护士水平不够，一旦要上呼吸机，那玩意别说是护士，连自己都摆弄不明白。
“今天不管icu有床还是没床，我都能让患者住进去。了不起加一张床，icu的钱主任还能因为这么点事跟我医务处叫板？”
“……”
陈勇哑然。
“你别说我举的例子特殊，还有更特殊的。Icu要是没有呼吸机，所有机器都用着，而咱们的患者需要呼吸机，我问你该怎么办。”
陈勇面无表情，口罩似乎都被速冻上，挂满了寒霜。
“你没办法，我打个电话，钱主任能在icu给我加张床。”
“你没呼吸机。”陈勇不服气的提醒道。
罗浩展颜一笑，“全院23台呼吸机，现在正在运转的有16台，还有7台呼吸机空闲。普通小医生没办法调节，哪怕温友仁都没办法，但我行。”
“咱们医院有23台呼吸机？！”陈勇惊讶。
“医务处有数据，林处长每天下班前都要呼吸机的运行报告，做到心里有数。真有必须他出马的情况，只要患者需要呼吸机，就能在第一时间协调到。”
“至于费用问题，让主任们事后撕逼好了，了不起我医务处出头做裁判。”
“话说回来，我刚刚说的这些每年至少能让50-100名重病患者得到妥善的救治。当然，技术水平也很重要，我从来都没否定过，可我说的并不油腻吧。”
陈勇有些茫然。
罗浩说的事情他能听懂，但却又听不懂。
“你这是医务处的权利，不是面子。”陈勇找到罗浩话里面的瑕疵。
“那就再举个例子。现在有疑难杂症患者来医院就诊，你看不懂，怎么办？”
“找我师父。”陈勇硬着头皮回答道。
“姜医生的水平不错，但他也看不懂呢？”罗浩问道。
“……”
“要是我，可以找相关科室的主任们坐在一起研究一下。要是再看不懂的话，几个小时后的会诊是省属医院主任医师们。如果还看不懂，我会联系协和的老师、教授、主任会诊。”
“医务处总做不到这些吧。”
陈勇看着罗浩阳光灿烂的笑脸，觉得真心可恶！
杠精附体，陈勇问道，“协和又不是万能的，要是他们也看不懂呢？”
“哦，如果我老师都看不明白、给不出准确诊断的话，他肯定对这个病感兴趣，下一次会诊的科室是各国内专业委员会主委组成的mdt团队。”
我艹！
陈勇知道了，罗浩这是在毫不掩饰的炫耀！
这就是炫耀！！
用平淡的语气说出最牛逼的话。
各专业委员会主委组成的mdt团队，这特么是给普通人看病的配置么？
这是保健组的配置。
“如果再没有确定诊断，那就很遗憾了，30%的概率这个疾病可以用患者的名字来命名。”
陈勇无奈的叹了口气。
毕业院校不同，学习的过程不同，罗浩有无数可以吹的东西。
至于自己……
“对了，你学的巫医……”
“是魔法，魔法！”
“对对对，魔法，可以看病么？”罗浩饶有兴致的问道。
“可以。”陈勇被罗浩重拳出击打击到，有些恍惚的说道。
“哦？举个例子。”
“乔布斯找我一个老师看的病。”
“我去！乔布斯就是被你老师耽误的？！”罗浩惊讶。
陈勇无言以对。
外国人相信魔法、巫医，其实和国内相信偏方差不多。
乔布斯就是典型的例子，他的胰腺癌本来大概率可以痊愈，结果却被耽搁了很久，以至于英年早逝。
罗浩饶有兴致的问陈勇上学的时候都学的什么，可陈勇面无表情的开始干活，用实际行动拒绝了罗浩的询问。
……
……
王国华辗转反侧睡不着。
“你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去医院做急诊手术，失眠了不是。”王国华的爱人唠叨着。
她干脆不睡了，起来直奔厨房。
“你干嘛去？”王国华问道。
“我朋友给我弄了安神的中药，说特别好用，让你哥你也不喝，早喝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么。”
“不行！”王国华猛的坐起来。
“就你事儿多，我跟你说老王，这药可好用了。”
“你懂个屁！”王国华骂道。
“就你懂！你以为大半夜的谁愿意起来给你弄中药喝。”王国华的爱人埋怨着。
“你回来，我跟你讲。”王国华语气缓和了少许，拉着他爱人坐在沙发上，“安神的药里面，只要是好用，大多都有铅霜。”
“啥？”
“一种中药，本草纲目里有，我听中医科老柳说过。铅霜的主要成分里含有铅，安神，安他妈的神，那是铅中毒！”
王国华的爱人一下子愣住。
“清朝，各种皇子们特别愿意吃安神的汤药，吃完了是真见效！但资料统计，皇子们的平均年龄是28岁，不到30就一命呜呼。”
“这么吓人么？！”王国华的爱人脸有些白，“老王，你别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王国华斥道，“平时我是懒得说，没想到你竟然还真把药抓回来了。咱家放着全市最牛逼的大夫你不信，非要信那些旁门左道，毛病！也不知道是谁惯得。”
虽然被骂了几句，王国华的爱人却没敢还嘴，满脸忐忑。
“你赶紧睡吧，我今天遇到点事，缓一缓就好了。”
“老王你说吃一点铅没事吧。”
王国华的脸一下子撂下来。
折腾了十分钟，王国华把所有药都扬了，这才板着脸坐到沙发上。
他爱人见王国华的脸色不好看，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老老实实去睡觉。
虽然自家老王问诊后判定自己吃的那副中药不会导致铅中毒，还说好明天去医院化验检查，可她还是害怕。
怎么安神的汤药里会有重金属呢？王国华的爱人也夜不能寐。
王国华看着外面黑洞洞的天，想着今天的那台手术。
他和林语鸣只说了三分，之所以让王国华辗转反侧，是因为他意识到罗浩的手术里还蕴含着一些自己仓促之间都没发现的细节。
简单讲，王国华认为罗浩的手术要比自己做得好！
比自己做得好！
不是ercp，也不是腔镜手术，而是大刀阔斧的开腹手术！
一想到罗浩“毫不留情”的天地口，王国华的眼皮子直跳。
虽然简单直接粗暴，但那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
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小切口，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术中得数次延口。
经过很多次手术后，王国华总结经验，该切天地口就切天地口，这样的话无论是术者还是患者都会得到好处。
而罗浩上来就直接“莽”了个天地口。
王国华心里似乎有一个想法，但他就是没捕捉到。
天色微微泛白，王国华眯了一会，换衣服去上班。
……
……
三天后。
这几天王国华收了几个相关的患者，等手术日手术治疗。
消化内科的李主任对王国华开了一路绿灯，毕竟是院里面的老前辈，最起码得尊重还是需要的。
哪怕王国华和温友仁关系密切，李主任依旧不能不给老主任这个面子。
到了下班点，罗浩最后一遍整理明天手术日的患者的各种资料。
这些资料需要和上级医生汇报，罗浩轻车熟路。
“你们明天做不上手术，要下一个手术日。先住进来，哪有今天住院，明天就做手术的道理。”
王国华的声音传进来。
罗浩抬头，很快看见王国华走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小罗医生，这是我新收的患者。”王国华指着身后的女人说道，“你辛苦一下收进来。”
虽然说是辛苦，但王国华的表情没看见有任何对辛苦的抱歉、愧疚。
典型的上级医生的口吻和罗浩交代任务。
这也正常，医生哪有准时下班的？
其他行业可以整顿职场，到点下班，绝不加班，可医生不行。
至于辛苦，在王国华的眼睛里完全不存在，就是嘴上随便说说。
“好咧，国华主任。”罗浩应下来。
“王主任，您帮我看一眼，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患者家属小声央求着。
？？？
患者没说话，患者家属却要求看病，这是怎么回事？罗浩好奇的看着男人。
“你就是没事闲的。”王国华一撇嘴，鄙夷道，“农村的那些二流子，懒蛋，跟你一样，都是一干活就头晕。”
王国华的声音很大，中气十足，宛如炸雷。
“……”患者家属讪讪低下头。
罗浩是真佩服，有些话也就王国华这种老主任能说出来。如果是换成自己的话，还不得被患者投诉到天荒地老？
可是……
患者家属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还有些迷茫，罗浩第一感觉——他不是装的。
现在有用的信息也不多，还有一个王国华收入院的患者在，罗浩也没着急，招呼患者过来开始询问病史。
王国华收了患者后也没着急换衣服回家，而是换便装坐在医生办公室里戴着老花镜看书。
他的耳朵支起来，听着罗浩和患者之间的对话。
询问病史是一门学问，看着简单，可哪怕是老主治都很难做到事无巨细、滴水不漏。
王国华时不时抬头看罗浩，罗浩脸上带着微笑，如春风一般，温言细语，问了二十多分钟后才带患者去处置室查体。
接诊过程用了一个小时，王国华没挑出毛病。
罗浩做的很细致，很全面，已臻完美。就基本功而言，自己似乎也没罗浩的水平。
王国华有了准确的判断。
罗浩给患者安排了病房，叫着患者家属来到医生办公室来签字。
一边打沟通记录，罗浩一边问道，“你一干活就头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具体忘了。”患者家属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偷眼看王国华。
“干活的时候都有什么不舒服？别紧张，随便聊聊。”罗浩微微一笑，也压低了声音。
两个大男人说悄悄话有些古怪，但罗浩还是顺着患者家属的心思掩耳盗铃，不让王国华“知道”。
“只要一干活，不超5分钟就开始头晕，浑身没劲，尤其是胳膊，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患者家属说着，下意识的活动了一下左臂。
“伸手我看看。”
患者家属伸出右手。
“不是，是你不舒服的左手。再说，男左女右么。”
？？？
患者家属一脑门子问号，这个年轻医生正经么？
罗浩没理会患者家属的心情，手指搭在他的桡动脉上。
王国华抬起头，眼睛瞪大，有些不高兴。
这不是扯淡么，罗浩不好好收患者，怎么还跟那个偷懒不干活的患者家属聊上并且“查体”了呢。
再说，他要是正经查体的话也就不说什么了，一个西医，竟然给患者家属号脉！
王国华很不高兴。
然而下一秒，罗浩也不管刚刚说过的男左女右，手搭在患者右侧的桡动脉上。
“你去医院看过病么？”罗浩问道。
“去过，医生说我没病。”患者家属有些苦恼。
他被很多医生忽视过，可现在有个年轻医生给自己看病，他却更觉得……不靠谱，甚至有些滑稽。
因为罗浩双手搭在他的两个手腕上，好像小朋友在玩游戏。
“走吧，我带你量个血压。”
“小罗医生，快点写病历。”王国华很不高兴，“啪”的一声把《明史》合上，瓮声瓮气的说道。
“国华主任，他可能有点小问题。”罗浩没有听王国华的话，而是认真、坚决的回答道。
“嗯？”王国华挑眉。
他将信将疑站起身，“我去看看，到底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从前，王国华肯定对罗浩的说法嗤之以鼻，认为是小医生没事找事。
但经历过几件事后，王国华对罗浩的认知发生了改变。
这个年轻人胆大心细，手术做的堪比自己。
王国华甚至产生了一定的自我怀疑，难道这个男人不是农村的那种懒蛋？
转念之间，王国华笑了笑。
一干活就浑身没劲，头晕，浑身脑袋疼，满肚子牙疼，这不就是典型的二流子么。
这种人自己见得多了去了！
倒要看看罗浩怎么说。
王国华来了兴致，背手跟在罗浩和男人身后来到护士站。
罗浩拿出水银血压计开始测量血压。
左侧上肢血压70/40毫米汞柱，右侧上肢血压130/75毫米汞柱！
脉压差达到50毫米汞柱。
王国华虽然没带听诊器，眼睛也有些花，但离远了他还是能看见水银的细微波动，也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有问题！
难道是夹层？！
念头刚一冒出来，王国华汗流浃背。
夹层可是大病！双上肢脉压差达到50毫米汞柱，夹层的可能性大！
“你从前受过伤么？”罗浩慢条斯理的问道。
“小罗医生，患者……”王国华急匆匆的说道。
但他只说了几个字便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罗浩能通过号脉感知男人双上肢脉压差，难道还不知道夹层？
他不着急，肯定有不着急的道理。
31 奖励丰厚的第二阶段任务
“不着急，我给你做个检查再说。”罗浩温和的安慰着男人。
男人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真的有病，一干活就头晕，不光是其他人，即便是男人自己都觉得是懒病发作。
“医生，我死不了吧。”
男人像是开玩笑，但笑容僵硬，显然有些害怕。
“发现了问题就不大。”罗浩微微一笑，“跟我走，我带你去做检查。”
“做什么检查？”
男人和王国华异口同声的问道。
“血管超声，暂时考虑是锁骨下动脉的血管问题。”
锁骨下动脉？血管闭塞？
王国华沉默。
他虽然临床经验丰富，手术技能很高，但只限于普外科，绝大多数临床领域还仅仅只是了解。
罗浩说的锁骨下动脉，王国华就不甚了了。
他没敢评论，担心露怯。
老主任还得要脸，真要让罗浩给怼回来，那可怎么办。
“医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男人忧心忡忡的追问。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真的有事。
“在家看过中医么？”罗浩忽然问道。
“看过，俺们那的老中医说我都没脉了。”
“嗯。”罗浩点点头，“我遇到过一个患者，78岁，送来的时候我摸了一把脉，没摸到，以为人死了。”
“呃……”
“但患者明显还有呼吸，我赶紧找我老师来看。后来我老师摸了患者的颈动脉，就是脖子的这个位置。”
罗浩一边说一边指了下自己的颈动脉的位置。
“有血压，并不是没脉了，只是手腕摸不到脉。”
“那是怎么回事？”男人问道。
王国华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一般来讲，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主动脉夹层或者是锁骨下动脉盗血综合征。”
“啥？”男人愣住。
不光是男人，连王国华都愣住。
锁骨下动脉盗血综合征？那是什么？
王国华的脚步变慢，最后在拐角处停下，没有跟着罗浩一起去给男人做b超。
他躲在角落里迅速拿出手机，趁着还没忘记罗浩给的诊断，在百度搜索里输入了诊断。
还真有！
王国华开始仔细研究。
锁骨下动脉盗血综合征是指在锁骨下动脉或头臂干的椎动脉起始处的近心段有部分的或完全的闭塞性损害，由于虹吸作用，引起患侧椎动脉中的血流逆行，进入患侧锁骨下动脉的远心端，导致椎-基动脉缺血性发作和患侧上肢缺血性的症候。
这种疾病可以引起脑缺血或上肢缺血症状。
百度里的描述和男人的情况基本类似，简单讲就是摸不到脉，活动后加重，一般多见于老年人、单侧，双侧很少见。
王国华呆呆的拿着手机，像是要把手机里的每一個字都吃进去似的。
不久之前自己和男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脑海里回荡，王国华有些羞愧。
不会看病，这四个字是他那个年代的医生骂同行的最脏的话。
没有之一，甚至比骂娘都让人觉得糟心。
此时此刻，王国华觉得自己真心“不会看病”。
一张老脸憋的通红，恍惚了很久，王国华才缓步走去b超室。
“诊断比较明确，锁骨下动脉有斑块，中年人得这病的不多。综合病史，我考虑是两年前骨折后出现的。”
“医生，那我该怎么办？”
“去血管外科住院，有斑块的位置下个支架就行。”
罗浩和男人的对话声传到王国华的耳朵里。
明确了？真快。
按说晚上做不了血管彩色多普勒，王国华心中疑窦丛生。
但他没怀疑罗浩在骗人，罗浩阳光一般的笑容天然就带着让人信任的力量。
难道是碰巧赶上上级医生还没下班？
王国华走过去，见患者正在穿衣服，他四处张望。
除了一个值班医生以外，b超室里没有其他人。
“国华主任，您找谁呢？”b超室医生问道。
“患者的血管彩超是谁做的？”王国华也不隐瞒，直接问道。
“我做的。”罗浩的脸上挂着如常的微笑走到王国华面前，“国华主任，诊断比较明确，是左侧锁骨下动脉盗血综合征，我已经建议患者去血管科继续治疗了。”
“你？！”
“嗯。”
“你会做血管的彩色超声？”王国华愣住。
卵巢囊肿、肝囊肿的彩超和血管彩超是两回事。
能做，与评价血管超声给出确定诊断又是两回事。
“略懂一点。”罗浩谦虚的回答道。
“……”
王国华沉默下去。
“国华主任，时间不早了，您还不回家？我准备订点饭，您一起吃么？”罗浩询问道。
“不了不了。”王国华摆手，“我这就回去，你怎么还不走？”
“刚看了个患者么，就是他。”罗浩看向男人，“我回去补一个门诊病历，还要给患者开检查的单子，一大堆手续。”
王国华凛然，心里对罗浩的评价再次提升了一大截。
会看病是会看病，罗浩给患者一个满意的确定诊断后竟然还小心翼翼的补门诊病历！
b超可以免费，但收费单一定要开。
虽然这都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只有这么做才能保证男人万一投诉的时候拿出有力的证据。
好人可以当，但前提条件是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王国华仔细打量罗浩。
年轻，阳光，朝气蓬勃。
这些美好的词汇都能用在罗浩身上，可他行为办事却老练的像是多年混迹临床、见过无数医疗纠纷的油滑老主治。
几个不同的身影在王国华的视野里转圈，最后合而为一，变成罗浩的一部分。
吁。
王国华没说话，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温友仁要是有罗浩一半……三分之一的机灵劲儿，现在的成就也不会仅仅如此。
王国华有些遗憾，更是感慨，还有点惋惜。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少年……】
罗浩的手机响起。
他看了一眼，接通电话。
“罗先生，您的车到了保养的时间，您看哪天方便，我送去省城。”
“省城啊。”罗浩沉吟，想起了刘海森和石主任的邀约。
去“上级医院”看看，走动一下是应该的。
“我看看时间，不用你来取，我开过去。”
……
……
有了王国华的帮助，ercp手术得以顺利开展。
王国华不愧是当年、甚至是现在东莲市第一刀，手术水平高，理论基础也扎实，人面更是广。
难治性胆结石、胆管疾病的患者一个又一个的收上来，完善相关检查后手术治疗。
系统任务完成的飞快。
几周后的一个周末，随着一台ercp手术结束，罗浩耳边传来“叮咚”的响声。
系统任务完成！
【主线任务：更小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一阶段）完成。
任务内容：完成100台介入手术。
任务时间：三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属性点+1，经验值100000点。】
随机属性点被加到了精神上，罗浩的精神力变成15.
一股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就像是玄幻小说里描写主角吃了天材地宝似的，罗浩有一种浑身精力用不尽的感觉。
甚至，
罗浩恍惚中隐约感觉自己能听到旁边人的心声。
这也太离谱了吧！
罗浩看了一眼身边打杂的陈勇，难不成魔法师就是这个感觉？
似乎比幸运值更直观也更大，罗浩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
但罗浩马上笑了笑。
15点的精神力值就能带给自己如此强烈的直观感受，那34点的幸运值呢？
它在冥冥之中起作用，只是自己暂时没有觉察而已。
“叮咚~”
【主线任务：更小的损伤，更多的可能（第二阶段）。
任务内容：完成1000台介入手术。
任务时间：六个月
任务奖励：随机属性点+15，幸运抽奖+1，经验值1000000点。】
哦呵，第二阶段的连续任务给的奖励丰厚到让罗浩瞠目的地步。
不说随机属性点和幸运抽奖，光是经验值就能让自己升级。
看着4级手术技能条只走了不到一半，罗浩心里有些悸动。
5级手术应该相当于省内最顶级的水准，即便拿到协和也能独当一面。
做手术！
做手术！！
罗浩开心的想到。
他直接无视了几何数级上涨的手术例数，1000的数字是虚的，目标却是实在的。
“小罗医生，我觉得下一台篮网取石手术我能试试了。”王国华说道。
陈勇在一边低下头。
他也想试试。
十几、二十台手术下来，不光是王国华，连陈勇都跃跃欲试。
不过无论是比资历还是别的什么，陈勇知道自己肯定要排在王国华后面。
争？
师父姜文明的例子就在眼前。
况且师父还没争，只是会的多一点，能做的多一点就被发配到门诊。
“国华主任，下台手术您您做，我给您搭把手。”罗浩笑道。
虽然面对着1000例手术的“天量”，但罗浩却没有把手术都“拢”在自己手里。
虽然从医的时间不长，可罗浩见过很多类型的医生，包括温友仁式的——绝不放手，自己通过各种手段垄断区域内的“高端”手术。
这种做法效果不错，可一旦有反噬的话，当事人会面对极大的压力。
而且罗浩的性格开朗，不在意这么一点小事，再加上患者都是王国华收进来的，自己把着手术肯定说不过去。
刚刚精神力提升了1点造成的恍惚错觉早已经如潮水般消退，罗浩不再有能听到别人心声的感觉。
但和王国华说完之后，罗浩似乎察觉到什么，微笑和王国华说道，“国华主任，陈医生的水平进步的也很快。”
王国华一撇嘴，“我还能跟伱们抢手术？”
目光如刀，但陈勇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碧波荡漾。
“你有多大本事，我就给你搭多大的台子。怕就怕你们没这个本事！”王国华继续说道。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矿总普外科的主任。
罗浩也“感知”到王国华情绪的波动，笑着说道，“国华主任，我们还得您保驾护航。”
“切，就嘴上说的好听。”王国华鄙夷。
“是真的，我在帝都上学的时候，隔壁中医学院考试，有个哥们上来给自己扎了两针，结果直接瘫痪了。”
“！！！”
“这事儿惊动了他们附院的副院长，那位是咱们这的人，水平很高的老中医。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扎了7天，才把人给拉回来。”
“省城的吴长恩？”王国华问道。
“对，就是吴院长，我就说国华主任应该知道。”罗浩一直在哄着王国华说话。
“中医的学生都这么狠么，竟然把自己给扎瘫痪了！这也太过分了吧。”陈勇惊讶。
“应该是意外，具体扎哪了我也不清楚，当时还去探望过。但一周后就好了，跳墙出来我们去网吧开黑。”
“你特么会玩游戏！”陈勇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罗浩。
“呃，上学的时候偶尔玩玩，水平不够，所以不玩了。”
罗浩说走了嘴，解释了一句。
“水平不够？我看你手速很快啊，是不是对游戏理解不够。没事，你玩什么跟我说，我给你讲。游戏里的确有很多细节，光凭手速没办法……”
陈勇还要继续说下去，罗浩见他误会自己，便解释道。
“参加了俱乐部的训练营，没拿到第一。后来俱乐部说我能参加正式比赛，但得当替补。那时候正好赶上要见习，我拒绝了。”
艹！
陈勇心里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原来是这么个水平不够。
一不小心，又让罗浩给装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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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勇心里开始飙起脏话。
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几人把患者抬上平车送回病区。
王国华拿着取出来的结石和患者家属做交代，罗浩让陈勇去陪王国华，自己带患者回病区。
一路上，罗浩仔细琢磨长期主线任务的第二阶段。
那么丰厚的奖励说不馋是不可能的。
但手术不是一个人做的，其他人也想主刀，这就产生了矛盾。
罗浩想要避开矛盾。
可那又和迅速完成手术的目标产生冲突。
人生就这样，罗浩倒也淡然，只能边走边看。
计划，绝对没有变化快。
把患者送回病房，罗浩习惯性的站在心电监护前观测患者生命体征，避免搬运过程中出现意外。
一边看心电监护上的数值，罗浩一边在系统里寻找新术式。
微创手术术式浩如繁星，只看了几眼罗浩就找到三五个能在矿总开展的手术。
矿总主要是人才流失太严重，导致很多新术式根本没办法开展。
医生的培养要年份。
如果说飞行员与等身的黄金一样价值，那有经验、有水平的医生应该类似，甚至更珍贵。
毕竟医生的水平、丰富的临床经验都是用人命培养起来的。
人才流失，再培养又要十年期，这就给了罗浩一片蓝海。
应该找时间和王国华聊聊，多开展几个新项目，长期主线任务的第二阶段也能尽早完成。
罗浩虽然平和，淡然，可他有梦想——有朝一日刷手术技能刷到顶级，回到学校。
这才是锦衣还乡。
罗浩站在患者床边，一边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字，一边做“白日梦”。
没等他和王国华聊聊，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
……
“师父，我出院了，这段时间辛苦了。”温友仁把王国华拉到自己办公室里，“您说您也是，我在不在这间办公室不都是您的么，您怎么还在医生办公室跟他们对付。”
“规矩，摆在这。主任可以平易近人，但有些事不行。”王国华很随便的说道，“友仁啊，你回来就好，我帮你顶了一阵子，没出什么纰漏。以后要好好看病，好好做手术。”
“知道，师父。”温友仁的嘴唇动了动，有些话没说出口。
王国华心里明镜一般，他没有坐到那个自己坐了几十年的位置上。
屁股决定脑袋，这话可能20岁的年轻人不懂，但王国华懂。
退了就是退了，再觊觎这个位置总归不好。
王国华坐到床上，淡淡说道，“外科手术这面，我能不碰尽量不碰，你放心大胆的好好做你的手术。”
他很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意思。
温友仁一怔。
能不碰尽量不碰，尽量是什么意思？！
“最近我配合罗浩做了二十几台ercp手术，颇有感悟。你放心，正常手术我不碰，但ercp一旦出问题，还得外科医生上台擦屁股。”
“……”温友仁看见自家师父眼睛里有了光。
尤其是说到罗浩的时候。
“有句话我点到即止——是时候学点新技术了。”王国华淡淡说道。
“师父，您……”
温友仁没想到短短十几二十天，师父竟然被罗浩“策反”，他讪讪的说道。
“你啊。”王国华摇摇头，有些话也没说出口。
师徒二人毕竟搭台做手术二十年，很多事心照不宣就够了，何必要说出来。
等王国华离开后，温友仁怔怔的坐在办公室里，恨的咬牙切齿。
为了坐稳这个主任的位置，自己费了多少心机、得罪了多少人，又撵走了多少正值当打之年的医生。
没想到一切都平稳的时候，却被医务处的林语鸣背刺了一刀。
这把刀，就是罗浩。
至今温友仁的心依旧在流血。
就不信他一点毛病都没有！温友仁心里想到。
他想了很久，直到将近下班，这才来到病案室。
“温主任，您怎么亲自来整病历？”病案室的工作人员惊讶问道。
病案室的工作是每天整理出院病历并且归档。
有不合格的病历就堆在一边，打电话或者在微信群里通知相关科室的医生来修改。
修改后，病案归档。
这是正常流程。
一般都是小医生来做这件事，最多到主治医师这个级别，副主任以上很少出现在病案室。
“我来找几个病历。”温友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舒缓。
“这……”病案室的工作人员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你先下班，别耽误去接孩子，我走的时候锁门。放心，你这还有什么怕丢的么。”温友仁勉强咧出一个笑脸，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一点。
“那您自己看病历，我先换衣服下班去了。”病案室的工作人员一听不耽误自己下班，乐滋滋的招呼了一声。
温友仁等他们都走了，这才开始寻找罗浩在妇产科、普外科做过手术的患者的病历。
102份病历！
当温友仁从电脑上搜索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才多长时间，罗浩自己的手术量竟然到了这种程度！
要知道温友仁每年自己做手术的量也就200台左右。虽然一个是穿刺、ercp，一个是腔镜、开腹，还是有差别。
但温友仁的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海量的手术能培养起一名临床手术医生，这一点温友仁再了解不过。
当年他就是这么被培养起来的。
缓了几分钟，温友仁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就不信罗浩能毫无破绽。
医务处？医务处又能牛到什么地步。如果真有大毛病，自己不惜实名举报！
一想到全院会诊中罗浩站在台上侃侃而谈，而且还警告自己不要动手，温友仁心里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把与罗浩有关的病历号都打印出来，逐一寻找。
因为没有病案室的人在，温友仁干脆把102份病历都抱走，抱上车，回家仔细研究。
医疗界有一句话——不出事证明手术做得少。
罗浩短时间内完成这么多手术，能不出事才怪！之所以一直风平浪静，是因为有医务处在后面撑腰，很多事自己不知道。
温友仁越想就越是确定这个观点。
找了一个小时的病历，温友仁心满意足的回到家。
他连晚饭都没吃，在书房研究起罗浩的病历。
第一本病历逐字逐句看完，温友仁傻了眼。
他就没见过有人写病历写的这么好，几乎字斟句酌，毫无破绽，最标准的“甲”级病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温友仁把对罗浩的重视程度再次提升，开始看第二本病历。
依旧没有问题。
这怎么可能！
第三本……
第四本……
不知看到了几点，温友仁恍惚中揉了揉眼睛。
他竟然没挑出来半点毛病！
温友仁经常说——手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但毛病谁不会挑？这句话是说给医务处听的。
可当眼前几十本病历真就挑不出毛病的时候，温友仁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犹豫了很久，温友仁决定不再看病历，而是拿起电话。
就你罗浩能摇人？老子人脉比你广！温友仁心里恨恨的想到。
32 大坑
“周老师，您好。”温友仁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温啊，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儿？”
“周老师……我这面最近想开展一些介入手术，准备的不是很充分，心里没底，向您请教一下。”
“你说什么？介入手术？！”
电话那面的声音忽然高亢起来，变得尖锐，刺痛了温友仁的耳膜。
这是怎么回事？
温友仁只是随口扯个谎，没想到踩了周老师的尾巴一样，对方在电话的那一面直接跳起来。
甚至温友仁感觉一项温文尔雅的周老师下一秒就会顺着电波从手机里钻出来给自己一个大逼兜。
这是怎么了？！
“周老师，我……我……”温友仁没摸清对方的态度，不敢随便说话。
“你怎么也愿意搞这些歪门邪道！”周老师暴怒。
“……”
温友仁对那位老师的话深感赞同。
对方愤怒的骂了几句，温友仁却像是遇到了知音一样，听的喜滋滋的。
就像周老师在骂罗浩，替自己骂罗浩。
歪门邪道，对，就是歪门邪道！！
“周老师，您息怒，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温友仁等对方喘着粗气暂停休息的时候连忙说道，“我这也是被逼的没办法。”
于是温友仁开始给周老师讲最近发生在矿总的一些事。
添油加醋，油是花生油，醋是老陈醋，整件事情被温友仁说得慷慨激昂。
就他被打压、被污蔑的状况闻者流泪。
尤其是罗浩站在台上，用麦克风奚落自己看病也不行，打架更不行，最后还被林语鸣搂着说给自己机会自己也不中用。
温友仁说着说着，悲从心起，差点没哭出来。
“哦，只是穿刺和ercp还没什么。”周老师一点都不在意温友仁的处境，他听不是治疗肝癌，便恢复了从前云淡风轻的样子。
“周老师，他们太过分了，我估计很快就要把手伸到肝癌的治疗上。”
温友仁也不傻，一番对话摸清楚对方的七寸，开始刺激周老师。
“哼！一群狗东西，介入治疗肝癌，高压注射器把药物、造影剂打进去，癌细胞跑的满身都是，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这是治病么？这特么是杀人！！”（注）
“周老师，您仔细说说，我不太了解介入手术，就是被逼急了想要做些改变。”温友仁问道。
已完成的病历、患者中，温友仁实在挑不出来罗浩的毛病，所以他灵机一动，开始咨询这位省城的肝胆外科大牛。
“肝癌治疗，早中期以外科手术为主，晚期就做放化疗，搞介入的那批人非要把这一块变成他们的手术范围，扯淡。”
温友仁静静的听着。
但周老师说来说去也就是绕着圈子说介入医生不该手长，把手伸到肝胆科的治疗范围之内。
这是医疗界的学术之争，并不是温友仁想听到的。
类似的事情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屁股决定脑袋，还不是哪家大佬的江湖地位高就说了算。
比如说“肝癌治疗指南”里在十年前介入手术已经如火如荼的开展起来的时候，连介入一个字都没提。
介入手术进入指南还是最近几年的事儿。
无他，只是肝胆外科的大佬江湖地位高。
等对方稍微冷静一下，温友仁引导道，“周老师，我也觉得这种手术、术式不好，他们还有什么毛病么？您能详细说说么。”
“毛病多了去了。”对面传来不屑的冷哼，“都不说别的，他们治疗肝癌用的碘化油，你找说明书看看，说明书上是怎么写的。”
“啊？！”温友仁下意识啊了一声。
他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心脏狂跳。
“碘化油的说明书里明确写着——X线诊断用阳性造影剂。用于支气管造影，子宫输卵管造影，鼻窦、腮腺管以及其他腔道和瘘管造影。”（注）
“没有肝癌治疗？！”温友仁惊讶。
“当然没有。”周老师回答道，“他们超说明书用药，把患者的安危置于何地！我说介入手术是歪门邪道，可不是空口说说的。”
“药监局不管么？”
温友仁心跳加速，嘴里有点干，用力咽了口口水。
但他的口腔里一点分泌物都没有，干巴巴的。
“管啊。”周老师不屑，“之前就因为说明书里没有相关的治疗范围，所以停止进口了一段时间。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周老师。”
“这帮二五眼全国到处淘弄碘油，非要继续做手术。你说说，这都特么什么事儿！”
“结果法国那家公司坐地起价，二三百一支的药直接涨了一千块钱。”
涨价和说明书的适应症是两回事，但在此时此刻被周老师混在一起说出来。
看样子他的确和介入科积怨已久，已经口不择言。
“周老师，这么看的话介入科的确不应该做手术。”温友仁附和道。
“是肝癌的介入治疗！”周老师强调重点。
“对对对。”
“碘化油不能入血，说明书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这帮狗东西竟然常年超说明书用药！真特么不是個玩意。”
温友仁硬着头皮听周老师又骂了一会人，最后他叮嘱一定不能做肝癌的介入治疗，这才挂断电话。
一番电话，收获是有的。
可是罗浩没做过肝癌的介入手术治疗，林语鸣看着呢。
温友仁在心里面开始仔细盘算这件事，渐渐地，他有了思路。
罗浩不做，那自己可以撺掇他做。
只要做肝癌的介入手术，必然要用到碘化油。
有些事儿别上称四两重，上称一千斤都打不住。碘化油不能入血，自己找说明书确定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嘿嘿。
姿态放低，让罗浩和……背刺自己的师父一起做。
然后！
温友仁不知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嘴角已经露出了一丝由衷的笑。
就是这样！
敢阴老子，那你等着好了！！
……
……
罗浩并不知道温友仁那面发生的事情，正常上班，正常接诊，正常手术。
系统任务是个水磨的功夫。
一早，罗浩来到医院，温友仁穿着折痕明显的干净白服站在走廊里正在和王国华说话。
见罗浩来了，温友仁热情的招了招手，仿佛老友一般。
“小罗，伱来一下。”
哦呵？
罗浩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虽然精神力只提升了1点，但罗浩能感觉出来有巨大的变化。
现在自己的第六感被开发出来。
或许只是猜测，但罗浩一看温友仁满脸堆笑，和蔼可亲的样子就心生戒备。
“温主任，早啊。”罗浩笑吟吟的说道。
“我正要和师父说呢。”温友仁道，“有个患者找到我，要做肝癌手术。”
“哦。”罗浩不动声色哦了一声。
要把手术让给自己？
罗浩觉得没这个可能。
现在自己和温友仁不说势同水火，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你不是会做介入手术么，术前帮我造个影，用碘油做个简单的栓塞。”温友仁道。
罗浩疑惑，温友仁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朋友在魔都拿回来的治疗方案，那面住不进去院。不知道小罗你能不能做？”温友仁把问题推到了“朋友”身上。
“这事儿我问一下。”王国华不疑有他，瓮声瓮气的说道，“前几年有患者去东方肝胆做手术，我帮着联系的，的确说是术前术后都要介入科过一手。”
“对，师父。”温友仁笑呵呵的说道，“介入手术的加入可以明显提升肝癌治疗的成功率，从前是没人做，我这面手术量太大，根本没时间去学。现在好了，天上掉下个小螺号。”
罗浩脸上笑容不变，但心里越来越确定温友仁有问题。
第六感还真有点意思，难怪总有人说什么女人的直觉，罗浩看着温友仁的笑容，心思已经飞到天的另一边。
但温友仁想干什么，罗浩并不知道。
“小罗，你和小陈把患者收一下。”王国华大手一挥，不容置疑的说道。
“好咧。”
把患者收入院，罗浩询问病史后想了很久，却不知道温友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古怪。
难道温友仁真的开窍了？
或者说是他看在王国华的面子、想要真心开展新技术、更好的治疗疾病，所以心甘情愿的想要把介入手术加进来？
既然想不懂就暂时不想，罗浩生性豁达，暂时把事情放到一边。
“罗浩，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么？”陈勇写完病历问道。
“怎么了？”
“走，抽根烟去。”
两人来到防火通道，陈勇却没拿烟，而是压低声音问道，“温主任收的患者，还主动要做介入手术，这不符合他的人设。”
“哈。”罗浩哈哈一笑，“温主任什么人设？”
“你认真点，我总觉得这事儿里面有大坑。”陈勇严肃的说道，“从前科里的几个副主任都是被他用各种手段挤走的。”
“比如说呢？”罗浩并不知道普外科的陈年旧事，便询问道。
“具体我也不清楚，可以问我师父。对了，我师父版权费下来了，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吃顿饭。”
“中午？”
“行。”
姜文明没给罗浩打电话，用一般的标准来判断这个客请的不够真心实意。
但罗浩却没在意，他对姜文明很感兴趣。
那天手术，姜文明不光要治病，还考虑到一时冲动的两个人的未来。
虽说患者病情很严重，他的目的没有达到，但这也在罗浩心里刷出足够的好感。
约好中午在萉垟吃饭，罗浩自顾自的去干活。
中午，罗浩如约来到萉垟烧烤。
丁老板早就把唯一的单间留下来，三人坐下后罗浩好奇的打听，“姜老师……”
“别叫老师，叫哥吧。”姜文明摆摆手。
“姜哥，我听人说你写的被美女包围了，真的么？”
“嗯。”姜文明点点头。
他的表情平淡，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得意，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儿。
“这名字……真赞啊。”罗浩不知道该说什么。
“哈哈哈。”姜文明笑了，“是不是觉得烂俗到家了？”
“嗯。”罗浩也不顾忌姜文明的面子，直接给了个肯定的答复。
“那么多书，那么多游戏，起个文艺的名字谁会点进来。大俗就是大雅，你看读者、玩家一看，被美女包围了，是不是想点进来看一下？”
“是。”罗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都有什么类型的美女？姜哥。”
“各种，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公司做不出来。我写的类型少了点，最近游戏公司又找我往上加一部分。”
“哦？”
“这么讲吧。”姜文明随口说道，“隔壁RB经济好的时候御姐类型大行其道，咱们也差不多，从前有一本书叫《我真是大明星》，作者就喜欢御姐。”
这本书罗浩听说过，但没看过。
名字起的也真是简单直接，和姜文明说的类似。
“等经济稍微差一点，风格开始混乱。经济持续下行，青梅竹马风占据市场，开局青梅竹马天降，主角负责挣钱就行。再往后呢，经济越来越严峻，书里面主角直接捡到纯情百人斩的女菩萨。”
“呃~哈~”罗浩对纯情、百人斩、女菩萨这三个词混在一起表示不理解，发出两个古怪的声音。
“我就是试一试，没想到真成了。”姜文明笑眯眯的说道，“现在可以安心在门诊养老喽。对了，前几天温主任找我谈话。”
姜文明似乎不愿意说自己的事儿，简单聊了几句后就把话题扯到医院上。
这才是他找自己的目的，罗浩坐正，认真听姜文明的话。
“温主任让我每个月必须收5个肝癌的患者，要不然扣我奖金。”
“姜哥，你不在乎这点钱了吧。”罗浩问道。
“钱是不在意，但这事儿有点意思。加上今天小陈说温主任的改变，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么？”
姜文明的想法和罗浩的想法一样。
罗浩认真回答，“是觉得有些不对，可我没想懂。”
“我也没想懂。”姜文明叮嘱，“不过你在普外科要小心一些，温主任这么做，而且很热心的做，肯定有深层的意义。”
罗浩笑了笑。
“对了姜哥，我听说普外科从前有些技术能力比较强的副主任，后来怎么都走了呢。”
“那时候我也刚来，是小医生。温主任刚当上主任，第一步把一个性格孤僻的责任主治医派去急诊科。急诊科缺人么，院里让普外科派人支援，温主任就这么做了。”
“看上去没问题，但支援急诊科一般都是半年，几个人轮流去。老华被派去后就一直蹲在急诊科，负责出120。”
罗浩点点头。
“再往后，只要手术做的比温主任好的都被挤走了，各种不同的理由。甚至当年有个副主任做事没有任何纰漏，温主任直接停了他的手术。”
“院里不管么？”罗浩问道。
“科室内部的问题，只要不出医疗事故，院里面没有管的理由。温主任也可以和院领导说下面都是刺头，但实际情况你以为院领导不知道？”
“他能上去，自然有院领导的支持。党同伐异么，也是必然的。”
姜文明淡淡讲述了普外科这十几年来发生的事儿，没有一句骂温友仁，但每一句似乎都在骂温友仁。
“姜哥，你也是因为这些事儿被撵走的吧。”罗浩笑道。
“谁说的，我是自己申请。”姜文明道，“大火游戏的原著，要多牛逼有多牛逼。现在找我订制的厂家多了去了，随随便便就是一笔大单，没必要在科里面讨人嫌。”
“那你准备辞职么？”罗浩问道。
姜文明摇摇头，“我又不擅长交际，辞职干什么。做了半辈子医生，有点钱也不能飘，还是留在医院心里踏实。我跟你讲小罗，咱医生看上去上限不高，但下限是真的很高。”
罗浩连连点头。
“我是让你小心点，最近陈勇ercp也做了几例，你觉得他水平怎么样？”
姜文明转换话题的速度极快，有些生硬。
“水平挺高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有时间多放陈勇点手术。”姜文明用了一个“放”字，他已经把罗浩摆在上级医生的位置对话。
“姜哥，你太客气了，我也是小医生。”
“小医生么？”姜文明的表情颇值得玩味。
“肯定……”
几人正聊着，丁老板掀开门帘上菜。
“罗浩！”
周天赐正好经过，看见罗浩微微怔了一下，马上满脸笑容走进来。
“天赐啊，你怎么来了？”罗浩问道。
“这不是带……人来做心脏彩色超声么。”周天赐见还有陌生人，话没说的太明白。
“挺好吧。”
“好。”周天赐眉飞色舞，“我从前以为室间隔缺损是多大的毛病，要手术的话需要在这儿用胸骨锯锯开胸骨再做手术缝上。”
他一边说，一边在胸前比划了一下。
“结果手术就用了不到一个小时，术后也没什么事儿，跟没做手术一样。术后复查，室间隔缺损也没了。”
“手术成功就好。”罗浩笑笑。
“那我就不打扰了。”周天赐只说了几句，没敢打扰罗浩，告辞离开。
罗浩也没强留周天赐，关上门和姜文明、陈勇吃饭、闲聊。
“周末有手术么？”姜文明问道。
“没有，周末我得去一趟省城。”
“哦？干什么去？”
“我的车要做保养。”
姜文明怔了一下，上下打量罗浩，好像听到了一件极其可笑的事儿。
“罗浩，你那破车还要去省城做保养？”陈勇心直口快，问出姜文明感觉好笑的点。
“就因为太破了，咱们东莲市才没个地儿修。”罗浩说得坦然。
姜文明把话题岔开，说些轻松的事情。
他年纪不大，见闻却很广博，很多事儿罗浩压根都没听说过。
一顿饭吃的开心，罗浩对姜文明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吃完饭，姜文明要买单，丁老板却说早就有人把单给买了。
“小罗，请你吃顿饭是真难。”姜文明无奈，“这顿算你请客，等下周找时间再聚一下，说好了我来啊。”
罗浩和姜文明客气了几句，在萉垟烧烤的门口看见周天赐的身影，便说了声，先出门找周天赐。
“天赐，你这太客气了。”罗浩笑道。
“应该的，罗浩你都不知道段科长有多感激你。”周天赐凑到罗浩耳边，“周末你有空么？”
“嗯？怎么了？”
“段科长见你的车太破了，跟我点了两三次。正好周末要去省城，帝都那面有人攒了个局。”
周天赐说得神神秘秘，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的。
“哦？什么局？哈，不问不问。”罗浩笑道。
“都自己人，没什么不能说的。”周天赐道，“从蒙古进口煤炭，咱们矿区有后继的设备，正好能过一手。”
罗浩对这些事儿不感兴趣，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段科长一直惦记着怎么表达感谢，这次两个内蒙的煤老板负责招待，其中一个在省城开了一家4s店。”
“买车能打折。”罗浩笑道。
“咱不白要他的，打个折而已。生意成不成和买台车也没关系，你尽管放心。”
“算了算了，感激我收下，买车就算了。”
“你怎么这么客气！周末到底有事没事？”周天赐有些不高兴。
“我周末开车去省城。”
“那正好顺路。”周天赐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去看一眼，没有合适的就再说。”
……
……
注1：很多普外科医生有类似的想法，特别无奈。
注2：这是一段公案。
上世纪六十年代RB医生第一次做肝癌的介入治疗，八十年代开始用碘化油做肝癌的介入栓塞手术。
那时候碘化油的说明书里并没有相关的应用。
因为和药监冲突，2009年左右法国佳栢公司生产的碘化油无法进口。中医大徐克老师为了做手术，全国借碘化油这事儿也是真的。
一直到2013年左右，碘化油的说明书里加上了肝癌介入治疗的适用范围，这才避免了超适应症用药的尴尬。
这段情节是真事，有部分演绎成分，毕竟年代久远，当事者都是大佬，接触不上，细节是猜测的。
33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周五下班。
段科长早就和罗浩约好坐他的“顺风车”去省城。
对于段科长的好意，罗浩并没有强行拒绝，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随心随意就好。
至于有一天回家的时候周天赐跟他说买车打折，罗浩早就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
陈勇也跟着，说是相亲网站在省城有任务，得去完成。
“小罗，在安贞的时候和崔主任聊天，他每次都说起你。说你妈妈做的红烧肉好吃，说响水大米好吃。能看出来，你们的关系是真好。”
“我们关系的确不错，上学的时候放假，他跟我回来过两次。”
“崔主任年少有为，还不到30岁就在安贞当上副主任了。我看那面40以下的主任很少，估计是崔主任水平特别高。”段科长说着说着猛然停住。
崔明宇已经是国内顶级专科医院的科室副主任，可以说前途似锦。
罗浩“仅仅”是东莲市矿总医务处的小科员。
两人虽然关系好，一个寝室的兄弟，但现在天差地别。
自己说话有些过，段科长谨言。
“他的水平吧，也就算是一般。”罗浩开着车，很随意的说道，“上学的时候我们混手术室，护士长可凶了，都是我搞定的。”
“啊？！”
段科长和周天赐一怔。
“手术室护士长就是传说中最凶猛的神兽，别说我们这些学生，普通医生、科室主任，乃至于院士都害怕。”
“小罗你说笑了吧，院士怎么会怕护士长。”段科长笑道。
“有一次下手术，我和我老师出去吃口东西。老师接了个电话，说手术室有急会诊，他带着我就去手术室换衣服。”
罗浩开始八卦起来。
“换完衣服，我老师探头探脑的看走廊里有没有护士长的身影，看见没有这才招呼我进去。”
“！！！”
“！！！”
“结果还是撞见护士长了，我老师马上给护士长道歉，哈哈哈。”罗浩想起自己老师当时狼狈的样子，笑的合不拢嘴。
“真的么？院士可不是一般人。”周天赐喃喃说道。
“手术室有手术室的规矩，护士长是维系规矩的人，老师们肯定要维护。”罗浩道，“后来我和手术室护士长混熟了，都是我带老崔进手术室。”
“啧啧。”周天赐啧了两声。
“我们年轻，不管拉钩还是什么活都要。要说搞医的身强力壮就是有好处，有一次听麻醉科的一位老师说，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只要是年轻力壮的实习生，麻醉科抢着要。”
“为什么？”
在段科长和周天赐看来，麻醉科和身强力壮没有半毛钱关系。
难不成传说中的“棒麻”真的存在？
“当时我们医院只有3台呼吸机，全麻手术一天要是几十台，呼吸机根本不够用。所以就需要有人从头到尾捏皮球，要不然患者就没气儿了。”
没有呼吸机！
全麻手术竟然没有呼吸机？！
虽然段科长和周天赐不是医疗行业内部人员，但还是知道呼吸机的。
因为前几年流行病的关系，他们不光知道呼吸机，还知道ecmo。
当年国内顶级医院做手术都没呼吸机？
这也太可怕了，完全无法想象。
“捏皮球，一捏七八个小时，三四個人轮班都累的够呛。所以当年的麻醉医生一个比一个身体壮，身体不好是真没法干这行。”
“还有这关系。”段科长哭笑不得。
“是呗，听老师说当年全国都没有ct。七十年代末美国捐赠了几台，放在帝都医院。你看看现在，知乎里都有提问国内ct是不是用的太泛滥。”
“……”
“……”
“从前我和老崔基本上睡在手术室，只要有手术我们就凑过去看看能不能让我们上。年轻、脾气好、勤快、嘴甜，我上的手术要比老崔多一些。”
听罗浩“吹嘘”自己，周天赐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不是鄙夷，也不是不屑，而是怜悯。
按照罗浩说得，想当年安贞的崔主任都是他带着混手术室的小弟，可现在呢？
罗浩说得越是天花乱坠，就衬托的现在越是可怜兮兮。人么，总是越缺什么就越是炫耀什么。
“我在安贞见大家都很尊重崔主任。”段科长道。
“哈，他现在转性子了么？”
“嗯？”段科长一愣，“什么意思？”
“从前老崔眼睛长在后脑勺上，嘴跟抹了辣椒似的，一点情商都没有。”
“……”
“我们耳鼻喉科有位女教授，绰号辣妹子，下手又稳又准又狠。有一次老崔跟她配台，说了句笑话，结果被老师给撵下去了。老师气的指着老崔的鼻子说，以后再在手术室看见他……”
罗浩说着说着，哈哈大笑。
段科长和周天赐都愣住。
在安贞的时候，崔明宇崔主任可是一个相当特殊的存在。
水平高且先不说，其他人看见崔主任都带着一种特殊的尊重情绪。
与之相比，罗浩就有些“黯然失色”。
段科长以为罗浩少年心性，总要有一个比较，尤其是和之前的至交好友。但罗浩也不看看，矿总和安贞，那能一样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段科长却没说出来。
这次他家小孙子要是没有罗浩帮着牵线搭桥，手术绝对不会有那么顺利。
虽然段科长在东莲市有人脉，但是放在帝都就是个小卡拉米，根本没人搭理他。
这事儿，段科长承了罗浩极大的人情，所以他完全没有“揭穿”罗浩小心思的想法。
男人么，都一样。
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崔明宇过得好，罗浩心生嫉妒也是应该。
开到省城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小罗，一起吃口饭吧。简单吃一顿，晚上我们去私人订制，要谈点事儿，就不带你了。”
“私人订制？”
“是一家会所，不是冯裤子拍的电影。”周天赐微微一笑。
能看出来罗浩根本不知道私人订制这种省城的高端会所，更别说来过。
“不了不了，我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去给车做保养还要赶回去。温主任收了俩患者，最近要手术，我得……”
“小罗，饭总是要吃的。”
“我有点社恐，人多的时候吃不进去，不好意思啊段科长。”罗浩笑吟吟说道。
罗浩拒绝的干脆，段科长也没有强拉着罗浩。
不会喝酒，不会社交，怎么往上走？他心里对罗浩的判断又低了几分。
在段科长看来，罗浩现在还能依靠着当年同学的情谊拉来高端医疗资源。但随着时间推移，情谊淡薄，再过五年十年就未必了。
看样子安贞崔主任那面还要自己维护，段科长心里想到。
既然是这样，罗浩不来就不来吧，无所谓的。
“小罗，那给伱安排个酒店吧。”
“不用了，我已经订好了住的地儿，心意领了段科长。”罗浩再次拒绝。
把段科长和周天赐送到地方，罗浩挥手告别。
段科长目送罗浩开着标志307离开，微微摇头。
“段科长，我说去接您，您没让。我还以为您坐高铁来，还派人去高铁站等着。可您看这……”一个煤老板儿哭笑不得的说道。
“朋友来省城办事，说是给车做保养，我顺道就过来了。”段科长无奈回答道。
“标志307要来省城做保养？”
“哈哈哈，我也不懂。对了，娄老板上次不是说家里有个4s店能打折么，明天让我朋友去看一眼，娄老板给打个折啊！那小伙子帮过我大忙。”段科长道。
几人转身上楼，其中一个煤老板却凝望罗浩离去的方向迟迟未动。
“娄老板，走了。”另外一人招呼娄老板，“段科长跟你说明天去你4s店的事儿呢。”
“啊？哦。”娄老板皱眉、转身。
“怎么，你该不会这点钱也要挣吧。打个折是看得起你，估计你更愿意白送一台车。”一人打趣问道。
“不不不，我是感觉刚才那台车好像有问题。”娄老板疑惑的说道。
“的确，2000款的桑塔纳还能在路上看见，但这么老旧的标志307可不多见。”
娄老板沉默。
“娄老板，到底是什么问题？”周天赐有些不高兴，语气微微生硬的问道。
他瞥了一眼停在外面的奔驰巴博斯，心生不屑。
就几个煤老板，有点臭钱，还端上了。
“刚才您朋友启动车子的时候发动机的声音不对劲，我怎么感觉这车是改装的呢。”
“改装？发动机？他是个普通的公务员，可玩不起改装车。”周天赐对此一窍不通。
“害，听错了，听错了。”娄老板连连道歉的笑着。
这件事就此揭过，自有人长袖善舞，说说笑笑。
上楼后，几个煤老板坐在菜道位置，见段科长和帝都来的人有说有笑，闲来无事便问道，“老娄，你玩了这么多年的车，肯定听不错。那台标志307是什么发动机？”
“老了，耳朵真的不好用了。”娄老板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听出大牛的动静。”
“哈，别开玩笑了，大牛的发动机用在标志的壳子里面？这人可是够低调。家里有矿啊！再说，现在国内治安这么好，家里有矿也不这么低调，直接开大牛出门好不好。”
“听错了，听错了。”娄老板一脸迷茫的说道。
改装车他不是没见过，也不是没玩过。
正常来讲只要涉及改装都越改越贵。
比如说前段时间有个明星把买的rsQ8改成普通Q8，成本高到又搭进去一台普通款Q8.
而且这都是娄老板见过的极限，他还真就没见过把大牛的发动机塞进标志307壳子里的人。
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一顿饭宾主言欢，随后在私人订制联络感情，年轻的妹子气质上佳，长袖善舞，其乐融融。
凌晨一点半才曲终人散。
帝都那位先走，段科长抻了个懒腰。
周天赐口鼻之间还飘荡着缕缕幽香，他很是留恋。
罗浩那货不会享受，非要回去，周天赐心里腹诽了一句。
见段科长的动作，周天赐马上把各种杂念抛诸脑后，“领导，累了吧。”
“是有点，娄老板，送我们去休息吧。”段科长道。
“好咧。”
“娄老板，酒店的档次要注意，前段时间有人出入五星酒店被人发现，最后还有点麻烦。普通的如家、汉庭就行，别太张扬。”周天赐道。
“放心，不去酒店。”娄老板连忙解释，“我在省城有房子，住我家。”
奔驰巴博斯的商务车很宽敞，很舒服，比来得时候罗浩开的标志307舒服一百倍。
来到省城市中心的江边别墅区。
虽然是后半夜，门口的保安依旧尽职尽责的守护着。
核对业主身份后，保安敬礼，放行。
“娄老板，你这房子地段不错，物业也不错。”段科长赞道。
“前几年买的，也很少住，委托物业公司每周打扫两次，还算是干净。住家里，比住酒店干净、省心。现在五星酒店也不行，听说都不能用软管的花洒淋浴……”
他说着，看见段科长一脸茫然，知道段科长对这类八卦不了解，也就闭嘴不谈。
很快，娄老板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的别墅说道，“就是那栋。”
段科长点点头。
这栋别墅几乎靠着江边，和它比邻的是一栋双层别墅。那栋房子就像是超级英雄钢铁侠的家一样，两个巨大的平层拼在一起，还有个硕大无比的院子。
虽然已近冬天，院子里依旧绿草茵茵，合着黑暗中的大江，让人心胸为之一阔。
“这房子真好，好像整个江都是他家的私产。”周天赐有些羡慕。
“呵呵，据说那是房地产公司老板的私宅。”
从“钢铁侠的别墅”旁路过，段科长“咦”了一声。
“怎么了段科长。”
“里面……里面……”段科长有些惊讶，结结巴巴的说道。
“嗯？”娄老板的司机不等人吩咐，马上减速。
娄老板和周天赐顺着冬夏常青的树木间隙看去，两人也愣住。
有人开着熟悉的标志307从院子里缓缓驶出。
呃……
钢铁侠一般的双层别墅，紧靠着江边，深更半夜，破旧的标志307。
这次根本不搭调的词汇合在一起，构成了眼前的画面。
是罗浩么？
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去，刚从车库里开出来的那台车的驾驶位坐的并不是罗浩。
娄老板忽然想起一件事，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很快，对方司机注意到院外有人注视着他，他安静加速，转弯消失在黑夜之中。
“是小罗的那台车么？”段科长喃喃的问道。
“好……好像是。”周天赐恍惚回答道。
他也没想到竟然在省城最高端的别墅区的核心地段看见了罗浩的那台“破”车。
巴博斯里静的吓人。
几个人都像是看见了鬼一样默不作声。
巴博斯缓缓开进院子里，段科长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讪笑。
洗漱休息，周天赐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特意送娄老板出门。
“娄老板，那车有什么古怪么？”
娄老板点了点头，“我好像前几天听个朋友说起过，一个大客户要来做保养，他们特意在德国找了工程师过来。”
“德国？！”周天赐惊讶。
“我估计，只是我估计。”娄老板一边拿出手机，一边小声说道，“兰博基尼的发动机不是咱们这面不能修，而是有专利，一般不会碰，需要保养得从德国找工程师过来。”
周天赐的手有些麻。
“这么晚打电话，没耽误你开心吧。”娄老板走到院子里，声音依旧很低，笑呵呵的打招呼。
“我在店里呢，前几天说的大客户今天开车来做保养。”
空旷的夜色里，周天赐听到娄老板电话里传来的声音。
一条条、一桩桩都对上，严丝合缝。
可他无法相信罗浩的那台“破”车竟然这么有牌面。
“是一台改装的标志307吧，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也真是低调。”娄老板假做不在意的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
“哈，我去店里开开眼，你等我。”
说着，娄老板不由分说挂断电话。
“周先生，是那台车。”
“我跟你去看看。”周天赐魂不守舍的说道。
他做梦也没想到罗浩开了一台破车竟然需要德国工程师飞来做保养。
娄老板和周天赐坐上巴博斯，娄老板拍了拍真皮扶手，“我这车1300多万，开出去很多人都不知道是奔驰的哪一款，算是顶级豪车了。”
说着，他有些不好意思，补充了一句，“至少在省城算是顶级豪车。”
“可和那些真正玩改装车的没法比。周先生，您的朋友真是出手豪阔，大牛的心脏，又要安上标志的壳子，这癖好……哈哈哈。”
“要说还真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能和您当朋友的人，肯定差不了。”
娄老板的每一句话都让周天赐沉默。
十几秒后，周天赐问道，“娄老板，要是改装这么一台车的话需要多少钱？”
“改装车，上不封顶，我见过八千多万的改装车。”娄老板吁了口气，“把布加迪威航改的乱七八糟的，我看着都心疼。”
“那台标志呢？”
“我没看内部结构，但保守估计一千万打不住。”
周天赐打了个寒颤。
罗浩来省城，住在最高端的钢铁侠别墅里，开着低调的千万级别改装车。
他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两人来到4s店门口，周天赐瞥了一眼，见是奥迪的店，他疑惑问道，“娄老板，为什么是奥迪？”
“奥迪厂家收购了兰博基尼，我觉得发动机既然是大牛的，保养也应该在奥迪的4s店。”
周天赐哑然。
他根本不懂这里面的内幕，只知道兰博基尼是顶级豪车，却不知道号称大牛的兰博基尼竟然是奥迪旗下的品牌。
已经是后半夜将近3点，奥迪4s店灯火通明，一台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标志307停在正中间，周围都是泛着光的各种豪车。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天赐在这一瞬间感觉这台307看上去并不比其他车逊色。
甚至那种低调、奢华、有内涵的劲儿让人心悸，比其他豪车更胜一筹。
他眼睛里看着车，脑海里却想到了崔明宇崔主任。
罗浩说得都是真的？周天赐忽然冒出了一个吓他一跳的念头。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这话放在罗浩身上似乎很合适。
几名外国人开始维修、保养那台车。
虽然牌照被黑布挡上，但周天赐依旧能辨认出来就是罗浩的车。
娄老板懂车，他一边看维修一边用惊叹的口吻给周天赐讲这台车的内涵。
除了标志的壳子外，这台车全都是世界顶级的配置，用娄老板的话说放到赛车场里也不会比法拉利的那些赛车逊色多少。
只是车主用了很大心思把一台顶级豪车改装成普通车，不懂行的人根本看不出来。
周天赐整个人已经麻了，他怔怔的看着那台“普普通通”的破车，努力回想一路上自己有没有对罗浩不礼貌。
虽然是发小，但周天赐已经接受了现实。
不管这台车是怎么来的，自己对罗浩一定要尊重、尊重再尊重。
至少，不能给自己惹祸。
周天赐再三告诫自己。
……
……
这一夜，罗浩睡的很香甜。
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给刘海森发了条信息，罗浩开始洗漱。陈勇的信息也到了，他昨晚办完了事儿，直接去医大一等自己。
很快刘海森回复，让罗浩直接来医大一。
虽然是周末，一听说罗浩要来“参观”，刘海森很热情。
车还在做保养，昨晚罗浩独资的物业公司的老总开走的。
罗浩想低调点，便拒绝了老总派车，自己打了一台网约车赶奔医大一院。
远远的，罗浩看见陈勇。
这货似乎一夜没睡，眼圈有点黑，但精神头还好，略有亢奋。
罗浩对陈勇的私生活毫不感兴趣，叫着陈勇去找刘海森。
参观医大一院，看看“上级医院”的先进之处，至于要不要把这里当成下一步的落脚点，罗浩还在犹豫。
“这里是我们急诊大楼，这面是儿科急诊，就不去了。”刘海森介绍道。
罗浩微微一笑，看来不光是自己不想干儿科，刘老师连看都不想看。
34 陈勇，你用魔法试一试？
儿科急诊里乱糟糟的，声浪不断。
“儿科就这样。”刘副主任听到儿科急诊传来的哭闹、喊骂的声音，脸色很难看，但他也没想去调节、看热闹之类的，拉着罗浩赶紧离开。
“一院的儿科还能有急诊，很不错了。”罗浩叹了口气，“我们矿总的儿科几乎开不下去，大舅都因为这事儿愁死了。”
“哦？你那面还有几个儿科医生？”
“算上主任有五个半。”
“怎么还有半个。”
“有個医生前段时间被患儿家属把鼓膜打穿孔了，林处长说她情绪不是很稳定，随时可能离职，但现在还在岗。所以，只算半个。”
“……”
“她要是离职的话，我们儿科急诊就得关，门诊估计也只能一三五开。”
刘海森摇摇头，低声骂道，“都说你不干有的是人愿意干，作吧，都特么作吧。”
发牢骚解决不了问题，刘海森问道，“小罗，你大舅那面压力大不大。”
“大。”罗浩道，“就因为被打的女医生，我大舅和主管妇儿的副院长差点没打起来。”
“？？？”
“！！！”
刘海森先是一脸问号，随后一脸惊叹号。
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毫不掩饰。
他很了解林语鸣的性格，为了公事，林老大竟然要和顶头上司打架。
要不是罗浩说的，刘海森肯定不信。
但转念一想，这的确是林老大的风格，护犊子！
“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刘海森问道。
“女医生被打之后，主管副院长说她在下班时间还逗留在医院，所以医院不予负责。最基本的赔偿都不给，还要医生去给动手打人的患者家属道歉。”
我艹！
刘海森被这个解释惊呆住了，这特么是人能说出来的话么？
难怪林老大会发脾气，也不知道他不离手的搪瓷缸子砸在这位副院长脑袋上会是怎样的景象。
说着，几人走进急诊大楼。
刘海森领路，直奔急诊内外科走去。
“医生，赶紧看看我，我肚子疼的难受。”
一个患者蹲在墙边，身体靠着墙，脸色有些白。
罗浩一搭眼就感觉患者应该是急性胆囊炎之类的疾病。
急诊科医生急匆匆的从他眼前走过去，看都没看这位一眼。
没想到医大一的急诊科竟然忙到这种程度。
“你大舅没让你选择急诊专业吧。”刘海森打趣道。
“急诊、儿科、放射，是我大舅给我划出来的禁区。他说我要是选其中任何一个专业，他就打折我的腿，要是不改，就打钢板，然后把钢板再打断。”
“啧啧，这是亲外甥，要不然他肯定拿治病救人忽悠你去急诊科。”
走近之后，罗浩闻到急诊抢救室里传出来的血腥味道。
一大早晨就有抢救，省城的几家大型三甲医院果然很忙。
那个疑似胆囊炎的患者疼的受不了，可当他看到急诊抢救室里正在飙血，被吓的脸色再次苍白了几分，似乎肚子疼都轻了点。
“我还是小医生的时候就在那面值班。”
刘海森说着，指了指急诊b超室。
“一晚上能做多少个？”罗浩问道。
“一百多，最多一天做了二百个。”刘海森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也不禁感慨万分。
所幸算是熬出来了。
正说着，急诊科医生推着平车急吼吼的从抢救室里冲出来，一个圆润漂亮的漂移，速度丝毫不减，直冲向电梯。
“估计是要急诊手术。”刘海森道，“看着技术，不推十年平车送患者根本练不出来。”
罗浩凝视远去的患者和推着平车一路狂奔的急诊科医生。
“手痒了？”刘海森问道，“想练手术，还是来我这面。伱看看这患者量！矿总虽然患者也不少，但绝对没办法和医大一比。”
“患者量是一方面，先进的技术你那面一点都没有。多干几年，估计你就废了。”
罗浩瞥了一眼系统空间，那里面有无数的大体老师等着自己，患者量对罗浩来讲就是个笑话。
但罗浩没反驳刘海森，只是笑了笑。
环视候诊的患者，乌央乌央的，让人心中生忌。
忽然在罗浩耳边传来“叮咚”一声脆响。
【急诊任务：隐藏在人群中的重患。
任务内容：寻找并真确诊断一名隐藏在人群中的急诊重患，患者生命垂危，请抓紧时间。
任务时间：6小时。
任务奖励：经验值10000点，心想事成石（小）×1。】
罗浩只瞥了一眼任务，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至于崭新的任务奖励，罗浩像是没看见似的。
一刹那，罗浩的气质发生改变。改变如此明显，以至于刘海森都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刘海森以为罗浩感同身受的把自己代入到急诊科医生的角度，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松点，这儿不是你们矿总，你就是来看一眼。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申请进修，来我这儿工作一段时间。我跟你讲，少年郎……”
刘海森还在絮叨，罗浩的目光已经在急诊候诊大厅扫了一圈。
让罗浩失望的是——他没看见任何一个生病垂危的患者。
自己又不是这儿的医生，不能坐诊，到哪去发现生命垂危的患者？
至少看体征，没一个垂危的。
罗浩有些愁苦，但忽然间想起一件事。
“陈勇，你在霍格沃兹学过找患者的魔法么？”
“？？？”刘海森一下子怔住。
这种话他还是第一次在医院里听到。
霍格沃兹是什么鬼！
“不是霍格沃兹，是埃克塞特。”陈勇有气无力的反驳。
不光是罗浩，现在只要知道他在英国魔法硕士毕业的人都下意识以为是霍格沃兹毕业的。
“都一样，我感觉有个患者很重，需要急诊抢救，感觉很强烈。但我没发现患者在哪，你帮我一把。”罗浩双目炯炯有神看着陈勇。
这也行？！
刘海森似乎找到当年罗浩没留在协和的原因了，他怎么能靠感觉呢？
还感觉一个患者病情很重，需要急诊急救，这不是开玩笑么。
是不是开玩笑？难不成是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某种密语？刘海森旋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但下一秒，他愣住了。
“试试吧。”陈勇无奈，把戴在脖子上的项链拿出来。
项链镶嵌了一枚水晶，陈勇把水晶放在手心里，口罩微微颤动，似乎在吟唱咒语。
临床经验丰富的刘海森看傻了眼，见一直戴着口罩、古里古怪的陈勇竟然真的和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在吟唱咒语，他拉着罗浩后退了一步。
“小罗，霍格沃兹是小说里的魔法学校，你怎么能当真呢。这里是医院，要讲科学……虽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刘海森责备道。
“刘老师，陈医生毕业后去英国读的神秘学硕士，是有执照的法师。”罗浩解释道。
“啥？”
罗浩见陈勇还在“吟唱”，便简单给刘海森科普了一下英国埃克塞特大学魔法与神秘学硕士学位。
其实罗浩也不信，但系统颁布了任务，罗浩并不怀疑系统会恶作剧。
既然自己找不到有生命垂危的患者，那让陈勇试试好像也没关系。
总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坏就是。
刘海森听罗浩说完，特别无奈。
英国那个什么大学，不就是霍格沃兹么？
要是在今天前有人说霍格沃兹的魔法师来医院寻找病患，还当着自己的面煞有其事的找，刘海森肯定一个大耳光子扇过去。
“小罗，你这有点过分。”
“罗浩，好像在这个方位。”陈勇秀气的眉毛皱着，给罗浩指了个方位。
那面只有刚刚捂着肚子要急诊科医生先给他处置的那个男人。
看样子陈勇这位魔法师自己都不信。
“我学的是魔法与神秘学，占卜是另外一门课程，选修课。”陈勇讪讪的解释着。
罗浩叹了口气。
系统给出的任务太无厘头，医大一院急诊科里这么多患者，要自己“看”一眼就找出濒危的人，简直就是做梦。
难道是刚刚被推走的那个？
罗浩心里冒出一个想法。
“呕~”
刚刚找急诊科医生的男人蹲在墙角，熟练的拿出一个塑料袋，抱着开始呕吐。
陈勇指的方向里，男人是如此的醒目。
再加上男人用塑料袋接呕吐物的动作熟练至极，罗浩虽然不认为这人就是系统指定的患者，但出于本能还是上前要给于男人一定的帮助。
走到男人面前，罗浩努力让自己脸上的笑容温和一些，伸手帮他撑住塑料袋。
刘海森皱了皱眉。
这患者一看就没什么事儿。
常年混迹急诊的医生都知道，叫得凶的患者其实病情比较轻。那些表情淡漠，坐在一边发呆的急诊患者才更需要注意。
眼前这个患者腹痛、呕吐，典型的消化道症状。但神清语明，和生命垂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罗浩明显经验不足，而且他和戴口罩的陈医生如此儿戏，竟然拿魔法说事。
有些不太严肃，刘海森摇摇头，或许这就是代沟吧。
男人剧烈呕吐，呕吐物却不多，他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嘶哑说道，“谢谢。”
“不客气，你哪不舒服？”罗浩问道。
“急诊这么忙，再看不上病我上课就迟到了。”男人有些急，答非所问。
“上课？你是老师啊。”
“我是大学生，大二！”男人回答道，说到大二的时候还加重了语气。
看他的样子应该早都习惯了人们高估他的年龄，加上肚子疼，所以懒得多解释什么。
大二？！
十八、十九岁。
怎么看怎么不像，这也太着急了吧。
年龄这么小，能顺利交流，肯定不是系统里说的那位生命垂危的患者。
但短时间内罗浩实在找不出来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患者，便和男人聊到，“你肚子疼？医生怎么说？”
“每次来都说是肠炎，吃药也不好，最近连拉带吐，越来越严重。”
男人的声音很微弱，但还是和罗浩这个不相关的人说起自己的病情。
“我也没想到急诊科会这么忙，你看刚才那个患者直喷血，谁好意思加塞进去看病。”
男人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不来医院不知道，生病的人可真多。”
闲来无事，罗浩一边观察周围的患者，包括新来的人，一边询问男人病史。
原来他一周前因为和同寝的哥们一起去喝酒喝到断片，被送到医院输液。
那天男人多次呕吐，在应用含有粘性利多卡因、二甲基硅油氢氧化铝以及氢氧化镁的胃肠鸡尾酒疗法后症状明显改善而诊断为胃炎，经处方质子泵抑制剂后出院。
只是喝多了吐的厉害，有反流性食管炎之类的并发症，绝对说不上严重。
可一周过去了，呕吐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发严重。
罗浩问着问着，目光忽然瞥见辅助诊断ai开始下一步提示——建议完善相关检查。
完善相关检查……
这是写病历的时候最敷衍人的一句话，属于正确的废话。
没想到系统这种浓眉大眼的家伙也总说废话。
但下一秒，罗浩看见完善相关检查的检查内容里竟然出现了几样和反流性食管炎、急慢性酒精中毒完全无关的检查内容。
其中超声心动是那么的刺眼，彰显着系统的“不专业”。
男人的病史很简单，大量饮酒导致的一系列并发症，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一周还有恶心、呕吐等情况，但那说明不了什么。
做个胃镜顶天了，系统竟然要查心脏彩超。
扯淡。
罗浩马上联想到既然扯淡的话，那么系统任务是不是也扯淡呢？
“稍等一下吧。”罗浩觉得系统很无聊，安抚男人，“急诊科医生很快就会回来……不对啊，你这应该是内科病，为什么要等外科医生？”
“今天犯了邪，急诊120多的不像话，内科医生都出诊了。”男人无可奈何的说道。
话音未落，男人脸上的表情古怪而精彩。
他夹着腿勉强站起来，脸部肌肉拧着，“我……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直奔卫生间走过去。
见男人走路脚步虚浮，踉踉跄跄，陈勇自告奋勇扶着男人去卫生间。
“小罗，你这也太热心了。”刘海森意有所指，浅淡的讥讽了罗浩一句。
罗浩摸着头，苦笑。
不靠谱的系统给了自己一个不靠谱的任务，自己也不想这么做。
“刘老师，一会您带我看看b超室，您这面的设备应该比我们矿总好吧。”
“可不敢这么说。”刘海森笑道，“20-30年前，省内机器最好的医院有两家。”
他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东面是你们矿总，西面是隶属于油田公司的油总。母公司一个卖煤、一个卖石油，那是真富。
设备肯定是你们俩家医院高端，根据老医生的说法，当时你们的患者拿着片子来省城看病，都不用再做检查，其他地方就不行。”
“现在么，医大一的机器也就是更多一点，质量上并不比你们矿总好。你看你们那dsa机器一早就有了，要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省内第3台。”
两人闲聊着，等陈勇出来，然后继续参观医大一院。
刘海森对罗浩来这面进修充满了信心。
有罗浩在手下干活，自己的工作量能减少一个数量级。这小伙子虽然有时候不靠谱，比如说现在，但绝大多数时间还是相当给力的。
刘海森给了罗浩一个“少年心性”的正面评价。
“罗浩！”
陈勇的喊声在卫生间传来。
呃……
一刹那，经过强化的精神力在潜意识层面告诉罗浩出事了。
罗浩一溜小跑去了卫生间。
陈勇扶着男人，罗浩进来就问，“怎么了？”
“便血。”
“！！！”
罗浩凑近看了一眼，大便池里有腹泻的排泄物，排泄物混杂着暗红的颜色。
淦！
罗浩意识到有可能陈勇的“神秘学”力量还真有点说法。
看着没事、只是一周前醉酒的大二学生真的有问题。
“怎么回事？”刘海森姗姗来迟。
“刘老师，患者有便血，查一个超声心动。”罗浩斩钉截铁的说道。
“……”
刘海森无奈。
罗浩这个小家伙一向都很靠谱，但便血和超声心动有关系么？！
他该不会是没接过急诊患者，所以看见血就一下子懵逼了吧。
不能够啊，听林老大说罗浩的外科手术做的相当好。
一名外科医生能被患者便出来的十几毫升血吓到？
刘海森还琢磨着，罗浩和陈勇已经扶着患者走出卫生间。
“别冲！一会我来取标本。”罗浩临出门的时候和卫生间里的其他人说道。
刘海森来不及多想，跟着罗浩走进急诊抢救室。
急诊科护士认识刘海森，加上听说患者便血，马上把患者按在急诊床上安了心电监护。
血压平稳，心率也还算不错，患者没什么大问题。
“刘老师，超声心动有床头的么？”罗浩见患者生命体征平稳，也稍稍放心，凑到刘海森身边小声问道。
“小罗，你为什么非要给患者做超声心动？”刘海森不理解，“我问你，便血应该怎么诊断，然后怎么治疗？”
罗浩无奈，深深的看了一眼辅助诊断ai提示完善相关检查里特意标明要做超声心动，确认无误后坚定了信心。
但信心是信心，罗浩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刘海森解释。
为什么？
罗浩也不知道为什么。
“刘老师，来不及解释了。”罗浩只能“表演”出一种笃定，急促的语气暗示刘海森患者要是不做超声心动的话，下一秒就要猝死的语气和表情。
刘海森吓了一跳。
罗浩的语气、表情在临床上很常见，经验丰富的老医生面对急诊抢救患者的时候会有类似的表现。
他下意识的点头，“能做床旁的，我去打电话。”
刘海森第一时间通知科室值班医生推机器过来。
可挂断电话后，刘海森哑然无语。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相信罗浩这么无厘头的要求！
刘海森感觉自己被罗浩戏弄了，或许罗浩是无心的，但刘海森依旧很不高兴。
他回到罗浩身边，低声斥道，“小罗，你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一个超声心动几百块钱，是随便能做的么。你这么草率，要是被人知道挂在网上，可要落下一个黑心医生的名号。”
“……”罗浩抿着嘴唇，保持沉默。
刘海森像是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候。
“小罗，到底为什么给患者做超声心动？”
罗浩的目光看着心电监护。
刚刚护士先安装血压袖带，然后给安装血氧饱和度夹子，在刘海森打电话的过程中把电极膜贴上，现在屏幕中已经显示出患者的心电图。
肉眼可见，患者心电图紊乱。
刘海森看不懂，但不影响他明确患者心电有问题。
之前的疑问瞬间灰飞烟灭。
“这……”
“窦性心动过速伴心电交替，考虑有心包积液。”罗浩回答道。
“！！！”
刘海森凛然。
虽然他搞不懂为什么一个一周前酒精中毒的年轻人在一周后会出现心包积液，但那并不重要。
“稍等，我去取标本。”罗浩说完，转身要走。
“你看着患者，我去吧。”陈勇自告奋勇，去找护士要了pvc手套和标本盒。
有陈勇干脏活累活，罗浩也没抢着做。很快床旁超声心动的机器推来，刘海森没换衣服，直接给患者做超声。
探头刚一搭上，屏幕中显示出比预想中更严重的影像。
影像证实存在大量积液以及右心衰竭证据，支持心包压塞的诊断。
！！！
刘海森没有惊讶，而是冷静的把影像客观描述出来，b超的医生快速记录。
这一幕把刚赶回来的急诊外科医生看傻了眼，他记得那个叫着自己肚子疼的患者。
明明没什么事儿，怎么自己送个外伤去住院部的时间就这样了？！
腹痛、呕吐、腹泻甚至便血都问题不太大，至少有充分的时间进行诊断、治疗。
可是心包压塞不行，这特么可要人命！
“送循环内科，准备心包穿刺吧。”刘海森把探头擦干净，挂在机器上，随后抓起一沓子纸巾扔到患者身上，转身离开。
35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试试是什么鬼
初步诊断出来了，那个被“忽视”的大二学生的确就是系统所指的急危重症患者。
虽然初步诊断有了，但罗浩的任务却没完成。
心包压塞的诊断只是原发病导致的并发症，并不是确定诊断。
罗浩凝神，深深的看着患者。
诊断辅助ai还没升级，罗浩心里已经开始迫切的希望系统能多颁布一点任务好尽快攒够碎片合成升级。
只希望别像拼多多一样，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医大一院急诊科的医护人员素质很高，一看就知道他们身经百战。
只用了不到15分钟就联系循环内科并把患者转走。
“小罗，走了。不错，这种偶遇的患者都能给出诊断，真是厉害。”刘海森对罗浩已经不知不觉有些钦佩，友善的说道。
在他的潜意识里，罗浩已经从林老大的外甥升级到了一个可以和自己谈论疑难病情的、水平相当的医生。
“嗯。”罗浩点了点头。
当刘海森带着罗浩继续“参观”医大一院，走出急诊大楼，罗浩忽然站住。
“刘老师，那个患者……”
“哪個？心包压塞的患者么？”
“嗯，我想去看看，您方便么。”
罗浩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不知不觉中，罗浩已经有了一点点王国华在矿总的霸道劲儿。
刘海森直挠头。
一个患者，有什么好看的？已经收入院了，自然有相关科室的医生、教授负责诊断治疗。
罗浩是不是有点太多事儿了呢。
“小罗，就你这脾气，年轻的时候还行，上了三十可能就干不动了。要学会松弛有度，不要太过于共情，患者……”
“刘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那你是什么意思？”刘海森来了兴趣。
“我是怕医大一院看不明白，耽误了患者的诊断和治疗。”
陈勇在一边差点抬起手捂住眼睛。
那种尴尬的感觉像是海浪一般席卷全身，只一瞬间陈勇就在地面上抠出来三室一厅。
罗浩，
他，
竟然怕医大一院误诊？
他以为他是谁！
刘海森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足足3秒，反复品咂罗浩的话，最后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小罗，你这……真是简直太自信了。”刘海森没有呵斥罗浩，而是温和的用自信来形容。
在陈勇看来，这不是自信，而已经接近傲慢无礼。
“刘老师，您能带我去看看么？”罗浩礼貌而坚定的问道。
刘海森微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行，不过先说好，咱不能干涉循环内科的治疗。”
“刘老师，有些检查还要您催一下。能尽快出就尽快出，我感觉患者要是没有最短时间得到诊断的话，情况会很危险。”
刘海森是真的不知道谁给的罗浩这么大的自信。
自信是好事，但罗浩的自信有些泛滥。
于公于私，刘海森都选择“惯着”罗浩，带他和陈勇去了循环内科。
一路上陈勇想和罗浩说说刚刚罗浩的言谈举止有多让人尴尬，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来到循环内科，几人在医生办公室坐下，值班医生正在做心包穿刺，暂时没时间。
刘海森和罗浩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值班医生才回来。
交流后知道患者收入院，随即紧急入心导管室行心包穿刺，排出约1500ml血清液。
心包穿刺术前急诊实验室检查发现患者存在乳酸性酸中毒乳酸8.71mmol/L，pH值7.18，阴离子间隙 28mmol/L，急性肾损伤血尿素氮 25.1mg/dl，肌酐 1.94mg/dl以及转氨酶升高，提示全身灌注减少。
“你们怀疑患者是什么病？”刘海森问道。
循环内科的值班医生摇摇头，“刘主任，患者还要完善相关检查，现在只回来了几项急诊化验，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诱发的恶心、呕吐、便血、心包积液、急性……”
他一连说出十几个诊断。
刘海森的脑袋瓜嗡嗡的。
他一听就知道患者病情极其麻烦，现在能给出确定诊断的可能性极小。
大概率要周一全院会诊，找到所有相关科室的专家才能有进一步的发现。
“小罗，患者的心包压塞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处置，你放心吧。咱们走，带你尝尝省城的好吃的。”刘海森询问完患者的相关情况后建议到。
在他看来已经没有任何留下来的必要了。
可罗浩还是“执拧”的保持沉默，表情严肃，那抹阳光般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这孩子。
刘海森心里叹了口气。
罗浩还年轻，就像是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样，认为只要是疾病就应该第一时间得到准确的诊断以及及时的治疗。
殊不知人力有穷尽。
省城的医疗资源还算是高端且充裕，但这么多年来刘海森见过诊断不明确的患者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患者里绝对多数医生都尽了全力，但还是没有明确、准确、正确的诊断。
这是年轻人的一腔热血。
但总要识时务一些，罗浩只是来省城办事，很快就要回去，刘海森笑了笑，这么短的时间连相应的化验检查都出不来，罗浩他竟然想那么多。
罗浩没有刘海森想的那些内心戏。
因为视野右上角的系统界面已经出现改变。
【隐藏在人群中的重患】原本只要求诊断一名患者，并且提示患者病情为重，请抓紧时间。
可十几秒前，系统任务界面忽然闪烁，虽然没有声音，但闪烁的红色已经拉响劲爆。
任务中，在急诊重患四个字后出现一个（），（）里标注患者已出现肝休克。
刚做完心包穿刺就肝休克了？！
罗浩的眉毛拧成一团。
“小罗？”刘海森见罗浩没说话，便拍了拍他。
“啊？”罗浩醒过来。
系统闪烁的红光告诉罗浩事情紧急，罗浩没有犹豫，直接说道，“能借我白服穿下，我想看眼患者。”
刘海森很不高兴，“小罗，没这个必要吧。这里是医大一院，伱还担心不如你们矿总么。”
他这话说得很重，罗浩早已经把刘海森的耐心消耗得差不多了。
“刘老师，这位师兄，我怀疑患者的病情有进一步的恶化。”
值班医生对罗浩称呼自己师兄很惊讶，这是有师承的医生才会这么叫。
他虽然没有轻视罗浩，可依旧对罗浩的表达不满意。
罗浩在质疑自己的处置！
在值班医生看来罗浩怀疑自己损伤了患者的心肌。
“心包穿刺在b超下完成的，你该不会觉得我穿进心肌了吧。”值班医生径直问道。
“我想看一眼。”罗浩说着，双手合十，轻轻动了两下。
那种迫切却又无能为力的表现感染了众人。
就连罗浩自己都没注意到“演技”的技能把他的心境放大，无形中扫平了一些障碍。
“去看眼吧。”刘海森还是惯着罗浩，他无可奈何的说道，“要是没什么事儿咱就走啊，一会我请你吃饭。你就来省城一天，总不能让你饿肚子回去。”
“谢谢，谢谢。”罗浩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
这副表情很平常，但在“演技”的加持下却极有感染力，仿佛拒绝罗浩的请求犯了天大的错误似的。
值班医生也很无奈，但最后还是给罗浩拿了一件自己的白服。
换了衣服，罗浩进病房。
患者哪里不对！
如果是平时，没有系统提示，罗浩可能会忽略患者细微的改变。但系统白纸黑字写清楚了“肝休克”，罗浩一眼就看出来皮肤的变化。
黄了！
“感觉怎么样？”值班医生询问道。
与此同时，罗浩走到患者身边，沉声说道，“闭上眼睛。”
患者愣了一下，下意识听从罗浩的吩咐闭上眼睛。
“嗯？”值班医生走到床边，此时罗浩已经翻起患者的眼睑。
“黄了？！艹！！”值班医生吓了一跳，当着患者的面直接爆了粗口。
“抽血，化验。”罗浩沉声道。
微黄的眼睑是黄疸的体征，一个心包压塞的患者忽然出现黄疸，这是值班医生没想到的。
刘海森原本只站在门口根本没进来，可他听到值班医生的话后三步并作两步“飞”过来。
亲手翻动患者眼睑，一股寒意从刘海森心底升起。
患者好端端的怎么就黄了呢！
不可能啊！！
抽血，化验，值班医生亲自拿着标本一溜小跑送去检验科。
值班医生亲自送标本，检验科的医生一定会第一时间做急诊肝功检查，这是最节省时间的一种办法。
也是最无奈的一种办法。
“小罗，你怎么知道的。”刘海森出了病房，怔怔问道。
“刘老师，我猜的。”
“……”刘海森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罗浩。
这小子一定没说实话。
“等化验检查回来吧，应该很快。”
刘海森一肚子的疑问，可没法问出口。
陈勇站在一边，也一脑门子问号。
但没有实验室检查做支持，光是查体还没办法确定，更没有办法估计患者肝休克的程度。
很快，值班医生一脸严肃的回来。
路上他已经联系二线，狂奔回来后没等刘海森问，就直接说道，“暴发性肝衰竭，AST > 7000 U/L，ALT 4141 U/L！”
淦！
刘海森想过患者病情危重，但却没想到化验室指标竟然在短时间内恶化到这种程度。
“这位……师弟，你有什么意见？”值班医生问道。
他能给出诊断么？刘海森也看着罗浩。
讲真，刘海森不信。
患者的病史刘海森是知道的，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复杂到了极点。
就因为一周前醉酒、呕吐，导致一周后便血、心包积液、爆发性肝衰竭。
这之间有因果联系？
至少刘海森无法把它们联系起来。
“我试试。”
“试试？”
“试试？”
刘海森和值班医生异口同声问道。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试试是什么鬼。
诧异的目光中，罗浩拿出手机，拨打了个电话开始“试试”。
电话很快接通，是一个慈祥女性老者的声音。
“赵老师，您好，我是小螺号。”罗浩亲切打招呼。
“小螺号啊，你在帝都还是来临安了？”赵老师问道。
“没有，我在老家的省城，这面有个急诊重症患者……”
罗浩也没啰嗦，简单寒暄后便开始汇报病史。
就像是全员大查房一样，罗浩简明扼要的把患者情况说清楚，汇报给上级医生。
刘海森和值班医生看傻了眼。
试试，原来是这个意思。
就是打电话摇人，只是不知道罗浩摇来的是何方神圣。
“哦，是这样。”老者沉吟了几秒钟，“查抗核抗体，anti-dsDNA、补体C3和C4。心包积液的穿刺液做病理检查，估计是渗出液。”
“好的赵老师，您考虑是什么病？”罗浩问道。
“系统性红斑狼疮的概率很大。”电话那面的老者毫不犹豫的说道。
“……”
“……”
刘海森和值班医生、陈勇一阵凌乱。
患者的病史在自己看来复杂无比，毫无头绪，所有接触患者的人就像是没头苍蝇，根本找不到重点。
可罗浩只是打了个电话，简明扼要的汇报了一遍病史，电话那面的老人就给出了诊断。
“系统性红斑狼疮虽然只有1.2%左右的概率导致心包压塞，但考虑到爆发性肝衰竭以及肾衰等并发症，诊断还是有依据的。”
“去做检查吧，结果回来拿不准的话再给我打电话。”
“好的赵老师，辛苦您了。”罗浩一边说一遍躬身，仿佛那位老人就在他的对面，又像是那位老人能看到他的尊敬。
“那我挂了，你什么时候来临安？记得来找我。几年没见，有点想你，抓紧时间来。”老人说完也不多啰嗦，挂断电话。
刘海森和值班医生像是雕塑，傻乎乎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师兄，麻烦抽血化验，查抗核抗体，anti-dsDNA、补体C3和C4。”
“抗核抗体一般需要48-72小时出结果，但要是催的紧，3个小时就能出结果。”
“麻烦了。”
罗浩说着，微微躬身。
“害，客气什么。”值班医生快步去忙，但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回头问道，“你咨询的是哪位大佬？”
罗浩说了一个名字，值班医生没听过。
“八十年代老人家主持ZJ省总查房。”（注）
呃……
省总查房？
不仅仅是年轻的值班医生，这个古怪的说法就连刘海森都没听过。
医疗系统的查房一般仅限于科室内部，院内大外科查房几乎没有，大内科查房只有高等级三甲医院还存在。
市内的医院间查房都没有过，更别说是省级查房。
省总查房，还是医疗资源那么充裕的省份……
刘海森泪流满面。
他没听说过，但却通过刚刚只言片语马上就信了。
那位老人言语坚定、充满力量，语气平和却又让人无法质疑。
这是哪路神仙！
值班医生迷迷糊糊的去忙，罗浩看着刘海森，“刘老师，抗核抗体您能帮着催一下么？患者可能熬不了那么久。”
“我来吧。”刘海森叹了口气，开始打电话摇人。
虽然周末摇人需要刷大量的好感度与荣誉值，但刘海森还是这么做了。
一是因为患者病情的确严重，罗浩没有危言耸听。
二则刘海森也好奇这个诊断是不是对的。
罗浩的试试，竟然试出来ZJ省总查房的大佬，想来那位老人家已经将近百岁高龄了。
老人家听了罗浩的汇报直接给出诊断，又对罗浩宠溺异常，催促罗浩去看她。
罗浩仿佛她膝下最受宠的小孙子。
这小子，有点东西！
三个小时后。
刘海森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发呆。
旁边循环科的二线教授紧张的拨打电话，他的手有些颤抖。
遇事不决，肯定要找风湿免疫。
“恰好”患者的化验回报几乎可以明确诊断是——系统性红斑狼疮。
“刘主任。”打完电话后，二线教授轻松了很多，“谢谢。”
“……”刘海森有些茫然，但还是收下了这份谢意。
他知道要是没有罗浩的试试，等患者检查结果出来，病情必然要被耽搁。
到不说一定救不回来，但能早一天就是一天，能早一个小时就是一个小时。
事情已经步入正轨，刘海森看了一眼罗浩。
任务完成，罗浩正在看着系统面板，喜滋滋的。
患者诊断明确，罗浩不信医大一院连个系统性红斑狼疮都治不了。
再“指手画脚”的，就多事了，罗浩一向有分寸感。
“刘老师，您带我去别的地方看看？”罗浩小声说道。
离开循环内科后，刘海森站在走廊里停住脚，回头深深看了罗浩一眼。
“刘老师，您有什么指示？”
“小螺号，你说的试试，就是这个意思？”
“呃，要不然呢？”罗浩有些错愕。
“……”
“赵老师是风湿免疫学科里的大牛级医生，遇事不决肯定要找风湿免疫的医生试一试啊。”
“你和她很熟么？随随便便就打电话打扰人家。”刘海森问道。
“不算随便吧。”罗浩笑了笑，“人命关天，赵老师不会不高兴的。而且咱们当医生的，不是看不懂病就要和上级医生汇报么，打电话摇人，这是基本技能。”
“……”
刘海森再一次陷入对深深的迷茫之中难以自拔。
打电话摇人，这句话话糙理不糙。
可在刘海森的脑海里，仅限于本院，省城其他医院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而罗浩呢？
一个电话打给ZJ省总查房的赵老师。
刘海森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纠结、复杂的心情。
本来想借着罗浩来“参观”医大一院的机会给他介绍一下，让罗浩知道矿总只是一滩小水洼。
但直到现在刘海森才想起来罗浩是协和八年制的博士，据说当年在协和风生水起，只是不知出了什么事儿才回到矿总的。
现在看，当年罗浩在协和风生水起绝对不是谣言，甚至还在一定程度上有些贬低。
罗浩可不仅仅在协和风生水起。
时间已经不早了，甚至可以说很晚，错过了午饭时间。
“小罗，你还来得及么？不着急回去吧。”刘海森看了眼手机。
“刘老师，我得取车，天黑之前赶回东莲。”
“嘶，天黑之前？”
“是，如果可能的话我不走夜间高速。”罗浩有些惋惜，但随后展颜一笑，“没事没事，刘老师您不是还要去矿总做手术么，下周末我请您。”
刘海森还是有些遗憾，不知道为什么。
还没等他回答，手机响起。
接起电话，那面传来急匆匆的声音，没等刘海森说话，那面就挂断了电话。
刘海森像是戴上一张痛苦面具，肌肉灌注了混凝土似的，硬邦邦的。
“刘老师，那……”
“你先别走，咱们等一会。”刘海森皱眉说道。
“怎么了？”
“风湿免疫科的主任说一定要见你一面。”
罗浩倒也没什么，他不认识医大一院风湿免疫的主任，便站在住院部大门口找了个僻静地儿和刘海森有说有笑。
期间罗浩接到段科长的电话，他们要“搭”罗浩的便车回东莲市。
风湿免疫的主任还没出现，段科长和周天赐就走着找到罗浩。
他们没坐车，估计是在院外下车徒步进医大一院。
煤老板的车太招摇，让人看见肯定不好。
“小罗，又给你添麻烦了。”段科长远远的招手，脸上洋溢着温和、亲切的笑容。
“段科长，客气。”罗浩笑道，“麻烦您稍等一会，我这面还有点事。”
“害，看你说的，本来就是我和小周打扰你了。”
说着，段科长的脸一沉，故作严肃的“训斥”道，“都说了叫段哥，你怎么还叫段科长。”
周天赐微微尴尬，但依旧满脸笑容站在一边。
“小叔，小叔！”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医生从住院部里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
他直奔刘海森跑来，刘海森一下子愣住。
小叔？
小叔是谁？
申主任在喊谁？！
……
……
注：一位毕业于浙医大已经要退休的老主任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他在八十年代见习的时候还有省总查房这件事。
36 你管我叫叔，我管你叫老师，各论各的
医大一院风湿免疫科申主任一溜小跑来到刘海森面前，扫了一眼众人，最后把焦点目光落在戴着口罩的陈勇和罗浩身上。
他有些犹豫，无法在罗浩和陈勇之间区分，“小刘，刚才是谁联系的赵老？”
刘海森一脸懵逼的指了指罗浩。
“小叔！”申主任伸出双手，热情洋溢的拉住罗浩的一只手，腰微微弯下去，“总听师兄们说前些年赵老相中了个年轻人，可惜缘浅，没留下。咱俩神交几年，我可一直仰慕着呢，今天算是看见真人了。”
噗嗤~
刘海森一口老血喷出来。
小叔、仰慕、神交，这些话从须发皆白的申主任嘴里说出，透着一股子的不真实。
自己是在做梦吧。
申主任可不是一般的主任。
他师从912风湿免疫主任，而且脾气是典型风湿免疫科大牛的脾气——又臭又硬。
对其他医生，这帮子搞风湿免疫、又有一定建树的牛人们统一的评价就是——其他医生都不会看病。
刘海森在医大一院工作二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申主任这般伏低做小。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每天杵倔横丧、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的申主任么？！
“客气客气，您是……”罗浩也被这一幕弄愣住，但他没有太过于惊讶，只是感觉一位老人家管自己叫小叔……夭寿。
夭寿哦。
“我是申永明，老师是……是赵老的学生。”
“前几年就听说赵老在开学会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年轻人，想让他跟着自己学风湿免疫。我这几年一直想到底是哪家的年轻才俊，竟然能得到赵老的青睐。”
说着，申主任用力握住罗浩的手，让他没办法抽走。
“今天一见，果然少年有为，不像是那些不会看病的医生。”
不会看病……
刘海森的嗓子被糊住了似的，闷呼呼的难受。躺枪的感觉不好受，真是日了狗了。
“赵老青眼有加，是我不争气。”罗浩客客气气的说道。
“罗浩，是这個名字吧。”
“是，申老师。”
“别老师，按辈分讲我是你师侄。”
“……”罗浩看着须发皆白的申主任，苦笑不看，连忙说道，“可不敢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赵老可是我们的老祖！”
这话听起来有些怪，但罗浩知道其中含义。
最近十多年的研究生、博士生已经成为中坚力量，他们当年是读玄幻小说长大的。
对学术带头人、老师的称呼，上一代叫老板，这一代叫老祖，满满都是时代的印记。
所谓学术带头人，重要性无疑伦比。
就像介入手术治疗肝癌，经过几十年的临床治疗已经确定有效果，而且效果还不错。
可既然效果好，还是微创治疗，为什么迟迟写不进指南？
还不是因为介入学科的学术带头人江湖地位不如肝胆外科么。
一家老祖是元婴期，一家老祖是化神期，差别就这么大。
“小叔，你来这面是……”
“刘老师带我参观下医大一院。”罗浩微笑，“我这就要走了，这次时间有点麻烦，下次下次。”
申主任斜睨刘海森，满脸鄙夷。
他毫不掩饰自己对其他科室主任、教授的那种盛气凌人，与面对罗浩的态度截然不同。
和罗浩客气了几句，申主任坚持叫罗浩小叔，罗浩坚持叫申老师。
两人各论各的，谁都说服不了谁。
“小周，罗医生这也……”段科长小声和周天赐耳语。
至于罗浩怎样，段科长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之前他小孙子去安贞做手术是罗浩安排的，找的同学。虽然崔明宇年轻，但段科长能接受，这也在他的三观范围之内。
可眼前忽然杀出来须发皆白，一看就是老专家的申主任拉着罗浩说死都要叫他一声小叔……
这是段科长无法接受。
尤其是申主任一脸不高兴，似乎罗浩不答应就是拂了他的面子。
段科长越看越迷茫，三观已经无限趋近于崩坏。
周天赐稳住心神，耳语道，“罗浩从小就讨人喜欢，尤其有老人缘。”
“这是本事，小罗情商是真高。”段科长点了点头。
周天赐也编不下去了。
老人缘是老人缘，长得乖巧可爱的确会让老人另眼相看，可罗浩这也太过分了。
哪有申主任这个年纪的老人追着喊小叔的。
再加上昨天晚上看见罗浩住在省城顶级江边别墅群，开的破标志307竟然有一颗大牛的心。
周天赐脆弱的心也无法接受这么一连串的打击，隐约能听到心脏破碎发出来的嘎啦嘎啦的响声。
客气了几句，罗浩和申主任约好过段时间再见，又交换了电话和微信，这才叫人把标志307送过来。
车早已经在医大一院附近停好，就等罗浩的电话。
上了车，罗浩和申主任、刘海森挥手告别。
这次参观医大一院，罗浩觉得还算是满意。那个急诊任务奖励丰厚，加上救治了一个可能被误诊的大二学生，罗浩心情大佳。
……
看着标志307的影子消失在转角，刘海森这才吁了口气。
“申主任，您怎么能叫罗浩小叔呢。”刘海森直到这时候才劝到。
“你懂个屁。”申主任一改和罗浩说话时的慈祥、温和，满脸的傲气，倨傲问道，“你和罗浩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他的？”
不过刘海森早就习惯了申主任的人设，也没生气，笑眯眯说道，“申主任，罗浩是我大学时期寝室老大的外甥，我去东莲市矿总做手术都是罗浩给我当助手。申主任，您是怎么知道罗浩的？”
“几年前开学会的时候，小叔也参加了，结果……”
说着，申主任顿了一下，斜睨刘海森。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怎么的，还想我叫你一声叔爷？”
“害，申主任，您看您说的。”刘海森嘿嘿一笑，他虽然有心，但却不敢，“咱们各论各的，话说那个患者怎么样？”
“都是伱们这帮子庸医，要不是有小叔在，患者就耽误了。”
刘海森心想这可和庸医没关系，风湿免疫的病寻常临床医生很少接触，更加少见，诊断不出来也是正常。
“小叔怎么没留在协和呢？他现在在东莲市的矿总？哪个科室的主任？矿总花多少钱把他挖回去的？”
申主任骂了一句后便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他回东莲市矿总，去了医务处当科员。”
话说到这里，申主任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刘海森也觉得罗浩干医务处的科员有些可惜，明白申主任的心情。
“我明天去东莲市，小叔怎么也得在省级医院当主任。他来咱们这儿，先在我这委屈一下，当个副主任，要不是我还有一年多退休，他来当主任是最好。”
“！！！”
刘海森看着申主任，他脑子进水了吧。
一想起申主任说了一半却没说完的话，刘海森心里更加好奇，仿佛有几只小猫在抓心挠肺似的。
……
……
一路无话，罗浩开车回到东莲市。
把段科长和陈勇送回家，罗浩拉着周天赐也回家。
等车里就剩下两个人，周天赐犹豫再三，小声问道，“罗浩，你这车看着挺破，坐起来还真是舒服，难怪要送去省城保养。”
“开习惯了，舍不得换，也懒得换。”罗浩淡然说道，“虽然现在手动挡的车不好保养，我还想再开一段时间，所以只能折腾去省城。”
装！
接着装！！
还懒得换、念旧，都是扯淡。
周天赐心里鄙夷的想到。
他眼前满满都是凌晨两点多标志307缓缓驶离省城滨江别墅区c位的画面。
那种强烈的错位、冲突感萦绕全身，让周天赐差点就说出自己看见了实情。
但周天赐在市机关历练过几年，早就不是毛头小子，他拎得清轻重。
既然罗浩不愿说，想要装下去，自己绝对没理由揭穿。
哪怕是发小也不行！
“罗浩，医大一的那位主任怎么叫你小叔呢。”周天赐把话题岔开。
“我和他老师的老师关系比较好，有一年开学会遇到点事，赵老师想收我当学生。赵老已经很多年没收博士生了，的确是个机会，但我在协和读的博，有自己的博导，没办法转学。”
“就这么算了？”周天赐的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其实赵老师想给我建个博士后工作站的，但我手头有点事，只能回矿总。”
装！
继续装！！
在周天赐看来，罗浩每一句话都在装逼。
放着协和与博士后工作站不选，非要回东莲市，回到矿总，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才怪。
如果罗浩只是月薪五千的普通科员，那能理解成生活不如意，在协和留不下，所以才悻悻而归。
但罗浩的话和昨晚缓缓驶离钢铁侠别墅的标志307重叠，那种强烈的反差感差点把周天赐撕成碎片。
他早就没了任何看不起罗浩的心思，也没有质疑罗浩满是矛盾的话。
在周天赐心里，罗浩就是这台标志307，虽然在矿总、虽然披着破旧的外壳，但人家的心是大牛的。
“学习好就是好。”周天赐由衷感叹，“其实我上班后就后悔了，要是我能考上985院校，回来工作升迁会顺利一些。”
“那倒是。”罗浩点点头，也没客气，“医学院里，协和、北大、华西、浙大的教育和普通院校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一样的？”周天赐诚恳询问，语气里没有半点戏谑。
“协和还要比其他院校高一档。这么说吧，从前协和每年6、7月份要派专家组走一遍全国顶级高校。”
“？？？”周天赐一怔。
“但凡其他学校有好苗子，专家组都会把人招进协和。”
“！！！”
短暂的沉默后，周天赐问道，“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抢人么？和咱们东莲市重点高中给钱、给待遇抢初四的优等生没区别呀。”
“呵呵。”罗浩微微一笑，“不是抢人，是给优秀毕业生一个机会来我家协和继续深造。”
艹！
又特么被罗浩装到了，协和都成了他家的。
周天赐真心不想和罗浩接着聊下去了，罗浩每一句话都在装，可自己却根本无力反驳。
这都什么事儿！
“是真的，协和在国内毕竟是独一档的存在。”
“你们协和什么病都能看？”周天赐实在忍不住了，出言讥讽。
话刚出口，他就惊醒。
自己怎么能这么和罗浩说话呢。
刚要找补，周天赐就听到罗浩叹了口气。
“也不是，每一家顶级三甲医院都有自己强悍的专业领域，协和只是强的领域比较多而已。现在真是一言难尽，很多医二代也混进去，每天不务正业，胡乱看病，还得别人给他擦屁股。”
“啊？！”这是周天赐不知道的，他愣了一下，罗浩的话和他理解的协和不一样。
“没办法，只要有人的地方这些事都存在。”罗浩笑了，刚刚一抹阴郁荡然无存，“但总体来讲还是好的。”
周天赐感觉出来自己情绪有些不对，便忍住不再说话。
回家后他直接回屋，把这两天的事情从头捋了一遍。
默默躺在床上，周天赐开始端正态度，把多少年来的印象扭正。
……
翌日。
罗浩刚来到医院，就被温友仁叫去。
“小罗，周末去哪了，没见你人呢。”温友仁友善而热情的问道。
“温主任，我去了趟省城。”
“患者哪天做手术？”温友仁问道，“哪天做记得叫我一声，我去学习一下。现在南方医院做肝癌，术前术后都要造影看一眼。”
“不是说过么，我一直想开展类似的手术流程，但苦于咱们医院介入科人都跑了。唉，南方挖人挖的太狠。我也懂他们的心思，不是不想留下来给家乡父老看病、手术，实在是南方给的太多。”
罗浩微笑，强化过的精神力不知不觉发挥作用，潜意识里告诉罗浩有问题。
但具体是什么，罗浩不会读心术，读不出来温友仁内心深处的想法。
“大约后天的手术日做手术。”
“行，你定下来，我把我的手术往前、往后调节一下，到时候我去观摩你的介入手术。”
温友仁说完回办公室，罗浩歪着头想了几秒钟。
一天匆匆过去，下班后罗浩没着急回家，而是留在科室里把病历重新检查一遍。
自己写的病历能拿到全国病历巡展里做示范。
这一点罗浩并不否认，他确定温友仁一定找不出病历里的毛病。
可问题在哪呢？
随着时间推移，罗浩的心越来越忐忑。
只是冥冥之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感觉，但却让罗浩有点难受。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再次审阅病历后，罗浩准备休息一下，拿出手机。
“陈勇，你吃什么？”罗浩问道。
“我去问问护士。”陈勇站起身，直接走出医生办公室。
罗浩有点无奈，陈勇一天一天不说话，但每次见到女医生或是护士的时候，他都妙语连珠，逗的护士嘎嘎笑。
看来陈勇不是孤僻，而是不愿意和男人说话，只愿意和女人说话。
可能在陈勇看来，所有男人都言语无味，面目可憎吧。
订了饭、奶茶、咖啡，等送来后陈勇张罗着把饭菜摆好。
罗浩刚要动筷，就看见陈勇变魔术似的拿出一副无菌手套，撕开包装后戴上。
最后他还拉风一般拉动皮套，皮套碰到手腕，发出“啪”的一声响。
帅！
小护士眼睛亮了起来，但罗浩丝毫感觉不出来，只觉得陈勇事儿多。
“放轻松。”陈勇已经摘掉口罩，他严肃认真的跟摆在桌子上的大猪蹄子说道。
“？？？”
“？？？”
罗浩和护士都愣住，陈勇这是要干什么。
“对，放轻松，别对抗我的力量。”
说着，陈勇像是中医、西医正骨医生一样，戴着手套的手在猪蹄子上捋下去。
他的手势很标准，手套在油腻腻的猪蹄上游走，仿佛要给它做正骨。
“对，就这样，很好。”
“放松，放松。”
“咔吧~”
猪蹄子被陈勇掰开。
他笑眯眯的把最肥美的一块放到护士面前的餐盒里。
“我的呢？”罗浩问道。
“没长手啊，不会自己弄。”陈勇的语气瞬间生硬。
“……”
罗浩叹了口气，这货真的不会，或者说不愿意和男人说话。
一身的毛病。
要不是看在他施展魔法，帮自己找到濒危的患者的面子上，罗浩真恨不得给他一个大逼兜。
陈勇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他的表演还没结束。
摘掉手套，动作流畅帅气，陈勇满脸微笑的取出吸管，随后拿起护士定的奶茶。
“啪啪啪~”他拍了拍奶茶杯，就像是护士扎针前拍打患者手背一样。
“没事，放松，一点都不疼。”陈勇温和的说道。
“对，就这样，放轻松，别用力。”
一边说着，吸管一边来到奶茶杯上方。
“你多大年纪了？”陈勇问奶茶杯。
话说到一半，吸管闪电般落下，“砰”的一声扎进奶茶杯里。
“下一个。”陈勇帅气的把奶茶杯递给护士，像是熟练的老护士一般要给下一个患者扎针。
罗浩把自己的百岁山递过去，换来陈勇不屑、鄙夷的目光。
小护士笑的花枝烂颤，一双眼睛要漾出水。
又高又帅又幽默，这种年轻人的确特别吸引异性。
经过陈勇的表演，小护士开心无比，罗浩却没吃饭就饱了。
下次订东西不带陈勇的，罗浩心里想到。
“勇哥。”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啊？”陈勇转身，见是一个穿着白服的女生。
“勇哥，你们吃饭呢。”女生微笑，努力展现出自己最美的一面。
“小佳啊，你吃了么？”陈勇客气道。
小佳和值班护士对视，一路火花带闪电。只一瞬间，罗浩已经感觉到刀光剑影在四周回荡，杀气凛然。
“不吃了。”小佳笑道，“你们温主任问我家主任要一份说明书，我家主任忘了，刚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给你送来。明天一早，交给温主任哦。”
原来这位是药房的药剂师，罗浩这才看懂。
陈勇还真是有女人缘，这一点罗浩佩服无比。
要是能数据化的话，陈勇的女人缘估计至少在30以上，和自己的幸运值有一比。
“好好好。”陈勇一边接过说明书，一边和药剂师说笑。
但只扫了一眼，陈勇立马严肃起来。
“勇哥，怎么了？你哪不舒服么？”药剂师小佳诧异问道。
“没事，没事，你先回，一会我给你送奶茶。辛苦你跑一趟，稍等啊。”陈勇敷衍道。
虽然是人都能听出敷衍，但药剂师小佳却笑的更开心，转身蹦蹦跳跳离开。
“罗浩，你来。”
陈勇招手。
罗浩歪了下头，不懂陈勇的意思，但见陈勇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大事，还是起身跟他出去。
“勇哥，先吃饭啊，一会饭凉了。”值班护士喊道。
“你先吃，我有点事。”
陈勇拉着罗浩去了医生值班室。
“你看。”
进门后，陈勇把药物说明书交给罗浩。
是碘化油的说明书，罗浩搞不懂一张说明书有什么问题。
陈勇也不懂，但他觉得温友仁要的东西肯定有问题。
坐在床上，罗浩开始一字一句的阅读说明书。
肝癌、介入、温友仁、碘化油的说明书，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些什么。
罗浩甚至点了根烟，眯着眼睛逐字逐句的看着。
“有什么问题么。”陈勇用肯定的语气问到。
问题一定有！陈勇可以肯定。
罗浩看到适应症和药物禁忌。
当他阅读到适应症的时候，目光凝重。
“有什么问题？”陈勇看出罗浩情绪的变化，马上问道。
“适用于输卵管造影之类的检查，看适应症，碘化油不能入血。”罗浩沉声道。
“！！！”陈勇惊讶，“那怎么可能？手术不是已经开展二十多年了么？”
“是啊，我也不理解。”罗浩摇了摇头，“对了陈勇，你把说明书给药剂师送回去，然后这样。”
虽然屋子里只有他们俩，但罗浩还是凑到陈勇耳边，小声交代，生怕被人听去。
37 血如雨下
“你去让药剂师给温友仁打个电话，就问药物说明书是明天一早亲手交给他还是今天晚上交给值班医生。”
罗浩很严肃的交代。
陈勇也鬼机灵着呢，罗浩提个开头他就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避免打草惊蛇，并且通过温友仁的回话来判断这货是不是要挖坑。
陈勇叹了口气，“治个病还要提防这提防那，心累。”
“在哪都一样。”罗浩没有笑，表情严肃的解释了一句，“现在还算是好的，我听老师们说前些年乱的时候更过分。”
“哦？有什么事儿？”陈勇随口问道。
“比如说帝都一家医院胸外科老主任要退休，两個年轻的竞争者相互之间斗的非常厉害，最后其中一个人动手把另外一个人打残了。”
“我靠！没判刑么？”陈勇惊讶。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快去快去。”罗浩也懒得和陈勇多说什么。
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陈勇就像是一块木头，完全没有和女生说话时那般生动。
陈勇离开后罗浩没心思去吃饭，他上网找到药物说明书后捻着手机沉思。
碘化油的说明书里竟然没写用在肝癌的介入治疗，这事儿简直太荒谬。
罗浩也是刚接触介入手术，虽然手术等级被系统强行提升，但一些细节知识还是比较匮乏。
但罗浩上学见习的时候接触过介入手术，无论是帝都还是魔都亦或是其他医院，治疗肝癌的介入手术用的都是碘化油。
想了半天罗浩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荒谬的事情，理顺思路后并没着急拨打电话，而是静静等着陈勇回来。
足足半个小时后，陈勇姗姗来迟。
这货肯定和药剂师有说有笑，开心的不得了，罗浩心里想到。
“罗浩，温友仁说明天一早他自己去取，没让送到科室。”陈勇回来后说道。
果然如此，罗浩证实了心里的猜测。
“罗浩，怎么办？先把手术停掉？”陈勇建议道。
“不着急。”罗浩摇摇头，“我试试的。”
试试……
又特么是试试。
这个词让陈勇想起罗浩在医大一院里装逼的那一瞬间。
“你能改说明书？别扯淡了，你知道说明书的修改有多麻烦么？比新药上市都难。”陈勇见罗浩装逼就浑身难受，直接怼道。
“我说试试，又没说改说明书。”
罗浩心情不太好，语气很硬。
“你怎么这样，好好的话不会好好说。”陈勇鄙视。
罗浩忽然想起在医大一院急诊科的走廊里陈勇“施法”的事儿。
陈勇可以算是科班出身的魔法师！
“陈勇，你施法一次代价大么？”罗浩语气旋即温和，询问道。
“那是……那不是施法！伱怎么喜欢装神弄鬼的。真喜欢的话，你可以去学个魔法与神秘学的硕士，我就不信你一协和毕业的博士达不到要求。”陈勇不高兴的回答道。
“要不你再试试？”罗浩笑着说道。
现在陈勇已经无法直视“试试”这两个字。
“试什么？”
“看看温主任要怎么做，或者看看未来。”
“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陈勇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罗浩。
“试一试吧，我好安心点。被人觊觎的感觉很差，心有点慌。”罗浩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
“没看出来你有什么慌的。”陈勇毫无耐心的说道。
他和罗浩说话时的态度与和护士、药剂师说话的态度完全不同。
罗浩渐渐习惯，见怪不怪。
“试试看，试试看。你试一次，成不成我都带你做手术。要是真的准，带你做十台！如果你争气，你当术者我给你当助手。”
罗浩扔出杀手锏。
陈勇无法拒绝，凝了凝神，拿出项链开始嘟囔着罗浩听不懂的话。
过了几分钟，陈勇叹了口气，“不知道，我都说我水平不够。”
“你可是研究生，魔法与神秘学的研究生。”罗浩强调道。
“医学研究生来临床就是小卡拉米，能做4级手术？开什么玩笑。”
罗浩想想也是。
“倒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我潜意识里感觉到你让国华老主任回家抱孙子。害，我都说不靠谱了，你非要我看。”
陈勇也知道自己的“预测”不考虑，连忙解释。
“！！！”罗浩觉得陈勇这货是真心不靠谱。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哪有少年……】
手机铃声响起，是林语鸣打来的。
“林处长，请指示。”罗浩接起电话，笑眯眯说道。
“在医院么！”林语鸣严肃问道。
“在。”罗浩也严肃起来。
“急诊科，有个呕血的无名氏，你去看看，要是还能治的话你负责主持抢救。”
“好咧！”
所谓主持抢救，并不是罗浩真的动手抢救，而是以医务处的名义对医护人员进行免责，让临床放开手抢救。
罗浩要做的包括但不限于有些操作必须签字，但无名氏没有家属在身边，导致抢救延误等等。
最近十几年乱糟糟的，人心不古。
有急诊抢救成功后患者家属过来要赔偿剪坏的衣服，有抢救失败的患者家属来哭闹，找人负责。
甚至抢救失败还好说，成功了反而麻烦更大，尤其是那些住进icu费用不菲的患者，极其容易出事。
这时候就需要医务处派人出面坐镇。
当然，不是所有医院都这样，矿总最近几年衰败的厉害，林语鸣尽量让医护人员不寒心，所以很多责任都由医务处承担。
大多数医院都放任自流，有责任就推到临床医护身上。
罗浩整理了一下白服，大步出门。
“呕血？一般呕血都有患者家属在，会不会病史有误，罗浩你猜是外伤么？”陈勇跟在罗浩身边啰嗦着。
年轻医生么，对急诊抢救感兴趣，但凡在医院工作超过两年，遇到急诊抢救只要和自己没关系，能躲多远躲多远。
遇到急诊急救，陈勇明显跟罗浩的话多了一些。
“你敢不敢更不靠谱一点。”
“我就去看看是不是普外的患者，这算什么不靠谱。”陈勇不解。
“我说你刚刚说——我跟国华老主任说让他回家抱孙子。陈医生，我对国华老主任很尊重的，这种话我绝对不会说。”罗浩强调道。
“越缺什么就越强调什么。”陈勇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陈勇沉默，跟着罗浩赶奔急诊科。
转角，迎面一股子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是急诊科的“特色”味道——消毒水混杂着呕吐物以及血腥味，让人莫名烦躁。
一眼望去，急诊抢救室门口堆了一堆人，看样子都是看热闹的，不像是患者家属。
毕竟林语鸣已经说了，患者是无名氏。
罗浩大步走过去，分开人群，还没看见患者就听到屋子里面传来“呕”的一声。
声音先到，随后是一股子浓烈的血腥味道。罗浩身体里的肾上腺素瞬间大量分泌，整个人直接进入紧张的抢救状态。
一名老年男患躺在急诊抢救床上，一名护士“掰”着他的头侧向一方。
这是为了避免呕吐物灌到气道中导致患者误吸。
抢救床上满满都是黑红色的血，触目惊心。
“小罗，患者可能要不行了。”急诊内科医生匆匆说道。
心电监护上显示的血压已经低到60/20毫米汞柱，心率160次/分，血氧饱和度夹子没时间夹，看不到数值。
“怎么还没输液？！”罗浩皱眉问道。
“扎不进去，来的时候血管就没了。”急诊内科医生无可奈何的说道。
失血过多，血容量不足，血管就瘪成一张纸似的，留置静脉通道是一道难题。
这种情况下很难一针见血，哪怕最有经验的老护士都不能说百分之百做到这一点。
罗浩见患者四肢不断地抽搐着，脸色苍白，看着已经有一大半身子上了奈何桥。
一名老护士正在弓着腰给患者留针，但针刚刺破皮肤，患者就会抽搐，让留针的难度几何数级增加。
罗浩见她短时间内尝试了两次留针都以失败告终。
“我来留针，你们帮我按住患者。”罗浩转身抓起一副无菌手套，“刺啦”一声撕开外包装，取出手套戴上。
“啪”的一声，手套皮筋崩到罗浩的手腕上。
和陈勇耍帅不同，罗浩只是要速度更快一些，哪怕只快一秒也行。
接过护士手里的穿刺针，让护士和急诊科医生按住患者的胳膊。
罗浩屏气凝神，先进入系统手术室尝试。
果然，系统手术室的大体老师和眼前的患者一样。
用很少的手术训练时间尝试了三次，罗浩心里落了底。
输液针呈37°角刺破皮肤后患者猛然抽搐了一下，但罗浩手里的针随着患者的抽搐似有似无的动了一下。
下一秒，罗浩左手拇指压住输液针，“盐水！”
“进去了？！”老护士惊讶问道。
刚刚罗浩做了什么，她看懂了一点，但又没看懂。
虽然有人按压，可患者的肌肉还是抽搐。
再加上本身血管条件极差，如果是静止状态的话多扎几针还有可能成功，可一受刺激就动，血管移位，在老护士看来根本没可能一针见血。
“盐水！！”罗浩又重复了一句。
“哦哦哦。”老护士连忙连接输液管，把早已经挂好的生理盐水开到最大。
输液速度极快，没有因为针刺破血管液体进入皮下的阻力迹象。
真的成了？
真的成了！
“连三通，准备深静脉穿刺包。”罗浩沉声说道。
“小罗，深静脉穿刺包急诊科没有……”护士小声说道。
Md！
罗浩心里骂了一句。
高值耗材已经成了医疗领域的禁区，深静脉穿刺包也属于高值耗材的一种，现在急诊科都不备了？！
虽然心里在骂娘，但罗浩依旧冷静。
此路不通，那就走下一条路。
“准备切开包，把患者裤子脱下去。”
现在中年主治，也就是姜文明那个年纪的医生基本都不会静脉剖开术，这是只存在于“传说”的术式。
因为十几年前就有深静脉穿刺包，简单、省心，远要比静脉剖开术来的方便快捷。
但谁都没想到有朝一日急诊科竟然找不到深静脉穿刺包。
急诊内科医生愣了下，“小罗，你会静脉剖开？”
“别废话，抓紧时间！”罗浩生硬的回答道。
一直挂在脸上如阳光一般的笑容早已经消失不见，罗浩严肃的像是一块石头。
急诊内科医生连忙招呼护士暴露患者腹股沟位置，护士转身要去拿备皮包的时候，罗浩已经把刀片安装好，局部消毒，用手术刀简单备皮。
这不是常规操作，但在应急的时候可以节省大量时间。
简单备皮后，罗浩手压在患者腹股沟上确定股动脉的位置。
切开，切口没有流血，惨白的跟一张白纸似的。患者血压极低，外周血管早已经挛缩，把所有的血液都提供给最重要的器官。
逐层分离，罗浩用左手分开皮下组织，右手拿着止血钳伸进去轻轻一挑。
一块“结缔组织”被罗浩挑出来。
可下一秒，没人配合，罗浩表情严肃+1。
“陈勇，干嘛呢！”罗浩不高兴的呵斥道。
陈勇还在看热闹，没想到还要自己伸手。被罗浩训了一句后，他慌乱的找手套。
罗浩表情严肃+2。
没用陈勇，罗浩左手松开，持刀。
刀尖在止血钳挑起的“结缔组织”上轻轻一点。
“输液管。”
此时就连护士都有些懵。
深静脉剖开不到一分钟就完事了？罗浩挑起来的那块结缔组织是股静脉？！
还是没人配合，罗浩深深吸了口气，把所有火气都压下去。
门外还有来急诊就诊的患者以及家属在看热闹，自己发脾气不好。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罗浩没声张。
急诊科的急诊急救真是该整治一下了，这素质比医大一院差了一大截。
连番催促，护士把输液管递过来。
罗浩让护士打开输液阀，生理盐水流出，罗浩毫不犹豫直接把输液管塞进切开的结缔组织里。
没有液体溢出，确定输液管进了股静脉。
把输液阀开到最大，罗浩不断的把输液管送进去。
“插进下腔了？”陈勇这时候才戴上手套来帮忙。
“缝合。”罗浩没理陈勇，冷声说道。
陈勇打了个激灵。
这是非典型性的罗浩。
平时罗浩很温和，不管说什么都不会生气，就像是从来都没脾气似的。
眼前的急诊抢救是陈勇和罗浩遇到的第一次，没想到罗浩竟然瞬间进入上级医师的状态，每一句话都像是鞭子抽在陈勇的后背上，啪啪作响。
固定输液管，罗浩小心翼翼的固定了两道，随后开始缝合切开处。
建立了两处静脉通道，液体成溜给进去，抢救的第一步成功。
但这只是第一步。
“患者怎么样！”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是王国华！
他怎么来了？罗浩微微诧异，但并没分心，专心看着患者状态，随时准备抢救的同时琢磨下一步治疗方案。
“国华主任！”急诊内科医生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忙说道，“小罗建立了静脉通道，已经开始补液，但情况不乐观，患者可能要……”
沉重的脚步声进屋，不用看罗浩也知道是王国华。
他就像是一头远古巨兽一般迈着轰隆隆的脚步踏进战场。
仿佛整间急诊抢救室都在颤抖。
“股静脉剖开？小罗做的？”
“嗯，肾上腺素1mg静脉注射。”罗浩应了一声，随后开始下医嘱，“200毫克多巴胺溶于250毫升生理盐水，每分钟30滴。”
“准备除颤器。”
“吸引器，把患者口腔里的血吸一下。”
罗浩一条条医嘱脱口而出，指挥抢救，有条不紊。
这应该是王国华近三十年来遇到的最大的冷落，最大的无视。
之前每一次急诊大抢救的时候，都是王国华坐镇指挥。
医护人员每个人脚底下都像是踩了风火轮似的，但凡有人慢一点，王国华都会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以至于退休几年，手术室、急诊科的医护人员还对王国华畏之如虎。
然而！
不知不觉中罗浩已经站到c位。
王国华默默看着罗浩主持抢救，并没有非要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罗浩的医嘱严密而迅速，此时此刻的他根本不像是年轻人，而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主任。
“国华主任，您怎么不说话？那个小医生是谁，怎么他一直在哔哔。”王国华身边跟来的一个人小声问道。
“闭嘴。”王国华斥道。
跟着他来的人愣了下，下意识的闭上嘴不说话。
十几分钟后，血压随着液体成溜的进入血管缓慢回升。高压已经回到75毫米汞柱，虽然还没到正常值的下限，可却让人看见了曙光。
但无论是罗浩还是王国华，表情一点都没放松。
罗浩一直盯着心电监护，见情况稍有好转，回头问道，“国华主任，您认识患者？”
“认识他们村长，患者有乙肝、肝硬化病史三十年，呕血考虑是胃底静脉曲张引发的。”
王国华很清楚罗浩的意思，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陈述自己知道的病史。
“要做门奇静脉断流，可患者现在的状态你也看见了。”王国华随后说道。
这句话是和他身边的村长说的。
“国华主任，能活着下台么？”
“你瞎啊。”王国华一撇嘴，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老主任有老主任的威严，罗浩和满屋子的医护被王国华一句话镇住。
王国华这是在训斥患者家属么？！
胆子真大！
“你没看见他一口一口血往出呕，就这状态，我估计麻醉都未必能抗的过去。”王国华随即说道，“上手术，百分之九十九死。不上手术，百分之百死，你选吧。”
村长一脸为难。
“国华主任，那个门什么术，是什么意思？”
“我给你讲完，你回家给他烧头七么？”王国华继续骂道，“做还是不做，给句话。”
“做！”村长似乎就吃这套，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罗浩知道王国华之所以能这么说话，是因为他和旁边这位有什么关系，那都是岁月史书，别人没法比。
或许当年王国华在他们村子里住过几年也说不定。
“罗浩，备血了么？”王国华问道。
“备了，国华主任。”罗浩说着，来到王国华身边，耳语道，“我有点事，咱俩找个没人的地方说。”
罗浩也有点急，患者看着现在还算是平稳，但天知道什么时候一口血呕出来人就没了。
所以这句话罗浩说的比较直接。
王国华板着脸，“急诊急救，你是医务处派来的代表，有什么就当面说，我这面要准备急诊手术！”
“国华主任，门奇静脉断流手术的确可以治，也曾经是首选。”
曾经！
这个关键词被王国华捕捉到。
“现在的第一术式是内镜下套扎。”
王国华知道有这个术式，但没做过，而且他也没见罗浩做过。
急诊急救，一寸光阴一寸金，王国华肯定选择自己做过无数次的门奇静脉断流术。
“不行。”王国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罗浩的说法，“我不同意你们医务处的建议。”
罗浩也有些无奈，虽然王国华一心想学微创手术，但在最关键、最紧急的时候还是选择了他最有把握的手术方式。
王国华说着，来到患者身边，伸手把患者的眼皮抬起来看了看眼睑。
“做术前准备，通知手术室，让麻醉医生下来……”
“呕~~~”
患者毫无征兆的一阵躁动，随口一口血喷出，在王国华面前把血喷上了房顶。
黑红色的血雨噼里啪啦的落下。
一片血雨中监护仪的报警声中心电图拉出了一道直线。
心跳骤停！！
38 死亡倒计时
“呼二联！”王国华吼道。
他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在急诊抢救室滚滚而出，似乎患者的心电图都被震的有些改变。
掉落的血雨落在王国华和罗浩身上，两人仿佛刚从地狱血海中归来。
王国华满身“杀”气，双手压在患者胸前，确定患者心脏骤停后就第一时间开始做胸外心脏按压。
“肾上腺素，1mg，静脉推。”
“尼可刹米、洛贝林再给一次。”
“除颤器，能量给……”
罗浩在一边指挥急诊科医护，两人配合无间。
一分钟后。
王国华的手离开患者胸前。
当他按压的时候心电图还有波动，但随着按压的手离开，心电图再次变成直线。
再试，一分钟后还是一样。
王国华叹了口气，回头看村长。
应该是不行了，要和“患者家属”做交代。在场的医护人员都知道，幸好有王国华在，要不然肯定多少有些麻烦。
王国华认为患者已经不行了，接下来略尽人事，再按压几分钟宣布患者临床死亡。
其他医护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只有罗浩不这么想。
系统刚刚颁布了任务，罗浩确定眼前的患者还没死，至少还没死透。
“我来。”罗浩拧眉，从前的阳光气质荡然无存，数不清的血滴在脸上，一股铁血劲儿喷薄而出。
他肩膀一撞，直接把王国华撞开。
王国华怔了下。
罗浩双臂伸直，手掌相叠，并没有做出最标准的胸外心脏按压的姿势。
可当罗浩一用力，王国华猛地听到患者胸前发出“咯吱”的响声。
肋骨骨折！
一个诊断出现在王国华的脑海里。
暴力！
太特么暴力了！
然而！！
下一秒，心电图上患者的心电开始有波形，心脏恢复跳动。（注）
淦！
王国华怔住。
这也行？！
急诊急救，王国华行医生涯里经历过无数次；
胸外心脏按压，王国华也经历过无数次。
眼前的患者在王国华的判断中已经进了鬼门关，心脏按压与急诊抢救都只是略尽人事而已。
简单说，现在和之后十几分钟里能做的就是让患者家属心里更舒服一点，表明医生已经尽力了。
医生不是神，不可能把所有患者都治愈。
可是！
罗浩只按了一下，患者心跳就恢复了，看那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再出现停跳。
不可能啊，刚刚除颤仪也用了，心脏按压自己也按了，患者的心脏没有丝毫反应。
怎么罗浩……
刚想到这里，王国华猛然听到一个吼声在耳边响起。
“愣着干什么！王国华你负责指挥，把患者送去胃肠镜室！”
声音冷厉，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哪怕是身经百战的王国华也下意识的应道，“胃肠镜室？”
“跑起来，抓紧时间！”
罗浩说完，已经冲出急诊抢救室。
陈勇一直站在角落里，他的手脚因为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一直在颤抖着。
直到罗浩“吼”王国华的那一幕出现，陈勇彻底冷静下来。
好像自己在水晶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虽然说的话有些不同。
陈勇一直认为自己学的只是好玩，虽然时常安慰自己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也从来没信过。
然而这一幕让陈勇冷静下来，他来到王国华身边，戴上手套开始协助王国华抢救、搬运患者。
和王国华一起进来的村长被吓的傻了眼。
他从来都没想过一言九鼎，说一不二，只有他骂人谁都不敢骂他的王国华会被人也有一天会被吼。
急诊抢救室里的医生、护士也都夹起尾巴，脚下生风的忙碌起来。
连王国华都被吼，自己要是什么地方没做到位，还不得被医务处的罗浩吊起来鞭尸。
医务处好凶，
罗浩好凶。
众皆凛然。
……
罗浩跑出急诊抢救室，拿手机拨打电话。
“聂总，我要做急诊套扎，你那有耗材么。”罗浩一边狂奔，一边给聂长春拨打电话。
“罗医生，耗材有，我安排了助理在医院那面，租的房子步行2分钟。您需要，马上到。”聂长春简单、干净的说道。
“胃肠镜室，立刻，马上！”
罗浩说完，挂断电话。
之前有系统任务颁布的“叮咚”声响，但罗浩只是瞄了一眼，确定系统颁布了任务，就再也没看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
没时间了！
患者虽然心跳恢复，暂时还能维持，可罗浩知道绝对维持不了多久。
最后一次呕血，血冲上房顶，是因为补液后血压恢复了一些，胃底曲张的静脉持续出血，出血蓄积在胃里面，达到一定量后就会呕出去。
不管给多少液体，只要出血点没堵住患者的胃底静脉就在一直出血，甚至随时都可能再来一次心脏骤停。
这次被自己按过来了，下一次……罗浩可没信心。
趁着刚刚按回来的时间抓紧做手术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途径。
挂断电话，罗浩马上把电话打给林语鸣。
“林处长，患者需要做胃镜急诊止血。”
“我叫他们人去开门。”林语鸣冷静回答道。
“没时间了！”罗浩快速奔跑，凛冽的寒风像是小刀子一样在脸上划过。
“？？？”林语鸣怔住。
胃镜可不是什么急诊项目，怎么就没时间了呢。
“让他们尽快，患者心跳刚停了一次，我估计……”
刚说到这里，罗浩眼前开始有红光闪烁。
00:18:23
00:18:22
00:18:21
18分钟？！
罗浩意识到这是系统给出患者循环系统能坚持的时间，也就是生命倒计时。
开什么玩笑！！
胃肠镜室没有急诊项目，晚上都是大门紧锁。哪怕有医务处处长的电话催促，护士长赶过来也要十几、几十分钟。
“大舅，没时间了，我砸门进去做手术。”
说完，罗浩挂断电话。
一边奔跑一边打电话，再加上刚刚满身激素的抢救，罗浩感觉有些疲惫。
这一刻，罗浩无比怀念属性点。
要是体力也能高一些的话，那该有多好。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哪有少年……】
手机响起，罗浩像是没听到一样直奔胃肠镜室。
铁门紧锁。
罗浩站好位置，没有丝毫犹豫，快速冲刺，仿若一头奔驰的上古巨兽般用右肩撞在铁门上。
【男人至死是少年……】
咚~
【男人至死是少年……】
咚咚~~
【男人至死是少年……】
咚咚咚~~~
轰~
铁门被罗浩牲口一般硬生生撞开。
破门而入，罗浩熟络的开灯，准备设备。
00:13:45
00:13:44
罗浩挂断林语鸣打来的电话，把电话拨打给王国华。
“患者怎么还没到！你干什么吃的！！”
没等王国华说话，罗浩劈头盖脸吼道。
“已经快到了，胃肠镜室晚上有人么？”
“要你管！给你两分钟，患者再送不到滚回家抱孙子去。”
罗浩冷厉骂声中挂断电话。
电话那一边的王国华手捏着电话，咯吱咯吱的。
他年老耳背，手机声音极大，其他人听的一清二楚。
几十年来，在现场所有医护人员的记忆中，哪怕是大院长都不会如此疾言厉色的和王国华说话。
而罗浩……
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发出，生怕被王国华迁怒。
早已经有人要了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平车被推到胃肠镜室门口。
只要患者能活，被骂几句又有什么？但罗浩要是救不活患者的话……王国华心里冷冷想到。
他怀疑罗浩忙懵了，尤其是见血雨落下整个人都处于应激状态，自己在做什么罗浩自己都不知道。
胃肠镜室晚上大门紧锁，去那面干什么？能救人？
把患者送去，是王国华对罗浩还保持着一点尊重，这点尊重来自于系统，也来自于罗浩完成的手术。
王国华一马当先赶到胃肠镜室外，赫然看见大门被撞开，仿佛遭了贼似的。
艹！
牛逼！！
王国华虽然被骂，但看见这一幕心里依旧竖起拇指。
罗浩决断明快，这份干净利落王国华很是佩服。
看见破损的大门，所有人感觉自己喘口气都喘不上来。
都是急诊科的医护，经历的抢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从来没谁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
把患者送进去，一個眉清目秀的女生拉着拉杆箱怯生生出现在门口。
“请问罗医生……”
“聂总让你来的吧，我要做胃底静脉套扎，把耗材给我。”
“好，罗医生，我是南方……”
“别特么废话，我要套扎的耗材！”罗浩一边和其他人把患者抬上手术台一边沉声吼道。
在这一刻，罗浩像是一头暴躁的野兽，无论看谁不顺眼就要一口咬下去、把人撕碎似的。
女生愣住，委屈的眼里噙着泪水。但她没忘记自己的工作，马上蹲下，打开拉杆箱把耗材拿出来。
清理口腔，罗浩把剩余的手术训练时间全部用尽，亲手给患者做了基础麻醉，胃镜送进食管。
屏幕中满是红色。
一边进镜，一边用吸引器吸血，从食管入口处能看见曲张的静脉仿佛爬虫一般蔓延着，一直到贲门。
曲张静脉呈结节状，于食管下段曲张静脉上可见红色血栓头，曲张血管呈暗红色，食管内的曲张静脉并没有出血的迹象。
00:08:54
00:08:53
00:08:52
虽然有死亡倒计时催命一般出现在眼前，罗浩能确切的感受到死神镰刀的寒芒已经落在患者身上，但他依旧保持着冷静、冷酷的状态，专心抢救。
操作胃镜进入胃内，满屏幕都是红色，根本没有术野。
吸引器“嘶嘶嘶”的拼命把胃里残留的血吸出去，暴露术区。
但暴露度有限，至少王国华和陈勇的眼中没看见需要手术的静脉。
罗浩借着刚吸走静脉血、下一波静脉血阻挡视线的短暂间隔看见患者胃底静脉呈串珠样，至少3处还在冒血。
屏气凝神，罗浩看了一眼死亡倒计时。
00:07:26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术野受限，但罗浩在系统手术室里做过几十次，他冷静的用7环套装器直接捕捉到一处出血点进行套扎。
一般而言，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在出血的时候进行套扎。
根本没有术野，什么都看不到怎么做手术？
至少现在王国华是这么认为的。
但罗浩就当着王国华的面，7号环套装器直接套住一个出血点进行套扎。
一根血管、两根血管、三根血管。
00:03:56
不到5分钟的时间里，罗浩做了12处套扎。
终于！
在最后一次套扎结束后，一道烟花出现在视野里。
悦耳的任务完成声音也在耳边响起。
手术成功！
罗浩身子软了一下，但马上挺直腰，开始凝神把患者胃内的积血都吸出去。
“小罗，伱能看见出血点？”王国华小声问道。
连一向蛮横、霸道的王国华都不敢大声说话。
虽然看不懂，但胃里的积血越来越少，王国华还是能分辨出来手术已经接近成功了。
“能。”罗浩淡然说道，“手术做完了，国华主任。”
王国华怔了下，泪流满面。
Mb的手术做完了，知道叫自己国华主任了？
吼着让自己滚回家抱孙子到底是谁说的？！
“12个出血点，幸亏您送患者送的及时，要是晚五分钟的话患者现在该尸体料理了。”罗浩眯了眯眼睛，微微一笑。
王国华沉默，把后面夸自己的话直接屏蔽，只剩下12个出血点的重点，他觉得罗浩在吹牛逼。
他做过几十例门奇静脉断流术，对局部组织的解剖结构熟悉到了骨子里面。
12处出血，王国华能想象到。
可是在满视野都是红色的影响下，反正自己是看不见出血点，罗浩竟然在几分钟内做了12次套扎。
这根本不可能！
虽然怀疑，但王国华没蠢到说出来。
胃镜屏幕中越来越少的红色似乎无声的告诉所有人——手术已经成功。
随着遮挡视野的积血越来越少，术区出现在众人眼中。
曲张的静脉上有一连串的“珠子”，其间有套扎的痕迹出现。
原本沉默的医护人员在看清楚术区状况后愈发沉默。
一台手术结束，竟然没人看清楚术者是怎么做的，很不可思议，完全无法想象。
罗浩没有第一时间品尝胜利的喜悦，他变换各种角度检查，查看有没有活动性出血。
虽然系统和镜下观察都告诉他手术相当成功，但罗浩还是跟有强迫症一样检查了20分钟。
查找有没有遗漏的活动性出血耗时竟然比手术时间长了几倍。
但没人质疑，手术室里安静的吓人。
最后罗浩查无活动性出血，吸净气体后结束治疗。
直到此时，罗浩才长出了一口气。刚准备仔细看看系统给的任务到底有什么奖励，罗浩听到一声大吼。
“罗浩，你个小崽子！你都特么干了什么！！”
是林语鸣……
“送患者去icu，就说是……林处长让送的。对了，麻烦国华主任跑一趟，辛苦辛苦。”
手术成功后的罗浩身上彻底没了那种铁血的气息，温和可亲，阳光般的笑容再次浮现。
随后罗浩摘掉手套，摘下口罩，满脸堆笑一溜小跑来到门口。
“林处长，您来了。”罗浩微微弓腰，“就是个急诊抢救，手术已经做完了，您没必要大半夜的折腾一趟。”
王国华看着变脸一般的罗浩，心里生出一股子莫名的情绪。
这还是刚刚把自己骂成狗的那个人么？
能骂自己，为什么不能骂林语鸣？
能骂自己，凭什么不能骂林语鸣？
“罗浩，你特么都干了什么！你竟然毁坏公共财务，我看你最近是飘了。”林语鸣厉声训斥道。
林语鸣明显急眼了，以至于他的声音微微尖锐。
“林处长……”
“林处长，是一个胃底静脉曲张大量呕血的患者。”王国华沉声解释。
林语鸣原本一脸严肃，准备好好教训一下罗浩，可当他听到王国华的声音后，微微一顿，脸上的笑容浮现出来。
和罗浩一模一样。
或者说罗浩和林语鸣一模一样。
“国华主任也在啊。”
“这个患者中间心跳停了一次，我没按回来，是罗浩救回来的。”王国华补充了一句。
“！！！”林语鸣哑然。
王国华的那句话里有太多的深意值得思考。
“外科手术的话，现在患者麻醉刚做完。但当时事情紧急，患者随时可能再呕血，所以来这儿了。罗浩做的套扎，手术成功，探查没有活动性出血。”王国华径直看着林语鸣，“你有什么意见么？”
“没有没有。”林语鸣微笑，仿佛刚刚训斥罗浩的人不是他。
“人命关天，踹坏个门又怎么了？白天报维修呗。你林处长不好意思报，我报。维修班还是小耿当班长么？”
“害，国华主任您看您说的。小耿已经当科长了，这种小事没必要麻烦您。”林语鸣笑眯眯说道，“救人为主，救人为主。”
“你还知道人命关天。”王国华说完开始亲自带人把患者抬到平车上，送去icu。
临出门的时候，王国华路过破损的大门，上去“砰”的补了一脚。
林语鸣眼皮子直跳。
等人都走了，林语鸣问道，“你怎么不走？”
“大舅，刚才真是着急，患者心跳骤停，差点没救回来。国华老主任要做门奇静脉断流术，我感觉麻醉都未必能过，人会撂台上，所以。”
“所以什么，所以你就踹门？”林语鸣痛心疾首的说道，“给公家干活，首先要甩锅，要自保，没事出什么风头。”
罗浩连连应是，心里想的却是为了“抢鸡蛋”跟医药公司的老总急头白脸的林语鸣。
嘴上一套，做出来是另外一套，信不得信不得。
“国华主任说他没按压过来，你救回来了，是怎么回事？”林语鸣问道。
“是这样，没干过胸外科的人不太敢用力按压。力量不够，心脏的电生理刺激……简单说心脏没办法复跳。我的力量够……”
“力量？”
“再简单点说，我把患者的肋骨按断了。”
“！！！”
“没事，我遇到过心包填塞的患者，患者都没气了，直接开胸直视下用手捏心脏再把人救回来。按断两根肋骨，不算事儿。”
林语鸣无语看着罗浩。
在这么险恶的医疗环境中，罗浩竟然还敢这么做。
前些年就有做心肺复苏按断患者肋骨最后患者家属找上门要赔偿的事儿发生。
“你知道后果么。”林语鸣严肃问道。
“知道，不过不是还有您呢么，大舅。”罗浩笑眯眯说道。
“……”
“医务处肯定能解决，大不了赔点钱呗。咱是全民所有制，给谁不是给呢，总比后面的花园盖了拆，拆了盖来得好。”
“￥#@&*”林语鸣直接爆了粗口。
足足骂了两分钟，林语鸣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他看着被踹破的大门，忽然意识到大门是不锈钢的，想要撞开的话身体差一点都不行。
伸手握拳，林语鸣用力锤了在罗浩的胸口上。
砰的一声闷响。
“不错，是个男子汉了。”林语鸣笑道。
“大舅，给我个门禁卡呗，以后万一晚上有急诊手术的话我不用踹门了。”
“你特么@#￥*&！”林语鸣的情绪反复在山巅和深渊中切换。
“王国华为什么帮你说话。”林语鸣忽然冷静下来，问了一个要命的问题。
“国华老主任护犊子。”
“你是我家的犊子，用得着他王国华护着？！”林语鸣彻底怒了，“他王国华是哪根葱哪根蒜，你是我家的犊子，我家的！！”
……
注：知乎上有一个提问，大约是医生的高光时刻。我没回答，看见后想了下，我的高光时刻不多，其中之一是一个男人在家和媳妇吵架，用拳头打碎了电视机屏幕，桡动脉破裂，不去医院。
大约半小时后失血性休克，120急救医生做了一路的心脏按压，到医院的时候还是没有自主心率。
我当时在急诊科，患者送来后认为人已经没了，但还是试了试。
按了一下，骨折声传出，心脏恢复跳动。
大手一会，“送手外，通知icu手外会诊。”
当时很得意。
第二天问了下，患者手术成功，人活了。
39 相公泄了这邪火
罗浩嘿嘿一笑。
“大舅，您放心，我心里有数。”罗浩安慰道，“急诊抢救么，你知道的，肯定有点着急，下次不会了。”
“你知道就好，虽然说人命关天，你自己的命比天大。”林语鸣几乎薅着罗浩的耳朵叮嘱着。
抢鸡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说，罗浩心里腹诽了一句，但还是乖巧的应着。
“换句话说，你自己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还指望你爱惜患者的身体？是不是有大病。”
这话说得有道理，罗浩频频点头。
“患者没事了吧。”
“和患者家属肯定不能这么说，但关上门咱爷俩说，没啥事了。”罗浩笑道，“我做的手术，大舅伱放心。”
林语鸣心情有些复杂。
自家的小崽子长大喽，可是这个成长的速度让自己瞠目结舌。
似乎在几天前，罗浩还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范。躲在自己的羽翼下，提出一些不切合实际的要求的孩子。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中他就变了，现在精明干练，甚至做了自己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
“你看你把这儿弄的。”林语鸣叹了口气，“丢东西怎么办，还得派人在这儿守着。”
罗浩也觉得有些为难，想了想，眼前一亮。
“大舅，稍等啊。”
说着，罗浩走出胃肠镜室，见聂长春派来给自己送耗材的业务经理坐在外面黑漆漆的候诊区正在刷手机。
“嗨。”罗浩招了招手。
女经理从椅子上跳起来，连跑带颠的过来。
像是卡通片里的人物。
“手术做完了，谢谢。”罗浩温和、友善、阳光的表达谢意。
女经理愣了一下，这和刚刚罗浩给她的印象截然不同。
“都是应该的，罗医生您客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佳妮，您叫我小王或者……大妮子都行。”王佳妮道。
罗浩总觉得眼前这位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王经理，有件事还要麻烦你一下。”
“哈，罗医生您太客气了。聂总特意交代了，您在我们公司是s级的客户，您的需要肯定也是s级的，我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
s级？
Boss？
罗浩想看一眼自己头上有没有血条。
“帮我看下大门，有人要进去，马上给我打电话。”罗浩想了想，补充道，“有陌生人靠近，你也给我打电话，你的安全最重要。”
王佳妮没想到自己提前三十年成了保安。
但她的职业素养在，始终铭记着聂长春说的话——罗浩是公司s级客户。
再说，看大门总要比咸猪手好得多。
“罗医生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而且保证自己的安全，不会耽误您宝贵的时间。”
王佳妮立正，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
罗浩想起来了，王佳妮的动作和手游《崩坏3》里艾丽西亚很像。
“你是coser？”罗浩问道。
“呀，您看出来了！”王佳妮一下子蹦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
但下一秒，她就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有些不好意思。
面对s级客户的谨慎占据了上风。
罗浩笑了笑，“那我走了，这面交给你。对了，先留个联系方式。”
交换了手机号码和微信后，罗浩准备回身去找林语鸣
林语鸣已经走出来，站在罗浩身后。他上下打量王佳妮，觉得这姑娘不错，配得上自家的小猪。
只可惜应该是厂家的人，现在医生可不敢多接触这类人，罗浩的胆子是真大，自己一定要多提醒。
离开的路上，罗浩少不得又听林语鸣絮叨要距离厂家的人远一点，要不然瓜田李下，容易被人诟病。
罗浩一只耳朵听，所有的话从另外一只耳朵里冒出去，根本没走心。
自己是股东，能占自家公司的便宜？开什么玩笑。
大舅的境界太低。
把林语鸣送上车，罗浩挥手告别。
一身血污，罗浩想了想，还是先去icu看患者。
王国华站在患者床边盯着监护仪在看，他身材高大，壮的像是一座小山。
“国华主任，您先休息吧，这面有我。大半夜的还折腾您来手术，辛苦辛苦。”罗浩温温柔柔的说道。
“……”王国华现在看见罗浩，ptsd顿时发作。
几十年里从来没人像罗浩一样把自己训的跟三孙子似的。
虽然是电话里通的话，但王国华的记忆已经出现偏差，固执的留下罗浩指着自己鼻子让自己回家抱孙子的印象。
“国华主任？您是不是累了？我给您测個血压吧。”罗浩关心的问道。
“……”
你干什么吃的！三分钟内要是不把患者送到手术室，滚回家抱孙子去吧。
这段话无比真切的在耳边盘旋，针一般刺痛着王国华的鼓膜。
太过分了！
简直太过分了！！
但王国华是讲道理的，事实证明手术成功，罗浩凭一己之力把患者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只这一点，王国华无话可说。
人家能把患者捞回来，自己做不到，哪怕罗浩当面骂娘自己也得受着。
王国华讲道理，自己能骂人，别人也能骂自己。
“国华主任，刚刚对不起。”罗浩小声道歉，腰微微弯着，十分诚恳，“的确是太急了，您知道的，患者随时可能再呕一口血人就真的没了。”
“我当然知道，要不然你以为我会惯着你。”王国华想说两句硬气的话找回面子。
骂，自己接了，事后也该说点什么。
但话到嘴边，他就想起满是黑红色血污的胃镜术野。
罗浩竟然能在毫无术野、一片红呼呼的镜头下利用吸引器瞬间暴露，准备找到出血点，这种能力简直逆天。
“你是怎么做到的？”王国华把所有难听的话憋了回去，转头问道。
“肝硬化、胃底静脉曲张，蓉城的技术水平是很高的。我有一个师兄在华西工作，他从事这方面的业务，跟他学的。”
王国华无语。
罗浩开启了我有一个师兄的说话模式，王国华却无法反驳。
乙型肝炎在国内传播，愿意吃火锅的四川患病人数最多。和乙肝类似，肛肠类疾病也是四川的高发病。
后来被人戏谑的百年华西，金牌口腔，王牌肛肠就是出自这里。
罗浩这么说也没什么错。
但是王国华总觉得罗浩没说实话。
一个师兄，怎么听怎么像是在敷衍自己。
“国华主任，这个术式慢诊也能做。”罗浩道。
“什么？”
“胃底静脉曲张硬化术，手术的有效率很高。如果您想多看看，可以收一些类似的病人，我做给您看。”
“！！！”
王国华当然好奇，听罗浩这么说，他的心里跟有一只小猫在挠似的。
他那个年代可没有套扎手术，相关患者要么回家观察，要么冒着下不来台的风险去做门脐静脉断流术。
听起来是一个术式，其实门奇静脉断流术复杂无比，包括但不限于——脾切除与食管胃底外周血管离断术(Hassab手术)、管状吻合器行食管下端横断加脾切除术、食管胃底外周血管离断及胃底环形钉夹术、经胸腹途径行脾切除、贲门外周血管离断及食管下端横断术(Sugiura手术)、经腹脾切除后胃冠状静脉栓塞术、胃底横断术、食管下端胃底切除术等等。
也就是相关血管都要切断。
手术复杂的一逼，王国华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疼。
虽然术后效果绝对要比套扎手术来得更好，但手术风险巨大，成功率很低。
能套扎谁还做门奇静脉断流术！
“好！”王国华大声说道，“门诊日我看看收几个。”
“国华主任，您该休息了。”罗浩再次说道，“您放心，这儿有我呢。”
“行。”
“有什么事儿我跟您汇报。”罗浩道，“一会您把我微信静音，化验单我拍照片给您，明天一早您一睁眼睛就能看见。”
一句平常人听起来很普通的话说得王国华心气顺了不少。
“我刚才看村长还在外面，患者没家属么？”
“没有，老光棍一个，在镇里出了事儿村上都没人知道，后来传到村里面，村长才来找的我。”
王国华简单解释了一句，拍了拍罗浩的肩膀，没继续说话，转身离开。
罗浩把王国华送走，给陈勇打了个电话，约在icu见面。
已经开始输红细胞，患者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罗浩也轻松了下来，审视方才的系统任务。
任务是让自己救治一名呕血的患者，奖励有常规的经验值、系统手术训练时间以及……一个正在旋转的大转盘。
已经完成任务有一段时间，罗浩没注意系统奖励，转盘在一直转着。
罗浩刚要动念点击转盘，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没有着急，而是先去手术室的更衣间洗澡、换了一身隔离服。
神清气爽后罗浩再次观察，见转盘没有时间限制，于是并没着急。
现在手头最重要的事情是温友仁正在暗中盯着自己。
他就像是一匹恶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恶狠狠的咬自己一口。
甚至！
这件事会影响到全国肝癌介入治疗。
温友仁虽然没那么大的能量，但作为一只蝴蝶扇动翅膀他还是能完成的。
绝对不能大意。
时间已经很晚了，罗浩不能在这个时间点打亲友电话求助。
明天再说。
罗浩像是强迫症一样又确认了一遍大转盘没时间限制，这才离开。
来到icu，陈勇已经到了，他正站在患者床边看着心电监护。
生命体征平稳，血压比罗浩送王国华走之前还要高一点点。
可以预见到患者的血压会随着输血、补液的进行稳定提升。
2天左右可以转出icu，顺利的话1周能出院。
“罗浩，你回来了。”陈勇听到脚步声回头，口罩上的丹凤眼眯着，“相公泄了这邪火，应该能安生几日，只是苦了国华老主任。”
“……”
陈勇从来就没什么正经的，刚急诊抢救完，这货就拿金瓶梅里的话来调笑自己。
“喂，罗浩，你指挥抢救的时候够凶啊，那邪火旺的，我看着肝颤。”陈勇小声赞道，“我陪着国华主任送患者，你都不知道你吼他回家抱孙子的时候国华主任的脸黑的多难看。”
“没办法，你们的速度太慢。”
“慢？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人均超人？”陈勇斥道，“准备平车，还要带着监护仪、抢救用药，干什么不要时间。”
“催一催，你们能更快。”
陈勇眼珠子转了两圈，神秘兮兮问道，“罗浩，胃肠镜室的门是你踹开的？你这算是破门而入了吧。”
“break into，破门而入。”
这破谐音梗让陈勇鄙视。
“我找你是有件事问你。”罗浩道，“稍等。”
说完，罗浩找icu医生查阅患者的急诊化验回报，确定一切平稳，并把自己的电话给icu医生告诉他患者有什么波动拿不准一定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交代完这些后，罗浩和陈勇离开。
他们没直接回病区，罗浩带着陈勇来到防火通道给他散了一根烟。
“陈勇，你在霍格沃兹学的魔法挺有用。”
“？？？”
“说说看，魔法与神秘学对医院急诊急救有什么建议？”罗浩询问道。
“我艹！”陈勇惊讶，“你真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罗浩道，“医学的尽头是玄学，科学的尽头更是玄学，一线值班的医生又有谁不信有夜班之神的存在呢？”
“生造出一尊神祇，享受全国百万一线临床医生的香火，想一想都带感。”
“我其实毕业后第一年没出国，第二年去的。”
“第一年你去哪了？”
“青城山道教学院，旁听了一年。”
“！！！”
罗浩觉得陈勇真心是不误正业，大学毕业不规培，不找工作，去游山玩水。
估计他父母一定很有钱，也很惯着他。
陈勇属于蜜罐里长大的孩子。
“要从玄学的角度讲，我倒真有点建议。说实话，我建议过，但没人听。”
“说来听听。”
“比如说网上有一种说法——医院的表要慢三分钟。这是和阎王的约定，给我三分钟，赢了人归我，输了人归你。”
“我没听过。”罗浩摇摇头，“不过这句话挺带感的，可以试一试。”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句话是几年前我在青城山脚下打坐的时候随便想到的，在网上回帖的时候说了，穿到现在就变成了一个梗。”
“？！”
“厉害吧。”陈勇有些得意，摘掉口罩，把烟叼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还行吧，我问你的是正经事。”罗浩严肃说道，“虽然玄学归玄学，你也未必知道多少，但能多1%的概率就是1%的概率，总归是好的。”
陈勇在白服上边的口袋里拿出原子笔，又拿出一张废弃的化验单，在化验单后面画了几条线。
看上去像是五子棋或是围棋。
随后他画了二十几个子，陈勇的动作很熟练，每个子的落点都烂熟于胸。
“青城山道教学院的老师说，有朝一日我要是当医生，这就是最玄学的东西。”
“哦？这是什么？”
“围棋里的一个定式。”陈勇一边给一部分的圆圈涂黑，一边说道，“无常执黑，医护执白。黑落十三夺魂魄，白定十二守阳元。汹汹瘟霾黔技尽，白余一子妙回春。”
“你看，该下在哪？”陈勇把纸递给罗浩。
罗浩顺手把原子笔拿在手里，沉吟良久。
“黑棋落13子，白棋落12子，下一步该白棋走，白棋走完就赢棋。在医院寓意病魔该耍的手段都耍完了，接下来医院一出手即可妙手回春，患者康复。”
“我不懂围棋。”罗浩耸肩，顺手把原子笔揣到自己口袋里。
“下这里。”陈勇要下棋，但手里没了笔，他伸手要笔，但罗浩跟没看见似的。
“无所谓，有留白才有韵味。”陈勇笑了笑，“老师说这就是玄学。”
罗浩把废弃的化验单叠好，收起来。
见罗浩的态度认真，陈勇倍感欣慰。
“罗浩，我一直不敢说自己喜欢这些东西，只有我师父知道并且不鄙视我。”
“很正常，哪怕只能讨个好点的口彩也应该。”
罗浩想到系统给出的死亡倒计时。
要是能多出3分钟的时间，自己也就不用死命的催国华老主任了。
说着，他把手机拿出来，把时间调后3分钟。
“你该不会真信了吧。”陈勇惊讶于罗浩的行动力。
“我说那个患者你们要是耽误5分钟就没命了，你信么？”
“信，我虽然临床基础不扎实，但也能看出来随时会没命。当时为什么耽误时间？是因为国华主任要护士取急救药品，什么肾上腺素、多巴胺、间羟胺之类的该带都带，还带了气管插管。”
幸好没事，罗浩不再去想该死的死亡倒计时，长吁了口气。
“话说你是怎么做的手术？一点术野都没有。”陈勇问道。
“正常做，术野还是有的，但……举个例子吧。有个电竞选手一直说游戏卡帧，你知道这事儿吧。”
陈勇点点头。
这事儿在游戏圈里很有名。
“别人看不出来，或者觉得没影响，但对那名选手来讲他不仅能看出来，还对他产生了影响。后来卡帧的问题解决，他一骑绝尘。”
“天赋就是天赋，水平高的人的认知你是无法理解的。”
淦！！
陈勇又被罗浩呲了一脸，心中暗骂，罗浩一天不装逼就会死。
可似乎罗浩也没装，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走了。”罗浩把烟掐灭，伸手要陈勇的烟头，出了防火通道后用水把已经掐灭的烟头浇湿，这才扔到垃圾桶里。
“你真的有强迫症，话说你每天出门是不是要打一套降龙十八掌才敢走？”
“倒也没那么夸张，我在门口站3分钟，确定两遍没落东西就可以走了。”
患者术后平稳。
这种急诊患者病情来势汹汹，但只要止血成功，剩下的就是输血补液治疗，避免dic等罕见并发症就可以，难度不大。
最难的那一步，是把人从鬼门关捞回来，罗浩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完成了。
一夜无话，罗浩在医务处里对付休息。
第二天一早，罗浩洗漱完后神清气爽。
年轻就是好，虽然忙碌了一夜，还有肾上腺素爆棚的急诊急救，但几个小时后罗浩就恢复如初。
他看了眼时间，拨打电话。
“徐院长，您好，我是罗浩。”罗浩客客气气的说道。
“小罗啊，好久没见你，最近怎么样？”
罗浩简明扼要的说了自己最近的工作状态，像是和上级医生汇报病史似的。
随后罗浩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徐院长，我今天有两台肝癌介入栓塞手术，但我看碘化油的说明书没有适应症。”
“1901年法国人发明了碘化油，当时用于消毒。后来1963年RB医生开始做肝癌的介入手术，但没用碘化油。1982年碘化油用在肝癌的介入治疗里。”
徐院长开始追溯碘化油的过去。
罗浩静静的听着。
“这么多年，全世界的介入医生都在推动碘化油说明书里加上介入栓塞的事项。因为这事儿，还闹过很大的风浪。”
“不说那么多，前些年除国内的碘化油以外，说明书里终于有了癌症介入治疗的适用范围。”
“那国内呢？”罗浩问道。
“还在药监局审批，我最近要跑一趟，把这件事推动一下。”
说完，徐院长的笑声传来。
“小罗，你心思够细的。”徐院长道，“碘化油的说明书都要看，难怪，难怪。”
徐院长一连说了两个难怪，但难怪什么他却没有言明。
“徐院长，那麻烦您了。说明书里没有适应症，属于超范围用药，我用起来心虚。”
“我尽量，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来看看我。”
两人闲聊几句，挂断电话。
罗浩看着系统空间里还在转动的转盘，屏气凝神，拿出心想事成石（小），敲定心念，尝试使用。
这次小石头可以用了，一阵光芒过后化为虚无。
罗浩心念一动，点击大转盘。
十几秒后，转盘停下，指针最后指向一个狭小的位置，罗浩凝神看去，错愕中带着欣喜。
40 菜就是原罪
药物说明书！
大转盘转到了药物说明书上。
罗浩心念一动，“奖品”出现在系统空间里。
是碘化油中文版的说明书。
适应症——X线诊断用阳性造影剂。用于支气管造影，子宫输卵管造影，鼻窦、腮腺管以及其他腔道和瘘管造影，也用于预防和治疗地方性甲状腺肿、地方性克汀病及肝恶性肿瘤的栓塞治疗。
成了！
罗浩兴奋的盯着最后十个字。
肝恶性肿瘤的栓塞治疗！！
一个带着死亡倒计时的急诊任务给的奖励再加上心想事成石（小）的叠加作用，或许还有34点幸运值的加成，最后终于抽到了药物说明书。
随后转盘又一次跳动，罗浩看的目瞪口呆。
抽奖也能二连抽？
关键是自己没花648。
系统比企鹅又良心，罗浩心里想到。
第二个奖励可能是在心想事成石（小）的作用下出现的涟漪，罗浩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大转盘还在动着，指针指的位置还在闪烁，罗浩也没着急，先去看说明书。
确定是自己需要的后，罗浩吁了口气，他相信冥冥之中这份说明书会在短时间内变成现实。
兴奋之余，罗浩给徐老发了一条微信，把药物说明书的适应症发给徐老。
最后罗浩标记上这是自己认为的碘化油的适应症，以毛遂自荐。
办完这些事后，罗浩特别开心。
心中的忐忑也渐渐消退。
此时再回到系统空间，发现指针所指的位置已经尘埃落定。
奖励——医疗组。
医疗组？
罗浩认为应该是一种光环类的辅助能力，增加医疗组内所有人的四维。
但仔细看说明后罗浩愣住。
医疗组现在除了自己以外有3個空位，但它不是增强医疗组所属医生的四维、能力，而是把改名医生所做的手术归为医疗组组长名下。
万恶的资本主义，
真香！
罗浩激动的反复看【医疗组】的说明，确定不是做梦后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在半空中一挥。
这个技能或是能力简直逆天，是做任务的bug。
虽然需要组长与医生语言上的确认，但罗浩并不认为那是不可逾越的困难。
只是现在身边王国华太老，陈勇又太不正经，罗浩暂时没想到医疗组的成员都安排谁。
这件事还是要小心一点，万一不能更改拉进来一个二混子怎么办。
心满意足，罗浩来到病区，陈勇正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和哪个姑娘聊天，手指飞快的打字。
罗浩也没管他，开始查阅病历，为今天的手术做准备。
“病历我都看过了。”陈勇低头聊天，嘴上和罗浩说道，“你看看哪有问题，我来改。”
罗浩点了点头，却没打扰陈勇和姑娘们聊天。
很快到了上班的时间，医护人员陆陆续续到来，空旷安静的办公室热闹起来。
温友仁为这一天准备了很久，而且一早收到的信息让他分外开心。
昨晚有急诊抢救，竟然没通知自己，温友仁忽略了这件事，注意力放在另外一件事上——罗浩竟然指着国华老主任的鼻子骂娘。
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是大。
而且嚣张跋扈，尾巴翘到天上去。
刚刚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就特么敢和国华老主任对着干？
这不是逼着背刺自己的师父回头么。
本来温友仁还有点犹豫，因为他很清楚国华主任的能量有多大。
师父真要是铁了心站在罗浩那面，自己的“杀手锏”还真就未必能搬动这个小崽子以及顺便打击林语鸣。
你这是自寻死路！
温友仁心里想到。
人逢喜事精神爽，温友仁换了白服假装去病房，在交班之前先看看患者，其实一直盯着王国华的身影。
十几分钟后，7：53分，王国华出现。
温友仁快跑几步，来到王国华身边。
“师父，您来了。”
“嗯，今天是手术日。”王国华有些疲倦，他毕竟上了年纪，回复起来绝对没罗浩那么快。
“师父，我有件事跟您说。”温友仁把王国华请到主任办公室，关上门便气愤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简直太过分了！罗浩竟然敢那么跟你说话，我揪心啊。”
“嗯？你听谁说的。”王国华神色淡然，对一切了然于胸。
“师父，罗浩竟然仗着自己是医务处的科员身份对您指手画脚，他心里还有没有点逼数！”温友仁忽略了王国华的问题，厉声骂道。
“很正常的。”王国华淡淡说道。
“正常？！”
“昨天那个患者要不是有罗浩在，已经死了两次了。”王国华道，“第一次。”
他伸出一根手指，手指像小胡萝卜似的粗壮。
“心脏按压，我没按回来，罗浩按回来了。事后我观察，心脏并没受到外力的损伤。”
“第二，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急诊做门脐静脉断流术。这手术你知道的，就算是慢诊手术也极难做。失血性休克患者做这种手术，可以说九死一生。”
“但罗浩胃镜下做套扎，不到5分钟就止血完毕。”
王国华深深的看着温友仁，“友仁，当医生，菜就是原罪。我菜，被骂几句，很正常。”
艹！
温友仁愣住。
这还是平时办事雷厉风行、指挥抢救的时候恨不得给每个人屁股上都踹一脚的师父么？
“你以为我愿意在急诊急救的时候骂人？还不是没办法。昨天晚上罗浩为了救人，把胃肠镜室的铁门都给踹开了。这脾气，像我年轻时候。”
“……”温友仁哑然。
王国华站起来，拍了拍温友仁的肩膀，“菜，就是原罪。”
说完，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菜，就是原罪！
这句话像给温友仁狠狠地来了一记大逼兜，啪啪作响。
师父这是骂自己呢！温友仁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王国华离开，办公室的门关闭，只有温友仁一个人独处。
他的情绪不再内敛，满脸凶狠，咬肌鼓起，仿佛在撕咬罗浩。
既然是这样，那就别怪我下手狠了，温友仁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主任，交班了。”护士长在外面找温友仁交班。
温友仁应了一声，整理心情，要出门的时候又退了回来对着镜子打量自己的表情。
直到脸上最后一丝狠戾消失，温友仁咧嘴笑了笑，见无异样，这才去交班。
交班无事，查房看患者，太太平平，温友仁得意。
只有自己静水流深，切先让罗浩得意，到时候自己给他致命一击，希望罗浩的眼神里能有错愕以及对背刺的迷茫。
送患者去介入导管室，温友仁跟在王国华身边，就像是没发生任何事一样，不断请教着介入手术与肝癌手术结合的新治疗的优缺点。
“罗浩，林处长知道伱做介入手术么？”
送患者去手术室的路上，陈勇小声问罗浩。
“不知道，没必要让林处长知道临床的这么点小事情。”罗浩微笑。
“如果知道了，林处长会不会生气？”
“我有办法。”
陈勇扬眉，看了罗浩一眼，无声的表达着不信任。
罗浩耸耸肩。
摆体位，罗浩安慰患者后去披铅衣、刷手准备手术。
罗浩、王国华、陈勇的手机放在操作间里，摆成一排。
关闭手术室的气密铅门后手术室里没信号，带着也白带。
而且据说x光射线对手机寿命有影响，未经考证。
气密铅门缓缓关闭，手术正式开始。
“温主任，您也要学介入手术？”技师小赵闲下来问道。
“嗯。”温友仁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没想到林处长心心念念这么多年，咱们矿总终于有一天能再看见介入手术。”技师小赵一边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做手术的罗浩、陈勇以及站在他们身后踩着脚凳看手术的王国华，一边絮叨着。
“介入科没啥油水，狗都不干。”
“谁说的！”温友仁斥道。
“我也不懂哈。”技师小赵听温友仁口气不善，马上解释道，“但我看血管、循环介入有的是人干，介入科却根本没人，估计是没油水。”
有人帮罗浩说话，虽然狗都不干这句话有点不好听，但温友仁还是特别不高兴。
因为有温友仁在，操作间很快沉寂下去，各自干着各自的活。
技师小赵看着手术，很快一脸兴奋。
手术难度并不低，患者的血管迂曲，但术者操作的导丝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很顺利到达指定位置。
这水平，可要比从前介入科主任以及一众教授的水平高多了，技师小赵刚要拍手叫好，回头就看见温友仁铁青的脸色。
真特么的，不愿意看就别来，技师小赵腹诽了一句。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哪有少年……】
手机响起。
“咦？小罗的手机铃声挺好听。”技师小赵笑眯眯的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来电提示标注的是【大舅】。
“小罗，林处长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技师小赵按下对讲器的按键。
“……”罗浩一怔。
自己本来想偷偷摸摸做台介入手术，可没想到平时很少上班时间给自己打电话的林语鸣竟然在这时候打来电话。
“接吧。”罗浩无奈的说道。
关闭对讲器，技师小赵接通电话。
“林处长，小罗在做手术，您有事我给他带句话。”
“他在做介入手术？！”
一股子火气瞬间从电话里冒出来，技师小赵感觉罗浩的手机像是一头喷火龙似的，自己的耳朵已经被烤焦。
“小崽子，现在学会阳奉阴违了，#￥@&*”林处长那面已经开始骂了起来。
技师小赵叹了口气。
介入手术狗都不做，这可不是一句假话。
林处长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找人做介入手术，准备把一些急诊急救以及类似于子宫肌瘤的治疗都恢复，可术者是他外甥，他的态度就很明确。
唉。
电话里骂完人，声音戛然而止，随后传出“嘟嘟嘟”的盲音。
温友仁见林语鸣生气，他的脸上洋溢出开心的笑容。
很快，林语鸣出现在介入导管室的操作间里。
他没有阻止手术。
手术做了一半，于情于理都要做完再说。
可林语鸣黑漆漆的脸色儿表明了他的真实情绪。
这也就是罗浩还在做手术，林语鸣强忍住狠狠踹他一脚的冲动。
但这一脚一定躲不过去，技师小赵猜到。
手术做的很快，技师小赵预估2个小时的手术术程不到50分钟就结束了，罗浩披着铅衣从手术室里走出来。
“林处长！”罗浩乖巧立正，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
“你跟我来。”林语鸣黑着脸把罗浩叫走。
温友仁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俩离开，刚要说点风凉话，就看见师父王国华也走出来。
“林处长来有什么事儿？”
“不知道。”
“成天就知道叭叭，穿铅衣吃点线没啥，结婚后避线半年就行，瞎操心。”王国华斥道。
“师父您说得对。”温友仁捧道。
“手术看明白了么？”王国华问道。
“看明白了，小罗把肿瘤供养动脉都找到，里面打了碘化油，然后把供养动脉栓死。一周后我们可以做外科手术治疗，前置介入手术有几个优点。第一呢，是外科手术术中比较好辨认肿瘤边界……”
温友仁虽然学历低、人也笨了点，没什么天赋，但毕竟干了二十多年的普外科，说起来头头是道。
“总体看，介入手术配合外科手术是有搞头的，很合理。”王国华最后一锤定音。
患者局部穿刺点需要压迫止血15分钟。
虽然随着止血板等高值耗材进入临床按压时间越来越短，但现在临床一线的医生都很谨慎，高值耗材除非必须，否则能不碰就不碰。
像是时间逆流，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不过变化还是有，弹力绷带留下了，这是避免术后股动脉穿刺点出血的利器。
陈勇按压着，林语鸣和罗浩迟迟不回来，王国华一直在看时间。
10分钟后，林语鸣走进来，罗浩灰溜溜的跟在他身后。
“国华主任，温主任，有个会诊，不过不着急，等手术做完再说。”
“什么会诊？”
王国华问道。
林语鸣摇摇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哦？王国华和温友仁都愣住，什么事儿竟然还要保密？！
不过林语鸣的态度表达的很明确，两人没多问。
第二台手术在一个小时后结束，依旧是陈勇按压，林语鸣叫着罗浩、王国华、温友仁来到机关的会议室。
除此之外，参加会诊的还有消化内科李主任和肿瘤科的孙主任。
算上林语鸣6个人。
众人忐忑，各自坐下后林语鸣清了清嗓子，“咱们坐在一起就是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
温友仁一撇嘴。
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事。
“都放松点，就是闲聊。”
说着，林语鸣拿出文件，戴上老花镜。
看着林语鸣戴眼镜的样子，温友仁觉得他像是狼外婆。
“患者男，四……四十岁左右，饮酒20年（250～500g/d），吸烟20年（20支/d）。因“反复腹泻伴左后背部酸胀感3月，体重下降6 kg”就诊。”
“林处长，可以把病历打印一份给我们分着看，比你读省事。”温友仁建议道。
他现在看林语鸣很不顺眼，不管林语鸣做什么都不对。
“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听听各位专家、主任们的意见。”林语鸣毫不犹豫拒绝，没有一丝妥协。
“这也太过分了吧！”温友仁想拍桌子站起来和林语鸣对线，但理智战胜了冲动，他还是忍住。
从医这么多年，温友仁还没遇到过这么离奇的会诊，这里面说没事儿谁都不信。
林语鸣没搭理他，继续念道。
“B超提示，胰头内不均匀低回声。”
“ CT见胰尾明显萎缩，主胰管扩张，梗阻点局部略膨隆，腹腔干周围有片状软组织密度影，增强扫描，上述病变呈相对乏血供；胃壁水肿，胃周可见众多扭曲、增粗的血管影。
影像科给的诊断是“胰头癌侵犯十二指肠，腹膜后淋巴结转移包绕腹腔干，门静脉主干-肠系膜上静脉癌栓形成”。”
“片子呢？”王国华问道。
“暂时不在，各位专家各抒己见，说说自己的看法。”林语鸣道。
“说完了？！”
“嗯，资料就这些。”
王国华很不高兴，这也太不专业了，还什么四十岁左右，片子也不给看，这不是开玩笑么。
“这能看出什么，胰腺癌晚期，建议化疗与对症治疗，治疗后再做检查，看看外科有没有办法切除。”
王国华虽然心里不高兴，但还是给出自己的诊断。
“就这些？有没有可能是良性的？”林语鸣问道。
“没看见片子不敢瞎说，但就描述来讲，是比较典型的恶性肿瘤，而且还是晚期。”
消化内科和肿瘤科的主任也同意王国华的观点。
会诊的意见比较统一，林语鸣叹了口气。
但他的眼角余光落在罗浩身上。
罗浩皱眉坐着，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罗浩，你说说。”林语鸣道。
“我也同意各位老师的意见，考虑是恶性肿瘤晚期。”
林语鸣心里叹了口气。
“但要说有没有可能是良性的，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需要看片子。”
“哦？良性？”林语鸣眼睛一亮。
“需要片子。”
面对林语鸣的询问，罗浩给出和其他人一样的答案。
“稍等，片子还要一会才能到。”
林语鸣没放在座的人离开，几人觉得这事儿蹊跷，也没走，沉默的等待着。
会议室里只有林语鸣捧着搪瓷缸子呲溜呲溜喝茶的声音间断响起。
过了二十多分钟，林语鸣接到电话，他随后走出会议室。
“这都什么事儿，看病就看病，还不让知道是谁，含含糊糊的，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温友仁见林语鸣出门，他便骂道。
“别多说。”王国华提醒道。
“师父，我就是实话实说，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国华的目光犀利，无声的压制住温友仁。
罗浩站起来，拿了几个纸杯子给各位主任倒了热水，包括温友仁。
“各位老师，先喝点水。”罗浩微笑安抚道。
“小罗，你知道是什么患者么？”消化内科李主任问道。
“不知道。”罗浩摇头。
短暂的交流告一段落，林语鸣拿着两张片子回来，没有片袋，不知道是在哪做的。
“这是片子，各位看一眼吧。”
会议室里有提前准备好的阅片器，罗浩把片子插上去，闪到一边，把最好的位置留给其他人。
正常来讲片子上会有做片子的日期以及年龄、姓名，但这张片子特别古怪，什么都没有，只有图像。
众人看出古怪，默不作声，把精力用在看病上。
几秒钟后，王国华用手点着阅片器上的片子，“癌晚，外科手术很难做，先化疗吧。”
他说的极其笃定。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点头。
影像几乎是标准的胰腺癌晚期的影像，除了没有其他脏器转移。但胰腺附近的高密度影提示有种植转移，支持癌症晚期的诊断。
会诊没有疑问，很快诸位主任便离去，只剩下罗浩站在阅片器前还在目不转睛的看片子。
“被x光照傻了。”林语鸣鄙夷道，“看什么看！”
“大舅，我说有可能是良性的，你信么？”罗浩问道。
“！！！”
林语鸣眼睛一亮，但随后摇摇头，“你不用安慰我，这不是咱家人，和咱没什么关系。”
“大舅，真不是安慰你。”罗浩认真说道，“不过我得看一眼患者才能给出诊断。”
“哦？！你说真的？”
“嗯，看片子的确是胰腺癌晚期，但我总觉得有些位置的高密度影看上去比较蹊跷。”罗浩道。
“蹊跷？”
“嗯，不能武断的认为是癌晚。大舅，到底是什么人？我要看患者，询问病史，看看要不要继续查下去。”
林语鸣走到会议室门口，探头四周看看，见走廊里没有人，这才神神秘秘的回来。
“几年前这位负责文教卫生口，算是老领导了。后来去了别的岗位，一直很顺。最近要换届了，据说有很可能扶正。这不是最近瘦了好几斤么，才做了一个检查，就查出来这事儿了。”
“哦。”
罗浩对领导不领导不感冒，他应了一声，“秘不发丧哈。”
“这话说得真难听。”
“大概率，生存期只有半年到一年，秘不发丧也不算什么难听话。大舅，你问问吧，想不想继续看。如果我判断的没问题，他运气好的话，我带他去帝都会诊。”
“小螺号，你说实话，真的不是癌晚？！”
41 不是恶性肿瘤？
罗浩对林语鸣的问题哭笑不得。
“大舅，看片子，99%的可能性是癌晚。几位主任说得一点都没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呢，我还有别的……属于鉴别诊断，算是一线生机。但你懂的，一线生机只是可能性，小于1%。”
罗浩说着，摸了摸胸前陈勇画的那个定式。
无常执黑，医护执白。黑落十三夺魂魄，白定十二守阳元。汹汹瘟霾黔技尽，白余一子妙回春。
希望患者的运气好一点。
有些事医生也做不得主，只能靠运气。
如果是技术的话……
有一句形容协和医院的话——阎王叫你三更死，协和留你到五更。
用尽全力，只能多留几个时辰，这还是夸张的说法。
林语鸣见罗浩的动作古怪，没问他在做什么，叹了口气。
“大舅，都这样了还瞒什么，秘不发丧他那个级别也不够啊。”罗浩问道。
“别胡说。”林语鸣斥道，“在史书里肯定不够格，但对咱们来讲足够了。从前我和他有过接触，对矿总很照顾，属于那种干实事的领导。”
罗浩无奈苦笑，“大舅，不管是去协和还是东方肝胆，我总得看眼患者不是。和老师们汇报病史的时候要是说不清楚，老师们会发脾气的。”
林语鸣知道罗浩说得对，他犹豫了一下，让罗浩等自己，转身去协商。
罗浩虽然年轻，但见过的高级领导要比林语鸣多得多。
帅府里，随随便便一個人都比这位的级别高，罗浩多少也听过一些类似的事情。
曾经有一位大佬面临换届，生生耽误了半年，最后换届成功，癌症也到了晚期。
有时候罗浩真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
可能是一辈子的追求吧。
但诸葛亮都有遗憾，都无法逆天行事，谁又能真的胜天呢。
不过罗浩没多想，患者的心思千奇百怪，医生能做的事情只有尽力而为。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哪有少年……】
罗浩没看手机，随手接起电话。
“罗医生，胃肠镜室的门已经修好了。”
王佳妮的声音传来。
淦！
自己把聂总派来的销售放在内镜室门口看门，随后就给忘了！
罗浩有些不好意思，沉默了几秒钟，罗浩抱歉，“对不起，忘了你一直在那看门。”
“啊？没事没事，能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其实昨天晚上保安就来了，我也没干什么，玩了一晚上的游戏，充电宝的电量都不够了。”
“大门修好你就抓紧时间回家吧。”罗浩道，“补个觉，明后天你随时跟我联系，我请伱吃饭。”
“谢谢罗医生，那我先回了。充电宝没电真要命，我已经开始焦虑了。”王佳妮大大咧咧的说道。
挂断电话，罗浩摇摇头，自己是真心把这事儿忘到脑后。
或许是下意识想少和厂家接触？
正想着，林语鸣回来。
“走吧。”林语鸣招招手。
罗浩没多嘴，和林语鸣换了衣服，上车来到市政府后身的红砖家属楼。
这里看上去不起眼，但东莲市的人都知道里面住的是什么人。
来到一户人家门口，林语鸣按响门铃。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林语鸣报名身份后门打开。
“林处长，请进。”一个中年女人客气说道，她虽然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依旧能看到愁苦的面容，遮掩不住。
应该是患者的爱人，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能保持礼貌待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小叔！”
罗浩刚进屋，猛然一人窜出来，热情的伸出双手。
淦！
林语鸣怔了一下，谁是你小叔，你比我都老，怎么会叫罗浩小数？
肯定是叫错人了。
“申主任，不用这么客气。”罗浩微微躬身，礼貌的回答道。
“！！！”林语鸣傻乎乎的看着年纪比自己大的秃顶男人，风中凌乱。
还真是叫罗浩呢。
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一位！
“小叔，咱是就事论事，我要是不叫你小叔的话说不过去。”申主任抬手盘了盘自己的秃顶。
罗浩对这个称呼有些抗拒。
“申主任，您怎么来了。”罗浩把话题转移。
“陆……那谁的朋友找到我，让我看一眼情况。”申主任忽然想到什么，“小叔，你看过片子么？！”
“看了。”
“是不是你也觉得有点问题？！”
申主任说话很夸张，他的手一直在做各种动作增强情绪。
哪怕是普通的对话，也给人一种他在演讲的错觉。
很夸张，但也充满自信、充满感染力。
没等罗浩说话，申主任双手挥舞，继续说道，“我吃不准，这面还有点特殊情况，想要请大老板帮着掌一眼，但……我不敢。”
“正好小叔你来了，给大老板打个电话啊！”
林语鸣看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位是谁，为什么说这些稀奇古怪的话。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患者有可能没事。
“罗浩，这位是……”林语鸣问道。
“是医大一院风湿免疫科申主任，咱们省内赫赫有名的专家。”
“！！！”林语鸣知道眼前秃顶的中老年男人肯定有来头，但却没想过他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不对！
医大一院风湿免疫科的主任叫自己外甥小叔，这事儿是在哪论的？
如果罗浩是这位的小叔，他该叫自己什么？
林语鸣陷入沉思。
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的辈分竟然这么高。
挺了挺胸，林语鸣微微得意，这事儿也不知道能不能放到酒桌上吹牛逼用。
“申主任，我的确觉得有点问题，但没看见患者、没询问病史，缺的地儿太多。”罗浩赶紧打断申主任的话。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罗浩怀疑申主任有社牛和话痨综合征。
申主任怔了下，但还是“尊重”罗浩的建议，带着罗浩去里屋看患者。
林语鸣和患者的爱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唯一的好消息是一老一小两人似乎都不认为患者的病是恶性肿瘤。
可大老板又是谁？
“林处长，这位是……”
“是我外甥。”
“……”患者爱人哑然。
“他……”林语鸣想要解释一下，但说到这里他才发现自己对罗浩的过去也不甚了了。
想要解释，林语鸣都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小叔，这位是患者。”
进了屋，申主任先和罗浩介绍了中年男人，随后和男人说道，“小陆，这位是我小叔。”
“小叔？”患者有些惊讶。
“我老师的老师前几年想收他当学生，但出了些事，就没收成。大老板一直耿耿于怀，这是我听我老师说的。”
中年男人怔怔的看着罗浩。
“您好，我是矿总的医生，叫罗浩，老领导您叫我小罗就行。”罗浩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开始询问病史。
患者的病史也不复杂，不到半年前单位体检还没发现问题。前段时间忽然腹部疼痛，当时他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没在意。
疼痛很快缓解，但反复疼，再加上体重下降，这才去医院检查。
检查结果却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胰腺癌晚期。
诊断辅助ai随着一条一条病史的录入开始运转，很快出现一个建议——行eus检查。
不是恶性肿瘤！
或者说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并不是百分之百！！
罗浩一下子精神起来。
虽然系统并没颁布任务，但罗浩却没有丝毫疏忽。
“老领导，您的情况我虽然没排除肿瘤，但现在主要考虑的并不是恶性肿瘤。”罗浩询问完病史、查体后说道。
“我想打个电话，和我老师联系一下。”
“您请。”患者听罗浩这么说，精神大振，病都轻了三分。
罗浩点点头，走出卧室来到客厅。
他先问了患者姓名，登录云台，把云台一起发送给赵老。
随后罗浩拨通电话。
“赵老师，您好，打扰了。”罗浩温温柔柔说道。
“小螺号，怎么了？”赵老的声音传出来的一瞬间，申主任猛地站的笔直，双手在身前做了一个古怪的姿势。
林语鸣能看出来，应该是手捧着老式病历夹子的姿势。
“您那面方便么？”罗浩问道。
“方便，用视频吧，好久没见你怪想的。”
视频联通，一个满头白发打理很整齐、一丝不苟的老人出现在屏幕里。
罗浩招了招手。
“赵老师，您好。”
申主任凑过去，他没敢把罗浩挤开，而是在镜头的一角兴奋说道，“大老板，您好！”
“你是？”赵老疑惑的看着露出半边脸的申主任。
“我是郑老师的学生，姓申。”
“哦。”老人慈祥的点了点头，“原来是小郑的学生，你好。小螺号，你没变啊。”
林语鸣心情复杂。
对面那位老人虽然有礼貌，但很明显根本不认识医大一院风湿免疫科申主任，但却对罗浩和蔼、亲切，甚至比自己还像罗浩的直系亲属。
真特么的，林语鸣心里茫然的骂了一句。
罗浩简明扼要的汇报了患者的病史和体征，视频里的老人家听完后微微一笑，“影像在云台，是吧。”
“是，赵老师。”
“我先看一眼影像咱们再继续。”
视频里的老人戴上镜子，摸索出一个放大镜，随后关闭视频。
几分钟后，视频通话再次响起，罗浩接通。
“小螺号，这个患者很典型，我要考你。”视频里的老人严肃说道。
一刹那，无论是林语鸣还是申主任似乎都回到了几十年前的课堂上，后背冷飕飕的寒风大作。
突击考试！
考不好的话老师会生气，后果很严重。
“赵老师，是这样。”罗浩面不改色，笑容里依旧阳光明媚，“胰腺病变呈片状，无明显肿块，病变远端胰腺明显萎缩、胰管扩张……”
诊断辅助ai只是辅助，至少现在是。
罗浩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开始分析病情，做鉴别诊断。
一条条、一件件、一桩桩。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
五分钟后。
“赵老师，我判断患者是胰腺恶性肿瘤的可能性不大，建议做eus检查。”
“你考虑eus的结果会有什么样的典型特征。”视频里的老人继续严肃问道。
“客观讲，各种可能都用，随便说说的话我感觉胰腺周围应该有腊肠征，胆管附近会看见典型的三明治样改变。”
“去做吧，你的初步诊断我认可。”视频里的老人微笑说道。
“谢谢赵老师。”罗浩躬身，一如既往的尊重。
“你现在怎么在矿总。”视频里的老人开始聊家常，她就像是老祖母一样，语气里带着一点埋怨。
甚至对协和的很多人都指名带姓的训斥了几句。
罗浩好一顿解释，这才把老人哄开心，挂断视频。
林语鸣听的一头露水，但他见申主任也一头露水，心里平衡了很多。
小螺号的层级竟然这么高端么？林语鸣有些迷惑。
从前一直把小螺号当成是高端医疗联系的纽带，没想到自家的外甥本身就是高端医疗的一部分。
藏的够深，两年了，自己竟然没发现。
“小叔，诊断什么？”申主任第一时间询问。
“初步诊断是硬化性胰腺炎，属于自身免疫性胰腺炎的一个分支。至于确定诊断，需要做eus才行。”
“我就说！”
“申主任，麻烦您联系石主任，看看能不能做eus检查。”
“超声内镜？”
“嗯，我们矿总没有相关设备，医大一有么？要是没有的话，我只能带患者去帝都了。”
罗浩犹豫了一下，随后说道，“算了，我还是直接带患者去帝都吧。”
申主任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林语鸣心里很是安慰。
医大一院肯定无法满足患者的需求，直接一步到位，去帝都看病、就诊，省得来回折腾。
这也是对老领导负责。
从前老领导对矿总不错，林语鸣从心里想老领导的病不是恶性肿瘤。
……
……
“师父，这么典型的片子，罗浩竟然说有可能不是恶性肿瘤，这不扯淡呢么。”温友仁坐在主任办公室里发牢骚。
当着王国华的面，他分外轻松，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话都愿意说。
哪怕现在他已经被王国华“背刺”，但温友仁早已经习惯这种说话方式。
“是有些不谨慎，但也不能说错，毕竟再怎么确定的影像资料都只是影像资料，还需要鉴别诊断或者病理。”王国华回答道。
不谨慎？
温友仁心里一片冰冷，师父的屁股已经坐到罗浩那边去了，甚至连罗浩信口雌黄，把胰腺癌晚期的诊断都不当回事说成不谨慎。
太过分了！
温友仁哼了一声，“师父，要是罗浩的诊断是对的，我……我……”
他想说“请”罗浩当主任，但心里万分不舍。哪怕温友仁认为绝无可能，但万分之一的风险他潜意识里都不想冒。
“我把原子笔吃喽。”
“呵呵。”王国华笑了笑，他对自己这个徒弟太了解了，温友仁内心的所有活动对他来讲几乎都是透明的。
“他也会看病！”温友仁鄙夷道，“就是个哗众取宠的小家伙。”
“友仁，我看你收了几个胰腺癌的患者。”王国华淡淡说道。
“是。”温友仁道，“先化疗，等肿瘤缩小后看看能不能手术。”
没等王国华说什么，温友仁继续说道，“那个患者鬼鬼祟祟的，病都这么重了，还假装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扯淡。他就应该来化疗，两三个疗程后命好的话有机会做手术。”
“你做过几例？”王国华问道。
他实在忍不住了，温友仁……唉，自己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
温友仁属于扶不起的阿斗，甚至可以说是烂泥扶不上墙。
胰腺癌的恶性程度极高，当年自己遇到胰腺癌晚期的患者让他们去肿瘤科做化疗，几个疗程后要是有可能就回来手术。
这些都是温友仁刚说过的，没什么问题。
但是！
哪怕能手术的患者手术难度也极高，根本不是温友仁能拿得下来的。
先化疗，再做手术？王国华早就一眼看穿了温友仁的小心思。
他就是想收一部分化疗的患者。
温友仁仿佛忘记了自己是外科医生，他真准备把普外科干成普内科么。
“我……我……”
温友仁的老脸通红，甚至已经开始愤怒起来。
“咱不是这个专业，有些用药不够细致，可以和肿瘤科联系么。”王国华好心劝道。
温友仁涨红了脸，闷着头不说话。
王国华叹了口气。
主任办公室里的气氛尴尬的一逼，王国华起身离开。
……
“罗浩，两个术后患者都没什么问题，给的药你看一眼。”
罗浩回来后，陈勇拉住他“汇报”术后患者的情况。
看患者，患者病情平稳。有恶心、呕吐、疼痛都是介入手术术后正常并发症。
手术做的没问题，罗浩心里有数。
“陈勇，我最近可能要出趟门，你在家收点患者。”
“嗯？什么患者？”
“各种介入手术的患者，当然，我说的介入室广义的，内镜手术也属于介入手术的一种。你看到相关患者后别直接收，取找国华主任。”
“好。”陈勇应了下来，随后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要干什么去？”
“医务处出差。”
“都忘了你还是医务处的人。”陈勇笑了笑。
一日无事，罗浩很早就回到家。
在单元门口，罗浩碰倒了周天赐。
“罗浩！真是很少见，你竟然这么早就下班了。”周天赐热情打招呼，“正好要去你家一趟。”
“朋友给我带了几斤商委红肠，一早3点排队买的，纯纯的商委红肠，如假包换。”
“带回去给林婶尝尝。”
周天赐热情的拉着罗浩来到他家。
罗浩笑了笑，“段科长的小孙子怎么样？”
周天赐满脸笑容的说了一下现在孩子的情况，但他心生鄙夷，认为罗浩是“点”自己，提醒自己欠着他的人情。
“我明天要去帝都，你问问段科长要不要带他孙子去找崔明宇看一眼。”
“哦？”周天赐虽然心里鄙夷，但对罗浩的提议相当感兴趣。
虽然在矿总复查说没事，但父母、爷爷奶奶、姥爷姥姥都不放心。
能去帝都最好还是去帝都。
有崔明宇崔主任的诊断，肯定要比罗浩“胡乱”做的B超管用。
“那我和段科长联系一下。”崔明宇心急，把冰箱里的商委红肠都塞给罗浩。
“太多了，吃不了。”
“商委的，咱小时候可吃不到，拿着拿着。”周天赐一边说一边恶狠狠的瞪了他母亲一眼。
王婶很明显不舍得，但在自己儿子刀子般的眼神下也只能讪讪的露出心疼的表情却不敢说话。
等罗浩离开，周天赐埋怨道，“妈，就几根红肠，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那是几根么，那是几斤！”
“唉。”周天赐挠挠头，“妈，人家罗浩不在乎这点。”
“他一个小大夫，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怎么不在乎，你看他一点都没客气客气。真是贪得无厌！”王婶腹诽着。
周天赐想起生成江边钢铁侠的别墅和那台披着标志307壳子的大牛。
他恍惚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回屋给段科长打电话。
段科长当然愿意，尤其是这次罗浩一起去帝都，估计办事更方便。周天赐一说，他就满口答应。
周天赐又去罗浩家和罗浩联系，订票，都忙完已经晚上十点多。
早早休息，周天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第二天来到高铁站，周天赐看见罗浩从一台凯美瑞上下来，便跳着脚招手。
“小罗怎么没开他自己的车？”段科长也请了假，抱着自己小孙子问道。
然而！
下一秒！
段科长看见后排座的门打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
用力揉了揉眼睛，段科长知道自己没看错，一把拉住周天赐。
“科长。”
“闭嘴！”
段科长斥道。
“怎么了？”
“罗浩去帝都要干什么？”段科长压低了声音问道。
“呃……”周天赐想了想，“他说要带人看病。”
“！！！”
竟然带的是他！段科长的手有点抖。
42 罗浩的牌面
“领导，那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周天赐疑惑的小声问道。
段科长的脸色变了又变，似乎想起了什么，把脖子缩起来，拉着周天赐远远离开。
远离之后他也没和周天赐解释，满脸若有所思。
有些事儿还是不知道的好一些。
周天赐也没敢问，他深知少说话比多说话强百倍，尤其是领导脸色不对的时候。
罗浩真特么牛逼，谁能想到他带人看病，带的人竟然让自家领导看一眼就躲开。
亲眼看见的事情再一次刷新了周天赐对罗浩的认知。
可那名患者到底是谁呢？
周天赐借口上卫生间拿手机开始搜索。
很快，周天赐严肃而沉默的走出卫生间。
……
……
“罗医生，您那面先联系着，我也有些关系，找了相关的医生。”陆战凯轻声说道，“不是不相信您，而是多一分可能性，这一点请您谅解。”
“肯定看的人越多越好。”罗浩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老领导您尽管放心。说实话，我也希望有更高水平的专家、教授参与到诊断里来。”
“那就好。”陆战凯很是欣慰。
这种事最好提前说，路上还能沟通。要不然一旦到了帝都，可能会有一些误会以及麻烦。
其实陆战凯和他的秘书并不是很在意罗浩的感受，他们在意的是罗浩手里的资源。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一旦罗浩不高兴，万一让看病的过程变得坎坷……
而且罗浩属于唯二说自己不是胰腺癌晚期的医生，陆战凯对罗浩的印象极好。
“你说还要带个患者家属去帝都复诊，是段亮？”陆战凯问道。
“嗯，是。”罗浩笑笑，带着患者和患者家属走进高铁站。一边走罗浩一边简单解释了一下，段科长的小孙子在安贞做的手术，术后虽然在矿总复查过，但他还是担心，所以一起去帝都看眼。
陆战凯在他秘书的搀扶下艰难的走着，满脸愁苦。段科长的事儿他也没在意，罗浩说什么他听什么。
“段科长手下的副科长是我发小，之前他家小孙子是我帮着联系的安贞医院治疗先心病。有这么层关系，正好顺路，就一起去看看。”
陆战凯的秘书表情严肃，但他看了一眼陆战凯后谨慎的闭上嘴，并没把愤怒的情绪发泄到罗浩身上。
来之前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但最简单的逻辑告诉他们——要么是癌症晚期，要么没事，其实并没有保密的需求。
既然领导都看开了，自己也不好多嘴。话是这么说，但陆战凯的秘书觉得罗浩办事还是不周全。
上了车，他们坐的是高铁的卧铺。
高铁卧铺刚开了没几年，罗浩也是第一次坐。
都说好受不如倒着，卧铺就是舒服。一路没遭罪，来到帝都。
出了站口，一个身影径直扑上来。
“萝卜！”
崔明宇眼睛乐成一条缝，张开双臂给了罗浩一个的拥抱。
罗浩对这种谐音梗深恶痛绝。
他是博士毕业，一般来讲在医院里都会称呼他罗博士。
说的快点，就变成了萝卜。
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叫他萝卜。
“老崔，你der啊！当副主任是牛，现在都叫我萝卜了？这也是你能叫的？来，叫一声义父听听。”罗浩用力拍着他的后背，砰砰作响。
“我都是安贞心脏介入科的副主任了，难道还叫你义父？开什么玩笑，有点正经的。”崔明宇小声说道。
“哈哈哈。”罗浩大笑。
上学的时候自己不缺钱，总请同学吃饭之类的，尤其是崔明宇家里不太宽裕，还有個女朋友。
本来不富裕的家庭因为有女朋友所以雪上加霜。
罗浩请崔明宇的次数最多。
大学同学么，被请客叫一声义父还是应该的。
“这是我发小，周天赐，上次他陪着一起来的。”罗浩给崔明宇介绍道。
“认识，我去你家住过，见过周天赐。上次给孩子做完手术我俩还喝了顿酒，老熟人喽。”崔明宇的热情收敛，含蓄的伸手和周天赐、段科长打招呼。
“今天没手术么？”
“有也得没有，这不是要来接你么。我来了还说我der，要是不来，指不定有什么怪话呢。”崔明宇用力拍着罗浩的肩膀。
“我这面还有事儿，伱先把患者带回去复查，晚上义父我请你吃饭。”罗浩道。
“这次我来。”崔明宇笑眯眯说道，“怎么都是副主任了，不比从前。萝卜，来，叫声义父听听。”
“滚！”
送走了崔明宇、段科长、周天赐，罗浩来到陆战凯面前。
“不好意思老领导，咱们这就去。”
“我叫车了。”陆战凯的秘书扬了扬手机。
“不用，有人接。”罗浩向着不远处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招了招手。
“罗先生，您好。”
中年人很客气的打招呼，帮着拎拉杆箱，全程只说了一句话。
来到停车场，上了一台商务车。
没人说话，中年人安安静静的，直奔医院。
陆战凯的秘书凑到罗浩身边，小声说道，“罗医生，您看咱们是不是先去国际部？”
罗浩微笑，“不用。”
“？？？”陆战凯的秘书有些不高兴，他斟酌着要怎么让罗浩不那么自大。
“老领导需要做检查，必须住院才行，我已经安排完了。”罗浩温和的解释道，“去门诊看完也得办理住院手续，一样的。”
“小朱，听罗医生的。”陆战凯道。
“领导，那面和专家约好了。”
“您找的哪位专家？”罗浩问道。
“钱光明钱教授，胰腺病的国内大牛。”陆战凯的秘书自矜道。
“可以去病房会诊的。”罗浩马上随意的说道，“放心，不会有问题。”
陆战凯的秘书还要说些什么，但旋即看见领导的目光，便沉默下去。
来到医院，商务车路过医院的时候并没有拐进去，而是顺着门前东单的路缓缓前行。
“呃……师傅，走错了。”陆战凯的秘书提醒道。
为了陪领导来看病，他在家做足了功课，卫星地图看了无数遍。
“没错。”罗浩笑着说道，“很快就到了。”
“嗯？”陆战凯皱眉看着路过的协和医院，搞不清罗浩要干什么。
但罗浩并没说谎，果真很快。
没等陆战凯和他的秘书再提出异议，拐了个弯，商务车来到目的地。
帅府胡同！
陆战凯的瞳孔紧缩。
他当然想住在帅府，谁又不想住呢？奈何级别不够。
罗浩竟然给自己安排住在帅府？！
陆战凯觉得有些荒谬。
如果说协和是国内顶级医疗机构的话，那么帅府就是顶级中的顶级。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儿罗浩能做到？
这个想法很荒谬，陆战凯第一个想法是不可能。
且看罗浩怎么进门，陆战凯心里想到。
然而下一秒陆战凯愣住了。
扫描到车牌号后门口的横杆直接抬起，商务车缓缓进了帅府胡同20号院。
“停一下。”罗浩让商务车找个靠边的位置停下，拉门下车，给看门的瘦小干枯的小老头散了根烟。
两人一边抽烟一边说笑，看样子罗浩和帅府的门房很熟。
很快，罗浩和小老头告别，上了商务车。
“罗……罗医生，这是……”陆战凯的秘书哆哆嗦嗦的问道。
富贵逼人，一直眼高于顶的他终于低下头。
“住院部那面只有加床，不太合适。老领导身体虚，住正式病房好一些。”罗浩平淡的解释道，“所以综合判断还是直接来帅府好一些，也方便。”
方便！
他竟然说方便！！
无数羊驼在陆战凯和他的秘书心里奔驰而过，而且还吐了无数口口水。
这特么是方便的问题么？
他们沉默着，沉思着。
的中年人对这里很熟，径直来到1号楼大门口。
陆战凯的秘书向窗外看去，有个身穿白服的人在大门口等着。他背手而立，看侧影一派宗师风度。
应该是罗浩找的老专家吧，陆战凯的秘书猜测到。
但专家出门相迎，这念头有些无稽。
随着角度的改变，当陆战凯的秘书看清楚这人的正脸后吓了一跳。
光头，没有眉毛，板着脸，凶神恶煞一般，仿佛是电影中的大反派。
还是那种虐了主角千百遍、主角没有还手之力、一出场所有观众的心都悬起来的大反派的典型样子。
不知不觉中，陆战凯的秘书心跳加速。
罗浩跳下车，张开双臂和“大反派”拥抱。
光头、没有眉毛、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很明显不习惯这么热情的打招呼方式，他下意识想要躲开。
但犹豫了一下，人却没有动，任由罗浩热情的拥抱自己。
“罗浩，够了，严肃点。”秃顶、没眉毛的男人沉声斥道。
他拿罗浩没办法。
“主任，你看你。”罗浩松开他，笑眯眯说道，“怎么没出门诊？”
“你带人来看病，不来看看不好，所以我请了个假。”男人问道，“患者呢？”
陆战凯已经下车。
“这位是我在东莲市的老领导，从前主管文教卫生，对我们矿总很关照。”罗浩介绍道。
他把老领导三个字念的极重。
“老领导，主管文教卫生的。”男人很平淡的说道。
“嗯，老领导，这位是我师兄，钱光明钱主任。”
陆战凯和他的秘书听罗浩这么介绍一下子傻了眼。
秃顶、没眉毛、凶神恶煞一般的男人竟然是国内肝胆胰的顶级专家钱光明？！
一个大反派造型的人竟然是国内顶级医疗专家？
再说，他今天不是出门诊么。
“小螺号很重视，我请了半个小时假来看一眼。”钱光明淡淡解释了一句。
“师兄，先去病房，一会我陪你去门诊的时候说情况。”罗浩笑着说道，“好久没见，想我了么。”
“想你个屁！你这几年怎么还没变，活蹦乱跳的，像是只猴子。”钱光明斥道。
“这叫充满活力，激情澎湃。”
听着罗浩和钱光明的对话，陆战凯的秘书忍不住拿出手机。
他不认识钱光明，通过关系联系到这位国内肝胆胰顶级专家看一眼。
之前在百度搜过钱光明的照片，但没想到钱光明长的和少林寺里的大反派秃鹰一样。
搜到钱光明的照片，仔细辨认，能看出几分痕迹。只是百度上搜到的图片明显被ps过，那种凶神恶煞的气息淡薄了许多。
陆战凯的秘书无语。
跟着钱光明来到病房，有值班医生负责接诊，随后钱光明和罗浩就走了。
住在病房里，陆战凯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从前那种病仄仄的感觉消退，四周打量单间的装饰。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但这种提升级别的方式虽然古怪，但陆战凯还是略有兴奋。
“领导，罗浩罗医生……很厉害。”陆战凯的秘书小声说道。
“嗯。”陆战凯点了点头，试探着坐在病，他的兴奋劲已经过去，谨慎小心的琢磨着什么。
陆战凯秘书开始收拾行李，打听在哪吃饭，过了十几分钟，值班医生来询问病史。
一切流程都和普通医院差不多，陆战凯和他的秘书渐渐适应。
又过了一个小时，罗浩和钱光明还没回来。
陆战凯虽然着急，但住在帅府一号楼里，他也只能静静地等着。
甚至陆战凯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吵到谁，给自己惹祸。
还不如住普通病房，陆战凯心里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但真要是让他换到普通病房，陆战凯肯定不高兴。
人么，就是这么纠结。要是再来一次让他自己选的话，陆战凯肯定会选帅府。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打破了病房里的安静。
陆战凯的秘书去开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愣在原地。
“罗医生在么？”一个戴着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和蔼的问道。
“卫……”
戴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并没在意陆战凯的秘书惊悚的、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目光。
他站在门外往里面看了一眼。
“罗医生还没回来？”
“卫……卫……”
“不在单位，叫我卫哥就行。”戴无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微笑说道。
他也是秘书，平时私下里偶尔说到，大家都会称之为卫大秘。
陆战凯的秘书没想到会在帅府的住院部里见到这位。
“卫哥，您请进。”陆战凯的秘书瞬间恢复神智，连忙把卫大秘让进来，“罗医生说是陪着钱教授出门诊，现在还没回来。”
“哦，刚刚我来门诊给领导开点药，正好看见罗医生。还以为看错了，好几年没见他了。”卫大秘一边走进病房，一边说道。
看见陆战凯后，卫大秘打了个招呼，略有遗憾的说道，“罗医生还没回来，想见他一面真难。”
“……”
“……”
陆战凯和他的秘书都愣住。
见罗浩很难么？
“陆市长，那我就不打扰了，等罗医生回来，麻烦您转告一声，我来过，等罗医生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
说完，卫大秘转身离开。
他来得快，走的也快，似乎罗浩不在就根本没有在这里浪费哪怕一秒钟的必要。
把卫大秘送走，陆战凯和陆战凯的秘书彻底陷入沉默。
罗浩到底什么来头？
为什么卫大秘想要见他一面就像是见领导似的，难道还要预约么？
卫大秘、罗浩、预约。
这几个词合在一起，有着无比荒谬的感觉，就像是一出荒诞喜剧一样让人难以接受。
陆战凯心里闪出很多想法。
虽然在胰腺癌晚期面前这些想法毫无意义，但这么多年早已经习惯了。
似乎……似乎……
陆战凯犹豫着，琢磨着。
要是自己的病不是胰腺癌就好了，他有些惋惜。
要是能早点认识罗浩，那该有多好。
“咚咚咚~”
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陆战凯的思考，没等陆战凯的秘书开门，病房门被推开。
几个身穿白服的医生走进来。
“罗浩不在啊。”为首那人有些惋惜的说道。
“罗医生陪着钱教授出门诊去了。”陆战凯的秘书已经被震撼到了麻木，他茫然的解释道。
“不对啊，他们已经从门诊走了，怎么没回病房呢。”为首的医生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后自言自语道，“还是给他打电话吧，本来想给这小子一个惊喜的。”
“要不咱们等一会？”后面有位医生问道。
“不等了，回去吧。”为首的医生笑了下，“小萝卜肯定和钱主任去会诊了，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说完，他回头使了个眼神。
最后的两个年轻医生拎着果篮走到屋子里，把果篮放下。
看见果篮，陆战凯觉得这个世界荒诞到没办法解释的程度。
自己想来帝都看病，莫名其妙越级住进帅府。
卫大秘忽然出现，邀请罗浩吃饭而不得。
陌生的医生竟然给自己送来果篮。
这些事情陆战凯根本没办法想到。
真特么的！
陆战凯一片茫然的心里骂了一句。
但他内心深处更多的则是喜悦，可能罗浩在这面的地位越高，就暗自印证他的水平高。
医生这个群体虽然也是社会的一份子，但他们凭技术吃饭。
江湖地位高，也说明罗浩的水平高。
水平高，也就意味着罗浩罗医生说自己不是癌症晚期的诊断准确率也就越高。
陆战凯抓住一根又一根的稻草，稻草多的几乎填满了那个叫做胰腺癌晚期的堰塞湖。
“打扰了，祝早日康复。”为首的医生客客气气说道。
“客气客气，等罗医生回来，我和他说。请问您贵姓？”陆战凯的秘书客客气气的问道。
“不用，我就是随便来看看。”为首的医生转身离去。
陆战凯的秘书把人送到门外，但那几位医生出了病房的门就把他当成空气，自顾自的闲聊。
闲聊的对象肯定是罗浩，两名拿果篮的年轻医生打听罗浩到底是何方神圣，为首的医生一边走一边说。
陆战凯的秘书并没听清楚，但他隐约察觉了一些什么。
几名医生还没走出大门，迎面又看见有几名医生走进来。
他们交流了几句，新来的几名医生略有遗憾的走到病房门口。
“罗浩不在？”有人问道。
“罗医生和钱教授出门诊去了。”陆战凯的秘书解释道。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有人递过来果篮、鲜花，随后转身离开。
陆战凯的秘书感觉很诡异。
他多少了解一点医生这个行业。
就像是矿总，一个主任因病住院，可能会陆续有人来探望。但主任的亲人住院的话，探望的人会少很多。
如果是主任认识人住院，基本不会有人来探望。
可现在……亲身经历和社会阅历把既定的逻辑打的粉碎。
很快，又有一拨医生来找罗浩。
当他们知道罗浩不在的时候，笑骂了两句，留下鲜花、果篮后便离开了。
渐渐地，病房里堆满了鲜花、果篮，就像是医院的水果超市一样。
陆战凯和他的秘书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罗浩回来。
好在罗浩并没耽搁太长时间就推门进来。
当他看见满屋子的鲜花、果篮，皱眉闪了闪鼻子前的空气，径直走过去打开窗户。
“罗医生，这是您同事送的。”
“害，他们就是凑热闹。”罗浩笑了笑，“都是病房患者送给他们的，结果借花献佛，都堆这儿来了。”
罗浩看着满屋子的鲜花、果篮，把鲜花挑出来直接扔掉。
很多患者有花粉过敏，所以罗浩并没冒险。
忙完后，陆战凯问道，“罗医生，钱教授怎么说？”
问这话的时候，陆战凯的心砰砰砰的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去。
他想听实话，但是那种好消息的实话。
下一秒，罗浩笑道，“钱师兄说考虑是不是恶性肿瘤，和赵老师的意见一样，要做eus检查。”
“对了，eus就是我说的超声内镜。”
“下周能做上么？要等多久。”陆战凯的秘书问道。
“下周？”罗浩怔了一下，随后笑道，“哦哦哦，eus检查的确排到一个月后了，但我刚刚联系了内镜室的朋友，明天就能做上。”
陆战凯很感激，但他还是下意识说道，“插队的话会不会不好。”
“不插队。”罗浩随口说道，“下班后他们晚回去一会，加个班把检查做了就行。都是自己人，加个班总不至于不干。”
“……”
这和陆战凯想象中不一样。
43 卷起来！
国内肝胆胰外科专家出门相迎，直接住进帅府，陌生的医生来探望并且送果篮。
检查也不用排队，而是利用内镜室的医护私人时间。
这些陆战凯想都不敢想。
倒不是做不到，如果真狠下心刷脸的话……那也不行，陆战凯对自己有清醒的判断。
“老领导，我刚看了医嘱，今天没有治疗，您安心休息，明天一早抽血化验后少吃点东西。明天中午就别吃饭了，下午下班后我带您去内镜室做eus检查。”
“好。”陆战凯小声应道。
“那我先走了。”
“罗医生，晚上一起吃口便饭吧。”陆战凯的秘书邀请到。
罗浩苦笑，“可能够呛。”
“……”
“我已经推了十几波饭局，晚上约好和安贞的崔……主任吃饭。”
离开病房，罗浩这才长出了口气。
病房里花粉的浓度太高，呛鼻子。
真是胡闹，送那么多花干什么，又不是和遗体告别。
罗浩腹诽着。
下午钱光明没出诊，他陪着罗浩拜访了几位镇院之宝级别的老专家。
他们，才是罗浩的老师。
一下午，说了无数的话，嗓子冒烟。
直到下班后，崔明宇开车来接罗浩。
上车后，罗浩瘫软坐在副驾上，琢磨着是不是以后自己有自由属性点的时候要加在体力值上。
“小萝卜……”
“叫义父。”罗浩有气无力的说道。
社交应酬真心要比做手术累多了。如果自己做一天手术，哪怕是全身披甲，都不会累成狗。
“有点正经的。”崔明宇严肃认真的说道，“你在矿总怎么样？那小医院也没什么前途，你不嫌弃的话来安贞跟我一个组？”
崔明宇说着，兴奋起来，他用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罗浩，你要是过来咱俩一个组，一年……不，半年，能把他们给卷死。”
“别那么卷，累不累。”
罗浩看了一眼系统面板。
唉，好像自己也得开始卷了。
安贞，微创的心脏手术，做室间隔、房间隔缺损的封堵手术，难度不大，可以随便刷手术例数。
忽然罗浩心里一动。
医疗组系统自己还没动用呢，崔明宇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老崔，你那主要做什么手术？”
“微创。”崔明宇道，“介入封堵、支架什么的。”
“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罗浩像上学的时候一样，没正形的大喝一声。
“只管叫！”崔明宇叫嚣着。
“崔明宇，我问伱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的医疗组。”罗浩点开医疗组面板。
“愿意啊。”罗浩说的很快，崔明宇没听清楚，只拎着几個关键词听到了医疗组之类的，便随口回答道。
罗浩略有点紧张，自己这算是卡bug，也不知道系统会不会判定自己耍赖。
“叮咚~”
系统提示音响起，崔明宇的名字印在医疗组的名下。
我艹！
果然行！！
罗浩精神一振。
“老崔，说正经的，你现在一天能做多少手术？”罗浩问道。
“5、6台，往死了干的话能做10台。”
“！！！”
罗浩已经看到第二阶段任务完成的曙光。
这种bug也就自己能卡，再加上崔明宇这货争气，年纪轻轻就已经当上安贞的副主任。
“对了，你什么时候当的主任，怎么不跟我说一声。”罗浩的语气里略有不满。
“害，别提了。”崔明宇嘴上这么说着，表情却十分得意，一副老子要当你面显摆的架势。
他随手甩过去一张证书。
罗浩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抬头的两行红字——8.21歇马山火救援志愿服务证书。
下面是正文——尊敬的崔明宇，您在8.21歇马山火救援期间，踊跃投身山火救援志愿服务，以实际行动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灭火长城，汇聚起感动争做城市的温暖和力量。
下面是山城某个区的落款。
“老崔，牛逼啊！”罗浩伸出拇指赞道，“保存的这么好，你这是在家供着，就为了砸我用的？”
“当然。”崔明宇得意洋洋的说道，“牛逼吧！我跟你讲，三天三夜，把老子给累死。新买的电动摩托直接干报废了。”
罗浩虽然戏谑说着，但他右手拇指一直竖着。
的确牛逼。
“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罗浩道，“要不是义父我请你吃过那么多顿饭，你也没这体力。”
“哈哈哈。”崔明宇朗声大笑。
“不过救援山火和提副主任有关系么？”
“我又没说因为这个提的副主任。”崔明宇鄙夷道，“副主任有什么好说的，你只要回来，半年就能带组，也是副主任。”
罗浩微微一笑。
“话说你在矿总怎么样？前几年去你家玩，我看你们东莲市人口流失挺重，在那面没什么前途吧。”
“人口流失是人口流失，但我们东北下限是很高的，就像医疗行业。你不觉得东北、医疗行业特别般配么。”
面对罗浩的调笑，崔明宇并没当真。
不过罗浩说的下限高倒是真的。
来到饭店，崔明宇和罗浩进了一个单间。
“简简单单吃一口，今天义父我请客。”
“真不容易，这么多年终于见到回头钱了。”
“你放心，以后回头钱有的是。”崔明宇道，“你在矿总混不下去随时来找我。”
说到这里，崔明宇一脸疑惑，认真问道，“罗浩，你为什么非要回东北？在帝都不好么？咱医疗行业可是特别吃平台的。你别拿那几个大佬举例子，咱还没到那个阶段。”
“回老家，我拿到了7本中级证。”罗浩实话实说。
崔明宇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罗浩，“你真以为我傻，编理由都不编个像的。你要那么多执业范围干什么？扯淡。”
看看吧，说实话都没人信。
罗浩也没多解释，总不能跟崔明宇说自己有了系统，必须7个执业范围才能开启系统，最后自己在留校和系统之间选择了星辰大海。
这话说出去崔明宇得把自己送去六院。
崔明宇也没较真，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罗浩可能觉得自己一帆风顺，给自己的生活随便加点难度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崔明宇对罗浩有着绝对的信心。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可哪有少年……】
罗浩的手机响起。
“钱主任！”罗浩接通电话笑呵呵说道。
“我和崔明宇吃饭呢，您也来凑个热闹？今天崔明宇请客。”
“对对对，就是被老师撵下台，后来去了安贞的崔明宇那个二货。”
崔明宇的脸变成苦瓜。
罗浩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说错话被老师撵下手术台那都是哪年的事儿了，罗浩竟然还清清楚楚的记得。
见罗浩挂断电话，崔明宇问道，“是钱光明钱主任？”
“是啊。”
崔明宇有些羡慕。
罗浩有强大的路人缘，不管是老师还是患者，对罗浩都另眼相看，这一点自己不佩服都不行。
过了一会，接到钱光明，崔明宇明显对钱光明有所畏惧，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但罗浩却和钱光明极其熟稔。
一个小饭局，三人坐下。
“罗浩，你说的药物说明书的事儿有眉目了。”钱光明坐下后直奔主题，毫不啰嗦。
“啥？”崔明宇惊讶。
罗浩身在穷乡僻壤，却操心的这么高端么？
修改药物说明书，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碰触到如此高端的领域。
“谢谢钱主任。”
“谢我干什么，正好遇到徐校长，他和老板聊了一会，等徐校长走了之后我说你也是为说明书这事儿来的。”
“老板怎么说？”
“厂家的说明书已经修改，难度不大，老板那面推动一下就行。”
“我能去看眼老板么？”罗浩问道。
“老板不同意，你说你也是。”钱光明没有眉毛，略生气的时候光秃秃的脸上泛起真真切切的杀机，崔明宇打了个寒颤。
“回老家就说想照顾老人呗，非说以后要如何如何。吹，你使劲的吹，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收场。”
“钱主任，我……”罗浩犹豫了下，嘿嘿一笑，没继续说下去。
当年自己可是很中二的说一定要出人头地再回来。
这句话估计就像是一根鱼刺似的横亘在老板心里，到现在都难以释怀。
罗浩有些遗憾。
这些年做错的事情屈指可数，临走的时候说的话算是一桩。
看了眼长期主线任务，罗浩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崔明宇。
自己努力，崔明宇也要努力才行！
“放心吧，老板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面别提多宠着你。”钱光明的表情柔和了少许，但看起来依旧止儿夜啼的凶悍，“你准备在老家干到什么时候？不行就抓紧时间回来。”
“老板也就那么一说，你要是真回来的话他肯定高兴着呢。话说啊，杰青之类的评选都要看年纪，你任性几年也就够了，时间再长的话耽误以后的前途。”
“嗯。”罗浩没回答。
钱光明知道罗浩的脾气，也没多催，他相信罗浩心里有数。
“钱主任，我最近遇到一件事。”罗浩把话题岔开，说起自己的困扰。
“说说。”
罗浩把那天急诊抢救在电话里发脾气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钱主任，我遇到急诊急救的时候情绪有些难以控制，您说怎么回事？”罗浩询问道。
“那有什么。”钱光明一摆手，毫不在意，“老孙，你看在手术台下多和气个人，跟谁说话都满脸笑。等他上手术，就变了个人似的。逮谁骂谁，不管该不该骂。结果呢？下了台还得装孙子给人道歉。”
罗浩和崔明宇一起笑了。
孙主任手术做的相当好，是心胸外科国内顶级的术者。
可就像是钱光明说的那样，平时温和可亲的一个人上了手术台就直接变身，脾气秉性大变，根本不用等大抢救。
逮谁骂谁都是轻的，基本每十台手术就有六台要扔器械砸人。
“手术么，压力大，人命关天。”钱光明继续说道，“有的人抗压能力强，有的人抗压能力弱，这和技术水平关系不太大。扛不住压力怎么办？找个口子发泄出去。”
“你那事儿不算什么，稍晚一点患者一口血喷上房，救都来不及。这么说吧，我觉得你做的没错，不过呢事后要和人家道歉。算了，你肯定早都道过歉了。”
罗浩点点头。
“急诊急救，总是慢条斯理的肯定不行，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态紧急，你不发脾气，这台机器运转的总归要慢那么一点点。”
“争分夺秒的事儿，这里差一秒，那里差一秒，到最后就来不及了。”
罗浩很欣慰。
钱主任虽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开解人心结的人，但他讲的都是实情。
“我倒是觉得你还不够嚣张。”
“！！！”
“你是老板的学生……当然，你的老师不光老板一个人，但这不就是最好的理由么？那么多大佬站在身后，急诊急救，不管怎么讲道理都占到了天边，你还是医务处的人。”
钱主任没有头发和眉毛，不管说什么话都凶悍的仿佛大反派一样。
尤其是说罗浩身后站着无数的大佬的时候，给罗浩和崔明宇一种可以仗势欺人的感觉。
但话说回来，仗势欺人在某种语境上讲并不是什么贬义词，只是实话实说。
仗势欺人，狐假虎威，这些词汇好像有点道理。
“我知道了，钱主任。”罗浩认真点头。
“咱不欺负别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不管受了什么气，直接给老板打电话！”钱光明叮嘱道。
崔明宇是请客的人，但这顿饭成了钱光明和罗浩叙旧时间，他根本插不上话。
人和人的区别就这么大，崔明宇甚至跃跃欲试想要提醒钱主任自己和罗浩是同学，现在已经是安贞的副主任了。
但他没敢。
罗浩在各位大佬们心里是有位置的，自己没法比，这点数崔明宇还是有的。
一顿饭很快结束，钱光明一直在叮嘱。虽然他很慈祥、和蔼，但哪怕说着好话也给人一种商量做坏事的感觉。
把钱主任送走，罗浩又和崔明宇找了个烧烤摊随便吃了几口，说些当年的往事倒也快活。
第二天罗浩又拜访了一天老专家们。
下班后，内镜室加台给罗浩带来的患者做了检查。
EUS术中发现患者胰腺弥漫性肿胀，不均匀低回声改变，呈胶囊样改变，胰管贯穿于胰腺，全程无扩张，胰周见多发肿大淋巴结，胰腺血供丰富。
赵老判断是对的，超声内镜不仅看见了胶囊样改变，三明治征也很明显，属于典型的自身免疫性胰腺炎。
得知结果是良性的，陆战凯出内镜室拉着罗浩的手痛哭不已。
罗浩好生安慰，陆战凯不着急回家，还要做一些相关治疗以及拿到治疗方案，但罗浩不行。
家那面还有事，罗浩还有任务要做。
系统的长期主线任务需要水磨的功夫，时不我待。
这次来帝都该办的事都办了，尤其是知道药物说明书的修改已经见眉目，罗浩也就放了心。
但老板通过钱主任的嘴告诉自己、催促自己，给罗浩加了无数的压力与动力。
卷起来！
努力卷起来！！
崔明宇要卷，自己更要卷。
罗浩回到东莲市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直接回到矿总，罗浩在医务处洗漱。
“罗浩，来我办公室。”林语鸣来上班，看见罗浩后把他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林处长，老领导的超声内镜是典型的良性病，不是癌症晚期。”罗浩肯定的说道。
“真的？！”林语鸣又惊又喜。
没想到当时那么标准的影像都被罗浩推翻，去上级医院看得到了肯定得答案。
牛！
“超声的影像上看绝对没问题，胶囊样改变和三明治征都很典型。穿刺做了病理，结果出来还要几天，我等不及就先回来了。”
林语鸣吁了口气，专心烧水。
他背对着罗浩，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水咕嘟咕嘟烧开，林语鸣还没动。
“大舅，水烧开了。”罗浩提醒。
“啊？！”林语鸣怔了一下，这才开始泡茶。
捧着搪瓷缸子，林语鸣呲溜一口。
只是今天林语鸣脸上的表情有些木讷，没有喜出望外，也没有什么失落，古怪的很。
“大舅，你想什么呢？”罗浩问道。
林语鸣深深的看着罗浩，隔了半晌叹气，“我是影像班出身，当时全国都没多少正经影像出身的医生。”
这是林语鸣一直引以为傲的事儿。
他上学那会，本科叫大本，比现在的研究生学历还值钱。而且牧医的影像学专业在全国都叫的响，根正苗红的科班出身。
“说实话，这些年业务我也没放下，看片子水平不低。那张片子我认为根本不用会诊，百分之百是癌晚。”
林语鸣抿嘴，微微摇头。
“自身免疫性胰腺炎本来就是罕见病，影像上和癌症区别不大，看不出来……”
“也应该？”林语鸣讥笑道。
“那倒不是，咱医院也没超声内镜，这都是最近十几年的新技术，大舅你没见过，想不到也正常。”罗浩安慰道。
“倒是你。”林语鸣的失落转瞬即逝，他捧着搪瓷缸子，“小螺号，我以为你是混不下去才回来的，现在看不是这样。”
“我很厉害的，回来的时候就跟你说了，大舅。”
“厉害还会回老家？扯什么淡，你der啊。”
罗浩汗颜。
自己不der，系统的开启方式有点der。
要是从易到难，而不是给出一个地狱级难度的开启方式，自己也不会被老板骂，被大舅鄙视。
“我老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你，但只有一点！”
罗浩乖巧的点头，“我知道大舅，吃线的手术少做。”
“你还知道！”林语鸣愤怒，低声骂道。
“知道，知道，大舅您放心，现在介入手术很多都不吃线的。”罗浩拍着胸脯作保证。
但说的话罗浩自己都不信，就更别说粘上毛比猴还精的林语鸣了。
“我给你淘弄了一身装备，以后要上介入手术，你把它们穿上。”
林语鸣慢悠悠的又呲溜了口茶，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箱子。
箱子极沉，林语鸣差点没拎住，最后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
“全套铅衣？！”罗浩哭笑不得。
铅衣的全身装备他见过，几十斤重，不亚于古代的重甲。
如果穿上这么一身，手术很难完成。
“能穿就穿，不能穿滚回协和去，老子我眼不见心不烦。”林语鸣骂道。
罗浩泪流满面。
自家老板让自己滚回东莲市，大舅又让自己滚回协和，合着自己成了没人要的可怜虫了。
算了，穿吧。
看来自己要抓紧时间完成第二阶段的长期主线任务，15个自由属性点至少要加5个在体力上。
要不然哪怕自己幸运值再高，没体力也上不去手术。
不过现在有“医疗组”，崔明宇在安贞做的微创手术也算自己的手术量。
罗浩有些欣喜，却又有些担心，生怕系统作出什么幺蛾子。
就像是拼多多的砍一刀，最后不给自己算，一番心机付诸流水。
几天后，罗浩见自己这面没做手术，系统任务的进度也在缓慢的增长。
电话联系后罗浩确定是崔明宇那面完成了几例手术，罗浩这才放心。
这算是薅羊毛吧。
至于薅的是崔明宇的羊毛还是系统的羊毛，罗浩就不管了。
44 网络时代的第一个都市传说
回到东莲市后，罗浩还是那个不显山不露水、医务处的小干事。
虽然罗浩决定卷起来，但患者不是想做手术就有的。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温友仁一直对罗浩笑脸相迎，罗浩也小心提防，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脑子抽筋给自己来一记暴击。
系统的长期主线任务每天都有进展，崔明宇在安贞是真的卷，罗浩很欣慰。
矿总这面在王国华出门诊全心全意收相关的患者后，手术量也迅猛攀升，连消化内科都颇有微词。
曾经胃肠镜室属于消化内科，可现在却被罗浩、陈勇、王国华占据。
消化内科李主任也想要去找林语鸣提个建议，但一想到那次全院会诊结束后林语鸣手拿搪瓷缸子、搂着温友仁说——给你机会你不中用的话时，一切都安静下来。
她是老派的医生，年轻时候开始无论是胆囊炎还是胃底静脉曲张，内科保守治疗无效后都要外科参与治疗。
在李主任看来这些事儿都是外科的活，所以哪怕罗浩带人“鸠占鹊巢”，却也相安无事。
林语鸣也在行动。
他亲自带医务处的几名得力手下入驻B超室和CT室，明面上的意思是排除安全隐患，让矿总安全运行。
但两个科室的主任第一时间明白，林语鸣是来找患者的。
林语鸣林处长的心思也很简单——都是患者，都是做手术，b超下穿刺手术做的多了自然没时间去做吃线的介入手术。
能少做几台是几台。
林语鸣虽然是放射学科科班出身，相当推崇介入手术，但那是别人做。
至于罗浩么，自己亲外甥，能少做一台也是好的。
几方面合力下，罗浩的手术数量迅速提升。
医疗组还有两個空缺栏，系统没有说明，罗浩也尝试把崔明宇拿下去，但没成功。
所以罗浩猜或许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他没敢随便用医疗组的名额。
身边王国华太老，陈勇又太年轻，每天神神叨叨的，罗浩还在观察。
现在罗浩平均一周能完成100+的介入手术，其中以囊肿穿刺为主，内镜手术为辅，真正需要白衣披甲的手术只有温友仁那找患者。
罗浩盘算了一下，估计第一场雪的时候自己能完成500+的手术量，元旦前不出意外的话就能完成第二阶段任务。
曾经遥不可及的15点自由属性点似乎近在咫尺。
随着患者越来越多，罗浩也越来越忙，他已经准备给体力值进行升级。
牛马的生活不好过，连草料都得自己备、升级体力都得自己卷。
就，很无语。
但罗浩已经做好准备，要把自己变成更加强壮的牛马。
一日，下班后，罗浩给母上大人打了个电话，报平安顺便说自己要留在医院加班。
“陈勇，想吃什么？”
“你稍等。”陈勇听到罗浩的问话后一下子弹起来，放下手头的工作去找护士。
有任何好事儿，陈勇都第一时间想起护士、女医生。
他有着良好的女人缘以及主观能动性。
过了十分钟，陈勇回来，把手机里的文档念给罗浩听。
罗浩并不在意东西多少，自己又不差那点。
而且陈勇虽然平时不愿意和自己说话，只愿意和护士说话，但他干活的时候还是任劳任怨。
再加上年轻、天赋高、心灵手巧，陈勇在“新”技术上已经有碾压王国华的趋势。
陈勇就像是一个女人专用的中央空调，对所有女人都温暖如春，罗浩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很快，奶茶先送来。
“罗浩，你帮我看病房。”陈勇拎起奶茶袋子，欢快的去妇产科。
妇产科也有罗浩的患者，所以订奶茶自然少不了她们的。
陈勇每每“自告奋勇”的承担起送奶茶的任务。
哪怕自家护士白眼相加也拦不住他。
罗浩真担心陈勇这个中央空调有朝一日会跑电，甚至殃及自己。
陈勇走了足足半个小时，等他回来的时候外卖的晚饭也到了。
“吃饭吃饭！”陈勇拿起筷子，双手合十，“平安无事。”
“管用么？”罗浩问道。
每次吃饭陈勇总会有些古怪的仪式。
“不知道啊。”陈勇又虔诚的向虚无摆了摆，“万一管用呢。”
“勇哥，我看小红书上有人说过一个仪式，好像挺有用的。”护士笑眯眯的看着陈勇说道。
“别听他们的，没几个正经回答。”
“为什么？人家说的信誓旦旦的。”
“都是网络段子。”陈勇道，“比如说前一段时间流传孙子陪护奶奶，把呼吸机拔了给手机充电，这就是标标准准的网络段子。”
“啊？不是真的么？我看说的挺像。去年咱们科不是还有一个患者的陪护嫌隔壁床的监护仪吵，把电源给拔了么。”护士问道。
“那是监护仪，呼吸机的电源是三个头的，手机电源是两个头的，不一样。”
罗浩呼噜呼噜吃着饭，早已经对陈勇的所作所为到了无视的程度。
“你作为医护人员竟然还信这个，简直太单纯、太可爱了。”陈勇称赞道。
“噗嗤~”
罗浩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喝了一大口百岁山才算勉强压下去。
真是没有角度赞美，也要硬找到角度赞美，陈勇这厮的视野也足够清奇，脸皮够厚，当着自己的面这些话他都能说得出口。
按说不用啊，罗浩瞥了陈勇一眼。
陈勇却一边给护士夹菜，一边说道，“用呼吸机的患者都在重症监护室，患者家属哪有进去的。再说，呼吸机都有备用电源。我实习的时候在重症监护室，忽然停电！”
小护士的眼睛瞪大，表现的很紧张。
“结果忽然间所有的呼吸机、监护仪都开始报警，声音大的能把房盖掀开。”
“这样。”
“当然了，不过从前也有类似的传说。”陈勇道。
“从前也有？那时候可没手机，哪来的传说。”
“你以为网络时代前的人们都没有娱乐？我师父说过，这种八卦不管是真是假，最吸引人眼球。古代的志怪小说，比如说最有名的聊斋，其实就是各种八卦的综合体。”
“呵呵呵。”小护士掩嘴轻笑。
姜文明么？罗浩也笑了，那人有点意思。
“有这么一个都市传说，据说有这么一家医院，每天早晨五点都会有患者病情加重，随即死亡。对了，是重症监护室。当时大家猜测这家医院肯定有冤魂，每天凌晨五点，天似亮未亮鬼呲牙的时候阴气最盛，鬼魂出来索命。”
“我听过这个传说！”护士眼前一亮，找到了和陈勇的共同话题，“后来解释说是每天一早都会有清洁工把呼吸机的电源拔下来，把吸尘器按上。”
“对，所以伱说的孙子充电那个都市传说，是清洁女工的都市传说的后继版本，是自媒体编出来吸引眼球的。你太单纯，以后可不能这么容易就上当。”
“嘻嘻嘻~”
罗浩抓紧时间把饭吃完。
陈勇和女生啰嗦起来，真心很烦。
但凡陈勇能把和女生说话的时间分一半用在手术上，现在已经碾压王国华了。
“勇哥，当时是通过报纸传播都市传说么？”护士问道。
“应该是。”
“通过电子邮件，而且清洁女工的事件不是杜撰的。”罗浩吃完饭，转身离开的时候回答道。
“别扯淡，有互联网才多久。”陈勇撇嘴，不信。
“电子邮件是由美国电脑工程师雷•汤姆林森于1971年发明的，上世纪九十年代随着冷战结束军用的电子邮件改为民用。”
“编，接着编。”陈勇认定罗浩是随口杜撰，拿起手机查找资料，验证罗浩说的是真是假。
清洁女工拔掉呼吸机电源这种荒谬绝伦的事情怎么可能不是杜撰出来的，陈勇觉得自己必胜。
罗浩一定是嫉妒自己，这些渺小的人类，哈哈哈。
“《开普敦时报》的1996年6月13日原刊里描述过，清洁女工拔掉呼吸机，给地板抛光机充电。报纸有局限性，但电子邮件没有，这件事情几乎是电子邮件成为民用后产生的第一个都市传说。”
“！！！”
“！！！”
“你不信的话搜搜看么，死了一个人开普敦医院的人就发现了问题。”
陈勇用手机搜索，还真有！
一个八卦，一个都市传说，竟然追溯到上世纪九十年代。
“喏，我说什么来着，千万别信。”陈勇悻悻说道，“都市传说都是骗人的。就一个患者意外死亡，他们为了诡异阴森，说成每天固定时间出问题。”
罗浩微微一笑。
“呀！下雪了！！”小护士见陈勇有些尴尬，刚想说点什么，忽然眼睛里闪着光，兴奋的跑到窗前。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要比罗浩预计的早了一些。
看着长期主线任务的进度条还不到一半，罗浩有些遗憾。
“叮咚~”
一声脆响在罗浩耳边传来。
Md！
罗浩骂道。
这是夜猫子上门。
罗浩希望接到一些任务，但绝对不希望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接急诊任务。
急诊急救，身体里的肾上腺素满溢出来，哪怕罗浩年轻也要代谢几个小时才能代谢完毕。
【急诊任务：冬雪？冻雪！。
任务内容：救治冻雪导致人数暴增的急诊患者。
任务时间：12小时。
任务奖励：医疗组成员位置栏+1。
注：系统根据接诊、救治患者的程度给与0.1-10的积分，积分达到100分可以取得最基础奖励。】
嗯？！
罗浩注意到这个任务有些古怪，系统玩的这么花么？
正常来讲只有各大游戏公司才会绞尽脑汁、花样翻新的来骗氪。一个系统，竟然也这么卷，何必呢。
罗浩只是腹诽了一句，便注意到最应该注意的点。
首先是冻雪，这东西可以说是天灾，一旦出现，尤其是赶在大家都去吃饭、回家的高峰时段，可能引起无数的连环车祸以及摔伤等等。
系统任务的描述虽然平淡，可罗浩嗅到了一丝不对。
其次是任务奖励丰厚，罗浩绝对不会认为系统会这么友善。
除了新手任务以外，系统都是以一副小气的形象出现在罗浩面前的。
“下雪啊，现在还不太冷，会不会有冻雪？”陈勇自言自语。
罗浩径直走出医生办公室。
“你干嘛去？”
“我出去看一眼。”
“一起一起！”
小护士见两人肩并肩离开，撇了撇嘴，一脸嫉妒。
坐电梯下楼，刚到一楼罗浩就看见一个拎着饭盒的患者家属本来好端端的走着，忽然平地打趔趄，“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艹！”
“淦！”
罗浩和陈勇同时小声说道。
拿出手机，罗浩把电话打给母上大人。确定母上大人在家，罗浩叮嘱千万别出门，随后打电话给林语鸣。
“林处长，下冻雪了。”
“嗯，你想怎么样？”林语鸣问道。
“急诊患者一定很多，我想去急诊科看看，林处长您现在和市中心血库联系一下，心里有数。”
林语鸣是老医务处长，几乎所有情况都经历过。
忽然而至的冻雪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当然，绝大多数医务处并不会未雨绸缪，有问题能解决问题就已经算是尽职尽责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那才是真正的都市传说。
防患于未然，根本不存在。
所以有以问题为导向的说法。
林语鸣叮嘱了罗浩几句，让他去急诊科坐镇，负责无名氏的签字工作。
最近急诊科安装了摄像头，罗浩去急诊坐镇的话可以在摄像头全程监控下完成签字等环节，增加了一点保险系数。
工作交代完毕，林语鸣忽然停顿了一下，沉声问道，“小螺号，你就这么喜欢急诊么？”
“啊？不喜欢啊，正常人谁会喜欢急诊。”
“既然不喜欢，那就躲远点，为什么感觉你对急诊这么上心呢。”林语鸣也奇怪。
按说只要精神没问题的人就不会喜欢急诊。
可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急诊，罗浩却很上心，这让林语鸣警惕起来。
“我在意不在意，急诊就在那。大舅我跟你讲，刚才我坐电梯到一楼就看见有人平地摔倒。这次的冻雪比前年还厉害，我估计今天晚上的患者少不了。”
前年也下过一次冻雪，急诊科人满为患，大多是车祸伤以及摔伤导致骨折的人。
林语鸣无声的叹了口气，挂断电话。
“我去急诊科，你在科里面准备，普外科估计会很忙。对了，别给国华主任打电话。”
“为什么？”陈勇问道。
“你看外面。”罗浩指了指门口。
雨夹雪，雪片落下后化成水，瞬间结冰。
几分钟的时间里，楼外面的场地上已经亮晶晶的，仿佛镜面。
还在步行的人们四肢僵硬，小心谨慎的一步步挪着，宛如木偶一般。
狭窄的视野里就能看见有行驶在医院里的车发生了追尾事故。
司机刚下车准备看看情况，一下子摔倒，后脑勺着地。
虽然距离极远，可“砰”的一声巨响罗浩与陈勇都能隐约听到。
幸好那个司机摔的不重，马上扶着车门站起来。
他茫然的看着瞬间变成镜面的地一下子愣住。
这是在医院，车速不快。
要是在车辆少一点的地方，以80迈的速度开车，根本就刹不住。
追尾还好，要是遇到新手司机猛打方向撞向对面的车……
后果不堪设想。
“国华老主任开车来的话太危险，你们今天二线是谁？”
“祝主任。”陈勇回答道。
这位是普外科的副主任，水平……只能说是一般，连温友仁都不如。
罗浩叹了口气。
就这环境，有谁就对付着用吧，没辙。
“我去急诊，你回科做好准备。”
罗浩说完，迈步走去急诊科。
急诊大楼的大门里面堆满了人，都是刚看完病走不了的，或者等人来接的患者、患者家属。
看着外面红呼呼的天、白花花的地面，人们的心也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他们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着，又或是打着电话叮嘱亲人开车注意。
罗浩瞥了一眼后来到急诊科。
……
……
温友仁正驱车赶奔巡视组的驻地。
他一直引而不发，并不是心存善念，而是等待一个实名举报的机会。
这种事儿肯定要一击致命，绝对不能留给对手反应的时间。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温友仁越来越感觉罗浩是一个真正的对手，自己不能忽视。
很可能一个小小的大意，就让罗浩、林语鸣翻了盘。
今天，就是机会！
可车开到一半，就遇到了冻雪。
老天爷像是故意和他做对似的。
温友仁的车加入了连环追尾中，几十、上百台车相互碰撞，都趴了窝。
……
……
急诊科正处于大战前的宁静，急诊外科医生背手站在诊室的窗前静静地看着，忧心忡忡。
尤其是急诊120的医生，五官都挤到一起，脸色难看的要命。
“备班的人在吧。”罗浩进屋后询问道。
“啊？”两人愣了一下，没想到医务处的人竟然来的这么早。
临床一线医生很不喜欢看见医务处的人出现，他们就像是冻雪一样，只要出现肯定没好事。
“在。”120医生回答道。
“走，检查一遍120急救车里的抢救用药，该带的都带着，做好出诊一次2个小时回不来的准备。”
急诊120医生更是愁苦，他深深叹了口气。
“小罗啊，你说我咋就这么命苦呢。”
“侯哥，怎么了？”罗浩问道。
急诊120医生叫侯东风，又矮又小，长得还有点老，和他的名字倒是般配。
“夏天，我凌晨3点出诊一起车祸，车歪到水沟里去了。”侯东风苦恼的说道，“我去了之后一看那情况，人肯定不行了，但特么人在水里面，你说怎么办？”
“你该不会下去捞人了吧。”
“不去也得去，周围连个人都没有。”
“报警的人呢？”罗浩问道。
“路人，早都没了。那地儿还偏，担架工说不会水，只能我下去把人捞出来。淹死的人那个沉啊，我差点没被拽下去。”
侯东风一边说，一边跟罗浩来到120急救车上。
车在临时搭建的车库里等着，司机正在大口的扒拉着饭吃。看见眼前的天气，谁都知道肯定有一场大战、恶战。
“后来呢，侯哥。”
“没啥，我拼死拼活把人拽上来，你说咱当急诊医生的不会水还不行？喏，你看看今天的天气，出门一趟没两三个小时根本回不来。”
“要是接一个破水的孕妇……对了小罗，医务处可得给我做主啊。”侯东风说着说着开始哀嚎起来。
“做什么主？”
“平时还好，破水的患者基本20-30分钟就能到咱矿总。今天这天气，你说要是在外面耽搁几个小时，孕妇生在车上怎么办？”
“……”罗浩一怔，他还真没想到过这件事。（注）
“我可是外科医生，不是妇产科的，简单的处置我会，但要是遇到在120上生孩子，再加上脐带绕颈，孩子分娩出来就全身青紫……”
罗浩听侯东风的描述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这都特么什么事儿！
“侯哥，你有被迫害妄想症？”罗浩问道。
“小罗，我觉得你才有被迫害妄想症。你看你，刚下雪就跑到急诊科来检查急诊抢救用药，你没病谁有病？”
“侯哥，你这……”
“啊？对不起啊小罗，不是骂你。哈哈哈。”侯东风尴尬的笑着，“我上学的时候认为社会上各行各业的专业人士兢兢业业，互助互利，业务精熟，恪尽职守，同心竭力地维持着社会高效稳定运转。”
“哈，怎么可能。”罗浩笑道。
他弯腰上车，扫了一眼，表情渐冷。
侯东风没发觉，一边啰嗦着一边跟着罗浩上了车。
“各个行业里充斥着大量的糊涂混子，少数明白人在无处不在的敷衍和推诿，就像是咱矿总，你看有几个好好干活的，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不过也行，勉强把集体工作维持在底线之上，整个社会运转得晃晃悠悠洒汤漏水。
从前有位大哥说过一句话，单位就是一艘大破船，看着破，但还能开。要是用力推动，小心……”
侯东风说着说着，猛然感觉一股凛冽的气息像是刀子一般割在脸上。
“小罗？”侯东风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小声喊道。
“盐水呢？盐水都没有么！”罗浩额头已经有火苗冒起。
……
注：我出120的时候最怕遇到的情况，幸好没遇到过。
我的班属于特别火的那种，前两天和主任闲聊，发现科室里80%以上的呕血患者都在我的班。
摊手，望天。
幸好没有遇到孕妇在120急救车上生孩子的经历。
45 冰天雪地里的井井有条
盐水？
侯东风怔了一下。
他从来没想过120急救车上会没有盐水。
那东西不是空气里随便长出来的么？
在哪东西不是抬手就有的么？（注）
“侯哥，盐水在哪？”罗浩脸上阳光般笑容消失不见，一脸冷峻。
“在这里。”侯东风收起笑脸，连忙走到罗浩身边放置盐水的柜子前。
随即侯东风赫然看见装盐水的柜子里空荡荡的，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抢救，把盐水消耗一空似的。
“不能够啊，车上备了好几十瓶盐水，怎么没了？”侯东风惊讶中四处寻找。
所有隐蔽的角落都被侯东风找了个遍，但他一无所获。
“你们就是这么准备的？”罗浩板着脸问道。
如果在从前，罗浩遇到类似的事情会叮嘱侯东风以后别犯了，一定要小心等等。
但经历过呕血患者那件事，又去帝都请教前辈，钱光明给罗浩解开了小小心结后，罗浩不知不觉有了转变。
自己是医务处的人，检查临床工作落实是本职。
而且120急救车上没有盐水，这种淡一般人都不敢扯。哪怕是医护人员，都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事实。
侯东风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尴尬的沉默了几秒钟，侯东风憋出一句话，“我问问护士。”
说完，他马上逃走。刚下120急救车，侯东风踩在冰面上脚打滑，差点没摔倒。
但他没敢停留，连滚带爬的去找护士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罗浩看着落荒而逃的侯东风的背影没有得意，而是凝神琢磨。
以前自己觉得大舅林语鸣略有点苛刻，但现在看来还真就像侯东风说的那样——各个行业里充斥着大量的糊涂混子，少数明白人在无处不在的敷衍和推诿。
要是没人盯着，120急救车上都会出现没带盐水的荒谬事情。
这事儿要汇报给大舅林语鸣么？罗浩还在琢磨。
“小罗，小罗，不好意思。”
很快护士一溜烟的跑过来。
因为太急，跑到一半脚下一滑摔在冰面上。
罗浩的心一下子软了，算了。
对临床来讲，林语鸣林处长就是凶神恶煞。一旦上纲上线，扣奖金都是小事儿，当班的护士还要被护理部那帮人拎着耳朵骂上两年。
护理部有多小气、多操蛋，罗浩心里一清二楚。
最能折腾女人的就是女人。
“慢着点，没事吧。”罗浩问道。
“没事没事。”护士连滚带爬的从冰面上爬起来，脚下一滑，又一下子摔倒。
罗浩叹了口气，下车把护士扶起来。
这个护士大约30岁左右，也算是老护士了。
“今天分检抢救用药核对有效期，刚干了一半就去吃饭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护士连忙道歉。
“道歉的话最没意义。”罗浩板着脸严肃的训斥道。
演技在这时候起了作用，他把林语鸣学的活灵活现，甚至还有一丝钱光明钱主任的“凶残”。
护士被吓的瑟瑟发抖，侯东风也像是被吓傻了的猴子似的躲在一边，连個屁都不敢放。
虽然罗浩年轻，但他们被一句话差点没说哭喽。
“抓紧查验抢救用药，立刻！马上！！”罗浩沉声道。
“好好好。”
“各种抢救用药多备一点，今天情况不对。别120车在外面回不来，车上要啥没啥。”
“好好好。”
护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逃过一劫，只是忙不迭的不断说好。
罗浩板着脸回到急诊科，开始检查急诊抢救用药。
有关于抢救用药的查验临床有守则，属于重中之重。
120急救车的事儿果然只是个意外，抢救室的用药备的很齐整。
这就好，罗浩又和手术室联系，麻醉医生整装待命，随时随地可以来急诊科插管。
“钉钉钉~”
还没等罗浩准备完毕，急诊科120报警的声音响起。
声音尖锐刺耳，似乎自带一种可以激发肾上腺素分泌的功能，让人听到就浑身充满力量与……焦躁。
负责出诊的内外科医生都探出头，一脸紧张的看着护士。
几秒钟后，护士高声喊道，“内科！”
侯东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回休息室休息，内科医生黑着脸披上一件军大衣狂奔去120急救车。
罗浩微微诧异，按说应该是外科才对，这见了鬼的天气，没想到第一个120出诊竟然是内科患者。
侯东风虽然开心了小下下，但还没等他坐下，“钉钉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这次他没那么好的运气了，是外科出诊，侯东风只好披上军大衣顶风冒雪去接患者。
罗浩没关注侯东风，而是琢磨急诊科还缺点什么。
想着，他拿起电话打给教管中心。
“柳主任，您好，我是医务处罗浩。”罗浩客客气气说道，“想问您借几个学生。”
“借学生干嘛？”
“今天估计急诊科会很忙，想借点劳动力帮着导诊、送患者。”
“……”
“不会让您为难，我这面自己借，先跟您汇报一下。”
“那行，只要在医院就没问题。”
罗浩挂断电话开始“摇人”。
摇人这项技能没有数字化显示，要是有的话怕是得比罗浩的手术等级还要高。
上到院士、国宝级的老医生、老专家，下到规培生、实习生，罗浩都能摇到。
因为有系统任务在，罗浩知道这次可能要面对很极端的情况，所以他尽量做最充分的准备。
只可惜无论怎么用心准备都绝对不可能让所有人满意，就连让罗浩自己满意都做不到。
忙完这些后，罗浩来到门口看着大院里的镜面，心里在琢磨还能做点什么。
大街上、大院里已经看不见人影，就像是有大魔导师施展冰系魔法把整个世界冰冻了似的。
世界荒芜，没有烟火气。
朦朦胧胧中能看见几个踉跄的人影脚步僵硬，一点一点在冰面上挪动。
罗浩注意到他们的膝盖都不能弯，脚掌要平平的落地，只要“走”的稍微快一点就会摔倒。
看那架势，罗浩觉得他们还不如直接来医院的好一些。
忽然间，一道影子出现在医院大门位置，是一台车！
光滑如镜的冰面上，那台车竟然以40迈的速度行驶，在一片银白中堪称风驰电掣。
一个漂移，私家车在冰面上划出弧线，随后里倒歪斜的直奔站在大门口的罗浩冲过来。
“！！！”
这是……真刹不住车。
罗浩看见私家车的四个轮子都不再转动，可车速丝毫不减。
冰面上的摩擦力真心弱到爆，罗浩甚至怀疑这台车能顺着冰面滑出东莲市。
罗浩躲进急诊大厅里，那台车最后径直撞在急诊科门口的大石狮子上。
速度不快，车看着有点惨，人应该没问题，罗浩猜想到。
“医生！救人！！”
一个男人拉开车门下来后狂吼。
下一秒，他一下子摔在冰面上。
右手手肘碰到地面，远远的罗浩就听到“砰”的一声。
骨折，尺骨鹰嘴骨折，罗浩看他摔倒的姿势就有了自己的判断。
“来个人！”罗浩大吼。
学生们还没到，担架工推着平车一溜小跑赶过来。
罗浩走出急诊大门，男人趴在地上急吼吼的说道，“医生，我妈不行了！”
“……”
罗浩沉默中拉开后排座的门，一个70左右的老年女性蜷缩在后排座位上。
因为刚刚的撞击惯性，她半边身子落在前后排的夹缝中，姿势怪异。患者一动不动，只有时不时的胸廓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罗浩招呼担架工，两人把患者挪出来。
担架工推着平车甩开膀子要一路狂奔，罗浩察觉哪里不对劲，连忙叫住他。
来到大厅，罗浩掏出蓝色鱼跃听诊器开始听诊并叫担架工去吧患者家属扶过来。
心音低钝、遥远！
诊断辅助ai给出——建议查64排主动脉ct的提示。
“患者怎么回事？”罗浩见担架工扶着男人踉踉跄跄走进来，第一时间询问道。
“不知道，我妈好好的，忽然说胸闷气短，喘不上气。还没等我拨打120，她就晕倒了。”男人手捂着右侧手肘急促说道。
“从前有什么病么？”
“从前就有高血压，别的没事儿。”
罗浩看着诊断辅助ai的提示，还是先送患者去急诊抢救室。
有了刚刚的巡查，急诊科所有人都枕戈待旦，迎来第一个患者，护士立即冲上来用水银血压计测血压，旁边有人按心电监护。
“罗医生，血压测不到！”十几秒后，护士说道。
急诊内科医生下医嘱，给多巴胺、间羟胺，患者血压渐渐回升到可以测量的水平。
罗浩推来急诊b超的机器，给患者做心脏彩色超声。
果然，和听诊的诊断一样，心包中-大量积液并发右侧胸腔积液。
这个患者可以直接甩手交给循环内科，但罗浩知道这么棘手的病人要是没有确定诊断的话相当危险。
诊断辅助ai虽然没给出最终确定诊断，但它还是给了一丝丝的线索——64排主动脉CT。
有可能是主动脉夹层，这个诊断在罗浩的脑海里已经留下痕迹，虽然后面还有问号。
“你。”罗浩看着患者家属，“找外科医生开个x光片，把手机号留下来，有什么事儿我和你沟通。”
“我妈怎么样？还能活么？”患者家属像是没听到罗浩的话似的，直接询问患者的情况。
他紧紧抓住罗浩的衣服，一脸紧张。
罗浩也很紧张，他生怕患者的骨折加重。
“先升压，然后我带她去做检查，再收入院。现在还有点时间，你最好先处置一下骨折。”
罗浩又劝了几句，男人这才去拍片子。
这时候几个年轻、朝气蓬勃的小医生赶过来。
“这里。”罗浩招了招手，“我是医务处的罗浩，林处长找你们来帮忙。”
实习生们连连点头，但罗浩被系统提升的精神力能觉查出来这些孩子们的抗拒。
也是，外面风雪交加，窝在寝室被窝里刷手机多好，谁都不想来急诊科忙叨，包括实习生。
“今天的情况大家也看见了，一会估计有很多外伤急诊，好好干，学分都包我身上。”
听到学分这个词后，几个实习生的眼睛亮了。
“老师，现在再来还行么？”一人很有义气的试探问道。
“行，今天晚上你么帮我，以后我有困难随时找我。”罗浩微微一笑。
几人纷纷去打电话。
因为前些年有个实习生半夜去蹦迪，回来的时候出车祸死了，科教处背了大锅，所以那之后这块就由医务处统管。
只是一点学分而已，罗浩自己就能搞定，根本不用林语鸣出面。
罗浩静静的看着实习生们打电话摇完人，问道，“医院的各科室都知道在哪吧。”
“知道。”
“知道老师。”
“伱。”罗浩指着一个男同学，“送这位患者去做x光，要是有骨折……”
“老师您放心，拍完片后我问放射科的老师结果，有骨折我把人送去骨科，今天是骨4接急诊。”实习生麻利的回答道。
罗浩很满意，点了点头。
年轻人，一听到学分，看起来很有精神！
安排完实习生们的工作，很快第一个真正的患者来到医院。
他捧着右臂，龇牙咧嘴，看样子应该是骨折。
这见鬼的天气导致车只能龟速前行，所以迟迟才到。
罗浩站在一边看着，机灵的实习生已经跑过去导诊。
简单询问后实习生带着患者去了外科诊室，不到三分钟就领着患者出来。
看样子是去x光拍片。
和罗浩擦肩而过的时候，实习生眨了眨眼，让罗浩放心，自己能顺利完成任务。
“叮咚~”
十五分钟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已顺利接诊一名患者，患者得到妥善处置，任务积分+0.2。】
果然可以，罗浩很欣慰。
有实习生的帮助，人手顿时富裕了无数，急诊科变得井井有条起来。至于急诊任务，罗浩关注，却又并不是那么在意。
能顺利把这见鬼的冻雪的夜晚熬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一排实习生站在导诊处，罗浩觉得心里托底、安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急诊抢救室里的患者血压回升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外伤患者被送来。
这场冻雪对东莲市人造成的影响远超往年，刚刚因为地面像镜子一样，所有车都龟速行驶，20迈都算超速，甚至10-15迈都刹不住车，所以产生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延迟。
骨折、骨折、骨折，一个接一个的患者被送走，罗浩又联系林语鸣，让林处长出面通知骨科5病区也接急诊。
不到半个小时时间，两个病区接了26个骨折患者。
虽然大部分打个石膏就能回家，但收入院准备做手术的患者也有8个。
有人导诊，有人看病，两台120急救车都没回来，暂时没有危重患者，一切井井有条。
罗浩把注意力放到急诊抢救室的患者身上。
那位患者经过多巴胺、间羟胺刺激肾上腺髓质释放儿茶酚胺，并直接作用并兴奋α受体，进而促使外周血管收缩，增加心肌收缩力和心输出量。
来的时候血压测不到的患者血压渐渐回升，已经到了60/30毫米汞柱。
一切都在渐渐好起来。
……
……
林语鸣在开车赶奔矿总。
类似的冻雪天气属于灾难气候，平均3-5年会遇到一次。
但这次是林语鸣记忆中最严重的一次。
晚高峰时间段，路上车辆多，速度虽然不快但也不慢。
忽然遇到冻雪，肯定有无数外伤患者，这一点毋庸置疑。
罗浩打来电话要慢诊的骨科病区接诊的时候，林语鸣就能想象到医院已经忙成什么样。
这时候在家肯定心绪不宁，数不清的事情要请示自己这个医务处长。平均5分钟接一个电话，林语鸣干脆开车出门赶奔医院。
一路上遇到大大小小车祸超过20起。
这还是林语鸣遇见的，没看见的肯定更多。
林语鸣甚至还遇到了分区医院的救护车出诊。
分区医院是从前的地方小医院，后来被收入医联体中，他们人员、技术水平都相当一般，120急救中心都不愿意派他们出诊，只拿矿总当牛马使唤。
林语鸣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初步的画面，矿总急诊科肯定有数不清的患者。
急诊科的走廊里人头攒动，所有人都焦躁不安，甚至会有殴打医护人员的恶性事件发生。
林语鸣想快一点，可车速一旦踩到20迈以上，就无法控制，差点没出事。
没办法，只能用5-10迈的速度一点点挪到医院。
见了鬼的天气。
把车停好，林语鸣直着腿一步步挪到医院大门。
不到10米的路，他走了将近3分钟，累出一身大汗。
脚踩在医院大门外的大理石上，林语鸣这才松了口气，急匆匆走进去。
不对！
潜意识里林语鸣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
在想象中喧哗、吵闹声像是烧开的热水似的咕嘟咕嘟的响声没有出现，转角后的急诊科走廊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吵杂的声音。
不可能啊，难道患者还没到？！
林语鸣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警惕。
普通小骨折的患者耽搁个一两个小时都不算什么，顶多骨折处充血水肿严重一点罢了。
林语鸣还见过小腿胫骨骨折的患者自己骑摩托从省城一路回来看病的患者。
但真要是急诊重症耽搁了几个小时，来医院后又遇到人山人海，再耽搁一会，那可就操蛋了。
这种患者是最容易出医疗纠纷的。
加快脚步，林语鸣走过转角处，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瞳孔急剧收缩。
一排身穿白服的年轻人站在急诊科导诊台前，严肃、认真的等候着。
见自己出现，一个年轻人小跑过来。
“你哪不舒服？还是送患者来的？”年轻医生问道。
虽然询问的并不专业，但却有人管，有人问。外面一片银白，满地是冰，这声问候在这样的环境里很温暖。
“你是谁？”林语鸣问道。
“嗯？！”年轻医生有些不高兴，但他还是耐下心，皱眉看着林语鸣，“你哪不舒服我送你去哪，我是谁重要么？能看病么？”
哈！
是实习生，林语鸣一下子明白跑过来的年轻医生是什么来路。
但凡在临床摔打几年，都不会和患者或是患者家属说出这么冲的话。
什么平等之类的根本不存在，现在临床要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待遇还低，全凭一口治病救人的仙气、全凭奉献型人格撑着。
像这么不会说话的医生，早就被投诉到医务处，现在正培训呢。
“实习生吧，我是矿总医务处长林语鸣。”
“你……啊？传说中的林处长？！”实习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但自尊心的作祟下又不好意思奴颜婢膝的说话，讪讪的不知说什么。
“你跟哪个老师，怎么有这么多实习生在。”林语鸣并不在意，直接询问道。
“我在内分泌轮转，医务处的罗医生召集我们来急诊科帮忙，说有学分。”
淦！
林语鸣心里骂道。
就罗浩鬼主意多，拿学分让实习生来帮忙。
还别说，真是个好主意。
实习生住在医院里，属于能来支援的最近的一批人，加上他们对医院熟悉、年轻力壮，还真就属他们最合适。
哪怕林语鸣冷静下来仔细掂量，也没找出罗浩半点问题。
当然，学分是严肃的，怎么能说给就给呢。和实习生这么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林语鸣最后找到罗浩的毛病，在心里训斥了一句。
“接诊多少患者了？”
“五六十了。”实习生道，“我们负责带患者去做检查，然后送去病区，现在还有几个同学没回来。”
五六十！
急诊科一晚上最高峰能看100多号患者，现在才几个小时，就这么多了！
刹那间，林语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自己已经很重视这次冻雪天气，但好像还是低估了它。
幸好罗浩在，林语鸣心里想到。
……
注：某一次出120，遇到重大刑事案件，伤者血压几乎归零。上车后，发现没盐水……当时想骂娘来着，就是不太习惯，吼着120司机一路飞驰，4分钟回到医院。
幸好没出事。
要不说强迫症都是一点点被逼出来的。
46 长大了，却又没长大
“罗医生呢？”林语鸣问实习生。
“在急诊室看患者，有了老年患者血压都没了……”实习生唠叨着，林语鸣没心思听，直接大步走进急诊抢救室。
罗浩站在抢救床边，眼睛盯着心电监护上的数值与图形，正在思考着什么。
“罗医生。”林语鸣沉声道。
“林处长？你怎么来了。”罗浩回头，见是林语鸣，“这么滑的路，开车不安全，你来这干什么。”
虽然是埋怨，但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关心。
林语鸣心生欣慰。
孩子还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不像从前那么懵懂。
有人处理杂事，自己能居中指挥，处理需要刷脸的事儿，那是最好。从前，林语鸣可没这种待遇。
虽然医务处并不需要做到最完美，混日子也行，但林语鸣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条一条鲜活的人命，能尽力还是要尽力。
自己勤勉一点，可能就有一个人被救回来，只当给自己行善积德，给自己儿子攒点福气。
虽然这么说很不唯物，但医护都靠一口仙气吊着，这本身就不唯物，很玄学。
如今有罗浩在，急诊科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哪怕自己仓促坐镇也达不到这个效果，林语鸣对此相当满意。
不错，
非常不错！
林语鸣微笑。
他今天心里面有些忐忑，心跳加速，总感觉有事儿发生。所以才赶过来。
看见罗浩把事情处理的明明白白，林语鸣觉得自己白担心了。
“林处长，骨科那面还是忙，再有就是重症监护室，要是能有随时待命的医生就好了。”罗浩安慰了一句后开始提要求。
林语鸣点点头，“我来安排，这个患者是怎么回事？”
患者家属在骨科打石膏，并不在，罗浩说话比较方便。
简单汇报病史，罗浩继续说道，“我考虑患者有主动脉夹层，需要急诊做64排CT。”
林语鸣看着朝气蓬勃的罗浩，心情复杂。
要不是自己亲外甥，但凡手下任何一個科员甚至科室主任敢这么说，林语鸣肯定一个大逼兜糊过去。
然后拎着他让他看看外面的地面，就这情况，怎么找人来加班？
更何况还是初步诊断。
林语鸣皱眉，“还有别的办法么？”
罗浩也知道这种天气把人从家里薅过来做64排CT有危险，他挠挠头，“林处长，机器我也会操作。”
“！！！”林语鸣无言以对。
罗浩的意思很简单，没人也行，只要自己给权限，他就能做。
至于资格，罗浩的中级证是林语鸣亲手办的，林语鸣心里明镜一般。
“林处长，患者的情况比较危急，也很棘手，就算诊断明确咱们矿总也做不了手术。”
“那怎么办？”林语鸣问道。
“摇人啊。”罗浩自然而然的说道，“我找我师兄飞过来做，要是诊断无误的话患者需要做象鼻子手术，咱矿总应该没做过。”
艹！
林语鸣直接骂了脏话。
治病救人归治病救人，可没罗浩这么治病的。
象鼻子手术是医生的说法，官方更简单，叫象鼻术，又叫主动脉弓置换手术。
因为主动脉弓形状近似于大象的鼻子，所以才有这个名称。
该项手术是心胸外科最大的手术，没有之一，业内认为其难度超过几乎所有心脏手术的难度。
别说是矿总，省城现在都没人敢拍着胸脯说百分之百能拿下来。
罗浩要在矿总做象鼻子手术？
患者死台上怎么办？现在医患纠纷闹的那么厉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林语鸣一脑门子官司，脑瓜子嗡嗡的。
“林处长。”
罗浩在林语鸣愣神的时候继续说道，“患者现在病情稍微平稳了一点，我想先带他去做肺部CT，看看情况。”
林语鸣叹了口气。
刚夸完罗浩长大了，结果他就给自己弄来一个大雷。
这都什么事儿。
林语鸣点了点头，罗浩开始招人搬运患者。
叫了4个男实习生跟着，兵强马壮，完全没有急诊科人手拮据的样子，一路浩浩荡荡赶奔ct室。
路上，罗浩凑到林语鸣身边小声说道，“大舅，我感觉患者是主动脉夹层，病情危重，没办法转运，只能请专家来做手术。”
“哼！”林语鸣冷哼一声，表达了自己对罗浩“多事”的不满。
“大舅，我师兄做这种手术成功率很高。”
“很高？”林语鸣抓住罗浩的“语病”，“是百分之六十还是百分之七十成功率？”
“嘿。”罗浩听出林语鸣的不满，没有继续说下去。
不管多高成功率，这类手术的死亡率要远超其他手术。
在医患纠纷3.0年代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林语鸣倾向于转诊。
心善的，联系好上级医院，绝不耽误时间也就算尽心尽责了，何必非要给自己惹麻烦呢。
罗浩这个小东西，白瞎自己刚刚还夸他长大了，懂得心疼人了。
眨眼之间这货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来到ct室，林语鸣一直阴沉着脸。
罗浩指挥实习生轻抬轻放，把患者放到机器上做检查。
扫描完，林语鸣眯着眼睛看影像。
他毕竟是国内最早的几批影像专业科班毕业的医生，临床经验丰富。
一搭眼林语鸣就笑了，罗浩这个狗东西竟然也有诊断失误的时候。
“罗浩，你是怎么诊断的主动脉夹层？”林语鸣言语轻松的说道，“反正我没看见有主动脉夹层的影像，来来来，你教教我。”
患者的ct很清楚，心包积液、右侧胸腔积液，右侧阻塞性肺炎、肺不张。
虽然肺部CT并不能诊断主动脉夹层，但经验丰富的医生总是能在肺部CT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注）
眼前被罗浩说得不做象鼻子手术就得死的患者肺部CT并无大碍，主要先对症治疗就可以。
林语鸣并不认为患者有主动脉夹层。
“大舅，肺部ct不能确诊，要不您和ct室主任商量一下？开机做64排？主动脉夹层可耽误不得，再说要是手术的话还得请人飞来，早几个小时是几个小时。”罗浩舔着脸笑嘻嘻的说道。
这时候的罗浩卑微到了极点，根本不像是平时阳光、正直的少年郎。
他就像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一样，虽然态度卑微，言语轻柔，但林语鸣确定自己只要不按照他说的办，罗浩甚至可能躺地上打滚、装死。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这都特么跟谁学的！林语鸣心中无奈。
“大舅，我有上中下三个……”罗浩见林语鸣不说话，便继续撺掇。
“滚！”林语鸣遏制不住心里的愤怒，破口大骂，“狗屁的上中下三个办法，你以为你是谁。”
只给一个方案，最后失败了就是给方案人的责任。
但给三个方案，最后失败了，就是挑选方案人的责任。
书里面那种油滑且隐秘的做法竟然出现在罗浩身上，这是林语鸣没想到的。
这孩子成长的真快，林语鸣第一时间找到可以夸奖罗浩的点。
毕竟是自家孩子，该夸还是得夸。
“大舅，还是得做64排主动脉ct。”罗浩恭恭敬敬的说道。
虽然表情恭敬，但他的语气却极其坚定，软磨硬泡，哪怕普通ct已经敲定没有任何问题。
“罗浩，过分了！”林语鸣严厉的说道。
“多做一样检查是小事，患者家属那面我去说。”罗浩死皮赖脸的说道，“可一旦疏忽，本来能救治的患者忽然猝死，我这不是担心您有麻烦么。”
“别您您的，伱一说您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林语鸣斥道，“影像在这儿，你告诉我哪里有主动脉夹层？！”
罗浩面对林语鸣的责问沉默。
可他没有放弃，用眼神祈求着。
真特么受不了……林语鸣看着罗浩幽怨、哀求的眼神，心生不忍。
一瞬间林语鸣想到了罗浩的父亲，自己那位已经故去的老友。
爷俩一个脾气，真特么的！林语鸣心里骂道。
“大舅，就这一次，要是没有主动脉夹层，以后您说什么是什么。”罗浩小声哀求。
“要是有，我特么把片子吃了。”
“别介，那玩意不好消化。”罗浩听出有一丝曙光，连忙说道，“那我替患者谢谢您了。”
“患者？”
“不不不，我谢谢您。”
林语鸣真是很无奈。
或许罗浩还在叛逆期吧，算了算了，想做就做吧。
林语鸣沉着脸去给ct室主任打电话。
虽然医务处是上级主管科室，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
况且这次操作机器的人不是ct室的专业医生，很多麻烦事儿并不比做一台象鼻子手术少。
只要涉及人，一切都没那么单纯。
足足联系了半个小时，林语鸣才“说服”ct室主任，打开了64排ct室的大门。
机器嗡鸣，开始运转，罗浩既当医生又当护士，和患者家属沟通、给患者埋针、打造影剂、做检查。
看着所有工作一肩挑的罗浩，林语鸣的情绪更加复杂。
罗浩真心能干，可他有点太能干了，总是找麻烦。
趁着片子还没出来的时候，林语鸣语重心长的说道，“小螺号，下面荔波县的县医院昨天被砸了，你知道么。”
“为什么？”
“一个患者吃抗生素后喝酒，急性过敏，在小诊所抢救没过来，被送去县医院。气管切开，一顿抢救，最后人还是死了。”
罗浩凝神操作机器，“顺便”和林语鸣闲聊。
“这是挺正常的事儿，患者家属不甘心？这有什么好闹的，吃抗生素又喝酒，这不是找死么。”罗浩问道。
“家里告到卫健委，说一个小病送去医院，结果医生操作失误，把气管切了。”林语鸣用实例警告罗浩。
“！！！”
“我承认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他们也理解医护人员。但你设想一种场景——只要不满、投诉，就能有收益，少则免除医院里花的费用，多则有几万、十几万、几十万的赔付。”
“换你，你怎么想？会不会心动？”林语鸣问道。
“我又不缺钱。”罗浩凝神看着机器屏幕，随口说道。
“啪~”
林语鸣一巴掌拍在罗浩后脑勺上。
“大舅，打这儿容易把人打傻了。”罗浩捂着后脑勺抱怨道。
“你认真点，这种情况在你未来的工作里很可能会遇到。”
“那也没办法啊。”罗浩无奈的说道，顺便看了一眼幸运值。
真心什么属性都想加，体力、精神、幸运。
系统给的那点属性点完全不够用。
如果可以，罗浩会把属性点都点满。
有这么高的幸运值加成护航，自己应该不会遇到不讲理的患者家属，罗浩心里琢磨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你想尽到一名医生的责任，也要分情况。”
“这个患者家属看起来挺通情达理的，大舅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语鸣的劝说又一次被罗浩给顶了回来。
狗东西，还是让事实教育他吧。自己跟他讲道理，说一句罗浩有十句等着。
林语鸣决定用事实说话。
而第一个事实，就是罗浩诊断失误。
见了鬼的主动脉夹层，林语鸣拿定主意后又一次看普通ct的影像。
根据他多年临床经验分析，患者没有主动脉夹层。
看片子出来他怎么说，林语鸣心里恶狠狠的想到。
“大舅，有问题！”
罗浩的声音打断了林语鸣的思路。
“有问题？哪里？”林语鸣看向64排主动脉造影的屏幕。
“这里。”罗浩的手点在屏幕上，“升主动脉刚出心脏的位置，有主动脉夹层动脉瘤！普通ct看不见，64排才能看见。”
林语鸣顺着罗浩手指的位置怔怔看着。
果然，那里有一个不太典型的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的影像。
真的是！
林语鸣没有为之前的话羞愧，当着自己亲外甥的面，说过的话都是放屁，罗浩那小子还能嘲笑自己不成。
看见主动脉血管瘤的时候，林语鸣觉得手有点麻。
棘手的患者。
主动脉夹层分几种，1型最难处置，不像其他分型，大概率下个大架子就能搞定，血管科能做。
眼前的患者属于1型主动脉夹层里最难的那种。
血管刚刚离开心脏就出现夹层，即使要做手术，手术难度也会飙升。
罗浩给自己惹了大麻烦。
林语鸣心里甚至有一点点小阴暗，这种患者查出来还不如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患者猝死，只是有可能出现医疗纠纷。
但查出来……又能怎样？
做象鼻子手术？
别说现在的矿总，当年全盛时期的矿总都做不了。
别说矿总，省城的几家医院又怎么样？象鼻子手术对他们来讲都不是常规手术。
和家属说明实情，遇到通情达理的还好说，但要是遇到那种矫情的，医疗事故、医疗纠纷的概率马上提升到80%以上。
就在林语鸣愣神的时候，他忽然听到罗浩的声音传来。
“是我，你义父。”
“正经事，你们医院做象鼻子手术成功率最高的老师是谁？”
“害，我这叫初心不改，从前叫老师，现在还叫老师。不像你，从前叫我义父，现在成副主任了就想改口。”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语鸣听的一头露水。
“我这有个1型的患者，影像资料一会给你传过去，患者状态不太好，需要抓紧时间做手术，越快越好。”
“韩老师啊，我不是不好意思麻烦他么。一想到找你比较仗义，算了，我问问韩老师。”
“挂了啊。”
说着，罗浩挂断电话。
“你联系的谁？”林语鸣问道。
“安贞的崔明宇崔主任。”
艹！
罗浩和安贞的主任都义父、义子这么交流了？回想刚才罗浩的话，林语鸣的手更麻了。
“大舅。”
罗浩凑到林语鸣身边小声问道。
“憋什么坏呢，有话就说。”林语鸣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患者情况危急，要做主动脉弓置换手术得准备至少20个单位的红细胞和1500ml的血浆。至于血小板啥的，能有是最好的。”
就知道罗浩没憋好屁，林语鸣恶狠狠的瞪了罗浩一眼。
“专家我联系，患者家属我去沟通，这都是小问题。但有些大问题得大舅您亲自出马才能搞定，您看……”
林语鸣一听罗浩称呼自己“您”，就一阵又一阵的头疼。
……
……
“同志，我是矿总院普外科主任温友仁，我实名举报医务处长林语鸣和医务处干事罗浩。”
温友仁抱着厚重的资料来到目的地。
进屋后，他等不及暖和过来，直接说明目的。
这事儿温友仁熟，因为他曾经干过。
很多年前一个和王国华齐名的老主任一直看不上温友仁，温友仁对他记恨在心。
老主任退休后没回矿总，而是去了一家私立医院，用自己的技术水平和人脉拉去不少患者。
私立医院的麻醉医生由他没有麻醉医生执业范围的爱人担任。
这就是温友仁的突破口，他耐心搜集了几十台手术的资料，最后实名举报，彻底把那位得罪他的老主任打倒在地又踩上几脚。
在温友仁看，当年的老主任横行霸道，去私立医院竟然为了收入高一点让他爱人动手麻醉，违反医疗原则。
自己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此时此刻，就如同彼时彼刻。
罗浩为了一己私利，超范围用药，给患者用说明书里没写可以入血的碘化油。
这就是医疗界的害虫！蛀虫！必须清理掉。
厚厚的资料里，有碘化油的说明书，有罗浩手术的手术记录、用药记录，一应俱全。
这些资料温友仁搜集了很久，一直没露出马脚，就是为了今天的雷霆一击。
实名举报，就算有人要保罗浩也保不住！
温友仁抱着那些材料，脸上露出微笑。
只是他的脸颊被冻僵，想象中的微笑有些狰狞，宛如冬天的饿狼。
……
……
罗浩的手机响起。
接听电话，是急诊科护士打来的。
患者报了危急值，之所以迟迟没出，是检验科觉得数值太离谱，所以做了复查，耽搁了时间。
血色素38g！
还没等手术，就要先输血。
这回不光是林语鸣，连罗浩都觉得头疼欲裂。
血色素要补到至少70以上才能手术，罗浩直挠头。
“我去和患者家属说。”罗浩叹了口气。
自己想要折腾，怨不得别人。
患者家属的确是骨折，他打了石膏吊在身前坐在急诊抢救室里忧心忡忡的等着。
罗浩回来后把他叫出来。
“你母亲的情况是这样。”罗浩先简单说了一下患者的情况，随后说道，“现在血色素太低，需要输血。”
听到输血之后，患者家属的眼睛一亮。
“医生，我有12本输血证！”患者家属说道，“可以免费输血！这不是问题。”
淦！
罗浩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有这么简单？开玩笑。
可越是如此，就越是难和患者家属解释。
罗浩看着系统任务进度在一点点的往前走，躺赢不好么？为什么要治疗一个难度这么高的患者？
念头在罗浩心里一闪，随即消散。
如果说患者还有一线生机的话，那肯定系在自己身上。
整个矿总能短时间内请来能做这么高难度象鼻子手术的人，只有自己。
算了，罗浩深深叹了口气。
“是这样。”罗浩解释道。
……
注：说到这里，还是要哀嚎一声。
前几天值班，又一个患者呕血。急诊处置，把主任从家摇来居中联系，和消化内科沟通随时上台套扎止血。
患者病情平稳下来后和主任抽烟聊天，主任说科里80%患者呕血都赶我的班。
耸肩、摊手、望天。
没办法，这就是玄学。
从前在胸外科的时候，15年，8例肋骨骨折并发主动脉夹层的患者都是我的班接的。
这种罕见并发症误诊约等于死亡，我没见别人的肋骨骨折的患者有猝死的，所以基本可以确定。
不过8例患者我都诊断出来了，靠的就是普通ct。
其中一例不明显，我大半夜刷脸，找我最信任的ct医生来会诊看片子才拿到确定诊断。
真心没办法，或许我退休后我们医院急诊数量会少一些也说不定。
残念。
47 连环夺命call
“现在献血证不好用。”罗浩小声说道。
“什么？！为什么不好用？！”患者家属怔住，傻乎乎的看着罗浩，仿佛他在骗人。
而且罗浩欺骗他的言语极其幼稚，无以言表。
当年献血的时候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怎么可能不好用！患者家属疑惑后开始愤怒。
一定是这个小医生想捞好处，在暗示自己什么。
“你先冷静一下。”罗浩也没办法，准备先安抚患者家属，等他冷静后再一点点解决。
“我献血的时候说好了，只要符合一定要求以后直系亲属需要血就能免费用，不管要多少都可以！”
患者家属情绪激动，表情有些狰狞。
话是这么说，但人家改口了，谁都没辙，罗浩心里想到。
当年针对献血的说法类似于庞氏骗局，现在回想起来罗浩感觉真心很操蛋。
“罗浩，你先去看患者。”林语鸣走过来，沉稳而淡定，“我和患者家属解释。”
罗浩微微犹豫，但还是把问题交给林语鸣。
“你好，我是矿总医务处处长林语鸣。”
罗浩离开的时候听林语鸣先自我介绍。
回到急诊抢救室，急诊内科医生开始和罗浩汇报采血化验的结果。
她给患者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小罗，要不收入院吧。”
“嗯。”罗浩点头。
“住院单我开好了。”急诊内科医生早就开好了住院单，见罗浩点头，兴奋的说道。
“收到哪个科室？”罗浩问。
“循环内科啊。”
“收icu吧，我通知胸外科去会诊。”罗浩伸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太阳穴砰砰砰的跳着，头疼欲裂。
急诊内科医生不知道64排ct的结果，但她没多问，这种患者本来也不是急诊能治疗的。
要是没有医务处的插手，她一早就把患者送去循环了。
不管哪科，只要不在急诊就行。
罗浩轻轻滑动鼠标，看着患者的化验指标。
忽然，他的手停住。
O型，rh阴性。
患者竟然是熊猫血，和自己一样！
罗浩最清楚这种血型的少见，市中心血库即便有相关的血，最多也不超过5u。
而最大可能是——没有这个类型的备血。
“熊猫血？！”急诊内科医生也看见刚回来的血型，惊讶说道。
本来患者就病情危重，活下来的概率并不高，再叠加熊猫血……从某种意义上讲，基本已经判了死刑。
急诊内科医生惊讶后马上开新的入院通知书，别死在自己手里就行。
开完住院单，准备收入院，罗浩去和林语鸣汇报情况。
他来到狭小的沟通间，见患者家属眼睛红呼呼的，吊着石膏的绷带已经断裂，似乎刚刚情绪激动，但现在已经缓和了一些。
林语鸣安静的坐在他对面，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
“林处长，患者是熊猫血。”罗浩进来直接说道。
“？！”林语鸣微微动容。
“我有個办法。”罗浩轻声说道。
“什么办法？”
“我有熊猫血的互助群，可以在群里问一下，大家对相互救助还是很积极的。说明情况，周边市县能来献血的人应该有几个。”
“你怎么有这个群？！”林语鸣一句话说完，忽然安静下来，他死死的盯着罗浩。
罗浩也是熊猫血！
要不然绝对加不进去这种群。
“林处长，我先去献血吧，麻烦您联系一下血库，我这就过去，尽快拿到红细胞。”
林语鸣又一次听到“您”这个字。
每次听到罗浩说“您”，都没什么好事儿。
这次尤其过分。
但患者已经报了危急值，生命垂危。罗浩还年轻，去献点血没什么，林语鸣想了想也就释怀了。
先献400ml……不，献200ml，然后再想办法。
虽然200ml血对患者来讲属于杯水车薪，但毕竟是血，还是罗浩这种年轻人的血，不是生理盐水，用处肯定有。
血里面应该满满蓬勃的生命力吧。
为了争取时间，林语鸣坐镇急诊科，和血库联系，罗浩自己开车去献血。
最近几年，急诊用血能勉强维持，但也只限于2-4u。中心血库给了血，患者家属也要找血源去献血，把亏空补上。否则的话再想要血，没有任何可能。
这些，罗浩都知道。
但那只是普通情况，真正凶险的是熊猫血的患者需要海量的血，就如同眼前。
上车，quattro在雪地冰面上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别的车开不动，带着quattro的“标志307”能开动。
罗浩试了试，感觉能开30迈，便停下车，在熊猫血的群里留言后自行开车去市中心血站。
……
林语鸣一脑门子官司。
安抚患者家属，送患者去住院，叮嘱icu的医生护士，和血库联系。
急诊科还在不断地有新患者来就诊。
幸亏罗浩一早找来十几名实习生，急诊科的人手才没那么紧张。
要是没有罗浩的先见之明，怕是现在急诊科已经开了锅。
罗浩的确好用，无论是技术水平还是组织能力都很不错，林语鸣一边忙着一边给罗浩中肯的评价。
但就是心太软，太容易感同身受，这是年轻人的通病，和他爸一样。
在临床磨上五年，也就淡然了，这种事儿强求不得。
林语鸣对罗浩的“任性”无可奈何，罗浩像极了自己那位故去的老友，父子血脉相承，这也难免。
希望他能早点成熟起来。
早知道现在医疗系统这个情况，当年就不让罗浩选医生这个职业了，林语鸣有些后悔。
都是唯物主义者，可特么的偏偏让医护用一口仙气吊着。
现在对医护人员都只讲奉献，不讲唯物……
就在林语鸣吐槽、懊悔的时候，120急救车的声音传来。
林语鸣坐在导诊台后面，没有站起来，只是看着实习生忙碌着。
“两个平车，要两个！并排放着，小心点！”侯东风的声音响起。
“？？”林语鸣怔了一下，难道是说相声的孙越来东莲市叫120急救车了？要不然怎么会要两个平车并排。
120急救的入口一阵喧哗，但很快安静下去，只是偶尔有声音传来。
过了足足3分钟，4个实习生和护工推着两个平车进来。
林语鸣看了一眼，哪怕老辣如他也一下了怔住。
三个男人侧身躺在并排的两辆平车上，他们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的头埋的深一点。
虽然看不见全容，但林语鸣判断患者……们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他们的姿势古怪，身上盖着蓝色的一次性无菌单保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林语鸣拦住侯东风问道。
“林处长！”侯东风立正，但听到林语鸣的问题后，哭笑不得，“三个人在家玩的开心，摆成州字，拔不出来，才叫的120。”
“啥？”林语鸣恍惚间没听懂。
但话音刚落，林语鸣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州”字，林语鸣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直视这个字。
“送肛肠。”林语鸣皱眉，很不高兴的说道。
平时这事儿也就是个八卦，但赶在风雪交加的恶劣自然灾害的时间点，这就是占用公共卫生资源。
毛病！
“好。”侯东风刚要去，有几名实习生已经抢着推人。但他们只推了几步就停住，一个实习生回身问道，“老师，两个平车，怎么上电梯？”
“！！！”林语鸣无语。
的确，这是个难题。
但他没心情管摆成“州”字的三个男人，让侯东风为难去吧。
因为林语鸣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才能把三人送上电梯，送去肛肠科。
林语鸣目送平车远离，依旧静静地坐在导诊台后，心绪不宁。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里总是很忐忑，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哪怕是坐镇急诊科，这种感觉依旧存在，没有消失。
林语鸣知道应该和冻雪没关系。
患者再多，哪怕出两起医疗事故，对成熟老辣的医务处长来讲都不算事儿。
自己已经坐镇急诊科了，扪心自问，全国上千家三甲医院的医务处长谁能做到自己这样？
问心无愧，有医疗事故那也是命。
患者、当班的医生命不好，自己反而没有首当其冲。
可随着时间推移，林语鸣心中越来越忐忑，他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干脆站起来背着手去巡视病房。
第一家肯定是骨科，今天收的患者至少有8成是骨科骨折的患者。
林语鸣来到骨科的时候第一眼就看见满走廊的加床。
这还是轻症患者打过石膏就回家的结果，所有患者都需要手术。
估计明天骨科有的忙了。
林语鸣看见一溜小跑、脚不沾地的护士，便问道，“值班医生呢？”
“林……林处长！”护士马上指了指骨科自己的重症病房，“在看患者。”
“什么患者？”
“失血性休克，诊断好像是股骨干骨折、骨盆骨折。”
“去忙吧。”林语鸣背着手走过去。
骨科的值班医生愁眉苦脸的坐在病床前，眼巴巴的看着心电监护。
“患者情况怎么样？”林语鸣走进去后直接问道。
“林处长，您怎么来了？”骨科医生站起来，“他是您家的……”
“不是，今天冻雪，我巡视一下医院，看看有没有什么困难。”
“林处长，患者后腹膜血肿，骨盆骨折，急需输血。”骨科医生一点都不客气。
输血，已经把他给难死了。
林语鸣又一次听到输血这个词，眉头紧锁。
“患者家属组织去互助献血了么？”林语鸣问道。
“组织了，但雪大路滑，人还没到。估计红细胞最早天亮之后能到。可您看患者的……”
骨科医生无奈的瞥了一眼心电监护。
患者血压很低，泵着升压药，补着液体，但高压只能在75-80毫米汞柱附近波动，典型的失血性休克。
林语鸣知道怎么办，可他却没有直说，很犹豫。
“林处长，从前都是介入科做手术。我觉得这事儿应该属于血管科，您看我能不能给患者转过去？”骨科医生见林语鸣沉默，便想甩锅。
林语鸣瞪了他一眼。
骨科医生说的倒不错，本身这病是血管破裂，血管科治疗也没错。
但还是那句话，单纯的介入手术不挣钱，血管科忙着下大架子，根本不做这类止血的急诊手术。
从前都是介入科在做，但介入科能做手术的人都被南方挖走后，遇到类似的情况矿总就开始抓瞎。
但现在么……
林语鸣犹豫再犹豫，再三犹豫，2分钟后摸出手机。
“罗浩，献完血了么？”
“那就好，慢点开。你身体怎么样？”
“现在有一个骨盆骨折、失血性休克的患者需要手术。”
得知罗浩身体没问题，听声音中气十足，林语鸣还是把罗浩给call了回来。
这属于夺命call的范畴。
要不是万般无奈，林语鸣也不会在一名医生刚献完血后还要求他上介入手术。
尤其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外甥。
骡子啊马啊那种大牲口都不能这么用，但人有时候就是不如牲口。
但事到临头该用还得用，林语鸣也很无奈。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林语鸣为自己解脱。
“林处长，能做介入手术？”骨科医生惊喜交加。
“嗯。”林语鸣心情不好，有些恹恹的点了点头。
心里的忐忑愈发浓郁，或许是因为罗浩献血后要上手术吧。
“你和患者家属做交代，催着去献血，另外做介入手术术前准备，抓紧时间把人送去介入手术室。”林语鸣道。
“好咧！”骨科医生也不甩锅了，连忙应道。
类似的患者只要做介入手术封堵出血血管就可以，其余的只剩下输血、补液。
s级难度的病瞬间变成b级难度。
林语鸣安排完一切后没有如释重负，而是心情恹恹，坐立不安。
他披着军大衣站在急诊大门口等罗浩回来。
过了足足1个小时，才看见罗浩的标志307出现在视野里。
林语鸣身披着军大衣也被冻的够呛，但他心里有愧，一直没回去取暖。
“回来了。”林语鸣见罗浩下车，脱掉军大衣给罗浩披上。
罗浩诧异，随即明白林语鸣的心思。
“大舅，没事。”罗浩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年轻着呢。”
年轻，真好。
“刚献完血就要穿铅衣做手术，唉。”林语鸣愧疚无限。
“有铅衣呢！大舅伱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罗浩微笑，安慰着林语鸣。
林语鸣仔细观察，罗浩虽然精神头不错，只是脸色有些白，应该是失血导致的。
“小螺号，你献了多少血？200还是400？”
“400.”罗浩笑道。
“400有点多，你多注意身体。”林语鸣拍了拍罗浩的肩膀，“手术做不下来就算了，止血对症治疗，人未必能死。”
“我知道，大舅。”
罗浩和林语鸣径直去了介入导管室。
患者已经被送来，血压70/40毫米汞柱，失血性休克状态在加重。
想来也是，一直有血管在出血，输进去的还只是盐水，血液稀释，各种负面效应都出来了。
罗浩看了一眼患者的片子，对病情做到心中有数，便转身去穿铅衣、刷手。
林语鸣一直跟在罗浩身后，沉重的装备一件件披在罗浩身上，林语鸣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特么靠一口仙气吊着，这本身就很不唯物。
给罗浩戴上铅帽、铅镜，林语鸣再次叮嘱做不下来就算了，别硬撑着。
罗浩认真答应，开始刷手。
视野右上角的系统面板中，任务进度条已经到了2级。
有实习生帮着送患者，有林语鸣坐镇，矿总急诊收治能力提升了不是一点半点，罗浩很欣慰。
多了一个医疗组的人员“编制”，应该把陈勇加进来。
陈勇毕竟年轻，比王国华有潜力。
长期主线任务也该完成了，罗浩笑了笑。
献完血后身体的确有些疲倦，身上的铅衣比以往更沉重，罗浩觉得自己的活动受限，真想脱掉铅衣好好回回血。
但有林语鸣在一边，这个如意算盘是不可能的。
罗浩抗着山一般的重量走进手术室。
刚献完血，没有助手，几十斤的铅衣，这些都变成了debuff压在罗浩身上，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等长期主线任务完成，那15个自由属性点一定要加到体力上，罗浩又一次想到。
这15个自由属性点已经被罗浩用过无数遍。
现如今罗浩也只能自己给自己画大饼，这样的话人能精神一点。
消毒。
简单的动作让罗浩格外疲倦，四肢百骸有无数困倦涌起，手里的消毒钳子都极其沉重。
气密铅门关闭，罗浩看了一眼时间。
已经6点半了。
折腾了一夜，自己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抓紧时间把手术做完吧，希望能做下来，罗浩心里想到。
铅化玻璃外，林语鸣心事重重。
手机忽然响起，把林语鸣吓了一跳。
“林处长，你们献的血我这面做完了，派救护车来取吧。”
是市中心血库的人打来的。
“好，我这就让人去取。谢谢了啊！”林语鸣道。
“你们献血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样了？让他静卧休息，不让他献那么多，他非不听。”
“？？？”林语鸣愣了一下，眼前出现罗浩有些苍白的脸庞。
静卧，休息？
他披着几十斤的铅衣在做手术。
“抓紧时间取吧，6个单位的红细胞，别搞错了。”
林语鸣的手一僵，瞳孔紧缩。
“你说错了吧，应该是2单位红细胞。”林语鸣颤声问道。
“没错，是6个单位。我都说一次不能献那么多血，你们单位的小伙子说患者需要的多，他还年轻，就一下子献了1200毫升。”
林语鸣的脑子“嗡”的一下。
罗浩，你个混账狗东西！嘴里没一句实话！！
“让他多休息，哪怕年轻，那也是1200毫升血。后来啊，血管都抽瘪了，我们护士没抽过这么多，手都直哆嗦。”
直到那面挂断电话，林语鸣都没注意到，他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飞来飞去，什么都听不清楚。
如果是别人，此时此刻林语鸣愿意给他所有的称赞，并且去院里申请各种荣誉。
但那是自己亲外甥！
这个狗东西回来的时候还信誓旦旦的说只献了400毫升血。
要知道他献了1200毫升血，说死都不能让他上手术。
但是！
手术已经开始。
林语鸣的手轻轻颤抖着。
罗浩的手也轻轻颤抖。
献血的后遗症展现出来，罗浩瞥了一眼铅化玻璃，找了个死角把铅裙蹭开一道缝隙。
借着踩线的功夫稍稍回了口血。
直到能量转化，罗浩才精神了一些，手也暂时变稳。
手术做的很慢，正常的话骨盆骨折的栓塞手术罗浩用1个小时就能完成。
但因为身体进入虚弱状态，罗浩用了将近2个小时才准备栓塞最后一根血管。
这是一个负反馈的过程。
身体虚弱，手术时间延长，沉重的铅衣让身体进一步虚弱。
再加上患者的情况还很复杂，有5根血管出血。
直到栓塞到最后一根血管，罗浩才停住动作，喘着粗气回复精神。
“罗浩，行不行了？不行休息一会。”林语鸣按下对讲器和罗浩说道。
“林处长，没事，马上做完。”罗浩转过头，给了林语鸣一个笑脸。
狗东西！
林语鸣见罗浩虽然笑，可铅镜下面的脸颊难以掩盖的苍白，心疼无比，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
“有糖么？给我来一瓶，要10的。”
“有。”护士马上打了一瓶10%的葡萄糖，又剪了输液管，一头放在葡萄糖瓶子里，一头顺着口罩缝隙塞到罗浩的嘴里。
10%的葡萄糖齁甜齁甜的，粘嗓子。
要不是感觉自己有点低血糖的征兆，罗浩说什么都不会喝。
几口糖喝进去，罗浩清晰感觉到黏膜吸收了糖分，迅速转化成人体需要的能量。
精神一振，罗浩眯了眯眼睛，又努力的吸了几口糖。
“好了。”罗浩把输液管吐出去，轻声说道，“顺便帮我把气密铅门关上。”
“罗医生，要不要歇歇？”护士也看出来罗浩处于强弩之末，便劝道。
“手术做完的。”罗浩笑笑。
透过铅化玻璃，罗浩看见眉头紧锁的林语鸣。
气密铅门缓缓关闭，罗浩沉心静气，栓塞最后一根血管。
【人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
罗浩的手机响起。
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语鸣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罗浩罗医生么，巡视组接到实名举报，举报你你违规用药，来我办公室一趟。”
！！！
林语鸣的手一僵，手机落在地上，砰的一声。
Mb！
难怪今天忐忑不安！
上架感言
诸位书友大人：
展信悦。
今天中午12点上架，凌晨三点的更新已更，别漏看。
原本想着中午一起更，但想想还是算了，每天凌晨更新是一种习惯，不要去打破。
12点的上架章节当做加更好了。
上架当天还更新免费章节的书应该不多，还是要提醒读者大人们，别漏看。
开书后一直没开单章，只是默默更新。
《白衣披甲》近三十万字的免费期里很多次想写个单章，但最后都没写。
留在上架感言一起说吧。
今年流年差了点，发生了些事，不太顺利。
人在不顺的时候就会多想，渐渐的，我感觉自己知天命了。
算了算，也快五十了。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老夫子诚不我欺。
我有了一些改变，乐天知命了一些。但没躺平，以后更多的应该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
码字、写书、讲故事的确能让我很欢乐。
昨天晚饭前修改上架章节后我和媳妇说，写的真好啊！可成绩却不太好，奇怪。
我很少自夸，也很少在修改章节的时候觉得自己写得好。很多情况下这种好都能共鸣，希望是这样。
成绩好不好是一回事，努力讲一个好故事是另外一回事。
文好可破这类幻想早已经不琢磨了，只希望能讲给读者一个好故事。
不辜负读者大人们订阅的小钱钱，也没辜负我的时间。
医疗文始终都是小众题材，偏专业一些，这是没办法的事儿，只能石头上雕花，涉及专业尽量简单易懂。
有关于这一点，我想过很多。
回首往事，直播间是码字十余年看到一线生机，拼命把能讲的都讲给大家听。
2002前半段算是我自己的回忆录，这本书写的很h，是我自己最得意的一本书。
治愈系的时候情绪不正常，开始就跑偏了，一個好想法，现在回忆蛮可惜的。
白衣披甲这个故事我很满意，写到10万字的时候觉得自己又长进了，更是满意。
我一直认为网文读者是宽容度最高的读者，没有成绩是自己的事儿，没写好，也和风口有关系。
拿出满满诚意，糟老头子努力写出让读者大人们会觉得好看的故事。
接下来肯定是要求订阅的。
毕竟成绩越好动力就越足。
这么看，似乎也没太知天命（笑脸）。那就顺其自然，毕竟还没到知天命的年纪。
最后，糟老头子奋力疾呼。
求订阅！
求订阅！！
求订阅！！！
中午12点，不见不散。
此致
敬礼
真熊初墨
48 霸王卸甲（盟主萉垟加更）
“林处长，怎么了？”技师小赵弯腰捡起手机，竖着耳朵想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林处长对临床来讲如同凶神恶煞，到底是什么人把林处长吓的手机都拿不稳。
林语鸣有些茫然，他下意识接过手机，但下一秒却又像手机是烧红的烙铁似的把手缩了回去。
目光透过铅化玻璃看向罗浩，林语鸣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早已老眼昏花，心生退意。
罗浩身披重甲，已经肉眼可见的虚弱。
但差最后一根血管没栓，他还在坚持着做超选。那副倔强、不屈，就像是最后被洪水卷走的老友一样。
不干了！
Md！
有什么好干的！！
一瞬间，林语鸣有了撂挑子的想法。
“领导，您稍等。”林语鸣接过手机，言语尊敬，但声音却冷若寒冰，“罗浩在做手术，我这就把手术停掉去汇报工作。”
说完，林语鸣按下对讲器。
“罗浩，手术……什么时候做完？”
虽然想撂挑子，但林语鸣本质上还是临床医生，和机关的那些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哪怕撂挑子也得手术做完，这种执念属于林语鸣三观的一部分。
只是
罗浩有些可怜。
何必呢，何苦呢。
渡人者不渡己，医人者不自医。
老话说得没错。
“林处长，马上就结束。你放心，这次超选一定成功。”
罗浩的声音虽然依旧阳光，但却带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很明显他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哪怕再年轻、再身强力壮，也扛不住失血1200ml后披甲临阵。
“稍等。”
林语鸣说完，把电话放到一边，一脚踢开气密铅门走进手术室。
“还踩线呢！”罗浩马上停止踩线，惊讶的看着林语鸣。
发生什么事儿了，大舅竟然直接闯进来。
手术的问题？不可能啊，整个矿总能做这类手术的人根本没有，大舅没这个本事。
罗浩有些疑惑。
林语鸣来到罗浩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帝都来的？”罗浩皱眉。
“是。”
“林处长，麻烦您把手机拿来，我和那面说几句话。”
这孩子……
林语鸣叹了口气。
他以为他是谁！
真特么以为他是天王老子？还是龙傲天？歪嘴战神？
林语鸣心里无数腹诽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如果这些牢骚话可以化形的话，罗浩早就被直接冲到大洋彼岸去了。
“林处长，我先沟通一下。人家找我，我总要说清楚在做手术，无论如何态度得端正不是。”罗浩又加重语气。
“好。”
林语鸣也没什么好办法，拖一会，自己打几个电话问问情况。
讲真，遇到这种事儿林语鸣的手也麻。
没想到温友仁玩这套！
林语鸣拿了手机回来，放在罗浩耳边。
一身铅甲，透明的铅化玻璃面罩，罗浩就像是未来战士似的歪了歪头。
“喂，您好。”
“我是协和罗浩罗博士，请问您是哪位？”
罗浩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视野右上角34点幸运值。
电话那面“啊”了一声，随后忽然安静下去。
“喂？您能听到么？我在介入手术室，信号有点不好。”罗浩又问道。
“能，你是矿总医务处干事罗浩？协和毕业的？三年前，你是不是在帅府胡同1号楼的重症轮转？”
“是，请问您……”
“哦哦哦，伱先做手术吧。”那人忽然义正言辞地说道，“人命关天，手术要紧。我这面有点情况跟你了解一下，都是小事，你放心。”
“那行。”
罗浩说完，吁了口气，铅化玻璃面罩上起了一层白雾。
“挂了吧。”
林语鸣挂断电话，直勾勾的看着罗浩。
他听到了刚刚所有的话，心里有些猜测，但却不敢想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
自家的小崽子真要逆了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林语鸣“清醒”了一点，旋即把自己的猜测全部否定。
“大舅，没事，放心吧。”罗浩压低声音安慰林语鸣。
“你……”林语鸣差点一脚踹过去。
“真没事，你先出去吧，我把手术做完再说。”罗浩把林语鸣撵出去，又开始手术。
林语鸣心神不宁的走出手术室，关闭气密铅门。
他的眼睛已经开始不聚焦，看什么都是重影，虚弱的就像是一腔子热血都抽走了似的。
罗浩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是人家打个电话，这面按规定交罚款就可以。
温友仁实名举报，能这么简单？
这次不扒层皮肯定过不了这关。
还是自己大意了，以为身正不怕影子歪，温友仁找不出来毛病。
没想到这条疯狗竟然无事生出是非。
林语鸣深深的自责着。
过了这关，把罗浩撵走，自己也混日子。他要有本事回帝都就回，回不去自己舔着老脸去找刘海森。
在省城打黑工也比在矿总强。
至于矿总，就这么烂下去吧。
林语鸣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琢磨找谁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尝试打了几个电话，但刚提了个开头就遭到所有人明确的拒绝。
谁都不肯沾这事儿。
这种事情也不是东莲市的人脉能解决的。
就在林语鸣迷茫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打开。
“这么进去合适么？”一个穿着中山装、剃着小平头的中年男人问道。
“穿隔离服、带鞋套、帽子、口罩就行。”
林语鸣站在走廊里眼睁睁看着自家大院长蹲下，拿着鞋套准备帮小平头套上。
！！！
正主来了！
他们怎么来手术室了？！
难道事情紧急，要把罗浩从手术室带走？！
无数疑问在林语鸣的心里冒出来，一股子危机感萦绕全身。
曾经就有领导正在看会作报告的时候被带走的先例，可做手术被带走……
林语鸣没听说过。
医护人员都是蝼蚁，犯不着人家兴师动众。
这个念头在林语鸣心里生出来，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有问题。
“秋波院长，让我来，让我来。”林语鸣一溜小跑过去。
“来看看罗浩手术。”李院长蹲在地上，胖乎乎的肚子是他蹲下唯一的阻碍。
他只蹲了十几秒，脸就涨得通红，估计是肚子里的下水挤压膈肌上顶，心脏跳动都受到影响。
林语鸣第一时间也和李院长似的蹲下，帮人穿鞋套。
“不用不用。”一人说道，“你教我，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没事，很简单。”林语鸣说着，看见一人拿起鞋套打开后戴在脑袋上。
“……”
林语鸣不动声色，帮人穿上鞋套后，也拿了一个鞋套戴在头上。
他没笑话这几个人，都不是医疗口的，谁知道这东西干什么用。
别说是他们，前几年闹瘟疫的时候用n95，自己一个科班出身的医生都不知道那东西怎么戴，需要专门学。
“罗博士的手术做得怎么样了？”一人穿戴整齐，头顶着鞋套，平淡问道。
“唉。”林语鸣马上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带着三分委屈、三分无奈、三分埋怨、一分难过，情绪复杂。
“罗浩半夜去血站献了1200毫升血急救用，回来又披着几十斤的铅衣上台做急诊手术。”
“刚才差点没晕在手术室里，有点扛不住了。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看运气吧。”
“啊？！”小平头一怔。
“什么手术，只有罗医生能做么？”李院长愠怒。
“是，只有他能做！”林语鸣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前程，也顾不上李院长的面子，顶着李院长说道，“介入科的人都被挖走了，您知道的。”
几人进入操作间，屋子里的技师、医生、护士面面相觑，屏住呼吸，每一个人都觉查出来哪里气氛的凝重。
他们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被人听到，给自己惹来麻烦。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介入手术。”一人透过铅化玻璃看向里面，“咱们这么进来，不会导致患者感染吧。”
他问的很业余，但没人嘲笑。
林语鸣连忙解释，“不会的，介入手术是微创手术的一种，大腿根的股动脉进针，创口就一个眼，无菌要求并不高，您尽管放心。”
“罗医生真是医者仁心。”那人背着手，笑眯眯的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的罗浩。
医者仁心？
有转机！他妈的有转机了！！
林语鸣心中一动。
他想说点什么，但心念电闪，瞬间盘算了一遍，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还是闭上嘴，支起耳朵，随机应变好一些。
操作间里安安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林语鸣甚至有一种幻觉——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赵哥，造影。”
对讲器里传出罗浩的声音。
技师小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众人。
“你忙你的，抓紧时间，罗浩身体撑不住了。”林语鸣又一次重复罗浩身体状况。
技师小赵马上操作机器，协助罗浩造影。
髂内动脉出血的分支都栓的很严实，造影没见有造影剂泄漏，手术做的干干净净。
“小赵，你帮我按压一会，我歇歇。”
对讲器里传出罗浩的声音。
小赵乐不得的。
操作间里的空气凝滞，他呼吸困难，只盼着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罗浩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
轰~
轰~~
刚从战场浴血归来，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子铁血味道。
罗浩一边走，一边撕掉身上的一次性无菌衣，扔进黄色医疗废弃物桶里。
来到操作间，罗浩“刺啦”一声撕开铅衣，脱下后扔到一边。
“轰~”
铅衣落地的沉闷声仿佛大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霸王，
卸甲。
“罗博士！”小平头眼睛眯了眯，应该是在笑，但旋即保持严肃。
“您好，请问您是？”
“呵呵，罗博士您贵人多忘事。”小平头道。
“！！！”
“！！！”
啥？
李院长和林语鸣都觉得自己耳背，听错了话。
贵人多忘事，这话应该罗浩满脸谄媚的说出来。
可从身穿中山装的小平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罗浩伸手和小平头握了一下，没说话，随后摘掉身上的钱铅裙等装备。
每一件装备落地，都会发出“轰”的一声。
闻者动容。
“罗博士，这一身装备得多少斤？”
“一共56斤。”罗浩摘掉口罩，露出笑脸。
往日里阳光明媚的他此时满满疲倦。
“先说公事，再叙私谊。但说公事前，罗博士您先休息一下。”小平头道，“听说您献血救急诊患者了？”
“一个熊猫血的急诊患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志愿者，正好和我的血型一样，没办法，只能去献血。”罗浩微笑。
“辛苦。”
小平头又伸手，握住罗浩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罗浩的手背。
“放心，我们不会……让同志受委屈的。”
“？？？”林语鸣愣住。
这句话算是半句，还有半句小平头像是忘了似的根本没说。
怎么回事？直接就好同志受委屈了？
……
……
温友仁坐在主任办公室里，呲牙笑着。
脸上的笑容遏制不住的流淌出来，宛如实质。
扪心自问，医疗系统里干临床工作的谁能没事儿？只要是没事儿的，那都是没查，只要有人查就必然会有事。
大事没有，小事还能没有？
小事没有，鸡毛事儿还能没有？
扯淡。
“砰”。
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把手撞在墙上，玻璃发出一阵哀嚎，马上破碎，哗啦掉了一地。
“友仁，你特么搞什么！”王国华凝眉大步走进来，厉声问道。
温友仁微微一笑，王国华他急了！
“师父，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温友仁慢条斯理的问道，仿佛根本没看见地上的碎玻璃。
“你干的好事！”王国华斥道。
“怎么了？”温友仁假作不知。
“你！”王国华伸手指着温友仁的鼻子，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温友仁得意洋洋的看着王国华。
就喜欢看他这种不爽自己，却又干不掉自己的样子。
“是你实名举报的？”王国华虽然愤怒，但还是压低声音问道。
“是。”温友仁一脸正气，“罗浩用的碘化油在说明书里没有适用范围，那东西根本不能入血，他偏要用，真是不知道收了厂家多少好处。”
王国华须发皆张，一股杀气蓬勃而出。
温友仁有点害怕，但随即释然。
师父已经老了，老糊涂了。现在不站在自己这边，竟然还稀里糊涂的给罗浩说话，这不是老糊涂还是什么。
“师父，你别着急，看看你把玻璃都打碎了，别扎到你。”
王国华恨恨的看着温友仁，想起往事，把愤怒咽下去回手关上门。
门，关不关的没了意义。
他走到温友仁面前，居高临下，沉声说道，“你以为我是来求你的？”
“嗯？”
“我是来告诉你，罗浩做完手术正在院长办公室睡觉，李院长和院领导都在门口等着呢。”
“啥？！”温友仁愣住。
“字面意思。”王国华叹了口气，“鸡窝里飞不出凤凰，你真是……算了，你要是有心，自己去看吧。我是来告诉你，你惹了天大的麻烦。”
说完，王国华转身离开。
温友仁一怔，连忙站起来一把抓住王国华的胳膊。
“师父，怎么回事？”
“以后别叫我师父，我没脸当你师父。”王国华冷声道，“你自己去看看就明白了。”
说完王国华一甩胳膊，把温友仁的手甩掉，扬长而去。
温友仁愣在原地，品咂着王国华刚说过的话。
罗浩做手术，这没什么好想的。可做完手术在院长办公室休息，把李院长撵走，这是个什么鬼？
谁家医生做完手术在院长办公室休息？
一定是师父老糊涂了，胡说八道，温友仁心里想到。
可虽然这么想，但温友仁心里清楚，他犹犹豫豫拿起一分要签字的表格去机关，准备亲眼看看。
来到机关，门口负责登记的门卫不像是往常一般坐在那，而是衣着整齐笔直的站着。
温友仁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上电梯直奔7楼。
之所以是7楼不是8楼这是个玄学，按照七上八下的谐音梗来的。
电梯门缓缓打开，温友仁忐忑的走出去。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一个人影伫立在院长办公室门口。
院长办公室主任谭小利小心翼翼的守在门口，似乎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
温友仁惊讶，他心里面已经信了师父刚说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现在不应该是罗浩痛哭流涕，保证以后不犯错误，但没人理会，最后被吊销医师执照，甚至还有牢狱之灾么？
温友仁蹑手蹑脚走过去打招呼，“谭主任，忙着呢？”
谭小利远远看见温友仁，他像是躲瘟疫一样紧贴着墙。但温友仁还是走过来，谭小利没办法，只好一脸嫌弃的看着温友仁，用表情告诉他离自己远点。
院长办公室主任的表情就像是在脸上写着——温友仁与狗勿近的字样，根本不用猜。
“谭主任，到底怎么了？您跟我说下？”
温友仁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问道。
“你瞎特么搞什么！”谭主任的声音极低，带着无尽的愤怒。
“……”
“李院长陪着在说话，大家都等罗医生睡醒。”
“！！！”
真的，竟然是真的！
“罗浩他怎么能在这儿睡觉。”温友仁茫然问道。
谭主任白了温友仁一眼，那意思是——罗浩为什么会在这儿休息，你不知道？
其实谭主任也很疑惑，今天的事儿从骨子里透着不正常。
就像昨天晚上忽然而降的冻雪似的，都属于百年一遇的情况。
温友仁进退不得，他讪讪的站在谭主任旁边，想要问点什么，但不管问什么都不觉不对劲儿。
这件事充满了诡异。
罗浩非但没有受到自己“实名举报”的影响，反而……不对，他肯定受到了影响，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负面影响，而是正面的。
要不然临床医生做完手术累的跟狗似的，只能在值班室窝着眯一会，随时随地都会被叫起来干活。
讲真，农村的大牲口都没这种用法。
可罗浩呢？
做完手术，堂而皇之的在院长办公室休息……
温友仁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害怕。
对！是害怕。
虽然温友仁并不聪明，但也不是白痴，只这么一件事以及院长办公室谭主任对自己的态度，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
罗浩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怎么不动声色中他就逃出生天了呢。
事情还没结论，但温友仁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一步一步倒着退出走廊，小心谨慎，蹑手蹑脚，生怕发出声音打扰了其他人，引来未知的目光凝视。
倒退到走廊尽头，温友仁脚后跟撞在门槛上，“砰”的一声响把温友仁吓了一跳。
他在谭主任敌视的目光下打了个踉跄，仓皇而逃。
温友仁苦恼，郁闷，一把一把薅头发。
为什么会是这样？！
温友仁不知道。
站在机关楼外，凛冽的寒风吹在温友仁的身上，迅速带走了他身上的热量。
打了个寒颤，温友仁紧了紧身上的白服，容颜憔悴回到科室。
一路上温友仁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思量再三，去门诊找王国华。
师父对自己还是有情义的，哪怕说了那么狠的话，还不是先通风报信么。
温友仁了解王国华。
自己父母在那段时间里对王国华有恩，所以这些年自己一直在吃命运的红利。
来到门诊，找王国华看病的人络绎不绝。
趁着王国华看完一个患者，温友仁把门关上。
“师父。”温友仁可怜巴巴的看着王国华，“我去机关了，看见谭主任守着院长办公室，您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王国华目光冷峻，深深的看着温友仁。
“师父……”温友仁近似于哀求。
王国华看见温友仁耳边鬓角斑白，心一软，叹了口气。
“你一脚踢到钢板上了。”
“钢板？”
“我问了谭小利，他说的很含糊，我猜应该是罗浩在协和的时候帮过人，有过善缘。然后和罗浩在矿总刚好遇到，你说人家信你还是信罗浩？”
王国华含糊说完，一脸哀其不幸的表情看着温友仁。
善缘？！
从帝都都特么善到东莲市了？！
这得多大的善缘！！
怎么可能！！
罗浩在帝都的时候还是个学生，他就能通了天？！
无数疑问在温友仁的脑海里翻江倒海，最后化为静寂虚无。
……
几个小时后，罗浩睡醒。
身子乏的厉害，罗浩抻了个懒腰，洗了把脸后打开门。
“罗医生，你睡醒了。”谭主任春风满面第一时间迎了上去。
(本章完)
49 只是个小误会
“这才睡了多久，要不再休息会？小罗你虽然年轻，但晚上献了那么多血，还要披着铅衣做急诊手术，肯定累的厉害。”谭主任关心的问候罗浩。
“心里有事，睡不着了。”罗浩微笑，阳光灿烂。
他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已经恢复了一些活力，“先去解释一下，要不然睡也睡不好。”
“来吧，都在书记的办公室。”
谭主任带着罗浩来到隔壁办公室，小平头见罗浩进来，热情洋溢的起身握手。
“罗博士，咱们先谈公事。”小平头和罗浩简单寒暄后直奔主题。
罗浩真心想不起来这位到底是谁，只能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碘化油的说明书里没有治疗肝癌、用于手术的适应症，这一点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小平头说的很客气。
李院长和孙书记交换了个眼神，只一句话，两只老狐狸已经有了判断。
“是这样。”罗浩清了清嗓子。
“坐下说，坐下说。”小平头拉着罗浩在身边坐下，“你说伱也是，治病救人总不能拼命不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是是是。”罗浩微笑，连声称是。
说着，罗浩拿出手机，登陆网站。
“厂家已经修改了说明书，这是6年前的事儿，适应症里说明可用于肝癌的介入治疗。”
“国内也在逐层推动，就在不久前，食药监局批准，修改了药物说明书。”
“这是最新的说明书，现在用的都是库存货，咱总不能因为一张说明书就把存药都退回去，让临床工作瘫痪不是。”
听到罗浩的解释，小平头如释重负，脸上笑意更盛，频频颔首。
“不过我也考虑到可能有隐患，要是遇到细心的患者会有误会。所以我汇报给医务处林处长，我院医务处向中华介入委员会以及食药监局的医疗主审医生做了请示，并得到允许。”
罗浩平淡自然的娓娓道来。
“哦？”小平头来了兴趣。
他也没想到罗浩罗博士这面竟然一早就有准备。
这么看，完全不用自己帮忙，人家心里有数着呢。
“审批文件的原件、复印件在医务处，我这就给您拿来。”
“我就说罗博士为人严谨认真，应该不会有乱用药、超说明书用药的问题。”小平头点了点头，“文件拿来我们归档，公事公办。”
“不过你身体怎么样？没问题吧。”小平头又关切问道。
“还行，没事，我这就去。”
罗浩离开，小平头靠在沙发背上，扫了一眼李院长和孙书记。
“你们医务处工作很认真，很仔细，的确不错。”
“医务处处长是老临床，胆大心细，今年要提副院长。”孙书记直接说道，“以后分管临床工作。我们医院和其他企事业部门不一样，分管临床的副院长最好是临床出身，要不然业务不熟，早晚出事。”
“呵呵。”小平头淡淡一笑，“贵院人才济济，尤其是普外科对跨专业的其他科室也有关注，难得。”
话只说了一句，他就开始说官话、套话。
李院长和孙书记心里明镜一般，事后一定要温友仁好看。至于怎么办，还要两人碰个头。
很快罗浩捧着文件夹回来。
“这是法国厂家的外文说明书，这是国内最新说明书的原件与复印件，刚刚审批完成不久，最新的产品里说明书才会替换。”
“这是中华介入委员会的批准证明，有徐院长的亲笔签字。”
“这是食药监局负责审批进口药物的任老师亲自写的证明材料，药物没有改变，只有说明书用药范围的更改。在替换新说明书期间，药物可以在临床应用。”
罗浩有条不紊的把一系列文件都拿出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公事公办。
按照流程，小平头手下的人把原件、复印件分文别类都收好，又书写了相关说明材料，由罗浩签字、按手印。
办理完公事后，小平头笑容更盛。
“罗博士，中午一起吃口饭。”
“还没问，您是……”
“3年前，小罗博士你在帅府icu轮转，有一位老人家你照顾了7天7夜，每天都和患者家属长时间交流、安慰，那时候我站在门外，你的医德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哦，想起来了。”罗浩一拍头。
很少有重症患者需要照顾7天7夜，说起这个，罗浩回忆起相关的人和事儿。
“对了，罗博士你这是支援边疆么？”小平头问道。
“不是，毕业后我没留在协和，回老家来工作了，现在是医务处的科员。”
小平头对此很是惋惜。
“罗博士，中午一定要一起吃口饭。我老领导一直念叨着要请你吃饭，表达对你的感谢，但没机会。正好遇到，这次你说什么都不要再推辞了。”
李院长和孙书记手脚发麻，相互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来一丝异样的情绪。
时间已经不早了，小平头拉着罗浩说东说西，就像是老朋友似的。
矿总的院长、书记肯定不会让他们单独吃饭，早就在食堂准备好了“工作餐”。
找了个单独的机会，李院长和孙书记短暂的交流了一下。
……
……
林语鸣怔怔的坐在办公室里。
从罗浩下手术后被“请”去院长办公室休息，林语鸣就一直捧着搪瓷缸子发呆。
可能再年轻二十岁，自己会认为这事儿没那么重要，或许是罗浩的老师涉及的人脉让他躲过一劫。
但林语鸣已经人到中年，很多事虽然没亲身经历，但站在旁边看过。
就像是等有了儿子后林语鸣知道年轻时候再天花乱坠的爱情都比不上儿子便秘时候的一泡屎。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至于罗浩，林语鸣无话可说。
协和罗博士，罗浩竟然舔着脸报他的名字。这还不是关键的，最关键的在于人家竟然还真的认识他。
这小子，真是古怪，林语鸣心里想到。
自己看着天大的事情，罗浩微微一笑，毫不在意。
那个小平头甚至说出贵人多忘事这种话。
而自己毫不在意的一些小事，比如说熊猫血的患者，罗浩却格外上心。
那名患者要是自己接诊，最多告诉患者家属献血、输血的一些内幕，让他们别走弯路。
就这，林语鸣觉得自己已经属于大善人了。
可罗浩直接献了1200ml血，回来后还像没事儿人一样披着几十斤的全套铅衣上手术。
林语鸣想到这儿就觉得牙疼。
在罗浩身上林语鸣仿佛看见了已经故去的老友的身影。
一直年轻，一直热血沸腾。
但光凭着一腔子热血可不会让小平头说贵人多忘事。
“狗东西！”
林语鸣恶狠狠的骂出声。
罗浩藏的够深。
从他毕业回来，林语鸣无数次想要套出罗浩的底细，这是一种本能。
可不管怎么看罗浩都像极了普通的年轻人，有点亮点但是不多，为人和善却又并不软弱。
总体看，罗浩就是个阳光的年轻人，没什么特殊的。
可万万没想到！
狗东西藏的真深，自己竟然都没发现。
骂完罗浩后，林语鸣嘴角含笑，捧着搪瓷缸子的手轻轻敲打在缸子边上。
不错。
这下子不用担心罗浩小人得志，自己给自己惹祸了。
……
……
一顿饭，宾主言欢，但罗浩却应酬的有些疲倦。
1200ml血的丢失不是一天能补回来的，哪怕罗浩年轻、身体好也不行。
强打起精神应酬，直到把人送走，罗浩一股子精气神彻底没了。
罗浩从来不认为社交是无意义的，只是在临床一线工作比较忙，一直没时间而已。
像陈勇那样把时间都浪费在女生身上，这种事儿罗浩认为毫无意义。
“罗浩。”李院长把小平头送走，马上拉住罗浩问道，“这次你受委屈了，我和孙书记都看在眼里，你别有情绪。”
“院长，我不会闹情绪的，一定更好的完成院领导交给我的工作，为我们矿总的健康、平稳发展尽到应有的责任。”
听到罗浩的回答，李院长和孙书记一阵一阵的头疼。
就像是有一根针在脑子里翻江倒海似的。
罗浩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这么油滑，自己本来想说点场面话开个场，然后套一下实情。
没想到罗浩直接用官话搪塞过去。
真特么的！
就知道林语鸣那条老狗教不出好人。
孙书记拍了拍罗浩的肩膀，直接说道，“小罗，实话实说吧，我和秋波院长刚刚碰了个头，温友仁的事情得处理，要严肃处理。”
罗浩沉默，礼貌的微笑。
“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个解释，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人民监督是必要的。”罗浩淡淡说道，“我觉得温主任做的也没什么错。”
！！！
！！！
李院长和孙书记一下子认真起来。
之前的话有些孟浪，那是欺负罗浩年轻，所以直来直去。
年轻人么，总是情绪化的，用最简单的情绪来刺激罗浩会省心省力。
但他们没想到自己扔出去的话落到空处。
罗浩一直不接正题，展现出……良好的政治素养。
年轻人，不简单。
“具体还要我们俩和班子会再碰头，仔细研究。
这样，你别操心了，给你放三天假，你回家好好歇歇。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种年轻人是咱矿总未来的中坚力量，我和秋波院长以后退休看病可都指着你了。”
孙书记打了个哈哈。
罗浩知道他们的意思，但就是不接话头。
温友仁一脚踢到钢板上，那是他自作自受，但院里面要是不给个说法，罗浩会不会迁怒那可就不好说了。
挥手告别，李院长问道，“海涛书记，你说这事儿怎么办？”
“千禾县医院那面跟咱们要了好几次人了。”孙书记平静说道。
千禾县医院与矿总是帮扶医院的关系，千禾县位于中俄边境上，上次千禾县医院院长来矿总，光是火车就坐了8个小时。
那地儿还没有高铁，只能坐绿皮火车。
如果说东莲市属于穷乡僻壤，那千禾县就是鸟不拉屎的地儿。
“我同意海涛书记的意见。”李院长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上。
孙书记瞥了他一眼。
温友仁是李秋波的人，要怎么处理需要李秋波点头。
只是他这个表态也太激烈了。
“我和温友仁关系比较好，和他爸妈也是老熟人，他的思想工作我去做。”李秋波知道不能把锅扔给孙书记一个人，自己该做的还是要做。
孙书记点点头，“千禾县那面医疗技术水平落后，咱们是帮扶医院，得派技术骨干。其他人选咱们再定，温主任主动请缨去比千禾县帮扶，精神可嘉。”
“海涛书记放心，明天温主任就把申请报告交给你。”
原本哪怕给温友仁穿小鞋也得一年半载过了风声再说，可罗浩展现出的深厚底蕴一顿饭的时间里让两人同时改了主意。
听小平头和罗浩的对话，他们这才意识到罗浩背后的那些大佬们到底有什么样匪夷所思的能量。
哪怕被人指指点点，落人口实，也不能让自己冒险得罪罗浩。
刚刚还想着试探一下罗浩的口风，但罗浩轻飘飘几句话，让两人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个温友仁而已，撵去千禾县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同时沉默，看向远去的罗浩。
他像是一颗树，身材挺拔，阳光洒在身上，仿佛泛着一道光晕。
罗浩大步往回走，他没直接回家，也没关心温友仁，而是直奔骨科。
平时总开骨科玩笑，说什么德国骨科之类的。
但罗浩清楚骨科的水很深，一般情况下他不愿来这里，以免骨科主任觉得医务处要如何如何。
但今天罗浩必须得来，来看看术后患者。
只过去了半天时间，但患者经过输血、补液等对症治疗后生命体征平稳，和昨晚的危急情况迥然不同。
又去icu看了一眼输血的主动脉夹层患者，患者的血压严密控制在90毫米汞柱以下，避免血压太高血管瘤破裂。
罗浩和林语鸣联系，得到授权后与患者家属沟通，决定请专家来做手术。
患者家属知道罗浩一口气献了1200毫升血，对罗浩言听计从。
要不是罗浩一直拦着，男人吊着石膏都准备给罗浩磕一个。
这毕竟是救命之恩。
但罗浩却不这么认为，主动脉夹层还在，随时都会破，又被温友仁耽搁了半天的时间。
一想到温友仁，罗浩没有恨的牙根痒痒，而是如释重负。
从某种意义上讲，温友仁算是推了介入手术一把。
要不是他找到这个破绽，自己无奈之下去帝都刷脸，碘化油慢悠悠的通过食药监局的审批不知道要到哪年。
回到普外科，罗浩迎面看见温友仁站在走廊里，一脸迷茫。
同时温友仁也看见罗浩，他微微尴尬，但马上换上一副笑脸。
“小罗回来了。”温友仁招呼道。
罗浩阳光明媚的笑了笑，“温主任好。”
好……
温友仁的心猛地一颤。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温友仁只能硬着头皮迎过去。
他努力让自己笑的温和一点，再温和一点。
可即便温友仁自己都能觉查出来自己笑的比哭都难看。
“小罗，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小误会，我想还是解释一下。”温友仁讪讪笑着说道，“去我办公室？”
“不了温主任。”罗浩笑道，“秋波院长和海涛书记给我放了三天假，让我回家休息。我来看眼病历就走，不打扰您。”
“！！！”
温友仁还想着罗浩年轻，脸皮薄，应该拗不过自己的邀请。
实在不行自己使出激将法，罗浩真给自己来俩大逼兜，或许有些事儿就能暂时揭过去。
但罗浩滑不留手，根本不接茬，对自己表面上也没有痛恨之类的情绪。
相反的是罗浩对自己更加恭敬。
越是这样就越糟糕，温友仁连忙拉住罗浩。
“小罗，真的只是误会而已，你听我解释。”温友仁诚恳说道。
“我知道，不过误会不都解释清楚了么。”罗浩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温主任，要不然全国介入科的医生还要等几年说明书才会修改。这始终都是颗暗雷，早排除早好，省得干活担心。”
“我……我……”温友仁手脚发麻，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一点小误会，说开就好，温主任别放在心上。”罗浩笑眯眯的看着温友仁，“温主任还有什么事儿么？”
罗浩把温友仁要说的话都说了，温友仁彻底熄了火。
他有心跪下去，就像是津门青皮一样，就像是德云社当年的闹剧一样，自己占据道德制高点。
以后传出去，也是罗浩悖逆人伦，逼着自己一个糟老头子下跪。
可温友仁膝盖刚刚软了点，但却始终跪不下去。
能做这种事儿，不光心理素质要过硬，还得脸皮够厚心够黑。
当年老郭说出悖逆人伦的时候，多少人都以为金子把他慧姐给怎么怎么样了，结果闹到最后就是要涨工资。
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是一种本事，温友仁没这本事。
“温主任，我先回了。”罗浩简单看了一圈患者，随后和木偶一般的温友仁说道，“回家休息休息，昨天忙了一夜，一直没缓过来。”
说完，罗浩大步离开，根本不给温友仁说话的机会。
温友仁眼睁睁看着罗浩离开，心中忐忑。
但他心存侥幸，或许……或许……没事。
手机铃声响起，把温友仁吓了一跳，他见是秋波院长，马上拿着手机躲进自己的办公室。
玻璃刚换好，温友仁进了办公室后接通电话。
“秋波院长，您指示。”
“友仁啊，最近你那面有点小风波。别在意，就是同事之间的一点误会。”
温友仁一脸难堪。
“事情我给你压下去了，但你出去躲一段时间。”
电话里传来李秋波院长的声音。
出去，躲，一段时间，这些词合在一起把温友仁和弄懵了。
“秋波院长，我休带薪假么？”温友仁问道。
“千禾县是帮扶医院，你带人去帮扶一下落后地区。市里面要求帮扶医生技术水平要足够高，否则去了也没意义。我跟海涛书记推荐的你，你明天把申请表交给海涛书记。”
“秋波院长……”
没等温友仁说完，电话那面已经被挂断，只有嘟嘟嘟的盲音传来。
温友仁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还是自己背后的靠山直接打来电话，不带半点犹豫就要把自己一脚踢到千禾县去。
这是罗浩的能量么？
不可能吧。
林语鸣也不可能，他要有这本事早就副院长了，医务处长那位置又忙又没油水。
不对，是自己要去千禾县，温友仁愣了半晌，到最后也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要把自己撵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温友仁越想越上头，心一横，干脆直接去找秋波院长问个清楚。
哪怕是死，也不能当糊涂鬼不是。
……
……
罗浩开车回家。
母上大人还没回来，罗浩洗了个澡，躺到床上。
李秋波院长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床，当时也是困、累的狠了，躺下就睡。
虽然补了一觉，但身体还是倦乏的厉害。
罗浩没着急睡觉，先联系了韩老师，把外请专家的事情安排妥当后进入系统，查看任务。
急诊任务——冬雪？冻雪！还没全部完成。
第一阶段100积分早都到了，任务奖励等待领取。
系统标注——根据接诊、救治患者的程度给与0.1-10的积分，积分达到100分可以取得最基础奖励。
医疗组的“编制”+1只是最基础的奖励，罗浩觉得这个任务有点意思。
奖励给的也够多。
其实罗浩最想要的是心想事成石。
那块小石头罗浩用了，给他带来了成倍的收益。
要是最后能在系统里拿到一块心想事成石（大）该有多好。
罗浩心念一动，点击领取100积分奖励。
这个“编制”给陈勇吧，不过要和他先说好，可别每天就知道跟姑娘们撩闲。
罗浩刚想到这里，猛然间看见系统任务更新。
他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