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回到幼儿园
赵家村，赵家小学，育红班一班。
一个矮瘦的小男孩安静地看着教室窗外，任由阳光铺在脸上。
花坛里的花开得正旺，蝴蝶、蜜蜂正忙碌地采食花蜜，偶尔还能看到几只蜂鸟。
男孩看得入迷。
直到脸上被晒得热烘烘的，男孩回过脸来，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张一行，站好！”
讲台上，一名三十多岁的老师拿着竹竿敲了敲讲桌，对着男孩吼了一声。
男孩撇撇嘴，挺直了身体。
他连自己为什么被罚站都不知道，睁开眼就已经站在教室最后面了。
长长叹了一口气，男孩喃喃道：
“真的重生了啊！”
张一行曾经不止一次幻想过如果能重生多好。
他站在三十岁的人生路口回望，一生忙忙碌碌，却不知道究竟忙出了什么。
是村里人口中的“寒门贵子”吗？
不过是只靠自己在省城买了两套房子而已，算什么寒门贵子。
为父母赚的面子，些许人前的风光，都掩盖不掉背后的曲折和心酸。
白天，坐在办公室里与人虚与委蛇，晚上加班后还要去应酬。
明明最讨厌酒桌，可几乎天天都是醉醺醺回家，孤零零躺在大床上，等着天亮后被闹钟叫醒。
工作996，生病ICU。
到头来一切归零。
当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张一行回望这一生，匆忙而又潦草，尽是后悔，尽是遗憾。
还有一丝解脱感！
眼一闭，以为这一生就过去了。
结果重生到了1996年！
此时，自己六岁！
别人都是重生到十八岁以后大展宏图，为什么偏偏我重生到六岁！？
难道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去做生意？炒股票？投资未来大企业？造航母？
别说六岁做不到，就算十八岁也做不到啊！
因为前世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接触到的领域有限，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些认知！
至于指导爸妈去创业？
别说此时家里没这本钱，张一行相信只要他敢说挣钱的事情，老爸能一脚踹他一个屁股蹲儿，嘴里还会骂道：“你个屁孩子懂个屁！”
真是艰难的开局啊！
但还好，自己年轻！
是真年轻！
有大把的时间去思考规划如何赚钱的事情！
想通了一些事情，张一行松口气，开始饶有兴致地打量教室里这些曾经的同学们。
时间太久，很多都认不出了，也有很多化成灰也认得。
就比如坐在最后一排离自己最近的高个子，刘波，自己以后的死党，两人工作后也在同一个城市，熟的不能再熟了。
张一行小声道：“刘波，波哥！”
刘波转头看了看张一行，然后转过头去。
刘波举起了手，“报告老师，张一行和我说话！”
我去你大爷的！
教室里一群小脑袋都转过来看向张一行，各种幸灾乐祸。
老师也愤怒地转过身来，指着张一行道：“张一行，去外面站着去！”
张一行心里一边问候刘波，一边拿着课本走出教室后门。
他突然想起来，刘波现在是班长，并且和他还没成为好朋友！
又在外面站了十几分钟，下课铃声响起。
老师嘱咐一番后便离开教室。
教室里顿时乱成一窝蜂，一群孩子疯鸟投林般飞出教室，摔得前后两扇绿色的木门嘡啷作响。
张一行拿着课本回到教室，方才他在外面也观察了，整个教室里就第一排靠门一个空位置，肯定就是自己的座位了。
放下课本，张一行觉得百无聊赖。
他还不适应，也实在有点不好意思和小孩子一起玩。
干脆想想以后到底应该如何赚钱，这才是正经事！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哇哇女孩子的哭声。
张一行往窗外瞥了瞥，一个愣神。
坏了，光癔症了，忘了自己还有个同龄妹妹了。
花坛边，刘大庆此时正拧着一个小女孩的耳朵转圈。
他刚刚和朋友一起赛跑，结果撞在了眼前小女孩身上，差点摔倒在地。
输了比赛，刘大庆气得咬牙切齿。
他把被撞翻的小女孩揪起来，
小女孩很脸生，个头也小，一看就是育红班的。
“让你挡我路，让你挡我路，快给我道歉！”
刘大庆身边两个朋友也围过来。
一个笑嘻嘻看乐呵，另一个指着小女孩评头论足：“跟个黑炭一样，黑不溜秋，你外号就叫小黑炭吗？”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嘴里喊道：“哥哥，哥哥！”
一个矮小身影忽然推开围观人群撞了进来。
他一拳打在刘大庆鼻梁上，然后对着肚子就是一脚。
刘大庆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捂着肚子弓成了大虾，躺在地上哭着打滚。
矮小身影犹不停歇，转身朝那个给女孩起外号的男孩子冲过去，抬脚就跺在男孩大腿上，把男孩踢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另一个围观的男孩吓了一跳，见矮小身影又看向他，连忙躲进人群溜之大吉了。
张一行走到妹妹身边给她擦擦眼泪，冷着脸对围观的一群孩子喊道：“以后谁敢欺负我妹妹，谁敢叫她小黑炭，我打死他！”
人群已经鸦雀无声。
寂静中更显得刘大庆的哭声惨烈。
张一行忽然指指两个往老师办公室方向跑的学生，大声道：“你们两个站住，谁敢告诉老师，我放学等着你！”
那两个学生顿时停步不动。
张秀秀已经停止了哭泣，她拉着哥哥的衣服，觉得哥哥好厉害。
以前哥哥老是欺负她，今天哥哥保护她了呢！
张一行摸摸妹妹的头，把她拉到阴凉处，给她拍掉身上的泥土。
妹妹手臂有点擦伤，伤口上沾了点沙粒。
在妹妹的“嘶嘶”倒吸凉气声中，张一行小心翼翼帮她把沙粒擦掉，想了想，又从花坛里拔了一棵七七芽，捏出汁水给她涂在伤口上。
“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告诉我哈！”
“嗯！哥哥，打架不好！”
“哥哥不打架，校园暴力是不对的，哥哥只是保护你！”
“嗯！”
很久以前，有个小姑娘，她上学被人叫了好几年的小黑炭。
她总是很伤心，没人和她玩，就连哥哥似乎也不喜欢她。
将妹妹哄好后，在周围敬畏的目光中，张一行把妹妹送回班级。
上课铃声响起，张一行回到自己教室座位坐下。
他伸了伸懒腰。
这一世，就算为了家人，也要轰轰烈烈一些啊！
第二章 知道怎么赚钱了
接下来，很平静。
张一行没有等到老师的惩罚。
小孩子懵懂，可也最喜欢欺软怕硬。
刘大庆和朋友最终也没敢跟老师告状，以免被人在校门口蹲守。
育红班一班的班主任是赵红霞，她觉得班里今天的气氛有点怪。
班里所有的小朋友，眼睛总是不自觉往第一排左边瞅。
张一行的同桌刘晓华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换同桌，问她原因又不说。
于是张一行有了新同桌。
赵金麦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坐到了张一行身旁。
她刚坐过来就一脸诚挚地对张一行说：“以后不许打架哦！”
张一行一阵无语。
我就算打刘波也不敢打你啊！
你爸爸是校长好不好！
看着这个新同桌，张一行想起那个胖胖的校长。
回顾前世，张一行与赵金麦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学。
那些年，赵金麦可以说是所有男孩子心中的沈佳宜。
学习好，人漂亮，唱歌好听。
小学时总是一身干净漂亮衣服的她，在她父亲校长光辉的加持下，是赵家小学里唯一的小公主。
而现在的她，一脸的稚气，还有点肉肉的。
张一行只觉得好搞笑，前世自己也偷偷喜欢过赵金麦。
这一世，可拉倒吧，一群小屁孩儿。
张一行忽然想起什么，突然回头瞥了一眼刘波。
果然，刘波这小子正看着赵金麦背影发呆。他看到张一行望过来，哼了一声收回目光。
张一行心里乐呵不已。
狗日的刘波，让你告状，气死你！
他很想以曾经最好朋友的身份告诉刘波一声：
兄弟，你已经当了一世舔狗，这一世歇歇吧！你们俩真的没戏！
这一节数学课，张一行自然对老师教的12345没什么兴趣。
他拿出自己的作业本，只是愣了一下。
作业本不是别人买的那种，而是用白纸裁剪好后缝起来的，每张纸上，母亲还贴心地划了线。
赵金麦好奇地探着脑袋想看看同桌在干什么，结果同桌像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赵金麦撇撇嘴，她小声道：“张一行，上课要好好听讲哦，不许画画！”
“嗯，知道了！”
张一行点点头。
他忽然想到六岁的自己要如何赚钱了。
作为重生者，张一行知道再过4年，韩塞就要出版《三重门》，带着争议闯进人们的视野。
待韩塞成名后接下来的几年，又会横空出世一群少年作家，掀起了一股青春文学的风潮。
记得上中学时，韩涵、郭景明、张越然、可爱淘这些作家的小说，被争相借读传阅，为了躲避老师检查，大家晚上拿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翻书到天明。
那股80后作家风潮影响了很多人，张一行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没有傻到去学人家退学。
张一行曾经一度梦想成为韩涵一样的人，为此把这些人的作品都翻烂了，还偷偷写了许多青春风的文章，发表在当时大大小小一些文学杂志上。
那时候，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母亲，总是拿着他那些样刊杂志向人炫耀，儿子是个作家。
但后来他并没有成为作家，为此母亲还遗憾了好多年。
这一次，张一行觉得可以。
他完全可以借助重生优势去截取某些作家的气运，当个文抄公也不是不可以。
如今他还小，当然不可能起手王炸扔出长篇作品，就算八百字作文都不行。
但他可以从小学生文章投稿开始，用几年的时间塑造出一个少年作家从稚嫩到成熟的写作历程，为以后在那股风潮中分一杯羹做铺垫，避免到时候一鸣惊人太过突兀。
至于成为作家以后的路，前世韩塞和郭景明也已经把路趟好了。
我手导我书！
从文学界跨进娱乐圈！
张爱玲说：“成名要趁早”！
张一行才六岁，可以慢慢来。
赚钱，也并不一定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
中午放学，张一行离开教室，带着妹妹回家。
张秀秀很开心，因为哥哥一路上一直跟她说话。
今天早晨上学还不是这样呢，早晨上学哥哥都不搭理她。
回家就不给妈妈告哥哥状了。
张一行路上捡了两根树枝，和妹妹一人拿一个，在路上“嘟嘟嘟”顶着路面回家。
短短几里路，很快两人就回到张家堂。
此时村里还没有盖起一栋栋的二层小平房，大都是红砖青瓦房，也有红瓦房。
也有寥寥几座土胚房。
张一行家就是土胚房。
白色石灰混合麦秸秆的墙皮，脱落的地方露出里面的土胚。
木板钉起来的大门，成人高的院墙。
院子里栽着四棵大树。
两棵杨树，两棵臭椿树。
小时候家里大人没空看孩子的时候，就会用绳子把兄妹俩栓起来，一个树上栓一个。
兄妹俩面对面站着，哈哈傻乐。
杨树结的“无事忙”，椿树上的椿树猴，哪怕工作后依然会在某一瞬间突然想起。
院子里扎了篱笆，里面养着几只鸡鸭。
小时候听周扒皮半夜偷鸡的故事，让半夜鸡叫成为童年时的噩梦。
可若是母鸡“咯咯哒”叫个不停，张一行兄妹俩就会迅速冲向鸡窝，拿着温热的鸡蛋哈哈大笑。
石头垒的猪圈，里面的大母猪已经养了很多年，看到人靠近，它会躺下身体让人帮它挠痒痒。
它是家里的宝贝，一年两窝猪崽，那是张一行兄妹俩二人的学杂费。
直到又一年两人交学杂费时，这头大母猪就被人抬上地排车卖掉了。
那年张一行躲在屋里，通过门缝看着大母猪被运走，耳朵里全是它的惨叫声。
再之后没几天，四棵大树也被砍伐了，院子里顿时就空荡荡的。
如今，大树，母猪，都还在。
第三章 舔狗刘波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她，快点快点抓住她，快点快点抓住她。”
操场里，育红班一班小朋友正在玩丢手绢这个古老游戏。
每十个孩子围成一圈，一共分了四组。
因为有老师赵红霞在旁边监督，所以即使张一行内心觉得很羞耻，还是不得不抓起屁股后面的手绢去抓人。
看着刘波一边跑一边得意地往后瞧，张一行心想刘波这小子绝对是故意把手绢丢在自己身后的，就想显摆显摆他跑得比自己快。
看来赵金麦成了自己同桌，让他有点受刺激。
好吧，只能如他所愿了。
因为张一行真跑不过他！
刘波不但个头高，而且从小是被爸妈用笤帚撵着长大的，就算之后上了高中，短跑长跑都不比体育生逊色。
坐回人堆里，刘波冲着张一行咧嘴笑笑，然后又迅速看了斜对面坐着的赵金麦一眼。
张一行拿着手绢撇撇嘴，凑小子，惯你毛病。
被惩罚学猪叫之后，他直接跑到赵金麦身后丢下手绢，见刘波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回给他一个得意的嘴脸。
刘波的脸顿时乌云密布，要多臭就有多臭。
见好就收，张一行迅速跑回了人堆，毕竟是自己很看重的朋友，以前是，如今也要是。
待下课铃响起，张一行忽然有种没玩够的感觉。
看来适应小孩子的生活很容易啊，给自己降降智就可以了。
一番游戏过后，大家的关系也都近了很多。
赵金麦接受惩罚时唱了一段豫剧《花木兰》，震惊了一群大多只会和泥巴叠元宝的同学。
她理所当然的被老师当场宣布成为班里的领歌委员，也成为一众小男生们的心心念念。
小孩子的喜欢，其实与爱情无关。
年少慕艾，小男生们只是觉得，那天唱歌的赵金麦真好看，就像会发光一样！
哪怕很多年后，这一幕都不曾褪色。
……
下课后，刘波找到张一行，“张一行，你跟我来，我问你点事。”
张一行看着他一脸郑重的样子，便跟着他来到教室后面花坛边。
刘波犹豫一下，问道：“张一行，你喜欢赵金麦吗？”
张一行见他一副认真的样子，笑着摇摇头：“没有啊！”
“真哒！”
刘波顿时喜笑颜开，他很自来熟地就将胳膊搭在张一行肩膀上，“我可喜欢赵金麦了，你怎么不喜欢啊，她长得多好看啊！”
这话张一行相信，他还知道接下来的十多年，刘波都不会改变对赵金麦的喜欢。
我可怜可敬又可爱的兄弟啊！
张一行将刘波的胳膊从肩膀上拿下去，“你上课告我状了！”
刘波一呆，尴尬地挠挠头，“那个，对不起啊！”
张一行撇撇嘴，“算了！”
刘波顿时又乐了，又把胳膊搭了上来。
两个人勾肩搭背，一高一矮。
一个低着头，想着记忆里的往事。
一个抬头看着云朵，就像看着心中的姑娘。
……
“同桌，同桌，我告诉你个事儿！”
见张一行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赵金麦挨过头来，一脸好奇问道，“什么事儿？”
“刘波喜欢你！”
赵金麦小脸儿立刻绷了起来，“我告诉我爸去！”
我去，别啊，怎么上来就发大招啊！
张一行连忙告饶，“行了行了，骗你的，你别找你爸啊！”
“哼！大骗子！”赵金麦端坐好，嘴巴撅着能挂油瓶。
算了，自己还是别多此一举了，遗憾的青春也是青春嘛！
上课铃声响起，赵红霞推门走进教室。
她手里提着一个磁带录放机，将录音机放在讲台上。
这一节课学唱歌，《上学歌》。
“太阳当空照，
花儿对我笑，
小鸟说，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我去上学校，
天天不迟到，
爱学习、爱劳动，
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随着播放键被按下，录放机里能看到磁带的转动，发出“吱吱”声响，紧接着有歌声从里面传出来。
张一行听着歌，思绪又飞散开去。
记得小时候经典歌曲很多。
小虎队很红，很多人家里墙上都贴着三人的海报，
电视里天天播放《潇洒走一回》，叶倩文穿着白衣衫跳舞，真的十分潇洒；
妈妈喜欢罗大佑，更喜欢他的《恋曲1990》；
周华健唱《亲亲我的宝贝》，也唱《刀剑如梦》。
就像以后的金庸武侠剧隔两年就被翻拍一样，这些经典歌曲也会在很多年后不断被新新歌手改编翻唱。
翻唱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到头来，最好听的依然是童年听到的那一版。
张一行突然又想起电影《夏洛特烦恼》，夏洛就靠那些经典歌曲换得成功。
但张一行没办法这样做。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夏洛是高中生，而他才六岁啊！
一个六岁，连县城都没去过的孩子，别说没什么门路，就算拿出那些脍炙人口的歌曲，结局恐怕是要被送进研究所的！
“砰！”
一粒粉笔头砸在张一行脑袋上，他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抬起头来一看，老师赵红霞正严肃地看着他。
赵红霞冲他点点下巴，“张一行，好好学歌，不要走神！”
张一行连忙正襟危坐，跟着磁带继续大声唱，“太阳当空照……”
第四章 投稿
事实证明，哪怕重生了，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顺利做成的。
比如张一行想投稿，就算知道用电脑最方便，可他找不到电脑。
他记得他第一次知道电脑这个东西，还是上了小学四年级以后，那时候学校开设微机课，每次上课都要穿鞋套，电脑还不联网，就学学五笔字型。
后来升入初中，又第一次听说网吧。
所以张一行只能选择书信投稿。
张一行记得以前一二三年级教室里都有读书角。
所谓的图书角，就是在教室一个角落放一张书桌，摆放一些诸如《红蕾》《当代小学生》《小学生作文》一类的小学生读物。
这些刊物一般都有征稿启事，有类似心里话的几句话征稿，也有几百字的小作文征稿。
张一行决定就从这些征稿启事开始他的写作路。
幼儿园写初中高中文章不现实，但写一二年级程度的文章，一个聪明就能掩盖过去。
而张一行打小就聪明。
张一行的母亲李红玉是个识字的，甚至达到了能读书写信的程度，相比大多只会写自己名字的同村人，属于有文化的人。
在母亲的教导下，张一行也很早就开始学识字算术了。
下课铃声一响，张一行便跟在老师身后火急火燎地冲出教室。
二年级教室位于育红班教室后边，仅仅只是隔着一块面积很大的花草坛。
二年级一班下课后，张明明从桌洞里抓出一把琉璃球，刚要揣进口袋，就听到外面有人叫他。
抬头一看，原来是邻居张一行。
张明明走到教室门口，“一行，什么事？”
张一行伸着脖子往教室内角瞅，一边瞅一边说：“明明，你们班读书角有《红蕾》《当代小学生》吧，给我拿几本看看。”
“啊，不行，这些书只能在教室里看，不能拿出去。”张明明摇头拒绝。
张一行小声道，“下节课就给你送回来！”
张明明很坚决，“那也不行。”
张一行挠挠脑袋，只好利诱道，“放学回家，我送你几个大琉璃球。”
“一言为定！”
张明明立马跑到读书角，抓起两本刊物就跑回来。
他把刊物递给张一行，嘴里嘱咐道：“放学时候赶紧拿回来，学习委员要清点的。”
“知道了知道了！”
张一行接过两本刊物看了看，一本《红蕾》，一本《向阳花》。
“快走吧，别被人发现喽！”
张明明推着张一行离开教室门口，嘴里还不忘对花坛边几个同学叫道，“张恒、赵奇，你们俩等我一下一起玩”。
张一行回到教室自己座位上，翻开《向阳花》就快速浏览起来。
里面内容很丰富，小学生作文、童话、诗歌、连环画等各种栏目，最后一页还有征稿启事，正是自己所需要的。
“张一行，你在看什么？”
赵金麦探过小脑袋，好奇地问。
“看书啊！”
“让我看看！”
“你又看不懂！”
赵金麦翻了同桌一眼，伸手拿起另一本刊物一瞧，不屑道，“不就是《红蕾》吗，我家里多的是！”
张一行一呆，立刻转头笑脸相迎，“同桌，那你给我拿几本看看吧，别光拿《红蕾》，有什么都给我拿一本。”
“才不！”
赵金麦脑袋拨浪鼓一般摇起来。
唉，小孩子真难伺候！
张一行叹口气，继续低头翻看手中的《向阳花》。
赵金麦见同桌没动静了，转头看看他，不禁有点气闷，“张一行，你怎么不再问一遍？”
张一行哼哼道，“我不问，不看了。”
赵金麦气哄哄地哼了一声，推推张一行的胳膊肘，“你过线了，不许过线！”
张一行往回收了收胳膊。
赵金麦开始往旁边挪小板凳。
……
接下来的几节课，张一行除了保持对老师的警惕，基本上就不怎么听课了。
他不时瞥老师几眼，然后偷偷在作业本上写稿件。
但不论怎么小心，次数多了，总有失蹄的时候，最终还是被老师砸了一个粉笔头。
一个粉笔头而已，有着成熟灵魂的张一行当然一点不在乎，依旧我行我素，只是更小心了些。
他一点不着急，可急坏了旁边一直替他提心吊胆的赵金麦。
在张一行挨了一个粉笔头之后，赵金麦一见老师有往这边转头的迹象，就偷偷用胳膊碰一下张一行。
张一行起初还以为她不小心，三番两次后，也就醒悟过来。
所以只要赵金麦一碰他，他就赶紧停下笔假装好好听课。
有了同桌做帮凶，张一行更加肆无忌惮，干脆连看老师都不看了，反正有人替他看。
等到放学时，赵金麦疲惫地趴在桌子上，因为紧张的缘故，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张一行一边收拾一边歉意地对赵金麦道，“同桌，谢谢你啊！”
赵金麦撇撇嘴，给他一个骄傲的后脑勺。
……
将两本刊物送还给张明明，张一行便带着妹妹一起回家。
太阳刚开始落山，视野尽头的树梢上结满了红霞。
张一行开心地和妹妹拿着树枝在路上“嘟嘟嘟”，只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回到家后，张一行迅速搞定了自己的作业。
都是些笔画练习，对于张一行来说实在是小儿科。
张秀秀则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遇到了强敌一般，半天都写不了一行。
张一行甚至又看到两年后他和母亲不得不天天帮着妹妹写作业的恐怖画面。
唉，都是愁啊！
母亲正在厨屋忙着做饭，土灶烧大锅，烟囱里冒着炊烟。
张一行其实很乐意去帮忙烧火拉风箱的，可是母亲说什么都不让。
自从一年前张一行烧火时把厨屋给烧了之后，母亲就不允许他靠近厨屋了。
张一行收起作业，走到家里大衣橱旁，从里面抽屉里拿出几张信封、红格子信纸，还有几枚面值一分钱的邮票。
因为小姨去了外地，和母亲经常通书信，所以家里总是储备着这些东西。
用歪斜的笔迹将四篇上课写好的小作文誊抄好，分开塞进两张信封，又找了点浆糊贴上邮票。
在母亲做完饭前，张一行已经将稿件收进了书包。
地址留得学校地址，他还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件事。
然后他跑到大杨树下，循着记忆挖出了一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并没有什么宝贝，只是一些五颜六色的琉璃球。
张一行捏起一颗瞧了瞧，仿佛捏住了遥远的童年。
第五章 逃不掉的黑历史
张一行重生前第一次投稿的经历并不愉快。
那是小学四年级时，张一行从一本刊物上看到一则全国青少年征文大赛的通知，于是便满怀希冀地投出人生第一封稿件。
那篇文章的题目是，《妈妈》。
大约一个多月后，他收到了大赛组委会的回信，说是文章通过了初赛，需要缴纳五十元评审费，方能进入复赛。
当时父亲用地排车拉着两袋子麦子去收粮站卖掉了，给他换来了五十元钱。
他怀着成为作家的梦，将钱寄了出去。
又一个月后，他收到第二封回信。
稿件复赛通过，将进入第三轮评比，这次的评审费用是二百元。
看到信时，母亲就沉默了。
父亲则蹲在院子里抽了好久的旱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上中学后，张一行才知道这种收费性质的比赛，可以算是一种骗局。
这次投稿经历过后，张一行就不再做当作家的美梦了。
当时的他心想，原来梦想是要花钱的。
而他家里正巧没钱。
若不是后来上中学受到韩寒风潮的影响，他可能永远不会再次拿起笔。
第二天一早，当张一行坐在板凳上，就看到赵金麦一脸得意地看着他。
张一行正莫名其妙呢，就见赵金麦打开她的小背包，从里面开始掏杂志。
她一边掏一边数着，“一本，两本，三本……，十本！”
十本杂志，有《红蕾》，有《当代小学生》，还有好几本张一行上辈子都没见过。
张一行心中感慨，赵金麦这孩子人挺善良的，还不记仇。。
他连忙道谢，“谢谢你啊，同桌！”
赵金麦哼哼两声，嘱咐道：“别把书页折角了。”
张一行点点头，“必须必啊！”
“必须必啊！”赵金麦重复一遍，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这个词很不错。
中午放学，张一行领着妹妹先来到了村委会。
村委会门口墙上挂着一个军绿色邮箱，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邮差来收集里面的信件。
打量一下周围没人，张一行便把妹妹拉到信箱下，使劲儿将她抱起来，让她把两封信投进去。
张秀秀捏着信封一点一点往箱口里面递，一边递一边问：“哥，你在寄信吗？”
张一行憋着劲儿，咬牙道：“不是信，这是命运的齿轮，它要开始转动了！”
张秀秀停下手上动作，低下头问道，“你说啥？”
张一行气道，“哎，你别磨叽，快一点，直接扔进去就行！”
“奥！”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两封信总算都进了信箱。
张一行喘口气歇了歇，带着妹妹往家走。
他没有嘱咐妹妹不要将寄信的事情告诉爸妈。
越嘱咐越容易被泄露。
下午回到教室后，刘波突然跑到张一行桌前，扔给他一个乳白色圆形物。
“张一行，给你个大气球。”
刘波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另一个“气球”放到嘴边，呼呼呼就把气球吹得很大。
张一行努力克制自己，可最终还是笑得趴在了桌子上。
上一世，这件事就一直是刘波的黑历史。
这“气球”质量好啊，吹得像暖瓶一样大都不爆炸。
班里同学经常一下课就拿着“气球”拍着玩。
张一行整个人趴桌子上跟羊癫疯一样直抽抽，笑得跟断气似的。
刘波不知道张一行笑得什么，他莫名其妙回到自己座位上，又给周围的同学“发气球”，就连好几个女生都发了。
张一行很久之后才烂泥一样坐起来，感觉全身一点儿劲都没有，眼睛里都是笑出的泪花。
赵金麦忽然推了推张一行。
张一行呼口气，转头看她。
就见她一指他桌子上的气球，一脸恳切道：“张一行，我想要这个气球！”
“不行，绝～哈哈哈哈～对不行！”
张一行再次破防，但还是迅速收进桌洞，憋着笑拒绝了赵金麦。
没办法，万一被赵金麦拿回家，那事情可就大发了。
“你真小气！”赵金麦有点不开心。
张一行无奈，真不是自己小气啊！
想到早晨赵金麦还给自己拿了十本杂志，张一行也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他想了想，对赵金麦道，“同桌，明天我给你拿个大气球！”
赵金麦正打算挪她的小板凳，一听张一行的话，眼睛一亮，连忙问道，“真哒？”
张一行点点头，“真的，明天一早就给你拿来！”
“拉勾！”赵金麦伸出小拇指。
张一行挠挠脑袋，“这还用拉勾？不骗你就是了！”
赵金麦有点失落，“你还是骗我！”
“好吧，拉勾拉勾！”
赵金麦这才又笑起来。
张一行伸出小拇指和赵金麦拉勾。
他觉得自己好没脸，跟小孩子待久了，自己就真快要变成小孩子了。
可他又有一种欣慰，他见证了刘波的黑历史重现，他重温了年少时曾经喜欢过的姑娘唱《花木兰》，他看着那些曾以为只能是回忆里的面孔活跃在自己面前。
他就像是一个光阴长河中的舟子，守护着那段美好的童年。
放学后，赵金麦背着书包离开，走之前对张一行晃了晃小拇指，“张一行，别忘了哦！”
张一行点点头。
回到家，他放下书包后便拿着一盒琉璃球来到村头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坐着个胖墩墩儿的孩子，正在写作业。
张小虎远远看到张一行跑过来，打招呼道：“一行，你又来打酱油吗？”
张一行摇摇头，“不打酱油，小虎，你给我拿个大气球，我用琉璃球给你换！”
张小虎眼睛一亮，“几个琉璃球换一个？”
张一行伸出一个手指头。
“不行，五个！”
张一行点点头，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不玩琉璃球，“五个就五个，快去拿气球，拿个红色的，对了，请我吃块雪糕！”
“雪糕不行，雪糕得用酒瓶换！”
张小虎一边拒绝一边站起身来，晃动着小胖腚儿跑进小卖部，没一会儿就拿着个红色气球出来了。
张一行拿起气球吹了吹，可以，不漏气。于是掏出小盒子，任由张小虎挑了五个琉璃球。
张小虎猴精猴精，直接挑了五个最小号的。
打琉璃球，当然是越小的越好，不容易被打到。
第六章 第一桶金
赵金麦拿到了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气球。
她从小不缺玩具。
可哪怕同样的东西，自己的和别人送的，好像就是不一样。
她将气球吹起来，等到上课时又把气球放掉，收进了铅笔盒第二层里。
上课的时候，张一行依然偷偷翻看那几本小学生刊物，赵金麦依然替他偷偷打掩护。
赵金麦发现同桌很厉害。
虽然他总是不好好听课，可老师教的东西他都会。
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了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里，张一行又先后寄出去七封信。
这一天，身穿绿色制服的邮差又如往常一般，将几封信件送到了赵家小学老师办公室。
赵家小学办公室一共就两间，一间是校长室，另一间是其他老师共同的办公场所。
因为正值课间，办公室里老师齐聚。
一封信件一下子就引起了老师们的注意。
竟然是一家杂志社邮寄来的！
杂志社哎！
农村的师资资源如今十分匮乏，四个年级八个班，算上校长一共才九位老师。
基本每个老师都身兼数个科目，比如语文老师同时教音乐，自然老师教社会，或者三年级老师同时也教二年级。
好几位老师头发已经花白，都到了当爷爷奶奶的年龄。
除了个别年轻的语文老师，大部分老师一辈子都没有投稿这种概念。
他们围在一起，传递信封打量个不停。
“还真是杂志社的信啊！”
“是啊！”
“收信人育红班一班张一行。”
“红霞，你们班的？”
“拆开看看！”
“打住打住，私人信件神圣不可侵犯。”
“那把这孩子叫过来，看看什么信。”
赵红霞也好奇地紧，小跑着回到班里，将张一行拉到了办公室。
一进门，“唰”，一群老师就目光扫了过来，对着张一行打量个不停。
张一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被拉到办公桌前，看到了那封信，才知道回信到了。
写信投稿，如果稿件被拒，默认是不会回信的。
如今回信了，说明自己的稿件应该是被征用了。
当时他一封信里塞了两个稿件，不知道被选上了几个。
赵红霞将信递给张一行，“一行，打开给老师们看看。”
张一行点点头，接过信就直接把信封扯开了。
看得旁边几个老师直咧嘴。
一个老师甚至出声道，“慢点慢点，小心别撕坏了！”
信封里，有一张作品录用通知单，还有一张稿费单。
通知很简短：
张一行同学，你的作品《妈妈》被我刊录用，拟刊登于《向阳花》xx期，样刊将于出刊后一个月寄出。
至于稿费取款单，稿酬只有五元，需要凭单子去邮局取。
五元，这就是自己重生后的第一桶金了！
不，是第一勺金！
张一行在心里打趣儿。
钱不多，但是征程的开始。
几个老师围在张一行身边，待张一行看完信后，连忙把作品录用通知单和稿酬单子抢过来，啧啧不停，比张一行本人都要兴奋。
“张一行是吧，文章你自己写的吗？”
“你才这么小就会写作文了吗？”
“真厉害，这么小就能挣钱了！”
“红霞，你们班出了个小作家啊！”
赵红霞此时红光满面，没想到自己班里竟然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孩子。
想想平日里张一行上课的表现，的确是个聪明孩子的表现。
至于她砸的粉笔头，被她自动选择遗忘了。
张一行对老师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提问有问必答，尤其强调了自己现在认识很多字，会写很多字。
文章就是自己写的，今天这种情形，相信以后老师们会习惯的。
自己少年作家的每一步路都要走得踏踏实实，都要经得起推敲。
如果连自己学校的老师都不相信文章是自己写的，那以后可能会有不少麻烦。
为了显示自己的确有这种能力水平，张一行甚至当着老师的面，将《妈妈》这篇文章重新誊写了一遍。
“厉害，就算放在我们三年级，学习也能跟上趟儿。”
“就是字难看了点儿，得练练。”
“哈哈，这孩子才多大，已经很好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拱进来一个胖子。
校长赵军义看到一群老师围在一起，纳闷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哎呦，领导，不得了不得了，咱们学校出了个小作家！”
“就这孩子，发表文章了！”
“还有稿费呢！”
几名老师七嘴八舌，将张一行投稿的事情说了一遍。
赵军义也很惊奇，尤其是得知张一行才上育红班，还和自己小闺女一个班。
他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稿件录用通知单看了两遍，又拿着稿费单翻来覆去打量，最后呲着牙花子笑道：“得开会表彰，选个时间吧，全校开大会，必须得表彰一下！”
张一行在旁边听得无语，可在一群老师面前，他这个六岁多的小孩子又不能发表自己意见，只能看着一群老师为表彰大会纷纷建言。
最后赵军义又摸着张一行脑袋，对赵红霞道：“红霞，让金麦和这孩子坐同桌，沾沾文气儿。”
赵红霞笑道：“巧了，金麦和张一行本来就是同桌，不用再调了！”
赵军义愣了愣，哈哈笑道：“挺好，挺好！”
他又拍拍张一行，和善道：“张一行，是吧，一看就个聪明孩子，以后多教赵金麦学习，别闹矛盾。”
张一行一脸天真地回答道：“赵金麦也很聪明，我们互相学习。”
一句话说得赵军义心花怒放，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夸呢！
尤其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
平时老师们夸金麦可能是出于给自己这个校长面子。
孩子却没那么多弯弯心思。
张一行拿着信件回到教室，脚步轻盈。
两次人生，同样一篇《妈妈》。
曾经的那一次不愉快的投稿经历，即使当他长大后，每当想起都觉得心被揪着，如同心结。
不是因为被骗。
而是父母当时拿不出两百块钱，他们当时为难的眼神中，更多的还是对不能满足孩子愿望的愧疚。
他们那时候并不知道被骗，只是看着孩子失落，他们就更加失落。
张一行将信件郑重地放进书包里。
这一次，父母的眼神中，应该是骄傲的吧！
赵金麦碰碰他胳膊，“张一行，你笑什么呢？”
“开心呀！”
第七章 前世心结今世解
张一行很快就郁闷了。
接下来赵红霞上课，一节课提问自己三次，外加一次爬黑板。
以前被提问最多的是学生是赵金麦，而他一节课被提问一次就算不错了。
但这节课他被提问的次数，已经和赵金麦不相上下了。
赵红霞一到提问环节，就用鼓励的眼神朝他看过来，那意思只要你举手，你就有优先回答权。
他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节课，孙兰提问了他四次。
这是老师对喜欢的好学生的优待。
可张一行不想要这项优待。
于是下一节赵老师的课，再提问时他就不装样子举手了。
就连赵老师眼神鼓励示意他，他也装作看不懂，就是不举手。
赵老师对此一点也不介意。
这也是好学生才能得到的优待。
快要放学的时候，赵老师又把张一行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演讲稿。
张一行丝毫不意外，他打开演讲稿看了看，十分简短，就一些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教导”、“明天学校以我为荣”的口号。
赵老师和蔼地说：“一行，看看哪些字不认识？”
张一行点点头，为了几年后夺气运的谋划，他是要造早慧人设的，况且本来就没多少字。
于是回道：“都认识。”
赵老师有点意外，想想又觉得应该的，又勉励一番后便让张一行回了。
赵金麦见张一行回来，好奇问道：“老师找你什么事啊？”
张一行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赵金麦翻个白眼，不想搭理他。
等到放学去往校门口这一段路上，刘波又拦住了张一行。
刘波给了张一行一块香橡皮。
张一行手里拿着彩色的橡皮，心里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一行，今天赵金麦都说什么了？”
旁边张秀秀垂涎欲滴地瞧着那块彩色橡皮，因为有外人在又不敢问话。
张一行笑笑，随手把香橡皮给了张秀秀。
张秀秀顿时乐开了花，她只有臭橡皮，看到同桌的香橡皮她可羡慕了，将橡皮放在鼻子下使劲儿闻啊闻，一副恨不得吃一口的样子。
刘波也不介意，这玩意儿他不缺。
曾经的张一行，是在二年级时与赵金麦成为了同桌，那时的刘波就天天与张一行打听赵金麦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有人要做舔狗，你挡不住的。
可这也是童年里的可爱事。
张一行回想一番，发现好像真没什么可说的，便随便扯了几句给刘波讲。
刘波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听一边问还有吗还有吗，等到了校门口才意犹未尽地告别回家。
仅仅三里的回家路，一路上有追人咬的大白鹅，有院墙内突然响起的狗叫，有不时飘来的饭香气，有路边小孩子打瓦打纸宝。
不时有三年级学生骑着大梁自行车呼啸而过，因为个头不够，只能套腿骑车。
张秀秀心情很好，一手拿橡皮一手拿着树枝“嘟嘟嘟”。
张一行心情也很好，树枝像宝剑一样，将路两边的长草削去头颅，劈成光杆。
“妈，我回来了！”
李红玉正在厨房里烧土灶，听到声音连忙喊道：“马上就做好饭了！”
张一行走进堂屋，将那封杂志社回信放在桌子上，又觉得摆的太正了，便又调调角度，就当是随意丢在桌子上。
张秀秀则打开了电视机看《海尔兄弟》，只是看了两分钟，电视机就画面一闪变成了雪花。
张秀秀叫道：“哥，电视坏了，你修修！”
张一行走到电视旁，对着那个黑白电视机就“啪啪啪”几巴掌。
画面顿时就恢复了。
“来端碗！”
随着外面厨房一声喊，张一行张秀秀都走出屋子去厨房。
干活抢着干，吃饭让着吃。
这是从小到大兄妹两人被灌输的相处理念。
那时候两人总是打架。
打架自然是张一行赢，但每次被打哭后张秀秀就去告状，然后李红玉就会拧张一行腮帮子，直到张一行也哭个不停才罢休。
粥是糊豆，也就是玉米粥。
菜是炒白萝卜。
张一行以前很挑食儿，遇到不喜欢的菜，就宁肯倒点酱油沾馒头吃也绝对不动筷子，可小时候哪有什么菜，经常一天三顿炖白菜。
所以那时候张一行很是营养不良，身材瘦小。
如今他可不敢挑食儿了，毕竟还要长个子。
不喜欢吃炒萝卜，但现在他不敢再挑食了，毕竟还得长个子。
父亲张光宗不在家，两个孩子上学，加上家里原本的欠债，让他终于感到有点儿压力，去刘家村烧砖厂干活去了。
只是烧砖厂工资很低，干满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
如今的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廉价劳动力。
张一行和张秀秀趴在桌子上吃饭。
李红玉则照常去干别的家务活儿，在张一行的记忆中，李红玉吃饭时去干家务似乎都成习惯了。
直到两人快要吃完饭时，李红玉才擦着手进屋。
然后她就发现了大桌子上的信。
“怎么有信？你姨的？”
张一行不说话，只是斜眼用余光盯着看。
李红玉边问边把信拿起来，一看信封上写的是张一行收，顿时有点懵，她看看张一行，“这是什么？”
张一行淡定地回头扫了一眼，然后便转过头，淡定地回道：“信啊！”
李红玉皱皱眉，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件一看，就看到一张稿件录用通知，还有一张稿费单。
李红玉只觉得手都哆嗦了，她的眼睛扫了稿费单一眼便罢，然后盯着那张稿件录用通知单看个不停。
她一边看一边念，声音都有点颤抖。
《妈妈》
张秀秀忽然看着张一行，指指他脸上，“哥哥，你怎么……”
话未说完她便不敢说了，转头继续扒饭。
因为哥哥瞪了她一眼。
“我家行行要当作家了，我家行行要当作家了。”
是的，我要当作家了！
张一行脑子里，回放着曾经那年那个画面，父亲卑微又为难地抽着烟，母亲则坐在凳子上沉默不说话。
那个属于前世的心结，如今在这一世终于彻底解开了。
张一行手指快速在脸上抹了抹。
第八章 姥姥
发表文章挣稿费这件事，李红玉知道了，于是半个村就知道了。
小小的张家堂不过豆腐块大小，平日里谁家两口子打架都能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没事一群妇女拉个马扎坐门口家长里短，算是平日里为数不多的消遣。
张一行发表文章这件事，算是一件大新闻了。
一连好多天，每天都有邻居跑到家里来看稀奇。
李红玉毫不厌烦地向邻居们炫耀那两张单子，一天都要拿出来展示好几回。
“红玉，你家行行真出息了！”
“哪里哪里，也就那样儿！”
“红玉，听说行行当作家了，这孩子行，打小就聪明！”
“哈哈哈，瞎猫碰到死耗子！”
“红玉，还是你有福气啊！”
“福气啥，平时净惹我生气！”
“……”
放在以前，张一行是很讨厌母亲大喇叭的。
如今，他不在意了。
张一行的姥爷曾经是个铁路工人，所以李红玉小时候的生活相对来说是很富足的。
后来姥爷做了个决定，那就是寻根，带着全家回到农村老家。
从工人家庭到农民家庭，再加上张一行的姥姥后来常年患病，这个家慢慢也败落了。
所以几乎文盲长得也一般的张光宗，娶到了有文化样貌也不差的李红玉。
如今的李红玉，除了孩子，似乎也没什么可以拿出来炫耀的了。
李红玉送走一波邻居，对正在写作业的张一行道：“一行，想姥姥吗？周末带你们去姥姥家！”
张一行一阵恍惚，“好啊！”
他忽然想起，姥姥似乎也就这两年了。
在村里声名鹊起的同时，因为学校表彰大会的举办，张一行也在全校八个班级前露了一次脸。
所以走在校园里，总是迎来各种指指点点。
“那个就是张一行！”
“真厉害，人家才育红班！”
“长得可爱，就是个儿不高。”
“……”
有着成熟灵魂的张一行，对这些议论自然丝毫不在意。
而同班同学对于投稿这件事，因为大家年龄都不大，所以并没有太多认知，只是觉得张一行很厉害，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
张一行也拿到了此生第一张奖状，可能是实在找不出什么称号，奖状上就写了个“三好学生”称号。
这张奖状被李红玉郑重地贴在了堂屋墙上。
至于随奖状一起发的小背包、二层铅笔盒、铅笔和作业本等一套文具用品，被张一行一股脑儿全丢给了妹妹张秀秀。
所以张秀秀这几天走路都是带风的。
周六一早，张光宗就骑着二八大杠，一家四口出发了。
李红玉坐在后座，张一行和妹妹挤着侧坐在前面大梁上。
姥姥家与张家堂相距十几里路，那时候农村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骑着自行车也得骑好久。
四人先去了更远一点的县城。
因为李红玉有文化，所以她拿着张一行的信件儿，领着几人走进邮局，一番打听，才总算搞明白怎么取稿费，将五块钱稿费取了出来。
走出邮局，李红玉拿着五块钱喜不自禁，对着朝阳看了又看，“一行，你挣得钱，说吧，想要什么？”
“我想多买点信封、信纸和邮票。”
“这些不算，你现在写文章，本来就要给你买的，另说。”
“哦，我想和姥姥一起照张相。”
李红玉愣了下，没想到儿子会有这种念头，她回过神来，答应道：“照相啊，好啊，一会儿我们就去照相馆定这个事儿。”
张一行高兴地点点头。
自己似乎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记得姥姥去世后，除了一张遗像，没有留下任何照片，母亲为此一直很遗憾。
那时候每当姥姥忌日或者逢年过节，母亲经常会拿出那张黑白遗像呆呆地看。
找到照相馆定好了照相的事情，又找地方买了点心饼干，四人便开开心心地去往姥姥家。
如今姥爷早已去世，小姨嫁到外地，家里就剩姥姥、舅舅、妗子和表哥四口人。
对于李红玉一家人集体到来，姥姥自然是万分惊喜，尤其是看到外孙外孙女，更是让她连病痛都忘了。
张一行看了看舅舅李金阳，他和母亲很像，虽然现在有着沧桑感，但能看出年轻时十分帅气。
看到姐夫张光宗，李金阳只是点点头算打个招呼，便去厨房忙活做饭了。
李金阳一直看不上张光宗，觉得他窝囊没本事，配不上自己姐姐。但奈何自己的母亲同意，理由只是张光宗人好。
李金阳曾经年少轻狂，加上外形帅气，胡混了很多年。直到后来因为打架入狱，一蹲就是六年。
他进去时，孩子刚出生一个月。
是张光宗主动跳出来，把这个家里所有的农活儿全都揽过去，勉强替他把这个家维持下来。
所以出狱后，李金阳对于这个姐夫也不好再有偏见了。
李红玉坐到母亲的床上，她拿出两张单子，“妈，你看这个！”
“什么嘛？我又不认字？”
“是行行发表文章了，行行当作家了，还挣钱呢！”
“啊，行行当作家啦！”
张一行正坐在姥姥床头，就被姥姥拉过去亲了又亲。
姥姥一边笑一边抹眼泪，嘴里喃喃着，“我的乖孙哦，可怜的，这么小就要挣钱了！”
李金阳一会儿进来也听了这件事，拿过信件看了会儿，摸摸张一行的脑袋便又出去了。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鸡的惨叫声。
今天的饭菜格外丰盛。
舅舅做的的大盘炒鸡是一绝，他在以后会靠着这门手艺在县城开个小饭馆儿，一家人生活也算不错。
饭还没吃完的时候，照相馆的人就来了。
一副窗帘般大的背景幕布拉起来，两家人坐在幕布前，开开心心地合了一张影。
离开的时候，张一行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里面有两块钱，是姥姥偷偷放进去的。
张一行当时发现了，只是假装不知道。
那个在记忆里十分模糊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掏出她的手绢，从里面掏出两张碎钱，一张放进了张一行口袋里，一张放进了张秀秀的口袋里。
“咦？妈妈，我口袋里有一块钱哎！”
张秀秀突然叫了起来，手里举着一张旧纸币。
纸币迎风招展。
第九章 放假了
盼望着，盼望着，寒假来了，过年的脚步也近了。
结束了大扫除，张一行背着书包，搬着小板凳离开教室。
育红班没有为学生配备椅子，所以小板凳都是学生从自己家搬来的。
如今放长假了，就需要搬回去。
张一行扶着板凳顶在头上，这样就省力多了。
张秀秀也跟着有样学样，背后的小背包一颠一颠的，嘴里还哼唱着《大花轿》。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到了山顶我想唱歌，歌声飘给我妹妹听啊，听到我歌声她笑呵呵……”
张一行打断张秀秀，“秀秀，这样唱不对，我给你唱个更好玩的。”
张秀秀一脸疑惑，“啊，咋唱啊？”
张一行清了清嗓子，“听好了啊！”
“太阳出来我爬山坡，爬上了山顶我偷苹果，一个老头儿发现了，把我送进了派出所。派出所里人太多，把我挤进了老鼠窝，老鼠窝里老鼠多啊，把我的衣裳咬了个窝。”
张一行唱了两遍，张秀秀便记住了，她一路走一路唱，一路收获好奇探寻的目光。
随着张一行收到第一封投稿回信，陆陆续续不断有稿件录用通知单发来。
有的邮寄邮寄到学校，有的邮寄到家里。
当然还有稿费单。
以及一些杂志样刊。
不论是学校里的老师，还是村里的熟人，对此都已经习以为常，不再像第一次那样争抢着要信看了。
如今学校里订的杂志刊物，张一行可以随时去办公室借阅，拿回家看也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杂志，张一行也会借一些学生报、故事书，并时不时找老师请教一些字的读法。
然后有一天老师们突然意识到，张一行的读写能力似乎已经超过三年级学生水准了。
聪明、努力、爱看书、早熟、远超同龄，这是老师们为张一行贴上的标签。
也是张一行刻意留给老师们的印象。
“大作家回来啦！”
“大作家放学啦！”
走进村子的时候，与张一行打招呼调侃的人就多了起来。
张一行一路回话，哥嫂叔婶喊个不停。
因为学校里今天提前放学，所以当张一行兄妹俩回到家的时候，李红玉出去串门还没回来。
从门口石头下拿出大门钥匙，张一行将门打开。
大母猪又从猪圈里跑出来了，正靠在大杨树下睡觉，听到有声音，它抬头看了看，就晃荡着走过来挡在张一行身边。
张一行放下板凳，拿起旁边一根木棍就给母猪挠了挠肚子。
母猪哼哼不停。
几分钟后等张一行扔掉木棍，它便又走回杨树下躺着。
张一行进了堂屋，将书包里的书都拿了出来。
除了课本、作业，还有七八本杂志刊物，都是从学校办公室借的。
张秀秀把书包往桌子上一甩，喊道：“哥，出去玩吧！”
张一行白她一眼，“先把假期作业写完！”
“我不！”
说罢张秀秀就要往外跑，结果没跑动。
张一行从后面抓住她衣领，将她拖回了桌子旁。
张一行瞪眼道：“写不完作业不能玩，否则就把书包铅笔盒还我！”
张秀秀一听要还书包，顿时蔫了，苦巴着脸打开书包拿出了作业。
张一行哼了两声，他可不想假期最后几天再熬夜给妹妹写作业了。
更不想完不成作业去撒谎，说作业被猫给撕烂了，被不识字的奶奶擦屁股了，救落水小朋友时作业被水冲走了。
现在想想，真的佩服当时的老师们啊！他们听到这些荒谬的理由，到底是怎么做到不动声色的？
等到太阳落山，李红玉回来时，张一行已经飞速写完了假期作业。
这些作业，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本来就是小儿科。
看到妹妹张秀秀一脸悲愤模样，不时瞅电视两眼，张一行叹口气，“明天再写，看电视去吧！”
张秀秀如蒙大赦，将作业本一推就从凳子上秃噜下来，迅速打开了电视机，找到了她喜欢的动画片。
张一行则拿出那七八本杂志刊物翻阅。
学校里对他没得说。
因为他当时的一句“无心之言”，如今学校订杂志，在总数量不变的情况下，已经不再局限于知名的《红蕾》那几种，而是五花八门，凡是学校能够买到的，都会订上一两本。
而张一行只是为了丰富自己的投稿渠道，毕竟一本杂志能够容纳的稿件数量是有限的。
“端碗！”
随着厨房里一声喊，张一行张秀秀迅速放下手里活计去厨房。
今天的炖白菜里有油渣子，糊豆里也有煮鸡蛋。
自从张一行开始写文章后，虽然并没有挣多少钱，可隔三差五的小钱进账，对这个贫困的家庭依然有着非常可观的改善。
至少饭菜里也时不时能见到荤腥了。
记得以前家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因为走亲戚的需要买两刀肉，没有冰箱。兜兜转转几圈下来，肉就变味了。
可就算肉变味了也舍不得直接吃，经常会把肥肉切下来炼猪油。
雪白的猪油，才是平日里吃的最多的荤腥。
张一行和张秀秀，那时候经常踩着板凳偷偷从碗橱子里拿油渣子吃，常常说好的只吃一两颗，吃着吃着就不小心干掉小半碗。
所以那时候，张一行最期盼的日子是过年，因为相比平日，过年吃得真的非常好了。
快速吃完饭，给晚回家的父亲剩下大半盘菜，张一行打个饱嗝就离开了饭桌。
走到墙根量了量身高，张一行沿着头皮在墙上画了条线。
似乎长高了一些。
第十章 成了孩子王
张家堂南头，是村里的麦场。
平坦空旷的麦场是孩子的乐园，每当收麦子的时候，大人忙着打场，小孩子就在外围钻麦秸垛，玩骑马打仗、跳格子、丢沙包、急急令砍菜刀。
放寒假后，原本有些冷清的麦场再次欢腾起来。
小孩子的世界单纯无比，可也有着最简单的阶级分明。
张一行记得以前玩过家家游戏，女主角永远是张小雨，男主角永远是张小虎。
张小雨父亲在外面当包工头，每次回村里都夹着个小皮包，是村里的第一个万元户。
张小虎家里开小卖铺，他是孩子们最羡慕的人，因为他兜里总是有掏不完的零食。
这两个人的衣服永远是最漂亮的，也一直是同龄孩子们的中心。
今天同样如此。
张小雨当新娘，张小虎当新郎，一群孩子围在他们身边，有的假装吹喇叭，有的假装敲大鼓，像模像样的模仿着结婚场面。
张一行就躺在不远处的麦秸垛里看着，看这群童年玩伴，看张秀秀，她正在兴奋地充当鼓掌的围观群众。
再远点的地方，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正在飙车。
套腿骑大梁自行车，竟然也能骑出破风一般的呼啸声。
“行行哥，他们找过来了吗？”
一根手指点了点张一行的脑袋。
张一行摇摇头，对躲迷藏躲在他后面麦秸垛洞里的孩子回道：“没找来呢！”
孩子叹气道：“啊，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找到我啊，他们也太笨了吧！”
张一行笑笑，“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回家了，所以没找到你！”
“什么，他们都回家啦？”
身后麦秸杆被掀起来，孩子把充当挡板的张一行推开，钻出麦秸垛就左看右看。
果然，一起玩躲迷藏的小伙伴儿们都不见了身影。
孩子愤愤一跺脚，对着张一行嚷嚷道：“张一行，他们走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张一行拨掉落在脑袋上的碎麦秆，笑道：“张勇，你还欠我六个琉璃球呢，别耍赖，快点还！”
张勇顿时泄气，不敢再耍脾气，他蔫蔫地蹲在张一行身边，“行行哥，我还你三个行不行！”
张一行点点头，“行啊，记得给我拿最新的。”
“唉，行吧！”
张勇叹口气，忽然又讨好道：“行行哥，你琉璃球怎么突然打地这么准了，怎么练得，有什么绝招吗？”
“有啊！”
“啊，什么绝招？”
“多和高手过招，比如我！”
张勇撇撇嘴，带着一身秸秆离开麦场。
呵呵，一群小孩子！
张一行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口袋，里面噼里啪啦作响，都是琉璃球。
他今天出门时只拿了两个，如今口袋里有十多个。
都是今天赢得。
他最终还是食言了，玩起了这个小孩子才会玩的游戏。
而让他食言的罪魁祸首，此时正在玩过家家。
十几分钟后，张小雨离开麦场回家了。
一群孩子重新开始推选新娘人选。
张秀秀举着手喊着，“我要当新娘子，我要当新娘子！”
可惜没人理她。
张一行清了清嗓子，对孩子群里最有威信的张小虎喊道：“小虎，让秀秀当新娘子，你欠我的琉璃球，我给你免一半！”
张小虎看着皮肤黑黑衣裳旧旧的张秀秀，又看看麦秸垛里躺着的张一行，一脸为难。
良久，张小虎叹口气，对张秀秀道：“你来当新娘子吧！”
张秀秀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当债主的感觉就是爽啊！
张一行得意地笑笑。
如今的他，已经是同龄人中公认的琉璃球打得最准的。
家里的抽屉里已经近两百颗琉璃球，在男孩子眼里，这等于货币，以物易物很受欢迎。
张一行就靠着这些琉璃球，给妹妹张秀秀换零食，也换游戏坑位。
相比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可怜巴巴的身影，如今的张秀秀活泼了许多。
而张一行也取代张小虎成为新一任孩子王。
在同龄孩子们眼里，张一行玩各种游戏都很厉害，他还会好多大家没听过的顺口溜。
不过张一行似乎很懒，不太喜欢和大家一起玩，大部分时间，都是大家玩，他则在旁边看。
所以表面上的孩子王依然是张小虎。
在麦秸垛里又躺了一个多小时，村头陆陆续续响起大人的喊声。
“小虎，吃饭了！”
“明明，回家吃饭！”
“行行、秀秀，吃饭！”
“……”
麦场就在大人们的催促声中恢复了宁静。
晚上吃完饭，大门外响起张小虎的喊声。
“张一行，张一行！”
张一行走到大门口，“小虎，咋啦？”
张小虎犹犹豫豫，哼哼唧唧道：“那个，一行，剩下一半琉璃球，我给你换成两包唐僧肉行不行？”
张一行本来就不太在意，笑道：“随便你。”
张小虎顿时有了笑脸，从口袋里掏出两包唐僧肉，还掉了一包在地上。
赶紧把两包唐僧肉递给张一行，又弯腰把地上的收起来，张小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转身就往家跑。
农村的路有点黑，这时候又没有路灯，明亮的月光下，到处都是影子。
张小虎拿着手电筒，跑得飞快，脚步声音哒哒哒，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十分响亮。
张一行喊了声，“小虎，跑慢点，别摔倒了！”
张小虎也不回头，就跟后面有东西追一样，嘴里哎哎哎答应着，手里的手电筒更是被挥地胡乱扫射，一会儿就转弯没了影儿，只留下脚步声回荡。
张一行笑笑，他小的时候走夜路也害怕，似乎总是能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到吓人的脸。
回到屋里，将两包唐僧肉丢给张秀秀，张秀秀顿时乐开了花。
不过是话梅干而已。
炭炉上的烧水壶盖子跳了起来，发出吧嗒吧嗒声响。
正坐在床上纳棉鞋的李红玉连忙起身下床，她走过来提起水壶，对儿子道：“行行，去把暖脚瓶拿过来。”
张一行嘴里嗯嗯答应着，连忙去到卧室，从被窝里掏出一个瓶子，然后又去别的卧室。
家里如今算是有两间卧室。
一间就在堂屋，堂屋用两件大衣柜隔成两间，拉上布帘当做门。
另一间是西偏房，里面两张大床，张一行和张秀秀就住这里，以后还会加上奶奶。
现在用的暖脚瓶，是那种打吊瓶用的药瓶，玻璃十分厚实，倒上热水就可以放在被窝里暖被窝。
三个暖脚瓶被张一行抱着回到堂屋，一一打开瓶塞放在地上。
第十一章 又见小白
曾经的张一行，小时候总是打针吃药，身子板很弱，一到冬天，手脚冰凉。
那时候李红玉总是用肚子给张一行暖脚。
如今好多了。
重生而来的张一行，经历过保温杯里泡枸杞的年纪，也知道自己身板差，所以即使现在才六岁，也十分注重养生。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挑食儿，曾经最讨厌的葱姜蒜如今当咸菜啃。
他尤其注重卫生，饭前便后洗手，也会要求妹妹一起洗。
他不再喝凉水，以前渴了他是直接拿舀子去院子水缸里舀水喝的，丝毫不在乎水缸里有小红虫、孓予等小生物。
他还会主动要打虫药吃，会要求母亲肉必须煮烂，因为现在的猪肉都是私自宰杀，寄生虫肆虐。
至于锻炼身体，就没必要了。
无论在家，还是在学校，农村长大的孩子就像野马一般，即使冬天也能疯得头顶冒热气。
张光宗和李红玉没觉得儿子变化有多大，只认为这孩子自从上学后就有点瞎讲究。
三个暖脚瓶都倒满水，李红玉就不再让孩子碰瓶子了。
刚烧开的热水，万一烫到就麻烦了。
她拿快抹布，将三个暖脚瓶水迹都擦干净，然后便抱着一一放回床上。
张秀秀这时拿着一个铁锹头跑进屋，铁锹头里还堆着一层带壳花生。
她把铁锹头直接坐在炉子上，炭火很旺，没一会儿屋子里都是烤花生的香气。
张秀秀坐在旁边，一边吃唐僧肉一边拿着火钩子不断翻动花生，防止花生烤糊，神情很是专注。
炉子连接着铁烟囱，铁烟囱周边挂着洗好的衣服，靠着铁烟囱散发出的热量，衣服基本上一天就能烤干。
见孩子烤花生，李红玉就把刚装满水的烧水壶放在炉子一边。
她回到自己床上，继续纳棉鞋。
张一行是汗脚，小时候总是冻脚，所以他的棉鞋总是被纳的很厚。
纳棉鞋用的棉花，是自家种的，除了种小麦和玉米，每年家里都会留出几分地种棉花，采了棉铃做棉袄棉裤和棉鞋。
那边张秀秀终于烤完了花生，将锹头端了下来。
张一行则走到炉子旁，给里面加点煤炭，然后将一旁的水壶坐上去。
李红玉在床上歪着身子看了看这边，见没什么事便又继续投入到自己的针线活中。
纳棉鞋用大针，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
烤花生还热得很，张秀秀也不担心，一边吹手指头一边拿起花生剥开，将烫烫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没一会儿就吃得嘴巴黑了一圈儿。
张一行也吃了几颗，花生还热，一点都不脆，倒是比凉的花生多了热腾腾的烤香气。
两人正吃得香，忽然张光宗蹑手蹑脚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张一行立刻轻轻拽了拽妹妹的衣裳。
张秀秀疑惑转过头，看到父亲动作，也连忙噤声，只有嘴巴轻轻咀嚼，腮帮子鼓鼓如同仓鼠。
柜子里，有很轻的抓挠声传出来。
张光宗脚步轻盈地走到柜子旁，侧着耳朵听了听，就见他忽然伸出左手拉开一个抽屉，右手猛然探进去，直接抓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将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使劲儿一摔。
啪的一声。
一只老鼠尸体就躺在了地上。
很肥的大耗子，不知道又偷吃了多少粮食。
而且这些东西破坏家具，把柜子厨子里面掏的都是洞和烂木屑，还会咬衣服，有时候甚至能从衣柜里掏出一窝小老鼠。
如今农村老鼠很猖獗，张一行有个同班同学，手是残疾的，少了两根，别人都传言他是小时候被老鼠咬的，给他起外号叫老鼠手。
张一行看着不太像，总觉得那手应该是被烧伤的。
但不论是不是，能有这种老鼠咬孩子的传言，可见此时老鼠之多。
张光宗提着老鼠尾巴出门，直接将它丢尽了猪圈，猪圈里没一会儿就传来母猪的哼哼声。
一脸笑意地张光宗回到屋里，张一行能从他表情里看出一点小小的得意。
张光宗正要坐下抽烟，冷不丁那边传来儿子的声音，
“爸，摸完老鼠洗洗手，老师说老鼠身上有细菌。”
张光宗呵呵一笑，便起身去洗手了。
对于这个能争脸能挣钱的儿子，张光宗还是能听进他几句话的。
靠着门口的墙角里放了一个盆架，洗脸盆就在盆架上。
张光宗走过去洗手，边洗边问：“海军家里猫不是生崽了吗，要不我去要一个？”
张秀秀一听立刻叫起来，“要，我想养小花猫！”
张一行心中一动，想起一个白白的小身影。
记忆中，家里就只养过一只猫。
张一行笑笑，学妹妹一样喊道：“我也想养！”
张光宗不是个能耐住性子的人，听到两个孩子都想养猫，便直接夹着烟卷儿出门了。
不到半小时他就回来了，手里抱着个浑身雪白的小猫，看起来也就一个多月大。
“你们先睡，我去打牌！”
把小猫放在地上，张光宗冲纳鞋的李红玉嚷嚷一声，便带上门出去了。
张秀秀和张一行一起向那个小身影围了过去。
小猫刚到陌生环境，怯怯地喵喵直叫唤，看到人靠近就往后缩。
“喵，喵，小白，你好！”
张秀秀直接就把名字给小猫安上了，伸手抚摸着小猫脑袋。
李红玉这时也不纳鞋了，她站在旁边看了看，就去找了个豁口盘子，盛了点剩玉米粥，倒点热水调了调，然后把小盘子放在了小猫面前。
这小猫似乎也是习惯了吃这些东西的，立刻就不再叫了，靠着盘子伸舌头舔起饭来。
张秀秀在旁边看得直拍手，小白小白叫个不停。
张一行也伸手捋了捋小猫的皮毛，心里念道：
小白，我们又见面了！
这一次，再也不会把你借给别人家了。
曾经的小白，在这个家里待了四年。
在张一行升入四年级后，因为抓老鼠很厉害，小白被邻居借去，结果不小心吃了被药死的老鼠，就没再被还回来。
小白，是张一行第一个宠物。
小白没了以后，张一行也养过一些宠物，有鱼，有乌龟。
但再也没有养过猫。
第十二章 第一场雪
那个时候，农村里少有养狗的，因为养狗废粮。
而且村里没几家真正的富户，不需要看家护院，甚至晚上大门都不用锁。
唯一一家养狗的，就是张小雨家。
但家家户户几乎都养猫，猫基本不用喂，能抓老鼠。
小白的到来，给这个家里增添了很多生气。
张秀秀甚至连电视都看得少了，没事儿就在院子里逗猫。
“哥，你怎么还没捉到麻雀，小白都饿了！”
张秀秀抱着小白，一边揪猫耳朵一边抱怨。
张一行撇撇嘴，“你少开门看少出声，一出声就把麻雀吓跑了！”
将竹筐重新撑好，又撒了一些麦粒，张一行拉着张秀秀重新回到屋里。
掩上门，只留一道门缝察看院子里情况。
张一行手里拽着一根绳子，慢慢将绳子拉直一些。
绳子的另一头拴着根短木棍，正好撑起竹筐。
“别再出声了，也别碰门，离门远一点！”
转头对张秀秀嘱咐一声，张一行便将眼睛靠在门缝上，全神贯注盯着竹筐。
冬天天冷，麻雀在野外不好找食物，便经常飞到院子里觅食。
家家户户几乎都养鸡养猪，成群的麻雀总能找到点吃食。
仅仅几分钟后，就有麻雀落在院子里鸡窝处，没人打扰，然后不断有麻雀飞来。
有几只麻雀发现了院子里的麦粒，一边跳着啄食一边四处张望，很是机警。
张一行见麻雀不断靠近箩筐，顿时屏住呼吸，同时示意妹妹别出声。
张秀秀点点头，紧张地抿着嘴巴。
有一只麻雀跳进了竹筐笼罩范围，啄一下就跳出来，如此反复几次后，便安心了，竹筐下很快就聚拢了五只麻雀。
张一行见差不多了，猛然一拉手中绳子。
木棍被拽出。
就听竹筐“砰”一声扣在地上，竹筐下响起扑棱翅膀的声音。
院子里的麻雀听到动静，瞬间呼呼呼全飞走了。
张一行打开门跑到竹筐旁，通过竹筐的孔隙看到里面有两只麻雀，惊慌失措地撞个不停。
“抓到了！抓到了！”
张秀秀也抱着小白跟了出来，看到竹筐下的麻雀，顿时高兴地眉开眼笑。
张一行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竹筐，只露出一点点缝隙，将手伸进去，依次将两只麻雀抓了出来。
如今麻雀在农村是被当做“害虫”的，因为它们会吃粮食，吃地里播种的小麦种子。
而且麻雀再小也是肉，烤麻雀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张一行作为过来人，曾经也杀过鸡杀过鱼的，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就摔死一只麻雀，放在了小白面前。
小白虽然才一个多月大，但比以后只吃猫粮的宠物猫有野性多了，在麻雀身上嗅了嗅就把它咬在嘴里，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护食声。
另一只麻雀被张一行找来绳子栓住了腿，绑在椿树上，一会儿留给小白自己捉着玩。
张秀秀一边看小白进食，一边催促道，“哥，再捉几只吧！”
张一行摇摇头，“改天再捉，麻雀气性大，多了没用，养不活。”
“噢！”
张秀秀点点头，咽了咽口水。
张一行无奈地笑笑，忍不住转头看看墙外邻居家房顶。
捉麻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晚上直接掏麻雀窝。
村里的房顶都是用瓦铺的，最外面一圈瓦沿长处墙面，因此瓦洞就成了很好的鸟窝，不怕风吹雨淋。
冬天的夜晚，只要踩着梯子随便一掏，就能从鸟窝里掏出麻雀来，一晚上能掏十几二十只。
可惜半个月前张光宗已经掏了一次，短时间内不会有麻雀来这边搭窝了。
已经吃好喝足的小白，此时正在扑捉另一只麻雀。
捉到，再放开，再捉，再放，乐此不疲。
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张一行回到堂屋，他打算再去写两篇稿子。
昨天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看样子应该挺准的。
果然，当张一行写完稿子封好信封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张秀秀的惊叫声：
“下雪啦，下雪啦！”
张一行从椅子上秃噜下来，慢慢踱步到院子里。
雪花很大，如羽毛般纷纷扬扬洒落。
张秀秀傻乎乎地仰着脑袋，伸着舌头接雪花，接住一朵就bia唧bia唧嘴巴。
雪花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融化掉，但随着越落越多，很快就在地上覆了一层白。
视野内的红瓦青瓦房顶，也都开始裹上新装。
这是1996年的第一场雪。
“哥，你唱的什么？”
张秀秀忽然转头问道。
张一行嘴里的哼哼声顿时消失，他呵呵笑道：“没唱啥。”
相比很多年后，现在的雪下得很大。
一个多小时后，地上的雪被已经可以陷进去棉鞋了。
张一行帮着妹妹堆了一个半米高的雪人，找了煤炭块给它做眼睛，没有胡萝卜，就插了根玉米芯给它当鼻子。
张秀秀把冻得红彤彤的手放在嘴边哈气，“我们给雪人起个名字吧！”
张一行随口道，“那就叫雪王吧！”
张秀秀摇摇头，一脸嫌弃，“不，不叫小王八，就叫大白吧！”
她转头对小白嘱咐道：“小白，这是你哥哥大白。”
又对雪人说道：“大白，那是你妹妹小白。”
等到傍晚的时候，雪终于停了。
李红玉串门回来，开始准备晚饭。
而张一行和张秀秀则被安排扫雪。
除了雪人那块地方，院子里的雪都被堆到了杨树下。
扫完院子，又跑到大门口外去清扫，直到把路面清理出来。
村子各处都有孩子的大呼小叫声，站在门口，能不时看到路口有孩子追逐着打雪仗。
张秀秀一脸艳羡地看着孩子群，转头央求地对张一行道：“哥，我也去想打雪仗！”
张一行点点头，“走，我带你去！”
张秀秀嘿嘿笑起来，顿时觉得全身都是胆量。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被，两人很快就冲到了孩子群中。
也不需要与人打招呼，直接抓起雪团成球就到处开火。
就这样乱战了半个多小时，又有年龄大些的孩子出来组织分阵营，乱战就变成了阵地战。
直到又被家人喊回家吃饭，大家都玩得很尽兴。
除了张小雨。
娇气的她被砸哭了。
第十三章 奶奶回来了
春节临近，家家扫屋。
屋里的床、柜子、桌凳全都被搬到了院子里。
李红玉穿着脏衣服，举着竹竿绑起来的扫把，打扫着屋子里的边边角角。
张一行兄妹俩则拿着抹布在院子里擦桌椅。
张秀秀在擦完一张桌子后就失去了耐心。
她丢下抹布，找了一根竹竿，跑到房檐下去敲瓦下的冰溜子，捡起来放嘴里当冰糕吃。
张一行只是看看，并没有拦阻她，此时冬天的雪水还算干净，吃不坏肚子。
不像很多年以后，有时候下的雪花都夹杂着黑不溜秋的颜色。
“哥，给你吃！”
张秀秀拿着一小截冰溜子跑过来，伸手就递到张一行眼前。
张一行接过来用嘴巴滤了一下，又吐掉口水，就当洗了洗，然后便把冰溜子丢到嘴里。
嘎嘣嘎嘣。
张秀秀则转身继续去打冰溜子。
“别吃太多，拉肚子！”张一行嘱咐一声。
“呜呜呜！”张秀秀嘴里含着冰块，一边抽凉气一边点头答应着。
“行行，你奶奶回来了！”
张一行正忙着，忽然就听到大门外传来的声音。
转头一看，大门口一个身影走了过去。
是隔着两个过道的海军叔，应该是路过这边，顺口就通知了一下。
屋里李红玉也听到了声音，脸色顿时就变得不太好看。
张一行的爷爷张贤栋，年轻时是个煤矿工人，下井挖煤的。
别看挖煤是个粗累活，在那个年代，工人相当于铁饭碗，是可以让孩子接班的。
张贤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张光宗，二儿子张耀祖，兄弟俩相差六岁。
一般来说，接班都是让长子接班，可张贤栋退休后，却是最受宠的二儿子张耀祖接的班。
这也就罢了，问题是李红玉嫁过来之前，公公婆婆可是哄着她说要让张光宗接班的。
结果人嫁过来了，两个老人就变卦了。
再加上李红玉婚后很多年一直没有生育，反而是结婚晚的老二家先生了孩子，李红玉因此受尽婆婆刁难。
张一行记得母亲曾讲过，那个时候，她十月怀胎，奶奶都不曾照顾她，甚至家里有鸡蛋都要背着她偷偷吃。
偏偏张光宗又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
作为儿子，张光宗很孝顺。
张贤栋去世前在床上卧病三年，张光宗就与父亲一个床上躺了三年，就为了方便照顾，为此还欠了不少债。
作为丈夫，张光宗疼媳妇是真疼。
他从来没让李红玉干过重活，李红玉当了半辈子农民，连农药喷洒桶都没背过。
可在张一行看来，父亲终究对母亲有亏欠。
累苦不算苦，穷苦才是真的苦。
母亲嫁过来后，真的吃了半辈子的苦。
家里的经济情况，直到妹妹张秀秀初中辍学打工后才有所缓和。
过年时来催债的债主、交学杂费太晚受到的刁难、同学的奚落、辍学的妹妹、毕业后相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终于买下的房子……
这些因为贫穷而衍生出来的大事儿小事儿，就像污浊的墨点，将本应该五彩绚烂的人生画卷染的斑驳不堪。
余华说：永远不要相信苦难是值得的，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磨炼意志是因为苦难无法躲开。
如今，张一行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
他选择躲开苦难。
“哥，快走，去二叔二婶家！”
张秀秀一听奶奶回来了，顿时扔掉了竹竿，嘴里的冰溜子嘎嘣几下全咽下去了。
张一行点点头。
无论怎么样，奶奶对于两个孙子孙女还是很不错的，会给两人留好吃的，会偷偷塞给他俩零花钱。
而且几年后，奶奶和母亲婆媳两人的关系也会缓和。
所以张一行对奶奶没有什么心理疙瘩。
只是明明记忆中奶奶已经去世很多年，如今又要见到，感觉上有点毛毛的。
对于儿子女儿要去见奶奶，李红玉也没有拦阻。
不管心中有多少埋怨，至少表面上这个大家庭仍然是和睦的。
李红玉和弟媳妇刘英不怎么对眼，但张光宗张耀祖兄弟两人关系很好，有什么重活累活，一个人只要知会一声，另一个人肯定就会赶来帮忙。
至于张一行这一辈儿，小辈儿之间就更没什么仇怨了。
张一行领着妹妹来到二叔家，不需要敲门喊人，直接就进到堂屋。
如今这座院子并不是二叔的家，是本家三爷爷家的，三爷爷全家搬走了，这座房子就留给二叔家临时居住。
张一行知道再过几年，二叔家就要建新房。
等新房建好后，二婶儿就会和奶奶撕破脸，直接把奶奶给撵出了家门，二叔跪下哭都没用。
而再过十几年，二婶儿又会遇到比她还要厉害的儿媳妇，打得她几次差点跳楼。
张一行每次一想到奶奶和二婶儿两人的遭遇，就会对命运多一丝敬畏，怀疑是不是真的有报应这一说。
只不过如今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张一行也想杜绝这些事情的发生。
一家人之间的争吵，永远没有赢家，只有输家。
郭老太太如今六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从小到老生活优渥，让她的身形很肥胖，而村里其他老人，大都干瘦如材。
她的脚很小，还留着裹脚的习惯，走起路来倒是利索。
“奶奶！”
“奶奶！”
看到小孙子小孙女到来，郭老太太顿时喜笑颜开，连忙从床头掏出一包钙奶饼干来。
张秀秀紧跑两步把饼干接过来，一把就撕开了包装的油纸。
张一行神色复杂，转头擦了擦眼睛。
奶奶去世发丧时，他一滴眼泪没有掉。
如今骤然又见到了，反而有点受不了。
张秀秀一边吃饼干一边问道，“哥哥姐姐呢？”
里屋里传来一妇人声音，刘英从屋里回道：“秀秀啊，你哥你姐找他们同学去玩了！”
“噢！”张秀秀有点失落，精力便全都集中在了饼干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张耀祖听到了动静，“行行秀秀来了啊，等一会儿，二叔给你俩拿个好玩的。”
没一会儿，张耀祖从屋里钻出来，手里端着两把玩具枪。
他一按扳机，两把玩具枪就发出啪啪啪的声音，还有音乐声响，枪身上的红灯闪烁不停。
张秀秀欢呼一声就跑过去把一把红色玩具枪抢在手里，噼里啪啦开枪不停。
张一行也走向前接过另一把玩具枪，“谢谢二叔！”
张耀祖愣了愣，拍拍张一行脑袋瓜，“谢什么谢，和二叔客气什么！”
第十四章 《相约一九九七》
当看到二婶准备做饭时，张一行便拉着妹妹回家了。
而在以前，只要二叔一家回来，张一行和妹妹基本就天天来这边蹭饭吃。
一来，二叔二婶每次都会极力邀请和挽留。
二来，二叔家的饭菜就是丰盛好吃。
再说了，一家人嘛！
如今不是了！
在张一行的记忆里，多年后母亲和二婶会有一次撕破脸的争吵。
那次吵架，兄妹两人小时候的蹭饭行为就是没出息没家教，会成为二婶攻击母亲的理由之一。
虽然最终两家人都和解了。
但说出去的话，是会在人心处留下痕迹的。
被哥哥拉回家，张秀秀明显闷闷不乐。
张一行对此也颇为无奈，明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对于自己来说却是真实发生过的。
“以后饭点不能在别人家里吃饭，那样没出息！”
“二叔家也不行？”
“二叔家也不行！谁家都不行！”
张秀秀看着哥哥一脸严肃的模样，瘪着嘴巴答应下来。
以前张秀秀最怕爸爸生气，现在她最怕哥哥生气，她总觉得哥哥一生气和大人一样可怕。
忙活了一个上午，家里总算彻底打扫了一遍。
虽然在张一行眼里，土胚房再怎么打扫也就那样！
可一扫完屋，还是有了点新年新气象的感觉。
因为砖窑厂没活了，张光宗如今也在家。
夫妻二人把院子里的家具全都搬回了屋子，然后又开始准备过年的一些炸货。
炸丸子、炸藕盒、炸鲤鱼。
每年都要炸至少半盆。
丸子是炸的最多的，因为白萝卜便宜。
至于藕盒，也就炸个几盘。
整鱼只炸两条，过年摆供要用。
另外还要杀一只公鸡，同样摆供用。
所以鸡窝里平日里最趾高气扬的那只大公鸡就倒霉了。
张光宗从鸡窝里抓到那只公鸡，干脆利落地就给它抹了脖子。
然后公鸡就被丢到了院子里，脖子里不断喷着血，乱飞乱撞了好一会儿，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张光宗把还有气息的公鸡扔进装着开水的铁盆里，直接就着开水给公鸡拔毛。
起初公鸡还会扑棱两下，等到毛被拔光，也就一动不动了。
小白就在铁盆旁边等着，公鸡的一些内脏，都成了它的美食。
张秀秀就蹲在旁边看，看被翻开的鸡嗉子，看金黄色的鸡油，还指着白白的鸡肾嚷嚷有鸡蛋有鸡蛋。
村子各处都有零零散散的鞭炮声传来，夹杂着孩子们的喊叫声。
张一行正百无聊赖看杀鸡，忽然听到街上传来震天哭喊声。
听声音是张小虎。
张一行瞬间回神，他想起了什么，连忙一把拉起妹妹，“走，看热闹去！”
兄妹俩忙不迭地跑到街上，就看到张小虎正往这边狂奔，边跑边哭喊：
“妈！我错啦！我错啦！”
后面一个胖胖的妇人拿着扫帚狂追，一边追一边骂个不停，正是张小虎的母亲。
因为动静太大，街上很快就围拢了好多人。
大家一起看热闹，也没人劝阻。
打孩子而已，正常。
不有句俗话嘛！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通过妇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大家总算搞明白了缘由。
张小虎在家放鞭炮，往粪坑里扔了一个大号的雷子。
不但把猪圈里的猪给惊了，同时把正在蹲厕所的老妈也给惊了！
“该打！”
“秋菊，逮着使劲儿打！”
“哈哈哈！”
张小虎最终还是被抓到了。
黄秋菊逮住张小虎，扫把抡地高高的，结结实实就往张小虎屁股上招呼。
好在冬天穿的厚，否则按照那架势，张小虎估计得屁股开花。
张一行兄妹俩就站在离张小虎几米远的地方蹲着看乐呵。
周围一圈孩子哈哈笑个不停。
曾经错过了这道风景，只是事后听别的孩子讲起过，为此张一行还觉得挺遗憾。
如今亲眼目睹，张一行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炸屎男孩张小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忽然干呕两声：妈妈身上有点臭！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一盆炸货都炸好了。
因为家里多了一份收入，今年炸的藕盒比往年多些。
晚饭都不用做了，光吃炸丸子一家人就吃饱了。
七八点的时候，陆续有邻居上门，不是来串门的，是来问债的。
好在都是街坊邻居，除了家里穷，张光宗李红玉两人在村里的口碑很好，所以没有人太过紧逼。
家里今年也有了点进项，李红玉从衣柜里拿出攒下的两百多块钱，挑着两家用钱紧催得紧的债主稍微还了一点。
等到了晚上十点多，终于不再有人上门了，李红玉便关了大门。
灯光下，大桌子旁，李红玉拿出记账本划了两笔，然后例行又对张光宗抱怨几句。
张光宗也不说话，只是抽烟。
合上记账本，李红玉摸摸张一行脑袋，歉意道：
“行行，你挣的钱，妈妈都给你记着，等你长大了，妈妈再一并还给你！”
张一行嘿嘿笑笑，他抬头道：“妈，我以后会挣很多很多钱，几万几万的！”
李红玉听了哈哈直乐，也没当真，只是顺着儿子应道：“好，几万几万的！”
李红玉拿着记账本去了衣柜那边。
张一行则继续看手中一本诗刊的征稿启事。
诗刊叫《儿童诗刊》，BJ一家杂志社的刊物，主要刊发少年儿童诗歌。
这一期的征稿主题：你好，1997。
张一行看着这则征稿启事，足足看了半个多小时。
在积累发表了二十多篇的小学生文章，张一行的行文水平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朝高年级学生水准过渡迈进。
而且在看过很多少年儿童杂志后，张一行发现自己还是小窥了“天下英雄”。
小时候的成长经历，和周边的同龄人的晚熟，让他一度以为这个年代所有的孩子应该都差不多。
直到他发现杂志上一些同样是幼儿园、一二年级孩子的作品，有的早已经具备高年级写作水平了。
那些都是来自大城市的孩子，良好的早教意识以及丰富的教育资源，让这些孩子早早的成长起来。
张一行在小镇里或许很冒尖，可放在全国，他的所作所为并不显眼！
那还犹豫什么呢！
终于，他铺开信纸，开始落笔：
《相约一九九七》
打开心灵
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昨天激动的时刻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
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
来吧来吧相约九七
来吧来吧相约九七
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阳光中
来吧来吧相约九七
来吧来吧相约一九九七
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
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心相约心相约
相约一年又一年
无论咫尺天涯
……
写到这里，张一行停笔。
这原本是歌曲《相约一九九八》的歌词，张一行准备拿来当诗歌发表，除了部分调整以及删去后半段，作品基本保持不变。
他知道这首歌是一九九八年春晚出现的，但不知道歌词具体什么时间出现，肯定早于春晚就是了。
但再早，也不会早于一九九七年。
抛出这首“诗”，就当一步闲棋了。
他熟练地取过信封，将稿件塞进去封好，写上收件人寄件人，又贴上邮票。
年后就把信寄出去。
至于这首“诗”能否拐个弯后走上正确的历史轨道，看天意！
第十五章 过年啦
早上一起床，张一行和妹妹张秀秀就被安排了活计。
兄妹俩拿着几只茶碗来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一铲子沙子，专门用来装茶碗。
因为舍不得买香炉，这些装满沙子的茶碗，被当做香炉使用。
祖宗、保家仙、灶王爷、门神爷，都是要吃香火的。
李红玉和张光宗正在准备包水饺。
张光宗剁白菜馅，李红玉则把白菜馅用屉布包好，用力压出水分。
滤掉水分的白菜馅掺上油渣子，就是今天的水饺馅儿。
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一个压皮子，一个包水饺，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当夜幕降临的时候，从上空俯瞰小小的村庄，无论新房旧屋，家家灯火通明。
吃年夜饭前，张光宗带着家人先去了一趟老二家，给郭老太太拜年。
张一行和张秀秀进门就给奶奶磕头，一人拿到了一份压岁钱，每人五块。
拜完年后，一家人便离开。
张秀秀有点不想走，因为二叔家桌子上有牛肉，而且二叔二婶一直挽留。
可看到哥哥皱着眉看她，她也不敢哭闹，只好耷拉着脑袋回家。
“行行，秀秀，压岁钱给妈妈，等你们长大妈妈再给你们！”
路上，李红玉朝儿女伸出了手。
张一行直接就把掏出钱送上去。
张秀秀同样递过钱去，嘴里还叮嘱道：“妈，你别给我花喽！等我长大，记得还我哦！”
“好”，李红玉一本正经的答应。
张一行抿嘴笑笑。
回到家后，李红玉用碗装好了贡品，一一摆放在堂屋大桌子上。
贡品有丸子、肉块、鸡、鱼、馒头、苹果等。
条几上有一排纸做的祖宗牌位，一一插在萝卜底座上。
“香炉”里插着三炷香，不断漂着烟气。
两根蜡烛站在桌子角上，火苗跳动不停。
张一行和张秀秀一边吃着瓜子和烤花生，一边等待春晚开播。
今年的年夜饭比去年丰盛些。
桌子上一共六个菜，有炸丸子、炸藕盒、糖醋鱼、炖鸡块、炒藕片、白菜炖油渣。
张秀秀忘性大，很快就把牛肉忘到了脑后，看着饭菜直流口水。
张一行作为过来人自然觉得索然无味。
不过单看油水，过年的饭菜的确比平日里油水充足。
这个年代平日做菜少放油，所以李红玉做不好炒菜，炖菜做得倒是不错。
等到春晚开始的时候，水饺也端了上来。
李红玉端着一碗水饺给祖宗和各家神挨个祭拜，同时还烧了一些红元宝，还拉着张一行兄妹俩给保家仙磕头。
待祭拜结束，一家人便坐在饭桌前开始吃年夜饭。
吃饭前，张光宗和李红玉，一人又给了儿女一份压岁钱。
两人拿到手里还没拿热乎，李红玉又借口保管收了回去。
张光宗烫了一壶酒，看得出他很高兴，等张一行给他倒了六个酒，他就更高兴了。
喝酒用的小酒盅，张光宗喝起酒来总是吱吱作响。
春晚开始了！
十几年后，春节没人看春晚。
可是现在，春节当然看春晚！
一家人一边吃年夜饭一边看春晚，是真正的阖家欢！
外面不时有鞭炮声响起。
等张光宗看时间差不多了，也放下手里的筷子，来到院子里。
院墙边斜靠着一根竹竿，竹竿顶部系着一挂鞭炮，只有一百响。
他举起竹竿，让鞭炮垂下，然后转头示意张一行去点鞭炮。
张一行自然是毫不畏惧的，他拿着一根点燃的香，靠近鞭炮，伸过香火直接就把鞭炮点燃了，然后迅速后退。
“呲……叭！叭！叭叭叭叭！……”
鞭炮炸响，噼里啪啦，火药味充斥着院子，地上散落片片红色纸屑。
张秀秀不敢走进院子里，掩着门。只露出一点能够观察的缝隙，捂着耳朵叫个不停。
一百响的鞭炮，很快就炸完了。
张秀秀跑出屋子，蹲在地上寻找有没有没炸的鞭炮，每找到一个，就喊张一行过去点燃。
“嗖！嗖！嗖！……”
不远处有窜天猴升空，在夜空中炸开小片的烟火。
紧接着又有更加绚烂的烟花升空，天空顿时点缀五颜六色的光彩。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张小雨家放的烟花。
这种场景连续很多年都会有。
直到张小雨的父亲离开这个家再也不回来。
放烟花的就换了人家。
再之后，很多家都会放烟花。
张秀秀嘴里叫着：“憨蛋放炮仗，伶俐的听响！”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夜空，那绚烂的烟花让她陶醉。
等到再也没有烟花升空，张秀秀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屋子。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年夜饭都吃的差不多了。
张耀祖领着儿子张运福来了。
张光宗和弟弟闲扯了几句，便一脸严肃地起身。
张光宗领头，张耀祖稍后，紧接着是张运福，最后是张一行。
四人面朝大桌子，跪拜祖宗牌位。
待起身后，张光宗又领着人去往本家堂兄张家良家里。
张家良如今已经快要六十岁了，吃完年夜饭后，正坐在沙发上和儿子张建军喝茶。
待张光宗兄弟俩领着孩子进屋后，就成了六人喝茶。
几分钟后，一群人跪拜祖宗。
这次是最年长的张家良打头，张光宗张耀祖紧随其后，下一辈的张建军、张运福和张一行夹在中间，最后又跟了一个辈分最小的张小康。
张小康年龄比张一行大的多，可按照辈分，他要喊张一行小叔，所以只能站在最后。
拜完祖宗，张家良领队去往村里其他本家拜年。
所谓本家，就是亲族，往上推几代，都是一家人。
每去一家，就有人加入，于是队伍就不断壮大。
一群人走在村子道路上，不时遇到另一群人，寒暄互道过年好，便分开继续各自的拜年之旅。
当村里所有的本家全都拜完年后，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大人开始组通宵的牌局，小孩子则各回各家。
张一行回到家里，裤子膝盖都磨脏了。
曾经小时候，他拜完年后，会去找堂哥张运福一起看电视熬通宵。
今年他打算早早睡下。
熬夜是不可能熬夜的，他要养生。
可是仅仅睡了五个小时，张一行就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醒。
大年初一早晨，又要放鞭炮。
碎红满地，开年大吉！
吃完早饭后，张运福来了一趟，作为小辈最有知识的人，他每年都会来帮着大爷家贴春联。
张一行帮他递春联，张运福踩着凳子贴春联，年年如此，哪怕以后两家闹翻了也一样没变过。
李红玉今天更忙碌了。
除夕是老爷们儿拜年。
初一早晨，女子串门拜年。
女子串门这就不讲究什么本家了，去东家坐一坐，去西家聊一聊，相熟的搭伙溜达，差不多能逛半个村子。
等到李红玉拜完年回家，已经是中午了。
接下来不会有人来了。
一家人直接下了点水饺，吃完饭后，总算有了休息的时间。
忙碌的大年三十和初一，结束了。
张一行七岁了！
第十六章 正月十五偷蜡烛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作为过来人，看过未来事，张一行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曾经的张一行，小时候很喜欢走亲戚，因为可以吃好吃的饭，因为有压岁钱可以拿。
张光宗每次走亲戚基本上只带一个孩子，张一行和张秀秀轮着去。
带两个孩子去，不好看。
唯一每次都带两个孩子，是李红玉走娘家。
张一行兄妹俩也最喜欢去舅舅家，因为舅舅做的饭好吃，而且压岁钱也给的最多。
今年比较出奇，以往总是吵着闹着去走亲戚的张一行，今年一点都不想走亲戚，于是机会都让给了妹妹张秀秀。
今年张一行除了姥姥家，谁家都不想去。
张光宗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强求儿子去。
“爸，你走亲戚别喝酒啦，光摔倒喽！”
看着父亲出门，张一行在后面提醒一声。
但他知道提醒也没用，这些亲戚太能劝酒，不喝就是看不起人一样。
每次张光宗走完亲戚回家，骑车都是像蛇一样走s线，甚至有一次直接在半路上找了个麦秸垛睡着了，还是被路过的邻居回家喊人才把他给拉了回来。
张光宗每年要走十几家亲戚，兄弟俩分家的时候，张贤栋和郭老太借口二儿子在外地上班不方便，把家里亲戚一股脑儿全丢给了张光宗。
每年仅仅是走亲戚候亲戚吃喝，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张一行也是长大后才后知后觉，原来亲戚才是最嫌贫爱富的群体。
他知道走亲戚时，有的亲戚会留下他家拿去的新肉瘦肉，押回来发臭的肥肉；
他知道父亲以后会在一个大雨夜去就近的亲戚家躲雨，结果那家亲戚不给他开门；
他知道以后很多次需要借钱时，除了舅舅和小姨家，没有一家亲戚帮过忙；
他知道这些亲戚都讨好是工人的二叔，看不起窝囊老实的父亲。
这些事情李红玉看得出来，可碍于情理，该走的亲戚还是要走。
不过多年后，这些亲戚就会陆陆续续主动不来往了，也就遇到红白事的时候会现身一回。
直到张一行大学毕业后凭一己之力在省城买了两套房子，这些亲戚不知道怎么加上了张光宗的微信，问候又多了起来。
因为亲戚太多，走亲戚加上候亲戚，张光宗直到元宵节还没走完，节后还得再走两家。
正月十五，李红玉从村小卖部里称了两斤散装元宵，黑芝麻白糖馅儿的。
晚上的时候，门口窗台都点上了小红蜡烛。
每当这个时候，村里的小孩子就会纷纷出动，去别人家大门口偷蜡烛。
刚点的不偷，就偷烧了一半以上的，烧完熄灭了的蜡烛油也偷走。
这些蜡烛和蜡烛油，是孩子们喜欢的玩具。
找一个小碗或瓶盖，将蜡烛油全部融化，里面再加上一个用纸做的灯芯，就是一个“超级大油锅”！
吃完元宵后，张秀秀又黏上了张一行，央求他带自己去偷蜡烛。
张一行被磨缠烦了，只好领着她出动。
一路上看到好多鬼鬼祟祟的小孩儿，彼此也不打扰，各偷各的。
无奈小孩子太多，连续光顾了五个大门，才偷了两个蜡烛头。
张秀秀倒是兴致勃勃，张一行就觉得有点无聊了。
“行行哥！”
刚走出一个过道，迎面就走来三个小孩子，领头的正是比张一行小两岁的张勇。
“行行哥，你偷了几根蜡烛？”
张勇靠过来，满怀期待地问。
张一行摆摆手，“就俩！”
“嘿嘿嘿，不如我的多！”
张勇显摆显摆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一副很骄傲的模样。
张一行想了想，对张勇道：“你要琉璃球吗？”
“啊？”张勇一愣，连忙回道：“要，要啊，你要给吗？”
张一行点点头，“嗯，两个蜡烛头换一个琉璃球，想换的待会儿去我家找我就行！”
“我换！”“我也换！”“行行哥，我也换！”
三个小孩子顿时嚷嚷起来，心急的直接就开始掏口袋里的蜡烛头。
“等会去我家换，我没带琉璃球，你们再去多偷点儿，攒多了一起换！”
听张一行现在不换，三个小孩有点失落，但瞬间又振奋起来，跑着去找蜡烛头了。
张一行则拖着妹妹回家。
反正琉璃球多的是，没有了就再去赢一些。
等到回家半个多小时后，张勇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来。
“行行哥，行行哥！”
张一行连忙让三个孩子进屋，从抽屉里拿出几把琉璃球。
三个孩子掏出各自的蜡烛头，在地上堆了三座小山。
“一个，两个，三个……”
张勇开始清点自己的战利品。
其他两个孩子还不会数数，张一行便帮助他俩清点。
最后数完一算，张勇一共有十七个蜡烛头，换了九个琉璃球。
另外两个孩子一个换了五个，一个换了三个。
看着三个小孩子兴高采烈地离开，张一行也会心一笑。
各取所需，你好我也好！
十分钟后，外面又有喊声响起。
张一行纳闷地走到大门口，就见六七个小孩子站在门口，见他出来，纷纷喊道：
“你玩蜡烛头吗？我也要换琉璃球！”
“我也换，我有五个蜡烛头！”
“还有我……”
……
又先后送走了三波孩子，屋里地上已经有一座规模不小的蜡烛山。
张秀秀高兴地拿来好几个雪花膏瓶、酒盅、瓶盖，开始制作她的“超级大油锅”！
于是地上就亮起了七个烛火苗，屋里一片通明。
李红玉一看，干脆直接拉了下灯线。把灯泡给关掉了。
七朵烛光不断跳动，屋里人影婆娑。
……
第十七章 要上电视了
育红班开学是在元宵节过后。
开学第一天，除了带着小板凳，每个学生都还带了十根玉米芯。
教室里点煤炭炉取暖，玉米芯用来引火点煤用。
刘波长得高，坐在最后一排，同时也因为是班长，点煤炉的重任就交给了他。
他带着教室钥匙，每天都要早早到学校，提前把炉子点好。
煤炉取暖的同时也烧水，这样冬天里学生们可以喝到热水。
张一行依然沉浸在写稿一事中，选择的刊物范围也有意识地扩大，不再局限于二三年级的水平。
文章字数的增加，也意味着稿费的增加。
当然并不是每一篇文章都能被录用，被拒稿的情况也不少，张一行自然不放在心上。
他现在就是广撒网，多捞鱼，顺便赚钱的同时，为以后的计划打下根基。
“挤，挤，挤加油！挤，挤，挤加油！”
这天课间，一班的孩子们正靠墙挤加油取暖，然后便见到老师赵红霞心急火燎地跑进教室。
“张一行，来一趟校长室！”
张一行连忙放下笔，仔细打量老师一眼，发现她虽然有点焦急，但脸上带着满满的笑意。
有什么好事？
肯定不是有信件，如今隔三差五就有信件收，老师们都已经习惯了，赵红霞会直接帮他拿到教室。
“快点来！”赵红霞招了招手。
张一行来到教室门口。
赵红霞上下打量张一行几眼，还伸手帮他抚了抚衣服。
额？
张一行更纳闷了。
“今天有城里来的记者，说是县城新闻的，要给你做个采访。一会儿见到了人要有礼貌，喊老师好，人家要是问你啥就回答啥，记住不要乱说话，尤其不要说学校不好的地方……还有……还有……”
赵红霞带着张一行往校长室走，一路上机关枪一样嘱咐个不停。
张一行连连点头，紧张倒不至于，就是一听可能要上县城新闻，有点新鲜。
县城电视台如今每天除了卖药就是卖药，神药满天飞。
至于新闻，每天播的就那些事，几乎全是县里领导去这里慰问，去那里指导，就连当地企业有什么活动都能上新闻。
这是真没啥可播啊！连我都能上新闻了！
张一行一边听赵红霞絮叨，一边心里感慨。
眼看就要到校长室了，孙兰老师突然又跑过来拦住两人。
孙兰拿着一个透明塑料包裹，里面有绿白相间的衣服。
张一行看着眼熟，忽然想起，这不是一二三年级才会订的校服吗？
前世就为了这校服，张一行可是天天罚站，三天两头被撵回家要校服钱。
“快点快点，先把衣服换了！”
孙兰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直接就去解张一行衣服。
赵红霞也赶紧帮忙。
下课时间，不远处有好多学生往这边看。
张一行翻个白眼，老子是育红班小朋友！
崭新崭新的校服穿在身上，虽然有点大，但因为里面穿着棉袄棉裤，所以正好撑起来。
简直就像个胖粽子！
张一行暗暗吐槽，站在了校长室门口。
赵红霞敲门进去，张一行跟在身后。
校长室内，除了赵军义，沙发上还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三十多岁，长相一般，不过穿得挺时新，一身呢子大衣，一看就是城里人。
旁边另一个男的，背着摄影机。
三人正在喝茶，一见张一行进来，视线同时投了过来。
赵军义呵呵笑着站起身，“两位领导，这就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张一行。”
那女子点点头，与旁边摄影师眼神交汇下，说道：“那现在就开始录吧！”
这么快的吗？！
张一行有点懵，就连赵军义都有点懵。
赵军义连忙开口问道：“领导，要不要做点准备，写个发言稿什么的？”
女子摆摆手，“不用，就简单的录两句采访，一会儿了再去补几个上课镜头就行。”
赵军义还想要说什么，女子又皱皱眉看看屋里，“老师们就先别在这屋里待着了，采访的时候不能有动静。”
赵军义连忙对赵红霞和门口的孙兰挥挥手，“你俩先出去吧！”
赵红霞两人连忙退出去，小心翼翼关上了门。
女子又看看赵军义。
赵军义干笑一声，“我不出声，万一孩子紧张，我提点一下。”
女子这才作罢，又将注意力放在张一行身上，告诉她一会儿她要问哪些问题。
男摄影师看了看周边环境，等到女子那边沟通完毕，他让张一行坐在方才女子坐的沙发上。
男子打开摄影机，给了女子一个OK手势。
女子手里握着话筒，话筒上还有县城新闻电视台的台标。
她直接就将话筒凑到张一行嘴边，随口道：“自我介绍下”。
张一行理解，新闻镜头里估计不会出现女子提问镜头，只会有他的回答镜头。
他坐正身体，嘴角噙着一点笑意，“我叫张一行，今年七岁了，家住东山镇张家堂，是赵家村小学育红班一班的学生……多亏了老师们的培养教导……长大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报效祖国……”
顺风顺水毫不打颤地做完了自我介绍，让女子和摄影师都颇为意外。
旁边赵军义只笑不出声，满意地点点头。
简单一些对话后，一波人又来到育红班一班。
正好赵红霞老师正在讲课。
摄影师让张一行坐回自己位置，开始拍一些他上课的镜头和特写。
赵军义站在摄影师身后，肥胖的身躯前倾，探着脑袋使劲儿瞧镜头，待看到女儿赵金麦也在镜头范围里，便高兴地直咧嘴。
张一行穿着一身校服坐在穿常服的孩子群中，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只是他脸上表情严肃，一副盯着黑板好好听课的模样。
不只是他，整个班里的孩子，别管在不在镜头范围里，全都手臂叠放课桌上，好好学生的模样。
拍完上课镜头，孩子们又被强制下课，拍摄课间活动镜头。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一群孩子在教室外做各种游戏，墙角里，一个穿校服的孩子安静地看书。
张一行只觉得生无可恋。
大冬天的，我为什么要在蹲墙角看书？
教室里不暖和吗？
还就我一个人穿校服？
……
第十八章 扬名
小小的县城，鸡毛蒜皮都是新闻。
张一行将被采访的事情告诉母亲后，仅仅不到半天，张家堂整个村都在谈论这件事了！
李红玉从来不看电视的，除非播《上海滩》和《射雕英雄传》。
“妈，都说了大后天新闻才有！”
“我就看看，万一提前播了呢！”
“这是中央新闻，完了之后才播县城新闻呢！”
“我知道，这不快了吗，还有十分钟就完了！”
“早呢！”
“别说话了，哎，去外面转转天线，电视怎么这么不清楚！”
“……”
连续两天，李红玉都提前守在电视旁盯着县城电视台，谁敢换台她跟谁急！
这两天也偶尔会有邻居来串门时问她，怎么新闻还没播啊？
李红玉就会解释，“大后天，大后天新闻！”
张一行撇嘴，这不你都知道嘛！
千呼万唤，大后天终于来了。
李红玉坐在离电视机一米远的位置，眼睛都不带眨的。
张光宗看似很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茶几上还闷着一壶茶，但手里的香烟都烧出一长截烟灰了，也不见他弹掉。
县城电视台转播的中央新闻一结束，就开始播放县城新闻。
“咔嚓、咔嚓！”
张秀秀正在剥烤花生吃，忽然觉得身上一冷，转头一看，母亲刚转过头盯了她一眼。
张秀秀连忙擦擦嘴巴，将手里的花生扔回铁锹头里。
一连十几分钟，都没有张一行的新闻。
张一行坐在旁边，发现父母脸上都有点焦急。
直到张一行画面终于出现，李红玉和张光宗同时挺直了身子。
张一行终于看到了拍摄成品，一身校服的他坐在孩子群中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以后雷剧中造型突出的男主角，至于新闻中给出的一些列评价，诸如“7岁小作家”“天才儿童”“累计发表一百多篇文章、诗歌”等字眼，更是让张一行觉得脸上发热。
回想一下，记得当时自己说也就发表了七十多篇文章诗歌吧！
七十，四舍五入变成一百，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待有关他的新闻结束，李红玉和张光宗同时舒口气。
李红玉不满地嚷嚷，“这就完啦？怎么这么短？”
张一行暗自翻个白眼儿，整个新闻联播才三十分钟，自己这都占了三分钟，已经面子够大了！
两次人生，第一次上电视，张一行心里小小的虚荣一下，然后继续研究手里的杂志——《萌芽》。
张一行知道，再过两年，韩塞就要横空出世，然后一跃成为80后作家领军人物。
而张一行想要的，是90后作家领军人物的头衔。
至于以后的发展道路，当然不仅仅是作家，前世里，韩塞、郭景明都已经把路趟好了。
名利名利，可以先有名，再用名换利！
“红玉，红玉，我在新闻上看到你家行行了！”
院子里响起喊声，有邻居登门。
……
张一行上了县城新闻。
赵军义说这是赵家村小学的光荣，为此又开了一次表彰大会。
自从上次采访过后，张一行穿的那身校服就没再被收回去，老师没开口要，张一行自然也不会提。
连着穿几天上学都没什么动静，于是校服就成了他的。
这次表彰大会，张一行又得到了一套文具大礼包，还是书包、作业本、铅笔盒这些东西。
拖奖励的福，张一行已经不需要买白纸让妈妈给他缝作业本了。
上次书包文具都给了妹妹，这次的奖品张一行就自己留下了，兄妹两人终于都背上了新书包。
而在县城新闻播出两天后，岳山市市里的日报社也派人来到赵家村小学，对张一行进行了一次更加细致的采访。
赵军义作为校长也在这次采访中露了一把脸，被记者提问了几个问题，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了。
唯一比较烦恼的只有赵金麦。
这段时间，父亲总是唠叨，让她要好好向她的同桌学习。
赵金麦被唠叨的好烦啊！同桌上课都不听讲，有啥好学习的嘛！
可是张一行的照片已经被放在了学校宣传栏里，排在全校所有的学习标兵之前，他的文章甚至经常被老师拿去班里朗读，可以说整个学校，或许有孩子还不认识校长，但绝对没有一个孩子不认识张一行。
而等到刊登张一行相关采访的报纸发行后，当期的《岳山日报》直接被赵军义定了上百份，因为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报纸上。
张一行要了几份拿回家，李红玉顿时又与邻居有了新的聊天话题。
趁热打铁，张一行搜罗了岳山市里大大小小的各种报刊和杂志，只要有文学征稿板块的，张一行根据情况选择性投稿，投稿的同时不忘附上自己的简介，尤其着重强调了登上《岳山日报》这件事，借着这番名气，投出的稿件几乎全部被征用。
就在张一行在全市扬名的同时，县城里一家名叫惠城的百货商场在二月二这天开业了。
二月二，龙抬头。
惠城的开业，并没有在县城引起太大的轰动，因为此时县城里已经有好几家百货商场了。
蓝天百货、万达百货、凌云百货，在整个县都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
在这些老大哥面前，惠城就是个弟弟，偏居县城一隅，董事长郑万龙也不过是个爆发户，在南方发了点横财而已。
张一行直到看到电视上的广告，才知道惠城开业了。
广告里，郑万龙身材瘦小，一脸严肃地只重复一句广告词：买东西，到惠城！买东西，到惠城！买东西，到惠城！
张一行呼口气，奶奶的，自己竟然要见证奇迹了！
用不了五年，整个县城，大家只知道惠城，再没有蓝天、万达这几家什么事儿了！
而后惠城百货会建设惠城商厦，成为整个县城的城中心，郑万龙的商业版图，会进入到县城诸多行业。
但自始至终，郑万龙就只是在本县经营，不曾往其他县、市迈出过一步。
张一行不知道的是，这个以后全县无人不知的传奇人物，此时正在看一份报纸。
第十九章 代言
《震惊！半年发表文章上百篇，可他只有六岁！》
与张一行看到这条新闻时的蛋疼不同，郑万龙光在标题上就停留了五分钟之久！
这是个人才啊！
郑万龙心里嘀咕几句，对坐在门口位置的秘书道：“小王！”
小王秘书连忙走到近前，见郑万龙的手指正轻点着报纸上的一篇报道。
郑万龙道：“找到写这篇报道的编辑，看看能不能挖过来做宣传！”
“另外，广告宣传这个事儿，加上报道里这孩子，一定要签长约！”
……
晚上一家其乐融融的吃着饭，张光宗呡了一口酒，突然道：“行行，等开春，爸爸去省城打工，你在家要听你妈话，照顾好妹妹！”
李红玉应该早知道这件事，也没吭声。
张一行一愣，“去省城干什么？”
“盖房子，听说可挣钱了！”张光宗似乎很兴奋，双手扬着比划，仿佛眼前就是金山银山。
张一行叹口气：麻烦又来了！
他很想告诉父亲，盖房子的确很挣钱，但是你挣不到钱！
前世张光宗被家里欠债困扰，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去省城，当农民工盖房子。
干了两年，然后包工头拿钱跑了。
除了第一年过年发了点过节费，张光宗根本没赚到钱，还搭进去两年时间，导致家里更加困顿。
这一世又来，或许会与前世不同，但张一行不想赌。
因为包工头跑路在这个时候太普遍了，通讯和网络都不发达的年代，人只要想藏，找都没地方找。
几年之后，会有一部电视剧《生存之民工》上映，主演有黄渤，讲的就是农民工要工钱的事情。
虽然过程艰辛，但电视剧里的民工至少要回工钱了。
所以那是电视剧。
不是现实。
好郁闷啊！
明明我也开始赚钱了，并且还会越赚越多，怎么又想着去打工了？
张一行不知道的是，让张光宗做出打工决定的，债务原因只是其一。
最大的原因，正是因为张一行现在赚钱了，并且比张光宗赚的都要多了，让身为一家之主的张光宗觉得又自豪又没面子。
自豪是因为儿子争气。
没面子是因为一家之主竟然比不过儿子！
关键儿子才七岁！
张一行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不能让父亲出去干建筑队。
将筷子一丢，张一行嗷一嗓子，大哭道：“我不让你去，我不让你去！……”
正埋头吃饭的张秀秀被张一行一声嚎吓得人都哆嗦了一下，抬头见哥哥哭，顿时也一起哭起来。
张光宗李红玉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儿子这么大反应，一时间也是有点懵。
李红玉连忙过来拍拍张一行，哄道：“行行行，不去不去，别哭了，别哭了啊！”
张光宗原本挺高兴的，此时忧愁地端起酒盅。
他喝了一口酒，这次没有吱吱响声。
……
一家人两天都没有什么笑脸。
两天后，一波不速之客来到了张家堂，打听一番后拍响了张一行家的大门。
张一行刚放学不久，听到外面有人叫门，就放下手里的作业来到大门口。
门口站着两名身穿统一工作制服的人，制服心口处上有“惠城百货”四个字样。
还有一辆面包车停在后面，车身漆着“买东西，到惠城”一行字。
为首的男子看起来三十多岁，他打量张一行一番，笑道：“你就是天才小作家张一行吧，一看就聪明！”
张一行“腼腆”一笑，问道：“你是？”
“我叫郑万象，你家里大人在吗？”
郑万象？！
张一行心里呵呵，虽然没见过你，但一听名字我知道你是郑万龙的弟弟。
郑万象看面包车一眼，冲后面一人点点头。
那人心领神会，从面包车里拿出一套文具大礼包，还有一箱牛奶。
张一行心里此时隐约有了几分猜测，带着两人走进屋里。
见到城里来的陌生人，张光宗李红玉两人顿时有些拘谨。
还好有之前市日报社采访来家里采访过，两人也算有点见识了，不至于太慌张。
张一行去泡了壶茶，将茶分好后，便坐在一旁，他要听听郑万象说什么，别把父母亲给忽悠了。
郑万象人很客气，见张一行倒茶还给他道谢一番，他花了好几分钟对张一行一顿猛夸，听得张光宗李红玉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这次来呢，就是想借行行的光，给我们惠城百货拍几张照片，我们好做宣传。当然，照片也不白用，一张照片我们付给你们一百块，你们看怎么样？”
一张照片就能挣一百块钱？
张光宗李红玉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震惊。
好一会儿，张光宗客气地挥挥手，“嗨，不就是几张照片嘛，你……”
“咳！”
张一行使劲儿咳嗽一声，打断了张光宗要说的话。
“爸，报纸那位阿姨给我讲过，这叫代言。”
郑万龙意外了一下，市日报社咋还给这孩子讲这？
见屋里人终于不再忽略自己这个小孩子，张一行继续道：“阿姨还跟我说，我现在也是名人了呢，代言一次，一次啊，能挣好几万呢！”
郑万龙刚端起茶杯，一听好几万，差点手不稳摔了杯子。
他们惠城联系过省台的著名主持人，他们报价拍几张照片代言一年才三五万，人家可是省电视台的主持人啊！
你能跟人家比！？
郑万象面色依旧沉稳，哂笑道：“哪有几万块一张照片的，那得是巩俐那种大明星代言。”
忽悠，接着忽悠。
张一行哪管这些，市里报社的人也根本没给他讲过代言的事情。
他只是单纯看不上那几百块钱，毕竟他多写几篇文章也就有了。
而且谁知道他们照片要用多少年！
他哪怕再有名，在父母眼里也是小孩子，父母背着他被忽悠签了代言合同都有可能。
所以张一行决定直接堵死郑万象。
“嗯，阿姨也这么说，她说我代言的话，一年五千块不算多！”
五千块！还一年！
张光宗李红玉倒吸一口凉气，彼此对视几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郑万象有点抓狂，他来时和郑万龙商量过，郑万龙是非常看好张一行以后的发展的，认为他以后的名声会更大，所以一定要签一个长期代言的合同。
只是事情有变。
因为中间冒出来一个阿姨。
阿姨阿姨！到底报社的哪个阿姨？
第二十章 人小鬼大
“呵呵，小作家啊，就算请省里电视台的主持人，一张照片用一年也没五千！”
郑万象摇摇头，哈哈直乐，一副听到笑话的样子。
他说话时是看着张一行说的，笑时是看着张光宗和李红玉笑的。
张光宗和李红玉顿时有点焦急。
别说五千了，一千也是赚的啊！
只是拍几张照片而已，哪能和人家明星比。
他们没有意识到，至少在本县本市，张一行其实也算小有名气了，说是明星也不为过。
人小言轻啊！张一行叹口气。
这已经不是装傻的时候了，要么把事情敲定，要么把事情搞砸，否则父母这种老实人，真有可能签个冤大头合同。
张一行忽然用天真的笑脸小声问了郑万象一句：
“你哥咋说的？”
郑万象一窒，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
郑万龙已经上了电视打广告，所以别人只要有点心，一听说他名字就能猜到两人关系，这很正常。
但一个七岁的孩子直接就能点出来，这就很稀罕了。
这孩子的父母都还没想到这一层呢！
屋里气氛有点静默。
张光宗和李红玉都感觉到了，他们没听到儿子的话，所以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两人只是有点紧张，怕说错什么，再把送上门的财神吓跑了，所以选择什么也不说。
郑万象第一次正视张一行，不再将他当做什么也不懂的孩子看待。
他跟着哥哥在南方打拼了多年，也是有见识的。
原本以为能培养出一个七岁小作家的家庭，父母肯定至少有一个是能人。
但只是接触了一会儿，郑万象就知道眼前的中年夫妇就是很普通见识少的农民。
他以为在南方那做黄金城已经够开眼的了，以至于回家后看谁都觉得像傻子。
没想到今天又开一次眼。
眼前小娃娃，太聪明了！
他推了推眉心，试探说道：“五千确实太多了！”
张一行嘿嘿笑一声，“等到今年年底，我写文章，就能挣五千！”
依然是天真的语气，天真的笑脸。
郑万象思索下，又问：“阿姨还说什么了？”
“阿姨还说，我会成为全国知名的小作家。”
“都是阿姨说的？”
“老师也说了！”
屁的阿姨！屁的老师！
郑万象确信了，这孩子人小鬼大，已经需要当成人看待了。
他见过的聪明孩子很多，南方很多孩子不到十岁就能帮家里看生意的。
但眼前这孩子才七岁吧！
难怪大哥叮嘱他，务必签下这孩子，而且要签长约。
大哥眼光一直比自己好的多。
郑万象打量张一行好一会儿，“你怎么懂这么多的，嗯，除了阿姨和老师教你！”
“读书啊！多读书就好！”
郑万象点点头，他觉得这大概是真话。
他和郑万龙文化程度都不高，仅仅小学毕业而已，在外面闯荡这些年吃足了苦头。
有文化的人靠政策就能发大财，没文化的人得靠力气、靠勇气，更靠运气。
“好吧，但一年五千太多了，五年，一万！”
“三年，一万！对了，你们那里是不是招人啊，我爸有力气，我妈有文化！”
郑万象：“……”
张光宗：“……”
李红玉：“……”
郑万象朝背后伸伸手，后面随行人员从包里给他拿出一块大砖头，是个大哥大。
“不好意思啊，我打个电话先！”
郑万象欠身示意下，便扛着大哥大走出房门。
不过两分钟，他就回来了。
郑万象笑得很客气，他弯腰拍拍张一行肩膀，“三年一万，可以谈，工作更可以谈，不过郑总想明天见见你，和你直接谈。”
“嗯，那我明天请假！”
郑万象留下名片，然后告辞离开。
看着面包车远去，张光宗李红玉两人久久没有回神。
今天的一切对于两人来说都像做梦一样。
他们此时也意识到：
儿子好像长大了！儿子成名人了！
对于主动提父母工作，张一行也就是顺便试试，能成自然最好，不成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反正他是极不赞成张光宗出去干建筑队的。
如果能在县城找个工作当然最好，每天骑自行车上班也就半个多小时而已。
至于提出让母亲去工作，一是可以让两个只会和庄稼打交道的人互相照顾。
二来，母亲好歹是上过高中的，虽然只上了一年就退学了，但文化程度也算高的了。
前世李红玉做了半辈子的家庭主妇，张一行也觉得没什么。
可等到张一行三十岁时，李红玉那些曾经的老同学忽然就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她的电话，几次提出一起聚聚。
李红玉一开始对聚会是抱着很大热情的，可后来听说一堆当年的好姐妹，几乎个个都是退休工人，只有她和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
她对聚会就没了心情，也的确一直没去过。
张一行知道母亲心气儿其实很高的，只是曾经那个家庭，支撑不了她的心气儿。
张一行不希望这一幕重演。
又不是做留守儿童，每天父母都能回来，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至于两个人工作能赚多少钱，张一行反而觉得不重要。
不管他们怎么赚钱，最后肯定都不如自己赚钱。
晚上临睡前，张光宗李红玉拉着张一行聊了聊。
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将张一行当成大孩子进行平等对话。
张一行只是告诉他们，不想父亲去外地，他和妹妹都长大了，母亲好歹上过高中，天天伺候几亩地太浪费了。
看得出，张光宗是心动的。
李红玉则有些犹豫，主要还是担心孩子。
好在张一行如今表现十分成熟，这让她放心不少。
除了张秀秀，一家人怀着各种心思睡下，直到外面天亮。
李红玉一早就出门，托人捎去了请假条，顺带着连张秀秀也给请了一天假。
吃完饭后，张光宗便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带着一家三口人前往县城。
天很冷，即使张一行全身捂得很严实，可依然觉得脸上凉飕飕的。
张光宗嘴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唱嗨了便用下巴胡子茬扎一下俩孩子的脑袋。
张秀秀抗议不停。
李红玉坐在车后座诉说着自己的紧张，但是笑声也没停过。
东方地平线上，太阳照常升起。
第二十一章 万元户
站在惠城百货门口，一家四口思绪万千。
因为刚开业活动力度大，此时门口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但相比以后的一家独大，此时的人流也不算什么。
非常顺利的，一家人被带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没有不开眼的员工拦路，自然也没有张一行啪啪打脸。
张一行叹口气，有点小失落。
郑万龙坐在办公桌后，一脸瘦削，和电视上看到的没什么区别。
他抬头打量一行人几眼，便将视线落在了张一行身上。
郑万龙也没有示意让人落座，就这样盯着张一行看。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沉默中，张光宗李红玉都有点不自然，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感觉。
张秀秀挪挪步子，躲在了李红玉身后。
张一行原本摆出一副没心没肺地样子，察觉到身旁父母紧张后，无奈叹口气。
他拉拉李红玉的袖子，又指指郑万龙，笑脸道：“爸，妈，你们老板好气派哎！”
李红玉率先回神，连忙道：“老板好！”
“老板好”，张光宗也连忙跟了一句。
郑万龙眉毛一挑，呵呵笑着站了起来，他对门口候着的秘书道：“小王，领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岗位。”
小王秘书连忙引着张光宗和李红玉离开办公室。
郑万龙示意张一行落座。
张一行便拉着局促不安的妹妹坐在了沙发上，看到茶几上有西瓜子，便给她抓了一把。
张秀秀顿时不紧张了，专心致志的开始嗑西瓜子。
郑万象将张一行动作都收在眼里，发现这孩子真的丝毫没有一点点紧张的意思。
郑万龙想起昨日弟弟郑万象跟他说的，这孩子有见识、聪明，比很多大人都强。
郑万龙是相信的，多年的经验，让他知道世界大的很，遇到啥样的能人都不必大惊小怪。
郑万龙开口问道：“三年一万？加上父母工作？”
张一行点点头，“嗯！”
“五年两万！”
“三年一万就行！”
郑万龙沉思一下，“那五年三万呢？”
张一行皱下眉头，她看过母亲的账本，家里债务差不多三万冒头，如果能拿到三万块，债务问题就基本全解决了。
前世就因为这点债务，家里日子过得苦巴巴，再加上张光宗打工被坑怕了，之后很多年就基本靠种地和砖窑的微薄收入养活家里。
直到张一行上初中时，张光宗找到个小煤窑干活，加上张秀秀辍学打工，这点债务才慢慢还清。
等张一行高考完，家里为了他以后娶媳妇盖新房，再次欠下一堆债务。
所以张一行对童年的记忆，大部分都是一到开学，父母就去借钱，回家后唉声叹气，过年时债主催债。
张一行计划的长篇小说，是要等到后面韩塞爆火，青少年作家引发巨大关注后再推出来。
借着那股东风，再加上他年龄更小，90后与80后放在一起对比又有很大的话题性，他相信自己是能够自成一峰的。
只是在那之前，自己只能慢慢一篇篇文章挣稿费，同时将自己的文字水平，一步步再推到中学生的程度。
可就算一篇一篇来，张一行相信自己今年也能挣到五千块，况且已经有杂志专门向自己约稿了。
明年后面，自己只会赚的越来越多。
张一行摇摇头，“不用，三年一万就行！”
郑万龙笑了起来。
他认认真真从头到脚好好打量张一行一番，“张一行，嗯，看来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你是对三年后的自己很有信心啊！”
张一行一凛。
郑万龙好奇道：“说说。”
张一行回答他，“因为越写越有名！”
郑万龙不置可否，但知道这孩子说的也没错，就是不明白他哪里来的这么强的信心。
但有一点他相信，一个成功的人，肯定是有气运在身的。
他自己就是有气运的人。
在他看到那篇张一行的专访报道后，他觉得一个七岁农村孩子能走到这一步，整个县里就这一个，肯定也是有气运的人。
他喜欢认识有气运的人，他相信这种人能给他带来好运。
“五年五万，你爸妈会成为正式员工！”
唉！
张一行有些无奈，这应该就是郑万龙的最终条件了。
与钱相比，张一行更在乎的还是父母的工作问题，他希望这辈子父母也能活得更加体面些。
张一行了解自己的父母，知道他们不是有能耐自己干买卖的人，能有个能干到退休的工作，对于两人来说已经很好了
“好！”张一行点头答应。
郑万龙哈哈一笑，身体放松，倚着老板椅，“你爸妈培养不了你，所以你到底是哪里学来这么多心眼儿的，别说阿姨，也别说老师！”
张一行挠挠头，“多读书！”
“噢，读什么书？”
张一行看看郑万龙背后的书架，里面的书还不少，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拿来装饰用的。
扫了几眼，张一行伸手一指，“读《孙子兵法》”！
心里又加一句：品启强人生！
郑万龙椅子微微一转，看看背后的书架，起身抽出了那本《孙子兵法》。
他看看张一行，只觉得这孩子脸上笑容很玩味，再看看手里的书，郑万龙若有所思。
当张光宗和李红玉回来签劳动合同时，觉得今天就像做梦一样。
一个成了惠城的装卸工，一个成了惠城的收银员。
虽然一开始工资不算高，但对于两人来说已经是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等到秘书又拿来一份代言合同时，两人直接惊呆了。
五万块，五叠现金，就直接压在了合同上。
事到临头，李红玉反而退缩了。
她总觉得这么多钱拿着会不踏实，有种卖儿子的感觉，担心那份她看不太懂的合同会不会害了儿子。
张一行又花了好长时间跟她解释，最后告诉她，他已经上过电视和报纸了，没人敢坑他的，李红玉才算放下心来。
惠城百货似乎一切都准备的很稳妥，有独立的摄影室，还有全职摄影师。
张一行接下来去拍照片，任由工作人员打扮，按照指令做动作，仅仅是衣服就换了六套。
午饭是在惠城员工食堂内吃的，郑万象陪同，这让张一行一家人收获了很多注目礼。
张一行心想这样也好，父母来这里工作，应该不会受到什么刁难。
午饭过后，一家人离开了惠城百货的大楼。
张光宗和李红玉早已经将五万块钱分成几份，分别藏在衣服内缝制的口袋里，甚至张光宗内裤里面缝的口袋都藏了一份。
但两人时不时摸摸衣服这摸摸衣服那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张一行提醒一番后，两人才好一些。
回家的路上，反而没人说笑了。
一下子两人就有了工作。
一下子就成了万元户。
张光宗李红玉仍然觉得在梦里一般，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等回到家的时候，李红玉从里面锁上了大门。
她松口气，却忽然开口道：“光宗，我不去惠城上班了，还是你自己去吧！”
第二十二章 李红玉的选择
张一行愣住，“妈，你咋啦？”
李红玉走过来搂住张一行，“行行啊，托你的福，家里以后就没债了，妈没想以后家里多富有，就想能好好照顾你兄妹俩。”
张光宗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沉默。
张一行有点心烦意乱，他不想母亲重复以前的遗憾。
“妈，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妹妹，再说了，你们早晨去城里，晚上就回来了，中午饭我又不是不能做，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红玉笑笑，“行了，妈已经决定了，不说了啊！”
“不行！你不能这样！”
张一行急了，连说话都忘记了装孩子模样，他吼道：“妈，你得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一辈子就围着锅碗瓢盆打转！”
李红玉有点惊讶，没想到儿子这么大反应，她拍拍张一行脑袋，很理所应当地回道：“啥生活啊？行行你，你妹妹，你爸爸，你们仨就是生活啊！”
张一行顿时语塞，他沉默半晌，喃喃道：“你别后悔就行！”
李红玉摇摇头，“傻孩子，没了这个工作，妈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但要是不能照顾好你们兄妹俩，妈肯定会后悔的！行行啊，你这么争气，帮家里还清了债，你爸也有了正式工作，以后家里肯定会越来越好，妈不求大富大贵，就想一家人好好的就行。”
张一行泄气，转身进屋。
他挠了挠眼睛。
那就这样吧！
无非就是二十多年后母亲参加聚会，与那些姐妹相比，她依然没有退休金而已。
但这次，她会有一个很成功的儿子！
他会帮母亲撑起最大的面子！
张光宗自始至终没说话。
他也不放心两个孩子。
张光宗和李红玉将身上的钱都先分几份藏了起来。
两人商量了一番，觉得家里的债务，不能一下子都还完，除了小姨那边的大头儿可以先还了，村里人的欠债要分开一点点慢慢还，毕竟财不露白。
两人又与张一行统一了口径，以后若是有人问起给惠城百货代言一事，就说一共挣了五百块。
张一行本来就有这种打算，所以听到李红玉郑重地嘱咐，直接点头保证不乱说。
农村或许比城市多点人情味，但民风并不纯朴。
张一行记得前世一件事，村里有户人家，男人死在了工厂里，获得了二十万赔偿款，结果当天晚上家里就被人翻了一遍。
还好那家人拿到赔偿款后先去的银行，存下钱后才回的家，否则钱大概率要被偷走。
第二天，李红玉很早就起来做饭。
张光宗吃完饭，便在一声声嘱咐声中骑着他的二八大杠去城里上班。
临走之前，家里又放了一挂鞭炮。
张一行是被鞭炮吵醒的。
从床上爬起来，将妹妹也叫醒，张一行走到屋外。
院子里都是鞭炮碎红，就像火红的前程。
“行行起来啦，先洗脸，我给你俩盛饭。”
李红玉正在和猪食，看到张一行起来了，便抓紧搅拌几下，便端着一盆猪食倒在了猪食槽里。
盆里留一点猪食，留给了鸡鸭。
小白正爬在杨树干上，一点点往上移动，爬了两三米就跳下来，然后重新开始爬，它最近似乎很喜欢这个游戏。
洗了洗手，李红玉便去盛饭，就和以前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脸上也看不到丝毫失落。
当张一行和张秀秀坐在饭桌上时，热腾腾的饭菜，不断冒着热气。
或许这就是李红玉想要的，让老公和孩子每顿饭都能吃上热乎的。
兄妹俩吃饭，李红玉则又忙着烧水去了，她似乎总是能找到干不完的活儿。
“红玉，今天放鞭炮干啥，睡着觉呢，吓一大跳？”
刚吃完饭，前面邻居就来串门，人还没进大门，声音就先进了院子。
张一行喊声嫂子，便带着妹妹离开。
来到学校后，张一行走进教室。
此时教室里除了刘波，还没有其他人。
张一行想起今天是他们一组值日，便放下书包，将书桌上的一张张小板凳搬下来。
现在已经不需要烧煤炭炉了，刘波也没什么事儿，就过来给张一行帮忙。
刚搬完第一排，赵金麦便也进了教室。
于是刘波搬得更起劲了。
赵金麦看到张一行，眼睛一亮，高声问道：“张一行，你昨天怎么请假了？”
张一行回道：“走亲戚去了！”
赵金麦也放下书包开始搬板凳，听到张一行回答，又继续问：“噢，什么亲戚？”
张一行翻个白眼。
小孩子总这样，啥事儿都要刨根问底。
“我姥姥家！”
“你还有姥姥啊，我都没姥姥了！你有姨吗？”
“有！”
“几个？”
“一个！”
“这么少，我有三个姨！那你有舅吗？”
“……”
刘波一声不吭，默默搬凳子，时不时眼睛往赵金麦这边扫。
张一行直接把问题甩过去，“刘波，你有舅吗？”
刘波立马大声道：“有，我有四个舅！”
赵金麦瞪大眼睛，啊了一声，“你这么多舅啊！那你有妗子吗？”
刘波呵呵乐道：“有啊！”
“几个？”
张一行看两人聊了起来，心里呵呵直乐，原本因为母亲的选择而有些失落的心情又明媚了起来。
看刘波傻了吧唧的样子，今天赵金麦与他说这几句话，他得高兴好几天。
随着一组的同学陆续到来，搬凳子的大军也随之壮大，这项工作很快便结束了。
赵金麦昨天一天没见张一行，今天的话就格外多。
“张一行，今天晚上我们大队里放电影！”
“张一行，你知道我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吗？不知道吧！告诉你，是山西大槐树！”
“张一行，告诉你个事儿，我还有个姐姐！”
“张一行，……”
“张一行，你怎么不听我说话，你靠那边点，不许过线，今天不许和我说话！”
“张一行，你怎么不说话……”
除了赵金麦，张一行一下课也会被很多同学围住，因为他现在是好学生，而且是最好的那个，很多人都愿意和他玩。
于是他被叽叽喳喳了一天，只有上课时难得清静一点。
如今他成了全校老师眼睛里的宝，上课写写画画，赵红霞和孙兰也几乎不管他了，除了校长要求的特殊关照，两人也都知道这个学生如今就算上三年级都没问题。
张一行不讨厌同学们的叽叽喳喳。
虽然被吵得脑瓜疼，可他喜欢这种单纯的相处，不掺杂任何心机。
尤其当他和郑万龙郑万象打过交道之后，他就更喜欢了。
中午放学，张一行带妹妹回家。
张秀秀推开大门就喊：“妈，我回来啦！”
李红玉的声音从厨屋里传来，“噢，饭马上好了！”
第二十三章 广告
晚上，张光宗差不多快九点了才到家。
李红玉帮他收好外套，又赶紧去给他热饭。
张光宗把自行车停好，忽然想起什么，“哎，红玉，外套里面有煮鸡蛋，你拿出来一起热一热！”
李红玉又从厨屋出来，从衣裳里把鸡蛋掏了出来。
就一个。
“中午吃饭拿的，一人就给一个，一会儿给孩子吃！”
李红玉责怪道：“你干活累，自己吃就是了，咱家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还能少了孩子的鸡蛋不成？”
张光宗嘿嘿笑笑，自己去焖茶。
张一行正在看电视，黑白电视屏幕上，播放的是周星星主演的《鹿鼎记》。
看到父亲也坐下一起看电视，张一行便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在手中报刊上。
他非常不习惯和父亲一起看电视剧，现在电视剧已经经常会出现一些亲热画面，每当这种画面出现时，张一行都觉得如坐针毡，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鹿鼎记》里的台词画面在当时还是蛮劲爆的，尤其建宁公主那一段。
所以张一行果断屏蔽电视信号。
李红玉很快就热好了饭菜，张光宗最终还是没吃那个鸡蛋，鸡蛋就落在了张秀秀嘴里。
张一行看妹妹吃得香，又想起初高中那几年一些事。
那时父亲去了县里一家私人小煤矿干井底挖煤的活计，每天下班后，都会把发的酸奶和煮鸡蛋带回来，一带就是很多年，从来没自己吃过，即使那个时候鸡蛋和牛奶已经一点儿都不稀罕了。
母亲也差不多，不管以后家里生活多好，只要炖排骨煮虾蟹，她都是吃两口就不吃，说腻得慌，张一行因为这件事没少和她生气。
张光宗在城里惠城百货上班，现在已经半个村都知道了，自然而然，张一行帮忙拍宣传照的事情也就传开了。
这种东西瞒不住，估计用不了几天，印有张一行照片的广告图就会在城里出现。
今天家里比较忙碌，晚上还有人来串门，来人都要抓着张一行猛夸一顿，有的还会让张光宗帮忙问问百货商场还招不招人。
张光宗不好意思拒绝，便答应说明天问问看看。
只是这一答应，就答应出问题来了。
几天后，张建军两口子过来串门，说村里有几家碎嘴子，这几天传闲话，说张光宗人不地道，看着憨厚实则一点儿不老实，自己找到好活儿，就给别人使绊子，生怕别人把他的活儿给抢了。
李红玉听到后气得不轻，就想拿个盆去骂街。
张光宗连忙拉住她，“嘴是人家长的，人家愿意说啥就说啥，说几句又不掉块肉！”
李红玉生了会儿闷气便作罢，只是挨个琢磨着谁传的闲话，说以后被她逮到了，一定堵家门口骂去。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这天张光宗下班，高兴地告诉张一行，照片广告已经挂出来了。
一边比划着，张光宗一边打开省电台，他指着电视上一名女主持人说，“除了你的照片，还有这个主持人的，照片得有几米高！”
张一行看看那位主持人，不得不佩服郑万龙的眼光，他知道，这位主持人以后很红的，她会成为省电台一姐，还会主持《星光50′》《乘着歌声的翅膀》等很多综艺节目。
那时候的大鲁省电视台，综艺节目搞得有声有色，放眼全国都十分能打，关键是一点都不土。
第二天星期天，张光宗休班，学校也不上课。
所以张光宗便又骑车带了一家子去了城里。
刚到进城的路口，一家人便看到旁边房子墙上挂着一副广告展布，广告布上一行大字：买东西，到惠城！
下面就是一行行小字：
买生活用品，就到惠城百货！
买服装鞋帽，就到惠城百货！
买家具家电，就到惠城百货！
买……！
密密麻麻的文案，很有椰树椰汁的神韵。
文案两边各有一幅照片，左边的照片是一个孩子，他侧立而站，目光炯炯，朝前伸着大拇指，展布有一点褶皱，正好在他嘴角处，所以他的嘴巴有点上斜！
张一行倒吸一口凉气，脑袋里顿时浮现一部爽文：《歪嘴邪神张一行》！
打了个哆嗦，张一行晃了晃脑袋，把脑海中的耐克嘴给甩了出去。
右边的照片，是那位女主持人，同样伸着大拇指，但是端庄优雅。
两人照片旁边还各有一列小字。
著名主持人：王丽。
天才作家：张一行。
张光宗和李红玉就站在路边看个不停，满脸都是骄傲的笑容，如果放在十几年后，两人肯定要掏出手机发个朋友圈。
在路边停留了十几分钟，一家人才再次骑车赶路，然后每隔几百米，张一行都会看到同样的广告宣传图。
等到了惠城百货楼下，就见一副巨大无比的广告展布覆在大楼外面，仅仅高度就有两层楼高，而这座楼一共才五层，更显得图片巨大。
前面不远处，有两名年轻人正在交头接耳，一边指指张一行，一边指指广告图，似乎在争论什么。
张一行注意到后，直接拉了拉围脖，把脸给盖了起来。
李红玉兴奋地左走一段看一看，又往右边走走，再看一看，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直到张秀秀闹腾起来，李红玉才作罢。
李红玉很高兴，提议道：“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庆祝下。”
张光宗摇摇头，对这个提议并不认可，“回家吃吧，在外面吃浪费钱！”
“不要，就在外面吃嘛！”张秀秀听到妈妈的话后正开心呢，一听爸爸这样说顿时不愿意了，撅着嘴巴，拉着妈妈的手使劲儿摇。
“就在外面吃吧，都没带孩子吃过饭店呢！”李红玉一锤定音。
说是找饭店，最终选了靠着惠城百货不远处的一家小餐馆。
餐馆不大，老板就是服务员，也没有包间，四人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广告。
张光宗不习惯在外面吃，李红玉曾经家里也算阔过，还在城里上过一年高中，所以相对随意些。
四人一共点了两个菜，一份大盘鸡，一份红烧肉，外加四碗米饭。
张秀秀开心地直敲筷子，被李红玉训了两句。
张一行则比谁都放松，若非家里条件有限，他又太小，否则他自己就能够在家里做出味道不错的红烧肉来。
等菜上了桌，张光宗犹豫一番，最终忍不住开口道：“那个，有便宜的酒吗？”
李红玉哼一声，对老板道：“拿瓶好点的吧！嗯，二十以下的。”
“太贵，要最便宜的就行！”
“行了行了，就这一次！”
“……”
看到两人拌嘴，张一行笑笑，再看外面的广告，已经顺眼多了。
第二十四章 《公元一九九七，我走近你》
四人吃完饭后走出饭馆，张光宗手里还提着大半瓶酒。
因为有老婆在旁边盯着，他今天也没敢放开喝，否则就没人能骑自行车了。
刚骑了一个路口，李红玉就忽然喊道：“停，停一下，我看到金阳了！”
张光宗连忙用脚撑住车，靠在了路边。
李红玉从车后座跳下来，一边摆手一边对着路对面大声喊道：“金阳，金阳！”
路对面一家饭店门口，一个穿着军大衣的人刚从饭店里出来，他正要推自己的自行车，听到声音后左右张望一下。
李红玉继续喊：“这边，金阳，对面，看对面！”
李金阳这才看到路对面的一行四人。
他连忙跨上自行车横穿到对面来，自行车后座的鸡笼子里，七八只鸡挤在里面咯咯直叫。
张一行和张秀秀也都从自行车横梁上爬下来，纷纷招呼喊道：“舅舅！”“舅舅！”
“哎~哎！”
李金阳看到俩孩子很是高兴，过来拍拍张一行的肩膀，“行行真出息，都成明星了，今天一进城就看到你的照片，一路上都是，开始我都没敢认，看名字才知道真的是！”
张光宗掏出口袋里的大鸡香烟，丢给李金阳一根。
李金阳接过来闻了闻，直接夹在了耳朵后面。
李红玉过来，给李金阳摘摘身上的鸡毛，问道：“你这是给饭店送鸡呢？”
李金阳点点头，“昂，光等人来收价太低，年前试着来城里跑了跑，有八家饭店答应从我这边拿鸡，价给的也行，一只鸡能多挣两三块！”
李红玉很欣慰，“那挺好，好好干，好好挣钱存着，给孩子娶媳妇！”
“嗯，我省的！”李金阳尴尬笑笑。
李红玉推推他，“行了行了，去忙活吧，别耽误送鸡！”
李金阳嗯一声，和张光宗示意下，又和俩孩子招招手，便踏上自行车离开了。
李红玉连连嘱咐慢点骑，直到人都走很远了才叹口气，“金阳这么聪明，要是以前不瞎混多好！”
张光宗也叹口气，“行了，别看了，走吧！”
张一行爬上自行车，心想舅舅接下来几年应该都是一直养鸡，现在规模小还好些，但等几年后他那个养鸡大棚一盖起来，基本上就是常常赔钱了，挣一年赔两年，最后赔的差点离婚，才又转去干饭店，凭着好厨艺和头脑反而把日子过好了。
张一行想了想，叫道：“舅舅应该开饭店，他炒的鸡比刚才饭店里做的好吃！”
张秀秀也响应道：“对对，舅舅做的饭可好吃了，我还想吃！”
李红玉和张光宗笑笑，没有太当回事，只是说着“好好好，过段时间带你们去姥姥家吃。”
唉，人还是小啊，否则直接就拿钱去给舅舅投资个小饭店了。
张一行心里嘀咕着。
……
京城。
靳树曾正坐在沙发上喝着茶，一边喝一边饶有趣味地看着旁边坐着的好友。
肖百手里拿着张歌词，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一会儿闭目沉思，时不时嘴里哼哼有声。
歌词最上面几个字，《公元一九九七，我走近你》。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肖百拍拍手里的歌词，笑道：“我有谱了，明天你再来找我，保准你满意！”
靳树曾哈哈笑道：“老搭档了，你作的曲子，我肯定满意的。”
肖百也哈哈大笑，这才想起来喝口茶，“这次香江回归，上面给的压力不小，多少艺术家都卯着劲呢，这首歌，我敢说，仅凭歌词就是一首经典，上面肯定会满意的。”
靳树曾面有得色，又拍了好友一句，“想成为经典，那也得加上你的曲儿才成啊！”
肖百听了，心里也舒坦，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忽然他眉头一挑，将歌词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对了，老陆不是办杂志嘛，前几天给我拿了一本来，说上面有首诗挺不错的，我看了看，的确很好！”
靳树曾疑惑道：“老陆，他办的杂志不是给小孩子看的吗，能有多不错的东西？”
“看了你就知道了！”肖百边说边走进书房，没一会儿就拿了本杂志出来，翻了翻找到里面一页，把杂志递给好友，“呐，就是这首！”
靳树曾毫不在意地接过来，只见那首诗的名字叫《相约一九九七》。
打开心灵，
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昨天激动的时刻。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
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
……
只看了几句，靳树曾一下子就坐直了身体。
肖百看好友反应这么大，笑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好友是作词的，而且绝对是业界排得上号的，对于好的歌词十分敏感，有这种反应不奇怪。
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靳树曾喃喃道：“好诗，不，是好词，的确是好词啊！简直写到我的心坎儿里了！”
将目光恋恋不舍地从那首诗上拔下来，靳树曾又看看杂志封面。
《儿童诗刊》！
这的确是面向少年儿童的一本杂志。
靳树曾长长叹了一口气，拍着手里的杂志道：“我收回刚才的话，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肖百笑道：“真有这么好？”
“的确很好，就是可惜了，与这次香江回归并不太贴合，要是九七年春晚的时候拿出来，你再谱个曲子，绝对能一炮而红。”
肖百若有所思。
靳树曾也没了再坐下去的意思，“不行了，被一个孩子打击了，我得先回去，上面的任务还没完成，回去继续绞尽脑汁儿去！”
将好友送到楼下，肖百又回到家里，他将那本杂志拿起来，想了想，找到那首诗，将这一页折了一下，然后连同那页歌词一起拿回了书房。
把杂志收了起来，肖百将那首诗抛在脑后。
香江即将回归，上面交代的的事情才是重中之，其他的都要往后站。
他再次拿起歌词反复研究，他知道，这一首《公元一九九七，我走近你》肯定会成为经典。
第二十五章 小偷儿（收到签约）
张一行并不知道他的一记无理手已经被有心人关注。
如果知道了，和惠城的代言合同他可能会选择等等看。
可他前世也只是个普通人，对于这一世的人生，除了有一些见识内的前瞻性，大部分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第二天到了学校，赵金麦很是兴奋，“张一行，昨天我去城里玩，看到你的照片了哎！”
她伸胳膊比划下，“有这么大！”
“张一行，你是不是要当明星啊！当明星有当老师好吗？我长大了想当老师！”
张一行听着这位小同桌絮絮叨叨，笑笑说：“你一定会当老师的！”
“嗯嗯，我就想当老师！”赵金麦点点头。
张一行想起前段时间老师让大家说梦想，当时同学们都说想当科学家，想当解放军，赵金麦当时说要当老师，刘波说要当大队书记，张一行说要当作家。
张一行知道很多年后，这些老同学没有当科学家的，刘波也没有当大队书记。
但赵金麦的确成为了老师。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改变童年梦想，并且将其实现的人。
这很令人敬佩！
张一行笑笑，“你好啊，赵老师！”
听到张一行这么喊，赵金麦反而不好意思起来，她腼腆地摆摆手，小声道：“张同学好！”
等到课间的时候，高华那边忽然引起了围观。
张一行伸头瞧了瞧，高华手里拿着一个乌龟造型的卡通大蜡烛。
张一行怔了怔。
他永远不会忘掉这个乌龟蜡烛，因为这个蜡烛，他被人叫了半学期小偷儿。
仅仅因为他穿的衣服最破，很多孩子就认为他会偷东西。
直到期末大扫除，有人从其他人桌洞里发现发现这块蜡烛碎块，他才被证明清白。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自卑。
即使以后长大，总觉得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可回想起来还是会难受。
贫穷的童年，给他造成过很多困扰。
可那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办法。
父母很爱他们兄妹两个。
只是父母能力有限，眼光太短，他们那时候守着几亩地，相信勤劳致富。
“同桌，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赵金麦歪着脑袋仔细看了看张一行，忽然问道。
“啊，没事，走神呢！”张一行笑笑，趴在了桌子上。
赵金麦问道：“你看高华那个小乌龟了吗，好可爱！”
张一行摇摇头，“一点儿都不可爱！”
赵金麦噘噘嘴，“小乌龟可爱，你才不可爱！”
放学了，张秀秀早早地站在教室窗外等着。
张一行收拾书包，他看了看后排坐着的王恒，背着书包就离开了。
今天是二组值日，王恒就是二组的。
“明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往我身上泼脏水！”
张一行心里愤愤想着，他可不认为小孩子的错误就该被纵容。
前世刷短视频，看到许多小孩子做下的恶事简直让人触目惊心，让他一个成年人都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犯错，就要承担犯错的后果，这才是真正对小孩子好。
第二天，大课间的时候。
教室里响起高华急切的尖叫声。
“小乌龟呢？我的小乌龟蜡烛不见了！”
原本有些噪乱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高华丢东西了？”
“掉了吗？”
“有小偷吧！”
孩子们议论纷纷，都朝高华这边围了过来。
高华拿着书包翻了个底朝天，又趴在桌洞口使劲摸索，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是谁？谁偷我小乌龟了？”
“谁拿的赶紧拿出来？”
“不承认我就去告诉老师了！”
随着高华的气急败环，教室里的氛围越来越沉重。
张一行始终注意着王恒，随着高华喊要告诉老师，王恒脸色明显紧张起来。
王恒眼睛扫了扫周围，正好和张一行目光碰上。
他缩缩脖子，忽然叫道：“是徐冠胜偷的！”
张一行一窒，怎么会？
班里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开始搜寻望向徐冠胜。
徐冠胜原本正站在外围看着热闹，一听王恒的话，顿时急了。
“你胡说，我没偷！”
王恒继续叫嚷：“就是你偷了，你昨天一直摸小乌龟！”
“对，是徐冠胜偷的！”
“肯定是他！”
几个不明真相的孩子听到王恒这样喊，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态，立刻附和叫嚷起来。
他们义愤填膺，仿佛亲眼看到一般。
王恒继续叫嚷：“徐冠胜穿得那么破，家里肯定穷，穷就会偷东西！”
徐冠胜眼睛都红了，他梗着脖子，“没偷，我就是没偷！”
张一行没想到事情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别人身上，一时有点蒙圈。
他对刘波喊道：“刘波，让所有人站在教室墙边，快点！”
刘波如今和张一行关系最铁，加上张一行身上带着好学生的光环，所以对他几乎言听计从。
“听张一行的，都靠墙站！”
“快点，靠墙，靠墙！”
刘波身为班长，这个官职在一群小孩子眼中还是很有威信的。
很快，四十多个孩子都靠在了教室周围墙边。
张一行指指刘波，又指指赵金麦，“从第一排开始搜桌洞和书包，一人一排。”
刘波和赵金麦也没什么异议，很自然的就按照张一行的嘱咐开始搜桌子。
那边王恒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忽然跳出来，“我要拉屎，我得拿点纸！”
说罢，他就跑到他的书桌旁想要拿书包。
只是张一行一直在盯着他，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小伎俩，直接一把扯住了他。
“张一行，你拉我干什么？我要拉屎！”
张一行不为所动，极力拖拽住他，并对刘波喊道：“刘波，先搜王恒的。”
“哦！”刘波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他将王恒的书包往外一掏，低头一看，顿时叫起来：“小乌龟！”
班里顿时又是一阵骚动！
刘波从王恒桌洞里把小乌龟拿出来，愤怒地质问道：“王恒，小乌龟怎么在你桌洞里面？”
毕竟是小孩子，王恒表情非常慌乱，“啊！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掉地上，谁捡起来放我桌子里了啊！”
很幼稚的谎言，但也有人相信，毕竟大家年龄都不大。
张一行直接堵死他，“王恒，就是你偷的，你昨天打扫卫生偷的，我看到了！犯错就要承认错误！”
孩子们顿时又议论起来。
张一行当然没看到，他只是不想孩子们又被带偏。
王恒这臭小子，太会说瞎话。
王恒气急，挥手撇开张一行拉他的手，跑到刘波身边一把抢过那个小乌龟。
“我没偷，这是我哥给我买的。张一行，刘波，我哥是二年级的，我要让我哥揍你们！！”
他大爷的！
真是个坏种啊！
第二十六章 快去喊你爸
“砰”的一声，随着王恒话音刚落，一把扫帚就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砰！砰！砰！”
“砰！砰！砰！”
徐冠胜手里拿着扫帚，对着王恒脑袋就是一顿猛敲，嘴里还带着哭腔骂着：“你才是小偷儿，你才是小偷儿！”
张一行离得近，连忙抓着徐冠胜的胳膊，“行了，别打了！”
虽然他对王恒也有气，但小孩子动手没轻没重，真打伤了人就不好了。
徐冠胜扭头看张一行一眼，瘪着嘴丢掉了扫帚。
王恒这会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推开张一行，径直跑出了教室，嘴里还喊着：“我叫我哥去～呜～我叫我哥去～”
刘波有点慌乱，碰碰张一行胳膊，小声问道：“王恒找他哥去了？怎么办？”
“没事！”张一行摆摆手！
张一行曾经的上学经历并不愉快，一点都不喜欢校园霸凌，他也不想自己的朋友面对来自高年级学生的压力。
还好身边有个核武器按钮！
张一行拍拍正在愣神的赵金麦，“同桌，快去喊你爸来！”
赵金麦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啊？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同桌啊，你不想看到同学们挨打吧！”
“不想啊！”
“那就快去喊你爸来啊！王恒他哥一会儿来了肯定打人，你刚才也搜桌洞了，说不定你也得挨一顿打！”
听张一行说的吓人，赵金麦差点哭出来，连忙兔子一般窜出教室，往校长室方向跑去。
张一行松口气，妥了！
刘波站在张一行身旁，声音颤抖着问：“张一行，你不害怕吗？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长崎原子弹已经发射了！”
“啥蛋？”刘波一脸问号。
“没啥？”张一行摇摇头。
他当然不能告诉刘波，校长的外号就是胖子。
否则以刘波现在的德行，说不定转头就会去找赵金麦告密。
很快，外面两个孩子朝这边快步走来。
王恒跟在他哥哥王聪身旁，双手比划着，肯定添油加醋说着什么。
王聪则气势汹汹，他来到教室门口一站，来自高年级学生的威压感顿时弥漫开来。
教室里鸦雀无声。
王聪扫视一圈，大声喊道：“张一行，刘波，徐冠胜，出来！”
刘波开始腿抖，扭头看张一行。
张一行不在意，也不回应。
徐冠胜摸起扫帚就往外走。
我去，这么勇的吗？
张一行连忙拉住二愣子一般的徐冠胜，小声道：“等会，别出去！”
徐冠胜疑惑地看看张一行，握紧扫帚没说话。
王聪眉头皱起来，扯着嗓子继续喊道：“快点出来！”
王恒则得意的看着张一行，嘴里也嚷嚷着：“出来啊，不敢了吧！”
张一行翻个白眼儿。
好勇斗狠，那是小孩子才干的事情！
看了看外面，赵金麦和赵军义已经朝这边赶来，而王恒王聪背对两人，丝毫没有察觉。
王聪不耐烦了，“妈了个……”
“啪！”
一个大巴掌从后面直接扇在王聪侧脸上，将他扇了一个趔趄。
这个年代，老师可是真敢打学生的，家长对此不仅不会找事，还会鼓励支持：我家孩子要是不听话，老师你使劲揍，往死里揍！
王聪惊骇地摸着脸回头看看，一看是校长赵军义，顿时变成了鹌鹑。
赵军义上去又是哐哐两脚。
王聪和王恒一人挨了一脚，两人靠在一起，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赵军义呼呼喘口粗气，骂道：“滚蛋，再有下次，直接开除！”
王聪如蒙大赦，连忙快步离开，走出十几米后开始狂奔，很快就拐弯儿消失在视野里。
王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看校长，见他正蹬着自己，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赵军义又踢他两脚，嘴里恨恨道：“偷东西，还偷东西，还偷不偷了，嗯！？”
“不～呜～不～偷了～呜～”
赵军义厌恶地哼了一声，拍拍赵金麦脑袋，便径直离去。
赵金麦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顿时有点紧张，又有几分小得意。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张一行拍拍刘波肩膀，“好了，事情解决了！”
刘波捋捋胸口，他兴致不太高，喃喃道：“今天我太不勇敢了！”
张一行笑笑，感觉就像哄儿子一样，鼓励道：“你已经很勇敢了，棒棒的！”
徐冠胜没说话，看看张一行和刘波，便放下扫帚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对于徐冠胜，张一行记忆不太多，主要是前世两人走的不近，交集并不多。
最大的印象，是这孩子初中时好像也不是啥好东西。
只是这次他等于替张一行承担了无妄之灾，所以张一行对他也有些歉疚。
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新衣服，如今他已经有新衣服穿了，或许这是他躲开这一劫的原因。
张一行不禁有些感慨，小孩子真是复杂的生物，又天真，又可恶。
上课铃响了起来，大课间结束。
“我要练勇敢！”刘波嘀咕了一声，也赶紧回到了座位上。
赵红霞黑着脸进了教室。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坐下！王恒，教室外面站着去！”
教室里顿时响起哄笑声，然后被赵红霞一个严厉的眼神给全部镇压安静。
赵金麦小声道：“同桌，王恒有点儿可怜！”
张一行回道：“不可怜，小时偷针，长大偷牛，早点认识错误对他有好处！”
“嗯嗯！”赵金麦点点脑袋，“你说话和我爸爸一样！”
张一行无语。
没办法，毕竟心理年龄已经三十了，总是忍不住对这些孩子们进行说教。
他只是回到了童年，可终究不再童真。
“哒哒哒！”
赵红霞用竹竿敲了敲黑板。
“张一行，赵金麦，上课不要交头接耳！”
两人连忙正襟危坐。
赵金麦还把双臂叠放在书桌上，一副标准的好学生样板。
张一行看看，便也有样学样，叠放着手臂，然后自己就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习惯了二郎腿，也习惯京城瘫，这样端坐还真不习惯。
张一行端坐了一整节课。
也偷偷傻乐了一整节课。
至于为什么傻乐，他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十七章 换大米
天气越来越暖和，被窝里的暖脚瓶早就全部收了起来。
身上的棉袄，也换成了手工织的毛衣。
院子里的压水机已经不需要浇热水化冻了。
村外的小河又开始哗啦啦流淌。
杨树上长满了“毛毛虫”。
李红玉每天都会将院子扫干净，然后把被风吹落的无事忙（杨树花）捡起来，只挑鲜嫩的，留着蒸大包子。
家里蒸的馒头总是又黄又硬，但张一行喜欢吃大锅蒸馒头时糊掉的馒头嘎嘎，为此还没少和妹妹抢。
张秀秀抢不过他，便经常憋着嘴巴生闷气。
每当这时候，张一行就会从火灰里扒出一个烤地瓜丢给她，张秀秀立马就眉开眼笑。
“换大米嘞～换大米～”
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卖声，李红玉立马从厨屋里出来。
“行行，秀秀，吃大米吗？”
张秀秀立刻欢呼雀跃，双脚并拢弹簧一般蹦蹦跳，嘴里叫着“吃大米，吃大米！”
李红玉点点头，对张一行吩咐道：“行行，去叫住换大米的，别让他走喽！”
“嗯！”
张一行点点头，便立刻跑出院门，小白身影迅速跟了上去。
随着张光宗拿到稳定的工资，李红玉如今总是眉开眼笑。
二妹那边一万多块钱的大头债务已经汇款过去还掉了，村里借的钱也偷偷还了好几份，都是大晚上去还的。
债务的减少，让李红玉仿佛卸掉了一座大山，就连与人吵架都有了底气。
随之而来的，是家里的伙食变好了，俩孩子有了吃不完的钙奶饼干。
张一行张秀秀手里开始有了零花钱，张秀秀隔三差五都要去小卖部买包六丁目方便面或者唐僧肉解馋。
于是张一行手里的琉璃球就没了用处，被重新封存在盒子里，埋在了杨树下。
换大米的老头儿坐在驴车上，板车上堆着米袋子和麦袋子。
已经有人赶来换了，两碗麦子换一碗米。
“哟，大作家出来了啊！”
见到张一行跑过来，正在换大米的妇人笑着招呼一声。
“嫂子！”张一行连忙回话。
整个村里，到处都是叔婶哥嫂，张一行逢人必喊。
换大米的老头儿很精明，大米不是新米，还经常掺杂沙粒。
当然农村人也不傻，麦子里也经常掺点灰土麦麸。
只要不是太过分，两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一会儿，李红玉就提着一小袋儿麦子跑来，后面跟着张秀秀，手里拿着个空袋子。
换米老头儿一边用碗量米，一边继续吆喝，村里不时有人拿着麦子朝这边赶来。
“红玉也来了啊！”
“婶子，你也换大米啊！”
“你这麦子不行，你是沙子里掺麦子啊，不换！”
“放狗屁，你的大米也掺沙了！”
“……”
路上一时间就变得像赶集一样热闹了起来。
“哥哥，长虫，有长虫！”
张秀秀拉拉张一行的衣服，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墙根紧张地喊了起来。
张一行扭头看看，就见一条指头粗细的小蛇正沿着墙根游走。
小白正趴在墙根不远处盯着那条蛇，一点点靠近，随后便猛扑上去，叼着蛇躲到一边享受美食去了。
张一行拍拍张秀秀，“好了，小白把它吃了！”
这时候农村有蛇很常见，基本都是没什么毒的，有人还专门捉了去泡酒。
张一行有次从自己床底下掏出一条完整的蛇蜕，足足一米长。
只是张光宗翻箱倒柜也没找到那条蛇。
等到李红玉换完大米，张一行便跟着一起回家。
至于小白就不用管了，现在它捉老鼠麻雀都是一把好手，家里基本都不用喂它了。
待要进门时，村外响起汽车喇叭声。
张一行扭头看看，知道是张小雨的爸爸张国栋回来了，他是村里唯一开轿车的人。
将轿车停在路边，张国栋从车里出来，手里还拿着大哥大。
“婶子！”张国栋看到这边几人，与李红玉打了个招呼，又笑着对张一行喊道：“大作家！”
张一行笑笑，也打声招呼，“哥！”
张国栋走过来，拍拍张一行脑袋，对李红玉道：“还是我弟有出息，去趟县城全是他的照片，都和省里的主持人一起拍广告了！”
李红玉哈哈笑笑，摆摆手道：“出息啥！全村就属你有出息，都成大款了！”
“我是假大款，就一个盖楼的苦力，还得是我弟，动动笔杆子就来钱！”
张一行就站着听两人寒暄，并未插话。
对于张国栋，张一行除了看不上他以后抛妻弃女，也不得不承认他如今在村里口碑很好。
至少村里人借钱，张国栋从来没含糊过，借多少给多少。
家里也是前不久才把欠他的钱还上。
“以后等老哥发达了，也找你打广告！”
最后与张一行打个招呼，张国栋才大摇大摆地离开。
张一行回想一下，前世张国栋的确发了大财，当承包商盖了很多房子，只是后来跟风建獒园养藏獒，把钱又给赔光了。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最后还剩下两套别墅，省城的别墅。
回到家后，李红玉用筛子筛了筛大米，把里面的沙粒挑了出来。
淘过大米过后，开始烧火用大锅煮米饭。
张一行压着张秀秀回屋写作业，他则趴在一旁写文章，顺便监督张秀秀。
有人似乎天生就不是学习的料。
张秀秀就是这种人，数手指头都费劲。
张一行狠狠地体验了一把辅导作业的痛苦。
心里也忍不住怀疑，这一世自己到底能不能把妹妹送进大学校园。
难道用钱？
等到李红玉喊着饭好了快来端碗的时候，张秀秀从蔫蔫的状态一下子就恢复了活力，迅速从椅子上秃噜下来跑去厨房。
米饭端到桌子上，张秀秀又去拿白糖，还不忘给张一行拿来红糖。
张一行一肚子的闷气便消了。
张秀秀馋兮兮使劲儿往碗里加糖，恨加完一勺又加一勺，勺子里的糖都是冒尖的。
张一行忍不住摇摇头，拍了下桌子，“少吃糖，牙坏了没人管你！”
张秀秀只好不情愿地放下勺子，看到桌子上掉落的糖粒儿，她眼睛一亮，用手指肚儿捻着丢进嘴里。
“唉，吃吧！”张一行扶着额头。
头疼。
第二十八章 六一节目排练
“冲啊！”
“冲啊！”
教室外面的花坛边有一圈小树，每棵小树不过孩子小腿粗，树叶倒是茂盛。
育红班一班的男孩子们此时都聚集在了花坛边。
刘波被几个男孩子托胳膊架腿，叉开腿就往一棵树上撞。
旁边几棵树，也各有一群男生，都在玩这个蛋疼的游戏。
张一行在旁边看得直抽冷气，印象中小学时大家的确常玩这个游戏。
倒也从来没出过事，相比以后的脆皮大学生，现在的孩子简直皮实的不像话。
刘波一边被撞树还一边大喊：“哈哈哈，我最勇敢！”
他在练勇敢！
他在练勇敢啊！
张一行撇撇嘴，他坚决不加入这个游戏，即使被人叫做胆小鬼。
看他们撞就好了。
撞啊，撞啊，就把日子撞走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四月底。
学校里开始变热闹起来。
每个班级都在选拔人员准备节目，为六一儿童节的汇演做准备。
张一行作为育红班一班的面子人物，自然不需要选拔就成为了节目演员之一。
节目是歌唱表演《让我们荡起双桨》。
赵金麦和张一行主唱。
还有十个孩子被选中表演划船，刘波就是其中之一，为此他高兴了许久，整天一下课就摇啊摇。
张一行试图推脱不参加，但被赵红霞直接给否决了。
他只好作罢，想通之后便投入练习之中，毕竟也算是不错的经历。
遥想当年，他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样貌不好，而是表演节目要购买演出服，这些需要表演者自己掏钱。
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呢？
那年七岁，学校舞台，站着如喽啰。
那时候我含泪发誓，各位必须看到我！
张一行心里打趣着，就看到老师又按下了播音机按钮。
旋律开始响起，十名小演员假装划船进入场中。
张一行深吸口气，庄重地走上舞台中央。
所谓的舞台，其实就是赵红霞在操场上划出了一个长方形位置。
别的班里也有在这里圈地表演的，彼此离得不远，倒也互不打扰。
赵金麦很有舞台表演天赋，她轻轻摇晃身体，手放在嘴边，用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麦克风唱道：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轮到张一行，他也假装手里有话筒，羞耻地摇着身体，开口唱道：
“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接下来就进入合唱。
张一行伸过左手，和赵金麦右手拉在一起。
两人同时左右左右摇动身体，一起唱道：
“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待一首歌唱完后，赵红霞抿着嘴想了想，对张一行道：“张一行，你还是太紧绷，放松些，你看看赵金麦怎么摇的。”
赵金麦看着很严肃，但嘴角一翘，显然被夸了很开心，得意地摇一摇做示范！
张一行翻她一个白眼。
能不紧绷吗，太幼稚了。
尤其一想到正式表演时，自己还要脸上抹粉，涂红脸蛋，抹红嘴唇，简直紧绷到想哭啊！
我这次只想安静地做一个美观众啊！
排练了足足一个小时，总算可以休息一下。
刘波走到张一行身边，闷闷道：“我也想和赵金麦拉手！”
张一行无奈，回道：“那就去拉啊，你这么勇敢！”
刘波苦兮兮叹口气，“唉，我还是不够勇敢！”
张一行看他可怜巴巴的模样，只觉得很有意思。
张一行对赵金麦招招手，“同桌，同桌！”
赵金麦一蹦一跳跑过来，双马尾都飞了起来，问道：“怎么啦？”
张一行指指身边明显开始紧张的刘波，说道：“你牵着刘波的手！”
“噢！”
赵金麦点点头，伸手就要把刘波的手拉过来。
刘波就像被蜜蜂蛰了一样，连忙把手往背后缩了缩。
赵金麦皱皱眉，往前一蹦，一把抓住了刘波的手，质问道：“你躲什么躲？”
刘波顿时涨红了脸。
张一行调笑道：“哈哈，刘波，你看，赵金麦都比你勇敢！”
刘波没有反驳，嘿嘿傻笑两声。
“张一行，然后呢？”赵金麦问道。
“啊？然后？”
张一行想想，“要不跑一跑？”
“行啊！”
赵金麦点点头，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张一行，做出跑得架势，嘴里喊道：“预备，跑！”
就这样毫无道理的，张一行就跟着两人往前跑起来。
没跑多远，就有其他的孩子也加入进来，拉过手就跟着跑。
在孩子们眼里，这就是游戏，还是班里最受欢迎的三个小朋友带头玩的。
最后三人队伍变成十三人的队伍，哈哈大笑着在操场里疯跑转圈。
落日的余晖将所有人笼罩，为孩子们披上金色的铠甲。
等到跑累了，就在操场上席地而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傻乐。
张一行踢踢刘波的脚，笑问道：“刘波，明天洗不洗手？”
刘波莫名其妙看看张一行，“洗啊，怎么啦？”
张一行摇摇头，“没事，就是问问。”
瞧瞧，这就是童年。
张一行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只觉得这种傻不拉叽的童年真美好。
放学了，张秀秀耷拉着脑袋，明显不高兴。
张一行敲敲她的脑壳，“怎么了？”
张秀秀委屈道：“哥，你以后是不是就又不喜欢我了啊？”
“不会啊，谁说的？”张一行疑惑道。
张秀秀认认真真道：“我看见你和赵金麦拉手唱歌，是不是她就是我嫂子了啊！有了嫂子，你就不喜欢我啦！”
张一行额头一片黑线，他又敲了敲张秀秀的脑壳，“赵金麦不是嫂子，是哥哥的好朋友，再说了，以后就算有嫂子了，哥哥也喜欢你啊！”
“我不信！”
张一行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五毛钱递给她，“信不信？”
“信！”
张秀秀一把拽过五毛钱，转头就钻进学校门口对面的小卖部里，不一会儿就拿着几根辣棒儿钻了出来。
嘴里有吃的，张秀秀就没有了烦恼，一边吃一边哼哼《心太软》，还不忘递给张一行一根辣棒儿。
“哥，赵金麦长得好看，当嫂子也行哩！”
“五毛钱就能把我卖啦？”
“啊，我没有卖你啊！”
“那就不要乱说话！”
“噢！哥，其实我觉得张小雨也能当嫂子哩！”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可以慢慢喜欢啊！”
“哥，我同桌也能当……”
“闭嘴……”
……
第二十九章 挖呀挖呀挖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小小的种子，开小小的花！
在大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大大的种子，开大大的花！
在特别大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种特别大的种子，开特别大的花！”
天越来越暖，身上厚厚的衣服终于退了下来，村里路上总是有成群结队玩耍的小孩儿。
张秀秀从哥哥那里学来了不少没听到过的儿歌，于是便积极的去传播，于是就有了很多忠实信徒。
她再有不愁没人和她玩了。
张一行如今很少参与到这些孩子们的游戏中。
除了窝在家里看书和写稿，他偶尔会拿着爸爸的鱼竿儿去河边钓鱼。
鱼竿是用竹竿和针头制作的，张一行挖些蚯蚓做鱼饵，每次总有收获。
钓鱼外，张一行最喜欢骑着大梁自行车四处游走。
于是方圆十几里总会看到一个骑车孩子的身影。
虽然是套腿骑车，但他骑得很快，敞开的衣衫随风鼓荡，就像是要飞起来。
偶尔也会有路人认出他来，追着他问：“你是那个广告上的作家吧？”
张一行便嘿嘿一笑，然后迅速离开。
当有一天张一行骑着自行车熟门熟路地跑到了刘波家里后，刘波兴奋地推出了家里的自行车，于是路上骑车飞奔的身影就变成了两个人，经常边骑车边对着麦田学狼嚎。
两人身上带着弹弓、小刀和火柴，一起下河捞鱼，一起上山找山鸡，有时也会去地里偷偷扒几个土豆，或者拔点麦穗，架火烤了吃。
等到了割麦时节，学校又放假了。
因为老师们也要回家农忙。
割麦子需要用镰刀一刀刀收割，张光宗和李红玉全身都包裹得很严实，弯着身子忙碌。
张光宗收割麦子很快，李红玉比他要慢一半。
两人走过的地方，一垛垛麦子就堆在了田里。
张一行跟在后面拾麦粒。
张秀秀蹲在田头捉蚂蚁。
趁着天好没下雨，需要赶紧收完打粒，然后再种上玉米。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偷懒，就连外面打工的人都会赶回来农忙。
大款张国栋也回来了，一样裹得严严实实割麦子。
张小雨则躲在树荫下玩耍，树旁还蹲着一条大狼狗，狗绳栓在了树干上。
忙碌到快到正午时，一声尖叫响起，还有狂乱的狗叫声。
张一行寻声望去，顿时亡魂皆冒。
张小雨不知何时解开了狗绳，那条巨大的狼狗将张小雨拖倒在地，朝不远处的张秀秀跑了过去。
张秀秀背对狼狗，听到声音刚刚转过头，顿时吓得人都呆住了。
这边几个大人也发现了情况，连忙朝地头跑，李红玉都吓得瘫倒了。
张一行心都停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颤抖着大声叫道：“黑子，蹲下！黑子，蹲下！黑子，蹲下！”
那条大狼狗停了一下，转头朝张一行这边张望，望了好一会儿，待张一行又重复喊了两遍后，它竟真的蹲了下来。
这个时间空档，张光宗和张国栋也总算赶了过去，一个拉住了狗绳，一个抱起了张秀秀。
张一行松了一口气，摸摸额头，发现全是汗水。
这场虚惊过后，两家人也不割麦子了。
张国栋揪着张小雨的耳朵训斥了好久，哭得张小雨咳起来不停。
这边则哄好了张秀秀，又跑到那边劝说张国栋别再骂孩子了。
足足十几分钟后，两边总算都安静下来。
张国栋这时也回过神来，好奇道：“行行，黑子刚才好像很听你的话啊！？”
张一行挠挠头，一副很疑惑的样子，“狗不都是很听话吗？”
张国栋摇摇头，“哪有，得养熟了才听话！”
两边大人探讨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还让张一行又对黑子发令蹲下，黑子依然照做。
这让张国栋百思不得其解，毕竟他养的狗他最清楚，这狗没有训练过，就是养了看家护院的，可以说除了自家人，看谁都咬。
关键是这狗基本一直在家里拴着，很少带出来，张一行又从没去串过门。
张一行此时也有些奇怪。
他当然和这条狼狗很熟，但那是前世的事情。
忘了是一年级还是二年级了，张秀秀和张小雨成了好朋友，便经常去她家玩。
可张秀秀怕狗，自己又不敢去，每次都求哥哥带她去。
几年下来，张一行就和这条狼狗很熟了，每次去都要溜溜它。
但终究还是前世的事情。
所以张一行心里的疑问不比张国栋少。
张国栋想了很久，最后给了个结论：黑子通人性，张一行和黑子有缘。
这件事也便揭了过去。
中午吃饭，李红玉拿出篮子里的馒头、咸菜和水，四口人坐在树荫下一起吃饭。
张国栋一家也开始吃饭，隔着不远，两家人还边吃边聊聊天。
张小雨正在吃火腿肠，自己吃一根，给脚下的狼狗也喂一根。
张国栋忽然想起什么，对张小雨道：“小雨，给行行和秀秀拿根火腿肠！”
李红玉听到了，连忙推辞说：“不用不用，小雨，别拿了，留着自己吃就行。”
张国栋呵呵笑笑：“客气啥！都是小孩子，小雨，快去！”
张小雨看看爸爸，有点不情愿，但刚刚被训斥一顿，还是乖乖听话，拿出两根火腿肠就来到张一行张秀秀这边，伸手道：“给！”
张秀秀犹豫一下，抬头看看。
李红玉点点头，“拿着吧，要谢谢小雨！”
张秀秀咧嘴一笑，哪里还记得刚才的惊险，连忙接过火腿肠，“谢谢！”
张一行也把火腿肠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
“不客气！”张小雨跑了回去。
等到吃完饭，大人继续割麦子。
张一行则蹲在了狼狗不远处，小声地朝它发号施令。
“黑子，蹲下！”
“黑子，站起来！”
“黑子，转圈儿！”
除了有的命令黑子似乎不懂，会做的全都照做。
张一行看得出来，黑子对他很友好。
张小雨则坐在旁边抱着双臂看着，似乎不怎么开心。
她不明白，张一行为什么要过来玩她的狗。
这是她的狗。
“黑子，不许坐！”
“黑子，不要站！”
她赌气与张一行发出相反的命令，但黑子似乎更听张一行的话。
“黑子，你怎么叛变了啊？”
第三十章 电视台邀请
五月中旬的一天，一辆汽车停在了赵家村小学门口，车身上贴着市广播电视台的标志。
张一行再次被叫到了校长办公室，原来是电视台准备录制一场“童心向党”的儿童文艺汇演，邀请他前去参与录制一段诗朗诵。
“领导放心，张一行同学肯定去参加，这不仅是张一行同学个人的荣耀，也是我们学校的荣耀，保证完成任务！”
赵军义很是兴奋，拉着张一行的手给来人打包票。
张一行则兴致缺缺，因为来人说了节目是公益性的，所以没有任何报酬，只是承担录制期间的吃住费用，并且车接车送。
市广播电视台的面子肯定还是要给的，何况还能够帮助自己扬名。
张一行点头答应，“我还要给家里说下！”
来人笑道：“这是一定的，任务紧迫，需要抓紧时间，这样，我们现在就去你家一趟，确定能去的话，我们今天就出发回市里。”
赵军义也赞同道：“对，赶紧去，我去给你爸妈做思想工作，保证他们放行！！”
然后赵军义就一起坐车去了张家堂。
张一行坐在副驾上，对校长登门很是无奈！
这需要你做工作吗？
这需要做工作吗？
自己要是不去，能被爹妈绑着去！
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果然，李红玉得知这件事后，立马就开始帮张一行收拾东西，看那架势，似乎就算倒贴钱都得让孩子参加节目。
临行前，李红玉偷偷塞给张一行整整一千块钱，千叮咛万嘱咐。
她说，穷家富路。
坐在汽车上，仅仅一个半小时，张一行就来到市广播电台大楼下。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张一行也与开车的年轻人熟悉了，知道他叫周兴国，年前刚进入电台工作。
周兴国停好车子，指指大楼上的信号塔，得意道：“怎么样，一行，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大楼吧！”
“呵呵！”张一行心里笑笑，嘴里赞叹道：“哇！真气派啊！”
周兴国一脸满足，伸手道：“走吧，我领着你！”
张一行忍着别扭，颤抖着伸出手去。
周兴国和张一行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相处，对这个小朋友印象很好，觉得他有种超越同龄孩子的成熟，说话还很让人舒服。
以为张一行是害怕了，他连忙笑着安慰道：“刚才坐车也没见你紧张，怎么这会儿又紧张了，有我呢，台里横着走，不用怕！”
年轻人，你可劲儿吹！
张一行心里哼哼，他当然不是紧张，实在是心理上两个大老爷们儿牵手，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七岁！
我还是个孩子！
好好地安慰自己一番，张一行跟着他走进大楼。
“小周回来啦！”
“呦，兴国，这么快！”
“兴国，这孩子谁啊！”
通往电梯的一小段路，先后遇到好几人，无论年轻年长，都热情地与周兴国打招呼，几个年长的人和他聊起天来，更是像对待自己家孩子一般。
周兴国也热情地回应着，话语玲珑，丝毫没有任何谄媚气象。
张一行撇撇嘴，走眼了，这周兴国不是一般的新人，远不是他说的来这边打打杂那么简单。
两人来到电梯旁，周兴国按下电梯按钮，“一行，没坐过电梯吧？”
张一行摇摇头，“没坐过啊，书上看过哩，这就是电梯啊！”
“对啊，一会儿可能会失重，会觉得不舒服，不过一下就好了，别紧张！”
“嗯嗯！”
电梯很快就下到一楼，张一行随着周兴国走进去，只觉得电梯内陈设很有朴素感，迎面还有一面木头边框的大镜子。
周兴国对着镜子捋了捋自己的分头，然后一低头，看到张一行也正打理头发。
“哟，还挺臭美呢，一个平头还捋什么捋！”
张一行嘿嘿笑笑放下手，实在是习惯使然。
电梯来到六楼，周兴国领着张一行走出来，迎面便看到一个妇人走过来。
这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带着金丝眼镜，穿得很干练，与周兴国眉眼十分相似。
周兴国指指那女的，拉拉张一行便问道：“猜猜这是谁？”
张一行心里嘀咕，天真地笑着回答道：“这是你姐姐吧，你们长得很像哩！”
“哈哈哈！”周兴国听到张一行这么说，顿时捧腹大笑，弯着腰都直不起来了。
妇人走过来，皱眉踢了周兴国一脚，“笑什么笑，没点大人样子！”
周兴国站起身，“不是，妈，哈哈，刚才我问这孩子猜猜你是谁，他说，哈哈，他说你和我长得像，说你，哈哈哈，说你是我姐姐！”
妇人愣了下，原本严肃地脸立刻融化，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弯腰摸摸张一行的脑袋，“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我叫张一行！”
“哈哈，一行小朋友，不能叫姐姐喽，要叫阿姨！”
“啊，好吧，阿姨！”
“哎，真乖，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妇人直起身，立刻变脸，对周兴国瞪眼道：“看人家孩子多乖，再看看你，小时候就不让我省心，长大也让我操心！”
周兴国连忙告饶，“行了行了，妈，打住，我还有任务，不和你聊了！”
说罢拉起张一行就跑了，留下身后一句句埋怨声。
等到两人跑远，妇人才叹息声摇摇头，电梯门打开，妇人走进电梯，看到镜子又想刚才孩子的话，摸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笑了笑。
电梯在四楼停下，然后又进来两名年轻人。
看到电梯里的妇人，两人连忙打招呼，“主任好！”“主任好！”
妇人点点头，走出了电梯。
两名年轻人同时松了口气，脑袋凑一块
“王主任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是吧，我也看出来了，刚才还冲我们笑呢！”
“你也看到了，我以为是我花眼了呢！”
“……”
周兴国带着张一行走进一间演播厅，舞台上有两个十几岁的孩子，一男一女，手里拿着几张纸，嘴里念念有词，即使进来人，也没有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台下有几个成人正围成一圈探讨着什么，中间一人头发花白，看到周兴国进来，笑道：“小周，回来啦！”
“哎”周兴国答应一声，把张一行拉到身前，“刘导，人带来了，这就是张一行！”
第三十一章 震惊众人的诗朗诵
几道视线顿时全都落在了张一行的身上。
张一行知道现在可不是表演紧张的时候了，大大方方地任由人打量，还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喊道：“叔叔好、哥哥好、姐姐好……”
“哎，好好好！”
“形象不错！”
“声音也不错啊！”
“嗯，很稳，有台风！”
刘导满意地点点头，给旁边一个年轻女子一个眼神。
女子会意，从怀里抱着的一叠文件中找了找，翻出一页纸来，她走过来把那页纸递给张一行，“小作家，这是你要朗诵的诗，先看一下，要是有不认识的字就问我，待会儿我教你朗诵。”
“好的，谢谢姐姐！”张一行答应一声，把纸接了过来，顺便瞧了瞧女子胸前挂的工作证，知道这女子名叫孙雅文。
张一行收回目光，把手里的纸展开一看，原来是艾青的《我爱这土地》。
真是难为孩子啊！张一行在心里打趣。
在来的路上，张一行已经打听清楚，按照以往的安排，这种儿童节目，一般都是从市里少年宫选拔演员和节目，另外就是市里一些中小学、幼儿园、艺术学校往上推荐节目作为补充。
像这次直接从下面村镇学校选人，并且指定某人参加表演，往年不是没有，但非常少。
而之所以选中张一行，主要还是考虑到他是小有名气的“名人”。
“维远，诗瑶，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吗？”
那边，刘导冲舞台上两个孩子询问一声，见两人点头，说道：“好，那就继续排练！”
王维远和韩诗瑶便手持话筒从舞台两边走上台去。
王维远：“送走五月的和风。”
韩诗瑶：“迎来六月的暖阳。”
王维远：“六月是我们的节日，这一天，我们尽情舞蹈。”
韩诗瑶：“六月是我们的节日，这一天，我们尽情歌唱。”
合：“歌唱伟大的祖国！歌唱七彩的童年！童年闪耀！童心向党！~~~”
……
张一行侧耳听了下，知道这两个初中生模样的人，就是这次节目汇演的主持人，无论精神还是面貌都非常出色。
孙雅文看到张一行注意力从纸页上移开，以为他遇到了难处，探身问道：“怎么样，一行，哪些字不认识，跟我说就行！”
张一行摇摇头，“没有啊，都认识。”
孙雅文拍拍张一行脑袋，“真厉害，那你先听我整体朗诵一遍，然后我再一句一句教你啊！”
“嗯，好！”张一行答应道。
因为厅内还有两名小主持人在彩排练习，所以孙雅文把声音刻意压低些，但仍旧声情并茂地开始朗诵：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姐姐好棒！”听到孙雅文朗诵完，张一行轻轻拍拍手掌。
孙雅文小声哈哈一笑，“怎么样，你来试试，先整体走一遍瞧瞧！”
“好啊！”张一行点头答应。
结果就是两分钟后，孙雅文瞪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张一行，“一行，你以前朗诵过吗？”
如果问前世，这个可以有！但这一世，这个真没有！
所以张一行很诚实地摇摇头，“没有啊！”
孙雅文捏捏张一行的脸蛋儿，赞叹道：“那你真的是个天才！”
张一行腆着脸笑笑。
听到这边动静，刘导扭过头来，询问道：“雅文，怎么了？”
孙雅文连忙起身跑过去，手舞足蹈地跟刘导说明了一下情况。
刘导听完后，将信将疑地瞧瞧张一行，正好那边两名主持人走完了一场，他干脆直接对张一行道：“张一行，你去台上，试试朗诵一遍！”
张一行答应一声便走向舞台，丝毫没有忸怩。
待经过王维远身边时，王维远将他的话筒递了过来。
张一行道谢一声，便拿着话筒站到了舞台中央。
立正，站好！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一次相比方才在台下压制着声音，张一行完全放开，虽然不能和专业的朗诵表演者相比，但张一行知道，朗诵最重要的是声音洪亮，其次才是投入感情。
曾经四年级时，他的语文老师就是个喜欢朗诵的，还天天对着学生们说教“什么是有感情的朗读课文？要投入感情，要抑扬顿挫！”
在这位老师的指导下，张一行还拿过全校朗读比赛一等奖，当时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读《我的战友邱》，把很多学生都给听哭了。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又有了人生阅历的加持，朗诵一首诗更不在话下。
等到张一行朗诵完，下面的听众全都被镇住了。
张一行听到了下面吸气的声音，抬眼一看，就看到了一张张老谋子震惊脸。
“啪啪啪！”
“好！”
“真厉害！”
“这才七岁啊！”
随着大家回神，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毫不吝啬的赞美声在大厅内响了起来。
张一行走下舞台，内心里还是有点小得意的。
等到大厅内又安静下来，刘导看看手表，拍拍手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大家休息！小周，带孩子们去休息，对了，明天给一行捯饬捯饬，一行，这两天好好背诵这首诗，录制的时候是要脱稿的！”
张一行小鸡啄米，“嗯嗯！”
周兴国很是兴奋，拉着张一行的手，又对王维远和韩诗瑶道：“维远，诗瑶，走，先吃饭去！”
王维远和韩诗瑶与周兴国似乎一点儿也不生分，放下话筒便一起说笑着走出大厅。
一出大厅，王维远便将胳膊搭在周兴国肩膀上，苦兮兮道：“周哥，你看来新人了，你不得请客啊！请我们吃点好的吧，别吃食堂了！”
韩诗瑶也灿烂一笑，“对，去饭店吃，周哥你要请客哟！”
周兴国拍拍胸口，“No~~~ problem！没问题的啦！”
说罢，周兴国又对张一行道：“走，大作家，大天才，到了周哥的地盘，哥带你去开开荤！”
第三十二章 我全要了
等到了楼下，周兴国直接便钻进了电台那辆车，堂而皇之的公车私用。
张一行本着礼貌原则，也考虑到自己毕竟不如三人熟识，便等在一旁，想着先让王维远与韩诗瑶先选座位。
只是王维远忽然轻轻扯了扯张一行。
张一行纳闷地抬头一看，就见王维远用下巴点点车副驾，压低声音道：“你坐前面！”
哟！
我懂！
张一行玩味一笑，便要去开副驾车门。
只是韩诗瑶这时抢先了一步，直接开门钻进了副驾。
王维远顿时有一点失落。
真是少年人啊！
心事全都挂在了脸上！
张一行姨母笑，拍了拍副驾车窗，对里面坐着的韩诗瑶道：“姐姐，我有点晕车，能不能坐前面？”
韩诗瑶啊了一声，连忙起身出来，笑着抱歉道：“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晕车！”
周兴国也关切道：“一行，你怎么突然晕车了？”
张一行一脸黑线，心里连骂周兴国几次注孤生，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啊，就是突然有点晕！”
周兴国皱眉想了想，很快就恍然大悟，“那可能是水土不服，待会喝点茶就好了！”
四人坐着汽车，随着骑车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条有些曲折偏僻的街道。
街道两边有零零散散开门的商铺，看外观都有些年头了。
周兴国停下车，领着四人走进一家羊肉馆。
羊肉馆门头不大，里面不过是摆了六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周兴国却似乎没看到一般，带着三人直接往里走，待穿过一道门框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羊肉馆竟然与后面的小区是连同的，穿过楼层后就是一片露天场地，很多小桌子摆在院子里，一群人在这边正吃着烧烤。
周兴国找到个小桌子，然后便四处搜寻马扎，吩咐道：“找马扎坐，哎，马扎呢？”
几个人好一番搜寻，总算凑齐四个马扎，一边一个坐在了桌子旁。
服务员给旁边人上完菜，总算腾出空来，拿着笔和单子过来，询问周兴国，“吃点什么？”
周兴国随口道：“来个烤羊腿，嗯，四斤左右的。”
“还有吗？”服务员一边记单子一边询问。
“来盘花生，来盘毛豆，没了！”
“酒要吗？”
周兴国抹抹嘴，挣扎一番后摇了摇头，“哎呀，算了，不要了，来四瓶健力宝吧！”
“好嘞，马上来！”服务员记好单子离去。
几分钟后，“马上”来了。
只来了一盘毛豆和花生，还有四瓶健力宝。
四人边吃边等。
因为周兴国三人已经比较熟了，只有张一行是个新加入者，所以王维远和韩诗瑶都对他很有兴趣。
两人一个接一个的问他话，对他才七岁就发表了很多文章感到十分不可思议。
对话中，张一行对两人也多少有了些了解。
两人来自市里的初中学校，学校虽然不是同一所，但都在市少年宫学习，并且都是市广播电视台的常客。
张一行前世就很少看市电台，这一世对看电视兴趣就更不大了。
家里那台黑白电视机，基本上都被张秀秀霸占看《大风车》和《动画城》，所以张一行并没有看过两人主持的节目。
张一行以前大多时间都是面对一群七岁小孩子，今天先是有周兴国，现在又有两个初中生，所以聊天的兴致挺高。
王维远和韩诗瑶一开始还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和张一行聊天，当烤羊腿端上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像和同龄人交流一样和张一行沟通了。
周兴国在旁边看得暗暗称奇，这才后知后觉张一行这个小家伙，真的十分早熟！
烤羊腿躺在金属盘里，表皮被烤地橙黄一片，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几人都停止了对话，注意力被美食吸引。
张一行也不例外，好久没真正吃过大餐了。
周兴国分发了刀叉和蘸料，发号施令一般说道：“开吃！”
四把刀子几乎同时切在了羊腿上。
周兴国原本还想着张一行可能用不惯刀叉，见到张一行熟稔的动作，便收起了这份心思，全心全意帮自己切肉。
羊腿皮酥肉嫩，切开时发出咔嚓咔嚓的酥脆声，里面带着油泽的嫩肉露出来，热腾腾的香气更加扑鼻。
张一行抿抿嘴巴，叉出一块羊肉蘸蘸调料，放进口中，肉香料辣，真是满口生香。
“嗯嗯，好吃！”王维远赞叹一声。
就连韩诗瑶都放弃了淑女形象，下刀子的动作明显加快。
等到吃饱喝足，烤羊腿已经一丝肉都不剩了。
张一行长长出了一口气，摸摸肚子，真舒服！
结完账，四人又坐进汽车离开。
几个转弯之后便回到电台大楼。
韩诗瑶忽然道：“周哥，我想逛逛街再回去！”
周兴国嗯一声，“行啊，这几天排练也辛苦，放松一下，不过别回去太晚。对了，维远，你也一起，你对这边熟，带着诗瑶附近逛逛，别走太远，我去给我妈买点饭，就不陪你们了！”
王维远一脸兴奋地答应道：“好的周哥，放心吧！”
“对了，你们俩领着张一行，他第一次来市里，你俩当个东道主。”
王维远顿时兴奋劲儿被去掉大半。
张一行从后视镜正好看到王维远脸色变化，不禁心里乐呵一番。
唉，成电灯泡了！
可是我也真的想逛逛啊，机会难得，何况刚才路边还看到一个杂志亭。
不对，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们好，早恋是不对的！
张一行大义凛然，想明白道理后，便收起了愧疚心思，果断推开车门下车。
只是见好就收，他故意走快一点，与王维远韩诗瑶拉开七八米的距离。
因为韩诗瑶走得慢，所以王维远也就慢，张一行也无法走快。
磨磨蹭蹭好不容易到了杂志亭，张一行看了看玻璃墙内悬挂的琳琅满目的杂志，“这一本，这一本，还有这一本……！”
杂志亭内的老板是个大姨，忙不迭地往下拿杂志。
王维远两人这时也终于走了过来，就安心等待张一行。
等到大姨手里已经摘下七八本时，韩诗瑶忍不住劝道：“一行，买太多了吧！”
王维远也附和一声，“对啊，少买几本，看完再买就是了！”
“我们那里没有这么多！”张一行摇摇头，继续指着悬挂的杂志对大姨道：“再加上这本，嗯，除了这几本，这一面的我全要了！”
王维远：“……”
韩诗瑶：“……”
大姨：“……你钱够吗？”
第三十三章 冲突
付了两百多块钱，张一行买下了几十本杂志。
所以王维远就成了搬运工。
好在没多久，张一行又买了个拉杆箱，将所有杂志都放进了箱子里。
但是接下来，张一行又开启了疯狂的购物模式，布娃娃、胶皮手套、护手霜、雪花膏、腰锤……。
在王维远和韩诗瑶眼里，张一行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啥都新鲜。
只是出手很豪横。
韩诗瑶已经失去了逛街的兴趣，她现在的兴趣是看张一行买东西，还时不时给他提点建议。
“哎，这个好！”
“你不如换这个！”
“这东西不实用，别买了！”
王维远拉着箱子，一脸幽怨。
拉杆箱很快就被塞得满满的，张一行结束购物。
韩诗瑶意犹未尽。
王维远松了口气。
为了表达歉意和感谢，回去的路上，张一行依旧刻意拉开与两人的距离。
韩诗瑶也看出王维远拉箱子辛苦，便与他同时拉着箱子拉杆，这让原本累成狗的王维远小宇宙爆发，一路上说笑不停。
待离电台大楼就剩一个弯的时候，张一行忽然身体紧绷。
几个穿得流里流气的混混径直朝他这边走来，看起来也就是高中生的年纪。
张一行回想一番，莫非露财了？
不对，张一行否决这个想法，毕竟若是这样，几个人大概率是从身后跟过来。
于是张一行往旁边让了让路。
果然，几个人没有搭理他，直接越过了他，反而拦住了后面的王维远和韩诗瑶。
张一行叹口气，原来不是求财的。
麻烦来了！
为首的混混儿对韩诗瑶伸出手，“美女，哪个学校的？交个朋友呗！”
韩诗瑶往后退了退，害怕地都要哭了。
这时王维远往前一站，挡在了最前面，“你们干什么？”声音有些颤抖。
旁边一个小混混儿推了推王维远，叫嚣道：“滚蛋！”
王维远身体趔趄一下坐倒，拉杆箱也倒在地上。
他站起来，腿都有些颤抖，但还是又拦在韩诗瑶前面，一副坚决不让路的样子。
韩诗瑶则紧紧拉着王维远的衣角，压抑着哭声。
真是可爱的少年人啊！
张一行呵呵笑笑，转头看看周围。
附近不是没人，但都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何况小混混有六个人，看起来并不好惹。
打量一圈儿，张一行发现左边一家肉铺，老板十分壮实，身高一米七多，但膘肥身健，此时正拿着刀一边切肉，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热闹。
就你了！
张一行踱步来到肉铺前，仔细打量案板上的猪肉。
胖老板看张一行一眼，转头继续看热闹，嘴里招呼道：“给家里买……日！”
张一行抓起案板上一块七八斤的肉就朝混混儿那边跑，嘴里非常大声的喊着，“砍死这群狗日的混混！”
动静太大，那群混混儿转过头来，注意力首先不是被张一行这个小孩子吸引，而是被更后面那个朝他们这边跑来的胖子吸引，他手里举着刀呢！
混混正纳闷呢，就见跑在前面的小孩子指着他们边骂边回头招呼：“别跑，敢欺负我姐姐，爸，快来砍死他们！”
后面大块头胖子也喊着：“兔崽子，别跑！”
几个混混儿不过都是辍学的高中生而已，欺软怕硬还行，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顿时一哄而散，跑得比兔子还快，有一个还摔趴在地上，连滚带爬头也不敢回。
张一行佯装追了一段距离，等到几个混混儿没影儿了才停下。
转头一看，他也不禁有点流冷汗。
这胖老板的压迫感真不是一般的强，尤其跑得脸红脖子粗的，张嘴大喘气的样子仿佛要吃人一样，太他妈吓人了。
“我买肉，我买肉！”
张一行连忙大喊，手里还举着一张一百块的钱！
“我……咳咳~咳咳~呕~”
胖老板停下来，扶着膝盖喘个不停，正打算骂几句，结果又是咳嗽又是干呕，看来跑这一段距离把他累的不轻。
张一行撇撇嘴，幸好混混儿跑得快，否则看到胖老板这模样，真不一定能被镇住。
“我是旁边电视台的，来给家里买肉，刚才看到姐姐被欺负，忘付钱了，电视台你知道吧，周兴国你认识吗……”
张一行趁着老板回气儿，连忙嘴里吧啦吧啦疯狂解释。
胖老板好一会儿才喘气均匀了，黑着脸对张一行吼道：“过来！”
张一行松了口气，自知理亏，便跟在胖老板身后走向他的铺子。
待走到王维远和韩诗瑶身前，他连忙对王维远说道：“快去喊周哥救命！”
“行了行了！”胖老板不耐烦地回头摆摆手，“周兴国我知道，不用喊了！”
王维远和韩诗瑶此时已经定下心来，想想就知道张一行替他们解了围，也连忙跟上去，向胖老板不停解释和道歉，求他别为难张一行。
胖老板回到摊位上，把刀剁在案板上，气闷闷地看着张一行。
张一行尴尬笑笑，把肉放回案板，想想又加了句，“要不，我把这块肉买了？”
韩诗瑶这时开口道：“不行，张一行，不能你买，我买吧！”说罢就要掏钱。
王维远也反应过来，赶紧翻口袋。
“行了行了！”胖子指指张一行，又指指后面的铺子，“把肉去给我洗干净！”
张一行松口气，没事了！
“好嘞！”说罢抓起那块肉就跑到铺子里。
王维远和韩诗瑶也连忙跟了进去。
“张一行，我来洗！”
“还是我洗吧！”
“哎，就一块，别抢啊！”
几分钟后，三人从肉铺里出来。
胖老板接过肉放在案板上，一脸嫌弃地看了看，又把肉切成几块，和其他肉掺在一起，这才脸色放松一点。
“快走吧，别围着了，影响生意！”
张一行连连答应，嘴里还喊着“生意兴隆”，一溜烟儿就和王维远三人跑没了影儿。
等到了电视台楼下，三人呼呼喘口气，一起哈哈笑了起来，彼此关系也亲近了许多。
“一行，你太聪明了！”
“是啊，谢谢你，很勇敢！”
“不，别说我勇敢，我一点儿都不勇敢！”
“可你就是很勇敢啊！”
待走进大楼门口，周兴国母子俩刚好走出来，看到王维远拉着的大箱子，周兴国愣了下，“怎么还买个箱子？”
王维远回道：“是一行买的。”
“哦！那给我吧，正好我带他去宿舍。”
周兴国说罢，便接过王维远手里的箱子一提，“哎，我去，张一行，你买什么了，这么沉！”
他是个好奇心重的，问下张一行能打开看，便直接把箱子撂倒在地上打开了。
就见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各种物品。
王主任原本站着扫了一眼，然后就愣了一下，直接走过来蹲了下来。
她翻翻里面的各种商品，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抱了抱张一行，嘴里念叨着：“好孩子啊，真是个好孩子！”
第三十四章 《我为祖国献石油》
周兴国在旁边看得直傻眼，忍不住调笑道：“哟！哟！呦！妈，抱错了，你亲儿子在这边呢！”
王主任起身，愤愤地一巴掌拍在周兴国脑壳上，咬牙骂道：“你个狗东西！一天天净惹我生气，这两天好好照顾一行，少去外面胡混！”
“知道啦知道啦！”周兴国摸摸后脑勺，嬉皮笑脸地连连告饶，拉上拉杆箱就领着张一行赶紧逃。
王维远和韩诗瑶在这边也有安排住宿，与王主任告别一声后就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兔崽子你慢着点，一行跟不上你，哎，一行，别摔了啊……”
等跑到了宿舍楼下，周兴国才停下来，摇头叹息道：“哎呀，耳根子总算清静了！”
韩诗瑶笑道：“王阿姨很和蔼的！”
王维远点点头，“对啊！”
“那是对你们和蔼，不是对我和蔼啊！”周兴国夸张地哭诉两声，又踢踢张一行屁股，“干脆你来给我妈当儿子吧！”
张一行摇摇头，很认真的样子，说道：“不行，我太丑！”
周兴国哈哈笑起来，扒拉一下张一行的脑袋，说道：“哈哈哈，别说我妈这么喜欢你，我也喜欢啊！”
经历了方才逛街的风波，韩诗瑶现在对张一行非常热情，简直把他当弟弟一样，听到张一行的话，走过来拍拍张一行脑袋，笑着说：“一行弟弟长得帅气，比周哥帅气！”
周兴国翻个白眼儿，转头问王维远，“维远，你说呢？”
王维远不好意思地笑笑，看一眼韩诗瑶，果断道：“我也觉得一行比较帅气！”
“好了好了，以后没羊腿吃了！”周兴国捂着胸口做受伤状，一边说笑一边带张一行进到宿舍楼。
宿舍楼没有电梯，四人只能走楼梯，这可把提着箱子的周兴国累得不轻，还好安排的住宿房间在三楼，很快就爬了上去。
王维远和韩诗瑶虽然都家住市里，但因为身上任务重，又是电视台御用常客，所以都有安排住宿。
张一行跟随周兴国走到为他准备的房间，进门扫了一眼，房间格局是两室一厅，但里面的装饰很简约，除了床和桌子椅子，几乎什么都没有。
周兴国把拉杆箱放在墙角，检查了下屋里的床铺被褥，转头对张一行道：“这两天你就住这里，一个人行不行，要不我让王维远过来。”
张一行连忙拒绝，“不用，我自己能行！”
周兴国点点头，他与张一行一番接触，知道他是个很让人省心的孩子，小大人一样。
“行啊，我打呼噜挺厉害，就不陪你了，楼梯口对面就是我的房间，有事过去敲门就行！”
又嘱咐一番，周兴国便离开，没一会儿又提了个热水瓶，还拿了个水杯，再次嘱咐一番才放心离开。
张一行伸个懒腰，直接躺倒在白色的床单上，狠狠地松了口气。
夜晚洗漱的时候，有人敲响了房间门。
张一行打开房门一瞧，原来是王维远来串门。
他伸手递过来一小袋坚果，“我妈刚送来的，拿着，补脑子的！”
张一行道谢一番，赶紧接了过来。
王维远也不进门，离开后又去敲同层另一扇门。
张一行关门的功夫，听到那边传来韩诗瑶的声音，忍不住笑了笑。
第二天日上三竿，周兴国才来敲门。
他领着张一行三人去路边摊喝了碗豆腐脑，然后将王维远两人送回去，便带着张一行去了市里。
买衣服、买鞋、理发，直到将张一行整个人从头到尾收拾利落，已经是中午了，两人又找了个小饭馆吃了午饭，这才返回电台大楼。
来到演播厅的时候，刚好有一波合唱团小演员结束完节目录制离开。
孙雅文看到张一行回来，眼睛一亮，她凑过来对周兴国道：“有个独唱节目有变，人住院了没办法录制了，得找人顶！”
周兴国点点头，随意道：“那就找人顶啊，少年宫里挑就行啊！”
孙雅文苦笑道：“王主任早晨也在这里，她亲口说了，让张一行顶上去！”
“啊？！”周兴国惊讶地挑了挑眉头，看看身边同样愣住的张一行，拍拍他脑袋，苦笑道：“一行，我妈是真喜欢你啊，你不会是我妈在外面……”
话未说完，孙雅文踢了周兴国一脚，嗔道：“闭嘴，说话不过脑子呢！”
周兴国会意，连忙把话憋回嘴里，嘿嘿笑了笑。
孙雅文又找出一页纸来递给张一行，轻声嘱咐道：“这是要唱的歌，一行，你先熟悉下歌词啊！”
张一行接过歌词一瞧，差点把早晨喝的豆腐脑都给吐出来。
《我为祖国献石油》！！！
孙雅文看到张一行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关切道：“怎么了？”
张一行哭笑不得。
不是后世的人，不会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他感觉他现在好像成了一个梗！
与那部《夏洛特烦恼》产生了一种破次元的梦幻联动。
不行，以后有机会，得把这部电影抢下来，把这首歌给去掉才行。
孙雅文拍拍张一行，问道：“是不是没听过这歌？没事，别紧张，我教你！”
张一行撒了一个谎，对孙雅文道：“我会唱，我听我爸唱过。”
张光宗当然没唱过，事实上张一行是看过《夏洛特烦恼》后，因为那个梗，特意将这首歌找出来听了听，也便把这首歌学会了。
孙雅文笑笑道：“会唱啊，真棒，那就太好了！”
节目都是一个一个录制的，大厅里也没有观众，观众镜头后期也会单独录制，所以只要排练熟练，录制的效率还是蛮快的。
没多久，张一行便站上舞台录制了诗朗诵《我爱这土地》，一遍成功，迎来下面一片喝彩。
而歌曲录制暂时延后到第二天，因为这需要张一行换身衣服。
张一行当然没意见，他作为特别邀请的演员，不需要自己准备衣服。
演出又没有酬劳，能够混两身衣服回去，也算没有白来。
在电视台待了三天，张一行才彻底结束自己的节目录制，然后周兴国将他送了回去。
意外的是，张一行收到一千块现金酬劳，听周兴国说，是他母亲特意批下来的，让他好一番嫉妒。
离开那天，王维远和韩诗瑶特意来送他，三人还互留了联络方式，其实就是寄信地址。
“一行，我们可以做笔友哦！”
想到离开时韩诗瑶说的话，张一行撇嘴笑笑。
笔友啊！
好古老的名词！
第三十五章 新朋友
“咦，是行行啊，这衣服真精神！”
“哟，大作家回来啦！”
“这不是大明星吗，录完节目啦？”
“行行啊，你不在家这几天，你妈天天坐这等哟！”
张一行被市电视台拉去录节目的事情，早就被李红玉大喇叭一样宣传好几遍了。
所以当张一行回来的时候，每一个见到的人都与他调笑一番。
超出别人十步百步，别人会羡慕嫉妒。
可超出别人千万步，别人就只能仰望了。
如今连续登上电视台和报纸的张一行，已经成为村里人需要仰望的存在了。
张光宗和李红玉沉浸在望子成龙的自豪喜悦中，所以没有察觉到邻居和亲戚的态度变化。
但张一行能够察觉。
他知道，以后身边大概率都是好人。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何须太认真。
李红玉正坐在街上和人聊天，看到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儿子差点没敢认。
张一行嘻嘻笑笑，心中沉思一瞬，就将本想回家才打开的箱子直接放倒在地打开了。
“妈，你看我给你买的护肤品，这是雪花膏，这是护手霜，这个是……”
李红玉愣了下，一边拍张一行脑袋一边埋怨：“哎呦，浪费这钱干什么，家里不是有宫灯吗？这多少钱……”
周围围着的几个嫂子婶子啧啧称赞。
“红玉真有福啊！”
“瞧瞧人家行行，多孝顺啊！”
李红玉嘴里说着张一行乱花钱，但脸上的笑容随着邻居对儿子的夸奖越来越灿烂。
“饿了吧，走，回家吃饭！”
将箱子合上，李红玉一手拉着拉杆箱，一手领着张一行，与邻居们告别一声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张一行将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李红玉得知竟然给了一千块酬劳，更是夸奖儿子出息。
她给张一行留了几十块钱，然后将其余的钱全部都收起藏好，嘴里念叨“留着以后你娶媳妇用！”
张一行又打开拉杆箱，将里面的布娃娃拿出来，然后放到了张秀秀的床头。
床头还有一个很丑的布娃娃，是几年前李红玉用棉花和布料缝的，两个黑色纽扣就是眼睛。
布娃娃少了一条胳膊，是兄妹俩小时候抢娃娃时被拽掉的，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将两个娃娃并排放在一起，张一行笑了笑。
兄妹俩以前抢布娃娃的事情，张一行已经记不清了，只能通过李红玉偶尔的只言片语才能想象出当时的一些画面。
那时候，妹妹肯定觉得这哥哥一点儿都不好！
出门饺子回家面。
李红玉下了碗面条，还煮了一个荷包蛋。
张一行一边吃着，一边给她讲述这几天在电视台发生的事情，当然遇到混混儿的事情没有讲。
李红玉听得津津有味，只恨六一来的太慢，她不能立马从电视上看到儿子的风采。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放学时间，张秀秀足足比平日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张一行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来到门口一瞧，就见张秀秀和张小雨正有说有笑。
两人嘴巴上一片黑紫色，都将衣服兜了起来，里面是一大堆桑葚。
“哥，你回来啦！”
看到张一行站在门口，张秀秀立马兴奋起来，车轱辘般跑到门口，将衣服兜着的桑葚举了举，“哥，吃桑葚吧，可甜了！”
张一行无奈，黑着脸道：“以后早点回家！”
张秀秀撇撇嘴，和张小雨招招手，“小雨，明天上学等我哈！”
“嗯！”张小雨点点头，便兜着桑葚回家了。
张一行拉着张秀秀去了厨屋，拿了一个盆，让张秀秀将桑葚都放进里面。
张秀秀不高兴，她都是直接摘了就吃的，哪里需要洗啊！
张一行理解她的抱怨，毕竟曾经他去外面摘桑葚吃也从来直接边摘边吃的。
可他还是坚持洗了洗，这玩意儿不知道爬过多少蚂蚁。
张秀秀不耐烦了，跑出厨屋。
没一会儿，外面传来李红玉的尖叫声：
“哎呦我的祖宗嘞，你瞧瞧你弄得衣服，早晨刚换的就黑成这样了，怎么洗啊，啊！”
“还笑，还笑，赶紧去换衣服啊，我给你洗出来，晚了就更难洗了！”
不久后，又响起张秀秀的尖叫声：
“布娃娃，布娃娃，谁买的布娃娃啊！”
李红玉的叫骂声紧跟着响起来：
“熊妮子，怎么光着屁股就出来了，快回去穿衣服，快点，别逼我打你啊！”
张一行一边洗桑葚一边听着外面的鸡飞狗跳。
桑葚都是张秀秀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黑紫色，一个红的都没有，个头也大。
这要是放在二十年后，超市里能卖几十块钱一盒。
现在没人稀罕，也就小孩子馋嘴才会去摘。
张一行嘴里已经塞了好几颗。
的确很甜！
……
第二天，张一行、张秀秀和张小雨三人一起去上学。
有了新朋友，张秀秀一路上基本上没有搭理张一行，哪怕昨天刚收到哥哥给她买的布娃娃。
“小雨，我有了个新布娃娃！”
张小雨并不理解张秀秀的兴奋劲，“布娃娃啊，我家里很多啊！”
前世里，张一行是因为妹妹的原因，才和这个像孔雀一样骄傲的小姑娘成了朋友。
只是大概在四五年级的时候，这只骄傲的孔雀就再也不能骄傲了。
父母离婚后，她一下子就成了落难的公主，学会了逃课，学会了抽烟，听说还打架。
张一行从那之后就不允许张秀秀和她做朋友。
后来上了初中，有一次张秀秀告诉他，她在学校里接水时和人发生了争吵，事情被张小雨知道了。
当时在学校名声不太好的张小雨领着几个人逛遍了所有的女生宿舍，并且放了话：谁都不许欺负张秀秀。
想到这里，张一行再看看这位总是抬着下巴走路小孔雀，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他无意去改变几年后即将发生的事情，毕竟这是别人的家事，而且是大人之间的问题。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即使张小雨变成别人眼中的坏孩子，张一行和张秀秀，仍然将她当做朋友。
张一行紧走几步追上两人，问道：“小雨，放学后，我们去你家看布娃娃吧！”
张小雨扭头看看说话的张一行，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能逗黑子，它是我的狗。”
“……”
第三十六章 《夏目友人帐》
张一行最终没能逃脱画红脸蛋红嘴唇的命运。
六一这天，作为赵家村小学里面的大明星，张一行受到的待遇是最好的，老师在张一行脸上用掉的粉和腮红，是别人好几个人的量。
别的小朋友脸上的腮红是淡红，张一行脸上直接是大红。
至于那嘴唇，更是像涂了油漆一样红的发亮。
要是直接换上一套清朝官服，活脱脱一枚小僵尸。
“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上午好！”
“今天阳光明媚，今天万里无云，今天，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儿童节！”
随着来自三年级的小主持人开场，儿童节汇演正式在赵家村小学操场中拉开了帷幕。
没有摄像机记录，也没有请人拍摄照片，这场汇演，注定只能留在当日所有人的回忆中。
与此同时，市广播电视台六一特别节目也出现在本市家家户户的电视机上。
“咦，这个孩子挺不错的！”
“这不是那个报纸上的孩子吗，好像还是个小作家！”
“哟，这是张一行啊，咱们县里的神童！”
“这孩子眼熟，是广告牌上那个孩子吧！”
……
还记得童年里的星空吗？
亿万星辰凝聚而成的银河，就像一条银色的缎带，横亘在整个夜空之中。
那是肉眼可见的星汉灿烂，是以后再难见到的浩瀚大观。
颗颗星辰眨着眼睛，穿越了不知多少光年的距离，来到了孩子们的眼中。
北斗七星象一柄勺子。
金星真的是金色的，甚至有一点发红。
天鹅座舒展着翅膀，猎户座的腰带格外闪亮。
牛郎织女被隔在银河两岸，牛郎星两边各有一颗黯淡一些的星星，那是扁担挑着的两个孩子。
夜晚。
张家堂的村头，地上都是铺开的凉席或者麻袋、化肥袋子。
一群孩子躺在凉席上乘凉，央求旁边坐在马扎上的爷爷奶奶讲故事。
知了很吵闹，有的孩子正围着大树捉知了猴，捉到后放在水里泡着，回家一炒就是一道美味。
张秀秀和张小雨逮到一只蛤蟆，两人拿着小树枝将蛤蟆翻过身来，一边敲蛤蟆肚子一边嘴里念叨着：“气，气，气蛤蟆，气得蛤蟆肚子大！”
随着树枝敲击，那蛤蟆的肚子果真就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张勇带着几个小跟班找到一堆蚯蚓粪便，然后挖出了一条大蚯蚓，他们把蚯蚓分成几段，想看蚯蚓是怎么变成好几条的。
远处，有很多手电筒在田间地头照耀不停，那是大孩子们在捉蟋蟀。
张一行手里拿着本杂志坐在马扎上，仅仅通过星光就能看清楚上面的字。
杂志名叫《少年文艺》，张一行在上面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韩塞。
文章反复读了好几遍，张一行将杂志合上，只觉得时代的潮流滚滚而来。
陆续不断有孩子躺在凉席上睡着，被家长们抱着回家。
张小雨也被叫回了家，张秀秀只好跟着张一行回去。
张一行到家后并未直接睡觉，而是来到新买的书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稿。
《夏木友人帐》！
张一行这个暑假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试水长篇小说，但他没有朝记忆中的几部长篇小说下手，而是选择将前世的倭国动漫《夏目友人帐》汉化文字化。
归根结底，他还是觉得写真正长篇小说还不是时候，不是时机不对，而是自己不对。
虽然不间断的文章发表，他已经将笔下文字从稚嫩慢慢演化到成熟。
但这种成熟也只是控制在初中生的水平而已。
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要是再来个长篇小说，那就是骇人听闻了。
思考很久后，他才选中自己曾经看过很多遍的《夏目友人帐》，因为它是由一个个的小故事组成的，合起来就可以当做长篇。
还有一点，夏目的故事，没有爱情线，多是亲情友情，这是张一行适合的，毕竟他年龄小。
他只要先当一个个的童话来写就好了，日后合成长篇，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样更稳妥一些。
韩塞已经来了。
张一行觉得自己要早走一步才行，毕竟与这位青年文学潮中的气运之子争夺气运，未必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何况后面还有一个郭小四。
整个文学潮里，这两位被誉为双子星。
两个人的长红，也与媒体总是不厌其烦将两人拿来对比有一些关系。
毕竟有对比才能有话题。
张一行总要去占一个位置的，最好与韩塞绑定在一起。
又看看扔在一旁的《少年文艺》，张一行拿来信封，将《夏木友人帐》前五个故事的文稿塞了进去，并附上一篇文章，说明以后还有更多续集。
信封上，张一行写上了《萌芽》的收信地址。
他要赶在韩塞之前，先抢占这家杂志的视线。
……
京城。
肖百坐在钢琴前，脑海里还在回荡着方才娜英临走之前说的话。
“肖哥，这次上春晚，对我来说非常重要，公司帮我选了很多歌，妈的，一个个都是狗屁！我只能找你了，我只要最好的歌，我要红，红遍全国的红！”
对于娜英，肖百是知道她的实力的，只是欠缺一首如她所说，能让她真正爆红的歌。
而央视春晚，可以说是最好的宣发平台，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遇。
就像当年费翔，在春晚唱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一下子就成了顶流，火遍大江南北，仅仅演唱会就一连举办了65场。
只要最好的歌！？
压力很大啊！
只是娜英是不差钱儿的主，承诺的报酬也十分丰厚！
手指在钢琴上随便按了几下，肖百忽然想起什么。
他迅速站起身跑到书房，翻出了一本《儿童诗刊》，找到一个折页，那首诗再次映入眼帘。
肖百读了一遍，又将一九九七全部换成一九九八，再次读一遍，脑海里就只剩下这首诗了。
最好的歌，有了！
拿着诗刊跑到客厅，肖百拿起桌上的座机开始拨号，直到那边有人接起来。
肖百兴奋地叫道：“老陆，快帮我找一个人，名字叫张一行，哎，对，在你们杂志上发表过诗歌，你帮我找到他的地址，什么，不好找，你必须给我找到，我很急啊！”
挂上电话后，足足等待了半个多小时，电话才响了起来。
肖百听到那边说找到地址了，兴奋地用拳头砸了砸桌子，他连忙找来纸笔，将电话里说的地址给记录下来，详细核对了三遍才放下电话。
“《相约一九九八》，这首歌，一定会成为经典的！”
第三十七章 娜英
娜英红吗？
红。
她多年登上春晚的舞台，前不久香江回归时与刘得华合作演绎《东方之珠》。
可是此时的华语乐坛，她并非真正的一姐。
所以她收到春晚的邀请后，她才找到了肖百。
因为肖百在业界真正堪称鼎鼎大名，香江回归后，《公元一九九七》的爆火更是让他如日中天。
正如她所说，她只要最好的歌！
“娜姐，肖百老师让你去他家一趟，说是你要的歌已经有了！”
听到助理汇报的事情，娜英皱了皱眉头。
离她去拜访邀歌这才几天？！
娜英有些不太相信，可对方是肖百啊！
“好的，那就先去看看！”
“可一会儿公司那边……”
“让他们等等又不会死！”
助理心中叹气，只觉得心好累，这位主儿的脾气真不是一般的暴躁，偏偏又是个说话不过脑子的，连公司领导都敢当面怼。
驱车来到肖百家里，娜英进门就撂下一句：“肖哥，你可别糊弄我，要是歌不好，我可不唱！”
肖百对于娜英的直来直往并不放在心上，何况对于娜英的老师，肖百还是很尊敬的。
“你不唱，那你肯定会后悔。”
听到肖百如此自信的保证，娜英眼前一亮，她之所以找上肖百也是有盘算的，她知道肖百与靳树曾关系非常好，只要肖百答应了邀歌，歌词也基本就有谱了。
忍不住问道：“真的？难道又是你和靳树曾合作的歌？”
肖百摇摇头，“不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歌词是一个孩子写的！”
娜英顿时皱起眉头，“肖老师，你是说，一个孩子能写出来我要求的好歌？”
“怎么了？”
“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一而再再而三被娜英质疑，肖百也有点上火。
上次被人质疑，还是上次的时候，那一次他被田振当面说歌是狗屁。
这也是他答应为娜英写歌的原因之一，毕竟娜英和田振是竞争关系，为了内地一姐的位置正打得不可开交。
肖百气冲冲走到书房，拿出重新誊抄好并且谱好曲子的歌词扔给娜英，“危言耸听？连靳树曾都说好的词，你说是危言耸听？！歌就在这里，唱不唱随你！”
娜英一听靳树曾都说好，顿时有点怂了。
接过丢过来的歌词，娜英疑惑地瞪大眼睛。
《相约一九九八》
打开心灵
剥去春的羞涩
舞步飞旋
踏破冬的沉默
融融的暖意带着深情的问候
绵绵细雨沐浴昨天~昨天~昨天激动的时刻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迎接我
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欢乐
……
因为歌词配上了乐谱，娜英直接就跟着哼唱了一下，顿时就被这歌深深吸引。
没错，这就是她想要的歌！
一首能够成为她代表作的歌，能够让她的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歌！
娜英脸上神情由怀疑转为喜悦，她大咧咧一笑，叫道：“肖哥，我错了，刚才的话我收回啊，这首歌我太喜欢了！”
肖百哼一声，解释道：“这首歌的歌词，树曾亲手做的调整，不过目前就一段，本来我想让树曾给续一段的，但树曾才高气傲，不想与人合写歌词，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他就更拉不下这个脸了。所以你要是喜欢这首歌，最好联系上这个孩子，看看能不能让他再续一段。”
娜英点点头，爱不释手地摩挲着手里的歌词，火急火燎道：“没问题，明天我就出发！”
“我有这孩子地址，过几天吧，树曾也想去见见那孩子，他过几天才能抽出身来，我也一起去。”
……
此时张一行并不知道远在京城的事情。
他如今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开学这天到一年级教室报道后，他又有了同桌，还是赵金麦。
赵军义曾经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要求女儿和张一行同桌，老师们当时可没有当这是玩笑话。
所以注定从幼儿园到三年级，两人都会是同桌。
一年级不需要孩子们自己搬小板凳了，座椅是长长的宽板凳，两个学生共坐一条。
开学第一天分配完班级之后，学生们并没有上课，而是被安排去校园里除草。
只不过是过去了一个暑假，操场、花坛、教室前后几乎所有的空地上都长满了杂草。
每个班级都分配了劳动区域，孩子们迎着太阳忙忙碌碌，将杂草拔下来全都堆在了一起。
直到下午三点多，这场数百人一起劳作的画面才结束散去。
这一天，一年级一班的刘波并没有参与拔草。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勇闯女厕所，然后被老师逮个正着，被派去打扫男女厕所了。
那可是北方的老式旱厕啊！
劳作结束回到教室的时候，张一行看到刘波吐得都快虚脱了，趴在课桌上一直在干呕。
张一行心想，估计以后刘波上厕所蹲大号，再也不能愉快地大喊脚踏黄河两岸了。
一年级班主任姓胡，她只有五十多岁，但头发都白了一大片，所以看起来十分苍老。
在班里做了下自我介绍，她便领着几个男生去办公室搬课本。
等到课本搬来，就一个科目一个科目的全部下发下去。
语文课本首先发了下来，张一行打开课本后翻了翻，一篇篇课文映入眼帘，让他一阵恍惚。
“小竹排，顺水流。鸟儿唱，鱼儿游。两岸树木绿，禾苗绿油油。江南鱼米香，小竹排在画中游。”
“早晨上学去，面向太阳走。前面是东，后面是西，左面是北，右面是南。”
“弯弯的月儿小小的船，小小的船，两头尖。我在小小的船里坐，只看到，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青蛙为什么没参加？它在洞里睡着啦！”
“农民把玉米种在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
“一去二三里，山村四五家……”
“谁的尾巴长，谁的尾巴短，谁的尾巴好像一把伞……”
“同桌，同桌，张一行，张一行……哼！”赵金麦喊了张一行好几遍，他都没有反应，于是她就很生气。
赵金麦伸手就要挪凳子，才发现凳子是一条，根本没法挪动。
她于是打开铅笔盒，拿出铅笔在桌子上划了一条三八线，推了推张一行的胳膊，“张一行，这边是我的，那边是你的，你不许过线！”
张一行只是点点头，仍旧没说话。
第三十八章 京城来客
放学回家后，张一行特意去学校对面小卖部买了书皮。
书皮是透明薄塑料书皮，印有一些卡通图案。
如果放在以前，张一行都是使用报纸包书皮的。
张秀秀不想包书皮，便把自己的书都丢给了张一行让他去忙活。
她则拿起院子里放的几个玻璃酒瓶，去小卖部换雪糕了。
其实她有零花钱，但依然霸占着家里的酒瓶，不允许爸妈拿去卖，每次张光宗喝完酒后，酒瓶子都被她迅速抢去。
等书皮全部包完，张秀秀也回来了。
手里举着一个雪糕递给张一行，张秀秀开心道：“哥，给，麻酱雪糕！”
张一行看看张秀秀手里，发现她手里另一块是两毛钱的普通雪糕，递给自己的麻酱雪糕是三毛钱的。
算你有良心！
张一行呵呵笑笑，“你吃这块吧，给我那块两毛钱的就行！”
张秀秀把那块雪糕往背后藏了藏，坚持举着麻酱雪糕，认真道：“这块掉地上了，你吃吧！”
张一行：“……”
……
“这什么破路，快颠死我了！”
通往罗城县的路上，娜英坐在车里，心情异常烦躁。
肖百坚持开车来这里，他说可以顺道看沿途风景，从祖国的大好河山里汲取艺术的营养。
娜英对此表示不理解，但同行的靳树曾没有意见，她也不好反对。
何况此行两位业界大拿都算是为了她的事情而来。
她有点后悔坐肖百的车，应该让司机开车送自己来的，自己那辆车舒服。
小助理则窝在汽车后座角落里，鹌鹑般蜷缩着不敢说话。
这三位都是腕儿，前面两位自己不认识，身边这位心情又明显不好。
还是装哑巴吧，娜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行。
眼看就要进入县城了，靳树曾忽然看到什么，转头问正在开车的肖百，“老肖，那孩子是叫张一行对吧？”
肖百点点头，专注开车。
他不敢分心，因为路不好走，还有很多摩托车、自行车霸占着路中央，尤其有的自行车左晃右晃，明显是喝醉了酒的。
靳树曾啧啧道：“这孩子在这里还挺有名气啊，都有广告代言了！”
娜英一听，顿时好奇起来，肖百也放缓车子速度。
两人连忙顺着靳树曾的视线往外瞧，果然看到一副巨大的广告牌，上面有一个孩子伸着大拇指，相貌不错，但看起来年纪很小。
通过照片旁边的小字，三人确认这个孩子就是他们要找的张一行。
靳树曾松了口气，“行了，咱们也别摸索着路找人了，他不是这个惠城百货的代言人吗，直接让惠城百货帮忙找人就可以了。”
娜英连忙点头赞成，“对对，这一路累死了，正好先在这里找个酒店住下，明天再谈其他。”
肖百开车也很是疲累，听到娜英这样说，便去城中心找了个酒店下榻。
一路上看到满城都是那副广告牌。
到了酒店，四人下车，小助理去办理入住手续。
肖百靳树曾都属于台后人物，自然不担心有人认出来。
娜英也不喜欢麻烦，何况一路上太累，连妆容都懒得画了，所以下车时带上了大墨镜。
酒店服务人员一看汽车挂着京城的牌子，加上四人有点神神秘秘生怕人认出来的样子，就像电视里面的大人物，自然服务更加周到。
一个多小时后，郑万象忽然接到下属报告，有人自称京城来的，想见一见惠城的领导。
“京城来的？”
郑万象不置可否，觉得八成又是骗子，可本着笑迎八方客的原则，还是决定先见见，如果确定真是骗子，大不了再赶人就是。
郑万象来到会客室，就看到里面是个普普通通的年轻女子，穿着倒是时髦，但一身衣裳也没什么大牌子。
“九成九是骗子了！”郑万象心想。
他坐到沙发上，随口问道：“你找我，说吧，什么事？”
小助理见郑万象进来，连忙站起身，直接开门见山道：“您好，郑总对吧，请问您认识张一行对吧？”
“嗯？”郑万象坐直身体，皱眉道：“你是要找他，有什么事吗？”
小助理笑着递出一张名片，回答道：“是娜姐要找他，娜英，您应该知道吧！”
郑万象正打量着手里的名片，听到面前女子这么一说，顿时一愣，惊讶道：“娜英？是唱《东方之珠》那个？”
小助理点点头。
郑万象心中疑惑，还是觉得这女的像骗子，追问道：“真的假的？娜英会找张一行？”
小助理这些年伺候一个暴脾气的主，早就练就了一副超好的耐心，她笑着回答道：“对，找他写歌！”
“找张一行写歌？”
“是的，郑总是不太相信我说的话吗，这没什么，明天娜姐就要过来，我只是打个前站。希望明早郑总能够派人将张一行请到这里，当然，如果不方便，也可以派个人带个路，我们去张一行家里一趟。还有一点，希望郑总为娜姐行程保密。”
郑万象一听娜英要来惠城百货，顿时站了起来，什么骗子不骗子的，明天娜英要来，敢说这话，应该是真的了。
这件事不是小事，得像老哥报告一下才行。
送走小助理，郑万象就连忙来到郑万龙办公室，将方才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哥，有没有可能请娜英给我们代言，唱几首歌也行啊？”
郑万龙沉吟一下，摇头道：“既然要求保密，那就别花那钱了，钱还要买小巴车用的。明天让摄影师偷拍几张照片，到时候送到县电视台做个新闻，再做好安保工作就好。对了，你抓紧去一行家里一趟，将这件事通知他一下，一定让他答应明天来我们这边谈事情。”
郑万象疑惑道：“就这？”
“对，就这！”
郑万龙点点头，“我们不做全国的生意，不需要请大明星。而且，你要相信，既然连娜英都要来找张一行，说明张一行就要真正起来了。他是我们县的人，相信很快就会在全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们手里有他五年的代言合同，这就足够了。”
郑万象点点头，离开办公室，便径直驱车去往张家堂。
郑万龙则坐在办公椅上，想着与张一行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忍不住笑道：“还是小看他了，可惜合同签的还是太短了啊，不过，也足够了！”
第三十九章 当场填词
郑万象来到张一行家中后，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张一行放学回来。
张一行听说娜英来找他，顿时恍然。
那首被他当做诗歌发表的歌词终于还是回到了正轨。
“一行小朋友，你别这么冷静好不好，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郑万象看张一行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禁有点焦急，随后想到什么，“哦，对，你可能不知道娜英！”
呵呵，我不知道，我此时知道的你们肯定不知道。
和张一行的平静相比，李红玉则十分激动。
娜英啊，唱《青青世界》那个，大明星竟然会来自己家，这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行行，明天不去城里，让娜英来咱家多好！”
张一行看着母亲激动的样子，提醒道：“妈，明天娜英如果来了，要是被人认出来，大家都来看热闹，咱家挣多少钱全村就都知道了！”
李红玉正兴奋着，一听到儿子的话，顿时清醒过来。
是啊，人家是来买歌的，明天要是人都来看热闹，那岂不是露富了。
牵扯到钱的事情，李红玉还是比较有分寸的，连忙打消了想要炫耀一番的心思。
郑万象听到张一行的话，也明白过来，眼前孩子心里门清儿。
再回想一下与张一行初次交锋的画面，郑万象叹口气。
这孩子的年龄和个头儿太有欺骗性了，总是让人把他当什么都不懂的娃娃看待。
“既然你心里有数儿，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今晚准备下，明天一早我来接你，不过还是提醒一句，见好就收，别把人吓跑了！哪怕少挣点，名声是实打实的。”
郑万象最后提醒一句，便起身告辞。
张一行将他送出门外，由衷地感谢一声，又笑道：“明天在惠城谈事情，就算帮惠城再做一次宣传了。”
郑万象正要钻进车里，闻言身体一滞。
这孩子真的太精明了，明明张光宗是个很老实的人啊。
他回头翻个白眼，没好气道：“下月给你爸涨工资！”
“那就谢谢啦！”张一行笑笑。
父亲挣多少钱他并不在乎，不论怎么挣，肯定都不如他挣得多。
可工资涨个一两百，父亲肯定会很高兴。
在郑家两个兄弟面前，张一行从来没有藏掖过自己，否则第一次就很可能要被坑了。
送走郑万象，张一行也不禁为明天的事情发愁。
对于这首歌词应该要卖多少钱，张一行其实心里也没底。
无他，他前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在这个领域混过，不懂行。
这一世接触到的信息有限，仍旧不懂。
但他知道，他在娜英眼中，应该和普通路人没什么区别，对方不会用衡量著名作词家的眼光来看待他。
如果自己要价太高，娜英是有可能放弃这首歌的，而曾经写出这首经典歌曲的人，也肯定有能力重新创作经典。
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也是这首歌足够经典。
见好就收，莫要贪婪！
否则一九九八年一到，这首歌词就没什么价值了。
第二天。
娜英一行人一早就来到惠城百货。
此时百货商城刚开门不久，门口密密麻麻全是进出的顾客。
虽然刻意低调行事，但四人的穿着打扮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非常吸睛。
尤其娜英带着能遮住半边脸的大墨镜，尤其吸引目光。
“那个女的好像明星啊！”
“是田振吧？”
“好像是娜英！”
“娜英是谁？”
“娜英你不知道啊，唱《执着》那个！”
“那是田振，娜英是和刘得华唱《东方之珠》的那个。”
“前边那孩子不是张一行吗？”
“哎，你看那个是不是娜英，带墨镜那个。”
“哪个？哎，很像啊！”
娜英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心中非常不爽，还好大墨镜遮住了她的表情。
惠城百货的保安护住几人，郑万龙郑万象两个兄弟则亲自现身引路，张一行也跟在身边迎接，一帮人一路无事来到楼上办公室。
娜英几人没注意到，人群中有人偷偷录像拍照，而且占据的都是正面黄金位置，只是设备包裹的很好，并且有人特意帮助遮挡。
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娜英一行人松了口气。
然后几人的目光全部落在了屋里唯一的孩子身上。
娜英惊讶道：“你就是张一行？几岁了？”
张一行眯眼笑笑，清脆回答道：“七岁多了！”
他眼睛看着娜英，心思却放在了旁边坐着的两个男人身上。
那两人明显不是保镖，而且娜英对他俩十分客气，明显也不是一般人。
应该是娜英的朋友，张一行猜测。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两人，才是《相约一九九八》这首歌原本真正的创作人。
肖百和靳树曾也在打量屋里几人。
除了郑万龙，屋里还有一个年轻妇女，和张一行眉眼很像，想来是张一行的母亲。
肖百和靳树曾对视一眼，他们看得出李红玉明显的紧张局促，虽然穿着新衣裳，但神情形态一看就是普通的农村妇女。
反观张一行这个孩子，就十分淡定自然，这让他们对张一行更加好奇。
娜英见肖百和靳树曾没打算说话的样子，便忍着和一个孩子谈生意的别扭感，继续开口道：
“是这样，我们看到你发表的一首诗《相约一九九七》，想买下它，把它作为歌词，只是作为歌词，它不太完整，所以找你来，看看能不能再补写一段。”
张一行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了句，“我能听听你怎么唱的吗？”
娜英犹豫一番，最终点点头，只是为了保密性，她先确定办公室里没有监控，又把郑万龙和李红玉请离了房间，让小助理守住门口。
这才拿着那段歌词完整清唱了一遍。
听到娜英唱第一句时，张一行心中就松了口气，的确是记忆中那一版的曲子。
“好的，我试试补一段！”
拿过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张一行趴在桌子上，假装思索一番，然后才开始落笔。
“歌声悠悠
穿透春的绿色
披上新装
当明天到来的时刻
悄悄无语
聆听那轻柔的呼吸
那么快让我们拥抱拥抱
拥抱彼此的梦想
你用温暖的目光迎接我
迎接我从昨天带来的欢乐
欢乐
来吧来吧
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
相约九八
相约在银色的月光下
相约在温暖的情意中
来吧来吧
相约九八
来吧来吧
相约一九九八
相约在甜美的春风里
相约那永远的青春年华
心相约心相约
相约一年又一年
无论咫尺天涯”
张一行一边写一边涂改，还拿着橡皮在纸上擦来擦去。
他身后，靳书曾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看着纸上的文字，渐渐睁大了眼睛。
待到张一行放下手中的铅笔，靳书曾连忙拿起歌词，他反复看了几遍，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写到了他的心坎里。
第四十章 世无神明，妖孽横行
娜英急不可耐地走向前来，从靳树曾手里拿过下半段歌词。
她哼唱了一遍，忍不住哈哈笑道：“太棒了，这就是我想要的！”
肖百和靳树曾忍不住心里嘀咕，这还没开始谈呢，就先输了一阵。
这话让对方听了，只要不傻都会抬价的。
还好，屋里此时就张一行一个孩子。
两人看一眼张一行，忽然发现这孩子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娜英还没发现自己的疏忽大意，她大嗓门招呼一声外面的助理，让她把外面的郑万龙和李红玉带了进来。
毕竟，在她的理解中，这个生意，肯定还是要和大人谈的。
见到李红玉进来，娜英直接开口道：“你是这孩子的妈妈是吧，是这样，这首歌词，我想用一万……”
“一千万！”
声音来得太突兀，直接打断了娜英的话。
娜英皱眉循声望去，就见她眼中的小朋友张一行正盯着她。
娜英以为自己听错了，歪着脑袋问道：“多少？”
张一行淡定回道：“一千万！”
屋里人全都石化。
娜英更觉得自己是哔了狗了，她来到张一行面前，低头问道：“孩子，你是疯了吧！你知道一千万什么概念吗？就算你是著名词作家，二十万顶天了，你还……！”
“好，二十万，成交！”
娜英：“……”
肖百：“……”
靳树曾：“……”
郑万龙：“……”
李红玉：“？？？”
娜英颓败地坐回沙发上，久久没说话。
肖百和靳树曾则仔细打量张一行，这次都不敢再把他当普通孩子看待。
屋里沉寂了好久，娜英终于有了动静。
她站起身来，叹息道：“算了，歌不买了。孩子，我承认你很聪明，可我与其花二十万买你的歌，还不如找一位知名词作家填词，至少还能借此宣传。”
她真的很想喜欢这首歌，这首歌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就连靳树曾都对这歌词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如果是靳树曾作出的歌词，二十万拿就拿了。
可张一行在业内是个毫无知名度的人，所以哪怕是给他一万都算是高价了。
张一行淡然地看着娜英走向门口，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慢悠悠说道：“我反而觉得，相比知名词作家，花二十万买我这个七岁小孩子的歌，媒体会更感兴趣，因为更有宣传噱头。”
娜英的脚步顿时停住。
李红玉不太懂，她就觉得自己孩子厉害。
肖百、靳树曾和郑万龙作为局外人，则都看怪物一般看着张一行。
这真的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吗？
娜英转过身来，看着张一行，长长的叹一口气，苦笑道：“孩子，这首歌在你手里，真的不值二十万，就算是折一半都是天价了，如果……”
“好，十万，成交，我说的是税后！”
娜英嘴角抽了抽，闭上了眼睛。
心好累，真不该耍心眼绕开公司，该带经纪人的。
张一行补充道：“当然，你可以对外宣称二十万买的。”
娜英回回气儿，无力地点点头，“成交。”
靳树曾这时忽然开口问道，“一行，能不能告诉我们，你原本的心理预期是多少钱？”
张一行看娜英一眼，诚挚地回答道：“就是一万啊！”
“好了，准备签合同吧！”娜英黑着脸，没好气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她很烦躁，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小助理紧张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合同，略做改动，娜英便直接拿过来签字，将合同推给张一行。
张一行看了看，没什么问题，便转手推给了李红玉，一边指着签名的地方一边嘴里还清脆地喊着：“妈妈，你在这里签个字吧！”
这时娜英几人才又重新意识到，眼前这孩子真的就只是个孩子。
娜英想了想，补充道：“张一行，你也签个字。”
“啊，我还是个孩子啊！”
娜英虎着脸道：“签！”
张一行摆着天真的笑脸，拿起笔也把名字签上。
接下来，小助理和李红玉去办理转账，肖百和靳树曾则当场又对歌曲歌词做了些调整。
事情已经结束，想到到手一首经典歌曲，娜英的气也很快消了。
她看看坐在沙发上的张一行，忍不住问道：“孩子，要不要跟我去京城发展，我见过很多聪明孩子，你是最拔尖的，留在这里，你妈培养不了你！”
张一行摇摇头，“我这样就挺好的啊！”
娜英便不再多说，她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还不至于为这件事说两遍。
待肖百靳树曾将歌曲最终定稿，小助理和李红玉也回来了。
李红玉拿着新办的银行卡递给儿子看，脸上有喜悦，更多的还是震惊和迷茫。
卡里竟然有十万？！
这让她不敢相信，觉得是不是又做梦了。
张一行只是扫了一眼银行卡，便递还给母亲。
这个举动让肖百和靳树曾又忍不住对视一眼，苦笑一声。
从李红玉的穿着打扮和表情中，他们早就看出这就是个普通农村妇女，十万对她来说就是个很大的数字。
可张一行看十万块钱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这种完全不符合年龄的从容，他们也只在一些京城大领导家中的孩子身上看到过。
可人家那是从小倾力培养的。
而李红玉明显培养不了张一行。
靳树曾起了爱才之心，也劝道：“一行，我也建议你来京城，你是条蛟龙，不该窝在这小小的泥潭里。”
李红玉听到这话，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儿子，就听儿子哈哈笑道：“我喜欢当小泥鳅！”
靳树曾沉思一下，最后说道：“我给你留个电话，以后去京城，可以打给我。”
张一行点点头，“好！”
事情结束，娜英几人也便不想再多待了，拒绝了郑万龙的宴请，几人离开惠城百货。
坐在车里，肖百边开车边打趣：“怎么样，这回开眼了吧，没白来一趟！”
靳树曾手指敲打着车窗，好一会儿才喃喃道：“世无神明，妖孽横行！”
“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妖孽！”
“但最让我惊讶的，是这么小的孩子，却已经懂得知足！”
惠城办公室。
张一行去外面上卫生间了。
听到外面远去的脚步声，郑万龙忽然对李红玉说：“一行妈妈，正如方才娜英他们说的，你培养不了一行，我只想劝一句，培养不了没关系，但千万别拖他的后腿。”
李红玉紧张地嗫嚅道：“我也没怎么培养过啊，要不让他去京城？可我舍不得啊，他已经很出息了！”
郑万龙摇摇头：“不需要去京城，一行他自己有决断。你只要做到，他的任何决定，你和光宗都不要反对就成。就比如你拿着的那张银行卡，你只负责保管就好，至于里面的钱怎么花，让一行自己决定。”
李红玉连忙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本来就没打算花。”
没一会儿，外面脚步声又响起来。
郑万龙便不再说话。
张一行回到屋里，李红玉突然拿出怀里的银行卡，递给张一行，“行行，这张卡你拿着吧，家里也用不着钱。”
张一行接过银行卡，然后抬头看了郑万龙一眼。
银行卡在他手里翻了一圈，又被递还给李红玉。
“妈，你拿着用就行，以后我需要用钱了，会跟你说。”
“哎，那好！”
“对了，我们先安装一部电话吧！”
“好。”
第四十一章 被史大柱盯上
这年头，县城电视台什么都敢播，只要钱到位，假药满天飞。
所以简单向郑万龙求证了事情真实性之后，在娜英一行人离开后的第二天，有关她莅临惠城百货的新闻就登上了县广播电视台。
“娜英昨天来惠城百货了？”
“从新闻播放的影像看，是真的！”
“惠城百货，这么牛叉！”
“娜英来干啥了？难道给惠城百货代言了？”
“不知道啊，郑万龙只说娜英来谈合作，也没说谈什么合作啊？”
这条新闻只是在小小的县城电视台播报，郑万龙也没有随意泄密宣传。
除了罗城县人猜测热闹了两天，并没有掀起什么大浪花。
倒是惠城百货的客流量在接下来的几天着实又增加不少。
张一行对此毫不在意，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娜英那边就会有更惊人的新闻传出来。
此时他正沉浸在家里安装座机电话的喜悦中，继张国栋、村长家之后，张家堂有了第三部座机。
当天晚上，张秀秀和张小雨就通了半个小时的电话。
前世家里安装座机电话，还是张一行上了初中的时候，因为上学住校的原因，李红玉特意装了座机，要求他和妹妹每天都要给家里通个电话报平安。
那天签完合同后，除了靳树曾，娜英也留了电话，但张一行并没有联系他们的想法，而是将安装电话的事情先写信告诉了王维远和韩诗瑶。
三人如今经常书信往来，张一行会托两人帮他买些县城买不到的杂志。
偶尔也会“不小心”向王维远透露一些韩诗瑶的对他的看法，所以王维远的信件来得比韩诗瑶还要频繁。
十月一日，岳山市电视台播出一档国庆献礼特别节目，张一行再次登上了市电视台，演唱歌曲《红星闪闪》。
与此同时，《夏木友人帐》开始在《萌芽》连载，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大多读者只是看完后会心一笑：“哦，这个叫小白的猫老师好有趣！”
几天后，一条条娱乐新闻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登上了全国各地电视台以及娱乐性纸媒、报刊，引起轩然大波。
娜英花费几十万从一个七岁孩子手中购买歌词的消息，开始传播开来。
有人半信半疑，觉得这是娜英故意扔出来的炒作噱头。
有人一心只想将这孩子真实身份扒出来，好做个独家大新闻。
只是面对一次次记者采访，娜英始终只是强调事情真实性，但一直不曾透露那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她还说，那个孩子，靳树曾老师十分欣赏，评价他：天才难喻，堪称妖孽。
于是媒体又涌向靳树曾，通过靳树曾再一次确认了消息的真实性。
只是那个孩子的身份仍然隐藏在迷雾中。
然而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娜英不久前去一个叫做罗城县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人挖掘了出来。
两条消息一对比，这个七岁孩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而第一个发掘出事情真相的有心人，是一个叫做史大柱的商人。
史大柱是这个时代的传奇人物，一度登上福布斯富豪榜，只是随着去年公司总部大厦的停工烂尾，史大柱跌落神坛，公司负债数亿，他也成为人们口中的“中国首负”。
这段时间以来，史大柱一直在谋求东山再起，他率领团队窝在苏省，正在推广一种叫做“脑百金”的产品。
作为“商业软文流”的开山鼻祖，史大柱拥有极强的营销嗅觉，当娜英巨款邀歌的新闻传播开来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一个很好很持久的营销热点，只是欠缺一个切入口。
巧合的是，苏省毗邻鲁省，在全力开发苏省市场的同时，史大柱也派了人去鲁省考察市场，刚好得知了娜英去罗城县的消息。
史大柱仔细研究娜英的行程后，将目光盯在惠城百货上，得知惠城百货的代言人，刚好是一个七岁孩子。
因此他得出结论，娜英口中那个七岁孩童，一定就是罗城县的天才作家张一行。
“哈哈哈哈，天不亡我啊！”
坐在办公室里，史大柱久违的意气风发，他决定要好好打出张一行这张王牌，不但要一分钱不花，还要从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
赵家村小学，一年级一班。
“鉴于张一行同学总是请假，现在罢免张一行同学的班长职位，由刘波同学担任新班长，同学们鼓掌欢迎！”
“啪啪啪！”……
“啪啪啪！”……
张一行尴尬地挠了挠头。
几周前他刚被选为班长，而且是几乎全班同学一致举手表决推选，结果还没当热乎呢就被老师罢免了。
虽然他对班长这个职位没啥兴趣，可在一群小朋友笑哈哈的注视下，还是觉得有点脸热。
赵金麦小心拍着手鼓掌，只是手掌间有空档，没发出一点声响。
她盯着张一行看了看，小声道：“同桌，你不开心吗？要不我给我爸说，让他选你当班长！”
卧槽！
小小年纪以权谋私可不好！
张一行摇摇头，轻声回道：“不用，我不喜欢当班长。”
“可我不喜欢刘波当班长，他去女厕所了呀！”
“……让他当吧，至少他很勇敢！”
“那好吧！”
刘波此时骄傲的如同公鸡，丝毫不知他的班长职位已经在两个好朋友嘴里丢了一遍。
下课后，刘波跑到张一行赵金麦桌前，悄悄道：“一行，金麦，以后你俩要是完不成作业就先告诉我，我都给你们俩记完成。”
得！又一个以权谋私的。
班长有检查全班作业的职责，在这方面确实可以算是一手遮天。
赵金麦眼睛眯成了月牙，嘻嘻笑道：“好啊好啊，还是你当班长好！”
张一行也拍拍刘波的肩膀，“班长好！”
放学，回家。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张一行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张一行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周兴国打来的。
“喂，一行老弟，你暴露了啊！”
“什么暴露了？”
“你给娜英写歌的事情暴露了啊！”
“嗯？你从哪里知道的？”
“一个叫史大柱的开新闻发布会说的，都上电视了，说还要花一百万请你写广告词，只要采用了，一百万就是你的！老弟，你出名出大发了，那可是一百万啊！”
“史大柱？”
“对，就是巨人集团那个老板，以前当过华夏首富那个，应该是首富吧，我忘了！”
张一行瞬间有了印象。
史大柱！
卖脑百金的史大柱啊！
这家伙怎么缠上来了！
第四十二章 一百万我拿定了
张一行当然知道史大柱是谁。
前世跻身公司的管理层后，老板经常要求每一个管理层人员必须每周读一本书，还要开会发表读书心得。
当时大家伙儿可是被折磨的不轻，各种管理书籍和企业家传记都安排上了，史大柱的传记自然是少不了的。
只不过前世张一行知道史大柱，史大柱不知道张一行。
这一世就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对这位商人不太感冒，但被曾经的一位大佬给盯上，这让张一行也有了点成为大人物的感觉。
心中有点小爽！
仔细询问了周兴国那场发布会的详情，张一行知道自己这是被史大柱给蹭热度了。
原来史大柱召开新闻发布会，提前放出消息说要揭开那位七岁词作者的真实身份。
一来因为他本身就是个传奇商人，自去年翻车后，这是他第一次高调现身面对媒体；
二来娜英重金买歌的新闻此时沸沸扬扬，那个神秘的孩子更是这件事的风暴中心。
再加上史大柱自己找来的记者，两相加持下，现场蜂拥而来的记者几乎挤爆了发布会会场。
史大柱早有准备，自然不肯放过这个难得的宣传机会。
他先是爆料出那个孩子就是鲁省罗城县的张一行，紧接着着重介绍了他的产品脑百金，并隔空喊话，开出一百万的价码，只为向张一行求一句广告词，真正算是一字万金的买卖。
借着娜英买歌事件的热度，史大柱的目的达到了。
史大柱东山再起，一百万求一句广告词的新闻也登上了诸多新闻频道和娱乐媒体、商界新闻的头条。
连带着脑百金也小火了一把。
周兴国在电话里劝道：“一行，我妈的意思是，这几天肯定会有很多媒体去堵你，所以你最好带着家人出来躲一躲，新闻记者还好一些，主要是那些娱乐记者，都被香江那边给带坏了，要是被他们堵住了，你能被烦死！”
张一行当然知道狗仔的可怕，卓大狗仔的周一见，可是爆掉过微博服务器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答应道：“嗯，那我明天一早就去市里一趟吧，麻烦你帮忙准备下宿舍。”
两次去市电视台参加节目，张一行和周兴国已经非常熟了，所以和他一点儿也不见外。
周兴国爽快的答应下来，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将事情简略与父母说了下，李红玉便紧张地开始收拾东西，身份证、户口本、现金、银行卡，重要的东西能带的全都带上了。
张光宗不打算走，他决定这几天先住惠城仓库，里面有床可以睡觉。
唯独张秀秀很兴奋，因为不用去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托张小雨帮忙请假后，一家人便乘着自行车去了县城。
到县城后，李红玉带着俩孩子又打车去了市里。
而此时全国各地，不少媒体记者已经在前往惠城县的路上，甚至一些出发早的记者已经连夜赶到了惠城。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史大柱，此时正坐在办公室里接受下属们的恭维。
“老大，前几天接触过的药店，有几家同意合作了。”
“老大真是高明，效果立竿见影啊！”
“哈哈哈，这个广告打得好！”
下属们的恭维，让史大柱红光满面，仿佛再次成为那个人人顶礼膜拜的巨人。
“老大，万一那孩子答应写广告词怎么办，如果真作出让你满意的广告词，真的要给他一百万吗？”
史大柱笑笑：“要是答应就更好了，继续炒嘛。当然，该给的钱还是要给的，做生意要有诚信！”
等到一众下属离开后，史大柱哼了一声，冷笑道：“怎么可能作出让我满意的广告词，呵呵，我满意的广告词只有一条，而且已经在我脑子里了，除了我，这世上还没有第二人知道！”
……
来到市电台大楼后，周兴国便带着张一行去宿舍入住。
没多久，王主任也来到这里。
与李红玉寒暄一番后，王主任便对张一行说道：“一行，这几天就安心在这里住着，等风头过去了再回家，那个史大柱不用搭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空头支票，根本没打算出那一百万，不过是蹭你的热度做产品宣传而已。”
张一行被史大柱给摆了一道，心中将他祖宗八辈都问候很多遍了，只是听完王主任的话后，他摇摇头道：“不，王姨，那可是一百万啊，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王主任拍拍张一行的脑袋，笑道：“别傻了，一行，怎么突然就不聪明了呢！你就算写出世界上最好的广告词，史大柱肯定也会说不满意，他是裁判，什么都是他说了算，不可能真掏一百万给你的，我甚至觉得，他其实早就想好广告词了。”
“可我想试试，万一呢，对吧！”
作为过来人，张一行被脑百金的广告轰炸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不记得那两个魔性的老头儿老太太，以及那句熟的不能再熟的广告词。
天上要掉馅饼，自己能不能吃到先不说，可总得张张嘴表示一下。
除非史大柱为了不掏这一百万换广告词，否则那钱自己拿定了！
而如果他真换广告词，那自己也不亏，就当给他添点堵，总不能白白被利用一遍，一点儿反击都没有。
王主任与张一行几次接触，知道张一行十分聪明，远不是同龄孩子可以比的，不知道这会儿他为什么就犯倔了。
“你这孩子，怎么大人说的话都不听了呢！”
“王姨，我就试试，也学学那个史大柱，开个发布会，到时候把那些记者都请来，采访完后，我也能早点回家啊！”
“这~”，王主任斟酌一阵，觉得这也是个办法。
直面问题，解决问题，也免得有些记者以后阴魂不散。
于是她便不再劝阻，点头道：“那好吧，你先好好准备一下，我帮你参详参详，过几天，举办一次发布会！”
王主任将此事提了上去，电视台领导自然不会反对，牵扯到娜英新歌、史大柱复出、神秘孩童现身的巨大爆点，这可是别的电视台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发布会的场地，就选在了电台大楼的演播厅，几乎整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全都忙碌起来，开始为这次发布会做准备。
张一行虽然也算是电视台的半个熟人，并且有王主任特别关照，但看到这么多人为他忙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主动提出做一次独家专访，提供一些不会在发布会上透露的信息，作为岳山市电视台的独家新闻，电视台台长听到王主任汇报这件事后差点要把张一行给供起来。
王主任看着笑成老菊花一样的台长，提醒道：“那您看~？”
台长爽快地挥挥手，笑道：“这种独家专访当然要付酬劳了，准了，具体多少，小王你看着批就是！”
王主任微笑：“好！”
第四十三章 今年过节不收礼
“一行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打小儿就聪明！”
“这孩子啊，从小就认字，一分钟就能写一篇文章，是文曲星转世哩！”
“他爸妈都是庄稼人，到了他就不得了喽！”
“三岁看老，行行啊，三岁的时候就很安静，这叫啥，这叫稳重，那时候我就看他有出息！”
陆陆续续有记者找到了张家堂，只是张一行家里大门紧闭，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人一早全出门了。
赵家村小学也迎来了几个前来采访的记者，这可把赵军义高兴坏了。
带领着记者们参观了张一行目前所在的班级，介绍了一下张一行同学的优秀同桌，还去幼儿园教室怀念了一下张一行同学的幼儿园时光。
尤其不忘讲述了自己是如何慧眼识英、耗费诸多精力对张一行进行培养。
以至于最后，记者们不得不偷偷关闭了摄像机。
连续两天，记者们都没有见到当事人张一行，但也从各种零碎渠道中，大体拼凑出张一行的成长经历。
有的记者干脆就根据拼凑出的内容写了专题稿件，还不忘附上张一行家院墙的照片，甚至连赵军义的照片都放了进去。
就在记者们就要放弃的时候，岳山市电视台传出消息，张一行即将在三日后举办发布会，地点定在岳山电视台演播大厅。
一时间，滞留罗城县的所有记者们又向岳山市电视台蜂拥而去。
……
“喂，娜姐，我是张一行！”
“哦哦，一行啊，你等等，我去把娜姐叫来。”
张一行嗯一声，等了没一会儿，电话那边就传来娜英粗犷的声响。
“一行啊，这是你的电话吗？”
“不是，娜姐，我在岳山电视台打的电话！”
“哈哈哈，还是你嘴甜，喊我娜姐，前天遇到个童星，竟然喊我阿姨，还说我长得和他妈妈很像，他妈妈，他妈的，气得我差点就想扇他！”
张一行撇撇嘴，心道：你可不就是阿姨！
“娜姐，是这样，明天我要开个发布会，到时候会透露一部分那天的事情，你这边有什么要求吗？”
“哦哦，这事儿啊，很好啊，本来也想找你配合的，正好帮我添一把火，只要记得歌词保密、价格保密就行，其他随便你吹！”
“好，那我知道了！”
“行，我先挂了，忙着呢！嘟~嘟~嘟~”
听到那边电话传来的忙音，张一行也撂下电话。
周兴国靠在电话旁边兴奋地叫道：“哎哟，一行啊，真是娜英啊，她人这么暴躁啊！”
张一行点点头，提醒道：“你自己知道就行，可别出去乱说。”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
打完电话，周兴国将张一行送回了宿舍，所有人都在等待明天的到来。
第二天天未亮，岳山电视台工作人员就出现在演播大厅里，再次检查会场设备，以免在诸多同行媒体前面闹出笑话。
大家虽然忙碌，可兴奋显然更多一些，毕竟在岳山这种地方小城市，几年都未必有这种热闹。
而岳山电视台的记者，也早早占据了黄金位置，架上了长枪短炮。
发布会定在九点正式开始。
七点后，陆续有记者开始进场，八点，所有座位全部坐满，九点，整个会场台下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张一行踏着九点整时进入会场，坐在了台上正中位置。王主任也跟随坐在台上，她被安排压场，应对突发情况，毕竟张一行才七岁。
岳山电视台金牌主持人陈菲则被请来担任这次发布会的主持人，控制会场节奏。
随着张一行的入场，会场内咔嚓咔嚓闪烁不停，如同扔了一颗颗闪光弹，映得人睁不开眼睛。
张一行闭着眼睛，拿过话筒咳嗽一声，顿时屋里寂静一片。
王主任原本以为张一行面对这么多媒体会紧张，看到他此时动作，顿时心里一松，心想或许自己都不需要来。
就连主持人陈菲都忍不住心中称赞一声，台下的很多记者更是面面相觑，只是他们心里想着：
这孩子看来有人专门培养啊！
陈菲拿着话筒走到台前，开场道：
“大家好，我是这次发布会的主持人陈菲！非常感谢各位媒体记者朋友们的到来，此次发布会，希望诸位同仁遵守大会秩序，按照流程采访、发言，并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进行新闻报道。现在我宣布，发布会正式开始，首先有请张一行发言，之后进入提问环节。”
张一行拿起话筒，眼睛环顾全场，忽然咧嘴笑道：“我还是个孩子，一会儿请各位哥哥姐姐们不要为难我！”
“哈哈哈~”……
“哈哈哈~”……
原本安静的会场顿时笑声一片，混合着咔嚓咔嚓声音不停。
张一行压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这才继续说道：“感谢各位哥哥姐姐到来，这次发布会，我主要说两件事。第一件，是娜姐向我购买歌词一事，这件事～属实！”
“轰！”
会场内顿时响起嘈杂声响，拍照声、惊讶声、议论声、吸气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响个不停。
有的记者忍不住站起来提问，被陈菲迅速提醒压了下去，好一会儿会场才再次安静下来。
张一行继续开口道：“第二件，是近日史大柱开发布会邀请我写广告词一事，这几天我想了想，还真有一点灵感。”
“我写了下面几句广告词，大家可以听一听，也请史大柱先生听一听是否合适。”
“第一条：孝敬爸妈，脑百金！”
“第二条：送礼送健康，就选脑百金！”
“第三条：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百金！”
为了避免史大柱被吓到，张一行特意准备了三条广告语，将最经典的那条隐藏其中。
只是这几句广告说完后，台下一下子鸦雀无声，然后突然就陷入一片哄笑声中。
原本被张一行沉稳发言惊讶到的人们，这时心中反而想着：这什么破广告！
果然还是个孩子嘛，大人谁能写出这种无脑无逻辑的广告词！
“哈哈哈哈……”
“不是不收礼吗，咋还收脑百金？”
“这广告词能拿一百万吗？哈哈哈……”
“娜英买的歌词不会也是儿歌吧？”
“这孩子笑死我了，明摆着史大柱坑人呢，他怎么还往里面跳啊？”
张一行面对下面的议论声，毫不在意，只是心中念叨：
史大柱啊史大柱，一百万啊一百万！
第四十四章 悲催的史大柱
当史大柱看到这场发布会的时候，一开始是笑着的。
等到张一行说出第三句广告词时，他一下子就瘫在了电视前。
发布会过后没多久，各种纸媒也将这件事搬上了头条。
史大柱犹不信邪，买来好几份不同的报纸确认，可每一份报纸都登载了那句广告词。
白纸黑字，与他脑海中的广告词一字不差。
这几天，史大柱一天都要抽好几包烟。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百金！”
这句广告词在他脑袋里已经存放半年多了，从推出脑百金这一产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琢磨，为此甚至去找大师隐晦的算了一卦，大师说他今年靠着脑百金一定翻身。
这可把史大柱难为坏了。
从年初推出脑百金这个产品，整个团队牟足了劲推销，好不容易才积攒了一百万露头的家底。
这一百多万是计划年前投放央视广告用的，好借着过年送礼买年货的习俗，将脑百金彻底推向全国市场，
可中间来了这么一道儿，让史大柱后悔的想要撞墙。
难道换广告词？
史大柱不敢，他经历了大起大落，现在有点迷信，他一直坚信那句广告词就是他翻身的希望，他不敢拿自己的希望做赌注。
而且，张一行竟然说出了同样的广告词，一字不差！
是英雄所见略同吗？
更或者，
这是命运给的暗示？
外面响起敲门声，史大柱回过神来，“进来！”
一名下属推门进来，汇报道：“老大，又有记者来采访了，还是撵走吗！”
史大柱叹口气，咬咬牙道：“让他们进来吧，准备召开发布会，这一百万，我认了！”
“！！！”
……
“一行，史大柱又开发布会了，他真的要给你一百万！”
当周兴国看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要炸了，立刻跑去见张一行。
王主任也同样跟来，“一行，虽然我不明白史大柱怎么想的，可既然他开发布会，并当着那么多媒体的面，承诺给你一百万，想来应该是真的。”
周兴国也回过神，担心道：“不会有坑吧，难道是想继续保持热度，借你营销，那这钱要不要？”
“当然要啊！”张一行接口道。
他又不是道德圣人，凭本事挣得钱，不偷不抢，凭什么不要。
只不过史大柱竟然没换广告词，这让张一行着实有点惊讶。
看来他对那句广告词有种迷之自信啊！
王主任想了想，提醒道：“听史大柱的意思，还要继续开发布会，然后当面把钱交给你，应该是想广而告之，继续营销此事！”
“嗯，毕竟是一百万，总要物有所值！”
张一行想了想，实在是不想一直被史大柱绑定，他看看周兴国，问道：“他要开发布会就开吧，不过我不想去了，要不周哥你代替我去吧，我对外宣布说你是我的经纪人，我付酬劳！”
“我，哈哈哈，好啊！”周兴国一听，顿时有点兴奋，他是个爱出风头的，立刻答应下来。
王主任意外道：“没想到一行你还知道经纪人！”
“嘿嘿，听娜英讲的。”张一行撒了个谎，借人挡箭这种事儿他已经驾轻就熟了。
“行啊，那就让兴国去吧，反正整天在电台也是瞎混！”
周兴国一听老妈这样说有点不乐意了，“唉，妈，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
王主任立马黑着脸训斥道：“滚，你问问雅文，看看她愿不愿意一起去，去的话给她安个一行助理身份，反正你自己我是不放心！”
“行！”周兴国乐呵呵答应。
张一行打量周兴国一眼，脑子转了一圈，笑笑没说话。
说完了正事儿，王主任又关切道：“一行，接下来什么打算，直接回去吗？”
张一行思索一下，摇摇头，“再过几天吧，等钱拿到手，这件事彻底平息下来再回去。对了，王姨，我不能总是住在电台宿舍，我想出去住！“
王主任拍拍他脑袋，“出去住干什么，住酒店还得花钱，就在这里住，当自己家，有我在，没人会说什么。”
“不是，王姨，我没打算住酒店，我想在这里买套房！”
“买房？”
“什么，你要买房子？”
王主任和周兴国都愣住。
张一行点点头，确认道：“对，买房！”
对于如今的房子走势，张一行并不知道。
他对房价的了解，是他大学毕业后那些年，那些年房价的确是一直涨的。
他没有炒房的想法，只是家里现在算是有不少钱了，尤其还有一百万就要到手，放着并没什么用。
还不如先买套房子，以后再来这边也方便。
房子近几年涨不涨不清楚，但十几年后翻几倍是肯定的。
再加上通货膨胀，现在一毛钱的冰棍以后都得至少一块钱，买房肯定不亏就是了！
买房的想法张一行也已经和母亲沟通过。
李红玉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在外面买房，但对张一行还是支持的。
除了郑万龙提醒的原因，更让她坚定决心的，是自从儿子出名后，总有人来借钱。
对一些曾经帮助过他家的邻居亲戚，李红玉是很乐意借的。
可是对于以前借钱时给她闭门羹的人，李红玉就有些不想借，可碍着邻里亲戚的面子，又抹不开面子拒绝。
甚至还有根本不认识的人上门借钱，哭诉家里多穷多惨！
凭什么！
王主任想了想，赞成道：“我觉得买房也挺好，看现在的政策，以后福利房估计就没有了，早点买下，估计以后还能涨价！”
张一行心中给王主任竖起一个大拇指，这眼光也太好了！
主动应下帮张一行找房子的事情，王主任便和周兴国离开了。
一个星期后，张一行拿到了史大柱给的一百万。
史大柱果然是个会搞事的，竟然在发布会上摆出了一百万的现金，那一摞摞的钞票实在太吸睛了，立刻爬上了诸多媒体头条。
周兴国回来后告诉张一行，说那天发布会，尽管史大柱满脸笑容，可当他拿着袋子装钱的时候，还是看到这位曾经的大富豪眼角直抽搐，感觉牙都咬碎了。
这让周兴国心里十分舒爽，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能和以前只能在电视上仰望的人面对面。
两天后，张一行也买到了心仪的房子，挂在母亲名下。
一百三十平的房子，市中心位置，毗邻岳山公园，只花了不到九万。
第四十五章 《萌芽》要造星
张光宗今天很高兴，因为又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发工资的存折在老婆手里，他只见过没摸过，连取钱密码也不知道。
不过他不在乎，每天老婆都会给他五块钱，他能自由地买烟抽。
想抽黑鹰就买黑鹰，想抽大鸡就买大鸡，小日子过得不要太爽。
至于酒，老婆都会给他买好放在家里，以前都是打散酒喝，现在都喝成瓶的。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朴实无华且枯燥。
这个月工资说是又涨了，还是偷偷给他涨的，一个月已经五百块了，比那个总是吹逼的老胡还多一百块。
老婆长得俊，还有文化，虽然高中只上了一年就不上了。
儿子更是争气，钱就跟地上捡的一样往家里送。
为啥，因为自己种儿好啊！
现在惠城百货的人都知道他是张一行的老子，一个个羡慕的不得了，连郑万龙看到自己都要打招呼说几句话，管仓库的小头头对自己更是客气，见面都要主动给他让烟。
听同事们说，儿子前几天又挣了一百万。
乖乖，前脚刚挣十万，后脚又挣个一百万，以后还了得啊！
这种生活真是做梦一样！
而这种变化，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就发生了。
回到仓库，张光宗躺在床上，见四下无人，偷偷拿出鞋子把鞋垫掏了出来，里面有一张整票，这是买烟剩下的钱一点点攒起来换的。
明天就能去买那个心仪的鱼竿儿，以后钓鱼就再也不用竹竿了。
又把钱藏回鞋子里，张光宗嘿嘿笑笑。
等老婆回来，鱼竿已经买了，就算她生气也没办法。
大不了挨顿训！
第二天醒来上工，又是神清气爽的一天。
干了还没一个小时，郑万象来了仓库一趟，“老张，一行来电话了，说是在市里买房了，明天你休班吧，去认认地儿！”
“啥，在市里买房啦？”张光宗张大了嘴巴。
这娘俩咋都没通知我，户口本上我才是户主啊！
不行，我要提条件，我要买嘉陵，我要骑摩托！
……
张一行终于回来上课了。
离开学校足足两周之久。
胡老师很无奈，但校长赵军义专门嘱咐过，要给与张一行最大的方便。
检查了一下张一行的功课，还好，整个一年级的课文全都会背，生字也都会写，只好勉励一番就放过。
全班同学都很高兴，班里学习最好的同学回来啦！
赵金麦和刘波尤其高兴。
赵金麦说：“同桌同桌，你请假这几天，老师说让刘朋先坐你的位置，被我撵走了！”
“啊，你怎么撵走的啊！”
“我装哭啊，哭了两节课，老师就把刘朋换回去了！”
至于刘波，他的班长又被撸下来了。
原来张一行没来这段时间，刘波每天上交的检查作业记录上，张一行的作业都是写的完成。
连续几次后，胡老师就发现问题了，直接就把这个以权谋私的班长给撤了。
听赵金麦说，刘波还收别人的零食，只要是给他零食的，没写作业的都算写完。
这还接受贿赂了，是严重的作风问题！
胡老师把刘波的爸爸叫到了学校，然后刘波就被狠狠揍了一顿。
张一行问清楚原因后，忍不住骂了他一句傻雕，然后就哈哈笑起来。
这段时间在外面和人斗心眼，又烦又累。
现在回到学校，立马就安心了，无忧无虑。
赵军义还将张一行叫到办公室表达了一下关心，张一行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有几份报纸，上面有赵军义接受采访的照片，不过都是些三流娱乐小报。
和张一行的轻松相比，张秀秀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回来之前，她意气风发，回来之后，立马蔫儿了。
还好，即使没来上课，张一行也嘱托母亲给她补功课，这才不至于被同学落下太多。
……
十一月末。
魔都，《萌芽》杂志社。
赵常天手里捏着一份数据表，根据这个月的数据显示，当期《萌芽》杂志迎来了一次销量暴增，足足提升了三十个百分点。
翻看下一页，则是一份调查问卷数据，连载作品《夏木友人帐》以百分之七十的支持率，成为萌芽读者最喜欢的作品。
这份调查数据让赵常天十分意外。
他承认《夏木友人帐》是部好作品，一系列故事也十分温馨，有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只是主核思想并不深刻，或者说，是故事的作者张一行，缺少棱角，远不如杂志上的一些八零后作者个性鲜明、文字桀骜。
赵常天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张一行的文字里，有种闲云野鹤云淡风轻之感，说不上不好，就是有点怪。
那孩子还不到八岁吧！
经过连续不断地新闻轰炸，天才作家张一行的名字可谓是如日中天。
说是一个作家，可哪有这样的作家，没事儿就在娱乐新闻上转一圈，简直像明星一样。
赵常天对此并不反感，甚至从中获得了一点启示。
似乎可以通过旗下杂志《萌芽》，推出一批明星作家来，这绝对能打响《萌芽》的名头。
编辑胡苇时这时走进办公室，“赵头儿，你找我？”
“嗯！”赵常天点点头，“苇时，你去联系一下张一行，让他将《夏木友人帐》剩余稿件全部赶出来。”
胡苇时眼睛一亮，问道：“出版长篇？”
“对，相信春节一过，随着那首歌曲的曝光，张一行名声会更盛，我们就在明年一月份推出张一行首部长篇小说《夏木友人帐》，借张一行的势，将《萌芽》的名头彻底打响，并开始我们自己的造星计划！”
“造星？”
“对！造星！通过《萌芽》策划推出一项文学赛事，打造明星作家，我相信，这将是震惊中国文坛的一件盛事，更是《萌芽》能否崛起的一次契机！”
看到赵常天自信满满的样子，胡苇时打趣道：“明明昨天你还说不太喜欢张一行的作品的。”
赵常天哈哈一笑，举了举手里的调查问卷道：“我不喜欢没关系，市场喜欢就好，这份调查数据，就是明证！”
站起身来，赵常天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叹息道：“我除了是个文学爱好者，还是《萌芽》的主编，我希望在我的手里，这个小小的萌芽，能真正成长成参天大树！”
“一定会的！”胡苇时笑笑，转身离开。
第四十六章 《相约一九九八》
“嘟~嘟~嘟~”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张家堂村中路上响起，坐在新买的嘉陵上，张光宗红光满面。
上次这么高兴，还是娶媳妇的时候。
张一行看着也有点眼热，可惜也只能想想，骑大杠都得套腿儿呢。
村里人都知道张光宗家里发了，私下里没少拿张国栋家来对比，争论两家到底谁家里更有钱。
可张光宗家里的发家方式，村里人想学都学不来，羡慕之余只好回家揍孩子一顿，告诫孩子要好好读书，看看人家张一行是怎么读的。
张一行忽然想起记忆中父亲骑摩托，遇到查车就往地里钻，甚至有两次差点被追到家里。
但那是他上初中时候的事情，也不知道现在查车多不多，连忙提醒道：
“爸，路上万一遇到查车，别跑，接受检查就是了，反正手续都全，真不行，就让郑万龙打个电话。”
“嗨，知道，遵纪守法么！”张光宗摆摆手，便在轰鸣声中远去，留下一路烟尘。
路上还有不少大人孩子围观，一个个啧啧聊着，不时转头夸张一行几句。
若是说轿车，村里此时就张国栋有一辆。
可要是说摩托，村里还是能找出几辆的，张小虎和村长家里就有。
不过农村天天就那些事情，谁家鸡丢了都能成为村里的头条新闻，所以来看热闹的还是不少。
五分钟后，摩托车的轰鸣声就由远及近，张光宗试车回来了。
将车停在路边，张光宗开始和大家伙儿吹嘘，这摩托就是比二八大杠快。
几个平日就走得近的老爷们儿还坐上去试了试，嚷嚷过年后也得买一辆。
张一行便不再打搅父亲在那里显摆，儿子当面，估计影响他发挥。
对于父亲，张一行还是很放心的。
前世父亲直到从小煤矿退休，都没摸过他的工资卡，一直是母亲拿着。
只要给他买好烟酒，再给他点零花钱，他就非常满足。
父亲唯一一次乱花钱经历，还是误以为某多多先用后付的东西是免费的，就前前后后买了二十多件，全是鱼竿鱼饵什么的。
收到东西后还拿出来显摆，觉得自己是个大聪明，最后被母亲一怒之下全给他退了回去。
回到家里，张一行继续赶《夏木友人帐》的稿件。
《萌芽》那边来的小说出版邀请太突然了，张一行原本以为这个故事系列要连载完后才有出版的可能。
想来应该是自己最近比较出名的缘故，引起了《萌芽》的兴趣。
名和利，向来不分家。
稿子如今才赶出来一半，将这个故事本土化，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好在《萌芽》那边也不会对他要求很高，他也没想着给自己加上名著的标准。
毕竟，他还是个孩子。
作品有瑕疵才是正常。
……
元旦前夕，天气忽然大降温。
姥姥突发疾病住院。
张光宗带着全家人赶去了县医院，看着住在重症监护室的母亲，李红玉都要疯了。
李金阳也一下子没了精气神，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他很后悔，后悔年轻时没走正道，后悔没能早早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后悔让母亲过度操劳，将身体都熬坏了。
张一行抱抱哭泣不停地母亲，安慰道：“妈，家里还有一百多万，你全拿去给姥姥治病就好！”
李红玉把张一行抱在怀里，说不出话，就只是哭。
张一行不知道姥姥能不能撑过来，记忆中她就是在这两年去世的。
他只是不想让母亲像前世一样遗憾。
前世家里太穷，母亲想挽留都没有办法。
这一世，就算无法挽留，至少尽力。
元旦前夕，姥姥去世。
李红玉花费了近十三万，可终究没能留下老母亲。
发丧那天张一行去哭丧送行，一滴眼泪都没落下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也很难过。
那天围观的人不少，他们很多都在指点寻找哪一个是张一行，似乎丧事并不存在。
……
1998年1月27日，腊月二十九，除夕到来。
晚上八点整，春节联欢晚会登录央视，并由各省市电视台转播。
娜英和王菲一起登台献唱《相约一九九八》，如梦如幻。
而张一行作为这首歌的词作者，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中央电视台。
猜测了几个月的诸多新闻娱乐媒体，也终于知道这位天才少年作家到底作出了什么样的歌词。
不知道多少电视屏幕前，响起了惊讶的叹息声。
而此时张一行，正坐在桌子前吃着除夕夜饺子。
李红玉看着春晚，忽然开口道：“光宗啊，今年过年后，就别让他奶奶跟着耀祖去矿上那边了，就住咱家吧！”
“啊？”张光宗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了？”
张一行也惊讶地看了母亲一眼，没敢说话。
因为接班和生孩子的事情，母亲和奶奶一直有矛盾，分家的时候奶奶也自知理亏，既然老二接班，就让老二养老，所以跟着去了矿上。
这种长辈间的矛盾，他也不好说什么。
李红玉叹口气，“唉，说白了，当初那点事儿，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穷闹得，但凡家里有点钱，一个矿上的班儿让了就让了。而且我也看出来了，刘英对他奶奶并不待见，只不过现在没闹开而已。咱家现在过得好了，也不差他奶奶那口饭，接过来吧，估计你也想了很久了，就是没敢说罢了！”
张光宗沉默了一会儿，“那就接过来？”
“嗯，接过来吧，不管怎么样，他奶奶对行行和秀秀还是打心里疼的，在外面肯定也想孙子，来了帮忙看看孩子也好。”
“哎哎哎，好，我现在就去说！”
张光宗终于确定老婆不是随口说说，连忙披上外套跑出了门。
李红玉笑笑，骂道：“急得跟个猴子一样！”
张一行也笑了起来。
无论怎么样，至少原本多年后和二叔家要发生的那次争吵不会再有了，也不会再让外人看笑话。
尽管已经分家，可归根结底还是一家人。
家和万事兴！
他转头看了看墙上，那边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一张照片。
相片中姥姥被孙子外孙几个孩子围着，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活得更好。
第四十七章 来到魔都
张一行八岁了。
站在墙边沿着头顶画了一条线，张一行退后看一看，非常满意。
要不说钱养人呢！
生活条件改善后，张一行一年来个子猛窜，似乎要将以前拉下的身高都要统统补回来。
记得刚上幼儿园时张一行比赵金麦还要矮一点，如今已经比她高了。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响了起来。
张秀秀连忙跑去接电话，一听不是张小雨，顿时高兴劲儿就没了，她拿着电话对张一行喊道：“哥，找你的！”便把电话丢在桌子上。
张一行过去把电话拿起来，那边就传来娜英的声音。
“一行，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签约我们公司，老板说了，保证把你打造成大明星！”
“不了，娜姐，我不会加入任何公司的！”
“好，知道了，我也就是问问，上边交代的任务，真他妈烦！”
听到娜英在那边爆粗口，张一行笑笑，“你看，娜姐你都这么红了，公司还得给你安排任务，所以啊，我才不签什么公司呢，上赶着被人管！”
“瞧你说的，不签公司，谁帮你争资源啊，跑单帮就是个死！”
“我又没想争什么资源，能吃饱不饿就行！”
“行了行了，小小年纪哪来的与世无争，跟个糟老头子一样，没劲，挂了吧！嘟~嘟~嘟~”
听到电话里的忙音，张一行也挂掉了电话。
这已经是娜英第二次电话了，只是张一行的确没什么兴趣。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
前世那么累，重活一次就得好好享受，就算是赚钱也得看自己喜不喜欢不是。
千金难买爷喜欢！
郭老太太正坐在煤炭炉旁给张秀秀烤棉鞋。
这孩子出去踩雪，把棉鞋整个都浸湿了。
自从过年被大儿子给拉到这边后，郭老太太便安心在这边住了下来。
这些年跟着老二在外面租房住，终究没有自己的老家来的舒心，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是当初自己偏心小儿子，对老大家实在亏欠，又亲口承诺以后不让老大管，因此也不好意思变卦主动要求回来。
她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不觉得自己以前对大儿媳妇不好有什么错。
你老是不生孩子，难道还对你好？
放在她们那时候，直接就被赶出家门了。
至于老二媳妇对她有意见，这些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不过自己把路堵死了，有苦说不出罢了。
还好，现在都过去了。
一边哼哼着“东方红，太阳升”，一边给棉鞋翻圈。
白色的水汽从棉鞋上升起来，屋里怪味儿缭绕，不知道多久才能烤干。
小白趴在煤炭炉一旁，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
“啊~呜~奶奶，我牙掉了！”
一旁正在偷吃冰糖的张秀秀忽然叫了起来，手里举着一颗牙齿，还抿着嘴唇展示她掉牙的地方。
郭老太太抬头问问：“上面的下面的？”
“下面的！”
“下面的啊，赶紧扔到房顶上去，要不牙不长喽！”
张秀秀连忙举着牙齿往外跑，使劲儿将牙齿丢到了房顶上，然后跑回来继续吃冰糖。
张一行笑笑便收回注意力，他回到自己屋子，坐在书桌前整理信件。
书桌上摆着十几封信件，都是粉丝来信。
随着张一行文章越写越多，名气越来越大，杂志社时不时就会转交一些粉丝来信给他，张一行也会尽量给每个人写封回信。
书桌上，还摆着一本小说。
小说封皮上，一个少年白衣少年翻开了一本书，书页闪烁着光芒。
一只圆滚滚的白色小猫躺在少年脚下，嘴里啃着一块西瓜。
书皮上还有几个大字：《夏木友人帐》。
正是《萌芽》邮寄来的《夏木友人帐》样书。
胡苇时刚过年就亲自来了罗城一趟，与张一行商定新书发布会的事宜。
张一行对此也没什么经验，本来还嫌麻烦想要拒绝掉的，可李红玉一听发布会在魔都举行就高兴坏了。
她超级喜欢周闰发和赵雅之演的《上海滩》。
李红玉告诉张一行，当初这个电视剧播出时，村里就一台电视机，几乎全村人都挤在一个院子里一起看，把人家院墙都挤塌了。
张一行见她那么激动，干脆就答应了下来。
前世一直想着挣了钱带父母去旅游，可最后忙于工作，除了参加工作第一年带他们去了趟京城，之后就再也没出去过。
这一次干脆就当带他们去旅游了。
新书发布会时间定在元宵节当天，张一行带着父母还有妹妹提前三天到达魔都。
原本张光宗不想来的，他舍不得缺班。
结果当天李红玉就把他骂了一顿：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去，你还是不是个当爹的，不去，好，离婚！
张光宗便可怜巴巴的跟着来了。
只有郭老太太不想折腾，年纪大了怕吃不消，留在家里看家。
这场新书发布会对于《萌芽》来说也是一件大事，牵扯到后续的一系列造星计划，赵主编对此非常重视。
胡苇时亲自开车前来迎接张一行一家子，她穿着一件长款呢子大衣，还戴了一顶女式港风帽。
她一下车就哈哈笑起来，她已经与张一行打过一次交道，不敢把他完全当小孩子看待，何况对方现在小有名气。
胡苇时与张一行握握手，“一行，这么快又见面了！”
张一行也伸出手，笑笑道：“胡主编好！”
又与张一行家人挨个握手打个招呼，胡苇时便带着张一行前往举行发布会的酒店，为他们一家人安排好住宿，又带着他们来到《萌芽》办公地点。
杂志社此时已经开始忙碌，大部分人都是为张一行新书发布会的事情做准备，听说张一行来了，顿时都探头探脑围观。
“真是张一行啊！”
“果然是个孩子！”
“比照片上好看！”
张一行笑着与众人一一打招呼，哥哥姐姐叫个不停，迎来一声声满足的答应声，听得前面的胡苇时嘴角微翘。
胡苇时领着张一行来到赵常天的办公室，赵常天早早就在办公室里等待，看到胡苇时领着一个孩子进来，他仔细打量一番，爽朗道：“张一行，百闻不如一见，终于见到本尊了！”
第四十八章 新书发布会遇韩涵
几人坐在办公室里，一起探讨发布会的整体流程。
赵常天一直在观察张一行，随着长达两个多小时的讨论，他的心情越来越轻松。
原本他还有一层隐忧，张一行的文字里有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成熟，更有一种隐藏在文字后面的淡然，所以他担心会不会存在代笔的可能。
只是胡苇时从罗城回来之后，对张一行赞不绝口，说他远远比报道中还要天才。
与张一行聊了很久之后，赵常天认可了胡苇时的话。
张一行本人更有才情，所思所想也比文字中表现的成熟睿智，就仿佛那副小小的身躯中住着一个老灵魂。
赵常天忍不住心中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盛名之下无虚士！
敲定了新书发布会的流程和细节之后，大家又一起吃了顿饭，胡苇时便送张一行与家人离开。
之后的两天里，一家人便开启了旅游模式，去东方明珠，去和平饭店。
在电视剧《上海滩》的取景地，张一行还找到一个照相馆，怂恿爸妈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取自《上海滩》里经典的雪中撑伞镜头：
张光宗身穿大衣，头戴沿帽，脖子上挂着白色围巾，为做冯程程打扮的李红玉撑起了伞。
张一行和妹妹在旁边笑哈哈的看，李红玉就羞红了脸，至于张光宗，神色苦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受刑。
两天后的元宵节，《夏木友人帐》新书发布会正式开始。
从早上九点到十一点，都是非常无聊的环节，欢迎致辞、新书介绍、作者演讲等，还好张一行早就与赵常天胡苇时等人沟通过，为此做好了充分准备，活动进行的十分顺利。
之后有一个新书签售环节，会场涌入不少读者，他们被引导着在书展区买书，然后排队等待张一行亲笔签名。
张光宗和李红玉领着张秀秀站在会场角落，看到这么多人买书又惊讶又骄傲。
“一个，两个，三个……”李红玉伸着手指数人头，数着数着，就把眼眶都给数红了。
“我看不到哥哥了！”张秀秀嚷嚷起来。
张光宗便弯腰把张秀秀架起来，一直架到脖子上，问道：“这下看到了吧！”
“嘻嘻，看到了看到了，哥哥正在写字哩！”
来到现场的读者粉丝多以女生为主，大多都是初中生高中生，也有少部分的小学生和成年人。
“张一行，我很喜欢你的书！”
“张一行，我喜欢书里的小白老师！”
“张一行，你好小哦，真可爱！”
“张一行，我也喜欢写作，希望也能成为作家！”
“张一行，今天是我生日，你能祝我生日快乐吗？”
“你好，一行同学，我家孩子很喜欢《夏目友人帐》！”
被人喜欢，是一件幸福快乐的事情！
张一行一本一本的签名，胡苇时亲自在旁边控场，外侧，则有媒体拍照录像。
“张一行，对吧，你不用签名，就帮我写一句话：彼可取而代也！”
耳边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张一行抬起头，看到一个留着长头发的少年。
呵！这家伙竟然来了！
张一行一眼便认出眼前这个打扮得像小混混的孩子，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韩涵。
想到他本来就是魔都人，也就不意外了。
只是这鼻孔朝天的样子好欠揍啊！
张一行笑笑，便依照他的要求，将那句话写在书上，然后把书递还给他。
并称赞道：“这话出自《史记·项羽本纪》，看来，你一定学习很好吧！”
韩涵顿时脸有点黑。
他瞪了张一行一眼，便拿着书匆匆离开了。
能够遇到韩涵，张一行觉得这趟发布会来得值了，接下来签字也不再觉得无趣了。
等到签售会结束，发布会也便进入结束致辞环节。
当日，《夏木友人帐》正式开售，首印五万册，被等候多时的图书经销商一抢而空，一些书商没有拿到货，气得当场爆粗口。
赵常天后悔莫及，紧急联系出版社，开启第一轮加印。
而此时，张一行已经和家人一起离开了魔都。
胡苇时后来通过电话告诉了张一行这个好消息。
电话里，能听得出她很兴奋，毕竟这个时候，图书能够像销售两三万册就已经算是很不错的成绩了。
半个月后，《夏木友人帐》首次加印的十万册再次销空，第二轮加印开启。
《夏木友人帐》销售的火爆，让《萌芽》也收获了更多关注，发行量爆发式增长。
借此机会，《萌芽》趁热打铁，联合全国多所高校，启动首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吸引了全国各地年轻作者的目光。
而魔都少年韩涵，也信心满满的向大赛递交了他的初赛作品。
从魔都回来时，张一行也顺道带回来三十多本自己的书。
作为首版，还是比较有纪念价值的。
第二天上学，张一行趁课间去了一趟办公室，给学校每一位老师都送上一本自己的签名书。
至于校长赵军义那边，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而回到教室后，张一行也送给了刘波一本，赵金麦看到后又直接抢去一本。
周末，张一行又去了岳山市一趟，给王主任、王维远、韩诗瑶各送去一本签名书。
“一行，你现在是越来越出名了！”王主任拿着《夏木友人帐》，一边翻看一边啧啧赞叹。
张一行出版小说，着实是引起一番不小的轰动的，主要还是因为他年龄才八岁。
诸多媒体以最年轻的小说作家为噱头，发布了很多相关新闻报道。
王主任收起手里的书，拍拍张一行脑袋，“既然来一趟，那就帮王姨一个忙，再做个专访吧，台长话里话外都念叨好几次了！”
“好！”张一行爽快答应。
等到离开电台回到家后，郑万龙又打来了电话，“一行，听你爸说你给别人送你写的书，怎么我没有？”
“啊？你还看书？你书架上的书没几本翻过的吧！”
“滚蛋，看不看是我的事儿，送不送是你的事儿，麻溜点儿送来！嘟~嘟~嘟~”
张一行挂掉电话，还没走几步，电话又响起。
周兴国在那边神秘兮兮道：“一行，你是不是有病？”
“嗯？？？”
“我发现一件事啊，今天你接受采访前，陈菲不是弯腰整理采访稿吗，你那会儿好像瞄了她背影一眼，你不会是喜欢二三十岁的吧！”
“滚！”
“哈哈哈，一行，你还是个孩子啊，不要这么早熟啊，你得喜欢八岁的啊！”
“周兴国，你大爷！”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怎么还急了！”
“嘟~嘟~嘟~”
“咦？怎么挂了？我就开个玩笑！”
第四十九章 李记炒鸡
今年刚开春，张家堂就有好几家开始盖新房，全都是按着张国栋家的二层平房样式来的。
张耀祖一家子也回来了，同样是为了盖房子的事情。
村里外出务工的男人也多了起来。
张勇家里开始养猪，在村南头砌墙垒了一个很大的猪圈，然后全村收猪崽儿，张一行家大母猪下的一窝小猪崽儿全都被买走了。
张明明家里有段时间总是飘出臭味，而且都是在晚上，为此掀起了几次骂战，后来一查，原来是开始干下乡收死鸡的生意，在家处理煮好后拿出去卖。
李红玉和郭老太太在家闲着没事，便去老二家里帮忙，做个饭、刮个砖，张光宗休班的时候也会去帮忙盖院墙。
自从郭老太太搬家后，老二媳妇刘英如今对老大家可以说是发乎内心的热情，盖房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要来这边喊人去吃饭，不去硬拉那种，张秀秀短短两个星期就啃了九个鸡头。
龙抬头这天，罗城县城南边一条街上，一家小饭馆正式开业。
小饭馆名叫李记炒鸡，店面并不大，但排面却不小。
罗城县的明星作家张一行就站在门口当门童，连惠城百货的二把手郑万象都亲自送来了一个花篮。
店门口，还立着一个人型广告牌，画面正是张一行的照片，照片中的他满脸含笑，做着“里面请”的手势。
李金阳对于张一行的这个提议是哭笑不得，可也知道这是外甥儿在通过自己的名气来帮着他招揽生意。
说起来，开这小饭馆也是因为外甥的一句无心之言。
李金阳本来也有这种心思，但开饭馆前期投入不小。
他原本的打算是养鸡场赚够了钱再开饭店，没好意思开口向姐姐妹妹家借钱，毕竟自己亏欠姐姐妹妹一家已经够多了。
李红玉听说他有这种想法，隔天便给他拿来了几万块钱，说先用着，把饭馆开起来，不够再说。
于是这个饭馆便开了起来。
虽然不大，但李金阳很满足，对自己的手艺也很有信心。
他年轻的时候浪荡瞎混，唯一在吃上十分认真，曾经因为嘴馋一个菜跑到人家后厨打工半年偷师。
随着鞭炮放完，郑万象便要离开。
张一行拉住他，又把舅舅叫过来，对郑万象道：“郑叔，以后我舅的生意多照应点。”
郑万象踢了张一行一脚，骂句臭小子，又对李金阳说：“真有事儿，就去惠城找我！”
李金阳连忙道谢，他以前混过，知道生意干到惠城这样家大业大的，上面肯定是通着关系的，就单凭外面那个花篮，就绝对能挡住很多小鬼儿。
开业仪式的举办，还是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这年头，很多开店的人都没有这种意识，选个日子就悄摸摸把店开了。
张一行的小姨李彩霞也专门赶了回来，只是全程没有搭理二哥李金阳。
对于年轻时候不学好甚至还坐过牢的二哥，李彩霞一直有怨恨，在她眼里，要不是二哥太让母亲操心，母亲也不会去世那么早。
这年头交通不便，因为嫁的远，她连母亲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可是所谓的远，也不过是嫁到了隔壁市而已。
车马慢的年代，不只有浪漫深情，也有离别遗憾。
李金阳知道自己理亏，也没有脸怪三妹，他进去那几年，三妹没少往家里贴钱。
李红玉拉着李彩霞在路边发传单。
和只会闷头发单子的姐姐不同，李彩霞一直在外面上班，明显更会来事儿。
她热情地向路人宣传小店菜品，还知道指指门口站着的张一行给小店做背书。
在张一行的眼里，家里所有的亲戚中，只有小姨、舅舅是真的亲，当然还有二叔，如果他也算亲戚的话。
记忆里放暑假的时候，他经常被小姨接到他们家去住，一住就是一个多月。
姨妈姨妈，不是每个亲戚称呼后面都能加一个“妈”字的。
今天饭馆的生意很不错，除了开业价格优惠外，张一行的明星效应也着实吸引了不少人来尝鲜。
真人张一行就站在假人广告牌对面，对进门的每一个人喊“欢迎光临”，拉着长音，怪声怪调儿。
很多人都反应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什么，连连感慨文曲星就是文曲星，连说话都和人不一样。
有这样夸人的吗？啥叫和人不一样？
……
三月十二日，植树节。
赵家村小学开展植树活动，要求每个学生都带一把劳动工具。
于是教室外面，就排满了铁锹、锄头。
学校从外面采购了很多小树苗，全是两米高左右的小白杨，还有一些银杏树。
对于植树节，学生们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都知道这个节日，陌生是因为还真没有人在植树节这天植过树。
所以在学生眼里这是一个新奇的活动。
胡老师先给大家讲了植树的步骤。
“先挖坑，再栽树苗，然后填土，最后浇水！”
完了！
当活动开始后，全校所有学生都呼啦一下涌出教室。
每个班级都分配到了不同的植树区域。
花坛、操场围墙内外全是叽叽喳喳的孩子。
孩子们大多都是帮家里干过农活儿的，小锄头用的贼溜儿，但用的最好的还是张一行。
作为同桌，张一行和赵金麦是一个植树组合。
赵金麦强烈要求严格按照老师给的四个步骤来，所以张一行在旁边挖坑，她则抱着一棵银杏树苗在旁边等，等挖坑步骤完成。
“同桌，你刨坑儿再刨深点儿！”
“同桌，你看有蝼蛄，这是害虫！”
“同桌同桌，等会，有个圆石头子儿，我玩抓石头子儿用。”
“同桌，你挖得不圆，你得挖圆圆的！”
在赵金麦的念念叨叨中，土坑总算挖得让她满意了，她这才把小银杏树栽进土坑。
把树苗扶正，赵金麦连忙道：“同桌，第二步完了，该第三步填土了！”
“知道了！”张一行哼了一声，便将土又推回树坑。
然后两人又去抬了一桶水，给小树苗喝了个饱。
这一天，校园内外栽满了小树，孩子们围着自己的小树哈哈笑。
赵金麦高兴地绕着小银杏树唱《小白杨》。
张一行看着孩子们笑，他也笑。
有件事情，现在只有他自己知道。
四年后，农村小学会迎来一次大并校，规模小生源少的小学全部合并到规模大的学校里。
那次并校后，赵家村小学会被并入到韩家集小学，原校址被人包下成为养鸡场。
生活总是这样，总有遗憾。
第五十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夏木友人帐》自元宵节上市以来，短短一个多月，累销已达三十万册。
虽然势头开始放缓，但即使目前的成绩，也已经稳居年度畅销书行列。
张一行坐实天才作家称号。
文艺界开始有人发声，大部分人对这部作品给与了很大的褒扬，称这部作品不仅仅是少年人的童话，也是成年人的心灵鸡汤，有种治愈人心的温暖力量。
但也有文学评论家提出批评，说这不过是个故事会而已，根本不配称为小说，更不是纯文学。
对此有媒体采访张一行，张一行只是回答一句：我才八岁，还是个孩子啊！
采访见报后，除了个别顽固的人，大部分提出批评的人选择闭嘴。
三月十六日，胡苇时再次来到罗城，这一次，是为了《夏木友人帐》签售会的事情。
按照胡苇时的估计，这本书到年底时达到一百万册的销量是没有问题的。
《萌芽》建议张一行举办全国巡回签售会，进一步刺激销量。
张一行听到这个建议后当时就表示反对，坚决不去，并在电话里说：我对钱没有兴趣。
当时电话那头的胡苇时，听到这句话后整个人都懵了。
于是就有了这趟罗城之行。
如今《夏木友人帐》已经给张一行带来了六十多万的版税收益。
如果按照胡苇时预估的一百万总销量计算，到年底，这本小说总共可以让他赚到两百多万。
这还只是今年，以后每年即使销量很小了，也会细水长流，小有进账。
而那个时候，自己应该也开始准备出版新的作品了。
所以对于《萌芽》建议的全国巡回签售，张一行并不感冒，无非是少卖点而已，少赚点就少赚点，现在这个成绩已经让他很满足了。
赚钱可以，拼命就没必要了！
前世已经拼过一次了！
他又不是杨三十二郎！
晚上放学，当张一行回到家的时候，便看到了不请自来的胡苇时。
当时胡苇时正在院子里逗弄小白，看到张一行回来了，她呵呵笑道：“一行小朋友，请你当我面再说一句对钱没有兴趣，我想看看什么是有钱人的嘴脸！”
张秀秀看到胡苇时，顿时眼睛一亮，去魔都的时候，胡苇时可是请他们一家吃过大餐的，她连忙跑过去打招呼，嘴里喊着：“姨姨好！”
“哎，秀秀真乖！”胡苇时一边摸摸张秀秀的脑袋一边嘻嘻笑着看了张一行一眼。
张一行知道她笑什么，笑辈分长了呗，张一行一般都喊她苇时姐的。
从包里掏出几样小零食，胡苇时递给张秀秀，张秀秀接过后，便屁颠儿屁颠儿去了屋里。
张一行叹口气，“胡主编，我是真对巡回签售没兴趣！”
“哟，以前合作的时候，都叫我苇时姐，现在不想合作了，就叫我胡主编。”
听到胡苇时打趣的话，张一行白她一眼。
胡苇时继续劝说道：“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就对巡回签售这么排斥，《夏木友人帐》可是你的第一部长篇作品，如今才三月份，只要你全国做一次全国巡签宣传，将销量提升到一百二十万册，甚至一百五十万册，年度第一畅销书绝对是稳稳到手的，到那时，你会成为神话的。”
张一行撇撇嘴，“枪打出头鸟，现在都已经有人骂我了，我没想过要当第一，更没想过要当神话。”
胡苇时一窒，气道：“张一行，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么年轻，怎么一点热血和冲劲儿都没有！既然有人骂你的作品不好，难道你不应该是拿出更好的成绩狠狠打他们的脸吗？”
“别人骂很正常啊！我又不是人民币，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
胡苇时再次一窒，这说法挺新鲜，可一个孩子说出这种话，还是让她觉得郁闷，即使她知道不能把张一行当孩子看待。
张一行挥挥手，错开话题道：“聊点儿别的吧，你们那个新概念作文大赛举办的怎么样？”
胡苇时叹口气，问道：“怎么，想参加比赛？”
“我才不参加，参加这玩意儿对现在的我来说弊大于利。”
胡苇时点点头，承认张一行说的有道理。
他如今已经算是很成功的作家了，如果以选手的身份参加比赛，除非稳拿一等奖，否则就会成为别人成名的垫脚石。
她只是有点惊讶张一行竟然连这一层都能想到，真不愧是媒体报道中的妖孽天才。
“咦？一行，要不你去客串一下评委？”胡苇时忽然突发奇想。
张一行愣住，指着自己道：“我？当评委？你在开玩笑吧！”
胡苇时却不觉得有什么，“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评委几十个，多你一个无所谓。”
其实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张一行现在作为全国最知名的少年作家，很有话题度。
之所以想让他去全国巡签，一方面是为了《夏木友人帐》的销量，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继续借机宣传《萌芽》，宣传新概念作文大赛，吸引更多的年轻作者参与到大赛中来。
而如果能把他拉到评委席中来，似乎也能达到一半的宣传目的。
张一行当然知道胡苇时想借他现在的名头去宣传一下新概念作文大赛，可他实在是不想拒绝这个机会。
因为大赛中有一匹千里马要跑出来了。
通过这次比赛，韩塞会展露头角，这可是初代流量，凭一个“喂”字引起微博疯狂的人。
张一行早就想过要牢牢绑定韩塞，这对他以后的发展很有帮助。
并且这件事本身也很有意思，这可是中学时代的偶像。
但张一行不会傻到去赛场上与韩塞争风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赢过韩塞。
如今的成功，靠的都是重生的优势，这点儿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但是一旦他成为评委呢？
想想啊，以后别人再谈到他与韩塞：
哦，韩塞啊，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第一名。
张一行，哦，没参加比赛，他是比赛的评委，给韩塞打分的。
高端的装逼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方式。
想到这里，又想到签售会时韩塞那副鼻孔朝天的模样，张一行觉得这个评委一定要当上。
“苇时姐，那我就当一回评委吧！”
“咦，又成苇时姐了！”胡苇时哭笑不得，摇摇头道：“初赛评委已经公布了，等复赛吧，复赛评委名单我回去给你加上，到时候如果有媒体问起来，你记得多帮助宣传一下。”
张一行笑笑，“没问题，绝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