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裂开 东城,洛府门前。 杨是非深呼吸一口气,有些紧张。 他放下肩头行囊,整理好还算干净的衣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很好,不丑、且干净。 他再从行囊里取出一叠红纸,再三确认了记录的地址无误。 在红纸隙间,依稀可见有‘婚书’二字。 杨是非抬头看着大院门外挂着的‘洛府’牌匾,心生感慨。 “没想到,我穿越后也有当赘婿的机会。” 他的心思不由得回到半年前。 当时自己还是个平平无奇的毕业生,愁着该找什么工作能养活自己,又该在哪定居,往后的日常开销又该如何规划,房租、水电、保险... 走出校园后,生活的压力仿佛准点打卡上班,一起到场。 可就在整理好心情,准备去早就联系好的公司第二轮面试之际—— 看手机没留神一脚踩空,摔进了坑里。 好消息是,这坑不深。 可能是挖路在修某些管道,里面还有维修人员半蹲着。就算一头栽进去,顶多就是摔个满嘴泥。 坏消息是,他就是在这时候穿越的。 杨是非还深刻记得,当时自己平衡失控,双手下意识护住手机和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坑里的维修小哥。 而小哥也恰好回过头来,一脸震惊地仰头看着他。 “卧槽!”“卧槽咧?!” 两人只相互匆忙打了个招呼,成了在现代社会的最后一声道别。 下一刻,他出现在陌生的田地上空,直挺挺得摔了下去。 摔了个鼻青脸肿外加各种扭伤挫伤,疼得哼哼唧唧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差点以为自己得交代在这里。 直到凑巧有农妇途径此地,好心将他扶回了家中。 杨是非当时头脑混乱,跟农妇一家确认了许久,才知道自己真的穿越了。 期间闹过不少误会和笑话,甚至因为自己身上的‘奇装异服’和各种‘疯言疯语’,差点被扭送官府,好说歹说才让对方勉强收留了自己。 经过一番波折,他才在偏僻山村内安心养起了伤。 这期间想过父母的事、也想过该如何回家,甚至也想过是不是自己磕到脑袋生了臆想,只要眼睛一闭一睁,就会满头纱布的出现在医院病房里。 老妈会像往常一样坐在旁边骂自己又走路看手机,然后咬牙切齿又有些心疼地指向旁边挂着的各种瓶瓶罐罐,说自己还得修养一段时间才能吃饭,之后想吃想喝什么,他们回家再去做,就算不插食管了也不能吃外卖。 而老爸则是沉默无言,刷刷手机,抬头看着自己,无奈摇头叹气。 可惜,他没有做梦。 杨是非躺在床上呆了两天,颓丧了三天。 他不能理解,其他穿越者是怎么做到狠心抛弃一切的。 但人是调节能力很强的生物。 在身上的伤有所好转后,他默默收拾好所有心情,忍痛下了床,走进农田试着帮忙,开始去适应这个世界的生活。 他不是孩子了,得学会接受。 世界变化很大,但自己也得继续走。 而现在手中这份略显老旧的婚书,则是这一个月来坚持帮忙务农的‘回报’。 “——牛大婶她们,是怎么勾搭上这种大户人家的?” 杨是非呆站在洛府门前久久未动,俊秀脸庞上满是复杂。 在牛家村养伤的这小半个月,他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门道。 虽有‘梁国’之称,但此国历史和印象中的各朝各代都截然不同,甚至有武者、江湖、神兵利器之类的存在,显然还沾了点武侠要素。 若是其他穿越人士,兴许能早早开始闯荡江湖混出个美名。 可惜,他一个半只脚迈向996的毕业生,不说能唱能跳吧,至少也是个半身不遂,跑个体测都能累得到处乱吐。 尤其是舞了舞牛大婶家里祖传的兵器——差点因此手腕骨折——他暂时放弃了享受江湖儿女情长的滋味。 况且,在养好身体后得先帮牛大婶一家多种地赚些银两,以此偿还救命之恩。 但不料恩情没还多少,倒是牛大婶某天突然将这一纸婚书塞了过来,满脸的笑嘻嘻。 “杨小子啊,我们家里没男丁,要不你替我们去赴约?” “这怎么能成!这洛家说的是要和你们牛家结亲,我这外人——” “嘿你别说,俺们是牛、你是杨,都是一家人!” “......” 虽然没想到牛大婶还会说冷笑话,但杨是非想了想,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他觉得这是个机会。 好歹是穿越了,哪怕没学到什么上乘神功纵横江湖,至少也得活用一番自己的现代知识,试着在江湖上闯荡几回。 至少,不能吃软饭。 农家饭也不行。 哪怕在江湖上没混出名头、甚至洛家也不承认这一纸婚书,他也能借此为跳板,在县城等地落脚找些文书记账之类的活计。 他想,自己学了那么多年屁用没有的数学,或许就要在这一刻发光发热...好歹高考分数不算低。 虽然自己基本忘了个干净,只记得加减乘除了。 但,只要能多赚点银两,养活好自己,也能多照顾牛大婶一家,让她们往后不用再去过风吹日晒的苦日子。 对,不吃软饭。 可如果江湖、商业、官场皆失利,甚至连工作都找不到... 咳,再说。 杨是非的行动能力一直不错。 所以在他定下决心后,立刻用上在村里到处做工帮农攒下的钱财,给自己办了两套‘新衣’。跟牛大婶一家告别后,坐着顺风马车,赶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了东城,站在了此地。 叩叩叩—— 杨是非斟酌许久,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洛府的大门。 他一个母胎单身,别说谈女朋友了,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一次。 如今要拿着别人家的婚书冒名顶替,独自一人大老远跑来登门当‘赘婿’,确实很尴尬。 但想想自己无权无势,更没钱没房... 忍了。 眼下只能不断温习当地的口语说辞、默念着早已准备好的腹稿,想尽可能先给洛府的人留下个好印象。 虽然他还未见过那位洛家大小姐,不知对方性情如何,但既然承牛大婶好意接了婚书,在明面上是得先好好表现。 “晚辈杨是非,应婚书前来拜访。不知...嗯?” 杨是非敲门的动作一顿,看着‘嘎吱’一声缓缓敞开的院门,愣了愣。 门没关。 杨是非一脸古怪,仰头看了眼天色。 阴云渐笼、月色难明。他今日是赶着点才堪堪到了东城,没来得及吃个晚饭就赶来拜会。 这世道不少飞贼都学了武,听说都能飞檐走壁,修为高深者碎金裂石都不在话下,区区一道墙的确和装饰无异,但好歹也算是个门面。晚上八九点别说给院门上锁、连门捎都没带上,这洛家的下人是不是有点玩忽职守? 算了,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杨是非硬着头皮推开大门,往洛府里头瞧了瞧。 月光稀疏,隐约能看见花园锦簇、假山水泊,俨然是一派大户人家的门面大院,兴许是王公贵族也说不定。 与他路上打听来的情报不谋而合。 这洛府似是京城的大户人家、地位颇高。 而洛大小姐便是‘离家出走’的黄花闺女,在东城擅自定了居。 最初,不少街坊还以为这户大小姐很快就会被抓回去,但没想到一住就是两三年,期间平平安安的没起过丝毫风波,不时还能遇见洛府侍女在外采购,似在此长居久住,东城里的百姓对此也就慢慢淡忘了。 倒是那洛府大小姐鲜少外出,见过对方长相的人极少。只听街坊流言,是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人呢?” 杨是非往院子里探了探头,隐约在后院方向看见一点灯火,前院并没有人影。 难道真忘了锁门? 他站在原地清了清嗓子,提高嗓门再喊了一声。 “......” 洛府后院依旧没有回应。 杨是非紧了紧衣襟,只觉得有点微冷。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偌大庭院,心中无奈,准备先去找一家旅店住上一晚,等明日一早再来重新拜见。 毕竟只是接了婚书,又不是真结婚了。不打招呼擅闯院宅,哪怕是上门来结亲的,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杨是非将沉重的院门缓缓拉回,准备转身离开。 但在这时,一只纤白似玉的小手从院门内探出,竖在了两扇大门之间。 杨是非被吓了一跳,连忙抵门停住,差点将对方的手给夹了。 “姑娘?” 他将大门重新推开,瞧见一位少女俏生生站在门后。 此女身穿青瓷长裙、皓白衬衣,身段更是娇小玲珑,束腰缎带上一串银铃随风轻响,如同风吟。稚嫩如白玉般的俏脸却是清冷无波,唯有一双灵动美眸忽扇轻眨,似乎有些调皮。 看着年纪,大概十四五岁? 只是个子颇矮,还不到自己的胸口处。 杨是非暗想这或许就是洛家的侍女,定了定神,迅速道明来意。 “是你啊。”少女微微颔首,嗓音脆美如歌。 这让杨是非松了口气,没出误会。 “既然天色已暗,在下待明日再——” “不进来?” 少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侧过身,笑吟吟地指了指内院:“她们,都在里面。” 杨是非怔了怔:“会不会打搅了府上诸位?” “不晚。”少女微笑道:“正巧。“ “...也好。” 杨是非想了想,将行囊重新背起:“我先去拜见一下洛大小姐。” 少女只是轻笑一声,推开院门让开了位置。 杨是非走进院子,正想再多问问,却见她指着内院:“直接过去。” “行。” 得洛府侍女同意,杨是非也没扭捏,跟上对方脚步沿庭院小径一路走去。 “......” 两人一路无言,安静得针落可闻。 杨是非看着侍女在前摇曳行进的纤细背影,心中暗暗感慨。 不知对方是否习武,这走起路来,还真是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待绕过几条弯弯绕绕的石子小路后,他很快来到了灯火摇曳的闺房门前。 眼见四下并无人影,其他房间也没有灯火,料想那洛大小姐应该就在此屋。 杨是非看向驻足停步的少女,指着房门。“姑娘,可否引荐?” “她知道你会来。” 少女笑得有些令人不安:“开门就好。” 杨是非皱了皱眉,察觉到些许古怪。 不知是这位侍女小妹妹美得太过匪夷所思、还是对方的言辞和态度颇为微妙。 可傻站在女子闺房门前也不是个事,他沉默片刻,踏上门前石阶,正要将房门叩响。 但透过门缝,隐约看见屋内有一道倩影正背对着房门,在忽明忽暗的灯火映照下极显得妖娆妩媚。乌黑长发及腰轻荡,却依旧遮掩不住那傲人曲线。 两位窈窕侍女正站在两旁,似乎在为其梳理长发。 杨是非手一顿,有些尴尬。 不是说好了要见自己,怎么看起来还在梳妆打扮? 他从未谈过恋爱、更没摸清这个时代的名门女子有何癖好或忌讳,只知个大概的习俗礼节,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提醒屋内的女子。 正犹豫着是否要等对方打扮完了再开口,却见屋内两位侍女梳理头发的动作变得越来越...奇怪。 杨是非眉头微抖,心中莫名,下意识眯起眼睛想先看个清楚。 就见两位侍女渐渐用力用十指攥住了那位女子的长发,朝着两边缓缓扯开。 “!” 杨是非呆了呆,差点以为是遇见了侍女欺负落魄大小姐的戏码...就是所谓的扯头发? 这洛府什么情况? 但还来不及咂舌感叹,他就看到了更为惊心动魄的一幕。 被扯住头发的女子竟一声不吭、仿佛完全不知痛楚般安静端坐着。而随着侍女逐渐扯动,如瀑长发几乎被分割成左右两半,而此女的头顶竟像是被分离开的齿轮,显露出原本咬合在一起的锯齿状裂痕,如瓜果开瓢、更像是一朵娇颜花朵般徐徐绽放开来。 “......” 杨是非满脸僵硬,后退一步,心跳极快。 什么瓜果花朵,这分明是整个脑袋被扯开花了! 第二章 好女人 妖怪?鬼魂?幻觉? 杨是非一脸错愕。 这世界除去武侠要素之外,真有某些超自然力量存在,恰好让自己撞上了?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刚才带自己一路走来的洛府侍女,竟已不见踪影。 “......” 昏暗庭院寂静无声、唯有丝丝晚风拂过。 杨是非背后顿时渗出大片冷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真是鬼?! 特意将自己带过来,是想让屋里的女鬼将自己吃抹干净... 妈的,仙人跳! 杨是非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不断后退。 要让自己跟几头女鬼单打独斗,好歹先给几个金手指再说吧! 我的叮呢?!叮一下啊! 杨是非脸色发白,慢慢靠近来时的退路,想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安静离开这座‘鬼院’。 他现在不敢扭头跑路,生怕刚回头,背后会突然窜出恐怖至极的厉鬼,抓着自己强行拖回屋里。所以比起惊慌失措的大吼大叫,或许老老实实地退开更稳妥些,哪怕...只是心理安慰。 嘎吱。 虚掩的房门被倏然打开。 看着出现的陌生侍女,杨是非身形骤顿,差点被吓得扭头狂奔。 谁去鬼屋不犯怵啊! “......” 双方一时对峙无言。 站在门前的年轻侍女盯着杨是非,微微皱眉。 而杨是非更是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生怕对方嗖得一声飞扑过来,抱着自己一顿乱啃。 哪怕对方长着一张似乎颇为秀美俏丽的脸蛋。 可下一秒要是裂开一张血盆大口,谁特么还看脸! “你是,牛家后人?” 年轻侍女突然开口,语气冰冷。 杨是非浑身紧绷,时刻准备着闪躲逃命。 沉默半晌才憋出声:“不是。” “算了,是不是都无所谓。” 侍女无奈叹气,回过头对着屋内道:“小姐,这男人拿着您当初的婚书。” 说完不久,就见一道倩影在烛火映照下徐徐走出。 杨是非强定心神,逼迫自己不要露怯。凝神看向走出屋的黑发女子。 对方穿着一袭颇为华美金贵的绣纹襦裙,裹束着婀娜身段,长裙摇曳,仪态端庄典雅。 墨发随风轻舞,清丽柔美的玉颜在月下仿佛生辉,唇艳眸冷,似乎一眼便可看穿人心。 杨是非没心思去欣赏对方的花容月貌,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头顶。 没有利齿状的撕扯裂痕。 这是...特意伪装回了正常人的模样? “公子。” 黑发少女蓦然开口,神色淡漠:“你是受牛家所托,前来赴约?” 杨是非连忙回神,故作平静拱了拱手:“在下失忆飘泊在外,得牛家善意收留。牛婶见我尚未婚配,便将婚书转交与我。在下心中好奇便启程前来一见。但此番登门...的确冒昧,还望海涵。” 他心跳愈快,又道:“在下深知此行鲁莽,这本该是洛家与牛家的结亲之事,与我这外人毫无关系,但实在拗不过牛婶热情介绍...洛小姐若觉不快,我会将此婚书转交回牛家村,不再叨扰。” 杨是非说得满头大汗。 差点忘词! 至于现在,别说这两个女人美得多像天仙,他只想赶快远离这个鬼地方。 等逃回牛家村,还得提醒牛大婶一家,可千万别再来找洛家。 “不必。” 但出乎意料的是,黑发少女却摆了摆手。 “既然牛家将此婚书交予你,证明公子品行值得信赖。况且,我本人也有选择的权利。” 她瞥了眼遗落在地的行囊,朝旁摊手示意:“公子舟车劳顿,不如在此住上一晚。等明日一早,我们再坐下好好聊一聊?” “啊,我这男人住在姑娘家中...” 嘭!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杨是非肩膀一震,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很快反应过来,那是洛府大门关上的声音...连门捎都卡上了! “看来是我家侍女偷了懒,忘了关门。” 黑发少女收回目光,清冷道:“公子,意下如何?” 这特么真是女鬼! 杨是非眼角余光扫过院边,一脸僵硬地笑了笑:“那就承蒙姑娘好意了。” 草,这洛府的围墙好像快有三米高,自己翻墙翻不出去。 他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没健身锻炼。 “公子,请随我来吧。” 冷淡侍女开了口,转头带路。 杨是非纠结半晌,见这些女鬼暂且没有害人之心,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而黑发少女只是默默站在闺房门口,目光深幽如渊。 但在其后脑处,撕裂开的皮肉还在缓缓合拢,直至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痕迹。 ... 翌日清晨。 杨是非抹了把脸,挂着黑眼圈翻身坐起。 他一夜未睡,生怕半夜会有鬼敲门,时刻都做好了装死和逃命的准备。 但一晚上安安静静,别说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异象了,连一点风声动静都没有。 自己就像跟空气斗智斗勇了一整晚,有点懵。 “不对啊。” 自己虽然在床上养伤躺了半个月,但眼睛没花,不至于看得那么抽象吧? 当时那头皮绽放如花的场面,现在还记得清楚。 杨是非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上,往外面偷看了两眼,心中止不住的犯嘀咕。 这女鬼难道还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但,又有什么意义? 如果对方真是女鬼,刚见面就能让自己没了命,又何必磨磨蹭蹭到天亮。 哪怕有什么恶趣味,想将自己吓得死去活来再动手...那好歹得进屋来吓一吓吧? 还是说,女鬼没什么战斗力? 杨是非一头雾水之际,窗缝间突然浮现一张清冷面庞。 “公子。” 杨是非心头一惊,连退两步。 但他很快回神,意识到洛家小姐正站在窗户外面。 “是我。” 窗外传来少女清脆淡然的嗓音:“公子既然已醒,不妨先到大堂坐一坐?” 杨是非咬咬牙,回了一声‘好’。 或许是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整晚的缘故,他如今倒是壮起了几分胆气。 落在女鬼手里反正横竖都会死,不如死个明白。说不定自己讲讲好话,还能有机会逃出生天。 ... 少顷后,大堂内。 杨是非有些紧张地端身正坐,默默盯着对面的黑发少女。 不同于昨晚朦胧不清的见面,现在倒是更能看清对方的柔美玉颜。的确如牛婶所说,乃是真正的绝色佳丽。 但他现在不敢胡思乱想,瞥了瞥四周,偌大庭院内并没有任何人影,昨晚的侍女也不知去了何处,只有桌上的两杯温茶。 刚才双方入座后,便聊了些他前段时日在牛家村的经历。 而这女人倾听的反应看起来也毫无破绽,似乎当真只是深闺小姐。 “我听牛婶说,姑娘是京城来的大户人家,但院内下人好像...不多?” “我平日更喜清静。” 洛家小姐端茶轻抿一口:“人多吵闹。” 杨是非迟疑道:“姑娘对这场婚事又如何看待?” “公子应该知晓所谓大户人家的规矩。” 洛家小姐抬眸望来,美眸无波无澜。“我年及十八还未出嫁,娘家催促许久。但我不愿与娘家推荐的豪门子弟结亲。” “...姑娘的意思,是想找个挡箭牌?” 杨是非脸色微妙:“假成亲,骗过你的娘家人?” 一个女鬼,还会担心家里人催婚,真的假的? “假成亲...倒也不必。” 洛家小姐摇了摇头:“若找不到合适的,我直接远走他乡便可,同样是一身清静。但若真能对上眼缘、甚至两情相悦,定下婚事也挺好的,更无需与娘家闹得太僵。” 杨是非一脸懵。 合着对方是真想借机找个好郎君? “姑娘这两年,可有收获?” “并无人选。” “呃...姑娘往后是想在东城长久定居?” “是的。” 洛家小姐语气平淡道:“我挺喜欢东城的风土人情。而且成亲后也无需让郎君与我娘家人打交道,毕竟京城圈子太乱,东城能轻松些。不过将来的郎君若喜欢其他地方,我也可搬家同行。” 杨是非暗暗吸气,心里难免有些感叹。 没想到此世的女鬼都那么善解人意,还能为入赘的男方着想。 “但如果男方就想着结交权贵的话...” “我不会与这种男人成亲。” 洛家小姐眼睫微抬:“这与豪门子弟有何不同。” 杨是非失笑一声:“说的也对。” 他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好奇试探道:“姑娘若能相中好郎君,可要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能一同携手到白头,自然最好。” 洛家小姐微抿粉唇:“但我在东城有布庄和酒楼的生意,平时可能不太清闲,得让男方多多担待。但男方若是不喜,我也能再想想其他办法折中,总归让家庭和睦最为重要。” 杨是非:“......” 这女鬼还是个心善小富婆。 “咳,我问了姑娘不少,倒不知姑娘对男方又有何要求?” “要求再多,不如眼见为实。” 洛家小姐螓首微微一歪:“当然,前提是得能入眼。” 似乎说了个小小的冷笑话。 “姑娘说得对,哪怕吹的天花乱坠,一过日子就原形毕露成了禽兽,此事也不罕有。” 杨是非心思一转,故意问道:“不知在下可否入姑娘的眼?” 他是有自知之明的。 在这个有武者的时代,自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甚至还没张文凭,文武都不沾边。 别说有没有落脚的房子、得体的工作,甚至兜里都没有几两银子,可谓真正的一穷二白。 这条件放在现代社会,怕是相亲到四十岁都不会有女人要。而放在古代,大概也是随便找一户凑活凑活过的类型,哪会被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富婆看上。 如果被顺势婉拒,自己也能抽身—— “倒还算不错。” 洛家小姐蓦然出声,一脸淡然:“公子若不嫌弃,可以先住下。” 杨是非呆了呆。 弯弯绕绕一圈,怎么还是被留下了? 自己一没权二没财,也没表露过有何远大追求,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这张脸? 他心思急转,思考着该如何委婉推辞,可想着想着,突然一愣。 等等,不对啊。 杨是非又盯着坐在对面的绝美少女,一阵出神。 自己的思想,好像走入了误区。 这女鬼似乎并没有害人的念头,真要害人,何须编纂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借口,昨晚就能把自己一口给吸成人干。 哪怕真是什么厉鬼,但不仅有着一张天仙似的美人脸蛋、手里还捏着房产,是真正的美富婆,甚至话里话外处处能为男方着想,说话温声细语,看起来也没任性脾气... 哪点不好? 杨是非心跳略微加快。 “我冒昧一问...将来若要成婚,不知姑娘要收多少彩礼?” “?” 洛家小姐一歪头:“没必要,我有钱。” 杨是非瞪大了双眼,猛地握紧袖中双拳。 还逃什么,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 第三章 寒气 杨是非本不想吃软饭的。 在最初的设想中,哪怕洛家小姐当真能看上自己,双方顺理成章应了婚约,自己也不能自甘堕落。往后更得找一份得体工作、又或是习得上乘武功,总而言之就是能自食其力,无需依赖女方的接济。 但,事与愿违。 “......” 杨是非手握一串沉甸甸的门锁钥匙,看着面前规模不小的清幽宅院,一时如坠梦中。 自己刚来东城过了一晚上,就动了动嘴皮子,转眼间便收获了一座宅子。 就是眼前这座。 “公子,你在听我的话么?” 清冷女声让杨是非陡然回神,哂笑着跟上在前面带路的侍女:“抱歉,我没想到洛姑娘真的会将这座宅子交给我,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 半个时辰前,他和洛小姐又聊了不少话题。 虽然聊得零零散散,但双方之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最后洛小姐很是平淡的收下了婚书,同意了这桩婚事。 而这栋宅邸,便是寄存过来的‘彩礼’。 “这只是暂住。” 俏丽侍女侧首望来,脸色淡漠:“小姐虽然收下了你的婚书,但还有半年的考察期。在此之前,自然不会与你同住一起,这座宅院也只是交由你落脚生活。” 杨是非收拾好心情,笑了笑:“我明白。” 那位洛大小姐能让自己在此住下,想来是第一次见面的眼缘不错,仅此而已。 话句话说,是这场‘相亲’过了第一步。 俏丽侍女看了他一眼,继续在前带路参观,同时开口介绍。 杨是非安静跟随在后,认真听了一路,也算明白了那位洛大小姐的用意。 这栋宅子曾是牛家的宅院,但因前两年家道中落,方才无奈变卖。牛大婶一家走投无路之下,才会举家搬回牛家村,重新过起耕田日子。 而洛小姐又不喜热闹,索性多花了点银两将这栋宅子买下,便一直空着闲置至今。如今让自己暂时住在此地,也算是回应婚书之约。 “我明日会带来被褥和几套衣物,还有往后的一日三餐,会定时送来。” 俏丽侍女在大堂间倏然驻足,绣纹裙摆摇曳,拢发回眸:“公子可有何忌口?” “在下没什么忌口,多谢姑娘关照了。” 杨是非笑着拱了拱手:“还未问过姑娘的名字。” “叫我檀香便可。” 俏丽侍女平静叮嘱:“我家小姐名为洛仙儿,公子莫要忘记。” 杨是非了然点头。 这名字虽然略俗,但的确很符合那位大小姐。尤其是将大豪斯钥匙递过来的时候,可谓真正的‘仙气飘飘’,周围都好像闪起了光辉。 “对了。” 他一拍额头赶走杂念,连忙道:“不知另外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两位?” 但檀香的反应,却有些古怪。 她微微蹙起秀眉,迟疑道:“洛府只有两位侍女,另外一位名为茉莉。不知公子说的‘两位’是什么意思?” 杨是非愣了愣。 ——不对劲。 对方脸上的疑惑申请,不像伪装,况且也没必要在这点上和自己抠字眼。 杨是非略作回忆,背后莫名泛起丝丝寒意,刚刚得到宅院的火热瞬间消退。 “檀香姑娘,洛府之中...当真只有两位侍女?” “公子莫不是在消遣我?” 檀香冷眼微眯,似乎有些不快。 但杨是非很快一脸凝重道:“昨晚,我是由一位年轻侍女带进洛府的,难道那位姑娘便唤作‘茉莉’?” “......” 檀香渐渐睁大双眸。 不是的。 茉莉昨晚与自己一样都在小姐的寝居,从未离开。 原以为眼前这男子不知礼数,深夜擅闯洛府,原来昨晚是... “姑娘?”杨是非试探问道:“似乎有什么意外?” 檀香脸色平静了下来:“公子无需在意,你在此安稳生活便可。” 刚说完,便迈着急促脚步离开了院子。 杨是非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疑惑,同样也有点发寒。 这洛府的情况,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诡异。 如果洛小姐和她的两位侍女是鬼,那昨晚带自己入府的另一位侍女到底是人是鬼,和她们又是不是一伙的? “鬼魂之间,还会相互下绊子?” 杨是非拿捏不定局面下的暗流涌动,只得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发生过。 他一个普通人,现在没任何底气插手。好奇再多,就是自找麻烦。 “...算了。” 杨是非拍了拍有点发僵的脸,准备收拾好带来的行李,再出门到镇子各处瞧一瞧。 虽说软饭香的匪夷所思,但他不可能真的混吃等死,全靠女人活一辈子。更何况两人是否能成,八字都还没一撇,更得自立自强才行。 所以,先去镇上找个能养活自己的生计,很重要。 至于什么习武练功闯荡江湖,暂且得先放一边。 他刚才特意向洛小姐打探过,得知洛家并非武道世家,想靠‘赘婿’这个身份来获得秘籍翻身出道,终究不太可能。 除非自己能找到一家武道宗门,拜入其中。要不然,就算手里真的有一本神功秘籍,说不定练到走火入魔都毫不自知。 杨是非无奈叹息,回屋收拾了一下自己睡觉的床铺。 携美仗剑走天涯,这种生活哪个年轻人没有畅想过。可如今当真来到了武者遍地走的世界,空空荡荡的裤兜就如同现实的一记重锤,夯砸在脑门上,仿佛在告诉自己—— 舞什么剑、耍什么刀,还是回头多看看小富婆吧。 ... 夕阳西下,黄昏晦暗。 在东城逛了大半天,杨是非若有所思地回了家。 自穿越后,他几乎都待在偏僻的牛家村内生活,对于这个时代的了解还太过浅薄。 如今亲眼一见,总算明白了牛大婶她们口中所说的‘武道盛世’。 一路上武者打扮的男女身影几乎随处可见,甚至还恰好撞上一场突如其来的争斗。虽然只是远远一瞧,但那刀光剑影的场面,简直就是想象中江湖的模样。 “虽然有官府存在,但对于持兵械斗却并没有严加管束。” 杨是非想到当时一批官兵匆匆赶来,也只是简单羁押了事。 而周围的百姓们也一副屡见不鲜的反应,武者相斗,甚至还成了他们口中津津乐道的谈资。 “梁国的皇室,对于武者还挺推崇。” 杨是非随手将购置的日常用品都放到一旁,暗自沉思。 武者在梁国的地位,不低。 如果能成为武者,不说仗剑江湖,哪怕在官府里都能有一番作为。 可东城周边几乎所有宗门招收徒弟都限定十五岁之下,包括官府衙门也是如此,他根本没戏。街头巷尾也没有能用银两买得到的练武功法,除非有贵人提携,不然就彻底断了路子。 “看来,只能先在黄鹤楼找一份算账工作...西边的小客栈也不错,生意挺好的,兴许能试试。” 无论将来走文走武,杨是非都准备先将工作稳定下来,再去考虑将来。 毕竟练武要大量肉食补充体能、学文要笔墨纸砚,这可都是钱。而自己仅剩的一点钱财,今日算是彻底用完,分文不剩。 只是转念一想,他又有点哭笑不得。 穿越前后,自己都在为工作而头疼,简直天生工作命。 “——呵。” 突然响起的嗤笑声,让杨是非心头一惊。 他连忙回头看向屋外,就见昨晚的神秘侍女赫然斜靠在门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一时间,杨是非心头再升不安。 这女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是什么人?” 他绷紧脸庞,低沉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神秘侍女只是翘起唇角,俏美脸蛋上浮现捉摸不透的笑意,一甩及肩秀发,转身便要离开。 杨是非心思急转,很快咬紧牙关。 这女人身份与意图都不明晰,若不早点弄清楚其底细,自己在这里绝对没法过安生日子。 现在若放任其离去,只怕是给自己留隐患。 “慢着!” 他当即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对方的纤细手臂:“昨晚你究竟——” 话音未落,一股寒意骤然从掌心传来。 杨是非瞪大了双眼,如同触电般猛地抽身后退,疯狂甩手。 可在眨眼间,掌中寒意竟如跗骨之俎般钻入掌心,迅速渗进血肉筋骨,甚至还顺着手臂不断往上涌动! “卧槽,这什么鬼东西!” 杨是非顿时疼得面目扭曲,只觉难以想象的酸疼从右臂涌现,如有万千蚁噬,差点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他差点以为自己是被女鬼给害死了,但酸疼来得突然、退去也快。喘息片刻后,只剩下了满身的冷汗,仿佛刚才经受的酸疼都只是幻觉。 杨是非喘着粗气,惊魂未定般甩了甩头,又连忙定神凝目,就见原本要转身离开的神秘侍女,如今正背着双手站在面前,颇为好奇地盯着自己,双方面庞离得颇为相近。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杨是非按着手臂后退了一步,眼神更是忌惮。 他并不清楚此世女鬼有何诡异本领,是精神冲击、幻术,还是下蛊? 思绪混乱之际,他却隐约发现,刚才那股带来无边酸疼的寒气已经扩散到了全身,反而带来了莫名的充实感,浑身疲惫一扫而空,整个人的精神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充沛。 杨是非心中愈发错愕。 “我,什么都没做。” 神秘侍女歪了歪头,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是你,‘咬’了我一口。” 第四章 树上有人 杨是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下意识握了握右手,感受着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力气,一脸疑惑地看向对方。 自己体内这股寒意,果然与这女人有关? “让我瞧瞧。” 神秘侍女蓦然抓住了杨是非的手臂,动作极快。 “......” 杨是非一动不动,背后隐隐有冷汗未干。 本想下意识挣扎,但转念一想还是按捺不动。 他现在同样一头雾水,只能等对方给出一个答案。 “嗯?”但神秘侍女又歪了歪头,小嘴微嘟:“没有?” 嘀咕着,顺势握上了杨是非的右手,一起来回甩了甩,瞧着更像是小女孩在撒娇。 “还是没有?” “这...什么意思?” 杨是非有点被对方的举动搞蒙了。 神秘侍女很快仰头望来:“不再咬我一口嘛?挺舒服的。” 杨是非尽量抛开对方容易误会的说辞,迟疑道:“你说的是...我吸收的那股寒气?” “差不多。” 神秘侍女又来回瞧了瞧,似乎放弃了追根究底的兴致,撇了撇小嘴。 “算了,搞不懂。” 说罢,她松了手转身就要离开。 杨是非看得一愣,心说这女孩是不是太过随性。 这样想着,他还是连忙将对方拉住:“等等,你到底是不是洛府的人?” 神秘侍女回头眨眨眼。 杨是非暗想对方很在乎‘咬’这个问题,很快一脸郑重道:“如果你能坐下来和我说说话,之后我再‘咬’你一口,怎么样?” “......” 神秘侍女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嘴角微微扬起。 再配上她这张青涩俏丽的可爱脸蛋,倒是颇为明艳动人。 而看着对方满脸的天真纯洁,杨是非心底反而泛起一丝罪恶感,就像在哄骗无知小姑娘似的。 ... 半晌后,宅邸后院。 杨是非端着两碗面来到了后院。 经过打扫,厨房已能使用。他虽然没什么厨艺,但是下碗面还是轻松。 “吃吧。” 而神秘侍女则坐在了对面,毫不客气地动筷吃了起来,似乎对‘食物’并不忌讳。 杨是非默默观察了两眼,心情复杂。 煮面期间,他趁势问了对方不少问题。 如自己所料,此女并非洛府侍女,这身打扮只是因为看着漂亮,又觉得‘侍女’这个身份颇为有趣,所以才会穿上。 对方并非女鬼,但也非常人,可具体是什么并未透露,追问也没做回答。 虽然外表瞧着天真无邪,但至少还有着防备心。 只是静下心相处后,杨是非愈发意识到,这小姑娘当真长得水灵又可爱,实在让人提不起恶感。对上那双明亮俏皮的大眼睛,也很难想象她是什么妖魔鬼怪。 但—— “你昨晚为何要骗我入洛府。” 杨是非搅动着碗里的面条,试探道:“是因为你和她们有过节?” 小姑娘抬起眼眸,咬断面条后嘟着嘴道:“好玩。” “啊?” 杨是非听得一怔。 等反应过来,他才嘴角抽动两下。 仅仅是因为好玩,就将自己推入洛府这阴森魔窟? 呃不对,洛小姐人还挺好,软饭香香的。 “那女人,不坏。” 小姑娘滋溜溜地吃着面,说话也是含糊不清:“成亲,有趣。傻站在外面,没意思。” 杨是非若有所思。 “还不知你怎么称呼——” 话音未落,杨是非看着对方重新放回桌的面碗,顿时眼睛一凸。 这就吃完了? 小姑娘抹了抹嘴,大大方方地将手伸过来。 “来,咬。” 杨是非傻眼片刻,也只能硬着头皮握了上去。 他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重现刚才的‘咬’,琢磨半天,也只能在心底不断默念着咬她、咬她... 蓦然间,一股酸疼寒意再度浮现! 杨是非额头青筋凸起,绷紧颤抖的身体,差点没把一旁没吃完的面汤震翻。 直到无法承受,他才颤巍巍地抽回右手,撑在石桌上急喘粗气,任由寒意流遍全身。 小姑娘盯着手心片刻,投来略带好奇的目光。 见杨是非抬头望来,她抿唇甜甜一笑:“不错,好舒服。” “既然咬完了,你再说说你叫什么——” “我走了。” “啊?” 眼见对方当真又要起身离开,杨是非差点绷不住脸上的严肃表情,连忙道:“你要去哪?” 小姑娘抬指轻点着下唇:“城里城外,随便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是非心思一动:“你...是没地方住吗?” 小姑娘有些不明所以,略显呆萌地‘嗯?’了一声。 杨是非深吸一口气,冷静道:“这宅子冷冷清清,只有我一人居住。你若是没地方可去,不如就在我这里落脚如何。” 在牛家村生活了一段时日,也不是没和牛大婶她们握过手,可唯独只有眼前的小姑娘能让自己感受到寒意,甚至以此来增进体魄。 虽然这小姑娘满身谜团,但自己体内若有若无的寒意皆来自于对方,哪怕还搞不清楚自身变化,至少也得让这个‘金手指’留下才行。 “不行。” 但小姑娘却摇了摇头:“我没钱。” “你只管住下。” 杨是非露出了和善笑容:“如果你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和隔壁洛府一样,来我这里当侍女。往后不说有多少工钱,但起码能让你吃住不愁。” 小姑娘转头看向洛府方向,又仰头沉思了一阵。 旋即,她抿起一抹淡淡笑容:“可以。” 杨是非暗暗握拳,心中有些惊喜。 但没等他高兴片刻,小姑娘又笑吟吟地摆了摆手:“有空,再来。” “啊?” 杨是非只愣了一瞬,眼前的小姑娘就如幻觉般消散不见。 这极为诡异的一幕让他好一阵震惊,连忙环顾四周,这才确信对方真的跑没了影。 “草,这就跑了?” 杨是非看着桌上空空的面碗,既是震惊于对方的诡异手段,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感觉自己像被白嫖了一顿...不对,自己倒是得到了两股寒气。 他连忙收心,仔细检查起自己的身体,甚至试着在院子里来回蹦跳半天,捡起墙角的陈年老砖头又捏又敲。 “...我该不会无意中学了什么吸星大法吧?” 片刻后,杨是非看着砖头上留下的几道指印,脸色古怪。 这算是内力吗? 他琢磨半晌,想按照各种小说里描述的,用意念去催动寒气。 但咬牙哼哼半天,那些寒气也没一点动静,反倒是手里的砖被捏出不少裂纹。 “应该是没有找到合适的窍门,又或者...需要一本功法才行?” 杨是非放下砖,一脸沉思地站起身。 但他同样有点疑惑,如果自己吸收了那个小姑娘的功力,对方又为何会笑脸盈盈的,不该是气急败坏地向自己兴师问罪吗? “是因为她的功法特殊,还是单纯的性格异于常人?” 杨是非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先按耐下兴奋情绪。 那个神秘少女的事等对方回来了再说,今晚先试试体内这股寒意,究竟还有何其他妙用。 ... 月星闪烁,淡云轻荡。 自踏入东城后的第三个夜晚,杨是非并未入睡。 清冷月光下,他独自一人坐在后院台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隔壁的洛大小姐并未见他,晚饭也是定时命人送到。 不过,这样反而轻松许多。 杨是非拍了拍自己的双腿,脸上难掩喜色。 “体力恢复的...很快。” 自从得到这股寒意,自己就好像有了使不完的力气。哪怕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他也只感觉到微微有些气喘,全身上下随寒意流转立刻就没了疲惫,实在神奇。 而且,无论是视力、听觉都比之前敏锐许多,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了一样。 “这样一来,或许就能弥补我年纪太大的缺憾?” 杨是非又起身拿扫帚比划了两下,意犹未尽般咂了咂舌。 可惜,自己完全不知该往什么方向修炼。 哪怕看过再多的小说,可那些玄之又玄的描述,在现实里又该怎么做出动作,着实不明所以。 本来想等那个小姑娘回来再多问问,可对方消失了两天毫无音讯,他对此也颇感无奈。 而趁着空闲,他今日午后在东城街头逛了一圈,恰好又瞧见酒楼内的武者比斗,听闻还是两个宗门子弟,只可惜两人打到最后也和抡王八拳没两样,实在不知有何门道。 “算了,继续锻炼身体吧。” 杨是非伸展了一下筋骨,准备再跑十圈。 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趁着寒气未消,将自己缺失的体能尽量补回来,给将来练武打个好底子。 沙沙沙—— 突如其来的异响,让杨是非脚步一顿。 他转头看向院外微微抖动的茂密树梢,略微皱眉。 今晚风并不大,难道是野猫野狗在树上窜跳? 虽然他在牛家村住了几十天,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但毕竟才亲眼见识过‘女鬼’,自然会有点警惕,生怕这栋宅邸周边还有孤魂野鬼。 谨慎起见,还是去看看吧。 杨是非重新捡起扫帚,快步走到院墙边,屈膝一跳,单手扒在了墙沿上。 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放在昨天之前,他想都不敢想。但如今寒气游走全身,只略微一使劲,整个人便无比轻松地翻身踩到墙上。 然后,刚好与树丛里的阴冷视线对个正着。 “......” 杨是非瞪大双眼,浑身僵住。 卧槽,树上竟然蹲了个黑衣人? 不对,这到底是人是鬼?! 第五章 冷血热意 两方无言僵持,安静的可怕。 杨是非心思急转,脑海中一时闪过诸多猜测。 但,此人定然危险至极! 与此同时,他略微往后仰身,露出惊讶表情:“兄台怎会在此?” “...啊,只是恰巧。” 树丛中的黑衣人声音低沉:“我是衙门的人,正在追捕附近的一名匪徒,这才潜伏于此。希望小兄弟莫要声张出去,免得惊动恶徒。” 杨是非恍然点头:“我不会声张的。兄台多加小心。但不知...那恶徒身在何处?” “似乎就在洛府周围躲藏。” 黑衣人声音愈发沉重:“小兄弟近日可曾在周边见过鬼祟人影?” “这...倒是不曾见过。”杨是非小声道:“我前两日刚到东城投靠洛府。” “哦?不知小兄弟和洛府有何关系?” “呃,此事不好多说。” 杨是非眼角余光一瞥,在树丛内隐约看见一丝银亮寒芒。 是刀。 他浑身都冒起鸡皮疙瘩。 在和平年代活了二十年,看见这等凶悍利器,自然便升起了危机感。 杨是非不动声色,暗暗捏紧手中木棍,勉强扯起讪笑: “兄台,你继续忙,我不打扰你。” 说罢,便想翻身下墙离开。 ——锵! 刀锋骤然撕开树丛,霎时斩来! 杨是非屏住呼吸,寒意仿佛在浑身炸开,下意识后仰闪开锋芒,双脚蹬墙借力弹出数丈开外。 待手忙脚乱的翻滚在地稳住身形,他连忙再抬头看向原处,赫然见黑衣人飞身跃来,当头再砍! “卧槽你——” 杨是非的怒骂还没说完,便匆忙起身再躲,刀刃几乎擦着额头斩在地面,沙尘骤扬。 而黑衣人见两刀未果,似乎有些惊讶般轻咦了一声,但手中刀锋却丝毫不停,转腕踏步,身法极快地逼近而来。 杨是非左闪右躲,不断惊险避开锋芒。同时脚步急退,顺手抓起沿途的木架竹筐胡乱扔出。 但黑衣人攻势却更是凌厉凶狠,连绵刀法轻易扫开障碍,在月下接连横扫斜劈,刀光闪烁不定。 呲! 杨是非踉跄着朝后打了个滚,只觉肩头一阵火辣刺痛。 他来不及喘口气,立刻抓起地上一把土用力甩出。 “哼!” 黑衣人横刀一挥,将洒来的尘土挥散大半。正要趁势追击,却见杨是非竟已退开十来丈有余。 见此情形,其攻势略微一顿,双眼不禁微微眯起,心头暗道古怪。 这小子,脚步虚浮散乱不似学过身法,慌张失措的架势更不像习武之人。但身子骨却好的匪夷所思,竟能靠着纯粹的反应接连避开死局。 这是哪来的怪胎? “呼——” 杨是非眼神戒备,小心翼翼地站稳脚步。 眼下心跳极快,耳边似乎都能听见鼓动的闷响。 但在此刻,他竟感觉不到生死之际的惊慌,头脑反而莫名无比清醒。原本在体内安安分分的寒气,如今更是急速流转,化作源源不断的力气充盈全身。 杨是非很快发现了自身变化,但来不及细想,沉着脸开口道: “我应该没招惹过任何人。” “你住在此地,还想撇清关系?” 黑衣人冷笑一声,提刀直指而来:“区区淬体,以我内修杀你不过一刀。” 杨是非头脑清明,立刻意识到此事与隔壁洛府有关,自己怕是被无端卷入其中。 但危机迎面,他不得不再抽身飞退,一跃跳向围墙,同时头也不回的反手扔出木棍。 “小子,哪里逃!” 黑衣人双目含煞,粗壮双掌捏紧缠布刀柄,身形快若黑影奔袭。手中长刀迎风轻抖,嗡鸣作响,轻易格开飞来的棍子,锋芒如一轮弯月般奋力斩向后背。 可就在此时,杨是非却踩住围墙反向一蹬,鱼跃出水般凌空翻身,险之又险地擦着刀锋而过。 不等黑衣人转刀回击,他在半空中眼疾手快掐住对方的面骨,腰腹猛然发力顺势旋身,一记膝顶狠狠撞在其后脑处。 嘭! 只听得一声闷响,黑衣人顿时痛呼一声踉跄前扑,身形摇晃。 杨是非落地勉强站稳,忍住膝上疼痛,双目血丝渐起,飞奔上前抡拳就是一顿猛砸。 砰砰砰! 一记记重拳不断落下,砸得黑衣人闷咳不止。 但或许是感觉到了性命之危,原本还晕头转向的黑衣人猛地回身一刀横斩。 这一刀斩得极快,杨是非都没反应及时,只下意识抬起右臂—— 下一刻,两人的神情却皆是一愣。 刀锋斩入血肉,却是仅此而已。 黑衣人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自己练了这一刀十年有余,杀人无数,本以为这刀起码能断了此子一条手臂,可手感却好像砍中精铁,反而震得他虎口生疼,险些没抓稳刀柄。 而杨是非此刻更是感觉不到疼痛,只瞥见血渍在衣袖浸染开,随之而来却是匪夷所思的冷静,仿佛化作一台精密机器,随着齿轮转动,往日的道德礼法被尽数扯碎,极为缜密的杀人技法在脑海油然而生。 下一瞬间,他扭转被长刀砍伤的右臂擒住对方,一脚扫中对方后膝令其跪倒,同时提膝强行撞飞手中长刀,再握紧左拳奋力捶在黑衣人的后脑勺上。 接连直击要害,对方不禁发出痛嚎,反而是被激起血性般一记后蹬腿,重重踹中胸腹。 杨是非咬牙绷着全身退出数丈,鞋底在地面划出两道痕迹。 他只觉一口腥涩在喉头泛开,胸腹闷得发慌,可随着寒气流转,这股不适已迅速消退。 而不远处的黑衣人正摇晃站起,恨恨瞪来一眼,俨然转身欲逃。 “草!” 杨是非见状心头一阵发狠,双腿肌束骤绷,提起气力飞奔追去。 生死搏杀之际他考虑不了更多,但对方的那个眼神...绝不能任其离开! 虽不清楚对方的身份来历,可要是让其轻松脱身,将来定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找上门! “别想走!” 形势已然逆转。 黑衣人听见身后爆喝,更是又惊又怒。 想自己在东城一带也是颇具名望,又何时这般狼狈! 他刚刚跳出围墙,一回头,就见杨是非同样飞身跃出,一拳迎面砸来。 嘭! 两人拳掌相撞,闷声震响。 黑衣人连退数步,一阵吸气,只觉手臂发麻的厉害。 而杨是非更是不依不饶般快速逼近,提拳就抡。 只听得一连串闷响,两人双臂交错晃动,拳掌交替,竟是开始了见招拆招。 但不过数回交锋,黑衣人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在脸上挨了两拳之后,他几乎快被彻底打蒙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 他根本无法理解,眼前这没有一丝一毫武艺傍身的年轻人,究竟是哪来的强横体魄。而且完全不惧疼痛、不曾胆怯,简直将快准狠三字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拳都招呼着要害而来。 这哪是什么不学武的普通人,分明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疯子! 待两人双拳正面硬撼一击后,双方都纷纷后退数步。 “慢着!” 黑衣人急切大喊出声,抬手制止了再战。 杨是非脚步骤停,脸色阴沉:“什么意思?” “你和洛府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喘了几口粗气,额头上冷汗直冒:“我们之间可能有误会。” 杨是非心中一动,故意道:“我和洛府毫无关系,只是刚刚租住于此。” “当真是误会!” 黑衣人强忍双臂剧痛,连忙抱拳:“好汉见谅,我以为你是洛府的人,情急之下方才出手。刚才多有得罪,在下会重金赔偿。” 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甩了过来。 杨是非侧身避开银子,并未用手乱接。 见此情形,黑衣人也只当他太过谨慎,又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地上,再度抱拳:“这是在下的疗伤药,兄台涂抹在右臂伤口数日便好,等事后在下会登门道歉。” “我刚来东城,不知你们之间的恩怨。” 杨是非冷声道:“到底是何血仇,方才让你深夜造访,意图取洛府中人的性命?” “兄台消消气,我也并非是前来索命的。只是这洛府伸的手太长,所以才特意前来敲打敲打。” 黑衣人扯起嘴角讪笑两声:“怎料刚好撞见了兄台,起了误会。” 还好,稳住此人了。 见杨是非垂下双臂,黑衣人眼底隐隐有厉色闪过。 此人定然与洛府有着深切关系,不然决计不会住在这栋宅邸。现在停手开口,想来也是为了套自己的话,一旦问完必会出手灭口。 但对自己来说,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他暗暗瞥了眼身后,两人跳出院子追打了一段路,距离洛府已是不远。 只要自己能顺势跃入洛府,擒住洛家小姐,便可反过来制衡这诡异莽汉。 想到这里,黑衣人很快又挂起满脸惭愧:“兄台刚才那番拳脚实在厉害,我现在还有些头晕眼花。如今得先回去好好养伤,就不再多叨扰兄台。” 说着,便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去作势离开。 呼——! 霎时间,身后风声骤响! 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抽身狂奔,一脚踏在洛府外墙,只轻轻一点便凌空翻身进了府内。 杨是非见一拳偷袭不成,也是紧随其后跳进洛府,心头骤沉。 虽然洛大小姐有女鬼这层身份,但究竟能不能打还是个未知数。这绝命匪徒要是不顾死活发起疯来,兴许还会伤到洛府另外两位不知是人是鬼的侍女。 思考不过一瞬,杨是非眼见洛府内亮起灯火,隐约有身影快步走出,便知要快刀斩乱麻。 他猛地踏地一蹬,周身寒气好似尽数爆发,卷起一阵狂风,以极快速度横空掠过了庭院花坛。 黑衣人脚步未停,但却隐约感觉到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机,下意识错愕回首,杨是非那张犹如恶鬼般阴冷的脸庞就映入眼底,还来不及侧身闪躲,一记拳头好似重炮般轰在了侧脸上。 “噗!” 黑衣人被一拳打得腾飞而起,筋骨碎响,整个人在半空转了三圈后砸落在地,洒出一串血痕。 “呼...呼...” 战况骤止,杨是非垂下挥拳的右臂,鲜血沿着拳头滴答淌下。 他呼吸急促,怔怔看着躺倒在地死活不明的黑衣人,又看了眼自己青筋暴起的拳头。 随着胜负分出,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心底却升不起杀人后的反胃与难受,甚至心头一片平静如水,愈发怪异。 是体内这股寒气,对自己做了什么? “...杨公子?” 略带疑惑的轻咦声响起,引得杨是非抬头望去,就见洛小姐与檀香出现在大堂前。“你这是...” “正好遇见此匪徒深夜窥探洛府,意图不轨,便与其起了冲突。” 杨是非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料此人想强闯洛府对各位出手,我就...下手重了些。” 他晃了晃脑袋,突然发现体内寒意竟如潮水般褪去,疲惫感迟来一步涌上心头,眼前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洛小姐拢着披帛快步走来,看了看地上生机渐散的黑衣人,又将目光转回杨是非脸上。 “檀香。” “在。” “快带杨公子回屋,去准备疗伤药。” 洛小姐迎着杨是非愈发模糊不清的视线,微抿粉唇:“多谢杨公子。” “见义勇为,可得给点报酬啊...” 杨是非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自己怎么说出了这番话,接着就被檀香搀扶着去了一间空房。 “......” 寒风抚过庭院,灯火尽熄,更显阴森。 洛小姐安静立于原地,如同幽夜孤莲,默默注视两人背影离去。 片刻后,她微抬皓腕,清冷开口道:“茉莉,炼了此尸。” “好~” 夜幕下隐约响起一声懒散回应。 而在下一刻,原本躺倒在血泊中的黑衣人四肢渐扭,能清晰听见一声声骨折脆响,整个人仿佛被一股恐怖的外力挤压、折叠,直至被彻底揉捏成了一团肉球,鲜血也尽数渗入了地底缝隙。 一团阴森火焰倏然燃起,将肉团吞没。 几息后,庭院内再度恢复干净整洁,不留一丝痕迹。 一抹幽影浮现在洛小姐身旁,口吐人言道:“那个男人要怎么办呢?” “别害他。” 洛小姐一脸淡漠:“此人不错。” “确实不可以貌取人,瞧着白白净净,搏杀起来却这般勇武凶悍。” 幽影笑了笑:“但那只‘灵猫’那天好像做了点手脚,杨小哥应该是瞧见了小姐的本相。当时与小姐聊天的时候,只是在故作镇定。” 洛小姐嗯了一声,脸色淡然依旧。 “我看得出来。” “那小姐的意思是...” “此人,挺好的。” “......” 第六章 东城 杨是非赤膊靠坐在床边,意识愈发朦胧,双眼也渐渐闭起。 隐约间,除去房内摇曳的灯火,还有一抹幽暗身影来回走动。 而在其背后,似乎有一根根利刃破开衣物,如同触须般伸向了四周—— ... 杨是非睁眼醒来,仿佛做了场噩梦,额头微微渗汗。 那...当真是梦吗? “公子何时习的武?” 冷淡女声在身旁响起,令杨是非恍惚回神,侧首看着在帮忙上药的侍女檀香。 那张清冷脸庞似未施粉黛、却是极为白皙柔亮,一双美眸直直盯着自己,略带审视意味。 “呃...我也不太清楚。” 杨是非揉了揉额头:“这两天不知为何,身体变得很有力气。刚才与匪徒纠缠,纯粹只是靠着蛮力乱打。” 话音刚落,他咧嘴嘶了一声,连忙看向刺痛无比的右臂。 原本被刀砍出的伤痕,如今已被纱布缠起,隐约能看见一点殷红渗出。 想来自己晕头转向之时,是檀香帮自己包扎好的。 “有劳檀香姑娘了。” “你的身体看着瘦弱,却极为硬朗强韧。” 檀香正帮他左臂上涂抹着药膏,冷淡道:“虽有诸多挫伤,但大多几天便可痊愈。哪怕是手臂上的刀伤,也只伤及皮肉未曾入骨,半月后便能行动无碍。” 杨是非笑了笑:“这样再好不过。” 他心底也颇为感慨,以前自己一点擦伤都会疼得呲牙咧嘴,可如今却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风声。 脑海中又浮现出厮杀场面,回忆着以拳击碎对方面骨的钝感,心里也只是略微有点不适,仅此而已。 不知是自己心态有所改变,还是那股寒意的影响还未消失。 “身上的伤我自己涂就行。” 杨是非接过对方手里的药瓶,认真道:“你们得多加小心,有一伙人对洛府意图行凶。” 檀香按裙起身,侧首避开视线:“刚才茉莉已经逼问过那名刺客,是飞林帮的人。” “问完了?” 杨是非正在抹着药,闻言有些惊讶。 “此人被你揍破了胆,略微一问就全说出来了。” 檀香淡然道:“他受飞林帮指示来探查洛府底细。若有机会,便取了我们府上众人的人头。” 杨是非听得一阵皱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个帮派,他这两天略有耳闻。 好像盘踞在东城外深郊,因为生意做的不错,在东城内也吃得开。他之前准备去的黄鹤楼,似乎和飞林帮就有些关系。 “只是生意上的冲突。” 檀香走到一旁,收拾起桌上的各种药瓶。 “你应该听小姐说过,我们在东城有些生意。可能因此和飞林帮结了梁子。只是没想到他们会直接派人动手,实在过了火。” “而且还...挺凑巧。” “是啊。公子刚到洛府没两天,他们就派来了人。” 檀香回眸望来:“他们之所以动手,也是因为杨公子。” “我?” 杨是非一脸诧异。 檀香微微颔首:“他们大概是想着,洛府提前听见了风声,特意请了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帮手。所以想来探探虚实。如果没什么大不了的便直接动手,若真是强者,就得回去从长计议。” 杨是非听得嘴角直抖。 心真黑啊。 那黑衣人当时在树上和自己扯皮,或许就是在观察自己武道修为如何。 待彻底确认后,方才果断动刀。 “不过,也得多谢公子及时出手。” 檀香将药箱合拢,淡淡道:“多亏有你,我们和小姐才能免去一劫。” 杨是非闻言也只能讪笑两声。 他还不确定洛府上的人究竟有没有超凡本领,如果有,自己今晚的举动怕是多此一举。 “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杨是非重新穿好衣袍,将药瓶放回箱子:“既然飞林帮派了人,最迟明日他们就会知道出了变故。” “不必担心,小姐自有决断。”檀香提起药箱转身离开:“公子只需在此安心养伤,有何事情开门唤我一声便可。” 待侍女顺手将房门关上,杨是非思索一阵,终究是不准备擅自行动。 比起他这个外乡人,洛家小姐应该更为清楚局势如何。 况且—— 杨是非握了握左手,能明显感觉到体内的寒意几近消散。 “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吗?” 他暂时琢磨不清其中的门道,又感受着再度涌现的疲惫与困倦,索性不再强撑着,倒头就陷入了沉睡。 ... 几近正午时分。 杨是非久违睡了个长觉,待起床洗漱完,又暗暗听了听院内动静。 昨晚发生了那种事,今日似乎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公子。” 檀香的清幽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杨是非刚整好衣袍,回头见小侍女端着热腾午饭沿走廊而来。 “见你刚醒,所以我拿去重新热了热,趁热吃吧。” “麻烦姑娘了。”杨是非哂笑两声:“今天起的迟了些。” “公子昨晚刚受了伤,嗜睡也是正常。” 檀香在后院的石桌上将菜肴摆开,淡声道:“今日饮食会清淡些,公子别太介意。“ “有姑娘悉心照料,我多吃两碗饭还来不及。” 杨是非笑呵呵地端起饭碗,目光扫过桌上摆开的几道小菜,安心大快朵颐起来。 相比起牛家村的伙食,洛府的三餐哪怕‘清淡’一些,都称得上家常美味,哪还用得着挑剔。 “......” 檀香拢裙欠身坐在对面,目光淡然望来。 杨是非扒饭动作略缓,尴尬道:“是我脸上没洗干净?” “只是有些惊讶。” 檀香眨了眨明眸:“比我想象中好的更快,脸上的淤痕都已消退。” “想来是姑娘的药膏效力不错。” 杨是非打了个哈哈,暂时不准备将寒气的事透露出来。 毕竟双方关系还算不上熟络,留些秘密总没错。 但他很快想到,自己昨日能从神秘小姑娘手中吸收到寒气,那眼前的檀香又是否... “公子心里在想些什么?” “咳!” 杨是非连忙咽了口饭,笑道:“只是前两日初来乍到,没有闲心多看乱瞧,今日才发现檀香姑娘生得好看极了。” “...多谢。” 檀香俏脸无悲无喜,看不出几分情绪波澜。 这让杨是非难免有点小尴尬。 明明看着十五六岁的青春年纪,性情倒是冷的吓人。 “对了。” 杨是非连忙转移开话题:“昨晚那件事,可有眉目?” “小姐她们已经去找了官府。”檀香粉唇微动:“洛家在官府有些人脉,不说将飞林帮彻底铲除,但至少能好好敲打那些恶匪。” 杨是非听完安心不少,碗里的饭都更香了。 那飞林帮就算再蛮横跋扈,不至于在官府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小富婆虽然会吓人,但这时候还挺可靠的。 “等公子吃完了,由我带公子到镇上转一转。” “啊?”杨是非错愕望来。 而檀香只是一脸平淡道:“今日小姐不在,总不能让公子独自留在家中。况且公子这两日正在外找寻合适的生计,我也能帮忙引荐一二。” 杨是非心中大喜,正愁没有一位熟悉当地的好‘中介’。 他匆忙吃完了饭,帮忙收拾好碗筷后,便一起动身出了洛府。 ... 正午时分,东城街头更是热闹非凡。 街道上往来车马不绝、吆喝叫卖声回荡,炊烟四起。 杨是非来回张望两眼,有些好奇道:“姑娘准备带我去哪里转转?” “清月楼。” 走在身旁的檀香微动细唇:“这是小姐当初买下的酒楼,一直经营至今,生意还算不错。” 杨是非听得暗暗咂舌。 这大手笔,都不知道得花多少银两。 “这么说,飞林帮也是因为清月楼,才会对洛府心怀不轨?” “或许吧。” 檀香微微颔首,脚步不停。 杨是非打量沿途街景,街道两旁还能看见不少热闹摊子。 东城为山岭省的省城,位于南北中央,而当地算是融合了两方饮食,街头巷尾几乎都能瞧见些外省美食,看着颇为稀奇。 “啊,小心。” 杨是非连忙按住檀香的肩膀,带她避开急行而过的马车,沿途又有不少百姓惊叫怒骂。 “这种,官府不会管吗?” 檀香瞥来一眼,轻声道:“非富即贵,不会多管。” 杨是非无奈一笑,哪个世道都是如此。 他很快收回视线,默默握了握刚才搭肩的左手。 和那个小姑娘不一样,第一次触碰,并没有寒气。 还是说,需要自己像当时一样,默念‘咬她’才能吸收到寒气? 杨是非略作斟酌,暂且压下尝试的冲动。 再接触一段时间吧。 ... 两人沿街走了莫约几里路,来到一座酒楼门前站定。 杨是非抬头瞧了瞧,只觉此楼的确装饰不凡,看着颇为气派典雅,很符合‘清月’二字意境。 “现在生意正忙,可能会有些吵闹。” 檀香率先迈入酒楼,轻车熟路地走向柜台。 沿途路过两名跑堂,见到檀香都纷纷恭敬点头示意,显然都知道她的身份。 杨是非有些不明所以,只当是她想帮忙介绍清月楼的掌柜主事。 “哎哟,檀香小姐怎么来了?” 柜台内的中年男人连忙走来,露出慈祥笑容拱了拱手:“先代我向大小姐问声好。” 与此同时,他又看向一旁的杨是非,眼底有些疑惑。 洛府入住东城已有两年,可从未听说有男人靠近哪怕半步,此人又是... “掌柜无需寒暄。” 但檀香只是冷淡摆手:“我来找你要一件东西。” 掌柜男子拍了拍胸膛,爽朗笑道:“只要是檀香小姐需要的,我定会——” “账簿。” 檀香粉唇微启,淡淡道:“这两年来的账簿,都拿来给我瞧瞧。” “......” 第七章 富婆威力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不对劲。 站在一旁的杨是非渐渐皱眉,但还来不及细想,就见掌柜男子摸摸胡须道: “檀香小姐,今日怎么突然来要账本了,难不成出了何事?” “并未出事。” 檀香眼神清幽,语气毫无起伏:“只是我身旁之人刚来东城,有算账的一技之长,我就想着为他谋一份生计。” “那账本...” “总得先考考他。” 檀香侧首瞥了杨是非一眼:“用之前的账本账目来考验,便知是否有真材实料。” 掌柜男子目光转来,满脸惊奇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难道是洛家来的才俊?” “并非洛家本家之人,只是与大小姐相互认识。” 檀香轻声催促道:“我们不多打扰生意,取得账本便回洛府。” “好好好,檀香小姐稍等,我马上就回屋取来。” 掌柜男子憨笑两声,快步回身去了酒楼后院。 “......” 杨是非沉默片刻,低声道:“这算是为我开了后门?” “不管怎么说,你昨晚拼命制服了一名刺客,对洛府有恩。” 檀香注视着后院方向,平淡道:“况且你如今和洛府关系匪浅,与其在外寻找生计,不如就在洛府底下的酒楼干活,能省去许多麻烦。” “...多谢。” 杨是非露出复杂笑容:“只是受了洛府太多帮助,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檀香又斜睨来一眼:“不过一个机会而已,能否通过考验得看你自己。还有,清月楼的账房一直由掌柜负责,今年生意愈发红火,他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杨是非刚才也只是感慨一声,听侍女小姐还特意找理由‘安慰’起自己,不免温和一笑: “我尽量不辜负姑娘的期待。” 如果只是算账的话,加减乘除应该绰绰有余。 总不至于要让自己算微积分吧? “来啦!” 掌柜男子很快从后院出来,笑呵呵地递来好几本厚实书册。 “檀香小姐,前几个月的账簿都在这里。若还要更多,我这就去把去年的一并取来。” “不必。” 檀香接过账簿,一脸平静道:“不多做打扰,告辞。” 话音一落,她便潇洒转身,完全没留下寒暄两句的打算。 杨是非朝掌柜拱手笑了笑,一同离开了清月楼。 ... 不久后,两人回到了洛府书房。 杨是非翻开账簿瞧了瞧,略作思忖,很快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自己能看得懂。 他之前就担心,这个时代的记账方法会不会和印象中区别很大,现在倒是能打消顾虑了。 哪怕计数方式略有不同,还有许多特殊符号,但追根究底离不开加减乘除这一套。 “看来你有把握。” 檀香取来一套纸笔,放至书桌:“不过你手上伤口未愈,不碍事?” “我下笔轻一点就好。” 杨是非撩起衣袖,自信笑道:“姑娘瞧好就是。” 他入座动笔蘸了蘸墨,很快伏案书写起来。 檀香安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写下各种歪歪扭扭的字迹,不免微微皱眉。 看起来,并没有好好练过字,写得相当生疏。 不过在记账方面,又不像是门外汉,算的很快。 檀香蹙起的秀眉逐渐松开,随手为其磨墨。 但半晌后,反而是杨是非的脸色愈发疑惑。 “奇怪。” 他暗自嘀咕着,又接连翻动账簿仔细检查好几回,扫视着两边的‘答案’。 檀香轻声道:“有何不对?” “差额有点大。” 杨是非语气略显古怪:“上面还有不少模糊的人情赊账,东一笔西一笔的。而且最后记账的时候又被抹掉很多,甚至还用了很多我不太能理解的符号,看起来...像是故意的。” 他虽然不是会计专业,但这种账面只要仔细算一算,大概都能看出一点不对劲。 “而且成本也在逐月增加,是你们这几个月换了供货?” “......” 檀香看着账簿上指明的错漏,眸光微动,没有开口。 杨是非见她如此反应,不禁好奇道:“这清月楼是你们洛府的生意,你们平时都没过问吗?” “...洛府上下包括小姐只有三人,并没有面面俱到的精力。” 檀香抿唇低声道:“小姐更看重布庄那边的生意,而清月楼基本都交由刚才的掌柜帮忙打理。每隔三月,掌柜会将账簿送上门由我们检查。” 杨是非无奈笑道:“一直都是如此?” “是的。” “那掌柜看着憨厚,胆子还真挺大。” 杨是非笑了笑:“姑娘也有些粗心。” 他没有明说,这岂止是粗心,分明就是往外面撒钱玩。 檀香瞥来一眼:“其中疏漏,之后我会与小姐说清。” 说着,便将桌上的账簿全部收拾起来。 “那我的账房活计...” “等我见了小姐再做定夺。”檀香平静道:“我先回清月楼一趟,你留在此地休息便可。” 杨是非听得眉头一跳,这小侍女行事可当真果断。 “先别冲动,最好再去找一位信得过的账房帮忙核对。还有掌柜要是说不慎拿错了账簿,可得仔细分辨,别被掉了包。” “好。” 檀香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望着她略显娇小的背影,杨是非挠挠头,一时都有点哭笑不得。 该说洛府手里的钱财太多了,手里的生意一点不上心,都不知被趴着吸了多少血。 不过,后面或许还会有麻烦。 杨是非略作思忖,想到对方当时笑呵呵的慈祥模样,心里也有点不放心。 如果清月楼做假账的事彻底败露,且证据确凿,那个掌柜当真会乖乖受罚? ... 半个时辰后。 正在书房里翻书的杨是非蓦然抬头。 檀香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解决了。” “啊?”杨是非愣了愣:“姑娘的意思是...” “掌柜准备了迷药和毒针,还和外人联手做了埋伏,现在人赃并获扭送官府了。清月楼暂时由酒楼内的老掌厨主持,账簿则交由我来负责。” 檀香投来平静无波的目光:“如你所说,他哄骗我拿错了账本,想带我去另取一份,途中被我识破...多谢。” “姑娘你没事就好。”杨是非嘴角微抖。 短短半个时辰,当真发生了不少事。 他心思微动,又道:“但洛府既然人手不足,洛小姐的心思又在布庄,为何要做起清月楼的生意?” 难道是布庄那边并不赚钱,所以才要清月楼填补收支? “没什么缘由。只是小姐她刚到东城,想多尝尝当地菜肴,便买下了清月楼。” “......” 杨是非眼角微抽,一时无语。 有钱果然任性。 将来要是想要划船,该不会把东城沿河的船坊都买了吧? “账房的工作,往后便交给你。这是契纸,你好好保管。” 檀香递出一张黄纸,淡然道:“往后每天清晨,我会将昨日记好的账本送来,你再好好汇算妥当。月钱由我当面支付,其中也包括了一日三餐,如何?” 杨是非听得神情一怔,显然没想到工作来的那么轻松简单。 “不再...多考究几回?” “清月楼的生意,小姐并未放在心上。” 檀香将契纸强行塞了过来:“但只要你好好做事,自然少不了报酬。” 杨是非见她态度强硬,也没再扭捏推脱,只是目光随意一扫纸上字迹,不禁心头一跳。 这工钱,可比黄鹤楼那边的账房都要高出一倍。 “晚上会将旧账本送来,现在公子请随意。” 檀香看向一旁的书架:“你若有何想要看的书籍,只管借用无妨。小姐也不会多说什么。” 杨是非讪笑两声,将手里的书小心放回:“这就不必了,我对诗书字画没多少兴趣。倒是洛小姐藏书众多,是她平时尤为喜欢诗词?” “每逢佳节时期,东城都会召开些庙会,东城各家年轻人都会外出游玩。” 檀香轻声道:“小姐对交友兴致不高,但偶尔也会逛一逛庙会。” 杨是非心下了然。 对于古代的庙会是何形式,他或多或少能想象出来一点,无非是字谜、对联、诗词歌画等等。 虽然印象基本都来自于各种古代背景的小说和电视剧。 算是装逼把妹的一大圣地。 抄一抄古诗古文,就能引起诸多深闺小姐一片惊叹赞美,甚至是垂青爱慕。 但自己... 杨是非一脸木然。 大学四年,谁还记得什么古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后面...啥来着? ... 杨是非没在洛府多留,独自回了隔壁。 他原本还有些担心,今晚是否还会有飞林帮的人跑来暗中潜伏,但檀香说官府已派人剿匪,飞林帮可能都活不过明晚。 这个结果,让杨是非都有点沉默了。 小富婆是不是太猛了点? 按照常理来说,难道不该是自己夜行三百里,只身冲入飞林帮掐灭所有危险? “算了,还是别瞎想了。” 杨是非拍拍额头,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工作已定,比起那不知所谓的飞林帮,他现在更想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自己身上的变化。 “嗯?” 但杨是非刚推开卧室房门,神情就是一愣。 本该空荡荡的屋子里,多了一道纤柔倩影。 两天未见的神秘小姑娘正斜坐在茶桌旁,撑着小脸蛋,笑吟吟地伸出了嫩手。 “来,咬我~” “......” 第八章 小可爱 “你...何时回来的?” 杨是非面露意外之色,目光很快落到桌上。 是一个黑布包裹。 “刚来。”小姑娘俏脸上笑意盈盈:“回去取了衣服。” 杨是非闻言也笑了笑:“这么说,姑娘当真要住下?” “住在隔壁房。” 小姑娘扬起精巧下巴,仿佛催促般又晃了晃小手: “咬我~” 看着在面前来回晃着的嫩手、以及少女那略带期待的水润眸光,杨是非忍住冲动,连忙道:“之前还没问清楚,你知道我体内这股寒气是什么吗?” 他指着自己的右臂:“就是‘咬’了你之后钻进来的寒气。” 小姑娘眨巴两下眼睛,螓首一歪:“不懂。” 杨是非一愣:“你不知道寒气来历?这难道不是从你身上吸得?” 但小姑娘却嘟起粉唇,晃荡着裙下小脚:“我从出生起就有了。” “......” 杨是非一时怔然。 并非修炼了某种功法所得,而是天生就拥有这股寒气,难道是所谓的先天真气? “但让我吸收这股气息,没问题吗?” 杨是非皱眉迟疑道:“你会不会感觉不舒服,身体虚弱难受?” 小姑娘盯着他看了一阵,唇角再度扬起一丝笑意: “不难受,反而很舒服。” “?” 杨是非有点懵。 合着当时说的‘舒服’,还真是字面意思?! 这丫头,难道真有什么不可言说的怪癖? 杨是非抓了抓头发,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可以形容一下你说的‘舒服’是什么感觉吗?” “身体变得轻快、脑袋变得清爽?”小姑娘笑吟吟道:“不过怎么说,浑身都舒服。” 杨是非暗自轻咦一声,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听起来,这可不像是被抽走内力的描述,更像... 功力大涨?解开枷锁? 他再度打量起对方,心中暗自沉思。 难道说,自己吸收了此女的寒气,对其并没有坏处,反而双方都有好处? “喂。” 小姑娘如同猫儿般抬手虚抓两下,歪头道:“还不咬我吗?” 杨是非长舒一声,无奈笑道:“咬来咬去的,听着实在古怪,下次还是换个说法吧。” 他将右手握了上去,迅速集中精神,一股寒意霎时在掌中迸发。 仿佛要撕裂血肉般的酸疼浮现,令他不禁咬紧了牙关。 而这一次,足足支撑了十几息方才到达极限,颤抖着收回右手。 “呼——” 感受着再度充盈全身的寒气,杨是非只觉轻松不已,再看面前的小姑娘更是明眸闪亮、白皙脸蛋上都泛起红扑扑的可爱潮晕,瞧着分外诱人。 哪怕他自认定力不错,但此刻不免看得有点口干。 如此粉艳娇嫩的肌肤,不知摸起来会是什么手感...咳! 杨是非赶忙将杂念甩开。 “不说咬的话,那就——” 但小姑娘却仰头眨眨眼:“就叫‘吸吸’或者‘嘬嘬’?” 杨是非:“......” 这小丫头,是不是故意在开黄腔调戏我? 但看着对方满脸的清纯天真,他只能轻咳两声:“还是叫练功吧。” 小姑娘嘟了嘟小嘴:“不好玩。” 草,真在调戏我。 杨是非嘴角微抖,只得装作没事人继续道:“姑娘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我们不妨先相互认识一下对方?” “我知道你。” 小姑娘眼睛一亮,连忙双手放膝,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唱了起来:“潜龙孤心怀壮志、夜行百里寻芳迹,这便是洛家赘婿杨是非!” “?” 这特么是在唱戏... 等等,难道古代也有龙傲天赘婿戏? “唱得怎么样?” 小姑娘身子微微倾来,满脸好奇。 杨是非一时都有点哭笑不得。 原本还觉得此女神秘莫测,可两次见面后,怎么变得愈发古灵精怪,像个调皮的小孩子。 “还...不错?” “嘻嘻~”小姑娘满意一笑。 随即,她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叫月蕊,别忘了。” 小姑娘浅浅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去睡觉。” “?” 杨是非愣了愣,回头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太阳都还没有下山。 “走啦。” 没等回话,月蕊随手拎起一旁的行囊,犹如鬼魅般穿梭腾飞到了屋外。 杨是非看得一阵瞠目,连忙出屋,只来得及看见隔壁房门嘎吱一声关上。 刚才这丫头是凌空飞出去... 不对,只是脚尖点了一下地面而已。 “这就是所谓的身法?” 这跟瞬移没两样啊! 杨是非心中又惊又喜,想着自己之后或许也能偷个师。 但转念一想,这叫月蕊的小丫头实在稚嫩青涩,自己三次在其身上‘薅羊毛’,搞得好像在诱骗无知小女孩似的。 “...算了,先慢慢打好关系吧。” 杨是非搓搓脸收拾好心情,回屋换上村里带来的粗布衣裤,想趁入夜前再作锻炼。 要在此世混出点名头,哪怕有寒气辅佐也不能懈怠分毫。 不如说,正因为有了寒气这个作弊器,自己才更要抓住这绝无仅有的机会,掌握自己的人生。 偌大江湖,百年人生,若不能快意恩仇、不怀豪情壮志,未免可惜。 说直白点,拳头不大,心里贼慌。 ... 月明星稀,夜风渐起。 “呼——” 杨是非绕着院子已飞奔数十圈,额头微微渗汗。 吃完檀香送来的晚饭后,待略作休息,便开始了第二轮的锻炼。 他回忆着昨晚所见的黑衣男子,脚步一错,霎时凌空腾翻。 待脚尖触地一瞬,双腿猛然绷紧发力,身形如横移般挪动出数丈开外,左臂横肘朝后旋身一顶。 劲力化风,震得袖口猎猎一响。 杨是非喘息两声,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臂膀。 虽然没有功法指导,但昨晚一场实战,或多或少让他记住了对方所用招式。 准确来说,应该是发力的方法。 奔跑时该如何使劲、挥拳时该如何汇力,每一个步伐与拳招都值得细细回味。 这对于从未接触过武道的杨是非来说,可谓越琢磨越有意思,仿佛有一扇武道大门在面前打开。哪怕只窥探出一星半点都收获无穷。 “但此人最为惊艳的还是那几刀,锋芒毕露,让人难以招架。” 杨是非看向摆放在不远处的长刀凶器,微微皱眉。 那黑衣人的几刀架势,他的确还记得清楚。但现在右臂刀伤未愈,倒是不好发力。 “先用左手试——” 叩叩。 是敲门声。 杨是非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穿好外袍快步去开了门,却见院外站着并非檀香,而是一道出乎意料的窈窕倩影。 “...洛小姐?” “打扰公子了。” 洛仙儿今晚穿着素雅襦裙,臂挽垂纱披帛,精秀端丽的玉颜依旧清冷。 杨是非连忙侧身让位:“洛小姐快请进,不知夜晚来访是为何事?” “公子不必见外。”洛仙儿莲步轻移,身姿摇曳地走进院内:“这几日有些事要忙,难得能抽出些许空闲,但昨晚又发生了那场意外,这一来一去着实冷落了公子,反倒是我的不是。” 杨是非哑然失笑:“洛小姐言重了,我还不至于如此矫情。” “...嗯,也对。” 洛仙儿微微颔首,目光很快飘到不远处的长刀:“那是...昨晚刺客掉落的兵器?” “是啊。”杨是非带着少女来到大堂:“当时掉在了杂草堆里,我也是今早才捡回来的。听闻小姐今日去了衙门,可要将此刀带回去当做证物?” “不必。此事已经了结,公子无需太放在心上。” 洛仙儿抚拢长裙,仪态端庄地入了座。“往后飞林帮也决计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杨是非笑了笑:“承蒙小姐庇佑了。” “除开昨晚刺客的事,清月楼的事我也从檀香口中得知。” 洛仙儿从垂纱水袖中取出了账簿,递到面前:“往后若有公子来当清月楼账房,我也能安心许多。” “......” 杨是非郑重接过账簿,脸色严肃。 沉默片刻,他直视着对方的深幽美眸,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才刚来洛府不过几天。洛小姐当真能信得过我?” “公子这几日都挺好的,我又有何理由怀疑你?” 洛仙儿眨了眨眼:“况且,清月楼对我而言也不算重要,小钱罢了。” 杨是非:“......” 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的微妙表情,洛仙儿眸光微动,又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 “这又是何物?”杨是非小心接过,面露疑惑。 但看见封面上写着的‘穿林三叠功’之后,顿时神情一惊。 “听闻公子这两日拜访不少宗门,想来也对习武颇有兴趣。” 洛仙儿抿唇轻吟道:“那名刺客被关押之际,搜出了这门秘籍。我便想着带回给公子,可以试着练一练。” 杨是非一阵哑然,心中难免感动。 这位女鬼大小姐简直是块宝啊。 就算对方现在就显出吓人模样,他都想着上去抱一抱对方了。 “公子先莫要高兴。” 但洛仙儿却摇了摇螓首:“我今晚前来,还有一件事想拜托公子。” 杨是非怔了怔,很快失笑一声:“小姐请说。” “我想让公子帮我,建立一家宗门。” “...啊?” 第九章 月下 杨是非陷入沉默。 建宗立派? 难道这位小富婆玩腻了开酒楼布庄赚钱,将目光放到了开设宗门收的培训费上? 但看着对方一脸平静的清冷样,杨是非默默将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这表情,不像是在说俏皮话。 “洛小姐为何...想做此事?” 杨是非略显疑惑:“是对武道有了兴趣?” “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曾练过武。” “啊?”杨是非一愣:“但你之前说洛家并非武道世家...” 洛仙儿一歪螓首:“只是我私下修炼而已,算不上精通。” “...好吧。” 杨是非摸了摸下巴:“但姑娘哪怕练了武,又和开宗立派有何关联?” “这是我的一点心愿。”洛仙儿略作斟酌:“若能成功,也好告慰娘亲的在天之灵。” “......” 杨是非神情一怔。 看来,洛家之中还有不为外人知的隐秘,会不会和对方女鬼的身份有关? 但眼下自己不好深究,索性转开话题:“姑娘为何要将此事拜托与我?” “我们...也是无可奈何。” “出过意外?” “我们曾试过开设宗门,但并不顺利。” 洛仙儿微微揪紧衣袖,垂眸轻叹:“散出消息迟迟无人问津,即便有上门者也是些心怀不轨之人,都由檀香催促赶走。没过十来天,招收门徒的消息便石沉大海。” 懂了,创业失败。 杨是非心下恍然。 “所以姑娘才找上我,想重新再尝试一次?” “是的。”洛仙儿轻声道:“我观公子头脑灵便,想来会有其他法子。” “洛小姐太高估我了。” 杨是非笑了笑:“我要是真有何奇思妙想,如今又怎会两袖空空,还得你们帮忙接济。” 而且,开宗立派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成功。 不仅宗门得有一技之长,势力人脉、钱财地位都不可少。哪怕开好宗门收到了徒,将来也要花费诸多精力仔细经营,绝非易事。 “不过,你虽要开创一派,可并没有限定门徒多少吧?” 杨是非心思一动:“既然广收门徒办不到,不如仅收一名弟子严加教导。一师一弟子,这未尝不是一个‘宗门’。若弟子天资不错,将来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头,门派名字同样也能传遍各地。” “......” 洛仙儿沉默半晌,眸光隐隐有亮色闪过。 正当杨是非舒气之际,却见对方抬眸望来。 “公子,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洛仙儿娇颜上浮现认真之色:“我想收你为徒。” “?” ... 明月之下,天色愈发暗淡。 杨是非整了整身上的练功服,回头看向走出正堂的纤柔倩影,脸色古怪。 收徒之事,没有当真。 毕竟双方勉强还挂着一份‘婚约’,再成师徒的话,总归不妥。 将来双方要是成了一对,岂不尴尬? 但这位大小姐却因此起了某种心思,说着暂不以师徒相称,只是指点自己练武而已,实在推脱不掉。 杨是非忍不住道:“我在武道上可不一定有好天赋。” “无妨。”洛仙儿抚了抚长裙,摇摇头:“我不会在意。” “...洛小姐既然坚持,可要办个拜师礼?” 杨是非无奈笑道:“我记得其他宗门都有此流程。” 洛仙儿看着他片刻,轻声道:“不必。公子只管练武便可,我先在旁看看。” “那就有劳洛小姐了。” 杨是非收起心思,翻开秘籍瞧了瞧,略微放心了些。 ‘穿林三叠功’是一门外家功夫,囊括拳掌、身法、刀法三式,讲究力道相叠、攻势连绵不绝。而功法上不仅有文字描述,同样还辅以图案,看着颇为简洁实在。 最起码看得懂。 即便身旁不远有一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默默旁观,但杨是非此时也毫不尴尬,将注意都放在了钻研功法上。 他认真思忖斟酌着,不时单手在前比划几回,又豁然点头。 虽然这本功法并不深奥、翻看几遍后甚至觉得简单。但其中讲述的基础,却令人受益匪浅。 这对于从未接触过武道、这几天只靠自己瞎琢磨的杨是非来说,无异于一份贵重珍宝。 他有样学样地照着功法摆出架势,又回想着当时对敌的场景,默默修正着自己各种动作,腰背、臂膀,双腿...每一处发力点都有妙用,几番尝试下来更觉神奇。 “——这里,不太对。” 轻柔嗓音在耳边响起。 随着酥人香风拂面,一节皓白玉手悄然伸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杨是非动作骤顿,眼角余光瞥见走到身旁的洛仙儿,顺其指点微垂手臂。 “发力之际,身体不可太过紧绷。” 洛仙儿粉唇微动,嗓音更是轻灵:“虽能令力道更为凶猛,却失了一分灵动。往后再与人对敌,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杨是非若有所思,试着再将穿林三叠功打了一遍,果然更为顺畅。 当时自己与黑衣人交锋之际,体内寒气自行流转,几乎让全身力道都做到了收放自如,就像是在引领自己做出最正确、最有效的攻防动作。 这一点,与洛仙儿指点的一样,需得好好牢记在心。 “公子悟性很好。” 洛仙儿轻轻鼓掌,道:“虽然此武功招式简单,但刚接触武道之人,能不到半个时辰就琢磨透彻,值得夸赞。” 杨是非垂臂哂笑一声:“洛小姐说得太夸张了,而且——” 他重新捡起一旁的秘籍,随手翻到后半部分:“虽然能理解其中的‘内修’描述,可惜我还是模仿不出分毫。” 这本功法虽是外家,但同样记载着配套内功。 可无论杨是非如何按照描述去催动体内寒气,却是动弹不得,更别说‘以内力盈丹田’了。 “大概是公子有些特殊。” 洛仙儿轻声道:“据我所知,武者最初为‘淬体境’,需打熬全身各处筋骨血肉。待全身气血充盈筋脉渐开,方才能勉强提炼出一丝内息游走全身,渐渐蕴养成内力汇聚丹田,终成内修武者。” 她抿了抿细唇:“但公子未曾接触过武道,却拥有凌驾淬体的体魄,甚至能战胜内修武者。这一点就远不是寻常人所能比。兴许在提炼内力这一方面,也会与旁人不同。” 杨是非听得脸色微妙。 他很清楚,自己这一身强横体魄并非天生,也不是后天锻炼而成,完全是寒气的功劳, 但现在又不好与对方解释寒气的来历,只能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再瞥了眼秘籍内容,暗想着只能照此方法继续修炼,看能不能靠体魄强行提炼出一丝内力。 “公子无需气馁,习武本就是苦功夫,继续坚持总归会有收获。” 洛仙儿眸光微动:“不如,我来示范一次,也让公子有个参考?” 杨是非有些惊讶:“洛小姐也学了这门功法?” “嗯,略有修习。” 洛仙儿抬起细手,便施展出穿林三叠功。 杨是非不禁屏住呼吸,怔然看着月下起舞的动人魅影。 “......” 在他看来,眼前此景比起武功,更像是一曲舞乐。 黑发少女双手如灵蛇穿梭,裙下双足腾挪如舞步,素白长裙更似荷莲绽放,随倩影腾挪而翻飞摇曳。以至本就颇为傲人的臀腰更为紧束,风姿尽显。 但若细瞧,就见妖娆舞姿下同样暗藏一丝刚烈迅猛,纤细玉手接连震打四周,劲力外吐,脆响连连。 直至一套招式尽数打完,洛仙儿方才停下脚步,微微吐息轻吁。 杨是非如梦方醒,连忙鼓掌赞叹:“洛小姐当真好武艺!” “可有看出一点门道?” “呃...” 迎着洛仙儿的目光,杨是非怔了怔,脑海中下意识闪过对方摇曳生姿的浮凸玲珑,顿时一脸尴尬:“看出我之前许多不足之处,多谢洛小姐亲自解惑。” 虽然还记得对方脑袋开花的恐怖场面,但眼下这幅活色生香的身段美貌,还是让人容易想入非非。 杨是非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看脸的肤浅男人。 啊对,也不只看脸。 “公子。” 洛仙儿再度开口,但语气却重了三分。 杨是非连忙应声,却听对方清冷道:“据我所知,习武修行不能闭门造车,有时与人相互切磋,更能精进武学造诣,不妨我们来试一试?” 说罢,洛仙儿不由分说摆出了架势:“公子,无需留手,请吧。” 看着对方的淡然美眸,杨是非心中了然,闭嘴收声。 这个世界,武者不分男女。 既然洛小姐想试试自己的斤两,那自己更得好好表现,可不能让对方看轻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缓缓扎开马步,闭目沉吟调息。 “......” 洛仙儿见状暗暗赞叹。 虽然有点好色,但年轻气盛倒也正常。而且在武道上的确极有天份,不仅肉身强横,心性亦是不错。 但在修炼初期更需一点挫折,不能让其太过骄傲。 在不解开‘束缚’的情况下,以自己如今所能展现的武道修为,想来是足以应付—— 杨是非身形蓦然一动。 “!” 洛仙儿瞳孔骤缩,只见数丈外的高大身影霎时腾挪而至,左臂凶悍轰出! 扑面袭来的骇人劲风吹乱秀发,待拳头几乎逼近至面门,她才猛然反应回神,正想要错步闪躲,却惊异于一股莫名寒气笼罩全身,令她身子都为之一僵。 千钧一发之际,杨是非急忙停步,手掌几乎擦着对方的脸蛋抚过,撩起一片乌发。 “......” 洛仙儿睁大美眸,仿佛受惊般踉跄两步。 杨是非一阵尴尬,小心翼翼扶住对方的肩膀:“没、没事吧?” 洛仙儿微扬脸蛋,目光复杂。 两人对视沉默片刻,少女这才幽幽低吟:“要不然,还是你来当我师傅?” 杨是非:“......” 小富婆好像被自己整不自信了。 第十章 心月 洛仙儿并未久留。 在匆匆道别后,她就独自回到了洛府。 “——难得小姐如此失态。” 檀香在旁缓缓斟茶,侧眸望来:“是那个男人,让小姐你失望了?” “...我没想到他功力又有提升。”洛仙儿端茶轻抿,脸色稍缓:“略微出了一点丑。” 檀香面露一丝惊讶。 她略微俯身,道:“可要仔细探一探那个男人的底细?” “不必。” 洛仙儿眼睫微垂,望着杯中摇晃的倒影:“虽然处处咬文嚼字、故作稳重,但终究只是个青涩的大男孩。” 檀香怔了怔:“小姐这算是...夸奖?” “活于此世,能有此心性,未尝不是一份珍宝。” 洛仙儿轻抚香肩,仿佛还残有余温:“就是有点坏心眼。” 檀香:“......” 洛仙儿收起心思,从桌上取来一封密信,轻声道:“兵潭的人马要来东城?” “...是的。”檀香低头道:“不出二十天就会到。” “希望他们能识趣些。” 洛仙儿略作思忖,道:“明日一早去衙门一趟,我有事传达。” “好的。” ... 隔壁宅邸。 杨是非最后练了两遍拳法,握紧双拳,心下有些诧异。 好像因为再度补充满寒气的缘故,体魄又比之前提升不少。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闹出刚才的小意外... 但想到这里,他有点忍不住发笑。 “这大小姐看着冷冰冰的,原来也有点小性子。” 胡思乱想之际,脑海里又浮现出对方凹凸有致的身段。 哪怕穿着得体端庄的裙装,连一丝肌肤都不曾外露,但是被层层绸布裹束的胸口规模,却依旧如此惹眼。 真大...咳! 杨是非猛地敲了敲额头。 人一闲下来,果然容易想入非非。 但洛仙儿当时宛若嗔怪般的小眼神,着实看得人有点浑身酥麻。 “如果她不是女鬼的话...” 杨是非怔然片刻,很快将杂念抛开。 没事,女鬼也挺好。 他快步回到大堂,拿起账簿翻了翻。 上面记录着清月楼前段时日的各项支出收成,远比之前要详尽很多,还特意做了不少注脚。 “倒是给我减轻不少工作量。” ... 半个时辰后,书房内。 杨是非放下笔,借着烛火又最后检查了一遍账目,这才满意点头。 第一天的账房工作,算是顺利完成。 若能维持下去,自己在这个世界也算有了个体面稳定的生计。 只不过—— “月蕊姑娘。” 杨是非小心收起账簿,看着坐在书桌对面的娇俏少女:“你又是何时来的?” “刚来。” 月蕊环抱双膝坐在椅子里,本就娇小的身子几乎都缩成一团,瞧着惹人怜爱。 她眨着仿佛宝石般的美眸:“忙完啦?” “是啊。”杨是非失笑道:“看你这幅架势,找我有事?” “嘬嘬。” 月蕊笑吟吟地伸出玉手,五指还颇为调皮地来回晃动。 杨是非无奈一笑:“都说是‘练功’了。” 他起身握住少女的小手,照旧聚起意念。 “嘶——” 杨是非很快吸了口气,抽回手甩了甩。 心思一动,却发现窜入体内的寒气变得稀薄了些。 是自己的身体承受不住更多,还是这丫头...被榨干了? “你看起来有点‘饱’。“ 月蕊蓦然开口,明眸闪烁着光泽:“所以,少给你一点。” 杨是非闻言一怔,很快笑了笑:“你还挺体贴的。” 他随手端起一旁的烛灯:“我先回去休息了,你接下来是要...” “别走。” 但月蕊却鼓起小脸蛋,砰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陪我。” 杨是非愣了愣:“现在?” 看外面的天色应该已过亥时,整个东城都一片黯淡。 “你不睡?” “睡饱了。” 月蕊一下跳了起来,叉腰一挺胸口,小脸蛋上满是自豪:“现在,很精神!” 杨是非:“......” 合着是一只纯正的夜猫子啊。 ... 少顷后,宅邸屋顶。 杨是非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瞧见周围层层堆叠的瓦片,又看向不远处正一脸笑容拍打着身旁‘座位’的少女。 “...你以前也在这里坐过?” 杨是非表情略显微妙,来到月蕊身旁弯腰坐下。 说是夜猫子,没想到还真往房顶钻。 “这里是我常来的地方。” “你和牛家认识?” “不认识。” 月蕊抬手指向天上的月亮:“只是这里风景很好。” 杨是非这才恍然点头。 但看了看天上明亮的弯月,他又颇感新奇。 这小丫头看着天真无邪,原来还有闲情雅致独坐赏月? 但杨是非又意识到,自己对月蕊几乎没有一点了解。 “为何今晚要...” 杨是非放缓了语气:“专门找我一起赏月?” 月蕊望着漫天星月,不假思索道:“你和我一样。” “呃,哪里一样?” “一个人。” “...草。” 杨是非挂起死鱼眼,差点以为这小丫头在揶揄自己。 但转念一想,他又若有所思地看向少女:“你在东城也无亲无朋?” “是呀。” 月蕊将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脸蛋:“我从小就住在城外深山里的荒废山庙,不会有人打扰。等稍微长大一点,才来了东城到处乱转,平时也只会在深夜出没。” “...你也不容易。” 杨是非听得出其中深意。 想来此女从小就无父无母,在山林中勉强长大成人。 “所以,我看得出来。” 月蕊侧首望来,微微一笑:“我们是同类。” 杨是非哑然。 仔细想想,这丫头还真没说错。 经历穿越的自己,被迫与过去彻底了断。独身来到东城,又何尝不是另外一个‘月蕊’。 “你这话说的,都要勾起我的思乡之情了。” 杨是非感叹一声:“难道今晚是想看我痛哭抹泪?” “不是哦。” 月蕊歪了歪螓首:“只是两个人一起赏月,更放松。” 杨是非眉头微挑,倒是自己想岔了。 这丫头,或许还挺暖心的。 但他很快好奇道:“东城之中身世凄惨者应该也有,你没去找他们做做朋友?” “不要。” 但月蕊的回答却有点出乎意料:“他们与我又没关系。” 杨是非愣了愣:“那怎么专门来找了我?“ 月蕊瞄来一眼,嘴角弯起好看弧度: “因为你嘬了我~” “???” 不是,你在说啥啊? 杨是非嘴角一抽,正想开口纠正,却见月蕊晃了晃纤指,笑吟吟道:“都与你双修啦,当然得跟你一起。” “啊?这算双修?!” 杨是非大惊。 他下意识看向月蕊的娇小身子...自己会不会被官府抓走? 等等,此世女子成婚的年纪,好像不是很大... “哼哼,又在胡思乱想~” 月蕊歪着小脑袋,嬉笑道:“看你之前总是在假正经,现在才更有趣一点。” 杨是非闻言一怔,心头微暖。 他长吐一口气,垂下肩膀,有些懒散地笑了笑:“我也想插科打诨啊,可惜孤身在外,实在是身不由己。不仅说话要文绉绉的、还得见人就抱拳行礼,累得要死,早就想撂担子什么都不管了。” “那就别管啦~” 杨是非抬起目光,就见月蕊脸蛋上洋溢着可爱笑颜,握起粉拳轻轻一挥:“我不喜欢文绉绉的,以后你想咋说都行~” “......” 说完,月蕊便毫无防备地舒展开身子,大大咧咧地躺在了屋顶上。 “不说啦,看月亮~” “...行!” 杨是非也有样学样地躺了下来。 虽然月蕊身上尚有诸多谜团,但来日方长,往后会有更多相处相知的机会。 并非是为了‘金手指’,而是觉得这个小姑娘... 挺有意思的。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默默看着天上的明月。 相隔两地,不知自己与父母亲朋...是不是还在看着同一个月亮。 ... 翌日清晨。 待阳光洒落面庞,杨是非迎着温暖慢慢醒来。 他刚挺身坐起却险些一滑,这才发现手底下撑得是屋顶瓦片。 草。 自己在屋顶上睡着了? 杨是非连忙环顾四周,就见月蕊同样躺在一旁,一脸娇憨睡得正香,嘴角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这丫头一天到底要睡多久?” 杨是非都有点傻眼。 他轻轻推了推月蕊的香肩:“丫头,快醒醒。” 但小姑娘只是翻了个身,俨然还想再睡个半天。 杨是非无奈一叹,纠结片刻,还是将其小心抱起。 总不能将这丫头扔在屋顶上不管吧? 或许是昨晚赏月一场的缘故,杨是非觉得两人总归亲近了些。 只不过,少女娇躯入怀之后,他却有点尴尬了。 没想到这小丫头看着娇小玲珑,严实衣料下还挺有份量。 香香的,软软的。 杨是非只得咬咬牙,掐灭一丝邪念。 倒不是他想装什么正人君子,只是别人昨晚才与自己当起心灵之友,转头就开始占便宜... 有点没心没肺。 等好不容易跳下屋顶,他快步将月蕊抱回床上躺好,站在原地挠挠头,索性又将其鞋袜脱掉,盖好了薄被,见没什么好帮忙之后,这才放轻脚步退出了屋子。 “......” 待闺房渐静,本该熟睡的月蕊却悄然睁眼,嘴角微扬一丝淡淡笑意。 “杨,是非。” 她在床上滚了两圈,将被子都缠成一团,闷着脑袋嘿嘿娇笑一声。 “这人,挺好的~” 第十一章 身份 明媚艳阳,今日天色又是正佳。 杨是非刚洗漱完准备练武,听闻敲门声,便急忙跑去开了门。 但看见来客后,他很快露出尴尬笑容: “...洛小姐。” “早上好。” 洛仙儿今日换了身浅粉裙装,披着小绒衫,乌黑秀发束成长鞭垂在胸前,颇具几分温婉甜美。 她似乎并不在意昨晚意外,神情自若得将账簿递来:“先收下吧。” 杨是非有些惊讶:“怎是洛小姐前来相送?” “之前那些琐事都忙得差不多了,自然不能冷落了公子。” 洛仙儿微抿薄唇,轻声道:“总得尽一尽地主之谊。” “洛小姐有心了。” 杨是非心下稍宽,侧身让开位置:“可要先进来坐一坐?” “公子还未吃过早饭,不如随我外出一趟。”洛仙儿轻眨美眸:“一起尝尝镇上的美食?” 杨是非笑着点点头:“再好不过。” 他正要动身离开,却想到月蕊还在屋里睡得正香。 但转念一想,这丫头嗜睡的很,兴许到晚上才能醒过来,应该不用太过操心。 ... 清晨时分,东城内已是颇为喧闹。 杨是非看着街上纷纷赶早的行人百姓,心中也颇为感慨。 此世纵然有飞天遁地的武者存在,但平头百姓也要为了生活而起早贪黑。 他又看向身旁的洛仙儿,这位大小姐还特意带上了素白面纱,仿佛遗世独立的艳丽孤花,叫人捉摸不透。 “洛小姐,街上会不会太吵?” “无妨。” 洛仙儿步履轻盈,裙摆摇曳。 她的嗓音虽是轻灵,但在身旁依旧听得清晰。 “那边不远,有一家手艺不错的包子铺。” “呃...洛小姐是从何得知?” “公子。”洛仙儿斜撇来一眼,轻叹道:“难道以为我从未出过门?” 杨是非讪讪道:“只是洛小姐看着...像是深闺不出的女子。” “...罢了。” 洛仙儿收回无奈目光:“我偶尔也会到街上走走,并非对外一无所知。若非如此,我又怎会说喜欢东城的风土人情。” “说的也是。” 杨是非若有所思:“看来我对洛小姐还不够了解。” 洛仙儿轻声道:“我没什么复杂心思,只是更喜欢悠闲生活。” 杨是非听得有些意外,但想到对方‘女鬼’这层身份,倒是升起几分疑惑。 这位大小姐,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事? “到了。” 不久后,洛仙儿在一家热闹摊位前停步。 在揉面团的老人笑着招手吆喝:“大小姐,想吃包子,怎么没让檀香小姑娘过来吩咐?” “来两份包子。” “嗯?”老摊主神情一愣,很快看向一旁的杨是非,略带沧桑的面庞上顿时浮现惊色。“这位...” “在下是牛家村人,此次刚入清月楼任职。” 杨是非笑着拱了拱手。 老摊主恍然点头,笑呵呵地从蒸笼里取出几个包子,盛一碗豆浆一同递来:“小伙子好好做事,这位洛大小姐虽然话不多,但却是实打实的好姑娘,心思善良的很!” “呃...在下明白。” 杨是非端着碗回到洛仙儿身旁入座。 “洛小姐,要一起吃吗?” “我已经吃过了。” 洛仙儿坐姿端正秀丽,轻吟道:“你安心填饱肚子就好。” 杨是非也没客气,咬了口手里的包子。 但感受着嘴里满溢开的油香,他很快愣了愣。 这老摊主的手艺,还真有点门道。 “听闻他当年曾是京城某酒楼的大厨,年事高了才退至东城。”洛仙儿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平日摆摊卖包子也不是为了钱,按他说的,只是喜欢做包子而已。” “还挺有情怀。” 杨是非赞叹一声,三两下吃喝完毕。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食量较之以前确实变多不少。 “公子,我们接下来去桥头——” 洛仙儿话音未落,不远处有一名健硕男子快步赶来。 杨是非微微一惊,见对方身上穿着衙役武袍、腰间别刀,显然是官府的人。 “洛大小姐。” 但带刀男子脚步刚定,却是一脸郑重地抱拳低头:“您吩咐的事,我们都已准备妥当。” “好。”洛仙儿微微颔首,侧首看向杨是非:“公子,随我来衙门一趟吧。” “啊?” 杨是非心头一紧:“难道出了什么事?” 洛仙儿眨眨眼:“总归不是坏事。” ... 半晌后,杨是非第一次踏足东城的衙门。 他前几天曾远远看过,但亲自登门一见,难免有些惊讶。 内里内外,都比想象中要更气派。 “再偏僻,终究还是省郡中心。” 迎着衙门口一双双目光,洛仙儿坦然自若地踏入其中。 杨是非暗暗来回扫视,能看见不少‘升堂道具’,如小时影片所见,会堂、锣鼓、红木杖等等应有尽有。 可惜没在审理案件,没法感受一番古代判案的氛围。 “洛大小姐,您总算来了。” 恰至此时,一声豪爽大笑从不远处传来。 杨是非循声望去,就见一批人正沿着走廊行至面前,而为首之人面庞方正硬朗、身形魁梧,赫然穿着绣纹官服,想来是衙门里的官,地位不低。 其身旁几人则穿着各类衙门制服,目光凌厉,显然也不是平头百姓。 但在看见洛仙儿之际,无一例外都露出几分敬畏之色。 洛仙儿只是冷淡地点点头。 “李知府。” 杨是非听得心头一跳。 而面对如此无礼之举,为首的李知府却更是满脸笑容:“大小姐要求的事,我们都已经安排妥当,您请到衙门后方的校场便可。至于您身边这位——” 几人目光这才转向杨是非,纷纷眉头一皱。 好一个白净俊朗的青年,但... 怎会跟随在洛大小姐身旁? “不知这位小兄弟姓名?” 杨是非正想抱拳自报家门,但洛仙儿却拉了拉他的衣袖。 迎着疑惑目光,少女只是一脸平静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 “......” 杨是非闻言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如此介绍自己。 但李知府等人的反应却更大,竟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撼表情,可谓瞠目结舌。 “这、这这位是您的...未婚夫?!” “对。”洛仙儿淡然应声:“还有何事?” “没、没有了。”李知府等人擦擦额头冷汗。 而他们看怪物一般的眼神,让杨是非都有点心里打鼓。 洛小姐的身份地位,是不是比自己预想中还要高出不少? “我们走吧。” 洛仙儿轻捻住杨是非的衣袖一角,在前带路。 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李知府等人呆愣原地,半晌后才面面相觑。 这年轻人,究竟是哪方天骄豪杰,才能得洛大小姐垂青?! “要、要不要将此事禀报‘上面’?” “嘘!不要命了!” 李知府面色一沉,低喝道:“不要多嘴,我们只管奉命行事就好。至于刚才所见,全部给我忘了...不对,将来你们再见到刚才那位小兄弟,千万要恭敬礼待,决计不能让其有任何闪失!” 第十二章 拳劲 衙门内错综复杂,阴寒肃杀。 两人行进没多久,一片开阔平地便映入视线。 正是衙役捕快们平时锻炼的校场。 杨是非瞥见不少佩刀衙役守候在角落,一副严阵以待的场面。 刚才在路上,洛仙儿就与自己道明此行来意,说在衙门里找到一位合适的切磋对象,可以过来看看。 但这阵仗... “——总算来了?” 浑厚声音如闷鼓震响,令杨是非脸色微变。 他猛地看向前方,只见一名身穿囚服的中年男子从木人桩后现身,健硕身躯极富压迫感,须发披散杂乱,一双猛虎般的锐利眼目死死凝视而来。 杀气。 杨是非浑身下意识紧绷,暗感危险。 此人带来的威胁感,远胜过前几日的黑衣人! 看似随意轻挑的站姿之下,双腿稳如老树扎根,双手布满交错伤疤,俨然是历经诸多厮杀。 “你就是洛府的大小姐?” 囚服男子眼含杀机,沉声道:“派人围剿我飞林帮,倒是胆子不小。” 洛仙儿眼神淡漠,似乎对其煞气置若罔闻。 “飞林帮已经覆灭。” 她只是平静看着身旁的杨是非:“但此人身为帮主武功不俗,我就吩咐官府的人留下他来与你对练。” 杨是非恍然点头,同时也有点咂舌。 大小姐做事也太快了。 “武道修行,最注重实战。” 洛仙儿平静说道:“你刚练了穿林三叠功,尚在摸索熟悉。不如就与开创这门功法的本人正面一战,对你定然有不少帮助。” “——呵!” 飞林帮主蓦然冷笑,双目微微怒睁,额头青筋暴起。 “洛大小姐当真狂妄至极,真以为能随意拿捏我李啸林?!” 他猛地踏出一步,气势陡升。 与此同时,藏于四周的官兵几乎瞬间动身,只听声声刺耳刀鸣,十几柄长刀一齐架在了此人脖颈。 自称李啸林的飞林帮主脚步骤停,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此女究竟是什么来历背景,能让东城官府如此保护。 回想起昨日‘大军压境’的场面,哪怕是他都有点头皮发麻,从未想过飞林帮会遭东城官府倾巢围剿,根本没有一丝挽回余地。 明明据之前打探,此女只是商贾背景,可现在—— “会不会太危险?” 杨是非这时挡在洛仙儿身前,脸色凝重,回首道:“此人若发起疯,周围官兵能不能挡得住?” 他看得出来,这些官兵虽然各个都身手不俗,但无法与场中的飞林帮主相比。 “不必担心。” 洛仙儿只是轻声道:“此人没胆子胡来,你只管出手便可。” 杨是非扫视四周,心中若有所思。 料想官府内还有其他强大武者坐镇,要不然这李啸林也不至于乖乖听话。 “想得倒好!” 李啸林这时又大笑一声:“你有权有势,我一介江湖草民的确反抗不了。但你身边这白脸小子,细胳膊细腿还妄学我飞林帮的武功,老夫一只手便可将其捏死!” 洛仙儿不曾看他哪怕一眼,冷淡启唇: “铁总捕。” “洛大小姐。” 清风骤现,一名冷峻男子霎时出现在三丈外,戴着半边黑面具,恭敬拱手:“有何吩咐。” 杨是非面露惊讶,竟没反应过来此人何时现身。 而李啸林更是狞笑骤僵,心中惊愕不已。 这铁汉阳乃是东城第一捕,武功高强,不下宗师之境。往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可如今却... 对此女这般低头哈腰? “我未婚夫刚习武不久。” 洛仙儿头也不回道:“有劳铁总捕多加戒备。” 铁总捕看了杨是非一眼,郑重抱拳:“您请放心,这李啸林翻不出风浪。” “你们有把握就好。” 洛仙儿瞥着杨是非的右臂:“伤口未愈,记得要多加小心。若觉不妥,我们往后再来也行。” “...洛小姐如此关怀备至,我可不好意思转头回家。” 杨是非收起心中杂念,朝她笑了笑:“我尽量试试。” 洛仙儿微微颔首。 见杨是非走下台阶,她终于看了李啸林第一眼。 “若出手不知分寸,死。” “......” 此言一出,校场内泛起一阵阴森寒意。 在场十几名官兵包括李啸林都不由得看向杨是非,心思复杂。 这等权势滔天的女子,竟是此人未婚妻,实在...令人艳羡又嫉妒。 “开始吧。” 杨是非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主动拉开架势。 他没兴趣和这些人多说什么。 既然洛仙儿是让自己来讨教武技,那就安心学一学。 除此之外,都不必考虑。 官兵们面面相觑,最后都默默收刀退开,重新让出一片空地。 李啸林扭了扭脖颈,低沉冷笑:“小子,你的运气当真不错。有如此女子为你撑腰——” “穿林三叠功,请赐教。” 杨是非背脊笔挺,目光渐凝,体内寒气悄然流转。 面对强大对手,他并未心生畏惧,在寒气充盈下反而极端冷漠。 而见他没有交流打算,李啸林只是冷冷一笑,霎时倾身大步而来:“刚学了我飞林帮武功,就以为能和老夫叫板?!” 沉重威压宛若奔流怒涛,随着步伐踏出而层层叠加,待其抬臂握拳,一身气势已然拔升至巅峰。 见对方扭身挥拳袭来,杨是非眯起双眼,身临险境更是镇定。 视线内重拳仿佛划出残影,远不是当初的黑衣人所能比。但自身却好似提前感应危机,每一处肌肉痉挛般跳动,以至身形自动腾挪,极为巧妙地擦身而过。 “还真是我飞林帮身法?” 李啸林眉头微动,前踏一步,霎时化拳为掌侧探掏出。 其五指坚韧锐利,更暗含内息,一击拍中便是石墙都得对穿。 但杨是非却早有预料般扭步后闪,同时挥拳与对方手掌相击,借势拉开双方距离。 噔噔噔! 杨是非连退数步,这才卸去传遍全身的强横力道。 他神情沉着,甩了甩略微发麻的左臂,脑海中闪过图谱口诀。 穿林三叠功,修炼至圆满可得内劲三叠,需得苦练十年,方可运内息化暗劲。 但下一刻,体内寒气霎时开枝散叶,自行流转肢体各处,迅速转化为此功运转之理,左掌已暗聚强横劲力。 “小子,倒有点逃命的本事。”李啸林活动了一下筋骨,浑身肌肉贲起,冷笑连连:“可惜太过年轻,就让老夫亲手教育教育你!” 踏步前行之际,其目光扫过校场各方,暗暗咂舌。 虽然不清楚这小子又是何身份,但稍微放点水,陪其玩一玩倒也无妨。 “小子,看拳!” 李啸林心生决定,猛然怒喝出声,一拳迎面砸去。 拳风骤袭,杨是非双目凝起,霎时抬手横挡胸前。 只听一声沉闷震响,四周尘土也随之一散。 李啸林却率先变了脸色,仿佛挨了一记重锤般暴退数丈,刚站稳身形便忍不住惊怒大喊: “你怎么会我的‘三叠内劲’!” 第十三章 止息 惊声一出,在场众人皆是面露诧异。 这三叠内劲力乃是飞林帮功法的精要所在,全帮上下不过数人练成,无不是帮派高层。 但洛大小姐带来的未婚夫,又是怎么学会的这一招? “现学现卖而已。” 杨是非握紧左拳,神情自若地再起战势。 李啸林惊疑不定,心底更涌现一丝不安。 最初,他还以为此人不过是洛家小姐的附庸,但眼下才惊觉此人之诡异。 不仅能施展自己的三叠内劲,而且体魄更是强韧,不然决计承受不住内劲反冲...等等,从刚才开始就感觉不到此人内息存在,难道还是淬体武者不成?! 远处的铁总捕微微眯眼,暗道神奇。 “...哼!” 李啸林强压下心头震撼,双臂青筋游走,同样摆开架势。 “习得我飞林帮秘传之功又能如何,让老夫来教教你,这二十年沉淀的力道!” 嘭! 其身形骤沉、脚下霎时发出一声沉闷震动。 随烟尘四起,李啸林几乎横移腾挪而至,双拳如有罡风卷起。 杨是非几乎同时抬臂,侧身反顶,随拳肘相撞,似劲风四散爆开! 李啸林后退一步,眼中惊色难掩。 如果刚才那能说是意外的话,但双方对垒一招,已无需任何怀疑。 哪怕功力尚且青涩,却能巧妙化解自己的拳劲。其眼力感知简直超乎常理! 嘭、砰砰砰! 下一刻,两人再度战作一团。 两道身影游走场中,步步震撼,四手来回交错,拳掌不断撞出声声闷响。 原本还想上前搭手的官兵早已停下脚步,见战况愈演愈烈,纷纷面露惊愕之色。 他们显然都没想过,这个男人竟当真能和李啸林缠斗而不落败。 “此、此人是哪路豪杰?东城之中,何时有这位面生的小哥?” “瞧此人步伐稳健不虚,隐隐有举重若轻之势!” 窃窃低语声在四周传开,而位于场中的李啸林却无暇多顾。 因为眼下的惊愕与不解,唯有自知。 ——咚! 李啸林横肘挡下一记鞭腿,翻掌轰向对方胸膛,却被侧身轻松闪过。 杨是非腰腹发力,骤然扭身再躲开一拳,格开按肩擒抓。 随寒气奔流,情绪如同被冰霜冻结,只剩最为理性的思考与观察。 纵然贴身短打极为惊险,他的心神却更为专注,感悟辨析着对方的拳招路数、观察着各处发力要诀,渐渐从最初的一味防守,转而开始了一次次反击。 拳影一连数闪,被李啸林眼疾手快及时挡下,但正想反制,却再度抓了个空。 几次三番擒拿不下,他额头上都隐隐见汗。 这是哪来的小怪物! 初时交锋,他还能察觉出对方身法招式处处生涩。可双方不过交手几十合,他就错愕发现此人愈发纯熟老练,俨然将三叠内劲渐渐融入至每一拳每一脚之中,攻防更是精简凌厉。 自己可是练了数年才能办到! 嗖! 杨是非左掌急刺,直取飞林帮主咽喉而去。 李啸林怒目而睁,周身青筋暴起,抢先一步抬手护住,趁势拔地提膝。 而杨是非早有预料般一同提膝迎撞,劲力迸发,令双方身形都倒滑出三丈。 两方几乎同时矮身踏地,聚劲再度暴起,穿风三掌接连硬撼对垒,尾式一记裂林拳正面相撞。 在场众人只觉呼吸一闷,就见两道身影再度急退,直至踏住墙根与石阶方才停止。 “......” 杨是非缓缓吐气,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透彻,体内寒气激荡不休。 脑海中所有招式如电光闪过,十指轻颤,浑身肌群不自觉抖跳蠕动,悄然调整着自身的发劲角度,意图将三叠内功推演至完美层次。 而对面的李啸林早已满脸凝重,沉着脸色扎下马步。 此刻由不得他再漫不经心,必须要打起十成精力。 看着对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他不禁心神一震,背后第一次升起丝丝寒意,仿佛浑身破绽都被尽数看穿,如同被猛兽死死盯上。 若非自己仗着功力更强,可能在刚才那一招对碰就已经败下阵来。但继续缠斗下去的话—— “再来。” 杨是非面无表情地迈出脚步,三劲暗藏掌中。 肃杀氛围,令在场所有习武之人都为之屏息,心中早就没了轻视之心。 正待李啸林严阵以待之际,一道清冷女声却蓦然响起。 “——停手。” 众人神情一怔,循声望去,就见洛仙儿走下台阶,径直往杨是非而去。 “此战,到此为止。” 四周略显躁动,官兵们都有些疑惑不解。 看眼下局面,双方还难分胜负,又何必出声喊停。 李啸林心中倒莫名轻松几分,但嘴上还是冷笑:“洛大小姐,现在就让我们停手,是不是太过扫兴?” 杨是非同样有些诧异,看着洛仙儿走到自己身旁。 “洛小姐,现在...” “是我考虑不周,伤口裂开了。” 洛仙儿眼睫微垂,轻轻拉起他的右手,就见纱布上又有血迹染开。 “先回府帮你上药吧,习武之事等你好利索了也不迟。” “......” 杨是非哑然片刻,周身寒气稍褪,不禁微微一笑:“好,听你的。” 洛仙儿拉着他的手,旁若无人般并肩离开了校场,只留下一脸呆然的官府众人。 李啸林:“......” 诶?这...啊? 这位飞林帮主瞪大着双眼,还傻傻维持着迎战架势,一路目送着两人背影远去,脑袋一片空白。 直至铁总捕拍了拍手,才惊醒在场众人。 李啸林脸色渐垮,默默垂下双臂,任由自己被重新戴上枷锁镣铐,无语望天。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打过最郁闷的一场。 不仅拿不下一个小辈,众人面前颜面尽失,甚至还得当面看着这对男女眉来眼去。 自己习武学拳三十年,突然就...哎...没意思了。 ... 少顷后,两人乘坐马车回到了洛府。 杨是非再度踏足洛府药房,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四周。 前几天自己疲惫万分,还没仔细观察过此屋构造,如今一瞧,发现一个个药柜分门别类,各类药草当真不少。 “公子,坐下吧。” 清冷女声在背后响起。 杨是非转过身,就见洛仙儿已经取来了两个药瓶。 他先安静入了座,看着对方一脸认真地给自己解开染血纱布,不由轻声道:“其实这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刚才伤口裂开我自己都没感觉到,应该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既然受了伤,就得治好。” 洛仙儿将抬眸望来一眼:“乱动伤臂,胡闹。” 杨是非被看得有点尴尬:“当时打得太投入,一时没想起来。” “...罢了,也是我考虑不周。” 洛仙儿脸色稍缓,轻轻擦掉多余血渍,一边帮忙敷药一边说道:“刚才切磋一场可有何心得体会,正好与我聊聊吧,我也好与你探讨一二。” 杨是非看着她细致轻柔的举止,心头一颤,忍不住道: “只是觉得洛小姐...当真温柔体贴。” “......” 洛仙儿抹药动作一顿。 杨是非暗暗吸气,懊恼自己怎么说了胡话,连忙思考该如何打圆场。 但,面前的绝美少女只是柔叹一声,轻轻揪了一下他没伤到的皮肉:“你这人,倒像是个大男孩。” 杨是非:“?” 不是,这算夸奖还是调侃? 第十四章 青涩男女 药房内安静无言,气氛稍显异样。 等纱布重新系好后,杨是非放下衣袖,轻声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多亏洛小姐帮忙,今日才有机会与高手切磋,实在受益匪浅。” 洛仙儿随手收拾起瓶罐:“午时未到,公子有何安排?” “呃...准备回去处理好清月楼的账?” “此事用不了几个时辰。” 洛仙儿在水盆里洗好双手,淡淡道:“公子旧伤开裂,不宜再动武,不如再随我外出散散心。” 杨是非眉头微挑:“继续在街上逛一逛?” “东城分为六街,环境氛围各有不同。” 洛仙儿抚裙起身:“公子之前为找寻生计,想必都在中心主道周边走动,此地行客众多,的确是做生意的好去处。但其他地方,料想公子还未走过。” 杨是非摸摸下巴:“是没错。” 当时他顺着人潮而行,一旦看见冷清街道便转个方向,免得耽误了找工作。 “我们不妨到南城门一带。那里径流河岸宽阔、绿植葱郁,春季时分更有美景。” 洛仙儿微抿粉唇,揪紧衣袖。 欲言又止间,少女侧首躲开视线,嗓音愈轻:“但还不知公子是否喜欢...” “......” 杨是非闻言愣了愣。 他看着少女刘海下的闪烁眸光,陡然反应过来,这是洛大小姐在主动邀请自己‘约会’? “当然可以!” 杨是非清了清嗓子,尽量维持着镇定:“我来东城不久,确实了解太少。能有洛小姐同行,再好不过。” 洛仙儿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略微颔首:“那就走吧。” 但推开房门后,两人脚步都是一顿。 檀香不知何时站在门边,默默将手里的小竹篮递来。 洛仙儿眨眨眼,刚抬手接过,侍女小姐便转身离开。 杨是非隐约能闻到一丝香甜气息。 “这是?” “...应该是檀香为我们准备的午饭。” 洛仙儿轻抚秀发,神情平静依旧:“她的手艺不错,平时也会准备不少糕点。” 杨是非了然点头,檀香小姐倒是真贤惠。 ... 两人并未乘坐马车,而是一路徒步。 杨是非刚开始还有闲心看看沿途街景,但走着走着,脸上的表情愈发尴尬。 ——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者说,不知道该和身旁的大小姐聊些什么,只能一路沉默无言。 他暗暗瞥了眼身旁的洛仙儿,那张清冷脸蛋毫无波澜,仿佛没有一具没有感情的精致人偶。 仔细想想,自己与对方从认识到现在,所谈及的话题除了武功、生计,便是牛家村当初的经历见闻。 他身为母胎单身,从未谈过恋爱,完全不知女孩喜欢的话题、更何况古代的豪门大小姐。 当初第一次见面,他还能抱着‘公事公办’的心思,背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稿子。可现在一副‘外出相亲’的气氛,自己再谈那些事,是不是太煞风景? “公子。” 洛仙儿蓦然启唇,目不斜视地继续走着:“你不必那么紧张的。” 杨是非怔了怔,不禁讪笑:“让洛小姐见笑了,说实话我从未与女子单独外出过,一时有点忐忑。” 洛仙儿摇了摇头:“这是人之常情,我能理解。况且,我与公子相比也没好到哪。” 她微垂眼帘,好似呢喃道:“往日所学不少,如今却难吐一言。尝试去接纳一份感情,果然不是简单之事。” “......” 杨是非默然片刻。 或许,是自己将对方想的太过‘神秘’了。 哪怕有着女鬼的身份、平时也总是风轻云淡,但究其根本还是一位刚刚成年的小姑娘。 “这样一来——” 杨是非微微吸气,将手伸到少女身侧:“我们也算苦于相亲的‘患难之友’?” 洛仙儿不禁侧目看着他‘傻兮兮’的笑容,又垂眸看了眼他的手掌。 “...公子有点傻傻的。” “?” 但不等杨是非反应,洛仙儿便轻轻握了握手。 “不过,我确实更想瞧瞧公子的真面目。” “洛小姐可不能暗暗损人啊。” 杨是非无奈一笑,心头倒是轻松不少。 “其实没什么真面目,只是我失忆后对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又不想被众人误以为失心疯,方才绞尽脑汁去记那些文绉绉的话。” “原来如此。” 洛仙儿掩唇小声道:“我原以为公子是风度翩翩的读书人。” 杨是非干笑一声:“虽然不算读书人,但风度翩翩...还算符合?” “除了这张脸,分明蛮粗鲁的。” 洛仙儿点了点自己的左肩,斜睨道:“昨晚可被你吓得不轻。” 杨是非:“.....” 这姑娘,还挺记仇。 ... 两人一路闲谈,气氛稍缓。 没过多久,便并肩来到了东城的柳河旁。 正如洛仙儿所说,河流两畔花团锦簇、柳树随风摇曳,一副生机盎然的暖春美景。 河面上波光粼粼、坊船荡行,颇为宁静。 “的确是一处好风景啊。” 杨是非迈入青草河岸,环顾两旁,不禁暗赞。 远处同样有踏青出游的行人,与后世的公园还有几分相似。若每天饭后过来走一走,兴许还挺养生。 就差一杯枸杞茶了。 “看来公子还算满意。” 洛仙儿拢住腰后长裙,率先席地而坐。 她并膝优雅侧身,按住随风飘荡的秀丽长发,出尘秀美的容颜仿佛染上光芒,美得不可方物。 “美景自然人人喜欢。” 杨是非收回偷瞄目光,也坐到一旁:“洛小姐以前可有试过泛舟渡河?” “乘过一次坊船,颠得险些作呕。” 洛仙儿抿了抿唇,仿佛心有余悸:“此后便不敢再试了。” 杨是非略感惊讶:“原来洛小姐也有不拿手之事?” “...我可不是大罗神仙,样样都会。” 洛仙儿幽幽轻叹,将怀里的小竹篮递了过来:“就像公子一样,明明长相出众、武道天资非凡,却是对如何讨女子欢心焦头烂额。” 杨是非:“......” 这妹子,怎么逮着弱点猛攻的。 他一脸哭笑不得的接过竹篮,揭开其中木盖,取出一块酥炸糕点。 “洛小姐故意激将,看来我也得试着强势一些?” 说着,便将糕点递到少女面前:“先尝尝?” 洛仙儿连眨美眸,似乎没料到这招直球进攻。 两人默默对视,谁都没再动弹,似乎谁先动就算‘认输’一般。 直至杨是非略显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少女眼中才泛过一抹笑意,接过糕点浅咬了一口。 “原来公子也会害羞。” “盯着你的脸,这反应才正常。” “但公子的眼睛分明很不老实。” 洛仙儿嗔怪般瞥来一眼,抬手遮了遮胸口。 杨是非相当尴尬地挪开视线:“我是怕糕点碎屑...洒在你身上。” 大小姐衣裙金贵,沾了油污不好洗,对吧? 杨是非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很妥当。 “口是心非。”洛仙儿舔了舔染油粉唇,又眨眨眼:“这样不好。” 杨是非被盯着有点不自在,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口花花的轻浮男子,索性心下一横:“姑娘身段...实在优美,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两眼。” “嗯。” 洛仙儿反而心满意足般点点头,也捻起一块糕点递来:“尝尝吧。” 杨是非呆然片刻,不禁失笑。 这姑娘,有时还能一本正经地开些玩笑。 ...不妙,这魅力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他故作平静的品尝着糕点滋味,目光又落到江河上,很快挑起眉头。 “那边有几艘船规模还挺大?” 最为瞩目的,莫过于一名白衣男子迎风立于船头,负手背着长剑,远远望着颇为潇洒。 “看船侧纹印,清风白玉,应该是留风宗之人。” 洛仙儿轻声开口:“后面两艘船,是溪山庄和白马亭所有。” 杨是非闻言惊讶道:“听着好像都是...宗门人士?” 被提醒后,他很快发现江河上不少船都刻着某些印记。 “你刚出牛家村,对江湖事不太了解。” 洛仙儿脸色渐凝,低吟道:“不少宗门近日都会赶来东城,往后你能见到更多的江湖人物。” “这...又是为何?” “因为一件大事。” 迎着好奇目光,洛仙儿缓缓说道:“所有人,都是为了‘圣兵’而来。” 第十五章 雨下的两人 “圣兵?” 杨是非倒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词,心中更为好奇:“是某种江湖上的知名兵器?” 洛仙儿摇摇头:“比你想象得更为重要,此为定宗之宝、镇脉圣器,全天下圣兵不过三十七件,持有者无不是闻名世间的至强存在。” 杨是非心中有了个概念,了然点头。 反正就是最厉害的那一批武器。 “那圣兵如此贵重,与东城又有何关系?”杨是非略显疑惑:“难道东城里有圣兵诞生?” “圣兵并非天成。” 洛仙儿不急不缓道:“要想锻造圣兵,首先需要一种名为‘太武皓石’的奇特矿物。此矿极为罕有,分布于天下各地,一经发现便会被当地皇朝把持。” “等材料备齐,再运往一个名叫千刃兵潭的特殊之地,由其中门人着手锻造。而每一件圣兵诞生,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甚为惨烈。” 杨是非不禁咂舌。 也不知所谓圣兵有何等力量,能让那么多人豁出性命。 “这次的太武皓石,就在梁国境内发现。” 洛仙儿轻声道:“目前已开采完毕,集结了一批皇庭高手押送前往千刃兵潭,期间会途经四省二十九县城。我们所在的东城就是其中关键一站,需要交接人手,以防路途遥远忙中出错。” 杨是非又看向江面上的船只:“可江湖上的武者又是为何而来?只是为了凑凑热闹?” “会有人想看热闹,但也有不少义士是为了守护此宝。” “因为...有人想抢?” “自数百年前,便是如此。” 洛仙儿目光悠远:“天下诸国争斗不休,每一件圣兵都是影响局势的关键。哪怕这块太武皓石出自梁国境内,同样会有各国暗探前来盗取破坏,反之亦然。” “而江湖上的武者或有人对皇室不满,但同样有人忠于梁皇,又或是不想生养自己的土地被战火吞噬。他们自发聚集行动,一路帮忙护送。” 正说着,洛仙儿又提醒道:“护送队伍在十几天后到达东城,期间会有武林江湖各地的武者前来,到时可能会有些混乱。” “...官府能管得住吗?” 杨是非嘴角微抖:“总不至于在城里就大打出手吧?” “说不准...嗯?” 洛仙儿眼神蓦然一转,看向江面远端。 留风宗船只上的白衣男子,似乎正好窥向这边,发出一声大笑。 杨是非有些疑惑,就见对方从船上取出一根竹竿随手抛出,落于江面。 “这是要...” 下一刻,白衣男子竟踏步跃出坊船,身形轻盈如风,稳稳当当地落在浮水竹竿上,如踏水渡河般径直朝河岸飘来。 杨是非看得更为惊奇:“好身法啊。” 白衣男子衣袍猎猎,发辫随风,背负着双手朗声笑道:“那边的姑娘,可否问——” 但缥缈潇洒的剑客之姿还没维持三秒,此人顿时变了脸色,发出一声‘卧槽!’,身形摇摇晃晃,眨眼间就扑通一声摔进了河里。 杨是非:“?” 这人来搞笑的? 洛仙儿用手绢擦了擦指尖油渍,淡淡道:“公子往后可不要学这种闲人,容易出丑。” 杨是非一阵汗颜:“我可没兴趣往河里钻。” 他又看了眼远处的河面,依稀能见那位白衣剑客正在水里翻腾乱滚,连靴子都被河流卷走了。 “要不要救人?” “没必要。”洛仙儿将手绢递来:“留风宗弟子溺水身亡,这种事天下人都不会信。” 杨是非同样擦擦手,了然道:“那我们继续往前走走?” “嗯,也好消食。” 洛仙儿将竹篮收拾好,正要抚裙起身,却被杨是非主动扶起。 少女看着他的开朗笑容,不禁眨眨眼:“公子挺高兴的?” 杨是非有些窘迫地笑了笑:“能有人聊聊天,自然是挺惬意。” “那就好。” 洛仙儿掸掉裙边杂草,面色清冷地转身而行。 杨是非才刚跟上脚步,却听少女脆声随春风飘来: “我今日,也挺高兴的。” 细腻嗓音,让人心中不由得一暖。 ... 半晌后,河岸处。 白衣剑客披头散发地趴在岸边,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不时吐出两口河水,脸色白的要命。 他无比狼狈地‘滚’上了岸,浑身湿透、靴子掉了一只,连背后的佩剑都不知落到何方,跪在地上喘息半天才慢慢平复。 “卧槽...我这到底是什么霉运...” 白衣剑客抹了把脸,眼中却仍充斥着几分惊魂未定。 不远处,留风宗的坊船正随行赶来,船头处站着两名宗门弟子,正朝这边大喊道: “师兄!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 白衣剑客摆摆手,想要挣扎站起身,却发现双腿软得厉害。 沉默间,他脑海中闪过了刚才所见的那一幕—— 那是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双方视线刚刚交汇,他就感觉到犹如山岳压顶般的威压,四肢僵硬,全身如坠冰窟,只略一回想,再度惊出一身冷汗。 “师兄!”几名宗门弟子从船上飞奔下来,连忙将他扶起:“怎么会突然掉进水里?” “难道师兄你轻功使了岔?” “不可能!只是...哎!” 白衣剑客尴尬万分,却更是心有余悸:“我们此行...千万要低调行事!”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脸疑惑:“师兄,前两天你还说要重铸留风宗荣光,战出风采,现在怎么——” “那不一样!”白衣剑客欲哭无泪:“要打还是喊我们师尊过来打吧!我们瞎凑什么热闹!” ... 杨是非与洛仙儿沿河岸悠闲踏青,欣赏着沿途风景。 直至到内河径流,两人方才在石桥前留步,见桥边矗立着一颗老桃树,粉花尽绽。 而在树下,还有不少小摊商户,行客熙熙攘攘。 “过了桥,就到了另一片街区。” 洛仙儿望着随风摇曳的满枝桃花:“传闻这颗桃花树已有百年,颇为闻名。” 杨是非视线扫过路边街摊,发现正在卖着首饰与手帕。 他再看向不远处桃树旁零散走过的男女,下意识摸了摸裤兜,暗自咂舌。 自己现在身无分文,也没法买个小礼相赠。看来要等下个月再去考虑... “公子稍等。” 但洛仙儿蓦然低语出声,拂袖摆手:“我去去就回。” 杨是非怔了怔,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很快看见少女走到一家摊位前,片刻后便转身折回。 “——公子,请收下。” 看着少女递来的玉佩,杨是非顿时愣住:“给我的?” 洛仙儿歪头道:“不然呢?” 杨是非吸了口气,略显犹豫道:“此物会不会太贵重。而且我又受了你不少关照,是我送你才——” “世间男子追求女方,期间大多殷勤谄媚,更得帖上诸多钱财,方能搏得女子欢心...公子这样想也很正常。” 洛仙儿悄然靠近一步,将玉佩细绳轻轻系至腰带上:“但我不在乎这些俗世规矩,也不喜欢无理取闹。公子如今囊中羞涩,当然该由我多多照拂你才是。” 她抬起玉颜,轻声细语道:“等公子将来领了工钱,再送回礼不迟。” 注视着少女的坦然目光,杨是非屏息无言,心中深受感触。 小富婆钱虽多,心却更美。 这样想着,他倏然感觉到一滴水在脸上溅开。 洛仙儿也很快发现:“下春雨了。” 杨是非抬头一瞧,不禁讪笑:“我还以为,差点被洛小姐这番话感动到泪流满面了。” 洛仙儿面色虽依旧清冷,但眼底却泛起一抹笑意: “公子若感动流泪,我倒是不会介意。” “免了免了,那可太丢脸。” 春季的雨,来得突兀。 两人不过交谈几句,阴云骤起,雨势便滚滚而来。 杨是非连忙环顾四周,见四下并无卖伞的摊子,索性将外袍脱掉,盖在两人头顶。 “洛小姐,可还走得动?” “嗯,走吧。” 洛仙儿轻捻住他的衣袖,莲步匆匆地走过桥头长街,两人身影渐渐没入雨雾之中。 春雨虽急,今日却也温暖。 第十六章 道心破碎 杨是非早起出了屋,看着久违放晴的天色,不禁松了口气。 在古代,下雨天实在麻烦,更别说断断续续下了四天雨。 幸亏这宅邸地势位置还行,不然家里早被淹了。 “月蕊,醒了吗?” 他探头到隔壁窗前:“要不要帮你准备一份早饭?” “不用啦...继续睡觉...” 月蕊软绵绵的嘟哝声随之传出,让杨是非不免失笑。 这丫头住了几天,只有晚上才会醒来,倒是剩了两餐的饭钱。 挺好养活。 他转身去了后院,将换洗衣物全部晾好,洗漱收拾一番,恰好院门传响。 “——早饭,还有账簿。” 檀香依旧穿着整洁的侍女服,神色冷淡。 杨是非笑着将她接进大堂:“次次让你帮忙送饭,实在不好意思,不如往后让我自己来?” “无妨,只是顺路。” 檀香接过另一份账簿,翻看检查片刻。 随即,她侧眸瞥来:“之后我陪你再去衙门一趟吧。“ “嗯?” 杨是非鸡腿正啃到一半:“洛小姐今日有事?” 前几天踏青后,虽然春雨不停,但双方倒是每天相见。 “最近东城不太安生,小姐脱不开身。”檀香脸色平静,道:“你和李啸林的切磋,小姐已经嘱咐与我。” “不安生...是关于太武皓石的事?” 杨是非眉头微皱:“有人闹到了布庄那边?” 檀香摇了摇头:“是各大门派都来了东城,已成风云汇聚之地。现在东城各氏族宗门都在牵头组织,连东城的第一宗九重门都没有例外,小姐即便不喜热闹,也得出面应付一二。” 杨是非听得有些好奇:“太武皓石还未送到,那么多人都来东城做什么?” “因为不知敌国奸细是否早早潜入,要仔细排查。” “原来如此...呃?” 杨是非表情一僵,悻悻然看向侍女小姐:“我就是前段时日刚来的东城,应该不会将我当成奸细吧?” 如果自己真是牛家村人,还好说。 可自己是穿越而来,往前追寻身份,根本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你若是奸细,刚来洛府的第一天就被我扭送官府了。” 檀香轻叹一声,斜睨道:“公子失忆后的言行举止,一眼便能看出不似伪装。” 杨是非:“......” 有一种清澈的愚蠢,是吧? ... 衙门校场。 几名官兵佩刀镇守两旁,神色却颇为古怪。 “——你、你你你!” 李啸林刚被押送来此,一看见杨是非,顿时一脸气急败坏。“又是你这怪胎!” 看他这幅崩溃反应,官兵们都有点感同身受了。 手下经营多年的帮派一朝尽灭,自创的武功被顺手学走。 最‘可恨’的是,这门汇集二十年心血的武功,被对方几天就被学了七七八八。仅两次交手,便做到了融会贯通、臻至完美。 上一次切磋的时候,李啸林甚至还被反压一头,几乎被打没了脾气。 这事换到谁身上,怕是都要郁闷许久。 更别说前两次切磋完,那位美若天仙的洛大小姐都会上前嘘寒问暖,俨然一副甜蜜和睦的小夫妻模样,简直是毁人道心! 官兵小伙们在旁围观,都有点绷不住。 “呵呵。” 杨是非抱拳微微一笑:“今天也有劳李帮主了。” 李啸林差点气得吐血,满脸涨红得上了场。 檀香在旁看见这一幕,清眸内浮现几分疑惑。 前几天都是由自家小姐陪同前来练武。她还未亲眼看过,不知为何会让这位凶名在外的飞林帮主如此... 扭扭捏捏? “...这是你自找的!” 李啸林额头青筋凸起,含怒低喝道:“这一回老夫可不会再放水分毫!” 说罢,他猛地踏地腾挪而至,壮臂肌肉鼓胀,接连数拳霎时轰出。 但面对凶悍攻势,杨是非却今非昔比,不过几次闪身腾挪便轻松躲开,反手一掌绕开对方双臂,重重砸中其下巴。 只听一声闷哼,李啸林当即连退数步。 仅仅一招,已露败相。 此刻间,场中官兵与李啸林本人,心中都满是不可思议。 若说前三天,杨是非将穿林三叠功修炼至极致,已经能与他全力交锋而胜过三招。 可现在,便是寻出了此功法的罩门破绽,一击便破。 “老子还没——嘶!” 李啸林刚稳住身形想开口,迎面而来便是一记刚猛直拳。 他连忙侧头闪开,正要伸手擒拿,杨是非的动作却更快一筹,右腿扫其下盘,一手格开擒握、同时欺身入怀一记肩撞重重撼出,震得李啸林凸眼闷咳,下盘不稳,再度踉跄后退。 ——很慢。 杨是非暗暗摇头,同时急速袭近对方面前。 他面无表情地凝神聚目,李啸林的所有动作几乎都被他完美预测。纵然体格健硕、内息雄厚,但其体内每一处内劲流转的环节都可成为破绽。 嘭、砰砰砰! 两人在校场内一阵急奔追打,拳影闪烁。 李啸林满头大汗,眼珠慌乱扫动,数十年的武道经验成为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只能依靠本能来回招架,不断抵挡凶猛攻势。 而杨是非此刻更像雄狮猛虎,拳掌连轰,招招悍勇凶煞。不消片刻,就逼得李啸林连滚带爬,直至退到墙角处无处可走,方才惊慌抬手: “好汉饶命!” 杨是非这才停了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他看着聚集而来的官兵们,抱拳道:“这几天多谢诸位兄台帮忙,往后我就不再叨扰了。” 身后的李啸林嘴角一抽,无语凝噎。 自己纵横东城多年,没想到最后竟沦落到反被嫌弃的地步... 他仰头木然望天,道心算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 片刻后,见失魂落魄的李啸林被官兵们重新押走,杨是非回到了檀香身旁。 “姑娘,让你久等了。” “...不久。” 檀香俏脸上同样惊讶:“你这人,武功精进的好快。” 听小姐说,杨是非四天前才只有李啸林六七成功力火候。 可现在,李啸林全力以赴,在其手中也撑不过百招。 “还有你的内息...仍未修炼出来?” “见笑了。”杨是非挠挠头,讪笑一声:“现在应该还是淬体武者的行列。” 檀香一时哑然。 怪不得,那李啸林会喊这人一声‘怪胎’。 哪怕以她见识,都不曾见过如此古怪的体质。 “罢了。” 檀香轻轻一叹:“你进展如此之快,也是好事。” “说的没错。” 恰至此时,一道身影从阴影中迈步走出。 杨是非看着对方脸上戴的黑面具,正色抱拳道:“铁总捕。” “不必多礼。” 铁汉阳语气沉稳,眼中带着几分赞叹,缓缓道:“小兄弟可有兴趣到我们内院坐一坐?眼下东城形势混乱,正有东城第一宗的九重门主向天麟牵头,广招天下豪杰,可与我们官府之人一同提防敌国...” “铁总捕,此事莫要再提。”檀香挡在身前,神色冷漠。 “...好吧。” 铁汉阳略感惋惜。 杨是非心中斟酌,也没开口多嘴。 现在东城形势未明,自己贸然插手,别说自己有危险,连洛府都会被卷进来。 ——嗖! 可就在此刻,一股寒意骤然在背后升起! 杨是非体内寒气自发,下意识抓住破空袭来的箭矢。 有人放冷箭?! 看着锐利箭头,他眼中闪过惊异,同时横臂挡在檀香面前,帮她扫开数根利箭。 紧接着,衙门内外齐齐响起一声‘敌袭’! 第十七章 钱为线索 遇袭瞬间,铁总捕本想出手帮忙,但见两人无碍,便立刻转头冲出衙门墙院。 其他官兵也纷纷提刀飞奔而出,冲杀声、痛呼声此起彼伏。 杨是非心头微沉,没想到东城还真起了乱子。 哪家敌国探子如此胆大包天,会在东城官府的眼皮底下动手? “刚才那阵箭雨,并非针对某人。” 檀香看了眼他手臂伤被利箭划破的伤口:“毫无疑问是对官府出手。” 杨是非略作思索,去校场旁的刀架上抽出一柄长刀,回头道:“这里可能会有危险,我先送你回洛府吧。” “不必...嗯?” 下一刻,杨是非和檀香同时望向官府内院,隐约看见一道身影自廊间飞速窜过。 奸细! 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刚才的暗箭,果然是调虎离山! “公子快去,我立刻跟上。” 檀香眸光骤凝,同样也跑来取了一柄宽刀。 杨是非果断朝黑影消失的方向全速追去。 十几丈距离不过片刻,他撑着栏杆翻身跳入走廊,沿路绕行穿梭,不多时就见远处一扇房门刚刚合拢。 悄无声息的潜入官府内院,这奸细想做什么? 杨是非心思急转,同时放轻脚步靠近门边。 隔着门缝,依稀能看见一道人影在屋内来回走动,似乎在翻找着某件东西。 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同伙,当即推开房门提刀便斩。 屋内身影猛然回头,却随手一掌便将刀身拍开,气劲激荡! “——高手!” 杨是非只觉手腕骤酥,心头一震。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抽刀横扫,但黑衣人却以双指夹住刀刃,抬臂一挥,只听咔嚓一声,长刀从中应声而断。 卧槽! 杨是非看得一阵心惊。 与此同时,他更感觉到一阵致命危机袭来,一记右掌霎时覆盖视野。 掌心未至,但劲风已剐得面庞生疼,激得体内寒气狂涌奔流。 杨是非瞳孔紧缩,但在生死危机下反而扎稳脚步,自双腿聚力拧至腰背,浑身血肉筋骨在这一刻都化作坚冰,澎湃气血涌至左臂,甩肩抡膀,内含三叠暗劲的重拳奋力轰出! ——咚! 双方拳掌相击,劲风四射,杨是非霎时被震飞出了屋子。 而黑衣人同样连退数步,直至后腰撞在桌上才堪堪停住,鬼脸面罩下发出一声惊咦。 “这力道...” “窃取朝廷密文,重罪难免。” 清冷女声蓦然响起,令黑衣人眼神一寒。 他侧首看向一旁,就见冷艳侍女从另一侧推门入屋,抬刀直指自己。 “呵,洛府的侍女。” 黑衣人发出沙哑不清的冷笑:“与其威吓我,不如先去看看你们家的未婚夫吧。刚才那一掌,足以震碎他的半身筋脉,便是心脉都要破裂受创。” 檀香脸色微微一变,眼神下意识转向屋外。 但黑衣人趁此机会骤然卷起桌上两本名册,飞身撞碎窗户,欲要逃窜。 檀香暗道不妙,正要提刀追击,但眼中很快闪过诧异。 而黑衣人更是瞪大双眼,就见杨是非竟单手抓着房沿凌空旋身,自上而下抡起一脚,直踹自己面门! 这小子,何时从屋顶上钻过来的?! 黑衣人心中惊愕,抬臂挡下一脚。虽未受伤,却也被强行踹回了屋内。 刚一落地,耳畔风声乍起。 他眼角余光扫过,只见宽刀被那名侍女投掷扔出,快得匪夷所思! 黑衣人欲侧身闪开刀锋。 杨是非趁势重回屋内,一脚踏着墙壁全力飞扑,握紧断刀悍然刺下! 两方夹击不过眨眼间,黑衣人脚步腾挪瞬转,霎时退至屋外,留下了一串血渍与破碎书页。 “洛府...好得很啊!” 黑衣人阴沉冷笑,正欲提拳出手。 但他脚步却突然一顿,恨恨看了眼走廊一侧,转身狂奔远去,运起轻功飞出了衙门。 这让刚想追击的杨是非愣了愣。 特么的,这跑得也太快了! 旋即,又见到一道熟悉身影从另一边踏空飞驰追去。 “那是...” “是铁总捕。” 檀香快步来到身侧,低声道:“应该是听到衙门内的动静,折返回来发现了那人。” “行。” 杨是非松了口气。 铁总捕的武功远胜过自己,是不必插手了。 檀香秀眉紧蹙,小心扶住他的手臂:“你没事吧?” “半边身体是没什么劲。” 杨是非摆摆手,笑了笑:“但应该也不算什么伤。” 他来到血迹处,捡起几张被刀锋撕碎的书页:“‘留风宗’...这是什么?” “或许是各派宗门的名册。” 檀香同样也仔细瞧了瞧,思忖道:“太武皓石将至,各派齐聚东城。官府想维持稳定,这些大门大派必然要着重安排。” 杨是非若有所思。 简单来说,就是护送太武皓石的‘安保路线’? “计划是挺严密的,但为何要在白天动手?” 杨是非有点不太理解。 既然身穿夜行衣,晚上偷偷潜入不是更为妥当? “可能夜晚衙门内的守备更为严密,而且...” 檀香看向衙门外,低吟道:“现在街上可能乱成了一团。” 杨是非若有所思。 他正想起身,却捂着胸口吸了口气:“还真有点麻麻的。” 檀香抿紧细唇,再度扶住他的身体:“你能接住洞灵一击还活蹦乱跳的,已经够叫人吃惊了。” “呃,那李啸林是什么水平?“ “内修分凝丹、聚元、通意、洞灵,李啸林只在聚元层次。” “跨度还不小...咦?” 杨是非定睛细瞧,发现在走廊上还有一些碎玉散落。 心思一动,他很快想起刚才交锋的那一幕,最后以断刀扫过对方持书右手,好像还劈断了什么东西。 “玉扳指?” ... 不多时,铁总捕折返回到了衙门内。 他看着坐在栏杆上脸色微白的杨是非,沉声道:“公子受惊了,是我们有所疏忽,让恶贼有机可乘。” “不必说这些,那个人抓住了吗?” “...此人轻功了得,我只能堪堪跟上。但对方还有接引的同伙,不好擅追。如今已将此事禀告至知府那边,加强人手巡逻。” “射箭的那一批人,可有逮住?” “是一伙在东城外游荡的山匪,伪装成平民潜入城内,再用手弩朝官府内射箭。”铁汉阳语气凝重:“他们只是诱饵,在引来我们注意后便钻入街头人群,如今已在陆续抓捕归案。” 杨是非微微点头。 而檀香这时从屋内走出,神色冷清依旧:“铁总捕,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大概推测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是何人?” “九重门主,东城第一人,向天麟。” 此言一出,铁汉阳顿时瞳孔一缩:“你们...可有证据?” 杨是非伸出右手,露出掌心里的几块碎玉。 铁汉阳见状眉头紧皱:“这是...” “刚才那人掉落的扳指。” “通过这些碎玉,就能断定他的身份?”铁汉阳有些不信。 “没错。”杨是非郑重点头:“铁总捕仔细看看这些碎玉,是否能发现一些细小纹路?” 铁汉阳小心接过,接着阳光细瞧两眼:“的确是有,但不少玉扳指也会纹刻这些图案,作为证据而言未免太过武断。” “铁总捕没考虑到一点。”檀香一脸平静道:“这些图案,是我家小姐在两年前亲手设计而成。并赠予了九重门主的夫人作为生辰贺礼,最后由向天麟本人佩戴至今。” 铁汉阳一脸错愕:“洛大小姐何时设计了这些?” “铁总捕有所不知。” 檀香抿了抿唇:“当时小姐闲来无事,还买下了一家玉器店,命人做了几枚扳指玉坠,以作拜访当地豪门所用。但鼓捣几日后便没了兴致,那些玉器如今还在店里堆放着。” 铁汉阳:“......” 第十八章 双人夜行 距离衙门生变,已过去半个时辰左右。 铁总捕相信了两人的推测,但并未立刻行动。 在他看来,要想大张旗鼓去搜捕东城的第一宗门,甚至名正言顺地逮捕向天麟,这些证据还有些不足。 若要扯起皮来,说不定还会被九重门蒙混过去。 正因如此,双方一合计,便决定在入夜后潜入九重门内,看能否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好将向天麟彻底抓捕定罪。 ... 洛府,药房。 杨是非轻车熟路地坐到床上,闻着弥漫的淡淡药香,不禁暗自失笑。 自己和这个地方,还挺有缘分的。 “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药架旁传来檀香的询问声,而她正踮着足尖伸手取药,小裙子摇摇荡荡。 “舒服很多,不碍事的。” 杨是非扭了扭臂膀,轻笑道:“虽然不太清楚缘由,但我现在还挺抗揍的,什么伤都恢复的很快。” “...你的体质的确异于常人。” 檀香端着碗中药膏转身走来,面色清冷。 她用药杵搅拌起药膏,秀眉又微微蹙起:“既然将此事交付给铁总捕,你还要亲自去一趟?” “铁总捕我不太熟,总归不放心。” 杨是非笑了笑:“而且向天麟认出了你我来自洛府,此事若是被他侥幸逃过,将来或许会对我们不利。我这人怕事的很,可不想留下一个天大隐患,当然得想亲手扼杀掉这个麻烦。” 他不觉得自己能正面胜过向天麟。 但有寒气相助,自身可进入极端冷静的状态,仅潜入九重门内部搜罗情报,并非难事。 更何况还有铁总捕帮忙打掩护,哪怕出现意外,也有脱身的机会。 檀香沉默片刻,缓缓坐到一旁。 “为了洛府,值得如此?” “檀香姑娘说得什么话。” 杨是非指了指自己,脸上满是郑重之色:“虽说还没过你们的考察期,但我名义上好歹也是洛家的未婚夫,当然得向着你们才行。” 言至此,他又忍不住笑道:“若是洛府上下处处挤兑我,我当然不会自讨没趣。但无论是洛小姐还是檀香姑娘,你们都如此温柔体贴,我可不能当个没脸没皮的负心汉。” “...我只是下人而已,何必提我。” “我不管什么上人下人的,天人龙人都一样。” 杨是非笑呵呵道:“你在我看来,也是洛府的一份子。” 檀香捣了捣药膏,抿唇无言。 脑海中闪过杨是非帮自己挡箭的画面,目光又瞥见其手臂上还未愈合的划伤。 哪怕这些箭矢伤不到自己,但... 檀香幽幽叹息。 “好了,脱掉衣裳,我帮你抹药。” “啊?”杨是非干巴巴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檀香冷淡望来:“还担心我占你便宜?” “...你不介意就行。” 杨是非心下无奈,只能将衣袍脱掉,露出匀称结实的上身。 虽然曾经手无缚鸡之力,但在牛家村或多或少养得壮实了些。 充盈全身的寒气没有大幅改变身形,但也令他肌肉凸显不少,不再像是一副排骨架子。 檀香只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舀起一勺药膏涂上他的胸膛。 “......” 冰凉细腻的触感,让杨是非浑身一紧。 少女纤细肉嫩的小手抚来摸去,更让他脸色古怪,只能绷着脸不说话。 这小手,嫩得匪夷所思,跟豆腐似的。 但沉默之际,又想到衙门里发生的一幕,杨是非稍作犹豫,还是开了口: “你当时投掷出的刀,力道十足,并非普通人的身手。” “...对。” 檀香头也不抬地应了声:“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你。” 但话刚说完,少女抹药动作略微一顿:“听见我这番话,你还想着为了洛府涉足危险?” “有何不妥?”杨是非只是嘴角微扬:“人各有秘密,我也是如此。姑娘将来若是想说,我当然会认真倾听。” 檀香深呼吸一口气,没好气地瞪来一眼: “若非来得我们洛府,真不知道你会被外人蒙骗成什么惨样。” “至少我看人的眼光不错?” 杨是非大咧咧地笑了起来:“见你们洛府主仆都如此善解人意,我方才心甘情愿留在这里。若是恶主恶仆,我可是立马撒腿跑走,头都不带回的。” “......” 檀香垂首轻哼一声。 默然片刻,她才重新静下心来:“药抹好了,你还想赤着膀子到何时?” 杨是非连忙穿上衣袍,有些哭笑不得。 都不知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虽然这小手摸来摸去的,实在舒服得让人身子骨都酥了半边。 “你先回去休息吧。” 檀香洗完手,起身叮嘱道:“待会儿我去找大小姐禀报此事,她会帮我们处理好后续麻烦。等到夜色稍深,我再喊你一道前去。” “你也要跟着?” “我并不比你弱,跟你一起也免得你出事。” 檀香毫不停留的出了药房,轻飘飘地留下一句:“你要是再受伤,我不好与小姐交代。” 杨是非站在原地,挠挠头,暗道这位侍女小姐果然是刀子嘴豆腐心。 ... 待夜色渐深,宅邸内烛火已熄。 杨是非穿好檀香为自己准备的夜行衣,握了握双手。 他本想出发前再吸收一点月蕊的寒气,以此作为保险。但今日月蕊不知何时外出离开,只能暂且作罢。 好在体内寒气依旧充沛,不会影响此行计划。 “准备好了?” 檀香悄无声息地从树下走出,本就纤细娇小的身影,在夜行衣包裹下却多出几分曲线婀娜。 杨是非微微点头,与对方一同绑好面巾和手套。 此行由不得他们懈怠,毕竟去的可是东城第一宗门,稍有差池便会引来麻烦。 “洛小姐那边怎么说?” “小姐她会帮忙看住那些外省人士,免得有暗中勾结。” 檀香语气平缓,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那向天麟午时匆匆来见过各派豪杰,整条手臂缠着布,借口说是练功伤了臂膀,不久便声称身体抱恙回了家。” “此人动作还挺快。” 两人确认好方位,朝着九重门夜行奔去。 夜晚的东城各街早已黯淡无声,家家门户紧闭,隐约只能听见打更声回荡。 待一路穿行,不远处一座广阔庄园随之映入视野,在月色下微微有灯火闪烁。 “——你们来了。” 铁汉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约定地点,负手沉声道:“我先进去缠住他们,你们可有信心探出九重门内的虚实?” 杨是非冷静点头:“如果真找不到线索,还得劳烦铁总捕出手,先将他擒下再说。” 铁汉阳闻言无奈一叹:“我们修为在伯仲之间,可没那么简单就分出胜负。” 话虽如此,他还是快步来到宗门前,将院门重重敲响,提气朗声道: “我是衙门的铁汉阳,有事想要与向门主商量一二!” 杨是非和檀香交换视线,一齐潜向庄园的另一角,顺势翻身跃入其中。 庄园内陆续亮起灯火、道道人影赶往大堂方向。 杨是非缩在树下,借着光亮隐约看见向天麟的位置,迅速指了个方向,两人钻入走廊一阵匿息奔走。 “别走过头,这里才是他的卧房。” “里面有人么?” 两人背靠门边,压低声音交流道:“我记得九重门主是有妻女的,还有一房妾室。他本人前去大堂会客,屋子里面...” 檀香刚想摸出迷药。 可贴门倾听片刻,她很快摇了摇头:“屋里没人。” 杨是非眼神微动,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推开。 两人顺势入屋,反手将门重新关上,期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声响。 杨是非快步来到卧榻旁,掀开被子一看,果真没有人影。 “被褥冰凉,之前没人躺在这里。” 檀香跑去书桌处翻找,而杨是非在原地四处探查,很快神情一愣,连忙低头。 脚底下似乎有些颗粒状物体,再用手指捻起些许仔细一看... 是风干碎裂的黑色血沫。 “向天麟今日被我划伤了手指,难道是那时留下的?” 杨是非摸了摸地板,很快否决了这个猜测。 距今不过几个时辰,这些血液哪怕风干结块,也不至于被踩得如此稀碎,甚至散得到处都是。 第十九章 和睦一家 “这些血,从何而来?” 杨是非心中疑惑。 是向天麟练功出岔吐血?还是说... 脑海中闪过不少凶杀案件,让人有些背后发凉。 但仔细想想,什么凶杀案会发生在九重门主的卧房之中? 杨是非思索半晌,一时也想不出个答案。 “檀香,你那边怎么样?” “堆放的书很多,还未看完。” 檀香正在书架前迅速翻找:“暂时没发现机关和可疑书信。” 机关? 杨是非若有所思。 对啊,要想做些瞒天过海的事,布置机关密室,不正是最为稳妥的做法? 若当真有人贪图太武皓石、甚至是想密谋造反,又怎会将证物摆放在台面上,定会严加保管。 而地上这些血迹,或许就与之有关? 杨是非连忙扫开床上的被褥,对着卧榻四周来回敲敲打打。 咔嚓! 床下的诡异声响,让杨是非和檀香都是一惊。 还真有机关! 只听石砖挪动声响,梳妆台朝旁自行移开,后方墙壁略微凹陷,徐徐打开。 “当真有一个密室。” 檀香秀眉微蹙,拉住正要上前的杨是非:“小心些,里面或许会有陷阱。” “我明白。” 杨是非从怀里掏出几块早已准备好的石子,弹入昏暗漆黑的密室之中。 但听闻回声后,两人都不禁一怔。 石子轻易触底,可见密室内部相当狭小,不过十来人的身位。 “我还以为会连通某些秘密地窟,没想到只是个小房间?” 杨是非小心翼翼地往密室内看了看,又接过檀香刚点起的烛灯,照亮密室内的环境。 他很快发现,此处并没有想象中的神秘,狭小空间内只摆放着一块漆黑长盒,看起来像是... “棺材?” 杨是非脸色微变。 这向天麟有什么毛病不成,在自家卧房密室里塞一口棺材?! 但他渐渐也感觉到了一丝寒意扑面,这并非心理作用,而是当真气温下降不少。 “这口棺材的所用材料,非同寻常。” 檀香率先迈入密室,伸手碰了碰棺材,沉吟道:“应该是陵城那边的天山木,极为罕有。有孕寒蓄气之效果,只要辅以寒属的白潭玉,便可做成一口能维持尸身长久不腐的好棺材。” 她又将手探到棺材下侧,略微探温,很快点了点头。 “没错,这种不同寻常的寒意,就是白潭玉所有。” “此世还有这种神奇宝物?”杨是非听得惊讶。 檀香只是瞥来一眼:“连太武皓石这等神物都存在,天山木和白潭玉与之相比,终究只是凡物而已。” 杨是非反而更为惊奇。 他都有点好奇太武皓石到底多神秘了,难道真能呼风唤雨不成? “但奇怪的是,向天麟为何要大费周章准备这个?” 檀香低吟道:“这两种材料极为珍贵,要想购置得花费大量钱财。但向天麟本人正值中年,也未曾听闻他受过某种不治之伤,身边妻女健在,何必...” “或许,不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杨是非脸色渐凝,将手掌按在棺材板上:“推开瞧瞧,或许就能知道其中奥秘。” 两人对视一眼。 既然确定了向天麟心怀不轨,他们此行自然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心中一定,便一齐合力将木板缓缓推开。 “......” 但看见棺材内部后,杨是非顿时呼吸一滞。 里面,躺着三个早已身死的女人。 青紫发黑的扭曲面庞上还残留着死前惊恐,几乎是七窍流血,看着极为可怖。 而三个女人的死状完全一致,却是衣着完整。 “她们到底是...” “她们是向天麟的妻女。”檀香语出惊人道:“我半年前还曾见过中间这个女人,虽然气色平平,但身体还算健康。” 杨是非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两眼,低声道:“看她脖子上的伤痕,可能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檀香又来回检查片刻,确认了棺材内只有这三具紧靠一起的尸骸。 两人将棺材板重新关上,默默退出了密室。 ——古怪。 两人心中都有不解。 为何向天麟要将其妻女尸骸藏在这里,她们又是因何而死。 难道说,这场变故就是向天麟对官府衙门出手的原因? “再找找看吧。” 杨是非压下心头不安,在四周继续翻找。 檀香继续检查书架四周,却很快一怔,从缝隙里抽出一叠信封。 她小心取出一看,眼神愈发凝重。 上面记录着向天麟与某人的传信内容,似乎在暗中密谋。 但翻看到后方,原本还算工整的字迹变得愈发潦草凌乱,到了最后一封信... 甚至已经成了通篇鬼画符的诡异画卷,根本看不清写了什么。 “衣橱里有个上锁的盒子。” 杨是非这时低声招呼道:“要不要强行打开?” 檀香快步靠近,果断伸手将锁扣强行拽碎。 这一手看得杨是非嘴角一抖,原来侍女小姐力气那么大? 他很快抛开杂念,将方盒小心打开,发现其中正摆放着两样物件。 一个色泽晶莹的黑玉小盒,以及一封信。 “又是信?” 杨是非将纸摊开看了看,顿时轻咦一声。 这并非与某人交流的信,而是日记? “这九重门主这么有闲情雅致,还偷偷写这种...嗯?” 但越看其中内容,杨是非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身旁檀香有所察觉,蹙眉道:“上面写了什么?” “是...他自己近些时日的遭遇。” 杨是非惊疑不定道:“他说自己近些时日情绪越发不稳定、记性不灵,好像走火入魔之兆,但不敢与旁人倾诉,以免宗门生变。而且最近他两位夫人越发体弱多病、性情也变得极为乖戾,就连往日乖巧的爱女也是如此,一家人变得难以相处。身心交瘁之下,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他一字一句地仔细看着纸上内容:“前些时日,有一伙人暗中来过九重门找他,想合作扰乱东城秩序,最好闹得东城内人人自危。若能得知各门各派的镇守地点,将会有厚礼相赠。” 杨是非和檀香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若是字迹相符,这便是一份铁证。 “...慢着。” 杨是非很快发现,从后续内容来看,向天麟一开始是拒绝的。 他自认是梁国子民,不屑去做这种求荣卖国之举,并没有参与其中。 但之后的内容,情形却又陡然一转。 向天麟的妻女突然陷入昏迷,而那伙神秘人再度造访,并且告知能赠送一件神物,可将其妻女治好。 走投无路之下,向天麟最终还是同意了此事,并且暗中在东城布下许多暗子,就等着太武皓石运至东城。 而向天麟也得到了期盼已久的神物—— 一口棺材。 “他究竟在写什么?!” 杨是非面露震惊之色,转头看向密室。 棺材里的三个女人早已身死多日,可纸上却说这件神物效果极佳,令她愈发疯狂的爱妻爱女终于恢复了冷静,双方也变得和睦如初,家庭美满幸福。 字迹之中,仿佛都能感受到向天麟的喜悦。 “这算是...和睦吗?” 杨是非呼吸发冷,冒起一阵鸡皮疙瘩。 第二十章 污秽污染 檀香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她迅速拿来刚才的几封信,看着上面涂画的各种诡异痕迹,眉关紧锁。 “...或许,当真是走火入魔。” 檀香冷静分析道:“向天麟失手杀死了他的妻女,因此失心疯,便和敌国暗探搭上了关系。”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物证。” 杨是非将信纸全部收起:“将这些全交给官府,哪怕没法给向天麟定个死罪,至少也能限制他的行动,直到搜查出更多证据。” 檀香微微点头,目光又转到一旁的黑玉方盒上。 她伸手将方盒小心打开,发现内部保管着一块漆黑玉片,不知又是何材质—— 滋滋滋! 玉片蓦然发出刺响,缕缕黑烟从中升腾而起! “这是——”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都变了脸色,当即将方盒关上。 可烟气飘散的速度快得匪夷所思,眨眼间便充斥了大半个屋子。 “别呼吸!” 杨是非立刻捂紧面巾,正想拉着檀香尽快离开此地。 可他刚要动身,就发现大片黑烟竟自动朝檀香涌来,夜行衣与面巾根本阻挡不了,瞬间便没入其体内。 “檀香?!” “唔...” 檀香娇躯轻颤,踉跄后退两步。 杨是非脸色大变,连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你还好吗?!” “别、别紧张。” 但出乎意料的是,檀香在略微失神后,很快冷静摇摇头:“我没事。” 杨是非紧张道:“那些黑色烟气难道不是毒?” 他同时在飞速回忆着城内各家药房医馆,想着何处能最快施救。 “我真的没事,不如说...” 檀香侧首望来,让他正好对上了...猩红如鬼魅般的双眼。 “——我现在,前所未有的好。” 视线交汇瞬间,杨是非顿时呼吸一滞,只觉一股沉重巨力掐住心脏,待体内寒气流转才稍有好转。 檀香眨了眨猩红双眸,很快错开视线,低吟道:“我已经知晓向天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杨是非敲敲额头清醒了些:“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才那股黑气,名为‘污秽’。” 檀香推开他的双手,摇晃站起:“此物有影响心智的能力,常人若不慎接触,会慢慢变得疯癫。” 她捡起掉落在旁的黑玉方盒:“此物,应该就是封存污秽的容器。而向天麟的变化,或许也是因此而来。” 杨是非面色沉重:“那你现在...” “我也说了,此物影响是对‘常人’而言,我...正好不是常人。” 檀香垂眸低声道:“这污秽对我而言更像一味补药。” “...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杨是非很快冷静下来:“该拿的证据我们全部带上,等到脱身后再与铁总捕汇合。” 檀香盯着他片刻,攥紧的双手不自觉松开。 但刚一放松,又不禁按住胸口,俏脸上泛起异样红潮。 杨是非被吓了一跳:“不是说没事吗,你这又怎么了?” “吸收了太多污秽,有些失控。”檀香额间冷汗渐起,颤声道:“我可能会变成不似人形的怪物,你先离开这里。” “有影子...谁在门主房里?!”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呼蓦然响彻四周。 杨是非暗道不妙,动作太大引起了外面巡逻弟子的注意。 他心思急转,索性将檀香打横抱起,飞身撞碎窗户跳入走廊。 他左右扫视一眼,就见不远处有九重门人手持着火把飞速跑来,俨然想左右围堵。 “还不快点...放开我。” 怀里的檀香双眼愈发猩红明亮,咬牙道:“这里...交给我来...断后!” “收声!” 杨是非反而变得更为镇定,反手让她趴在自己背上,解开腰带,将两人腰身紧紧绑在一起。 虽然从背后传来一阵软绵触感,如同两团小糯球般鼓鼓囊囊,但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撑着栏杆跳进后院,往院墙方向全速急奔。 但就在要跳出院墙之际,一柄长剑倏然从旁刺来! 锵! 刀鸣剑吟,另一侧更是传来刺骨杀意。 杨是非踏墙暴退,顺势避开夹击,只见两名年轻男子手持刀剑立于墙沿,目光阴冷望来。 “竟有宵小之徒擅闯九重门,当真不知死活。” “你是何人,难道是潜入东城的敌国奸细?” 与此同时,又有两名九重门弟子从旁飞速奔袭而至,提剑直刺。 杨是非面色冷峻,寒气四溢,霎时平展双手,用双指死死夹住了利剑。 “卧槽这——” 两名九重门弟子瞠目结舌,还来不及反应,顿觉剑柄处传来一阵巨力。 只听咔嚓两声,两柄长剑应声而断。 这一手吓得不少正欲围堵的弟子都纷纷止步,满脸惊俱。 此人面相如此年轻,却能徒手碎金裂石,这是何等修为? 墙上站的两名年轻男子也脸色一沉,暗道危险。 杨是非随手丢掉断剑,目光冷冽。 “他们是九重门主的亲传弟子,名‘向昭’和‘向宇’,已有内修聚元的功力,不好对付。” 檀香趴在背上,眼角处血丝游走,发出略显酥软的低吟:“让我来...” “你先别动,小心现出原形。” 杨是非不知那时会发生什么,但檀香的本体若真是何恐怖妖魔,一旦在众人眼皮底下现身... 除非将在场所有人杀光,不然走漏出哪怕一丝风声,麻烦都会接踵而至。 他此刻心思极为冷静,反而不急不缓地开了口:“诸位先停手,我有事想问你们。” “有什么好说的,深夜擅闯——” “你们可有发现向门主,向天麟,近日很是古怪?” “胡言乱语。”向昭向宇两人都纷纷皱眉。 “那我再问问,近日可有见过你们的两位师娘?” “你在胡扯什么。”一名弟子忍不住怒声道:“谁人都知晓,两位师娘带着师妹离城踏青去了,我们怎么可能见得到!” 与此同时,从大堂方向传来了一阵激战动静,或许是铁总捕和向天麟打了起来。 杨是非瞥了一眼,再度平静开口:“不妨到向门主屋内瞧一瞧,就在床榻下有一处机关,可打开一间密室,你们的师娘就在其中。” “你说...什么?” 四周弟子们闻言都满脸惊疑。 为首的向昭更是眉头紧皱,斜眼看向其中一名弟子:“传英,你进屋看看。” “好。” 年轻弟子连忙跑进屋,在一阵摸索中打开了机关。 片刻后,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叫,在场弟子们都纷纷急切大喊:“传英,怎么了?!” “不、不是我,是师娘还有师妹她...她们...都死了!” 传英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脸色惨白:“当真有一个密室,里面还放着一口棺材,她们就躺在里面!” 此言一出,在场顿时陷入死寂。 杨是非环顾一圈,适时开口打破沉默:“屋内的密室并非几天就能建成,绝非我所做之事。更何况还要绕开你们所有人的视线、在向门主眼皮底下将如此沉重的棺材搬入密室,甚至是将其妻女尸骸也塞入其中。” 九重门弟子的脸色愈发难看,越想越是不安。 而且,前几天师娘师妹外出踏青之际,似乎正是...他们师尊亲自护送出去的。 “我们此行前来,是因为向门主今日袭击了官府,方才受命潜入九重门一探究竟。不料却让我们找到了更多证据。” 杨是非眯起双眼,步步紧逼:“你们似乎并不知道,你们的向门主早就...疯了?” 第二十一章 少女的嘴唇 院内一时有些骚乱,不少弟子都慌了手脚。 敬爱的师娘、喜爱的师妹,一夜之间全部惨死,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又怎能不心神混乱。 “这不可能!”一名弟子惊怒大喊:“师傅武功高强,怎么会突然就疯了!明明他前几日还在教我们习武练功!” “说得没错!”又一名弟子仿佛被壮了胆子,大声附和:“最近师傅还在牵头组织各门各派,日夜操劳,若当真有疯癫迹象,其他门派的人又怎会发现不了?” “你们或许不信,但官府自然会信。” 杨是非随手抽出怀里一封信,不急不缓道:“在你们师尊的房间内搜出了通敌物证,只要上报给官府,自会有公平判决。” 说着,他随手一指大堂方向:“如今官府的铁总捕就在此,若不是对你们的师尊早有怀疑,又怎会大打出手?还是说——” 杨是非故作愤怒地环顾四周:“你们和向天麟一样,都是通敌卖国的小人,想阻拦我们官府查案!?” “这、这...” 被他凶悍眼神一扫,不少弟子都下意识后退两步,脸色泛白,连手里的兵器都险些拿不稳当。 但两名亲传弟子却是不依不饶:“将信交出来,让我们看看!” 杨是非冷声道:“将物证交出,好让你们将证据全毁掉?” 此言一出,向昭向宇两人纷纷色变,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中想法。 四周的九重门弟子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自家掌门突然叛国、师娘师妹横死,这些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根本无法冷静,主心骨自然就转移到了师兄们身上。 “...无论如何,你们都别想离开。” 向昭脸色变幻不定,猛地提剑指来:“若事后证明你们没错,我就赔你一条胳膊!” “谁稀罕。你们九重门若想违抗官府,尽可出手。” 杨是非语气更为冷冽:“很快会有更多官兵赶到,哪怕你们出手将我囚住,九重门上下最后都要锒铛入狱。” 周围的弟子们冷汗直流,再听见院外当真陆续传来官兵喊声,默默将兵器收回鞘中。 见此情形,这两名亲传弟子虽是气恼,却也无可奈何。 九重门虽在东城内称得上第一宗门,但终究是背靠朝廷。若忤逆朝廷命令,全宗上下必受严惩。 “......” 但略微沉默后,他们却仍运起内功,剑锋寒芒闪烁。 “师兄!”远处一名弟子急切出声:“千万三思啊!现在若贸然出手...” “师尊将我从小养大,我不可坐视不管。” “我也是。”两人对视一眼,已然下定了决心。 杨是非神情冷漠,握拳摆开架势。看来终究还得打过一场。 “——住手吧。” 恰至此时,一道浑厚声音骤然响起,令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惊。 铁总捕的身影从屋顶飞跃落下,挡在杨是非身前,取出怀中令牌: “九重门人全部听令,尔等九重门主向天麟通敌卖国、如今已畏罪潜逃,现命你们全部放下兵器,等衙门派人前来搜查问询,此期间不得允许不可离开宗门哪怕半步。” 听闻此言,原本还想动手的向昭向宇浑身一震,仿佛最后一丝力气泄尽,失魂落魄的跪倒在地。 “师尊当真...逃了...” 四周九重门弟子议论纷纷,皆是不可置信。 铁总捕收起令牌,回首望来:“小兄弟,可有找到证据?” “这里全部都是。” 杨是非将怀里的信封一股脑全塞给了他:“你没抓住向天麟?” 铁汉阳苦笑一声:“他修为略胜我一筹,他若想逃,我还真拿不下他。现在有三位好手正试着追赶,只能碰碰运气。” 杨是非暗自咂舌。 呸!就这还东城第一捕呢,怎么次次都抓不到人。 “檀香小姐如今是...受了伤?” “她——” 杨是非正想开口,就听耳边少女低喃:“快走。” “...好。” 杨是非脸色微沉,与铁总捕略作交代后便匆匆道别。 铁汉阳面露疑惑之色,但料想洛家底蕴深厚,哪怕受了伤应该也能妥善处置,就没再多想。 但正要离开之际,一名九重门弟子忍不住出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杨是非心思一动,冷冷抛下一句‘落月阁首徒’,转身跳出九重门的院子,在夜色下飞奔离去。 铁汉阳一脸茫然。 洛大小姐的未婚夫,何时还加入了什么落月阁? ... 夜晚的东城,显得十分寂静。 而春季晚风更是夹杂着刺骨寒意,让杨是非有些背脊发凉。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还是背后隐约能听见嘎吱滋啦的扭曲声响,如骨肉摩擦、又似是精铁撕扯,原本趴伏在背上的香软娇躯,此刻也变得愈发冰冷坚硬。 仿佛自己背得不再是一位娇俏少女,而是...一头几欲现出原形的恐怖妖魔。 “要不要先回药房,里面有什么药能治你?” “...不要。” 耳后传来沙哑女声:“去你府上,你的房间。” 杨是非脚步微顿一下,很快转身窜入自己的宅邸,奔向内屋。 “你现在还能站得住吗?” 他来到床榻旁解开腰带,正要将背后少女放下。 可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力,却瞬间将他整个人强行掀翻,嘭得一声‘砸’在床上。 杨是非神情一呆,还来不及反应,一张布满猩红纹路的俏脸便映入视野。 檀香呈跪姿趴在他身上,睁大着双眼,血丝如蛛网般从眼眶弥漫扩散,爬往全身各处。其背后长发略微凸起,只听布帛不断撕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在其后背‘破茧而出’。 “你...” 檀香朱唇微张,诡异红瞳内却闪过一丝挣扎。 她死死按住杨是非的肩头,发出急促喘息,一时陷入沉默。 “没事吧?”杨是非心跳愈快,却并未太过意外。 毕竟他早就料到洛府主仆的身份有异,心中自然早有准备。 “可有我能帮忙的?” 他轻轻扶住少女微颤的细腰。 檀香身子一抖,渐渐低垂螓首,细若嘤咛道:“我不想...在你面前变成那副模样...” 凌乱刘海遮挡住了容颜,看不清少女此刻的表情。 但从其颤抖不已的身子来看,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我不会介意的。”杨是非放缓语气,尽可能温和安抚:“往后我还想多尝尝你的手艺呢,檀香姑娘变成什么模样,都好看。” “你这人...真是...” 檀香将额头靠上胸膛,原本死死掐住肩膀的双手颤抖着松开,再一把抓住两旁的被褥,很快扯出道道裂痕,香汗滴答滴答地往下淌。 看这架势,似乎是想靠毅力强行撑过去。 杨是非心中不安,不知是否会出意外。 但思索之际,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虽然之前触碰檀香和洛仙儿的身体,并没有被动吸收到寒气。但如果自己主动吸收,又能否从她们身上获得寒气? 念头刚起,杨是非再试着按住了少女紧绷的腰肢。 ——嘶! 下一刻,一股凌厉寒气仿佛暴动般涌入双臂,令他顿时浑身一震。 筋脉血肉之中好似被无数利刃撕扯而过,差点痛得嘶吼出声。直到体内盘踞的寒气应激涌现,及时护住了他的身体各处,这才勉强平复下如万剑穿身般的剧痛。 不过几息间,杨是非就已经浑身冷汗直冒。 但,他脸上却是惊喜万分。 “成了!” 当真能吸收檀香体内的寒气,这么说所谓的‘污秽’,也算是体内寒气的一种? 杨是非刚想道喜,却见檀香缓缓抬起螓首,露出布满异样红潮的俏丽脸蛋。 “你这下流...登徒子...” 檀香一时吐气如兰,嗓音竟变得极为娇媚,如冰莲消融,化作百转柔情。 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身上的痛苦与冰冷在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温暖气息,如同蚁走全身般带起丝丝难耐酥痒。 而眼前这个男人,更是变得喷香诱人,令她忍不住如相恋爱侣般搂抱上脖颈,满心的羞涩与尴尬,都化作最为纯粹的冲动,越抱越紧。 杨是非浑身僵硬。 他回想起月蕊当初说过,被吸收寒气的时候会很舒服。可看檀香这激烈反应,哪里只是‘舒服’而已! 往日冰冷如霜的脸蛋,如今都快要绵软化蜜一般,猩红双眸中流转着复杂与羞涩之意,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檀香,我能吸收你体内的污秽。你先继续忍着点,再等等就能恢复——唔?” 只是话音未落,杨是非的嘴就被完全堵上,几缕发丝垂落脸庞。 他怔然看着近在咫尺的柔亮美眸,无言间,两人几乎都能看见对方眼底里泛起的涟漪。 与此同时,一股冰凉寒气顺着嘴唇缓缓流入体内,更让杨是非哭笑不得。 原来,吸收寒气并非只能用手。 用嘴...也行? 第二十二章 雪融春泥 寒气的吸收,不过几息时间。 杨是非很快察觉,压在身上的少女身子愈发娇软,似乎连力气都被吸了个干净。 原本跪坐的姿势,不知何时已盘腿缠腰。 亦如其名,淡淡的奇妙花香弥漫鼻间。 少女双眸染满水色,如同被点燃的柴火,眼底泛起令人心颤的妩媚。 两人略显生涩地来回磨蹭着嘴唇。 而杨是非在最初的错愕后,很快无奈暗笑。 看来不仅自己是母胎单身,檀香也是如此。哪怕动了情,却连怎么个亲亲都不晓得。 这样想着,他勉强躲开对方蹭个不停的樱唇:“这样不对,要不要我教你?” “谁、谁稀罕...” 檀香面红耳赤,满是水光的眼眸里又羞又气、还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委屈,眼角都泛起晶莹泪花。 但被这一打岔,她倒是恢复了一丝清明。 不能做这种不知廉耻的...唔。 杨是非将她正欲出口的话堵了回去,让冷冰冰的小嘴再度变暖。 檀香瞪圆美眸,嘴里发出声声呜咽,但心神却愈发迷茫荡漾,玲珑身段情不自禁地来回摇曳,令衣襟下的糯软柿子都被夹成了大柿饼。 下一刻,恐怖寒气席卷四周,少女背后衣物绽裂,黑发四散乱舞。 杨是非心跳都漏了一拍。 显原型了。 在月色下,依稀能见数根黑刃在少女背后伸展而出,如同一只只利爪般舒展,猛地落下扎穿两旁的床板,只听床铺嘎吱的扭曲破碎声,两人的身体被慢慢缠紧箍牢。 “......” 杨是非呼吸微重,心头热意不减分毫。 美人在怀,蜘蛛腿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他心神渐定,沿着夜行衣缓缓摩挲,而檀香的小蛮腰更是撒娇般来回晃动,一扭一扭的,分外可爱。 ...原来侍女小姐的身段,比想象中更加丰盈有肉。 杨是非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意识却慢慢变得恍惚不清。 两股截然不同的寒气在体内来回争锋,虽未起剧痛,却化作阵阵疲惫困意涌上心头。 他抵挡着疲惫回亲了檀香两口,最后只来得及看见少女勾起妩媚笑意,撩起秀发、微张樱唇,露出了流转着寒芒的尖锐利齿... ... 窗外阳光撒入屋内,刺得杨是非眼皮微抖。 “嘶——!” 刚从梦中醒来,他就忍不住暗暗吸气,只觉全身各处都酸麻的厉害,仿佛都没了知觉。 恍惚间,自己在梦里似乎被一只巨大蜘蛛缠在了网上,一层又一层的苍白蛛网将自己牢牢包裹,直至彻底动弹不得。 “这什么梦...呃...” 杨是非刚想挺身坐起,脸庞却猛地一僵,连忙看向怀里。 檀香依旧趴在自己身上,乌发凌乱散落,夜行衣不知何时也成了碎布条,露出纤细娇躯,肤白水润,嫩得像是羊脂玉膏一般。 而在香肩下更是能看见呼之欲出的大柿饼,随着两人的呼吸而起起伏伏。 杨是非喉头微动,竟一时不忍吵醒怀里如精灵般梦幻的少女...虽然两人躺的床已经成了破破烂烂,早就没了气氛。 他试着挪了挪身体,发现对方的双腿依旧还紧夹着自己的腰,如同小动物般挂在身上,完全动弹不得。 杨是非脸色复杂,放弃了起身收拾,便试着轻抚过檀香的后背。 昨晚那些恐怖肢体都好像成了幻觉,其玉背上光滑依旧,摸索不出一丝痕迹。 檀香发出了一声嘤咛,靠着肩窝蹭了蹭,瞧着分外像恩爱粘人的小女友。这份不自觉的媚态,着实叫人心动不已。 杨是非承认,自己动了。 檀香弯月般的眼睫微微一颤,有些迷糊得幽幽醒来。 少女抬起螓首,目光迷离的对上视线,很快露出一抹慵懒浅笑:“你醒...醒...” 话刚出口,檀香笑容顿时僵住,眼瞳也在不自觉收缩,直至化作满脸震惊。 “你——!” 杨是非眼疾手快,连忙捂住了她的粉唇。 “等一下,姑娘先听我说!” 他绞尽脑汁疯狂思索,一时满头大汗:“你昨天吸收了太多的污秽,一时走火入魔。而我刚好能帮你,所以我们就...” “我明白了。” 檀香将按在嘴唇上的手掌强行挪开,眼中震惊渐褪,化作满脸的复杂与无奈。 “...不必如此紧张,我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也明白你在帮我。” 少女微微抿唇,声音更小了几分:“是我该感谢你才对,又怎会责怪你。” 见她如此明事理,杨是非这才松了口气。 檀香目光复杂无比,心头万千忧愁忐忑,最后都化作一声浅浅叹息。 “我们先起来再说吧。” 少女松开夹腰双腿,正欲起身,但很快发现自己衣不蔽体的‘惨状’,连忙抬臂挡在胸前。 与此同时,她还感觉到腰后传来一阵粗糙触感,似乎有手掌按在自己的... 檀香渐渐瞪大美眸。 杨是非这时才有所察觉——主要还是左手被压麻了。 檀香脸色骤变,呼吸愈发急促,诱人红晕飞上双颊,竟流露出几分妖冶媚态。 杨是非张了张嘴,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肉乎乎的油面团,手感很好?” “你!”檀香顿时羞得俏脸绯红,狠狠瞪起杏眼,含怒目光仿佛想将杨是非啃掉三两肉似的。 但看见他肩头的好几道见血牙印,少女微微嗫喏,却只是忿忿不平地剜来一眼:“登徒子,快点松手!” “哦、哦...”杨是非后知后觉地连忙收手。 檀香随手扯来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脸上,嗓音渐冷:“不许拿开,闭上眼睛。” 说罢,便急匆匆地翻身下床,跑去旁边衣柜里倒腾了一阵。 半晌后,杨是非才听见一声冰冷低语: “睁眼。” 杨是非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就见檀香换上了他的宽大衣袍,不合尺寸的衣摆几乎垂在地上,两只衣袖也将小手完全遮住,倒是多出几分可爱俏皮感。 “还看什么。” 檀香下意识环抱住胸口,投来略带鄙夷的目光:“下流!” 杨是非只能露出微妙笑容,现在这幅裹成粽子的模样,还能看什么呢。 “......” 檀香轻咬下唇,一时无言站在原地。 昨晚发生的事,她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男人,果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文尔雅,看着老实巴交,其实就是个可恶的下流胚子,只是...只是... 檀香下意识抚弄起鬓发,目光不断闪躲:“昨晚,我们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所以公子你...无需太过紧张。” 杨是非无奈一笑:“你要这样回洛府吗?” “...不会有人发现的。” 檀香深呼吸一口气,试着排空心头杂念,这才恢复成往日清冷无情的洛家侍女。 她冷冷瞥来一眼:“不要将我的秘密透露给外人,我也不会透露你的奇特能力。至于昨晚发生的事,你最好全部忘掉。” “那...能否与洛小姐说?” “...可以。” 说完,转身便走。 杨是非连忙套上衣袍,起身送她到门口,期间并未出声阻拦。 看她脚步凌乱急促的样子,现在还是让她稍微冷静一下为妙。 “有趣~” 恰至此时,后方传来一声少女轻笑。 杨是非循声回首,就见月蕊正趴在窗台处托着脸蛋,往日俏皮可爱的笑容却不见踪影,唯有一双眼眸幽幽闪烁。 “你们两人,用舌头打了一整晚的架呢。” “......” 差点忘了,这丫头是个纯正的夜猫子。 ...等等,她到底旁听了多久?! 第二十三章 各有心思 “哼~” 月蕊莫名哼唧两声,白来一眼后,便关上了窗户。 这让刚想上来询问的杨是非停了脚步,略感疑惑,只能先行回屋收拾一二。 但打扫半晌后,看着被撕扯成碎块状的床板,他也只能无奈摇头。 要等木匠重新做张床才行。 回忆着昨晚经历,又不禁揉揉脖子,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身体哪怕有寒气加持,依旧有点脆弱。 而趁此独处,杨是非还试了试自己的身手。 月蕊带来的寒气能增强体魄、获得超凡的战斗直觉。可来自檀香的寒气,却如其性格一样安稳沉寂,盘踞在胸膛位置一动不动。 这让杨是非有点哭笑不得。 难不成,这股寒气也和檀香本人一样,在闹别扭? ... 半个时辰后。 厨房内炊烟渐散,杨是非端着两碗面快步进院。 昨晚发生了那种意外,他自然不好意思再坐等檀香送餐上门,索性就自己下了厨。 更何况,今天还多出一位‘食客’。 “好香~” 月蕊美眸发亮,轻咬着筷子,嘴角仿佛都闪烁着香津。 很显然,这小丫头的心情已好转许多。 见她如此期待,杨是非也不禁失笑:“难得你大白天还那么精神。” “因为,有很多话想问你。” 月蕊端碗稀溜溜地吃起面,又眼巴巴望来:“舌头打架是什么感觉呀?” 杨是非:“......” 幸好自己还没吃一口面,不然铁定得呛到。 他略作斟酌,试探道:“丫头,你昨晚听见了多少动静?” “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们在吵架,床都在嘎吱嘎吱的响。” 月蕊螓首一歪:“然后就听到吸溜吸溜的声音,响了好久。” 杨是非干笑两声:“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怪不得早上一起来,嘴唇都有点发麻,而檀香的嘴唇更是肿了一圈。 原来亲了一整晚。 檀香小姐到底是多能亲啊? “不吵,很有趣。” 月蕊灵眸闪烁,饶有兴致地凑近过来:“而且你身上还多出一股味道。” 杨是非吃面动作一顿:“这应该是檀香小姐的气息,和你的力量似乎并不能相融?” 月蕊微微颔首:“的确不一样。” 杨是非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两股力量同聚体内,总不会来个爆体而亡吧? 而在此时,月蕊将碗里的面汤一饮而尽,嘿咻一声站起身。 旋即,她快步来到杨是非面前,伸出右手:“快来嗦嗦我的。” “啊?” “快点啦。”月蕊鼓起小脸蛋,轻哼一声:“别磨蹭!” 杨是非见她如此急切,倒有些惊奇。 虽说双方相识不算太久,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幅急不可耐的模样。往日的云淡风轻消失不见,眼里甚至还有几分焦躁与不安。 “你...怎么了?” “哼!”月蕊好似不满般瞪起美眸,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掌:“没怎么,吸吸我。” 杨是非心下疑惑,也只得先动念吸收寒气。 阴寒刺骨的气息再度涌入手臂,令他疼得逐渐面目扭曲。 而这一回,足足坚持了将近二十息方才停下,他更是能感觉到体内传来‘饱胀’感,筋脉都好似隐隐胀痛。 “嘶...这样可算满意了?” 杨是非脸色苍白地甩了甩手,那股酸疼才逐渐散去。 感受到他体内自己的力量占据上风,月蕊这才重新扬起俏美笑颜:“满意啦~” 只是见其额头冷汗直冒,少女抿了抿唇,小声道:“是不是用嘴唇来嘬嘬,不会那么疼呢?” 杨是非闻言一呆,连忙讪笑摆手:“别,要是真的嘬了,我就要被官府抓走了。” “...哼。”月蕊露出一副娇嗔表情:“我也只是比那个女人小一点点而已。” “这不一样的。” 杨是非眼神下意识扫了扫。 两个小荷包。 月蕊深吸一口气,叉腰奋力挺胸:“这样呢?” 杨是非认真道:“小笼包。” 月蕊顿时泄了气,抬手曲起十指做了个‘恶狠狠’的威吓表情:“坏蛋。” 看着少女转头一溜烟跑回了屋子,杨是非哑然失笑,感觉自己像是养了一只不省心的小野猫似的。 虽然身材纤细瘦小,但不得不说,当真很是可爱。 ... 等处理完清月楼昨日的账目后,杨是非便主动去了洛府,想打听一下九重门的情况。 “——听檀香说,公子昨日受了伤。” 大堂内,洛仙儿拢袖坐到身旁,眼中略有担忧:“看你的气色,确实颇为虚弱。” “没事,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杨是非笑了笑,又从怀里将账簿取出:“不知这两天清月楼还会继续开着吗?” “嗯。”洛仙儿将账簿放到一旁,微微颔首:“九重门的事,是会引起不小风波。但东城秩序会由官府妥善维持,尽量不会影响到城内百姓们的生活。” “官府那边...如何?” “幕后黑手在暗中与向天麟合作,而另一方面又与城外的几伙山匪做了交易,两方人马互不相识,只是单纯听命行事而已,拷问一晚都不知对方来历,只知他们给了极多的钱财。” 洛仙儿秀眉微蹙,略显无奈:“而九重门上下,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杨是非不禁咂舌:“这么说,我们忙活了一整晚什么进展都没有?” “不全是无功而返。” 洛仙儿端茶轻抿一口:“你们昨晚在九重门内发现的棺材,便是破局所在。这两种材料都极为珍贵,每一笔出售与制作都会登记在案,如今已在追查购买者的身份与去向,或许能有些收获。” 杨是非沉吟道:“茫茫人海,怕是难找。” “不仅如此。” 洛仙儿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你们昨晚夜闯九重门的消息传来,当时与我们在王府内商讨议事的‘洪家’便露了马脚,被各派长老们一同联手擒下,问出不少趣事。” 杨是非有些好奇:“问出了什么?” “燕国和齐国的人,早就来到了东城。而洪家在暗中接触了齐国一方,此次议事,就是为探问情报而来。” 洛仙儿轻声道:“齐国的人马,已在洪家被发现,暂被官府控制。” 杨是非听得啧啧称奇:“这就算是抓住了一伙敌国探子?” “具体情况,还需要官府的人细致拷问。但不得不说,你们昨晚的行动的确是大功一件。” 洛仙儿轻眨美眸:“有不少宗门和氏族的人都想来见一见你,可要试试?” “别,现在还是免了吧。” 杨是非连忙摆手拒绝:“如今形势正乱,我要是跑去和他们接触,只怕招惹更多危险。” “...也好。”洛仙儿眼神稍柔:“也要多谢你昨晚救了檀香...咦?” 少女蓦然止住了话,略微倾身靠近几分:“公子脖颈间,好像有不少咬痕伤口?” 杨是非愣了愣,很快讪笑着捂住牙印:“昨晚场面混乱,可能是不慎被九重门的人用利器划伤。” 洛仙儿眸光闪烁,倏然起身拉起了他的手腕: “随我到药房来。” “这...只是一点小伤。” “你是为洛府而伤,我可不能视而不见。” 洛仙儿的语气难得变得有些强硬,脚步走得极快。 杨是非略显尴尬,只能老实跟上,心里合计着该何时提起昨晚发生的意外。 没多久,他被按着坐到药房软榻上,一抹冰凉软膏涂在了脖颈处。 “疼吗?” “呃...不疼的。” “那就好。”洛仙儿站在杨是非面前,略微弯腰垂首,缕缕柔顺秀发顺着肩头滑落,仿佛飘散出丝丝沁人心脾的幽香。 玉颜清冷如旧,美眸却认真注视着肩颈伤痕,抹药动作更是小心轻柔。 杨是非端身正坐,不敢乱动,但眼神却不由得微斜。 今日的洛小姐穿着一袭华贵襦裙,披着小绒帛,莲纹衣襟被撑得鼓鼓囊囊,如同小蜜瓜般沉甸稳重,牢牢吸住了他的视线。 ...离近之后再看,好大。 不对,是洛小姐今日穿戴衣物更显身段? 或许是经历昨晚后的食髓知味,杨是非一阵想入非非,视线下意识乱飘。 然后,正好对上了洛仙儿的俯视目光。 “......” 杨是非扯起僵硬笑容,而洛仙儿只是眨眨眼,抬起纤指,相当温柔地在他额头轻弹一下: “公子,别乱看。” 第二十四章 互知你我 洛大小姐虽然语气冷淡,但实则却是颇为温柔的性子。 杨是非默默欣赏少女那汇聚人心的尺寸半晌后,也只得到了大小姐一记略带嗔怪的眼神。 如青涩爱恋般的甜腻酥麻涌上心头,还带有几分被包容的奇妙安心感。 杨是非喉头滚动,一时都有点沉浸在此刻氛围。 “——涂好了。” 洛仙儿樱唇轻启,细柔嗓音打破了沉默。 她将药瓶瓶口重新塞紧,用尾指将垂落的秀发撩至耳后,看着因此而局促起来的杨是非,美眸中笑意渐起。 “公子很紧张吗?” “崇山峻岭在前,谁人不会心生敬仰。” “?” 洛仙儿螓首一歪,娇颜上略有茫然。 但转念一想,她不禁轻啐一声:“公子下流。” 大小姐掩了掩胸口,目光幽幽,看得杨是非一时都有些汗颜,像是玷污了什么纯洁美好。 好像自从昨晚过后,自己就特别容易胡思乱想。总不该是尝过少女嘴唇的细嫩滋味,真的有点放飞自我? “还是先说说正经事吧。”杨是非连忙清清嗓,冷静道:“洛小姐,昨天在九重门内的遭遇,檀香与你说了吗?” “...嗯。” 洛仙儿抿唇颔首:“她与我详细说过,也将那块黑玉盒子交给了我。” 杨是非略作沉吟,试探道:“那洛小姐又是否听过所谓的...‘污秽’?” 洛仙儿沉默良久。 她只是投来深幽难测的目光,仿佛在审视揣摩。 而杨是非也与之平静对视,没有丝毫闪躲。 “我已知晓檀香的真正身份,她并非常人,而是身负污秽气息的存在。这件事,洛小姐又是否了解?”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洛仙儿冷淡开口:“檀香与茉莉皆为妖魔,一路追随我来到东城定居。而公子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对。” 杨是非深呼吸一口气,明白这就是摊牌的时刻。 “刚到洛府的第一个夜晚,我就曾见过洛小姐你显出原型的场面。” 洛仙儿看着他坦然平静的神情,纵然心中早有答案,仍是不免问道:“你不害怕么?” “怕。”杨是非笑了笑:“谁突然看见那场面不会害怕,不过在相处一阵后,我觉得你们主仆都挺好的。哪怕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也是好的妖怪。” 洛仙儿眼帘微垂,暗暗轻叹。 常人若知晓她们是妖魔,怕是早已扭头奔逃,再不济也会将此事散播出去,找人前来‘斩妖除魔’。 而这男人,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怪胎。 “此事若传出去,怕是能令天下人都瞠目结舌。” “我保证不会说出你们的秘密。” “说的不是此事。”洛仙儿无奈望来:“而是你这人,当真色胆包天。” 杨是非:“......” 不是,难道不该说自己慧眼识珠吗? 洛仙儿叹了口气:“即便如此,你还想维系这场婚约?” “当然。”杨是非抓住了她的纤手,神情认真了几分:“我若想逃,第二天就跑了。” 洛仙儿身子一紧,下意识连连眨眸,显然没想到他会直接上手。 但大小姐眼波微动,抿唇纠结了片刻,终究没挣开右手。 “你我往后...照旧相处便可。” 她很快偏开视线,强忍住心中荡起的一丝涟漪。 旋即,她暗自平复心境,目光转冷:“不过,昨晚你...” “咳。”杨是非面露一丝尴尬,略显为难道:“正好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坦白。是昨晚我和檀香出了一点意外,在我的屋子里面...” 只是话音未落,洛仙儿便摇了摇头:“不必说了,我都知道。” 杨是非:“......” “公子艳福不浅、胆气也是十足。” 洛仙儿斜睨望来,眼神似乎有些发寒:“明知她是我侍女,却依旧出了手。你可知动了她之后会有何下场?” 杨是非心头一凛,却也并未露怯退步,只是平静道:“我明白。但檀香她并非有意,而是因其走火入魔所致,洛小姐若要追究,只需找我便可。” 洛仙儿注视着他的双眼,见其眉宇间的疲惫,久久不语。 半晌后,大小姐默默抽手走到药架旁,取出两颗黑色丹丸,神色清冷地回身走来。 “今明两天入睡之前记得服下,可助你凝心安神,消除疲劳。” “洛小姐?” 杨是非面露古怪之色:“你...不生气?” “我不会无端耍性子。”洛仙儿伸手拉着他坐到一旁,淡淡道:“你们二人事出有因,我能理解。若因此怪罪公子,未免太过不讲道理。” 说着,大小姐又瞥来一眼:“还有,多谢你救了檀香。她陪伴我一同长大,与亲人无异。” 杨是非清清嗓子:“只是举手之劳,不用在意。” 这是实话,毕竟自己确实只动了动手和嘴。 洛仙儿看着他一脸心虚的微妙表情,微抿樱唇,眼底又闪过一丝笑意。 有色心有色胆,但又有少年般的青涩与憨厚,颇为有趣。 不过,至少没用花言巧语蒙骗自己... 洛仙儿略有触动,忍不住在杨是非手臂上捏起一块皮肉,轻轻一揪。 “洛小姐?” 迎着杨是非的疑惑目光,洛仙儿动作微僵,故作平静地收回玉手,撩了撩鬓发:“没什么,只是想到公子刚才眼神不老实,就稍微惩罚你一下。” 杨是非:“?” 这惩罚,是不是有点太打情骂俏了点? 但看着洛仙儿投来‘威胁’般的目光,他只得讪笑两声。 “咳,我还有挺多不明白的事。 杨是非特意帮她转开了话题:“昨晚我第一次听说了‘污秽’这种存在,还有很多不懂之处,洛小姐可否解惑?” “这是天地间自然诞生的一股‘邪气’。” 洛仙儿平复好心境,语气也重新舒缓下来:“其来历不明,据说在千年前就曾有过出现,只是极为罕有。而一旦被污秽所染,便逃不过发疯发狂的下场。” “那你们...和污秽之间又有何关联?” “我们是‘异类’。” 洛仙儿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平静道:“体内天生就拥有污秽,并且能吸收这些邪气为己所用。这一点,与民间代代流传的妖魔鬼怪传说有几分相似。” 杨是非恍然点头。 这么说,月蕊大概也算是其中一员。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如果洛小姐她们算天生变异而成,那自己又算是什么? 拥有着肉体凡胎、却能吸收这些妖魔鬼怪的污秽,在极短的时间内拥有了强横肉体、过人的战斗意识。 “‘异类’极为罕有,你不用太担心。”洛仙儿抚裙坐到一旁,轻声道:“现在这世上也只有寥寥几位而已。” 杨是非收敛心思,若有所思道:“那是否能...后天利用污秽这股力量?” “不可能。” 洛仙儿却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污秽只要沾染一丝,对于头脑乃至魂魄都是不可逆转的损伤,甚至是不可治愈的。正如向天麟一样,纵然有着接近宗师之境的功力,最终还是落得个疯癫入魔,亲手杀死妻女的下场。” 杨是非略感意外,檀香还没有将他的体质告诉洛小姐? 思索间,他又眉头微皱:“污秽又可否储存起来?就像是...” “你们找到的黑玉盒?” 洛仙儿沉吟道:“这黑玉盒是由‘墨阴玉’制成,此物大多用以收纳太武圣兵,多做成剑鞘刀鞘所用,没想到对污秽也有一定的阻隔效果。” 说着,她平静望来一眼:“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先不说墨阴玉十分罕有,珍贵程度堪比太武皓石,根本没办法大规模制造。而且这黑玉盒也只能‘勉强阻隔’,而非完全封印。无论谁想妄图利用污秽,只会先遭受污秽反噬。” 杨是非面露沉思之色:“向天麟又是从何而得?” 洛仙儿无奈摇头:“或许等到抓住向天麟之时,方能得知线索。” “也对。” 杨是非心思一转,又好奇道:“污秽既然如此危险,那洛小姐你们出行在外,可会对旁人造成影响?” “还请放心。”洛仙儿轻声道:“这些污秽气息不会离开我们的身体,甚至可以说是我们血肉的一部分。哪怕当真离体,我们也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杨是非笑着点点头:“那就好,不至于害了无辜之人。” 洛仙儿樱唇嗫喏两下,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她本想问‘你就不怕死吗?’,但想想若是怕死,又怎会留到现在。 “好了,我们出去坐一坐吧。” “我已命人去寻了木匠,新的床榻很快就能做——” 两人刚并肩走出药房,身形却齐齐一顿。 檀香不知何时站在门边,静静看着两人,目光最后又落到杨是非的脸上,眼神很是复杂。 第二十五章 远来是客 杨是非略显尴尬,洛仙儿意味深长地瞥过两人。 但气氛正僵之际,檀香却很快收回视线,恢复了往日淡漠。 “小姐,有贵客登门拜访。” “...是谁?” “刚到东城的守涧宗一行,以及执意跟来的小郡主。” “先带他们到客堂入座,沏好茶水,做些糕点招待。” “是。”檀香微微颔首,踩着优雅步伐转身离开。 见她没事人似的反应,杨是非心中略安之余,难免犯起嘀咕,猜不准侍女小姐正想些什么。 洛仙儿若有所思,侧首瞥了杨是非一眼。 “可要与我一起去见见客人?” “我?”杨是非收回心思,不禁皱眉道:“刚才听檀香说的,客人里还有一位...郡主?” 洛小姐的社交圈子,倒是越来越夸张。 “她是定江王尚武涛之女,王府就在北城区一带。” 洛仙儿一脸平静:“她虽是郡主,但性情也算平易近人,相处并不麻烦。” 杨是非略作思索,很快点头应下。 毕竟洛仙儿对外已经宣称了自己‘未婚夫’的身份,这些场面自然得帮衬一二。 “不过那宗门...听着是不是有些古怪?” “是‘守护’与‘山涧’的意思。” 洛仙儿投来嗔怪目光:“此宗虽算不上梁国第一,但也是规模不小的鼎盛宗门之一,与皇室关系密切。其开宗之主曾在两百年前与数位弟子一同镇守天水涧,击退三百尖兵,护住了当时遭受伏击的皇上,方才得赐名‘守涧’。” 杨是非挠挠头,讪讪一笑。幸好没多做乱说。 见他这搞怪反应,洛仙儿眼神稍柔:“走吧。” ...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洛府客堂。 客座尚的几位青年连忙起身抱拳,看他们穿着白衣青袍、束发负剑,倒是各个气度不凡。 而为首的白须老者更是一派老道士打扮,满脸慈祥笑容:“洛大小姐。一年未见,又长高了些。” 洛仙儿脚步不疾不徐,淡然应声:“颜老,您瞧着气色也不错。但不知小郡主又去了何处?” “呵呵,小郡主有些调皮,跟着你的侍女去后厨胡闹去了。” “...罢了,郡主自有分寸。” 洛仙儿看向老者身后几人:“这几位是...” “他们是老夫门下的徒弟,十八九岁的年纪,都算是年少有为的天才。” 被称作颜老的白须老人笑呵呵道:“此次不求派上什么用场,多见见世面就好。若有何脏活累活,也能让他们去跑跑腿。” 守涧宗的几位青年如今都屏息失神,惊艳于眼前这位如梦似幻般的美人儿,只觉什么天上仙女都不过如此。 只是目光一动,很快又注意到随行在旁的杨是非,纷纷皱眉。 颜老也同样轻咦一声:“洛大小姐,这位小兄弟又是何人?” “是我的未婚夫。”洛仙儿淡然启唇:“因为刚定下婚约不久,所以知道此事的人还不多。” 杨是非适时拱了拱手,面露不卑不亢的微笑。 几名守涧宗弟子眼中满是遗憾,不想此等倾世美人竟芳心有属,只能惋惜感叹。 他们平日勤练武艺之余,同样也饱读诗书,自然不屑于去做夺他人所爱的下作之举,只对眼前这位杨公子艳羡万分。 但颜老的反应却显得有些大。 他猛地瞪大了双眼,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满是震惊,失声道:“大小姐,您...您是何时找到的未婚夫?!” “不久。”洛仙儿玉手微探,示意众人先座:“娘家那边催促许久,我便想亲自找寻一位未婚夫,好让娘家那边能安生一些,近日算是得偿所愿。” 说着,她轻轻拉住杨是非的衣袖,两人并肩来到了主位入座。 “竟、竟然是大小姐您亲自寻得?” 颜老语气充满了吃惊,脸色更是变幻不定。 这幅诡异反应,别说是杨是非觉得很奇怪,连老者身后的几名弟子都面露古怪之色。 怪事。 他们都没急,长老怎么急了? 看大长老这幅表情,此行该不会是上门给他孙子说亲定婚...等等,大长老也没孙子啊? 守涧宗弟子们一脸懵。 可看眼下气氛不对劲,他们都头疼着是不是该拉一拉长老,让他反应别太出格,吓到那位大小姐该怎么办。 待会儿要是在别人家里闹起来,他们可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还没理! “呃——” 颜老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拂须入座。 “此事实在始料未及,没想到大小姐竟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但不知此事是否要告知...” “不必。”洛仙儿端茶轻抿一口,语气如往日一般清幽:“这是我自己的婚事,与旁人无关。” 颜老欲言又止,最后也只化作一声叹息:“那大小姐往后可要多多保重,若有何不妥,我们守涧宗也能尽量帮衬一二。” “多谢颜老关心,我会多加小心。” 双方的交谈略带谜语,杨是非听得有点云里雾里,只知道在洛小姐背后可能还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应该是其家族出身有关? 但好在颜老没再发作,与洛仙儿聊了聊梁国各地的局势,又谈及东城近日的状况。 杨是非安静坐着,听得也颇为入神。 古代信息传递十分困难有限,能听闻一点东城以外的消息,自然不可多得。 只可惜双方交谈不过浅尝辄止,颜老很快就转回了话题。 “大小姐最近生活安稳就好,至于这位小兄弟...” 颜老目光一转,饶有兴致地打量起杨是非:“面容白净俊秀,的确是儒雅书生的面貌,不知可曾有考取过什么功名?” “让颜老见笑。” 杨是非不动声色地拱手道:“在下是牛家村人,并没有任何功名加身,只略学过一些算术,如今在清月楼馁当账房先生。” “啊,这倒是老夫猜错了。” 颜老拍拍额头,眼神却更是惊异。 洛仙儿放下茶杯,淡淡开口:“不仅是账房先生,他还学过几天武功,力气不俗。” “哦?”颜老眉头一挑,乐呵笑道:“这倒是老夫的强项。” 而守涧宗的几名弟子也投来好奇目光,暗暗打量起杨是非。 此人体格不错,的确不像寻常书生那样弱不禁风。目光有神、背脊笔挺,是有几分练武的好架子。 可惜,年纪似乎大了点。如今练武的话,大概只能做到强身健体,要想练出内息都颇为困难。 “小兄弟根骨不错,只可惜年纪稍大。”颜老轻抚白须,语气温和道:“不如由我来传授你一门养生武功,也好强健体魄,往后更好照顾洛大小姐?” 杨是非笑了笑,正想开口婉拒,衣袖却被轻轻一拉。 侧首一瞥,就见洛仙儿眨眨美眸,细语道:“没事的,颜老与我洛家关系不错。传授你武功,就当是老一辈的见面礼。” “洛大小姐说的没错。”颜老笑着摆摆手:“小兄弟不必见外。” “...多谢老前辈了。” “不妨随老夫到中庭,先演练几回让小兄弟瞧瞧。”颜老拍拍扶手站起身:“等过几天,老夫重新绘制一本图册,再转交给小兄弟。” ... 不多时,众人一行走出客堂,来到了宽阔庭院内。 颜老率先走下台阶,撩起衣袖,回首朗声一笑:“小兄弟,若有何处看不明白,老夫再多给你演示几遍。” 杨是非正色点头:“我会尽量记住。” “呵呵,那老夫就开始了。” 说罢,颜老很快运气吐纳,双手平展伸开,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见此情形,杨是非眼神微动。 虽然看似年迈瘦弱,但这份浑然天成的气势着实不容小觑,不愧是一宗长老。 他正看得专注之际,一旁的守涧宗弟子们却是满头大汗。 颜长老今日怎么回事? 他们分明是上门前来拜访的,可传授的这门功夫,却是宗门内最难学的一门锻体武功。 就连那些少年天才都得吃上不少苦头,数日苦熬方才能够入门。而现在当场传授,谁能记得住,分明就是让人出丑。 这位杨兄弟看着也憨厚老实,别人好心招待,哪能如此欺负。 守涧宗弟子们咽了口唾沫,掌心冒汗,纷纷暗中对视两眼,心中已有计较。 这位杨兄弟待会儿若一招都没记住,他们就站出来说几句好话缓缓场面,再认真传授几门简单的剑法,顺势送一柄剑,化解一下场面尴尬。 若真能勉强模仿出一招半式,他们就多多称赞美言。 这倒不是故意为之,毕竟他们全宗上下就没有一位弟子能一学就会的,此人若真能学出点门道,他们佩服还来不及。 第二十六章 踏山功 颜老打了一套类似于五禽戏的养生功夫。 但动作却更是大开大合,四肢扭曲幅度极大,期间招招扭筋转骨,摆弄出诸多不符常理的别扭姿势。 守涧宗弟子们看了都觉得牙酸,仿佛回想起过去的惨淡经历。 他们当初年幼之时练习这门武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这还是借了孩童筋骨柔软的便利,若换做筋骨定型的成人来修炼,怕是比用刑都要惨烈,一时不慎说不定还得伤筋动骨,得不偿失。 长老,你还是少摆两招吧,真别摆了... 但,杨是非此时倒是被吊起了兴趣。 他虽然接触武道时日尚短,但借穿林三叠功也算是初入门径。 而这门养生功夫虽招招别扭,但行经路线却对全身筋骨乃至脏器肺腑都有锤炼,对于体能、平衡都有着很好的锻炼效果。若能持之以恒的练下去,对于武者而言必定有极大收益。 “呼——” 院内烟尘渐洛,颜老缓缓收回双手,长吐一口气。 他笑着回首望来:“小兄弟,你觉得这门‘踏山功’如何?” “十分厉害。”杨是非一脸赞叹。 “小兄弟竟能一眼看出其中门道,天资不错。” 颜老笑了笑,朝旁摊手示意道:“可要自己来尝试一次?” 杨是非正要点头,一旁的守涧宗弟子们连忙出声: “稍等,我们这里还有一门剑法,比踏山功更好,不知兄台可要一学?” “啊?” 杨是非闻言一愣,来回看了看两方师徒。 这守涧宗的人,难道都如此热情? 他心中虽觉疑惑,但还是抱拳道:“兄台好意心领了,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在下还是明白的。如今先学颜长老一门武功便足矣。” 守涧宗弟子们欲言又止,脸色复杂。 倒是一位谦卑有礼的好汉子,但不知何处惹了颜长老不快。 待会儿他们还是少说两句,免得不小心伤了这位小兄弟的自尊。 杨是非迈步来到了颜老身旁,郑重抱拳一礼。 旋即,他按照着刚才的所见所记,略显生涩地开始摆出架势,或提腿收臂、或蜷腰仰头,身形摇摇晃晃。而每摆出一个动作都不由得微微皱眉,只觉浑身筋骨略显酸疼,仿佛各处经络骨肉都拧在一起,滞涩感从各处关节不断传来。 “这小子...” 一旁的颜老默默拂须点头,心中也不由得赞叹。 此人虽然年纪稍大,但体魄的确非同凡响,而且这份眼力与记性,都堪称天才。 若能从小就开始习武练功,或许真能成为一位名震天下的武者。 但武者若要出头,除去天资之外还要有运气傍身,此人终究是错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机。 ... ——有点困难。 杨是非心头暗道,额头隐隐见汗。 四肢酸疼、脏腑沉闷,动作愈发缓慢迟钝,身体也在连番拉伸下微微发颤。 在不依靠寒气的情况下,以如今体魄,能勉强打上两三回登山功,便是极限。 杨是非眼中精芒一闪,周身气势浑然一变。 但,这股不适在体内寒气自发涌现之后,很快尽数平息。 寒气顺着经络流转全身,仿佛无数个瓶颈被逐一打通,所有滞涩与胀痛感都被轻松抹平,‘登山功’打得愈发流畅自如,挥臂提腿之际更是行云流水。 不过几息间,他就在院内接连轰出虎虎生风的拳劲,身形又快又狠。 颜老差点将胡须揪断,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小子怎么突然就开了窍? 不对,是其身体突然筋骨尽开,让踏山功的效果发挥到了极致! “呼——” 少顷后,杨是非停下招式演练,扭了扭脖颈,轻吁一声。 随寒气渐褪,全身各处都传来暖洋洋的充实感,各处筋骨虽略显酥麻,但身子骨的确变得舒服不少,以至于昨晚那番经历后的疲惫与酸疼都尽数散去,精神无比饱满。 “小、小兄弟。” 颜老略显迟疑道:“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多谢颜长老关心,在下现在浑身清爽舒适,并无不适之处。” 杨是非露出和煦笑容:“多谢您传授这门好武功,晚辈会牢记心中,往后日夜勤加练习。” “......” 颜老脸庞僵硬片刻,悻悻讪笑两声。 不远处的守涧宗弟子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都失了言语。 这踏山功换做是他们现在当场打一回,可能都得体酸骨软,可这人还能谈笑风声...体魄究竟是何等变态! “颜老,你有心了。” 而在这时,安静旁观的洛仙儿开了口。 颜长老神情有些尴尬:“可要老夫再多演练几遍?” “不必,他记得住。”洛仙儿平静望来:“这踏山功虽是精妙,但对他不难。” 守涧宗弟子们:“......” 他们才刚刚从震撼中回过神,闻言又想起刚才的胡思乱想,羞愧得脸红耳赤,恨不得拿砖头拍自己一脸。 竟然还觉得这位兄台会出丑,当真毫无见识。还好没傻乎乎站出来劝解,要不然丢脸的可是自己。 “不过,颜老若有栽培之意,不如过几天将‘纵涧诀’的秘籍送到府上。“ 而洛仙儿紧接着的一番话,却令守涧宗弟子们心神一紧。 这纵涧诀乃是守涧宗的独门武功,唯有亲传弟子方可修炼,又怎能轻易—— “老夫刚才多有得罪,送上此礼也是理所应当。” 颜长老摇头失笑,态度陡然一转:“还望大小姐和这位杨公子多多海涵,莫要觉得老夫太过烦人。” 一众弟子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长老你在干啥? 明明刚才还有意无意的搞针对,怎么转头将宗门压箱底的秘技都给送了出去? 杨是非眼神微动,倒是明白了两人交谈中的门道。 这位颜长老是因某种隐情想考验自己,而洛小姐则是想...帮自己争点好处回来。 “颜老如此盛情,看来我这边也得好好招待一二。” 洛仙儿语气平缓道:“今晚府上设宴,颜老一行可要留下尝尝我府上的手艺?” “你们小年轻相处,我们可不好打搅。” 颜老拂须乐呵一笑:“等过几天各大派齐聚王府,到时再见不迟。” 说罢,他朝几名愣在原地的弟子招招手:“还傻愣着作甚,我们也该回客栈去了。难道还真想麻烦洛府诸位?” “啊、哦!多谢大小姐香茶招待,我们就不打扰。” “告辞。” 洛仙儿目送着守涧宗一行离开宅院。 待院内归于冷清,她微微抿唇,这才看向来到身旁的杨是非: “你,会不会心有不快?” “嗯?”杨是非怔了怔,很快笑道:“你觉得我会生气?” 洛仙儿眼帘微垂:“颜老他与我洛家是旧识,以前对我颇有照顾。此次见我突然有了未婚夫,想必是受了点惊吓,所以才会想着考验你,免得你我将来会受伤害。” “我明白。”杨是非笑了笑:“他若真是为了找茬,现在可不会笑着离开。” 洛仙儿脸色稍缓,轻吟道:“踏山功你每日好好修炼,哪怕体魄非凡,对你亦有效果。至于几天后才会送上门的剑法,也可试着摸索一番。” “糕点来啦~” 而在此时,自走廊处传来一阵欢快呼喊。 杨是非循声望去,就见一位陌生的小姑娘蹦蹦跳跳而来,衣裙华美靓丽,但体态却略显微胖。 “诶,颜长老人呢?” 小姑娘刚放下卷起的衣袖,看了看空荡荡的客堂,略感惊奇:“都跑了?” “他们先行回客栈了。”洛仙儿侧过头,对杨是非介绍道:“这位正是小郡主。” “嘿嘿,我就是~” 小郡主笑着拍拍自己的胸口,同时投来新奇目光。 杨是非恍然点头,抱拳一礼。 这位郡主长得还...挺别致。 看来也不是所有公主郡主都长得好看,也是有普通人长相的。 随香气弥漫,檀香这时也提着竹篮来到客堂,神情淡然依旧。 “小姐,守涧宗一行离去不久,可要我将这些糕点送去?” “去吧。”洛仙儿眸光微动,蓦然道:“不如和杨公子一同前去,一路上多聊聊,也好带他多见识一下此刻江湖。” 此言一出,杨是非与檀香都不免一怔。 第二十七章 气氛正僵 “洛姐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啊?” 见杨是非和檀香离开了洛府,小郡主托腮靠桌,一脸惊奇:“我听说姐姐你好像有了未婚夫,难道刚才那位就是?” “嗯。”洛仙儿略微颔首:“他名为杨是非,你可莫要去欺负他。” 小郡主讪笑两声:“既然是洛姐姐的未婚夫,我可不会去捉弄人家。不过——” 她特意拉长嗓音,更是好奇道:“我看刚才那位公子的确面容俊秀,但洛姐姐向来不在乎旁人长相,又是如何看上的这个男人?” “是因为有非凡武艺,又或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小郡主掰起手指一个个举例道:“还是说,此人有某种深不可测的背景身份、匪夷所思的天赋才情?” 洛仙儿樱唇微动:“干净。” 小郡主闻言一愣:“干净...也算优点?” 她揉捏着眉心,嘟哝道:“那位公子脸上是挺干净的,但仅仅如此,就能俘获洛姐姐的芳心?” “并非面容,而是内心。” 洛仙儿目光飘向庭院之外,嗓音更是空灵悠远:“我‘看’得出来,他身处乱世却拥有澄澈心灵,未受任何尘埃污浊,仍有着少年般的心性与天真,这本就极为难得。” “而面对接踵而至的诸事,他亦有着不屈向上的决心与坚持。” 洛仙儿微抿樱唇,悠悠低语:“在我看来,他就像清晨的一抹朝阳,富有生气。” “这...” 小郡主听得分外惊讶。 双方相识的这两年,她还是第一次听洛仙儿不吝词藻的夸赞别人。 原以为,那个男人只是洛姐姐为了应付洛家催婚才招来应付一二,可现在看来... 当真动了一丝真情? “洛、洛姐姐。”小郡主忍不住小声道:“这样会不会太快了些?” 洛仙儿茫然了一瞬。 但猜到言下之意后,她顿觉心尖微颤,只得扪心自问,又是否真的对杨是非有了好感。 “......” 小郡主在旁看得暗自惊讶。 看这反应,洛姐姐是真动心了,只是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她眼珠一转。既然洛姐姐对此人如此推崇,自己不如去探一探对方的口风,再帮忙多撮合撮合两人? “啊,对了。” 小郡主又一拍双手:“我记得洛姐姐你以前提起过开办宗门的事,如今太武皓石将至,那么多江湖人士都来了东城,不如试着招揽一下弟子?” 洛仙儿美眸轻眨,很快摇了摇头:“此事不急,我之后再与杨公子商量一下。” 小郡主面露惊奇:“你们连此事都要一起商量?” “嗯,毕竟他现在名义上也算是我的徒弟。” “?” 小群主顿时一呆。 往日那么清冷出尘的洛姐姐,原来私底下玩那么花的吗? ... 九重门突逢变故,并未对东城造成太多影响。 恰恰相反,随着江湖上各门各派逐一到场,街头巷尾反而变得愈发热闹。目光只需随便一扫,穿戴着各式打扮的江湖武者们便能映入视线。 但在南城门前的沿河长街,倒是依旧颇为清静。 杨是非扯了扯衣领,目光一阵飘忽,时不时瞥向身旁的冷艳侍女。 檀香此刻面色更冷,周身气温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寒意一路相随。 杨是非眼角微抖,险些都以为是污秽气息从她体内散发出来了,看着实在吓人。 不过,又想起刚才在洛府的那一幕。 洛小姐特意说出那番话,显然是故意让自己与檀香在外独处。 是知道昨晚之事,想借机缓和双方关系,还是... 杨是非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总不至于是默许自己追求檀香吧? 他暂且抛开这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将心思重新转回身旁。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与往常一样。”檀香目不斜视,冷冷道:“不用公子多操心。” 杨是非略作沉吟,想起月蕊身上的情况。 “如果那些污秽气息有所反复,记得再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解决。” “...嗯。” 檀香语气依旧冷冽刺骨,但眉宇间的寒意倒是缓和几分。 她侧首看向杨是非,正想开口,可双方视线刚一交汇,脑海中顿时闪过昨晚的旖旎画面。 “......” 檀香默默收回了目光,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 杨是非笑了笑:“手里的篮子,可要我帮忙提着?” “...不必。”“行。” 两人不再多言,但双方脚步都略微放缓不少,并肩一路行进。 没多久后,便到了守涧宗暂住的客栈,招呼跑堂帮忙先传个话。 “外面还挺热闹?” 杨是非踏上客栈二楼,往窗外一瞧,楼外不远好像有人潮围聚。 “习武的年轻人精力旺盛,总是忍不住想争个强弱高低。” 颜老听闻消息,此时正好赶来相迎,笑呵呵拱手道:“当真麻烦两位了,还特地将糕点送来。” “远到是客,亦是小姐的吩咐。” 檀香神色平静,将装满热腾糕点的竹篮递给对方:“诸位远行多日,就请好好休息,我们不多做打扰。” 杨是非也适时抱拳笑了笑:“颜老若想尝尝当地美食,不妨晚上去城里的清月楼试试。” “呵呵,这是自然。” ... 客栈三楼处。 一名身穿墨黑衣袍的清秀少年正斜倚在窗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哄闹不已的‘擂台大战’。 他手中摇曳着一柄水墨扇,好奇目光在楼下几名武者的脸上来回扫动。 “原来这就是颇有名气的‘水上行’孙齐栋,比传闻中更年轻...可惜,怎么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贱兮兮的。” “这人难道是‘独臂铁掌’段不行...嗯,看着的确不太行。” “这就是‘风流剑’易尽焕?说好的风流倜傥美人相伴,怎么是个光头?” “吔!这人鼻子好大!” “少爷。”一名灰发老者从不远处走来,打断了少年的自言自语: “亲眼瞧见这些江湖上的武人,有何感想?” “挺有趣的。”清秀少年揉了揉耳朵:“就是实在吵闹,跟我们来时走过的闹市菜场一样,吵得耳朵嗡嗡响。还有,你瞧瞧下面这几个,刚才还在抓屁股抠鼻子,好恶心的!” 灰发老者笑呵呵道:“这是自然了,毕竟只是些草莽武夫,除去那些有名有姓的宗门子弟,大多都是些游手好闲之人,自然显得粗俗无礼。若想见到符合少爷想法的武者,可能还得等几天后的王府聚会才行。” “我们还能在城里多玩几天?”清秀少年眉头一挑,面露几分喜色:“虽然这东城偏僻了些,但风景倒是不错,与京城相比也是各有风韵。” 说话间,他合起折扇撇撇嘴:“可惜,至今还没遇上一个有趣之人。不如...我们再去洪家瞧瞧?听说那边刚囚住了一批敌国奸细,兴许...嗯?” 清秀少年很快发现,身旁老者正紧紧盯着楼下,目光有异。 “是某位故人?” “守涧宗的老颜,没想到这把年纪还如此精神。” “竟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踏山颜尊’?!” 清秀少年顿时面露喜色,急忙动身就下楼去拜会。 但他很快脚步一顿,惊疑不定地看向另一边,数名煞气腾腾的男子猛地推门走出。 刚看清对方穿着,清秀少年顿时捂嘴失声: “那是...魔门中人?!” 第二十八章 江湖一角 既然送完了礼,杨是非本想和檀香一同离开。 但一股阴森煞气陡现,让他心神一紧,连忙回头。 数名步伐沉稳的武者踏着楼梯,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这些人是...” “守涧宗颜长老,久仰大名。” 为首的黑袍青年眼神凌厉,蓦然抱拳冷喝一声:“晚辈苍阳宗弟子,前来领教守涧宗的高招!” 一时间,客栈内不少人都纷纷望来,面露惊异。 “竟是苍阳宗,那个凶名赫赫的魔门?!” “他们怎么来了东城,难道也想抢夺太武皓石不成?” “怕是与敌国串通,九重门的变故就是他们所为!” 杨是非耳朵微动,隐约能听见远处一些闲言碎语。 很显然,眼前这群来意不善的武者,正是江湖上所谓的‘魔门’。 他暗暗提起几分警惕,猜测守涧宗和苍阳宗之间难道有何仇怨,需要在大庭广众分出高下? “没想到能在东城见到你们。” 颜老拂须感慨一声,同时后方几间客房齐齐打开,之前见过面的守涧宗弟子们纷纷提剑而出。 霎时间,狭窄的客栈走廊顿时变得剑拔弩张,煞气弥漫,令整座客栈都为之一静。 杨是非拉上檀香退至颜长老后方,低声道:“您认得这些人?” “苍阳宗算是老夫旧识。”颜老依旧满脸笑容,负手朗声道:“既然你也来了东城,何不现身一见,反而让这些小辈出来撑场面?” “——哼!” 对面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一声冷笑:“你我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还出什么风头。自然是让小辈之间比试比试。” 是女人的声音。 杨是非暗自皱眉。对方气息雄厚沉稳,定是功力高深的武者。 “是苍阳宗圣女,叶璇菲。”檀香在旁低吟道:“当年在江湖搅动风雨,很是厉害。料想功力不会亚于九重门主。” 魔门圣女? 杨是非心头反而泛起几分好奇。 他穿越至今,还真没见过类似的人物。料想能被冠以圣女、妖女之名的女武者,会不会也有着一张出众面容? “这个地方,可不好比试啊。”颜老哭笑不得道:“若是打杀间拆了客栈,店家可得恨死你我两宗了。” “啰啰嗦嗦当真麻烦。” 随着房门打开,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人拄杖走出,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庞浮现几分嫌弃之色:“大不了让小辈不用内功,只以手脚功夫见招拆招便是,这样可算满意?” “呵呵,这样也好。” 颜老摸摸胡须,笑呵呵地朝后招招手:“君澜,你先出阵试试手。” “是!”一位守涧宗弟子快步上前,神情凝重地拉开架势。 苍阳宗一方也走出一人,气势凶悍。 双方对峙之际,杨是非看得倒有点傻眼。 说好的圣女呢,这怎么是一位老奶奶? 不对,这两宗之间的气氛...似乎不算太坏? “二位,让你们见笑了。” 颜老又回首望来,苦笑着拱拱手:“这里有我们守涧宗看着,想来不会出事。两位若感无趣,先行离开也无妨。” 与此同时,两宗弟子已然在窄小走廊内动了手。 纵然没有内功加持,但双方依旧打得十分迅猛,拳脚夯实有劲,招式挥洒间,接连传出嘭嘭闷响。 杨是非本还想在旁观,看看正魔两道的交锋会是何等激烈。 双方你来我往几合,声势不小、可实则却循规蹈矩,招式间一板一眼,他心中兴致很快就散了七七八八。 这打的,没劲。 看来两宗确实是旧识,此次不过‘友好切磋’罢了。 想到这里,杨是非也是笑着拱手回礼:“那我们二人就先失陪了。” 不多时,他便带着檀香绕到另一边下了楼,离开了客栈。 “......” 两宗弟子仍在激烈交锋,但苍阳宗圣女的目光却随杨是非背影而去。 “这小子...” 她微微眯起浑浊双眼:“精元饱满、神气充盈,行路摆臂之际还有几分踏山功的韵味在身。难道是颜小子的徒弟...不对,若真是弟子又为何离开。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与此同时,在三楼处同样有一道惊喜目光,紧紧盯上了离开的两人。 ... 杨是非与檀香走在街上,回首又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客栈,不禁感慨: “这所谓的魔门,似乎还挺讲规矩的。” 说只比拳脚,就比拳脚,都没用点小伎俩。 “你对魔门有何误解。” 檀香语气冷淡地开了口:“江湖上大多数的所谓魔门,不过是武功性质略有不同。寻常门派练武讲究强健体魄、炼身修心,而魔门大多是为速成。虽不排除有魔门犯事被官府通缉,但若所有魔门中人都滥杀无辜、目无王法,他们又怎能大摇大摆地进城。” 杨是非恍然:“确实是误会了。” 檀香瞥了他一眼:“你听见‘圣女’这称呼的时候,眼神发亮...很期待?” “啊这...” 杨是非略显尴尬道:“我以为会是什么娇媚小姑娘,才会被冠以妖女圣女之类的名头。所以下意识想见识一下。” 檀香轻轻一叹:“你在牛家村究竟看了什么奇怪杂书,会对魔门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 杨是非:“......” 以前看的杂书可多了去了,一时还真没想起哪本典例。 但是瑟瑟的圣女妖女...咳,可不敢乱说。 “不过,在这一点上你的确没猜错。” 檀香语气稍冷几分:“苍阳宗圣女在七十年前的确是芳名远播,在江湖上颇具名头,不少武者千里迢迢只为一睹圣女容颜。相传其衣着打扮十分豪放,丝衣裹身、裙衩至肩,不知多少年轻少侠被迷的团团转,稀里糊涂就为其卖了命。” 杨是非听得目瞪口呆。 这特么不是两条破布帘子贴前胸后背? 想到眼下的淳朴民风,试问哪位年轻气盛的少侠能顶得住后现代纯狱风? 杨是非摩挲着下巴,一脸凝重:“魔门,不得了。” 檀香又冷飕飕的扫来一眼:“下流。” 杨是非连忙正色:“魔门想法我可不敢苟同,卖皮卖肉不过下品。以洛小姐与檀香你的姿容,端庄打扮也美若天仙,与这些魔门之流可不在一个层次。” 檀香偏过头,抿唇无语。 这人昨晚占了点便宜,今日就开始口无遮拦,真是无赖。 她随手抚了抚垂肩鬓发,遮挡住略微有些发红的耳根,又冷冷轻哼一声。 “——前面两位,还请留步!” 恰至此时,后方蓦然传来一声呼唤。 杨是非回首就见一位贵气打扮的少年郎快步走来,饶有兴致地打量起自己。“我果然没眼花,你这人是不是很厉害?” 杨是非一脸疑惑:“你是哪位?” 但清秀少年只是露出灿烂笑容,一拍手中折扇:“刚才守涧宗和苍阳宗弟子交手,这分明是增进见识的好机会,在场所有武者都看得聚精会神,想要偷师两招。但唯独兄台你却只是看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可见...你必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 “?” 这什么脑回路? 杨是非一头雾水,而身旁的檀香也只是瞥了一眼,像是在看个傻子。 “兄台可要与我切磋一下?”清秀少年跃跃欲试:“第一次来到东城,就能碰上像兄台这样的俊才...诶?兄台!” 听着后方焦急呼唤,杨是非也没再理会。 他一边继续前行,随手往肩后指了指:“江湖上,原来也有这种满脑子都是武功的武痴?”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檀香一脸冷漠道:“初入江湖的傻小子更是不少。” 杨是非嘴角一抽,总感觉自己好像也被骂了进去。 “大师兄,快来这里瞧瞧!”“你们别乱跑,晚上还得——” 长街内,一位白衣剑客蓦然止步,呆呆看着迎面走来的杨是非,直至双方擦肩而过。 他这时擦了擦满头冷汗,心有余悸般长出一口气。“幸好没发现我。” “刚才那人,似乎是留风宗弟子。” 檀香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冷冷道:“他似乎很怕你。” “啊...是有点印象。”杨是非略作回忆:“好像是前几天在河岸边见到的,他想假装武道高人踏江而行,可脚滑掉进河里滚了十几圈,瓶瓶罐罐甩的河面上到处都是。因为场面太丢人了,我和洛小姐都没好意思继续坐着围观,匆匆忙忙就走了。” 至于为何害怕,大概是担心自己将此事传播出去,丢了宗门颜面? 两人渐行渐远,消失在人潮之中。 白衣剑客:“......” 几位留风宗弟子脚步一顿,看着突然捂脸颤抖的大师兄,一脸疑惑。 “大师兄,我们买这些东西不用你付钱的,不用那么生气吧?” “...这东城大概没法呆了,我这就回去闭关十年不出门。” 第二十九章 甜蜜暖心 两人一路绕到清月楼取了账本,沿途走走停停又采购了不少东西。待夕阳渐落,这才原路返回洛府。 “——就在这里分别吧。” 檀香在洛府门前停下脚步,斜睨瞥来:“你近日最好多在家中呆着为妙。毕竟向天麟还未抓捕归案,行踪难料。” 杨是非微微点头:“你放心,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在家里安心练功。” 檀香沉默片刻,冷不丁来一句:“三餐会继续送到。” 说完,侍女小姐转身就走进了洛府,将大门轻轻关上。 杨是非忍不住露出笑容。 虽然态度还是冷飕飕的,但心肠倒是温暖。 ... 不多时,杨是非回到了家。 他将刚买来的被褥放至屋内,正纠结着今晚该睡哪间客屋,肩膀被突然戳了一下。 杨是非连忙回头,迎上月蕊水灵灵的含笑目光。 “你,出去了好久。” “今天大多都在城里转悠。” 杨是非饶有兴致的笑了笑:“倒是你,没睡回笼觉?” 这还是认识以来的头一遭。 再看看小丫头今日还换了身衣裳,素白纱裙贴合纤柔身段,香肩微露,精致锁骨下就见荷包将胸襟撑起一丝弧度,再配如瓷玉般无暇的娇美脸蛋,着实惹人怜爱。 “不想睡。”月蕊晃晃小脑袋,脑袋上的一撮小毛也随之乱晃:“今天睡不着。” “你这年纪也会失眠?” 杨是非一时乐了:“为啥?” 这丫头整天睡觉,醒了就喜欢看看月亮,心灵澄澈又干净,没想到也会有小烦恼? “你,不在。” “......” “真的?” “嗯。” 小丫头的直球话语,让杨是非笑容陡僵。 迎着少女直勾勾的目光,他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负心事似的。 “咳,我之前也在外到处跑,怎得今天会不舒服?” “...不一样。” 月蕊揪着裙摆,螓首微垂。 她本来也不在意的。 只要能待在这里每天安心睡觉,睡前再与杨是非‘双修’一下,偶尔能吃点好吃的,她便心满意足了。 但昨晚她旁听了许久,虽然搞不懂嘴唇蹭来蹭去有什么好玩的,可听着屋里不断发出的奇怪声响,心底却渐渐涌现一丝不快,莫名有些小生气。 当然,她没有任性的出声阻挠,今天也没阻止杨是非出门,只等回了家才忍不住... “怎么了?” 杨是非微微弯腰,半开玩笑道:“难道是因为我不在家,所以有点冷清寂寞?” 月蕊却突然凑近,伏在他身前耸耸小鼻子,似乎在闻气味。 杨是非连忙抬袖自己闻了闻,应该没什么奇怪味道。 “咋了?” “女人的气味。”月蕊脸蛋微鼓,嘟哝出声:“又是那个女人。” 杨是非:“......” 这鼻子还真灵,真是猫不成? 杨是非很快无奈一笑:“我在洛府底下工作,还是洛小姐的未婚夫,沾点胭脂香很正常。” 说着,他按住月蕊的香肩一同出屋:“你今天要是没想睡觉,不如我给你做一顿晚饭?” “好呀!” 月蕊美眸一亮:“我还要吃面,带一点点酸和辣更好!” 果然,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就是好哄,这心情转变得就像天气预报似的。 看着少女纯洁灿烂的笑颜,杨是非也不禁笑了笑, “好,这就给你下面吃。” 两人一路欢闹着去了厨房,待炊烟渐起,不久后便有一碗热腾汤面被端了出来。 月蕊捧着筷子坐在桌边,眼里仿佛闪着星光,一双小脚在桌下晃来晃去,小肉腿若隐若现。 直至一碗牛肉面端到面前,她顿时面露惊喜:“好丰盛!” “是吧?” 杨是非掸掸衣袖上的油烟,一脸乐呵地坐到对面。“之前家里没多少吃的,今天正好买了不少调料和配菜,做出来的面自然更香。就比如刚熬出来的猪油...呃。” 没等他介绍几句,月蕊就满脸畅快地放下了面碗——里面已是干干净净。 少女嘴角沾满油渍,小脸蛋也因为喝到辣油而微微泛红,粉扑扑的分外可爱。 “真好吃!” “...你爱吃就行。” 杨是非面庞微松,有些哭笑不得。 这丫头干饭速度快的匪夷所思,真不知胃是怎么长的。 不过看见对方吃的那么香,他也挺有满足感。 “你嘴上都是油,可别忘了擦一擦。” “唔嗯,帮我擦擦~” 月蕊蓦然窜了过来,乖巧正坐。 娇小身子微微前倾,同时还扬起泛红脸蛋,眼睫半阖,一副任君采摘的柔顺模样。 “......” 见少女故意撅起水嫩嘴唇,杨是非都心头一颤,暗道两声罪过。心中也不免好奇,这丫头今天好像尤为亲近自己? “你何时还成了小孩子,要我帮忙擦嘴。” 月蕊小脑袋一歪,指着嘴唇:“那就嘬嘬?” 杨是非连忙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嘴:“下次可不许胡闹啊,我可经不住这些刺激。” 月蕊这才发出娇憨轻笑,分外乖顺得任由擦拭。 可杨是非刚想收手,少女却抓住了他的手腕。 “啊呜~” 柔软樱唇,蓦然裹住了他的食指。 杨是非呼吸一滞,眼睛都不禁瞪大。 月蕊轻捧着他的手掌,如小动物般抬起湿润美眸,嘴唇一喏一喏的。 看着少女天真无邪的目光,杨是非顿时有些口干舌燥,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位同居数日的小姑娘,竟有如此妖冶魅惑的一面,简直像是一只诱人堕落的小妖女。 他很快还感觉到,指尖处似乎在被猫挠般轻轻撩动,仿佛在心底里挠痒痒似的。 “等等,丫头你...” 话音未落,杨是非顿时疼得脸庞抽动。 一股寒气骤然顺着指尖涌来,熟悉的酸疼酥麻传遍整条手臂,让他从旖旎中完全清醒。 草,原来吸收寒气不仅能用自己的嘴,在这丫头的嘴里...也行?! 寒气的流通,这一回不过几息。 月蕊偷瞧着杨是非脸上心有余悸的表情,不由得温柔动起舌尖,似乎是想抚平那一丝痛楚。 “好、好了。” 杨是非脸色微妙地收回右手。 自己何时有了那么大的魅力,这丫头对自己的好感有那么高吗? 难不成,还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双修道侣’? 月蕊抿了抿樱唇,美眸里满是促狭笑意。 见少女这幅娇憨模样,杨是非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样可算满意了?” “嗯~”月蕊甜美一笑:“你去忙吧~” 见杨是非一脸古怪的回了厨房,她这才摸摸刚被揉过的头顶,笑意微敛,小脸蛋却不知何时泛起丝丝红晕。 “原来...是这种感觉呀...” ... 夜色渐晚,寒风轻拂。 杨是非独自在院内练了一个多时辰的踏山功,又打了几套穿林三叠功。 待浑身出汗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今晚功课。 虽然傍晚回家后经历了一点‘小意外’,但随着月蕊重新回屋入睡,他也平复下躁动心神,将注意重新放回到自身修炼上。 在他看来,既有了吸收污秽这个金手指,自然得抓紧机会好好锻炼。 东城现在看似平静,背地里说不定风云涌动。而且将来若要入赘洛家,更得要有保命的实力,可不能仗着一点天赋就懈怠偷懒。 杨是非麻利的洗漱更衣,端起烛灯,准备到隔壁客房临时住一晚。 走在冷冷清清的庭院间,他不时晃一晃臂膀,抬手比划两下,脑海中还在回忆着登山功的精要。 这门武功虽为养生锻体,但越是琢磨就能感觉到其中精妙,隐含高深武道之理。 与之相比,穿林三叠功反倒流于表面,唯有发劲技巧值得多加钻研。 思索间,杨是非推门入屋,脱掉外袍后就吹灭了烛火,转身坐入床内,一边在脑海中推演着武功,渐渐困倦入睡。 但在睡梦中,他恍惚间感觉身上好像压上了一团绵软重物。 香甜气息萦绕鼻间,仿佛深陷一片名副其实的温柔乡,脖颈被轻轻搂住,耳边隐约还能听见犹如猫儿般甜腻促狭的轻笑。 ... 不知不觉间,窗外的阳光照在床边,泛起丝丝暖意。 杨是非照常睁眼醒来,只觉昨晚着实睡得舒服惬意,正要翻身下床,动作却猛地一顿。 “......” 他呆然看向左手边,赫然有一位娇小少女侧躺在旁,睡裙微乱,睡相很是乖巧宁静。 杨是非差点以为自己醉酒误事,犯下了什么大错... 但转念一想,自己昨晚压根没喝酒,房间里也没别人啊! 他再定睛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是本该睡在隔壁的月蕊。 “这丫头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确认双方衣物完整,杨是非稍稍松了口气,脸色却略显复杂。 这丫头虽然神神秘秘的,但与自己相处的这几天,也确实是乖巧可爱,总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 “...说是来这里当侍女,不如说是养了一只可爱小猫。” 杨是非摇头暗笑两声,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为少女重新盖好被子。 匆忙换好衣服出了屋,却见院里早已坐着一道倩影,顿时心里一紧。 “洛小姐?” 月蕊还躺在床上。 “公子,早安。” 洛仙儿身姿端庄地坐在石桌旁,及腰长发随风轻荡。 白皙玉颜依旧未施粉黛,一袭青白瓷花裙却更衬其出尘绝美。 杨是非反手将房门关好:“今日洛小姐来的真早,怎么不早点喊我一声。” “公子近日勤加练武,得好好休息。” 洛仙儿抬手搭在一旁的竹篮上:“檀香已为你准备好了今日早饭。” “啊...好,我先去洗把脸。” 杨是非跑到水井旁打了桶水,好好洗漱一遍。 “公子,我有一事想要商量。” 见他擦干脸折返回来,洛仙儿轻声道:“此事,事关重大。” 杨是非刚要动筷夹菜,闻言面露疑惑:“难道是城里发生了什么意外?” “不在城内。” 洛仙儿从衣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据铁总捕密信所述,他们已发现了向天麟的动向,以及...敌国伏兵的位置。” 第三十章 少女颤心 那么快就发现了行踪? 杨是非有些意外,还以为起码得搜上十天半个月。 倒是错怪铁总捕了,虽然三番两次抓不到人,但找人的功夫的确不俗。 “既然找到了人,衙门可有去抓?” “还未行动。” 洛仙儿直直盯着他:“为避免打草惊蛇,只有城内极少数势力得知消息,洛府是其中一员。” 杨是非眉关微皱。 向天麟武功一流,连铁总捕都拿不下,定然危险无比。更何况还有敌国人马,若贸然前去,怕是与直闯龙潭虎穴无异。 “洛府一定要去?” “我洛家与朝廷关系不浅,不好置身事外。”洛仙儿语气平缓:“而且,即便有诸多江湖好手来了东城,但其中鱼龙混杂,官府如今信得过的帮手不多,仅凭眼下人数,不一定能顺利剿灭向天麟一伙。” 杨是非面露疑惑:“那一伙敌国之人,很厉害?” 洛仙儿微微颔首:“据探子回报,是‘渡江龙’谢一衡,‘对子蝴蝶剑’仇河明为首,都是齐国的成名武者,与向天麟实力相当。余下十几人也皆是一流好手,不可小觑。 “他们大概是分批两端,被洪家囚住的不过是眼线而已。” 杨是非听得有点牙酸。 他亲身体会过向天麟的强悍。拼了全力打出的一拳,只让对方退了几步,反倒是自己摔出去十来丈。 而这种水准的敌人还有十几个,不好办啊。 “这些人大费周章跑来梁国,到底想做什么?” 杨是非摩挲着下巴,思忖道:“只是为了提前设下埋伏,好在十天后争抢太武皓石?” “或许...还是为了杀我。” “啊?” 迎着杨是非的错愕目光,洛仙儿微微抿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旋即,大小姐轻声道出了心里话:“我曾与齐国结过仇,他们此行应该也是来斩草除根的。” “等等,还有这档子事?”杨是非大惊:“你在梁国待得好好的,怎么和齐国结了仇?” 洛仙儿平静望来:“我是梁国的公主。” 杨是非:“......” 怪不得能和小郡主玩到一起。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亲耳听见,还是有点遭不住。 你好端端的皇宫不住,怎么跑到东城来了? “嘶...公主身份先放到一边。”杨是非揉捏着眉心,暂且冷静下来:“如果你是梁国公主,齐国又为何要大费周章派人杀你?” 一位青春年少的公主,能结什么仇—— “我三年前杀了齐国的一位皇子、以及十几名一流高手,又接连击退齐国不少宗师,令齐国颜面大损。” 洛仙儿一脸淡然说着匪夷所思的话:“这才与齐国结了血仇。” 杨是非:“?” 不是,这位看起来端庄清冷的大小姐,三年前还犯过那么大的事? “你...怎么办到的?” 并非杨是非不信,而是想起之前双方在院内切磋,自己还差点占了对方的便宜。 看着对方的细胳膊细腿,也不像是能力扛千斤啊。 “莫要忘了,我不是人。” 洛仙儿眼帘微垂:“三年前我正值巅峰,诸多手段都可信手拈来。但近些年不仅旧伤难愈,而且身体也愈发憔悴。齐国一方或许知道了这一点,方才欲取我性命。” 杨是非听得哑口无言。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的通了。但... “你既然明知是齐国刺杀,还要去抓人?” “我尚有最后一剑,可斩强敌。” 洛仙儿眸光隐含坚定:“若能击杀来犯,可再有几年安生。而且眼下的东城危机也能化解不少。” 这话听着颇为威风,可配上这张清冷娇媚的脸蛋,实在有些违和。 杨是非心绪翻飞,忍不住问道:“你有万全把握?” 洛仙儿摇了摇头:“只此一剑,我便无力再战,之后要看铁总捕他们了。” 杨是非不禁眉头紧锁。 这种安排,风险太大。 尤其是那位铁总捕,让人下意识觉得靠不住。 “不妥!” 杨是非猛地拍案,脸色凝重。 洛仙儿身子一缩,眨眨眼: “为何?” “你说自己只有一剑之力,对方要是多几名伏兵,你岂不就是过去送死的?”杨是非无奈望来:“你们主仆都有安排,我又该做什么?” “我与公子商量此事,是想让你去布庄暂避,待我回来再——” “不行。”杨是非打断了她的话,沉声道:“我随你一起去。” 既然明白了齐国的目的,心中便有了粗略计划。 只要自己和洛仙儿相互打打配合、多演一演,应该能将齐国所有刺客都‘钓’出来,再将之一网打净。 “我先与你说说计划,到时候我们一起...” “公子,为何要帮我?” 洛仙儿嗓音轻灵,目光却是深幽晦暗:“可否与我说说原因?” 后院内骤然一静,唯有两人默默对视,仿佛都想看出对方心中所想。 “...公子是想要走仕途一道?” “做官可没那么简单。而且官场龌龊我也算略有耳闻,完全不想掺和。” 杨是非失笑出声:“若此行顺利,能得些封赏就好,总不至于天天受你接济,实在受之有愧。等攒够了钱两,我再回牛家村给牛婶她们建一座好宅院,先报了救命之恩。” 洛仙儿眼帘微垂,暗暗点头。 杨公子能有自食其力的好胜心,自然值得称赞。 毕竟大丈夫生于世间,本就该顶天立地,又怎能一直靠女子来养活。 当然,杨公子若不想建功立业,只想过安稳日子...自己好好养他一辈子就是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杨是非脸色认真了几分:“要是能在江湖上混出点名头,也好打响我们两人的宗门名号,完成你的愿望。” “我的...宗门?” “洛小姐忘啦?”杨是非低声笑了笑:“你当师傅,我当徒儿。我前几天正好给宗门想了个名,叫‘落月阁’。虽然听着俗了点,但胜在简单好记,你觉得怎么样?” “......” 洛仙儿一时怔然无言。 此人,还将当时的‘随口戏言’牢记在心。 大小姐不禁攥手抵在浑圆高耸上,觉得心口处莫名有些发热。 自己这是...怎么了? “对了。”杨是非好奇道:“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围剿?” “今日辰时。” “哦,还挺早...嗯?!” 杨是非豁然起身,拉起洛仙儿就往外跑。 这特么的,官府那边都要开始行动了,大小姐你还真能闲得住! ... 东城外,青林岗。 晨间湿气化作薄雾,弥漫山间各处。 一匹暗褐骏马霎时飞跃急奔而过,带起一阵清风尘土。 杨是非手握缰绳,双腿夹着马腹维持身形稳定,目光不时扫过四周。 洛仙儿则坐在背后,一手按着长发,一手轻搂着他的侧腰,青瓷长裙随风摇曳。 “公子是何时学会骑马的?” 洛仙儿从后方贴近几分,轻声道:“你说你忘记了很多事。” 杨是非尴尬道:“之前在牛家村闲来无事,又有牛大婶她们撺掇,我就骑马试了一个下午,勉强会了点。” 当时他可是被马颠得险些呕吐,好在如今体魄增强、又习得了武艺,只略微适应了片刻,便能顺利策马疾行。 洛仙儿若有所思:“公子果然学得很...唔!” 话音未落,两人胯下的骏马陡然飞跃过一道干涸裂渠,令背上两人都颠了颠。 杨是非连忙稳身,而洛仙儿也下意识搂紧其腰部,却让两人前胸后背贴着剧烈磨蹭了两下。 “......” 杨是非和洛仙儿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哪怕是向来风轻云淡的大小姐,此刻都僵住了脸蛋,连忙咬紧下唇。 “公、公子,刚才...” 突如其来的酥麻如电流刺挠,往日清冷无波的嗓音,此刻都莫名带上了一丝酥颤。 “咳,刚才马跑的太快,我现在让它稍微慢一点。” 杨是非同样尴尬万分,深刻体会到男女同乘,简直是揩油没区别。 这倒不是故意占便宜,而是洛家只有这一匹小母马备着,只能暂且凑活一下。 “...嗯。” 洛仙儿纠结片刻,仿佛还是放下了心头最后一丝顾虑,将身子主动贴近。 感受到杨是非再度浑身绷紧,大小姐忐忑之余,也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都以未婚夫自居了,现在怎么比自己都要紧张。 杨是非暗暗吸气,只觉背后两片绵密大面团在撞来撞去,时不时还随着马匹颠簸而一蹭一蹭的,哪怕隔着衣物布料,那份旖旎暧昧还是叫人身心微酥。 他只得强行驱散杂念,这才没在马上露出什么丑态。 “...洛小姐,以后可要与我多说说你过去的事。” “...嗯,我会与你说的。” 沉默间,两人很快都默契的静下心神,凝神赶路。 直至跨过数条山路后,洛仙儿蓦然朝不远处一指:“那里就是标记的位置。” “好。” 杨是非拉住缰绳,让马儿缓缓停步。 他迅速翻身下马,也伸手将洛仙儿一同扶下,两人快步赶往做好标记的老树底下。 待踏上山丘边缘,低头望见大片浓密树林蔓延至视线尽头。但隔着树丛缝隙,隐约能看见一些细小人影。 “还好,我们没来迟。” 杨是非探头张望片刻,略作估算:“大概隔着不到百来丈,人数...和信上所说大差不差。” 他又看向山丘两旁:“其他门派和官府的人手还没到吗?” “在另外一座山头等待时机。” 洛仙儿抚平衣裙,轻声道:“等弓箭齐发,自然会有贼人逃往我们这里,出手将之解决便可。” “好。”杨是非微微点头,平复心境蛰伏于此,安静等待着信号出现。 在策马出城前,他和洛仙儿就商量好之后的计划。现在只需按计行事—— ——嗖! 弓箭破空声骤然响彻山岗。 杨是非心神一凛,很快就见下方人影闪动,隐约传来声声惊呼怒喝,刀鸣剑吟声更是此起彼伏,可见突发战况之激烈。 “这里也有援兵镇守?” 恰至此时,后方却传来一声惊叹。 杨是非连忙回首,就见数名身穿某宗门制服的武人策马而来,背着长剑翻身下马。 “你们是...” 洛仙儿拉拉衣袖,附耳低语:“白马亭,皆是亲传弟子,为首男子叫李玉丛。” “我们白马亭也是受官府委托,一同围剿敌国奸细。” 李玉丛莫约三四十岁,面容粗犷冷峻,神色沉稳。 他目光扫过洛仙儿也只惊艳一瞬,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下面的战况如何?” “刚刚开战不久。” 杨是非的视线暗中扫过几人,隐约有些印象。 前几天在江上的一艘坊船,上面就有此宗纹印,与他们佩剑剑柄处的印记相同,身份不假。 “是在哪个方位开战了?” “那边。”杨是非伸手一指,而白马亭众人也纷纷探头望去。 但在视线死角处,他们也暗暗按住了剑柄,长剑无声出鞘。 ——啪! 白马亭众人神情一惊,李玉丛更是眼神凝起。 他握剑的右手已被死死按住,拔不出剑。 杨是非冷漠回首: “你想拔剑斩谁?” 第三十一章 其利断金 一句冰冷质问,令白马亭众人心头骤沉。 李玉丛强行挥臂甩手,随身后同门急退数丈,纷纷拔剑严阵以待。 杨是非见状微微皱眉。 他刚才只是心怀戒备,下意识的提防对方。但看这反应,相当可疑。 李玉丛横剑架起,脸色阴沉:“你怎么发现的。” “陌生人不能信。” 杨是非将洛仙儿护至后方:“这个道理,连初入江湖的新人都懂。” 李玉丛狠笑一声:“可惜,没能一剑刺死你们。” 感受到对方的杀意,洛仙儿反而有些不解。 据她所知,白马亭确实是正道门派无疑,更与洛府毫无瓜葛,可为何会突然动手? 能得到官府密信前来此地,应该是值得信赖的友军...难道是被齐国暗中收买,成了走狗,里应外合协助突围? “你们是何时被收买的。” 杨是非摆开迎战架势之际,洛仙儿语气冷冽地开了口:“齐国给了尔等多少报酬。” 李玉丛愣了愣,很快咂舌一声:“两个小贼,还会倒打一耙。” 其身后的一名男子低喝出声:“师兄,不必与他们废话。既有胆量叛国,我们先诛了这两个逆贼!” “慢着。”洛仙儿从袖中取出密信:“我们并非叛贼,而是受铁总捕之邀前来助阵。” “铁总捕?” 李玉丛又是一怔,捂住额头似乎陷入沉思。 而他身后的几人,脸上更是露出一丝恍惚之色,仿佛日间梦游。 山岗下的喊杀声愈发激烈,可此地却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这场面,杨是非看得颇感错愕。 记个名字而已,有必要那么大的反应? 洛仙儿却有所察觉般眯起双眸,扬了扬手中信封:“你们若是不信,可要亲眼看看铁总捕的字迹。” “...不必。” 片刻后,李玉丛抬起头,眼中仿佛又怒火喷涌:“没想到连东城的铁总捕都已叛变,看来只有我们白马亭能靠得住了!”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竟无一例外露出忿忿不平的表情,嘴里还碎碎念着铁总捕当真可耻。 杨是非都看愣了。这到底是—— 倏然间,他脑海中若有灵光闪过,回首与洛仙儿对视一眼。 ——污秽入脑! 没想到不仅向天麟中了招,连白马亭的人都没逃过。 “东城里有大量污秽聚集?” “不应该。”洛仙儿蹙眉道:“哪怕他们几天前来了东城后接触到污秽,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发病’,污秽对于武者的侵蚀是循序渐进的。” 杨是非心思一动,回想起向天麟那些‘日记’。 此人的疯癫确实不是一蹴而就,是日积月累而成。 “他们在来东城之前,就受了污秽侵蚀。” “两个逆贼,还在暗中商讨什么!”李玉丛蓦然大喝出声,提剑直指:“若想留个全尸,速速束手就擒!” 杨是非未作理会,低声道:“可有办法治疗?” 洛仙儿摇摇头:“污秽入脑,产生幻觉。哪怕能将污秽祛除,他的神智也无法逆转回来。” 杨是非心下了然。就是脑子被彻底弄坏了,没得治。 白马亭几人猛然踏步急奔而来。 “你先避一避。” 杨是非收回视线,迅速沉下心神,不退反进迎面而上,刚猛重拳霎时轰出! 见拳势凶悍,李玉丛心下一惊,连忙侧步避拳,同时腕抖剑吟,一式凌厉剑挑。 锵! 杨是非仰腰挺腹,擦着剑尖闪身而过,横臂一抡,拳背朝对方面门砸去。 但两侧又有三柄利剑刁钻刺来,锋芒乍现,只得半路收招退避。 眼角余光一扫,就见三名持剑武者从李玉丛背后侧跃而出,三剑纷袭各处要害而来,几乎锁死所有闪躲路线。 但,并非真的退无可退。 杨是非猛地沉下脚步,双掌骤合夹住正面刺来的剑刃,凌空扭身一旋,飞起一脚将接连袭来的三柄利剑一同踢开。 腾空之际,正好迎上李玉丛的阴狠目光,当即数拳轰出,与对方提掌硬撼了几招。 砰砰砰! 白马亭四人齐步后退,杨是非也在半空翻跃数圈,落回原地。 李玉丛暗暗握了握手:“此人,好大的力气!” “不可硬碰,结金刚剑阵!” 四人步伐一转,剑指半空,气势陡然变化。 杨是非撩起衣袖,冷目握拳,双臂上肌廓渐显。 粗略交手几合,隐约估算这几人比飞林帮主稍弱一筹,而为首的李玉丛稍强些许。 若是单对单,他有把握在十几招内一一拿下。但这四人相互配合默契,威胁远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一剑袭来,只需闪身躲开。可四剑从各处同时袭来,绝非多挪两步就能躲过。 “——白马亭金刚剑阵,专御体修强敌,可破护体气功、斩强横肉体。” 空灵女声自背后蓦然传来,令杨是非不禁一愣。 他略微侧目,就见洛仙儿极为镇定地站在原处,投来平静目光。 “你一介女流之辈,倒是知道的不少。”李玉丛冷笑一声:“不过妄想找出我金刚剑阵的破绽,实在痴心妄想。” 况且找出破绽又能如何,若寥寥几句就能指点旁人破之,他们白马亭的金刚剑阵又如何能闻名江湖。 洛仙儿并未理睬对方,只是与杨是非点了点头。 “......” 双方未做交流,但杨是非却是福至心灵,若有所思。 他缓缓凝神吐纳,任由寒气流转全身,心神再无丝毫波澜,如一面澄澈湖泊。 下一刻,其身形骤然一动。 “结阵!” 李玉丛蓦然大喊。 四人身影齐闪,转腕扫剑,寒芒流转,仿佛化作一面大网交织而来。 “——手下三寸,横击可破。” 轻灵女声响起瞬间,杨是非低头闪开双剑绞杀,横臂提肘狠狠一撞。 一名持剑男子刚要出招,剑刃却被猛地撞开,巨力传至手腕,震得一阵发麻。 “不妙——” “我来!”又一名男子提剑补上位置,剑围杀招逼命绞来。 杨是非骤然旋步挪身,压低身形闪转腾挪,双臂急速交错招架,将或斩或扫的剑锋强行挡开。 “上空。” 洛仙儿轻吟一起,杨是非猛然拔地飞跃,双腿朝左右齐踢,震开两柄利剑,同时并指夹住刺向腹部的剑刃,踏住两人肩头凌空倒悬,一掌朝下方悍然拍落。 “啊!” 只听一声痛呼,一人顿时被震断手腕,兵器脱手掉落,而三人勉强结成的剑阵也随之一乱。 李玉丛脸色急变,万万没想到,这对男女竟配合如此默契。 他连忙转身奔向洛仙儿所在,提剑欲要将其先行刺死。 而面对来袭杀机,大小姐却冷淡依旧,只是安静站在原地,仿佛在引颈受死。 ——铛! 但比他更快的,是一记凌空飞踢。 李玉丛只觉手掌一麻,长剑竟被强行踢飞。 看着对方凌空挥来的重拳,他只下意识提拳迎上,双方正面硬撼一记。 随一声闷哼,李玉丛当即退出数丈有余,被两名同伴按背抵住,四人却仍划出一段距离,这才勉强卸去撼动全身的三重内劲。 “金刚剑阵,确实破之不难。” 杨是非落地站稳脚步,神情傲然地伸出右拳:“连我一拳都接不下?” 李玉丛面露怒色:“是那女人在背后指点——” “尔等不也是四人围攻?” 杨是非面无表情:“还有脸说这?” 白马亭四人皆是哑口无言,脸色难看至极。 “拳打肘内两寸,可破他们的剑法。” 洛仙儿轻声开口,却是一语洞悉:“按序击打背胛、后腰、侧肋,可破内息罩门,瓦解战力。” 此言一出,白马亭四人更是心惊胆战,无法理解自身武功破绽究竟是如何被看穿的。 “好嘞。” 杨是非扯起嘴角,身形渐沉,威势却更为凌厉凶悍。 可就在此时,两道身影霎时踏空飞跃而来,平稳落到白马亭等人面前。 这轻功,不简单! 杨是非眉头紧皱,而白马亭的人却面露惊喜:“庄主,吴海前辈!” 两名老者都点头以作回应。 “是白马亭的老庄主江无忧,还有归元刀吴海。” 洛仙儿来到杨是非身后,语气稍凝:“这两人都是内修洞灵层次,与向天麟相当。” “又是被污秽侵蚀的人?” 感受着来者雄厚气势,杨是非心头微沉。 “咦,你不是...东城的洛大小姐吗?” 但名为江无忧的老庄主却面露疑惑:“怎会与我徒在此地起了冲突?” 杨是非与洛仙儿眼神一亮,这老庄主并未被污秽影响神智! “江庄主!你快点来我们这边!” 杨是非连忙大喊出声:“你的四名徒儿已经入魔,和向天麟一样叛乱了!” 江庄主顿时一愣:“你说什么?”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四名弟子: “玉丛,快将此事来龙去脉告知我们,这期间是否有何误——” 叮! 一截剑刃,被江庄主牢牢捏在指间。 他瞪大双眼,苍老面庞上满是不可置信之色:“玉丛你?!” 李玉丛紧握剑柄,脸色一阵变化,最终化作满脸怨恨。 而另外三名弟子也同样面目扭曲,目光再不复往日尊敬,只剩憎恶。 “你这叛徒,枉为我们的师尊!” “你、你们说什么鬼话?!” 江庄主急忙挥掌拍断利剑,逼退四人。 他正想再开口,身旁更是传来一阵凌厉劲风。 “老吴?!” 江庄主脸色骇然,连忙提拳与对方硬撼数招,气劲迸发,堪堪打成平手。 归元刀吴海很快退至李玉丛身旁,负手轻叹,眼中既是惋惜、又充满了恨意:“枉我将你视作一生挚友,怎料你竟会做卖国求荣之举!” “你...我没做过啊!” 江庄主混乱至极,不禁错愕失声。 杨是非再度大喊:“他们受某种邪物影响,和向天麟一样心智错乱了!” 江庄主稍作冷静,闪身退来,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小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模样?!” 若只是四名弟子出事,他还能理解,兴许是中了某种淬毒暗器。 但吴海可是与自己同行而来,又是何时出的变故?! “此事一时难以解释。”洛仙儿低吟道:“老庄主只需知道,他们现在已是六亲不认,你出手绝不可留情。” “这、这...” 哪怕江庄主走江湖数十年,也从未有过如今的茫然与不解。 恰至此时,山岗下方蓦然传来一声大喝:“向天麟逃上去了,洛大小姐快些阻截!” 话音一落,一道浑身浴血的身影在数十丈外跳上了山路边崖,煞气腾腾如同杀神一般。 杨是非转头望去,眼中寒芒一闪:“是向天麟!” 第三十二章 穿林追击 “——是你!” 向天麟如今披头散发,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大睁着,仿佛见到了生死大敌。 但僵持不过一瞬,他骤然转身运起轻功,以极快的速度窜入山路深处。 杨是非连忙回头一喊:“江庄主,有劳缠住这些人!” 说罢,将身旁洛仙儿一把抱起,奔向被少女口哨声唤回的小母马,飞身跳上马背一甩缰绳。 “驾!” 马儿嘶鸣出声,撒腿急奔。 见两人追进深林,江无忧脸色沉重,蓦然闪身挡在李玉丛等人面前。 “徒儿,老友。就在这里陪陪老夫吧。” ... 两道身影隔着十数丈,在密林内急急而奔。 四周杂草丛生、晨光渐黯,隐隐带上一丝肃杀寒意。 杨是非随手拨开枝芽树杈,极为矫健的在林间腾跃穿梭,冰冷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奔逃的背影。 深林内枝藤太多,马匹不好再奔跃追袭,他在追一段路后就下马徒步而行,反而渐渐拉近了双方距离。 “此人身上带伤,功力应该略有衰退,以我的准备...可以一战。” 在出城前,洛仙儿就与他讲解了九重门武功的各处罩门与弱点。 经刚才一战,杨是非得以确信,体内寒气所带来的极端冷静与反应能力,能辅助自己捕捉敌人的罩门所在,这也是他独自面对向天麟的底气。 “这个位置,距离铁总捕他们应该足够远了。若真有伏兵紧盯洛小姐的一举一动,待我们二人都彻底力竭,便是出手之时。” 杨是非侧首瞥向后方,隐约见洛仙儿也下了马,正‘踉踉跄跄’地朝这边徒步追来。 很好,洛小姐已经在演了,还挺像。 他心中一定,当即提气大喝一声:“向天麟,你杀了你的妻女,还有脸逃走吗?!” “——谁杀的!” 果不其然,向天麟逃窜身影骤然一顿,脚下扬起一片尘土。 迎着对方杀机凛然的目光,杨是非脸色沉着,在双方不到十丈时停下脚步。 “究竟是谁杀的,你心中清楚。” “我怎么知道!” 向天麟下意识怒吼一声,神情却突然一呆:“我的妻女...何时死了?” 杨是非眼神微冷:“数天前就已身死,躺在你家中的棺材里。” “不对,她们分明活得好好的,你在吓我!”向天麟神情骤冷,内力一激,一身宗师威势尽显无疑。 一时间,树林四周寒风拂动,刺骨凉血。 杨是非握紧双拳,面对威势更是丝毫不惧。 “既然她们都还活着,你为何要潜入衙门盗取机密,又为何畏罪潜逃,最后落得如此地步?” “因为...他们有本事帮我治好妻女!” 向天麟眼中血丝遍布,愈发疯狂,直至骤然大喝出声,大步流星的正面袭来! 杨是非瞳孔紧缩,体内寒气几乎如爆炸般扩散,不由自主地急退闪躲。 但对方身法显然更快,眼见五指成爪朝面门扯来,他当即扭身横躲,提掌攻向其侧腹。 “就凭你...还想拦我?!” 向天麟提气爆喝,猛然扣住杨是非手腕,抡臂一甩。 澎湃内息所带来的力量更是惊人,杨是非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顿时被甩得凌空一转。 刚抬起视线,迎面而来便是一记包含杀机的重拳。 “——!” 杨是非呼吸一滞,瞳孔内拳影急速逼近。 寒气激荡间,他心神随之一清,在眨眼间拧腰后仰避开直击,提膝上顶,强行击中对方的肘部,令其拳势一乱。 而双腿顺势缠住其左臂,反掐住手掌,低吼着汇聚全身劲力,猛地一扭! 双方一齐腾空转了数圈,重重摔落在地。 尘土飞扬间,杨是非强行挣脱手腕,侧身一脚朝后踢出。而趴在地上的向天麟也一拳迎上。 ——嘭! 拳脚硬撼一记,劲风四散,双方都借势退开。 杨是非双掌擦地划出数丈,猛地一拍地面凌空旋身,稳稳踏地站起。 向天麟借力挺身而起,单足点地轻盈后划,双臂一震散去轰入体内的三重劲力。 “......” 烟尘四散弥漫,几片落叶缓缓飘零。 杨是非沉稳吐纳,头脑依旧冷静清晰。但向天麟心底却升起几分惊异。 此子的力道,竟比前几日交手还强出一筹,连直来直往的拳势招数也多出几分精妙变化,内劲更是愈发难缠诡异。 仅仅几天而已,此子究竟是如何变强的?! “我有一个疑问。” 杨是非此时蓦然开口:“你的妻女究竟生了什么病,要敌国奸细帮忙救治,而不是找国内诸位神医妙手。” 迎着向天麟变化不定的眼神,他重新摆开紧握双拳:“以你九重门主的身份,难道还怕找不到国内神医帮忙?” “他们...治不好。”向天麟的拳头攥得青筋暴起:“正因为治不好,所以我才要找人帮忙!” “是治不好,还是根本没法治?” 杨是非冷冷道:“你的妻女‘生病’不过几天,你当真去找过名医看病?” “你——” “还有,就算救活了你的妻女,又能如何。” 杨是非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更是锐利:“因你卖国叛逃,九重门被尽数镇压。你身为一宗之长、一家之主,却什么责任都抛到脑后,留下你的徒儿们和无辜妻女,你可知他们会有何下场?” 向天麟煞气渐消,嘴巴微微张合,脸上闪过几分茫然之色。 “他们...她们会...” “会被贬边疆、会废除武功,甚至会砍掉脑袋。” 杨是非冷笑一声:“其他徒弟暂且不谈,与你关系最亲的妻女,下场定是最惨。你自诩为救妻女而通敌卖国,又可曾想过这个结果?” 向天麟心神俱震,颤抖着抱住头,踉跄后退两步。 “是啊,我为什么要逃走...救治她们还有何意义...” “不仅没有意义。”杨是非斩钉截铁道:“甚至是你害死了她们!” 向天麟如遭雷击,双眼大睁,嘴里喃喃着‘不是我’之类的推辞,身形却愈发摇摇欲坠。 他脸色一阵变幻,猛地握拳砸在身后的树干上,震得落叶四散。 “是我...是我...” 向天麟目眦欲裂,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流。“对的,她们都死了...死了!” 无言间,他眼底深处闪过丝丝茫然错愕,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化作惊骇与悲痛。 “是我...杀了她们?!” 向天麟死死抓住头发,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头皮强行扯下,扑通跪倒在地,仰头发出一声哀嚎长啸。 杨是非暗暗惊疑。 看此人反应,是回想起了真相? 污秽的侵蚀,能够被扭转? “只是巧合。”洛仙儿此时‘气喘吁吁’的赶到身旁,额间香汗淋漓:“终究是接近宗师的武人,精神强韧,所以才能在刺激下勉强清醒片刻,但维持不了多久的。” 向天麟渐渐停下嘶吼,扶住身旁古树,再度摇晃站起。 “多谢...暂时让我想起很多事...” 沙哑颤抖的声音,足可见其心绪动荡。 “你想起来了?” “是啊...身为宗主的我欺上瞒下,甚至失控之下杀了妻女。” 向天麟抬起头,两道血泪自眼角流淌下来,扯起崩溃扭曲的笑容:“只能疯疯癫癫的继续假装正常,找借口说妻女出去郊游踏青,实则...妄想她们还活着,还能被救活...” 杨是非心头一凛:“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不明白。” 向天麟提拳重重砸着自己的头,血泪流淌个不停:“脑子里仿佛有另一个‘我’,忍不住去做任何想做的事,甚至产生幻觉,分不清真真假假。我根本抵挡不了...以后别说是通敌卖国,说不定见人就杀...” 他渐渐攥紧右手,五指将树干扯得七零八落。 旋即,向天麟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惨淡一笑: “杀了我吧。” “让我作为武人,留下最后一点颜面,在继续发疯之前,死在你的手里。” 第三十三章 武人之意 杨是非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向天麟见状屏住了呼吸:“你...不愿吗?” 看着对方哀叹颓丧的模样,杨是非都有点头疼。 不是他不想出手,而是自己这边压根没有打过一场,别说受伤了,连气都没喘几口,能不能将藏于暗处的齐国伏兵全钓出来,实在没底气。 敌人要是谨慎点,一旦演变成车轮战,意外怕是更多。 “——我的意思是,你没必要白白送死。” 杨是非心思急转,很快沉声开口:“你所犯罪行的确罪无可恕,哪怕杀了你,你的妻女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但你自认尚为武人,那就拿出你最后一口气,死在武斗之中。” “......” 向天麟默默仰天,血泪染满衣裳。 他扯动着嘴角,似哭似笑,干涸的嘴唇微微颤抖:“老夫这一生老来得女...却落得这幅田地...悔之晚矣...” 呢喃之际,这个在疯狂中挣扎的男人,抹去了脸上的血水:“你说的对,既然要坦然赴死,不如轰轰烈烈去死...打上此生最后一场。” “来吧。” 杨是非双拳平举在前,青筋自拳背凸起:“落月阁首徒,杨是非。” 向天麟愣了愣,很快大笑一声:“老夫九重门之主,向天麟!” 两方对视片刻,霎时一齐迈出了脚步。 嘭! 地面微震,两道身影瞬息逼近,拳掌似卷凌冽寒风,猛然相撞。 杨是非腰背拧紧,浑身肌肉鼓胀,待双方一击即离,毫不退缩的踏地稳住身形,借力一拳再度迎上! 嘭、砰砰砰砰! 两方毫无保留的挥洒着拳脚,骨肉碰撞之声如擂鼓阵阵。劲气四散爆鸣,每招每式都爆发出极强气力。 脚步腾挪交错,拳掌更似狂风骤雨,连绵攻打如怒涛奔流。 ——这,亦是锤炼自己的机会。 杨是非被一掌震退撞在树干上,连忙侧身闪躲,背后大树当即被一掌拍断。 他刚稳住脚步,与欺身而至的向天麟对垒三招,便被击中了肩膀,狼狈翻滚出数圈。 趁势踏住后方树桩,凌空一击膝撞反击而去。 向天麟眼疾手快,安稳抬臂挡下,反手掏出一式凌厉爪功。 衣袍被瞬间撕裂,在腹间划出了几道血痕。 杨是非欲要擒拿反制,却被强行甩回地面,四臂交错间化作近身短打—— ... 不远处的洛仙儿微微捂嘴,眼神闪烁不定。 情况不妙。 向天麟虽浑身带伤,但此刻或许是一心向死,出招再无保留,气势反而比往日更强三分。 而杨公子,终究敌不过内修洞灵的武者。 哪怕肉体再强横,也无法比拟洞灵层次的雄厚内力。更遑论向天麟习武三十载,本就拥有更为充沛的经验与武技,远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比。 纵然依靠极强的反应能力周旋片刻,但体力只要有片刻衰弱,只需一击...便会落败。 洛仙儿攥紧袖中玉手。 可在她忍不住要出手之际,却不禁轻咦了一声。 ——战况,变了。 向天麟原本狠若疯魔般的攻势,竟慢慢有所缓解,是故意在留手? 不对,是每招路数被逐渐破解、压制,方才无奈退避! 洛仙儿美眸微亮。 杨公子已有反攻之兆! ... ——嘭! 两人双拳对撞一记,齐齐后退数步。 待交锋数百招后,杨是非已是衣袖尽裂,臂膀上布满青紫伤痕,看似凄惨。 但,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淡漠,暴动的寒气也逐渐归于缓和。 下一刻,当即提步一冲,面无表情的抬掌横扫。 向天麟欲要出手招架,却见其路数一转,化掌为拳,内劲霎时迸发! 刚烈拳风几乎擦着面庞划过,他顿时微微心惊。 明明受创不少,可爆发出的力道与速度却比刚才更强几分。凶悍刚猛之中,又多出了一丝细腻,颇有变化。 向天麟惊异万分,连忙招架起连环猛攻。 双方攻防陡然一转。 杨是非心神通明,屏息凝神。踏山功各式精要在捶打中被强行融入拳脚,招式多变凌厉,三重内劲仿佛信手拈来般肆意爆发。 向天麟越打越是心惊,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哪怕他成名已久,面对过不知多少江湖武者,可从没有与如此诡异的年轻人打过。 明明体内没有丝毫内息、却是不惧疼痛、不知疲倦,每一招都不曾有丝毫疏漏和错误。 更让人感到费解的是,刚开始交锋之际,还能感受到对方施展武功时的青涩,两门武功切换的也很是僵硬,看得出刚习练没多久。 可不过交手短短几十合,他就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突飞猛进! 嘭嘭嘭! 杨是非一连三拳霎时打出,向天麟刚刚接下,却见凌空鞭腿霎时横扫而来。 他咬牙侧身一躲,可下一招攻势却以更快的速度接踵而至,直取咽喉! “这小子...猛过头了!” 向天麟额头渐生冷汗,脚步连连后退,竟已感觉到了一丝吃力与疲惫。 但他不免也被打起了一丝火气,咧开兴奋笑容。 自从当上宗主,何时有如此高兴过。能与人痛快搏杀、能游走在生死之间,一次又一次的突破自我、掌握更为高深的武功。 这一次,仿佛回到了年轻时代,正值意气风发之时—— 啪! 向天麟挥出的拳,被杨是非牢牢接在掌心,两人攻防也为之一滞。 “结束了。” “啊...” 向天麟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半张脸已在不自然的抽搐,歪曲成愤怒表情。 他心中顿时了然,微微一笑,收手后退了两步: “小子,你当真了不得。不出五年,当世江湖上必定有你名号。” “我死前能与你这等惊才绝艳的武人痛快一战,已死而无憾。” “来吧。”杨是非再度抬起染血双拳,神色平静:“最后一招。” 向天麟屏住呼吸,双目骤凝,猛地踏出一步。 两人都没有招架与闪躲的意思,而是一齐振臂挥拳,重重轰中对方的胸膛。 ——咚! 伴随一声震鸣,两人身影霎时倒划出数丈有余。 杨是非咳出一口淤血,浑身紧绷,缓缓重新挺直背脊。 而远处的向天麟踉跄跪倒在地,垂下头,嘴角不断淌出鲜血,只是沙哑一笑: “你,赢了...” “......” 杨是非待胸口剧痛略缓,神情凝重地来到向天麟身前,伸手略微一探,便发现此人已将其受创的心脉自行震断,当场毙命。 他一时沉默无言,只是握紧了双手。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习武练功都只为自保。哪怕在短时间内获得了超乎常人的战力,他心底深处依旧有着难以言喻的忐忑感,只想着竭尽所能变得更强。 或许,这只是自己突入异界,心中始终缺乏安全感的缘故。 可现在,看着一宗之主面带笑容的死在面前。 杨是非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一点...何为武人的执念。 “——向天麟已死,此行算是圆满完成。” 洛仙儿脚步蹒跚地走来,轻声道:“公子可对武道有所感悟?” “没有。”杨是非低声道:“只是觉得...稍微有了点练武的实感。” 洛仙儿看了他一眼,眼底泛起一丝赞许。 但就在此时,一阵阴风霎时从山林远端吹来。 杨是非眼神骤凛。 果然,向天麟一死,那些齐国伏兵就忍不住要出手了。 “没想到洛大小姐的身旁竟还有如此猛将,实在出乎意料。” 山林内,悄然走出了数道人影,发出戏谑轻笑。 杨是非眯起双眼,只能感觉到这些人威势难测,极为危险。 除去‘渡江龙’,‘对子蝴蝶剑’以外,还有另外四名年纪各异的武人,但无一例外都是不逊于向天麟的存在。 “你们...是齐国的人。” 洛仙儿故意摆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是你们在暗中蛊惑向天麟!” 渡江龙谢一衡却摇了摇头:“洛公主,你这话可不对。我们虽想挖墙脚,但向天麟突然发疯,可不是我们出的手。” “虽不知是何方神圣所为,但我们顺水推舟设了个小局,却当真能将洛公主您引出来。” 对子蝴蝶剑仇明河拂须一笑:“如此一来,倒是得感谢他们才行。” 杨是非与洛仙儿对视一眼,心中惊异。 东城内的污秽气息,不是这些齐国之人的手笔? “两位不信也无妨。”谢一衡拔出背后的盘纹大刀,周身威势渐起。 “洛公主,你身旁的年轻人已重伤力竭。而东城官府和江湖人士都被拖延在数百丈开外,根本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无人能前来搭救。” 其余五人都散发出强横气势,杀机凛然。 洛仙儿小脸一白,捂着胸口踉跄了一下,被杨是非扶住才勉强站定。 而看见她这幅虚弱至极的模样,几名齐国宗师都大笑出声。 “想当初洛公主是何等威风凛凛,不料如今却因旧疾而沦落至此,实在可怜。” “好了,闲话先到此为止。”一名黑衣老者止住笑容,沉下脸色,反手拔出佩剑:“此女或许还留有一丝力气,不可有丝毫大意。我们五人合力一齐出手,以免生变。” “这是自然...嗯?” 五人刚要冲阵袭来,却见杨是非迈步挡在洛仙儿身前。 谢一衡眉头微皱:“小子,你想先死?” 杨是非一脸坦然赴死:“我是她的未婚夫。” “哦?”谢一衡嗤笑出声:“好一对亡命鸳鸯,正好让你们一起死在这里!” 杨是非摆开架势欲要‘拼死一战’,但衣袖却被轻轻一拉。 “公子,不必再装了,四周再无其他伏兵。” 洛仙儿眼中泛起一丝古怪之色:“稍微,有点小肉麻。” 没再看杨是非嘴角微抖的模样,少女目光扫过不远处的五人: “没有九宗之人,也没有玄武层次的强敌。看来我这些年隐居东城,的确叫你们齐国小瞧了,倒是让人安心不少。” “你说什——” 齐国五宗师瞪大双眼,立刻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洛仙儿刚才还苍白无比的脸色,迅速红润回暖。就连蹒跚踉跄的脚步,也不再摇晃。 这女人,故意使诈! “有人走漏了风声!” “莫要慌!她的确是重伤未愈,先出招试探再说!” 见齐国五宗师奔袭而来,洛仙儿只是缓缓迈出脚步,如端庄淑女,身姿摇曳生姿。 下一刻,她抬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朱唇轻动: “——束缚,解封。” 周身黑气一荡,无数诡异纹路自少女肌肤绽放,蔓延至右手掌心之中。 随诡异黑芒如旋涡般流转,化作点点破碎琉璃聚成一柄漆黑长剑,悬空显现! 杨是非近距离目睹此景,饶是早有准备,也不禁目瞪口呆。 原以为自己在一个武道鼎盛的武侠时代,但看自家未婚妻这一手...是不是太玄幻了?! 第三十四章 一剑风华 “公子,刚才...多谢。” 洛仙儿如倾世剑仙,执剑而立。发簪滑落,如瀑长发如墨流荡漾。 望其婀娜魅影,杨是非不禁屏息,却听美人儿回眸轻吟: “稍稍后退一些,免得被波及。” “...好。” 杨是非忍住心头震撼,快步退出一段距离。 而齐国的五名宗师,都下意识骤停脚步,面露惊惧之色。 这般手段,简直与陆地神仙无异。 三年前,他们就曾远远见识过这一招的玄妙,更是亲眼目睹齐国诸多英雄好汉死于此剑之下。当时那恐怖场景,就如梦魇般铭刻与记忆深处。 纵然已过三年,他们时常还会在梦中被那一瞬的剑意所惊醒。 而眼下...此女再拔玄剑! 齐国五宗师皆是心神战栗。 当世之中,唯有玄武层次的世外高人方能领悟,他们再练上数十年,或许都无缘一窥玄武奥妙。 但他们很快稳住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洛仙儿此等奇才横空出世,年纪轻轻便拥有堪比当世巅峰的战力。但也因此受上天嫉妒,修为日渐衰退,甚至在三年前受了重创,实力十不存一,甚至连动武都无比困难。 近些年被‘贬’入东城,显然已是无药可医而被梁国皇族抛弃。 眼下即便能强撑病体出手,想来也无法发挥多少实力。若要强催功力,怕是比他们都死得更快。 齐国五宗师握紧手中兵器,心中一狠。 他们此行前来,本就做好牺牲准备。即便这洛仙儿尚有一战之力,他们便豁出性命与其同归于尽,也好为齐国除去一大隐患! “——洛公主,风采不减当年啊。” 谢一衡暗运魔功强提功力,执刀步步逼近,冷笑连连:“但你已无生路,不如安心赴死,兴许能得个全尸。” 另外四人也是杀气四溢,面庞上血丝遍布,功力在不断暴涨。 洛仙儿裙发飘扬,目光深幽如渊,只默然将漆黑长剑抬指上空。 霎时间,树林内寒风更是刺骨阴冷,仿佛弥漫起一阵苍白雾气。 齐国一众再度停下了脚步。 他们并非惊惧驻足,而是发觉呼吸变得极为困难,仿佛有某种极为恐怖的威压正在逐渐显现,死死压在肩头,令众人寸步难行! “这、这是...” 待意识到威压存在后,谢一衡更是失声惊叫:“洛仙儿,你不要命了!” 四周其他宗师们也是神情大骇。 如此威势,怎么可能会是如今的洛仙儿所能发出。 除非此女是想在此...以命换命! ... 杨是非抬臂挡下狂乱寒风,暗暗心惊。 虽然他早就知道洛仙儿还有‘最后一剑’足以埋葬这些齐国宗师,可没想过场面会如此夸张。 少女一剑抬起,树林间便风起云涌、寒气四溢,仿佛牵动天地之力,引得外界环境都为之骤变。 “那些污秽之气,竟能如此厉害...” 简直和修仙之人没什么两样。 杨是非满脸惊异,抬头看向上空。 斑驳树影间弥漫开昏暗夜色,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连天地方位都彻底迷失。 “这是...极武玄法!” “不能久留,快点逃——” “日你娘逃个屁,被玄法笼罩你根本逃不了!” 齐国一众宗师反应各异,感受到那股刺痛心神的恐怖杀意,皆是面无血色。 这是不同于寻常拳脚功夫的武道极致,乃此世武技之最。唯有玄武天人方可掌握,足以沟通天地之气,创武念之界。 哪怕更近似于幻觉,可对寻常武者而言,一旦落入其中便是必死之局。 “你们大可逃跑。” 洛仙儿俏立于原地,清冷玉颜上浮现几分圣洁,美眸如梦似幻,启唇吐出仙音阵阵,回荡于百丈各处。 “无论如何,你们都逃不过一死。” 仙音入耳,一众宗师却是通体冰寒,仿佛血液都为之冻结。 一身澎湃内息与气血,在此刻都彻底凝固,唯有无边恐惧涌入心田,令双腿都不禁颤抖。 但,仇明河很快咬破嘴唇,死死瞪大双眼,浑身青筋几乎狰狞暴起。 “诸位...使出你们的杀招,与这娘们拼了!” “若能将她就地杀了,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也值得!” “好!老夫舍命陪君子,这就——” 激昂话语骤然一滞,昏暗树林间霎时亮起道道璀璨星光。 恍惚间,众人犹如身处一片虚幻星海,无数星芒如流光闪烁,悄无声息地扫过众多宗师的身体。 “......” 密林间,悄然一静。 洛仙儿不知何时垂下了黑剑,轻轻吐气。 谢一衡浑身僵直,双目无光,扯起一抹僵硬笑容:“穹究灏宇...死在这招下...不冤...” 噗嗤! 下一刻,数名宗师顿时炸出漫天血雾,仰头倒下,生机眨眼尽散。 而四周的天地异象也随之消失,丝丝阳光重落林间,恢复几分暖意。 杨是非看得目瞪口呆,几乎都无法理解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隐约看见洛仙儿提剑一挥,那些齐国宗师全都当场毙命,连一招都没有撑住。 “这特么,也太玄幻了...” 杨是非压下心头震撼,很是警惕的环顾四周。 待确认没有其他人影潜伏后,这才快步来到洛仙儿身旁。 “还有余力吗?” “我...” 洛仙儿略微转头望来,却露出布满绯红的脸蛋,眼眸迷离。 杨是非见状一惊,刚想伸手,大小姐就软绵绵地靠进他的怀里,手中很是玄幻的黑剑也化作点点碎芒,彻底消散。 “你先好好缓一缓。” 杨是非连忙将站不稳脚步的大小姐打横抱起,让其螓首枕在肩窝。 “洛大小姐,我们这里已顺利镇压。发疯的几人也配合江庄主一并制服,你那边是否解决?” 是铁总捕运功喊出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颇为响亮。 杨是非正想回话,但怀里的洛仙儿却拉了一下他的衣襟,喘息道:“回话之后,我们先...离开这里...莫要让旁人见到...我这里...” “好,我明白。” 杨是非提气朝远处大喊一声:“铁总捕放心,向天麟与齐国数名刺客皆已诛杀!” 百来丈外隐约有一道身影正在赶来:“战况如何,可有受伤?” “我们没事,铁总捕你先离开吧,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办。后续之事,可转告洛府檀香!” “......” 林间穿行的身影一滞,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跑:“还请放心,我们马上就押人回城,不会有人来打搅二位雅兴。” 杨是非:“?” 他暗暗腹诽两句,又抱着洛仙儿来到那几具尸体旁。 本想再出手补刀以防万一,但在瞧见他们一身血肉都快烂成了筛子,仿佛被万剑穿身,他就放弃了这个鞭尸念头。 正想回身找马回城,怀中却突然感觉到一阵热意袭来。 杨是非顿时惊觉,躺在怀里的洛仙儿体温竟在迅速升高,肌肤潮红遍布,状况极为不妙! “你不是说修养半天就好吗?你这模样——” “找...找一个无人的...” 少女的嘤咛声愈发虚弱无力,听得杨是非都焦急不安起来。 他连忙环顾四周,瞧见林内深处山体隐现,当即抱着少女飞奔而去。 “百丈外好像有一处石窟,要不要在那里躲一躲?” “...嗯。” 洛仙儿呼吸更是急促,香汗不断溢出,美眸渐渐恍惚失神。 杨是非暗道不妙,急忙奔到狭小石窟之中,将怀里的身子小心放下。 “这...” 但在看清洛仙儿此刻的状态后,他顿时心惊。 少女如今不仅浑身通红,甚至肌肤各处都浮现道道裂纹般的黑线,似有某种‘黑泥状’物质从裂缝中淌出,冒出阵阵热气青烟。 杨是非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想法,便是降温。 他当即扒扯住洛仙儿的胸襟,将其上衣强行扯开,露出了里面的莲纹亵衣。 一阵湿热水汽扑面而来,令他根本没心思去欣赏少女胴体,又接连将其长裙尽数褪去,剥了个干净。 可即便如此,那阵阵热气依旧未曾停歇,而洛仙儿本人几乎也失去了意识,只在梦呓般呢喃不止,闭目眉头紧锁,滚烫通红的脸颊上不时闪过痛苦之色。 “别走...陪着我...” “我哪都没去。” 杨是非正想着要不要从哪取点冰凉溪水,或许能辅助降温。 但他心思很快一动,脑海中闪过檀香的身影。 “当时檀香吸收了过量的污秽气息,状态同样诡异,甚至也不能维持人形。洛小姐虽然是力竭后方才如此,但两者的状况是不是有些类似?” 杨是非若有所思,立刻将手掌按在洛仙儿的肩头,试着动念开始吸收。 霎时间,一股寒彻心扉的寒气从掌中涌来,令他浑身一僵。 强忍剧痛之际,就见洛仙儿周身弥漫的热气果然在逐渐消退。 “有效果,是与污秽有关!” 杨是非心中大喜。 但在此时,洛仙儿却蓦然睁开失神美眸,猛地挺身坐起,扑进了他的怀里。 “洛小姐?你现在——唔?” 杨是非才刚张口,就被一双滚烫炽热的红唇牢牢堵住。 “......” 感受着滚滚寒气从口中涌来,杨是非疼得满脸扭曲,心里却是哭笑不得。 这洛家主仆怎么都一个德行,都爱一个劲得缠着人亲小嘴? 但他还没来得及感慨,愕然见洛仙儿长发乱舞,背后霎时喷涌出大片黑泥,化作密密麻麻的诡异黑手缠绕上来。 “卧槽这——?!” 第三十五章 妖魔贵女 看着在洞窟内翻涌扭动的黑泥浪潮,杨是非瞳孔一阵地震。 他猜测过洛仙儿本体会是何模样,可没想到会如此诡异。 自从黑泥喷出,怀里的少女娇躯愈发绵软,仿佛血肉骨头被渐渐抽离,只剩一具娇媚皮囊。 不多时,黑泥化成的手状物体缠绕而来,似几十只手将自己一齐抱紧,两人都被包裹在内,浑身几乎动弹不得。 杨是非当然也不敢乱动。 但随着口中涌来的寒气有所缓解,疼痛渐消。他这时才稍作冷静,用指尖去试着触碰黑泥,却发现仿佛穿过一层水流。 黑泥本身却是一个激灵,连带洛仙儿的身子也是一颤。 “这到底是...” 杨是非屏息凝神,默默看着在身上来回摩挲的黑泥,能感觉到阵阵温热。 他略作思索,又将双手轻轻抚上少女后背,很快发现一道裂痕从后脑蔓延至背脊,黑泥正是从中淌出。 杨是非回想起刚到洛府见到的场面,与眼下极为相似。 檀香她们,当时是想让洛小姐的本体现身? “唔...” 洛仙儿发出一丝嘤咛,幽幽转醒。 她如今眼眶内都化作蠕动黑泥,绯红俏脸上布满裂痕,看起来略显狰狞恐怖。 恢复些许清醒后,正好迎上杨是非的目光,才发现两人嘴唇刚刚分开,依旧亲昵相拥着。 “我...” 洛仙儿沙哑开口,神情蓦然一怔。 低头看见缠满两人的黑泥,她更是呼吸停滞,下意识死死攥紧双手。 “杨公子,我...我...” 听出少女语气一丝慌乱,杨是非轻叹一声,将其软绵绵的身子重新抱拢了些: “你这幅模样我早就有所准备,不碍事的。” “......” 洛仙儿靠着肩窝,呆然片刻,慌乱神情变得复杂万分。 她确实没料到,事态会失控至此。 本以为能靠意志强行撑住,却不料身体状况比预想中更糟。以至本相被迫露出,还是在杨公子的面前彻底暴露。 她之前有所试探,确信杨公子能接受自己这个异类。耳边声声沉稳心跳,也证明此话不假。 只是... 洛仙儿不禁沉默良久,化作幽幽一叹。 正因如此,才会心有愧疚。 四周黑泥迅速倒流,尽数回归背后裂缝之中,皮肉融合闭拢,再看不出丝毫痕迹。 杨是非见状略感惊奇,不仅背后裂痕复原,连身上黑痕也消弭不见,再度恢复白皙剔透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若非刚才亲眼所见,他真的难以相信这位娇滴滴美人儿,会是什么狰狞可怖的妖魔鬼怪。 “...我终于明白,檀香当时为何能顺利恢复了。” 洛仙儿伏在怀间不动,轻叹一声:“她支支吾吾不肯与我说出原因,只说与你躺在床上睡了一晚,强撑着熬过去的,原来是公子...拥有吸收污秽的奇特异能。” 她抬手轻抚上杨是非的胸膛:“这些气息被你所吸收,当真无妨?” “还好,虽然一开始疼得要命,但之后就化成了力气。” 洛仙儿惊讶呢喃:“此世间竟有你这样的奇人。” 她咬唇犹豫一会儿,又道:“你...当真能接受真正的我?” “为何不能?”杨是非咧嘴笑了笑。 好歹是个现代人,自适应能力自然很是广泛。 “...我的身子,不过是一张皮肉。”洛仙儿双手攥得极紧:“唯有你刚才看见的那些黑色之物,方才是我的本相。” “没事,不就是画皮吗?” 杨是非认真道:“只要你别老换脸,我能接受。” 洛仙儿抬起螓首,小红脸满是茫然,竟颇有几分呆萌感。 杨是非摸了摸她的头发,露出温和笑容:“况且你性情温和、言谈轻柔。不仅助我定居东城、还帮我修炼武功,又处处照拂我的感受。在我看来,洛小姐无论是不是妖魔,身心内外都魅力十足。” “你、你...” “你若不信——” 杨是非主动牵起了少女柔荑,让两人手指相扣而握。 对上洛仙儿黑泥流动的眼眶,他脸上笑意更显柔和:“我们便立下约定,以心相证,如何?” “......” 洛仙儿檀口微微张合,眼眶内黑泥尽褪,恢复成往日美眸。 她下意识低垂眼帘,心绪凌乱,感受着掌心中传来的温暖,却是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好。” 一字道出,仿佛心中枷锁被彻底打开,肩头重担也随之放下。 洛仙儿只觉心神豁然开朗,微微松气之际抬起视线,正好瞧见杨是非垂肩舒气的模样。 她心间泛起暖流,更觉得有些想笑,唇角不自觉微微扬起。 “公子,也很紧张?” “是啊。”杨是非感慨一笑:“我倒是想说些更有诗情画意、更有韵味的情话。但情急之下,嘴巴里反倒是没了墨,还是以前没认真学习的错。” 洛仙儿美眸流转,笑意如丝:“公子倒是实诚过头,现在可不好说这些话的。” 杨是非连忙捂嘴:“不好意思,多嘴。” “无妨,这样的公子也很有趣。”洛仙儿抚了抚他的肩膀:“一说情话就紧张尴尬,很可爱。” 杨是非:“......” 这位大小姐,是不是偶尔还喜欢调戏人? 洛仙儿眼中笑意流转,将螓首又轻轻靠了回来:“放心吧,我从始至终都唯有这张脸,往后也不会换做其他模样...咦?” 话音未落,少女突然眨了眨眼,刚才心神动荡未曾关注,这才发现自己竟只穿着单薄亵衣,大片白皙几乎都敞露在外。 洛仙儿连忙搂住胸口。 “我的衣裳都...” “全湿了,不好继续穿着。”杨是非有些腼腆的笑了笑:“要不换上我的衣服?” 洛仙儿默然片刻,轻轻摇头。“没事,这里只有你在。” 少女往日清冷出尘的玉颜渐染红晕。 “我的身体里...还很涨...可能还需要你...” “好说。”杨是非如今胆气渐盈,笑呵呵地再张开双臂:“我忍得住痛。” 洛仙儿抿着樱唇,一时矜持不动。虽然已放下心中负担,可终究还是未出阁的少女,终究会有些紧张忐忑。 最后只得给自己寻了个‘疗伤’借口,这才颤巍巍的将香唇主动迎了上去。 而这一回,气氛与之前截然不同。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清媚娇颜,杨是非心头鼓荡不已,目光略微下移,亵衣早已挤成两块莲花纹大面团,绷得极紧。 如今衣衫尽褪,方才明白大小姐的身材究竟何等魔鬼,看得人邪火乱窜。 洛仙儿眼眸含羞,丰腴双腿渐渐蜷缩。随污秽离体、暖流洋溢全身,连意识与理智都变得模模糊糊。 亲了半天,杨是非又抬臂揽上美人软腰,却激得怀中少女身子微颤。 “不、不是要...吸收污秽...吗?” 软糯低吟在唇间吐出,只引来杨是非一阵吸气:“看忘神了。” 洛仙儿呆了呆,顿觉羞恼,耳根子都有点发红,忍不住在其胸膛轻捶一下。 但...虽然有点生气,可莫名又提不起发脾气的兴致,好奇怪... “呜!” 可没法多想,就感觉污秽从嘴中被缓缓摄走,洛仙儿身子骨渐软,神情迷离地勾抱住脖颈,整个人都融化般垂挂在怀里。 但没多久后,就听亵衣滋啦一声,两人都是一怔。 再低头一瞧,大白面团仿佛从莲花纹绣中绽放解缚,尺寸又生生膨大两圈。 “......” 杨是非瞪大双眼。 这亵衣究竟是什么材质的,这么能裹能兜?! 第三十六章 心意波涛 洛仙儿眼睫微颤,昏昏沉沉的苏醒过来。 她勉强撑起身子,茫然四顾。见身下铺了层干净软草,身上盖着件破烂外袍,残留暖意未散。 待意识回拢,少女身子一酥,暗恼自己怎会如此丢人,竟稀里糊涂与公子做如此亲密的... 洛仙儿心弦骤紧。公子去了何处? “公子?” “我在。” 循声望去,就见狭窄洞口处也被盖上一层杂草树枝,正有一根手指拨开些许,露出半张俊朗笑脸:“如今月色刚起,你怎么就醒了?” 一看见杨是非,洛仙儿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 “我这是...” “我吸收完你体内的污秽,你就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杨是非笑了笑:“我出来拾了些草堆给你遮一遮,也好挡风。” “谢、谢谢公子,还如此悉心...” 洛仙儿披盖在香肩上的外袍悄然滑落。 待身子一冷,低头正好看见被撑裂的亵衣,绸布都挤在山包中间,两团大水滴尽显无疑,正随着呼吸而微微起伏。 “......” 杨是非的笑容微僵。 洛仙儿呼吸急促了片刻,脸颊又隐隐有些泛红。 但她却并未动怒发作,只是抬手环住胸口,垂首颤声道:“公子,别看...” 清清冷冷的嗓音之中,多出一丝矜持压抑的羞涩。 杨是非故作镇定地将杂草堆盖了回去:“我刚刚去帮你洗了衣裙,现在正要生火过夜,不知道你在这里呆不呆得惯,还是要我将你抱回东城?” “不、不必。”洛仙儿语气稍缓:“公子之前也受了些伤,最好不要乱动。我也没那么娇贵,就...在此待上一晚吧。” “行。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洞外面坐着...对了,姑娘既然醒了,身上的亵衣可要一并给我?” 杨是非语气有些窘迫:“毕竟也湿透了,不如一起洗了晾一晾。” 洛仙儿脸颊烘热:“已经破了,就不必...” “布料还挺扎实,我帮忙打几个节,应该还能勉强穿一穿。明天要是回城,不穿着亵衣也不妥当。” “...嗯。” 一阵悉悉索索,一套湿热亵衣从洞窟内递出,被杨是非小心收走。 洛仙儿又缓缓躺了回去,用衣袍将光溜溜的身子勉强裹住。 她默默注视着杂草堆外若隐若现的背影,右手又覆上了自己的心口,热烘烘的。 自从这三年流落在外,一直与自家两位侍女一同生活。纵然称不上寂寞,但始终也没有过‘落地扎根’的安心感。 但现在,却有些不同。 洛仙儿渐渐蜷缩起身子,眸光流转不定。 若是婚约成真,能与这个男人在一起,或许...咦? 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很快察觉到体内现状。 她这些年来每况愈下,不仅是旧伤未愈,同样还有污秽过盈的问题所在。 这具皮肉逐渐承受不了愈发狂暴的污秽,甚至糟糕到开始影响自身情绪的地步。就如同武者体内的筋脉一样,内力充盈纵然可提升功力,可内力超出了界限,只会落得个筋脉破裂、爆体而亡的下场。 正因如此,她这三年来几乎都不再出手,因为一旦动用体内力量,便会如决堤奔流般冲垮身体,损伤这具皮肉之躯,只能以秘术束缚自身,方才能正常生活。 以至她这位屹立当世巅峰的人物,只能隐居东城默默无闻。 可现在—— 洛仙儿能明显感觉到,体内每日都在暴动的污秽气息,变得十分安宁平和。 昨日还是江河怒涛,眼下却成了涓涓细流,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畅快,仿佛数年来的枷锁束缚都尽数破碎,往日鼎盛时期的修为与功力都在慢慢回归...哪怕极慢。 “这难道是...” 洛仙儿渐渐攥紧双手,眼中异彩连连。 杨公子吸收污秽的能力,竟还有如此好处? 如此一来,将来自己若再度出现污秽过涨的情况,便能让他继续帮忙吸收。往复循环之下,再无丝毫忧虑。 “怪不得,檀香那天看向我的眼神...有些古怪。” 但想着想着,少女却有一丝忧虑。 叫杨公子知晓此事,会不会觉得我是为了这个特异能力,才专门接近收留他,所谓的婚约也会变成别有用心的象征? 洛仙儿轻咬下唇,心头莫名升起几分忐忑。 杨公子会不会觉得我心机深重,才会对其善待有加?是为了恢复功力,方才甘愿献身成婚? 公子他... ... 洞窟杂草堆外,杨是非刚刚将篝火石碓垒好。 他擦了擦有些温热的鼻间,表情很是古怪。 原来...汹涌波涛是个名词。 杨是非拿起一旁的木棍,钻火之余,心里也在想入非非。 大小姐的胸襟平日看着虽然鼓鼓囊囊,但还在适中范围,可如今脱衣一瞧,才发现是亵衣太紧绷,将尺寸生生压扁了两个尺码,这束缚一旦解开...简直就是爆弹! 滋—— 见木柴上火光窜起,杨是非连忙收念,低头认真取火,等到石碓内火苗越烧越高,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湿漉漉的衣裳放到火堆旁烘烤,这才有闲心感受起自己体内的状况。 与向天麟的一战,的确是受了不少伤。但随着洛仙儿的寒气涌入体内,伤势已在飞速愈合,与体内另外两股寒气虽然相互对立,却并无冲突。 但不同于檀香气息的锋芒锐利、月蕊的变化诡谲,来自洛仙儿的气息却极为醇厚绵长,如同一汪清蜜流淌,似乎每时每刻都在默默滋润着自己的筋脉根骨。 正因如此,这次吸收寒气的疼痛不适感也比之前缓和许多。 “——公子。” 柔音在石洞内响起。 杨是非连忙应声:“怎么了?” “公子...会恼我之前多有隐瞒吗?”洛仙儿嗓音幽幽:“说是婚约考察,却事事藏着,直到如今才堪堪说清。” 杨是非哑然失笑:“相亲这种事,本来就是相互了解的过程,没有谁对不起谁。” 这位大小姐往日清冷出尘,身负恐怖修为,原来也有小女子的柔情心思。 但仔细想想也是,毕竟只是十七八岁,风华正茂、春心萌动的年纪。 “...那公子今晚可与我,多说说话?” “你重创初愈,还是别熬夜为妙。” 杨是非心思一动:“若是怕寂寞,我给你送一份小礼,如何?” 洛仙儿微羞:“我并没有寂寞,只是...罢了,公子要送什么?” 话音刚落,堵住洞口的杂草堆沙沙细响,隐约被扒开缝隙,一缕月光悄然照落在少女的脸颊旁。 “我如今两袖清风,实在送不了什么。”杨是非的得意轻笑传来:“不如送一份天上的月光,怎么样?” “......” 洛仙儿沉默良久,洞窟内外只柴火干草噼啪烧灼的脆响。 无言间,少女玉手缓缓抚上了这一缕月光。 光亮盖在手背上,仿佛被轻柔握住。 大小姐眼波流转,低喃道:“公子,此番情话有一点点肉麻呢。” “咳咳,我还以为挺有意境的...”杨是非尴尬地头皮发麻。 卧槽,其他人谈恋爱的时候都怎么调情的啊,自己这话一出,鸡皮疙瘩都起了满身。 “我很喜欢。” 隐约看见杨是非在外尴尬挠头的模样,洛仙儿嘴角微扬:“‘落月’二字,正好是你我宗门之名,公子当真费了心思。” “啊?这应该是巧合...” “公子,可否将手伸进来些。” “怎么了?” 看着从杂草堆外伸来的手掌,洛仙儿眸光柔和,抬手轻轻相握: “我为‘洛’,你为‘月’,能有公子相伴...是我之幸。” 感受指掌间传来的冰凉细腻,杨是非张了张嘴,一时哑然。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掌中玉手力道愈轻,似是美人不支睡去。 “......” 杨是非突然感觉,心里的尴尬劲散了个干净。 他缓下表情,默默将其纤手推回袍内,收手靠坐在石壁旁,仰望漫天月霞。 半晌后,他摇头失笑一声:“当‘阁’也不错啊。” 杨是非很快收了收心,一拍膝盖站起,回想与向天麟一战的种种细节,暗自推演琢磨。 但相较于往日的为学而学,如今更多出几分郑重专注。 这是对武道的敬意,亦有心底生出的一丝向往—— 要想拉下月上仙子,果然还得继续攀登高峰才行。 “......” 听着窟外沙沙声响,洛仙儿美眸微阖,捧着右手抵在高耸前,心跳得很快。 第三十七章 丰腴膝枕 翌日清晨。 洛仙儿眼睫微颤,自睡梦中悠悠醒来。 她有些晕乎乎地支起娇软身子,如瀑长发柔顺散落,耳边却翘起两簇秀发,显得有几分迷糊可爱。 “天亮了?”洛仙儿看了看四周,见手边叠放着几件衣衫裙装,还有昨日被褪去的罗袜和绣鞋。 少女蓦然清醒,连忙朝洞窟外喊了声:“公子,你还在吗?” “我在。” 草堆缝隙外,隐约能瞧见一道人影从不远处走来:“你醒啦?” 洛仙儿轻轻应声,刚刚提起的心弦这才松开。 但低头瞧见自己春光毕露的模样,娇颜微红:“公子稍等,我先换上衣裳。” “好,我在外面坐着。” 杨是非的笑声传来:“刚好抓了两条鱼,正在烤着,你出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洛仙儿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蛋,晃晃脑袋甩开杂念,默默穿戴起绫罗裙衫。 ... 少顷。 篝火堆前,杨是非正转动着串上鲜鱼的树枝。 郊外没调料可用,能吃与否基本只看火候如何。 他在牛家村过的日子,虽然基本都在田地里务农,但也试着下河抓过两次鱼,和牛婶一起烧烤过一回,不至于弄得太手忙脚乱。 “——原来公子还有这手艺?” 身后传来轻灵嗓音,听得人心尖微颤。 杨是非回头一瞧。 林间晨光映照下,此女恍若仙子下凡而来,皎颜生辉,拢发抿唇之际一丝眸光流转,却添几分柔媚风情。 “公子?”洛仙儿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杨是非回神赞了一声:“第一次看见你刚醒的样子,挺好看的。” 洛仙儿只觉脸颊有些发热。 明明...昨晚才刚见过一回。 少女欲言又止间轻叹一声,拂着腰后长裙坐至身旁。 “多谢公子夸赞。” “休息的怎么样?“ “很好。”洛仙儿下意识应声,但很快又蹙起秀眉,侧首望来:“公子,你可有好好休息?” 少女眼泛担忧,显然想起对方同样受了伤。 杨是非笑了笑:“有你所赠寒气,我的伤好转许多。但荒郊野外饿兽不少,我就在洞窟外面练了一晚上的武,刚去小溪边上洗了洗。” 说着,便将微泛焦黄的烤鱼递来:“尝尝?” 洛仙儿却并未接过,幽幽目光盯着他不放,看得杨是非都有点不自在。 “呃,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 他下意识低头打量起自己。 虽然外袍给了大小姐当被子,但身上还穿着内衫、裤子也算完整。 “公子,你也得好好爱惜自己才行。” 洛仙儿眸底闪过一丝暗色,蓦然拉住杨是非的衣袖,将他强行拽了过来。 卧槽! 杨是非神情一惊,好大的力气! 他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枕在美人儿的双膝间。 “昨晚公子悉心照料,我很感激。”洛仙儿低垂螓首,眼神复杂:“公子操劳一晚,现在就好好歇息,换我来帮你望风。” 闻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醉人媚香,杨是非神情略僵,反应慢一拍似的举起手中烤鱼:“可这玩意儿...” “我喂你吧。” “呃,还有其他事...” “等公子醒了再说,无妨。而城内诸事,我也都有安排。” 洛仙儿眼中泛起一丝无奈笑意,接过烤串,用指甲揪下些许细嫩鱼肉,吹了吹热气,这才递到杨是非的嘴边:“公子,张嘴。” 杨是非口舌生津,忍不住张嘴含下鱼肉。 一时间,他都快分辨不出嘴里是鱼肉鲜香,还是少女指尖的温软甜蜜。 洛仙儿自己也小尝了一口,微微颔首称赞。 “公子烤的鱼,味道不错。” 再看杨是非一脸晃神模样,少女眼中笑意更显柔和:“公子何必如此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可是你说的。” 杨是非索性厚着脸皮转了个身,正面朝天,视线随之被两座巍峨耸峰所覆盖。 “......” 洛仙儿娇躯微僵。 饶是她见过诸多大风大浪,眼下这场面,可真没经历过。 哪怕肌肤并未被触碰,灼热目光却犹如实质,只片刻就激得她脸蛋泛红,身子骨都酥了酥。 杨是非更是瞪大了双眼。 忘了,大小姐的亵衣还挂在旁边晒太阳,没干。 “公子,别、别看这里...” 洛仙儿连忙抬手遮掩,嗓音微颤。 杨是非僵笑道:“小姐别紧张,我也不会吃了你的。” 洛仙儿心间略感羞恼,这是故意闹腾自己呢。 她索性装作不理会,继续揪了点鱼肉递来。 杨是非吃了口鱼肉,再度转了个身,将脸正对着少女的平坦小腹。 洛仙儿:“......” 大小姐脸色愈发红润,樱唇嗫喏。 倒是发现了,这人有点小坏,小下流。 只是瞥见其身上未愈的淤痕,想到他昨晚忍痛一晚未眠,少女默然片刻,心底又稍稍柔软下来。 “公子...” “咳,我们一起收手?”杨是非表情也有点尴尬。 双方再相互‘调戏’下去,怕是不好收场。 “好了,不闹了。”洛仙儿嘴角微扬:“吃些填填肚子,公子安心闭眼睡一觉吧。” “...多谢。”杨是非情商还在,没有拒绝。 享受着美人儿丰腴绵软的膝枕,一口口鲜鱼肉吃着,在满面淡淡幽香的环绕下,他也逐渐感到些许困意,放松一直紧绷的心神,沉沉睡去。 “......” 洛仙儿轻抚着杨是非的头发,神色复杂。 纵然被轻浮调戏了一番,可心底反而涌现几分暖意,实在生不出气。 “虽然有点贪恋美色,但...” 洛仙儿心神渐宁,闭目浅笑。 温暖晨光斑驳洒落,两人如沐圣辉,清幽如画。 ... 数百丈外,空旷林地间。 几名衙门捕快带着面罩来到了此地,小心翼翼地检查起四周。 “——有了!” 话音一落,铁汉阳便迅速腾挪而来,出现在几具死状凄惨的尸体旁。 几名捕快看见这血肉模糊的场面,不禁变了脸色:“这些都是什么人,怎死得如此...” “若猜测不错,是齐国的五名宗师人物。再算上昨晚收的十七具聚元、洞灵武者尸体,齐国此次当真下了血本。” 铁汉阳此言一出,捕快们皆是心头震动。 宗师人物在江湖上是何等风云,可谓人人敬畏仰望的存在,可如今却凄惨曝尸荒野。 “宗师惨死,究竟是何人办到?!” “能有此等手段,应该是洛大小姐所为。”铁汉阳神色平静道:“一剑出,立时毙命。” 捕快们纷纷屏住呼吸。 他们虽知洛府大小姐身份极高,却不知此女竟还有神鬼莫测的修为。 能一剑毙命宗师,岂不是说...足以媲美当世巅峰的武道强者? 但心惊之余他们又想到,这般倾国倾城的绝色剑仙,却已心有所属。 年轻捕快们愣了愣,很快咬牙切齿起来。 那杨是非当真羡煞旁人,不就是武道天赋强一点、脸长得俊了一点... 再回想起这对小情侣在衙门里‘眉来眼去’的甜腻场面,他们差点牙都要碎了。 “先将尸体都装起来,运回城内,不可随意用手触碰。” “啊...是!” “总捕,这里还有具尸体!”不远处又有人呼喊出声,众人团团围上。 看清尸体面容后,捕快们皆是脸色一沉:“是向天麟。” “此人身上,好像没有剑伤?”“莫非不是死在洛大小姐手中?” “对。”铁总捕看了两眼,微微点头:“伤势多在拳脚冲击,威力极重,足以破开向天麟的护体内息,想来是杨公子所为,没想到他功力进展如此之迅速。” “......” 捕快们面面相觑,悻悻然地收了杂念。 咳,没事了。杨公子和洛大小姐果然天生一对,佩服佩服。 “尽快处理干净。”铁总捕侧首看向远端,沉声道:“兵潭一行提前到达东城,诸王兵马齐至,连云上宗的高人都来了,我们要速速前去迎接。” 东城大幕,现在才要开始。 第三十八章 全才富婆 杨是非只睡了一个时辰。 他挠挠头坐起身,与洛仙儿默默对视一眼。 冷静下来后,两人面上都有些尴尬。 怎么就稀里糊涂做出这种羞人之举,简直和调情没什么区别。 ‘大概是通宵一整晚脑子有点乱’‘大概是吸收污秽的后遗症’ 双方心里都闪过蹩脚理由,都默契地没再提刚才的事。 “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杨是非快步回了洞窟,将漏风长袍重新穿好,匆忙出洞。 洛仙儿起身将一旁刚晾干的亵衣抱入怀:“檀香她们会妥善处置,这两日的近况情报也会仔细收集,我们安心回去便可。” 大小姐走进洞窟,按着胸襟回首一瞥。 话至当口,她终究没多说什么,默默褪去裙纱重戴亵衣。 杨是非背对着狭窄洞口,略作思索道:“洛小姐,你现在能发挥出多少实力?” “...两剑。” 洛仙儿穿上被‘临时缝补’过的亵衣,只觉胸口略闷。 原本能完全裹住胸口的布料,如今只能包住一半,勒得有点紧。 她也没多想,很快穿回衣裳长裙,走出洞窟:“施展极武玄法,我还能斩出两剑,身体会再度到达极限。” 杨是非挑眉道:“比之前有所好转?” “嗯,多亏了公子的异能。” 洛仙儿清冷语气中多出一丝柔软:“不仅吸收了我体内过剩污秽,甚至还让旧伤有所缓和。虽然距离恢复全盛还远远不够,但的确要舒服很多。” 杨是非若有所思。 这一点,与檀香、月蕊身上发生的结果一致。 自己吸收污秽寒气的能力,与这些‘妖女’们算是互利共赢的。 “不过,这招‘极武玄法’又是什么?” 杨是非回头好奇道:“也是一门武功招式?” 昨日亲眼一见,实在印象深刻。 洛仙儿摇摇头:“当世武道巅峰便是天人玄武,以意通神、以念动天,所修武功将臻至极限,创造出专属的极致武技,此招便名为‘极武玄法’。” 杨是非听得啧啧称奇。 这简直就是玄幻招式,在武侠背景的江湖之中...岂不是降维打击? “但极武玄法应该是与武道相关。”杨是非心思一转:“洛小姐你体内皆是污秽气息,近似妖魔,也能像武者一样使用这招?” “妖魔自然也能习武,我以污秽推演内功心法,实则也算一位天人玄武。” 洛仙儿微抬皓腕,一道黑芒霎时从指尖激射而出,在几丈外的石壁上炸出一个细小圆洞,青烟冒起。“以我本相出手,反而不及武技杀伤之强。” 杨是非看得眼角直抽,这特么不是六脉神剑? 习武的妖魔,简直是作弊。 “那天人玄武...是不是有很多?” “当世之中,唯有不足二十人成就玄武。”洛仙儿平静望来:“我是其中最年轻的。” 杨是非:“......” 自己抱上的这条多金美腿,身份地位好像越来越夸张了。 杨是非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我既然能吸收你们的污秽寒气,是不是意味着我很快也能触及天人玄武?” “公子这天生异能,我不知其中原理,不好妄下论断。” 洛仙儿翩然走来,轻轻按住他的手腕:“污秽在持续增强公子的体魄、改善你固化的根骨与筋脉,在短时间内的确能迅速提升战力,但...” 她抬眸认真望来:“污秽之气再玄妙,体魄提升终有极限,更无法代替对武道的钻研理解,武力提升的速度会慢慢减缓。公子将来若想更进一步,如今便要学着去自我沉淀。” 杨是非笑了笑:“过犹不及的道理,我也明白。” 自己战力提升的速度,确实太快,快到自己都有点没实感。 而与向天麟的一战,令他颇有感触,隐约察觉到了自身的欠缺与不足。 若再一味依靠寒气增强体魄,自己终究是个只懂挥拳的无脑莽夫。但他对其中门道还一头雾水,可能就像洛仙儿所说,要试着去慢慢沉淀一阵。 “公子心里有数就好。” 洛仙儿眸光稍柔:“等往后有空,我多指点一下公子。” 杨是非轻笑道:“能有天人玄武指导武艺,这天下人怕是都要羡慕死了。” “...不对,公子还挺坏心眼。”洛仙儿似乎想到什么:“还是不教了,免得公子又趁机调戏我。” 杨是非:“?” 再看少女眼神,才发现其眼中带着一丝笑意。 杨是非哭笑不得。 大小姐终究年轻,偶尔还有点小调皮。 他略微清清嗓子,试着扯回话题:“你们天生体内就拥有污秽,能豁免对理智的侵蚀。但你体内的污秽,怎会多到超出自己负荷的程度?” 这也是他心中的疑惑。 檀香当时会失控,是因为被迫吸收了大量污秽气息,方才需要排解。 但洛仙儿显然是不同的原因。 “公子有所误解。”洛仙儿抿唇轻吟:“实际上,我们体内的污秽是在一直增加的。” 杨是非眉头一皱:“岂不危险?” “是啊,我修为最强,体内污秽增长的速度也是最快。” 洛仙儿眼帘微垂,语气也略带怅然:“若没有任何风波,我大概还能活几年时间。直到体内污秽超过所能承受的极限,撑破这具皮肉,化作真正的妖魔。” “不仅是我,家中的檀香与茉莉也是如此。只是她们的修为尚浅些,多活几十年是没问题的,但也会随着日积月累而渐渐虚弱,除非当真抛弃掉‘人’的一面。” 杨是非沉声道:“你们没想过其他解决方法?” “开设宗门,便是其一。” “这...有何关联?” “我之前与公子说过,开宗立派是我的愿望,也是我母亲的遗愿,这都不假。” 洛仙儿将鬓发绕在指间细细摩挲,目光悠远:“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以宗门之名争取太武圣兵,或许能借助圣兵之威能,镇压我们体内过剩的污秽气息。” 杨是非闻言一怔。 太武圣兵玄妙非凡,可能真有这种能力。 “你身为梁国公主,皇宫之中...没有圣兵吗?” “有一件。” 洛仙儿摇了摇头:“但那件圣兵是皇朝先祖代代所传,哪怕是皇帝都无法轻易动用,又如何能将圣兵交给一位庶出公主。而且皇宫内高手如云,我们的异类身份迟早都会暴露,所以在三年前离开了皇宫,来到东城定居。” 杨是非沉吟无言,悄然握住了少女柔荑。 洛仙儿美眸连眨:“公子?” “虽然听起来可能有点肉麻。”杨是非露出温和笑容:“不过现在有我在,会尽量让你们主仆都过上安稳日子,不必再每日担心污秽反噬。” “...嗯。” 洛仙儿眼神柔软,轻轻应声。 只是心思一转,大小姐的耳垂又有些发红。 听这话的意思,分明是继续占便宜,用嘴...去吸收她们体内滋生的多余污秽... “啊,但最好还是先将宗门开起来。” 杨是非又挠挠头,讪笑一声:“如果真能获得一柄圣兵来镇压污秽,算是一劳永逸的好事。” 洛仙儿莞尔道:“这可不是一件易事。” “慢慢来吧,过几天先瞧瞧所谓的太武皓石...嗯?” 杨是非很快一愣,颇为惊奇地打量起对方:“你刚才是笑了?” “...没什么。”洛仙儿略微掩唇:“只是往日污秽过剩,会让我性情更为冰冷些,不太容易露出笑容。” 说罢,她连忙朝旁吹起口哨。 不多时,那匹洛府的小母马便从树丛中飞奔而来。 洛仙儿抚了抚马背上的细绒:“虽然不能口吐人言,但她也颇有灵性。而且体内污秽十分稀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母马哼哧一声,乖巧低头。 杨是非略作思忖:“洛府各位,似乎都是异类?” “她们都是我娘生前搜罗大江南北特意寻来的。” 洛仙儿轻声道:“檀香与茉莉当年都是被遗弃在外的孩子,传言是什么天煞灾星,命格克死了亲人,只能在外流浪为生。娘亲当时出行在外,察觉到了她们的一丝不同寻常,便带入皇宫与我一起生活。” 杨是非面色有些沉重。 不仅是檀香与茉莉,连月蕊也是如此。 这份与生俱来的污秽,让她们拥有了超乎常人的力量,似乎也给她们带来了不幸童年。 “...先回去再说吧。” 杨是非很快收起心思,率先翻身坐上马,朝少女伸出手。 洛仙儿略微迟疑,却顺势坐到怀中。 迎着杨是非的疑惑目光,少女眼神飘忽了一下:“坐后面...有点不太妥。” “呃,也是。” 杨是非回想起当时波推磨豆的感受,表情略显古怪。 确实是...有两点,不妥。 他轻抖缰绳,马儿很快沿山路飞奔而去。 ... 东城,洛府。 檀香正独自站在书桌旁,收拾着网罗来的诸多情报密函,脸色略显凝重。 东城内的局势旋涡,尚在小姐预料之中。但向天麟家中墨玉盒的来历,却很不寻常。 “——是谁?!” 察觉屋内一丝异动,檀香蓦然回首。 屏风后,月蕊悄无声息地转身走出,宛若鬼魅之影,冷漠开口: “杨是非,去哪了。” 第三十九章 三女初见 书房内阴风骤起,桌上书册都随之翻动,沙沙作响。 面对刺骨阴寒的煞气,檀香只螓首微抬,眼神如睥睨般冷冽。 “原来是‘灵猫’现身,有何贵干?” “杨是非,在哪。” 月蕊冷着脸重复了一遍,纤指上寒芒流转,背后隐隐有庞大虚影闪烁。 檀香眉头微挑。 这两年来,她与对方也打过几次交道,大概知晓此女心性纯粹、行事跳脱,对所有事都浑不在意。 倒是第一次看见这幅煞气腾腾的模样,显然动了真火。 “他与我家小姐一同出了门。”檀香语气平静道:“如今尚未归来,应该有事耽误。” 月蕊贝齿轻咬,眼瞳化作竖状:“他去了哪里!” “此事又为何要告诉你?” 见对方气势汹汹,檀香秀眉渐蹙,心底莫名也升起一丝不快:“你又是杨公子何人,为何要不断追问其行踪去向?” “我是他的双修道侣!”月蕊呲起小虎牙,一脸威吓道:“你这...偷腥猫!” 檀香顿时神情一呆。 什、什么双修道侣? “他每天回家身上都是你的气味,我都没找你撒气!” 月蕊一步步靠近走来,小脸蛋上满是怒意,柔顺秀发都好似炸毛般翘起:“现在你还让他身陷险境,一夜未归,你们——” “咦?” 走廊不远处,传来男子的声音。 檀香与月蕊神情齐怔,下意识看向书房门外。 杨是非正好来到门前,面露疑惑:“小丫头,你怎么来了洛府?” “......” 月蕊眼睛渐渐睁大,很快露出欣喜万分的可爱笑颜,飞身扑进怀里。 杨是非扶住少女香肩,表情古怪。 他刚才察觉到气氛有异,赶忙来看看情况,没想到是月蕊和檀香在莫名其妙的相互对峙。 现在的情况是—— “杨公子刚来东城没多久,竟然学会了金屋藏娇,藏得还是一只野猫。” 侍女小姐裙发无风自动,寒声道:“还让野猫打上门来,找我们洛府讨要说法,当真了不得。” 杨是非暗道不妙,正想开口解释。 月蕊怒气刚消,也意识到情况不对,灵眸连眨,正欲帮忙打掩护。 “——檀香,公子与这位灵猫姑娘是一见如故的知己,自然担心他的安危。” 洛仙儿迟来一步,轻柔劝解道:“来者是客,莫要动怒。” 檀香深吸一口气,略微冷静,垂首道:“是我失了分寸。” “还有灵猫姑娘。”洛仙儿侧首望来:“如今杨公子平安归来,你可安心了些?” 月蕊耸耸鼻子,嘟哝道:“原来新的气味,是你的。” 洛仙儿耳根一烫,这小姑娘闻的气味是... 杨是非只得硬着头皮,道:“月蕊前段时日成了我的侍女,想来是见我一夜未归,这才有些失态,不慎起了点小误会。” “是呀!”月蕊举手附和一声:“我就是哥哥的侍女!” 洛仙儿稍作冷静,眼神却很微妙。 哪有侍女跟主子这么搂搂抱抱,嘴里还喊‘哥哥’的,公子私底下究竟和这只灵猫玩了什么? 大小姐轻叹一声,却并未深究。 “檀香。” “在。” “你带杨公子去药房一趟,先给他上药。” 檀香神情略怔,这才发现杨是非衣袍满是破损,手臂上还有几道青紫伤痕。 她连呼吸都不禁一滞。刚才怒火未消,自己竟未察觉... 檀香迅速冷静,上前拉住杨是非的半截衣袖:“公子,随我来吧。” “...好。” 杨是非松开一脸依依不舍的月蕊,又看向一旁的大小姐。 洛仙儿环拢着水袖,眨眨眼,示意无需担心,他这才安心了些。 “......” 见两人沿走廊离开,洛仙儿再看着朝自己叉腰瞪眼的月蕊。 “当时就是你施了小手段,让杨公子顺利进入了我府?” “...对。”月蕊微微鼓起脸蛋:“我后悔了。” 洛仙儿心下莞尔,倒是觉得这丫头颇为可爱,还懂得帮杨公子排忧解难。 是一只乖巧好灵猫。 “莫要生气,我自会好好弥补你的。” 她放缓语气,指了指屋内:“不妨先坐下聊聊,相互认识一番?” 月蕊撅起小嘴嘟哝两声,心中不再患得患失,再看眼前本就不算讨厌的‘同类’,她还是颇为配合地入了座。 ... 药房内,捣药声不断响起。 杨是非看着在药架前来回鼓捣的纤柔背影,轻声开口: “刚才月蕊与你说了什么?” “...她在追问你的去向。” 檀香低头捣着药,冷冷道:“你与小姐为何一夜未归?” “洛小姐施展极武玄法的副作用很大,她没办法回来。”杨是非认真回答道:“我只能就近找了一处山洞,在里面休息了一晚。” 檀香动作一顿:“你...与小姐也做了那种事?” 杨是非坦然道:“我吸收了她体内的多余污秽,这才让她状态有所好转,不然会有性命之忧。” “...多谢。” 檀香端着药碗转身走来,一脸冷漠地到身旁坐下:“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 杨是非依言脱去衣物,轻声道:“你在生气吗?” “既然小姐与你都平安归来,我为何要生气。” 檀香捻起一团药膏,目光扫过其满身伤痕,不禁抿了抿樱唇。 “独自面对向天麟,当真胡闹。” “好歹算赢了。”杨是非见她态度有所缓和,笑了笑:“而且此战收获...嘶!” 见他疼得倒吸凉气,檀香轻哼一声:“疼就对了。” 话虽如此,少女指尖抹药的力道却温柔许多。 杨是非略定心神,转口问道:“我和洛小姐在外面呆了一晚,不知城里情况如何?” “...铁总捕很快就发来了密信。” 檀香语气也再无波澜:“齐国一伙人死的死、关的关,又在城里揪出几条漏网之鱼。还套出了燕国一群人的藏身之处,和洪家一样被封锁了。” 杨是非失笑道:“倒是小瞧了铁总捕,挺厉害的。” “毕竟是东城第一捕,并非浪得虚名。”檀香略作斟酌,又道:“至于向天麟家中那块墨阴玉的来历,也打听到了。” “来自哪里?” “京城。” 杨是非闻言一愣:“还有贼人躲在京城里生事?” 檀香冷淡道:“并非是‘在京城里’,而是行事者本就是京城之人,是当朝的三皇子。” 杨是非面色陡沉。 此事,听着可不太妙。 当朝三皇子故意将含有污秽的墨玉盒送至九重门,此举有何意义? “他们多方周转抹去行踪,再派人送往各地诸多门派氏族,共计十三处。” 檀香淡然说道:“现在那些宗门都出了变故,在江湖上陆续闹出风波,引来了官府注意。再加上此次运送太武皓石的关键时刻,东城第一宗的门主也突然发狂,想必消息很快会传遍大江南北。” 杨是非皱眉沉吟,思索着三皇子做这些小动作有何意义。 只能想到扰乱江湖秩序,营造出人人自危的气氛。让官府不再信任江湖武者、而江湖武者也会怀疑到皇室头上... 若是敌国势力所为,那还好说。 可一介皇子,为何要做这种事? 杨是非思索片刻—— “该不会是三皇子,想造反?” 檀香眸光微动,颔首道:“你猜得不错。” 可不等杨是非咂舌,侍女小姐又补了一句: “不过,并非是‘三皇子想造反’,而是几乎所有皇子,都想要造反。” “......” 第四十章 各有芬芳 杨是非一脸微妙,憋了半晌。 本要下意识嘲笑老皇帝两声,但转念一想,那好像是洛小姐的老爹,只能转口委婉道:“梁皇...以前是不是对孩子不太好?” 檀香冷淡道:“小姐对梁皇并无父女亲情,你无需忌讳。至于皇子们为何造反,是由多方原因造成,并不仅是梁皇本身的性情问题。” 杨是非点点头,皇家内的明争暗斗,的确不好三言两语解释清。 “不过,三皇子用这种手段扰乱江山,梁皇不会发现?” “皇子们各有手段,栽赃陷害再平常不过,而梁皇也乐得见此。” “为何?” “太子未立,梁皇也想看看这些皇子能弄出什么名堂。” “...行。” 杨是非无言以对。不愧是一家人...洛小姐除外。 他略作思索,又道:“但污秽之气危险万分,墨阴玉也无法完全阻隔。三皇子动用这些...当真不会招惹祸患?” 檀香摇了摇头:“污秽并非瘟疫,并不会大肆传播。但他若觉得污秽之气能随意滥用,自有悲惨后果。” ... 两人在药房内闲聊一阵,不久后涂完药膏,便回到了书房。 洛仙儿端坐桌前,神色平静地翻看着满桌密信情报,不时执笔写下几划。 月蕊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目光幽幽,就像被家长逼着学习的倒霉孩子。 “你们...可还好?” 杨是非开口打破了沉默,迎上两女目光。 月蕊美眸一亮,连忙上前亲昵挽手。 “哥哥,快点回家吧~”月蕊抬起螓首,嘟嘴糯糯道:“这里好无聊。” 杨是非浑身一麻,这丫头撒起娇来,还真有点叫人承受不住。 还有,来自背后的视线也更刺人了。 杨是非强装镇定,再看对面的大小姐。 “公子且安心,先回家好好休息。”洛仙儿合起密信,眼神柔和依旧:“剩下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等需要商量了,我会去找你的。” 杨是非松了口气:“你也不要太硬撑着。” 洛仙儿微微颔首,目送着两人离去。 “......” 檀香来到其身旁,神色略显古怪。 “小姐,灵猫果然长住杨公子家中,这些天几乎都不曾离开一步。” “她与我说了。”洛仙儿神情却很是淡然:“这只小灵猫心思难测,但对杨公子确实是颇为在意,你不必担心她会对公子不利。” “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子家中多住一位小姑娘,倒也无妨。” 洛仙儿摇摇头:“这只灵猫天性纯洁,不至于发生什么。更何况能有一位‘同类’守护在旁,公子也更为安全。” 檀香张了张嘴:“小姐你...是否已尝过他的滋味。” 洛仙儿脸上的淡然不翼而飞,美眸中多出一抹尴尬:“我...只是因为些许意外,才会...不得不如此...” 书房内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檀香沉默片刻,低声道:“我是想问,小姐往后要如何安排此人?” 洛仙儿:“......” 大小姐略微定神,很快恢复平静:“公子与你我都有大恩,自然要好好善待。往后再有何事,也可与他直接商量,不必再有隐瞒。待茉莉回来,也可以试着去和公子认识一二。” “明白了。”檀香迟疑道:“至于那一纸婚书的考察期...” 洛仙儿眼帘微垂:“对外来说,我和杨公子已是未婚夫妻,无所谓考察与否了。” 檀香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何时成婚?” “这、这就太早了。”洛仙儿语气微慌,连忙摇头:“我与杨公子还没到这一步。” 檀香微微点头,心底莫名轻松了些。 “小姐,此番诸多宗门氏族接连遭污秽侵蚀,背后似是三皇子那一方所为。” “...这些皇兄,还是如此胡闹。” 洛仙儿神情渐冷,目光扫过密信内容:“煽动各地生乱,是想动摇梁国的武道根基,乱了这皇朝仅剩的最后一点稳定人心。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却不知稍有差池,他坐上的可不会是皇位。” 檀香俯身靠近:“可要插手?” “他若没有将注意打到我们头上,不必理会。其他皇子不会坐视不管,梁皇也自有决断。” 洛仙儿略作沉吟:“我们现在的目标,只需放在太武皓石上便可。” 檀香有所察觉,轻咦一声:“小姐,你难道是想...” “创立宗门,夺取太武圣兵。” 洛仙儿抚过纸上字迹,美眸流转:“此宗,名为‘落月阁’。” ... 杨是非领着月蕊回了家。 刚到大堂,小姑娘便松开了挽臂双手,颇为可爱地伸了个懒腰。 杨是非不禁失笑:“刚才你粘人的样子,果然是装的?” “得让她们好好羡慕才行。” 月蕊叉起小蛮腰,轻哼两声:“两个坏女人。” 杨是非啼笑皆非:“当初你还说洛小姐她们是好人。” “哼,我后悔了。” 月蕊大咧咧地坐到一旁,晃起裙下小绣鞋。 杨是非有些好奇道:“我只是一晚未归,你怎么想着跑洛府来要人了。” 月蕊灵眸闪动,不自觉低下了头,小声道:“反正就是...不想你出事。” 杨是非听得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多谢丫头了。” 月蕊嘴角微扬,似乎心情都愉悦几分。 看她毫不排斥与自己接触,杨是非心头也是微暖,像是养了只黏人的可爱小猫。 “对了,你和洛小姐在书房里聊了什么?” “只是聊了聊你的事,又说让我安心当好侍女,以后多护着你。” 月蕊又哼了一声:“不用她说,我也会护好双修道侣的。” 杨是非:“?” 但没等他开口,月蕊瞥见他身上还未换掉的衣袍,又连忙起身。 “你现在看着好惨,快去换衣服。” “啊...行。” 杨是非很快被推搡着回了屋,换了身干净衣袍。 但刚一转头,才发现月蕊不知何时站在背后,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你怎么进来了?” “想看看你。”月蕊秀眉微蹙:“伤好多。” 杨是非理了理衣领,笑道:“没事,都涂了药,过一两天就能好的差不多。” 月蕊檀口微张,默默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自己还是不麻烦他去做面给自己吃了。 “你...你先坐着歇歇。” 月蕊蓦然将他拉到桌边坐下,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我去给你煮面吃。” 杨是非闻言一愣,这丫头还会下厨? 但看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也不好婉拒,便笑着点头应下。 见少女快步跑远,这才回头看向床榻方向。 原本空荡荡的位置,已有一张崭新的宽大新床所占据。 想来是檀香昨日命人送来的,不得不说东城木匠们动作还真快。 杨是非正想去客房将被褥等物件都搬回来,可起身定睛一瞧,发现床上都已收拾的整整齐齐,连新绒被都叠得有棱有角,看不出一丝褶痕。 “这...” 杨是非心思一动,很快哑然失笑。 侍女小姐虽然总是冷颜冷语,但当真很会照顾人。 第四十一章 贴心猫猫 半晌后,后院石桌前。 杨是非看着碗里糊成一坨的面,表情略显凝重。 月蕊低头坐在一旁,揪着膝间裙摆,俏丽小脸染满失落,喏喏着不敢说话。 很显然,她自告奋勇做的一碗面...有点抽象。 杨是非瞥见少女满脸沮丧,心下一叹,捧起面碗就埋头开吃。 虽然做成了面疙瘩汤,但调味至少过关。 月蕊偷瞄来两眼,弱弱道:“好吃吗?” “还行。”杨是非喝了口面汤,点头道:“以第一次来说,很不错。” 月蕊低头搅动着纤指,鞋尖一碰一碰的,看起来还有点小害羞。 杨是非强忍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还想下厨,我可以多教教你。” 听闻此言,月蕊眸光微亮,粉唇翘起,露出一抹含蓄浅笑: “谢谢哥哥~” 甜美轻灵的嗓音如蜂蜜入心田,让杨是非都不禁心头一热。 这丫头,一嗓子‘哥哥’差点喊得人心肝都酥了大半。 杨是非好悬没露出怪笑,轻咳两声:“怎么突然就喊我叫哥哥了。” 月蕊螓首一歪:“你年纪比我大些,自然是哥哥。” 说着,她又眨巴起湿漉漉的美眸:“刚才在洛府这样喊你,你好像很喜欢。现在...不喜欢吗?” “咳,还行。” 见杨是非继续闷头吃面,月蕊眸底闪过一丝促狭笑意。 只是瞥见其脖颈旁的伤痕,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 “你吃完了面,洗漱一下,就回屋好好休息。” 少女握着小粉拳晃了晃:“我再去给你揉揉背。” “行。”杨是非筷子微顿,饶有兴致道:“看不出你还挺会照顾人。” 月蕊歪头扬起笑意:“当然啦~” “不过...为何与我如此亲近?” 杨是非还是忍不住询问道:“难道就因为‘双修道侣’这个身份?” 月蕊怔然片刻,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啊?” “就是...感觉你很有趣、也对我很好,跟你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开心。” 月蕊蹙起秀眉,似乎在尽力思考着理由,又挽住了杨是非的臂弯:“以前有一位老奶奶跟我说过的,要是找到一个能让自己天天开心的好人家,可得主动抓住。” 杨是非嘴角一抽,那老奶奶是不是说得太模糊了些,当真不会将小姑娘带歪? 要是碰上个心怀不轨的,这丫头岂不被骗得团团转? “你不担心我会使坏?” “不会呀。” “那么确定?”杨是非笑了:“你从哪看出来的?” 月蕊一挺胸口:“凭感觉!” “......” 杨是非虽是哭笑不得,但看月蕊一脸纯洁天真的笑颜,他难免有些触动。 这丫头从小到大几乎都独来独往,想来是没与旁人打过多少交道。 往后家中多一位小妹妹,倒也不碍事。 这样想着,杨是非下意识拂过少女鬓角的垂发,月蕊却主动贴进手掌蹭了蹭。 他不禁笑道:“丫头,你的本相难道当真是一只猫?” 月蕊眨眨眼睛:“你想知道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我——卧槽?!” 杨是非差点吓得手里的面碗都掉了,后仰着身体,一脸瞠目结舌。 月蕊依旧乖巧端坐着,但其背后却霎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扭曲鬼影,更有一道庞大黑影高耸而立,几乎将大半个后院都完全塞满。 而在下一刻,院内鬼影瞬间消失不见。 “哥哥?”月蕊歪着小脑袋,柔顺秀发一晃一晃。 “被吓到了?” “...是有点。”杨是非脸色古怪地回了神,又摸摸小丫头的脑袋:“不过也没事,妖怪猫猫也挺可爱的,以后多看几眼就熟悉了。” 月蕊轻柔浅笑:“你不讨厌就好。” 见杨是非拍拍胸膛松了口气,转头便继续低头吃面,少女微抿粉唇,灵眸闪动,像是黑夜中亮起的一抹星辰。 ... 少顷后,杨是非匆匆吃完面,在厨房里略作收拾,便和月蕊回了屋。 他刚脱去外袍,回头看着已经脱了鞋坐到床上的月蕊,不禁调侃道:“那么想帮我揉肩?” “每天都是你嘬嘬我,现在也要轮到我揉揉你的。” “?” 杨是非一脸古怪地躺上床。 但还没嘀咕两声,就感觉到一双细嫩小手按到背上,细致揉捏起来。 虽然看着手臂纤细,但力道倒是不错,按着颇为舒服。 杨是非默默放松了一阵,正想侧头与丫头说上两句,却发现跪坐在旁的月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在强撑着睡意才没倒下。 他心思一动,很快暗暗感叹。 这丫头是个纯正的夜猫子,眼下还能醒着给自己揉背,显然也算‘通宵熬夜’了。 杨是非略微翻身,按住对方的小手:“好了,你也安心睡一觉吧。” “嗯...” 月蕊绵软应声,摇摇晃晃地歪头躺下,沾枕便睡。 杨是非正想抱她到隔壁屋,衣袖却被紧紧拉住。 “......” 两人僵持了一阵,见月蕊哪怕睡着都不松手,杨是非无奈一叹,只能老老实实在其身旁躺下,拉来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忙活好一阵,他其实也有点累,闭眼没多久后就沉沉睡去。 但没过多久,月蕊偷偷睁开惺忪睡眼。 她正要往怀里凑近,鼻子耸了耸,却是露出一脸震撼。 “坏女人的气味好多!” 月蕊脸颊微鼓,当即拱入杨是非的臂弯蹭来蹭去,仿佛是想将洛仙儿的气息全都盖掉。 ... 屋外春风穿堂过,带起丝丝沙响。 杨是非揉着额头醒来。 或许是疗伤药膏发挥的作用,他这一觉睡得颇为昏沉,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一时都分不清眼下几时。 再略微转头,月蕊正倚靠在旁睡得正香,本就娇小的身子都缩成了一团。 杨是非淡淡一笑,轻捋两下少女秀发。 月蕊反应也是可爱,小脸微红着嘤咛两声... 然后睡得更香了。 杨是非嘴角微抖,好半天才将手掌从对方两条软乎乎肉腿里抽出来,一脸微妙。 这丫头的睡相,还挺糟糕。 “......” 杨是非揉揉额头,让头脑清醒了些,翻身下床穿好衣物。 跑去后院洗漱之际,再确认自己身上的伤大致痊愈,只剩下一点点淤痕未除。 “还好,恢复的速度依旧很快。” 杨是非活动着身体来到大堂,见桌上已摆好热腾早餐,正用桌罩盖着,一旁还留着一本账簿。 “檀香来的还真早。” 杨是非掀开桌罩一看,不禁一愣。 虽是早餐,却比往日丰盛不少。不说大鱼大肉,至少也是种类齐全,每盘荤素都满满当当,生怕他会吃不饱似的。 “贤妻良母啊。”杨是非心中感慨,坐下饱餐一顿。 但刚收拾完没多久,听院门处传来动静,他只得停下练功架势,跑去开了门。 “——听闻杨公子受伤,特来探望。” 不苟言笑的铁汉阳站在院门外,依旧是那副冷峻打扮,微微拱手:“看公子的气色,似乎恢复的不错?” “小伤而已,让铁总捕操心了。” 杨是非笑着回了一礼:“可要进来坐一坐?” “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不好久离。”铁汉阳推辞之际,心中亦有些惊奇。 此人与向天麟正面一战,竟只受一点小伤。 而且他也知道对方习武不久,却有如此战力,当真是匪夷所思的...天纵奇才。 “不过,在下正有几位年轻人要帮忙引荐,他们想与公子见上一面。” 铁汉阳突然话锋一转,让杨是非略微皱眉:“何人?” “——是我们。” 数道身影从不远处走来。 杨是非循声一瞧,很快挑起眉头。 其他人是没什么印象,但为首的两个年轻人还算面熟,是九重门内遇见的两名亲传弟子,名向昭和向宇。 “你们有何事?” 杨是非语气低沉:“想为你们师傅报仇?” “...并非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两名亲传弟子摇了摇头。 下一刻,这些九重门人竟无一例外当街跪地,纷纷低头抱拳行了大礼: “多谢杨大侠舍命相陪,为我等师尊送上体面的...最后一程。” 第四十二章 心上人 见此情形,杨是非颇感意外。 “九重门所有弟子都经过多番问询,再三确认都没有发疯,与其他势力也没有任何接触,排除了潜在危险,所以衙门就将他们都放了。” 铁汉阳平静解释道:“我也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与他们详细说过。” “没错。” 向宇依旧跪地不起,面色沉重道:“正因如此,我们才会向杨公子道谢。” 杨是非笑了笑:“倒是不怪我杀了向天麟?” “师尊莫名染上癔症发狂,害死师娘师妹,想必心中比谁都要悲痛万分。为了再免伤他人,师尊的死...只能如此。” 向宇咬紧牙关:“师尊一生习武,数十年遵守礼法,深爱妻女子弟。可家眷因他而亡,声名一夜尽毁。临终之前能以武人身份光明磊落的战死,已是杨公子给与师尊最大的仁慈尊重。” 一旁的向昭哽咽连连:“我们九重门人一身武艺都来自于师尊...从小教导我们做人道理,无异于再生父母...哪怕他犯下大错,但依旧是我们的师尊。” 说着,九重门人纷纷在地上磕了一个头。“多谢杨公子送师尊最后一程。” 杨是非笑容渐敛:“向天麟生前教你们做人道理,而你们也能因孝礼而跪。他并非只剩武人的尊严,还留有你们这些好弟子。” “......” 杨是非平静道:“你们先起来吧。” 九重门人迟疑片刻,默默站起身。 “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 “为师傅他们一家守孝七天。”向宇低头道:“之后的事,我们还没作考虑。” “总是生活在宗门的庇佑之下,也不全是好事。” 杨是非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九重门已散,往后你们找个自己的活法。无论是独闯江湖、还是找份生计安稳过日子,又或者...继承你们师尊遗志,重新开宗收徒,将你们九重门的武功一代代传下去。” “...多谢杨公子指点。” 九重门弟子纷纷抱拳行礼:“往后若有所需,杨公子尽可来找我们。只要九重门尚存一人,都会前来竭力相助。” 杨是非微微一笑:“此事好说。” 不多时,九重门人便匆匆离开,想来是要回宗门处理白事。 铁汉阳收回目光,负手淡然道:“杨公子气度不凡,颇有贤人风范。” “江湖上多点朋友,总比没有好。” 杨是非略微正色:“铁总捕,如今齐国燕国的人都已抓住,不知东城之中还有何隐患?” 铁汉阳深深看了他一眼。 “暗中小卒自然不敢随意冒头,但国内形势却暗流涌动。某位皇子还与燕国一行做了交易,待王府宴会那一天会放他们随意行动。” “这是为何?” “皇族内斗,不是我们能随意揣测。” 铁汉阳意有所指道:“杨公子所要做的,便是在乱世中站稳脚步。” 杨是非眉头微皱,互猜哑谜的感觉并不好。 但他或多或少明白,这位总捕大人是想让自己靠紧洛仙儿,方能安稳无忧。 “铁总捕,不知近日可有大人物到访东城?” “...自然是有的。” 铁汉阳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群雄尽在,只剩太武皓石还未运到。待王府宴会那一晚,杨公子便可一览群雄面貌。不过,在此之前——”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信:“正好有一位大人物,想与公子见上一面。” 杨是非眉头微挑,接过信还未拆开,就听铁汉阳继续道:“公子不必担心对方别有所图,对于洛府也无甚坏处,将来你和洛大小姐若要开宗立派,有此人相助也有些好处。” “铁总捕也知道我们要开宗之事?” “洛大小姐昨晚分发密函,我们官府已知。”铁汉阳投来略显古怪的眼神:“只不过,具体如何安排,洛大小姐将此事交由公子来定夺。” 杨是非怔了怔,很快哑然失笑。 洛小姐还真是信得过自己。 “多谢铁总捕帮忙引荐,若有空闲,我会去见一见对方。” 说着,他又笑着拱拱手:“将来几天,望官府各位严加守卫。我也想瞧瞧传闻中的太武皓石,究竟有何玄妙之处。” 铁汉阳微微颔首:“杨公子放心,我们自当尽力。” 待双方点头道别,杨是非目送着对方快步离去。 现在东城内形势紧张,这位总捕能抽空来传个话,显然已是极为看重。 至于所谓的‘大人物’... 杨是非拆开信封看了看,除了再寻常不过的问候与寒暄之外,只留下了约定时间与地址。 “今日午时,孟商阁?” 他对孟商阁有点印象,似是东城里舞文弄墨的阁坊。 “——你们聊了半天,总算清静了?” 恰至此时,一名身穿华贵衣裳的少女踩着轻快步伐而来。 看着眼前长相平凡的小姑娘,杨是非一愣:“你是?” 小姑娘顿时面露不满,没好气道:“才碰面几天,怎么连我是谁都没记住?” “你是...小郡主?” “对咯!”小郡主这才笑着拍拍手:“要不要跟本郡主出门一趟?” 杨是非一脸疑惑:“郡主有何事?” “跟我过来就是,你是洛姐姐的未婚夫,我又不会害你。” 小郡主朝远处招了招手,一辆马车很快行驶停靠在旁。 见她率先上了车,杨是非略作斟酌,想到洛小姐与其关系不错,便后脚踏上车厢。 ... 天色黯淡,阴云渐笼。 杨是非不知此行要去往何处,只是马车内气氛稍显古怪。 小郡主正环抱双臂,目光对着自己上下打量,不时微微点头。 杨是非被看得有点不自在:“郡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私下见见你。” 小郡主轻笑两声:“仔细瞧瞧,你这人的确还挺英俊壮实的,和洛姐姐站在一起倒也般配。听闻你前两天还帮洛姐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也是值得夸赞。” 她又笑吟吟道:“但我听说你出身牛家村,身无分文。想来是没什么钱两能自己买些东西,就更别提给洛姐姐送些贴心礼物。” 杨是非神色微妙:“郡主的意思是...” “当然是带你去买点东西了。”小郡主螓首一扬:“难道你还怕我会大放厥词,不要脸面的拆散你们俩?” 她又露出一副有些八卦的坏笑:“洛姐姐昨天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都闪着光呢,我可不想做拆散神仙眷侣的坏女人。” 杨是非眉头微挑:“多谢郡主有意撮合,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白要郡主的...” “停。”小郡主抬手打断道:“只是随便挑一点小物件而已,用不了多少钱两。而且你可别忘了官府的赏钱。” 说着,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小袋子,轻轻抛了过来。 “虽说你已算半个洛家人,但官府赏钱可不会克扣。正好让我带来转交给你。”小郡主笑了笑:“这样一来,杨公子可有闲钱?” 杨是非点点头:“有劳郡主了。” 没多久后,马车便行驶到一家首饰店前。 杨是非下车进了店,看着周围呈列的琳琅满目,不禁暗暗咂舌。没想到东城还有这样一家... “是我开的。”小郡主嘿嘿一笑:“我开首饰店,洛姐姐开的布庄,算是合作。” 她很快又收起笑容,认真道:“洛姐姐见惯了各种珠宝美玉,你可莫要去挑什么贵重饰物,白白费钱罢了。你得反其道而行之,去找些精美质朴的小物件,方能打动少女心思。” 杨是非听得一脸古怪。 这小郡主,合着还真是给自己当恋爱参谋的? “要不...看看香囊?” “对咯,这就不错!”小郡主一脸‘孺子可教’的赞许表情:“去挑一个香气柔和、绣纹贴合心意的香囊,最能温暖女子的芳心。每天晚上闻到香气,都能想到你的脸。” 杨是非好奇道:“那我可要多买几个?” “别!” 小郡主连忙摆手:“一个为妙,送多了反而不美。” “意思就是,一位姑娘就送一个?” “对!” 杨是非若有所思,很快走向挂满香囊的展架前,仔细分辨挑选。 小郡主围观片刻,正想上前再提点一下,可脚步却蓦然一顿。 “这人,竟然也知道洛姐姐喜欢莲花?” 见杨是非取下一个莲花香囊,她顿时安心不少。 洛姐姐眼光不错,看中的男人心思细腻,还挺懂得—— 但下一刻,杨是非就又在旁拿起两个香囊,跑去结了账。 小郡主:“?” 不是,让你选一个送洛姐姐,你怎么拿了三个? 你心上人到底有几个啊?! 第四十三章 妖女在上 小郡主并未久留。 定江王府明日将要大摆宴席,身为郡主自然也有不少事,此次出门算是忙里偷闲。所以只随意闲谈了几句,便率先告辞。 杨是非目送马车远去,未做挽留。 虽说小郡主是洛小姐好友,还颇为平易近人,但双方的确是第二次见面,不好多聊。 “时辰应该还早。” 街上人来人往,杨是非看了看天色,虽然阴云弥漫,但还未曾下雨。 “离孟商阁好像也不远,正好去看看。” 杨是非将香囊都收入怀中,沿街一路直行。 孟商阁位于西北长街,算是东城内最为兴隆之地,商贾门庭错落,途间还能瞧见不少富家子弟结伴而行。 “除了东城氏族,还来了不少其他城县的人。” 杨是非打量没多久,便找到了孟商阁,端庄大气的古韵建筑再醒目不过。 他快步来到门前驻足,仰头张望,可见此阁共有五层,阁窗内人头攒动,生意颇为红火。 此阁为东城内售卖诗词书画的坊阁,是不少文人名家时常会来一聚的风雅之所。 离得近了,便能听见阁内传出悠扬琴音、轻吟女歌。 杨是非整了整衣襟,走进阁内好奇环顾。 内景看着与酒楼颇为相似,但各处还呈列诸多字画诗词,不时有书生打扮的身影驻足观摩,楼台处有女子抚琴吟诵,阁内气氛颇为恬静。 看来确实是正经地方。 杨是非饶有兴致地在大堂转了一圈,也留步看了些字画。 虽然看不太明白,但应该水平很高。 “...可惜。” 杨是非暗暗摇头。 自己虽借污秽寒气能快速习得武功,但没法让自己全记起现代社会的所见所闻。 要不然模仿来几句千古诗词、再临摹几手名家字画,兴许都能在此激起一片惊叹。 但想到自己身处武道盛世,文人墨客反而地位不高,倒是恰到正好。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杨是非脚步微顿,诧异侧首一瞧,就见一位身穿墨金厚衫的清秀少年踱步而来,笑呵呵地摇曳着手中折扇。 “你是哪位?” “......” 清秀少年笑容微僵,气恼道:“你不记得前几天,我们曾在街上见过一面?当时还喊着让你留下与我切磋一番,但你却和女伴扭头就走!” “哦,想起来了。”杨是非满眼古怪:“我现在也没有切磋的兴趣。” 清秀少年眼角一抖:“如此风雅之地,我也没想耍拳脚。” 他微微叹口气,合扇一指身旁字画:“公子刚才嘴上说着‘可惜’,是觉得这幅‘定江山水图’有何不足之处?” “误会,只是随便看看。” “......”清秀少年一阵气苦,这人怎么油盐不进的。 “那公子来孟商阁是为何事?” “我是等人的。” 杨是非随意道:“有人邀我前来一聚,我正好途径此地,就先在这里等着。” 清秀少年闻言一怔,很快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协助官府镇杀向天麟的英雄好汉,原来就是你。” 杨是非眼神微动:“是你邀我?” “正是。”清秀少年嘴角微扬,重新露出傲然笑容:“现在可有兴趣与我坐下聊聊了?” “告辞。” 见杨是非抱拳转头就走,清秀少年顿时傻眼,急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臂:“喂!你这人讲不讲理呀,我又没招惹过你,怎么待我如瘟神一样!” 杨是非脸色复杂。 这种无知无畏的公子哥,不太好应付。 但思索片刻,他只得无奈一叹:”你我素不相识,小兄弟又为何想找我见面?” “我来东城,就是为了见一见江湖上闻名的好汉,长长见识经历。” 清秀少年唰得一声打开折扇,笑眯眯道:“公子壮举惊人,我自然想结识一番。” 杨是非不置可否:“结识之后,你还想做什么?” “...啊。” 但清秀少年却是一愣。 往日召见其他江湖人士,只要道明自己的身份,便各个低头哈腰,好说话的很。 可想到眼前此人颇为古怪的性情,他反而有点拿捏不定。要是说了自己的身份,跑得更快了该怎么办? 他清清嗓子,有些纠结道:“要不...就切磋一下?” 杨是非眼神微妙。“你知晓我助官府镇压向天麟,还想与我切磋?” “嘿,你这人还挺自傲。” 清秀少年瞪起双眼:“我可仔细探过了,你身无内力,只是个还在淬血练体的武夫,神气什么呀!” 杨是非眉头微挑。此人刚才只抓一下自己的手臂,就能探出虚实? “只是见你勇气可嘉,我才好心想指点你。”清秀少年环抱起双臂,轻哼道:“你一个大男人还啰啰嗦嗦什么,切磋一下又不会掉块肉。” “行,就在这里?” “当然不是,我可没兴趣在大庭广众耍拳给别人看。” 清秀少年重新扬起笑容,朝后方一指:“去孟商阁的后院吧,那里宽敞,施展得开拳脚。” 杨是非略显好奇:“这孟商阁后院可随意进出?” “这孟商阁是我开的。” “......” 杨是非暗自嘀咕,这些富家子弟怎么个个都爱开店,难道真是手里银两太多,没地可花? 他随着清秀少年绕开人群,很快走进稍显冷清的阁楼后院。 正如对方所说,此地极为宽敞,四周布置有假山绿景,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如何?” 清秀少年回首望来,笑道:“我在每座省城中都开了一家孟商阁,后院布景都由我设计,看着是不是颇有些风韵?” “是不错。” 杨是非由衷赞了一声。“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叫我梁心就行。” 清秀少年后退两步,扬起嘴角:“先与你说好,我在武道方面颇有造诣。你尽管拿出你的看家本领,到时我再来指点你几回。” 说着,便摆出一副起手式:“来试试?” 杨是非活动了一下筋骨,同样摆开架势。 下一刻,梁心身形骤动。 凌厉掌风迎面袭来,杨是非只略微侧躲,接连避开几招追打,看准时机在对方腕部轻轻一敲。 “哎呀!” 梁心顿时痛呼一声,捂住了手腕。 杨是非退开几步,脸色古怪。 观此人内息气势,应该有聚元层次的修为。但拳脚绵软无力,可比飞林帮主要弱上许多。 他俩要是打起来,十招内便可分出胜负。 “你这人...动作好快!” 梁心回首望来,不禁咬了咬牙:“小瞧你了,果然厉害!” 杨是非轻咳一声:“客气。” “那就再来!”梁心揉了揉手腕,不服输般再度摆开架势:“让我探清你施展的是什么武功,再让我亲手...破解!” 少年猛然倾身飞奔而来,拳掌呼呼拍出。 杨是非左右闪躲,不时抬臂格挡,目光只随意一扫,便将其所有动作路数全部洞悉。 双方来回交锋几十合,随着少年被一掌拍在肩头踉跄倒地,再度结束。 ... 孟商阁四楼处,一间清雅小屋。 一位裹袍负剑的中年侍女刚放下行李,听闻异响,便来窗边探头一瞧。 看着院里不断交错腾挪的两人身影,她不禁面露古怪之色。 “秀风,是何人在楼下交手?” 屏风后方,传来一声轻挑含媚的慵懒女声。 “回主子,好像是...九皇子在与一名江湖武者切磋。” “九皇子?” 屏风后的女子若有所思:“听闻此子修为不错,而且记性与眼力都非同凡人,有洞悉识招之能,想来是趁太武皓石的风波,找江湖人士喂招习武?” 负剑侍女折回至屏风后,走到一位妖娆美人身旁。 此女裹得一袭白金长袍,只依稀可见婀娜身段。青丝束成两股长辫垂至高耸谷间,刘海遮了半边脸庞,但仅露半张容颜就称得妩媚多姿,单只桃花眼明艳含春,仿佛流转勾人风情。 “主子误会。”负剑侍女语气略显微妙:“九皇子他没在欺负江湖人,反而是被...压着打,现在正被打得满地乱滚。” “咦?” 女子放下手中书卷,颇为好奇道:“真的?” 话音一落,就听楼下传来一声痛呼。 女子红唇微扬,仿佛想到了什么趣事,起身走行至窗边。 低头一瞧,正好看见梁心被一个陌生男子单手拎起,敲了几下脑袋,一声声‘英雄饶命’喊得凄凄惨惨,仿佛都要哭出了声。 “这位公子哥...” 女子本想看看笑话,可仔细看了没多久,眼中便闪过一丝异色。 第四十四章 戳你胸口 “等、等一下,好汉饶命!” 梁心连连摆手求饶,见杨是非及时停手,这才长舒一口气。 少年踉跄坐倒在地,满头大汗地喘个不停,差点哭出声。 这人,莫不是个怪物。 自己使出的招式,面对此人竟和花拳绣腿没两样。无论如何变招,都会被一眼识破反制。哪怕是引以为傲的身法步伐,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和婴孩散步没区别。 挣扎半天,就像在以身撞山,蠢得他自己都想哭。 之前还以为向天麟是被此人捡了漏,现在想来,怕是真被活活打死的。 “嘶...疼...” 梁心揉揉脑袋、又揉揉手臂,只感觉浑身哪哪都疼。 他又下意识揉揉胸口,这里也疼...嗯? 梁心猛地瞪大双眼,一脸震惊地看着杨是非:“你、你——” “我?” 杨是非被看得一头雾水:“我应该没下重手吧?” 梁心顿时急了:“你这人,什么时候朝我胸口拍了两掌!” “你感觉错了。” 杨是非笑了,抬手比划了两下:“其实你还中了两指。” 见他两根手指夹了夹,梁心顿时抱紧胸口,脸色一阵青白:“你夹哪里呢!” “呃,比武切磋有所触碰,该是难免才对。” 杨是非面露疑色:“梁兄以前难道都未曾受伤?” 梁心咬牙忿忿道:“以前哪有人能碰得到我的身子,都是我在打他们!” 杨是非心中了然。 懂了,那些人猜到这梁心身份不低,所以各个都有意留手? 倒是自己年轻不懂事了。 “你、你等着!” 梁心咬牙切齿道:“以后待我功力提升,再找你报仇!” 杨是非眼神古怪,打头打手都没着急,怎么拍了下胸口就如此气急。 难不成,真让自己遇上江湖中特有的男扮女装术? 他又仔细盯着对方打量起来。 虽然长相是挺阴柔,但有点喉结凸起,胸前还一贫如洗,不像女的。 最主要的是,他刚才偷摸戳了两下,没什么绵软触感,显然不曾束胸遮掩。 不过,是男是女还真不好说。 “你这人...还看什么呢!” 梁心抱紧胸口,汗涔涔的清秀脸庞上浮现几分羞怒:“下流!” 杨是非无语道:“梁兄难道是女的?” “......” 梁心顿时被噎了一下,张嘴说不出话来。 沉默片刻,他才僵着脸躲开视线:“谁、谁是女的,难道你还感受不到我的结实胸肌吗?” “没感觉到,平平的。” “?” 梁心差点气得半死,这人简直和自己天生相冲。 杨是非见他脸都快黑了,也不忍再继续打趣下去,上前轻笑一声:“梁兄可要继续切磋?” 说着,便指了指天上:“天色尚早,若要再打,我可以奉陪。” 见高大阴影笼罩而来,梁心莫名浑身一紧,不自觉吞咽一下。 “呃...我们不妨先休息片刻,怎么样?” 胸口处火辣辣的酸疼,让说话语气都弱了半筹。 “行。” 杨是非笑了笑,伸手将其从地上拉起。 梁心微怔,待站稳脚步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差点以为又要挨打了,吓死人。 真是被吓得差点要喊救命了... 想到这里,梁心都不免有些脸红,好尴尬。 “梁兄若对武学有些兴趣,往后可还要多加勤练。” 杨是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尤其是这幅身子骨,还是太弱了些。哪怕练出了内功,可如此身娇体弱,在江湖闯荡再碰上个不要命的,铁定会吃亏。” 梁心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哪有那么夸张,自己此次出行遇上几十位少侠,就只有你将我打的差点哭出来...嘶,好疼! 他揉了揉后腰,刚才好悬没被一脚踹得抽筋。 “梁兄,要不我扶你回去?” “啊...谢、谢谢啦,你人还挺好的。” 梁心有些喏喏应了声,被扶着走了段路。 直至凉亭入座,他又偷瞄了杨是非两眼,暗自嘀咕这人不动手的时候,瞧着还挺温文尔雅,笑得也很好看。 就是一动手... 梁心脸色幽怨地揉揉胸口,又粗鲁又下流! “我去倒点茶。” 杨是非拎起空茶壶,随口道:“你们孟商阁有没有治跌打损伤的药可用?” 梁心呆了呆,下意识指向五楼方向:“在我的屋子里,是有...咦?” 一道身影,从四楼窗台处一跃而出。 梁心瞪大双眼,直愣愣看着对方翩然而落,足尖点地,只荡开一缕清风尘土。 白袍飘扬间,女子露出半张妩媚勾人的妖冶娇颜,现身如倾世妖姬踏步绽花,令冷清庭院更添几分美色春香。 杨是非眉头微皱。此女美则美矣,但轻功之绝却更叫人惊异。 “不知这位姑娘...” “刚才我都瞧见了。” 妖冶女子勾唇轻笑:“公子好俊的身手,不知师承哪门哪派,姓甚名谁?” 说话间,桃花眼轻眨两下,似带几分好奇之色。 杨是非心中疑惑,不动声色道:“姑娘问我?” “当然,难不成还是那位被你揍得怪叫连连的小屁孩?“ 梁心:“......” 他本想气急发作,可刚迎上对上的目光,便颇为害怕般缩了缩肩。 此女好像有点印象,只是一时记不起... 杨是非拱手道:“在下杨是非,师承落月阁,不知姑娘身份?” “唤我仇不欢便可。” 妖冶女子轻点着下唇:“据我所知,梁国之中应该没有一个大宗门叫落月阁的。” 梁心面色一惊,显然已知此女身份。 “落月阁只有二人。”杨是非平静道:“我是唯一的弟子。” 仇不欢柳眉微挑:“这倒是新奇。” 旋即,她背负着双手,踩着妖娆步伐缓缓靠近而来,艳丽红唇也悄然勾起:“不知公子可有兴趣拜入我的宗门之中,说不定能传你惊世武学哦。” “...多谢好意。” 杨是非暗道古怪,抱拳道:“但我没有另投其他宗门的意愿,姑娘不必——” 话音未落,一道劲风骤然迎面袭来! 杨是非眼神微凝,猛地侧首躲开一记剑指,反手扣住了对方的细腕。 “这是何意?” 面对隐含敌意的冷冽目光,仇不欢只是笑笑:“能在东城见到一个好苗子,当然想将你拉拢过来,入我门下。” “喂,你...别太过分!” 梁心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背后冒出冷汗,但脸上还是板起厉色:“杨公子没兴趣入你门派,小心我喊护卫了!” 但仇不欢只是笑眯眯看了他一眼:“你身边的私卫,我可不怕。” 话音一落,其丰盈身躯内陡然爆发一阵巨力! 杨是非心头微惊,连忙按着梁心的肩膀,两人齐退数丈。 “你先离远点,这女人不简单。” “你、你先缠住她,我马上去找护卫来啊!” 梁心面露不安,急忙转身跑远。 杨是非看着走下阶梯的女子,眼神凝重:“你招揽弟子,就是靠这种手段?” “只是见猎心喜而已。” 仇不欢抚了抚流苏长袖:“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公子这等体魄的年轻人。” 她用点缀着印花的指尖随意一撩刘海,轻挑笑道:“放心吧,只是随便试试招。我想瞧瞧你这人有多少本事。” “......” 杨是非若有所思,双拳微抬。 见识过洛小姐的一剑芳华,他如今对习武修行之事更增几分动力。虽不清楚此女来历目的,但能与高手打过一场,未尝不是好事。 仇不欢美眸一眯:“小兄弟,要留神哦~” 话音刚落,其倩影便恍若残影般腾挪而至! 杨是非瞳孔微缩,猛然提掌拍出,只听嘭得一声闷响,顿时被掌劲震退数丈有余。 “这力道...” “好小子,力气真夸张。” 但仇不欢却也咂舌出声,虚握两下玉手:“竟能震得我手掌微麻。” 杨是非平复心境,冷静道:“姑娘更是厉害。” “听人喊我一声‘姑娘’,倒是颇为新奇。”仇不欢轻笑两声,单手平举身前:“我要再出几招咯?” “好。”杨是非凝聚注意,寒气自行流转,周身气势再度一变。 下一刻,两人再度正面交锋! ... “快、快去救人呐!” 随梁心一声焦急呼喊,一道身影瞬间飞跃而至,顺着手指方向急奔入后院之中。 灰发老者脚步骤顿,很快就看清了场中两人。 他刚想出手阻拦,神情却是一怔。 “这是——” 嘭! 双方手臂相撞,竟一时僵持不下。 杨是非面庞紧绷,马步极稳。而仇不欢同样纹丝不动,嘴角翘起兴致盎然的笑意,一只桃花眼中流转着赞许光彩。 双方交手几十合,并未分出胜负。 但杨是非看得出来,此女根本未动全力,甚至连内力都不曾施展,与自己一样依靠着肉身在搏斗。 “——有旁人到场,先到此为止。” 仇不欢率先收手,目光斜瞥一旁。 “兵潭圣使,没想到您会在此。”灰发老者苦笑着走来,拱了拱手:“有失远迎。” 杨是非眼神微动,兵潭圣使? 太武皓石都会运往一处名叫‘兵潭’的圣地进行锻造,那眼前这名女子难道就是... “今日刚到,暂住几日。”仇不欢淡淡回应,收回视线看向杨是非,眼中含笑:“看来你知道兵潭?” “早有听闻。”杨是非不动声色道:“久仰兵潭圣使大名。” 看来今日到孟商阁一趟,算是来对了。 “呵呵,口是心非~” 仇不欢倏然靠近几步,露出一抹神秘笑容:“是非弟弟,不如来我屋内坐一坐?” 第四十五章 大雨将至 “你想做什么?!”梁心匆匆赶回,闻言急声道:“别跟她上去!” 仇不欢瞥来一眼:“为何不许?” 梁心沉着脸:“他是我邀来孟商阁的贵客,若是出事,责任在我。” “呵——” “既然是兵潭圣使相邀,晚辈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杨是非这时蓦然开口:“但不知,圣使邀我有何事相商?” 仇不欢视线转回,唇角微扬:“当然是些不许旁人偷听的私密之事。” 梁心脸色微变,正要出声,却被身旁的灰发老者抬手拦下。 “少爷不必忧心,圣使大人不会伤人的。” 杨是非听见背后动静,略作思忖,缓缓点头:“可以。” 仇不欢淡然一笑:“随我来吧。” 杨是非与梁心点头示意,很快跟上对方的脚步。 ... 孟商阁四楼,幽静客房内。 仇不欢慵懒侧坐在茶几旁,单手托腮,满是风情诱惑。 她侧眸看着对面正襟端坐的杨是非,媚颜上泛起轻柔笑意。 超乎常理的强横体魄,敏捷过人的反应目力,简直是再好不过的练功之材。 若能将其带回宗门悉心教导,自己这一脉的未来,定有保障。 再仔细瞧瞧,这张脸儿也颇为顺眼,端正清秀,颇有几分文雅书生风韵。而眉宇间些许冷峻,更添几分硬朗气魄。 是个让人心静不下来的英俊汉子。 “公子请用茶。”“多谢。” 杨是非见负剑侍女背身离开,这才看向刚端来的温热清茶。 “不用担心,没有下毒。” 仇不欢柔媚一笑:“你若渴了,只管喝便是。” 杨是非看了她一眼,举杯轻抿。 柔和茶香回荡喉舌,也令他心神微宁。 “我知道,你无非在揣测我有何目的。” 仇不欢抬指抚唇,悠然道:“其实我只是见你体魄非凡,一时起了收徒之心。既然你已有宗门,我也不至于夺人弟子。” 她又翘起妩媚笑意:“但师徒当不成,难道还做不成朋友?” 杨是非眉头微挑:“你我才刚刚相见。” “这世上有一见钟情,为何没有一见如故。” 仇不欢笑意盈盈:“可要送你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杨是非略作思索,拱手道:“若是姑娘一片心意,晚辈想来也不好婉拒,收下亦可。” 仇不欢掩唇柔笑两声:“现在倒是自来熟的很。” 她从袖中取出一块红玉,优雅递来:“收下吧。” “...姑娘当真送礼?” 迎着杨是非的古怪目光,仇不欢柔和一笑:“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信证而已。将来你若有机会来千刃兵潭一趟,我可为你亲自锻造一柄趁手兵器。” 说着,她又颇为妖魅地眨了眨眼:“这也是我第一次向外人赠礼,公子可得好好保管。” 杨是非神情微凝,郑重接过小巧红玉,其中刻有精密纹路。 千刃兵潭能锻造太武圣兵,可见冶炼技术高超。能得此道高人亲手锻造,定是价值不菲。 “多谢姑娘相赠。” “不用客气。”仇不欢语气柔和道:“明日的王府宴会,你是否参加?” “自然会去。” “届时好好表现,我也会在宴会内等你。” 仇不欢拂了拂衣袖:“还有一事要提醒你。” 杨是非正色道:“姑娘请说。” “我千刃兵潭不属于任何国家,独立于各大势力之外。虽不比天下九宗,但也能网罗到不少秘闻。” 仇不欢脸上笑意稍敛,目光幽暗:“太武皓石自东城出发,运往千刃兵潭共计十天,随后锻造时长一月有余。在此期间,梁国大量武者会前往兵潭增援,而国内反陷空虚,东城...或者说梁国西北一带将有大乱发生。” 她投来略显淡漠的眼神:“你的天赋世所罕见,若成长起来,定能威震天下江湖。莫要因小失大,死在这些毫无意义的皇室纷争之中。” 杨是非眉头紧锁,沉思片刻:“我会铭记在心。” 仇不欢重新露出一丝柔媚笑意:“你且回去吧,省得屋外那孩子提心吊胆。” 说着,又将纤白玉手伸来:“作为朋友,离别前可要握握手?” “...好。” 杨是非郑重起身,用右手与对方握了握。 随后,他便不卑不亢地抱拳一礼,转身走出了客房。 负剑侍女悄然走回,低声道:“主子,您对这个男人如此看重?” “......” “主子?” 见仇不欢好似失神般愣住,负剑侍女眉头微皱,又呼唤了一声。 直到这时,她才猛然惊醒过来,瞪大美眸,死死凝视着纤细手掌。 “这股奇妙的热意...是怎么回事?!” ... 楼道间。 “你、你没事吧?” 梁心战战兢兢凑过来,小声道:“她没有对你做什么怪事?” 杨是非闻言无奈一笑:“梁兄觉得我会被做些什么?” “呃...”梁心露出古怪表情,两根手指抵着绕圈圈:“就是被那样...这样...再那样...” 杨是非:“?” 你当是什么富婆快乐球? 梁心又红着脸,压低声音道:“我听说那些地位很高的女子,各个都有些怪癖。比如看见一些俊秀的少年郎,就会动手动脚的。” 杨是非略感无语,拱拱手:“让梁兄失望了,只是聊了两句而已。” “...也、也是,进去时间也不长。”梁心讪笑两声:“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 杨是非看了他一眼,倒是觉得此人确实心肠不错,值得深交。 两人交谈之际已走下了楼,又见到等候于此的灰发老者:“这位是...” “老夫只是私卫,不必在意。” 灰发老者抱拳一笑:“倒是小兄弟本领不凡,能与兵潭圣使交上手。” 杨是非摇摇头:“老先生说笑了,圣使实在厉害,不过是与我随便玩玩而已。” “此言差矣。”灰发老者意味深长道:“圣使哪怕不及天人玄武之列,也是公认触及到玄武之境的超凡存在。” “...多谢提点。” 杨是非抬头见天色渐暗,抱拳道:“大雨将至,我今日就不作打搅了。” “啊...好、好的。明日宴会再见。” 梁心喏喏应声,目送他快步离开,却一时略出神。 “少爷,您不必太心急。” 灰发老者拂须一笑:“像此等人才,待东城内风云一起,他必然会绽放光彩,到时您自然有与之接触的机会。” 梁心点点头。 但心思一动,又有些好奇道:“你知不知道落月阁在哪?” “嗯?”灰发老者眉头微皱:“这倒是老夫孤陋寡闻了,从未听过。” “不知是哪方门派,竟能教出如此厉害的弟子。” 梁心眼神发亮,脸上都泛起向往之色:“若有机会,我也想去拜会一番。” ... 阴云骤聚,已有小雨点滴,大雾氤氲。 杨是非趁着大雨未至,很快赶回家中。 他略微洗了把脸,收好红玉,正准备转身去洛府一趟。 但檀香却恰好推门走进院子,双方对上了目光。 “公子,为何一早不见人影。” 檀香怀中抱着几件新衣,淡然走来:“有何要事出门?” “先是被小郡主缠上聊了聊,之后又受铁总捕引荐去见了一个人。” 杨是非认真道:“似乎是一位皇子。” 檀香眼眸微动:“应该是九皇子,此人在诸多皇子中也是最不起眼的一位,不用太在意。” “也是。” 能被自己打得嗷嗷叫,这的确没个皇子样,不过也没多少架子与脾气,还算挺好相处。 也无怪乎铁总捕会暗中引荐,能与一位性格不错的皇子搭上关系,显然没什么坏处。 “不过,这九皇子当真是男的?” “...男女未知。”檀香瞥来一眼:“可能有些隐情,但我们未曾细究。” 杨是非思索道:“九皇子与洛小姐之间,是否相识?” “不认识。” 檀香摇摇头:“小姐她自小居于深宫,与其他皇子公主没见过几面。而九皇子又是其中偏小的一辈,连面都没见上过。” “但九皇子此次隐姓埋名进了东城,小姐应该早有察觉。” 她语气平静道:“小姐不会介意你们二人接触,但最好不要深交太过,哪怕九皇子并未牵扯入皇权纷争之中,也容易引火上身。” “我明白。”杨是非略作斟酌:“但我之后又碰上一位,叫兵潭圣使。” 檀香双眸微微睁大:“发生了什么?” “她恰好在孟商阁内暂住,就现身出来与我过了两招。” 杨是非又将双方在屋内的交谈尽数道来。 “此事我会告知小姐,你要多加小心。”檀香秀眉微蹙,拉起他的手臂:“可有受伤?” 杨是非失笑一声:“对方出手有分寸,我没事。” “那就好。” 檀香略微松口气:“这两天你好好休息,明日王府聚会,我们洛府也要去一趟。” 杨是非点点头,很快又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笑着递给了她: “在小郡主的店里买的。” “......” 檀香沉默片刻,冷眸挑来:“你买了几个?” 杨是非笑容微尬:“三个。” “...将小姐的香囊给我。”檀香瞪来一眼:“我帮你转交。” “咳,有劳了。”杨是非将莲花香囊交了出去。 檀香收起香囊,目光幽冷:“可要我帮忙将银两转送至牛家村?” “可以送吗?” “路途不远,派个下人去就行。”檀香又收下递来的钱袋,平静望来:“你还真舍得。” 杨是非笑了笑:“钱财不过身外之物,这话说着可还算潇洒?” “真正的原因。” “...我现在吃穿不愁,钱多也没用。” “还算实诚。”檀香轻叹一声:“好好休息吧。” 杨是非笑着点点头:“你也别累着。” “......” 待送走檀香,他又回屋瞧了瞧,发现月蕊还趴在床上睡得正香,便放下香囊与新衣,去了后院。 杨是非收拾好心情,低头看着双拳,沉思许久,蓦然挥出迅猛拳脚。 接连面对过真正的强者,他方才明白自身不足。 纵有寒气弥补自己的资质根骨、提升体魄,但要想能掌握自己的命运,眼下更需勤奋苦练,不能有一刻懈怠。 待夜色渐暗,寒雨飘零。 唯有一道身影依旧立于院内,随拳脚挥动,汗水尽洒。 至雨走雾来,深月清幽。 东城内外寂寥无声,无人知晓那凌厉拳风,拨雾渐明心 第四十六章 王府相见 雨过天晴,晨光明媚。 生活烟火各街缭绕,忧烦纷扰。待一道倩影行至,如世间喧嚣尽褪。 洛仙儿轻捋耳畔柔发,眼波清灵。素白的百褶襦裙高腰而束,肩裹细绒披帛,仪态雍容华美,仅安静立于庭中,便是一方人间美景。 “......” 裙发随风而摇,美人儿交手垂放腹前,默默看着院内彻夜练武的身影,眸光柔软。 直至杨是非翻身一掌挥出,两人目光恰好相汇。 “你何时来的?” 杨是非连忙停下拳脚,讪笑两声:“练武有些入神,现在才发现。” 洛仙儿摇摇头:“刚来不久。” 她神色柔和的款款走来:“公子练功也是辛苦,先歇歇吧。” “行。”杨是非笑了笑,正要回身取布擦汗,一方粉白手绢便已递来。 迎着他怔然目光,洛仙儿轻声低吟:“公子也得好好照顾自己。” “能有洛小姐关心,心里暖的很。” 杨是非接过手绢擦了擦额头,温和笑道:“你这身打扮很好看,像莲花仙子似的。” 洛仙儿樱唇微抿,目光幽幽:“公子...” 杨是非清清嗓子:“我也很喜欢莲花。” 洛仙儿:“......” 但她只是轻柔一叹,细语道:“今晚要赴宴,我先与公子说说近日各方状况,好有个准备。” 杨是非连忙应声,跟着洛仙儿回大堂入座。 只是略微一瞥,还能瞧见大小姐微微发红的耳垂。 “今晚的宴会,是为决定十份掌兵资格。届时会有擂台论武,以武排序。夺得资格的一方,将来便可参与太武圣兵的分配。” “但,这只是一个资格而已?” “是的。”洛仙儿微微颔首:“今晚有来自各省城的江湖人士,也有许多豪门的天才俊杰。可终究不是所有人都会聚在东城,直接去往千刃兵潭的大有人在,更遑论还有各国人士虎视眈眈。到时还得看各方谁的拳头更大、谁的背景更能服众。” 杨是非若有所思:“所以,这十个掌兵资格只是个好听的名头,等到了千刃兵潭还会再做安排。而这场擂台论武,只为了启程壮壮声势,搏个好彩头?” 说着,他心思一转:“这么说来,是我们打出宗门名声的机会?” 洛仙儿眸中泛起笑意:“公子届时挑个好时机,上擂台切磋几回便可。” “此事好说。”杨是非摩挲起下巴,思考着自己该如何出手,才能惊艳众人,牢牢记住落月阁的名号。 “——而除了今晚的宴会,我还想与公子聊聊那位兵潭圣使所说的事。” 洛仙儿神情稍显凝重,缓缓道:“昨日我派人仔细搜罗情报,确实是发现了许多端倪。不仅在东城暗处聚集了诸王兵卫,西北方各个城镇都有暗中动静,与不少皇子都脱不开关系。” 杨是非听得一惊:“这是要明目张胆的造反?” “如今梁皇声势尚在,他们再蠢也不至于如此。”洛仙儿沉吟道:“依我看,更像是联合了几家背景深厚的宗门氏族,想在江湖中试探起乱。” “宗门氏族?” “就像各个皇子想要争得皇位,不少宗门也想更进一步。” 洛仙儿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总计十七家宗门氏族,与各位皇子都有暗中合作。在圣兵锻造的期间,他们可能会一齐在各地鼓动声势。” 杨是非接信看了看。 见其中诸多祸事,他不禁皱起眉头:“有这些皇子,当真是梁国的悲哀。” 洛仙儿轻声道:“不仅是皇子,便是许多王爷与重臣同样心怀不轨。而追根究底,还是如今的梁皇镇不住场子,方才令国内暗流涌动。” 说着,她投来平静目光:“你有何想法?” 杨是非略作思忖:“若起乱世,或许也会是我们起势的好机会。” 洛仙儿眸光微动:“你...想当皇帝吗?” 杨是非愣了愣,很快笑着摆摆手:“当皇帝可累死人,每天得活得战战兢兢,稍有不慎还得祸及全国百姓。我心中所想,是壮大我们的落月阁,能成为名镇一方的天下正宗,便是目标之一。当然——” 他又话锋一转,笑呵呵道:“你若想当女皇,我会试着努力一番。” 洛仙儿眼中含笑,摇摇头:“我对治国不感兴趣,但也多谢公子一番心意。”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思,却只是默契收声,未作深谈。 如今宗门未成,再去想那些事未免太过遥远。 “公子,月蕊姑娘今晚可要与我们一道?” “她?”杨是非笑了笑:“她是个夜猫子,昨晚一直看我练武,白天就回屋睡觉去了。可能等我们从王府回来,她都醒不了。” 言至此,又颇为好奇道:“洛小姐你府上只有两位侍女,这些隐秘情报都是从何处收集而来?” “是我娘亲当年留下的人手,都颇有本领。而茉莉便是与她们沟通联络的人。” 洛仙儿想到了什么,轻柔道:“仔细想想,公子至今还未和茉莉见过一面。等过两天,不妨让她上门与公子认识一下。” “好,我也想瞧瞧那位总不见踪影的侍女姑娘,究竟会是何模样。” ... 入夜时分,定江王府灯火通明,人影不绝。 一张张盖着鲜红绸布的桌椅被摆进大院内外,各色前菜被逐一端上,肉香弥漫。 侍从往来交错,喧闹纷纷,竟如佳节盛日般热火朝天。 但在此时,几名路过的侍从脚步微顿,朝着回廊拱门望去。 只是一瞧,众侍从都不禁暗暗心惊,好生俊秀的男子。 而跟随在旁的温婉女子虽戴面纱,却仍能瞧见婀娜身姿,莲步轻移间似披星戴月,令人心颤。 “——这定江王的王府,还真大。” 杨是非照请帖提前来到王府,刚迈入后院,便目睹此景。 他原以为洛府宅院已经够大,可没想到王府还要大出几倍有余,简直和一座小公园没两样,几十张大红餐桌被摆放开来,竟没有丝毫拥挤。 而在王府之外,还摆着几十张桌,都不知招来多少江湖人士。 “这四方宅院,起码得有几亩地了。” “毕竟是亲王府邸,自然气派。” 洛仙儿盘发束簪,缀纱长袖宽松垂落,打扮的颇有雍容华贵之韵。 大小姐目光随意一扫,清冷道:“之后会有各派武人前来,这些座位还不一定够坐。” 杨是非暗暗咂舌。虽然预想过‘王府聚会’人不少,但规模比想象中更大许多。 他心头反而涌现一丝好奇。 虽然习武已有一段时日、甚至还与几位强敌搏杀过。但说到底还是在东城这‘小地方’闹腾,见识尚浅。 如今算是第一次亲身体会江湖的味道。 “或许能让你听见不少趣闻。” 洛仙儿转过身,抬手帮他理了理衣袍:“可要去拜会一下王爷他们?” 杨是非轻声道:“既是上门赴宴,自然是要见一见的。” 洛仙儿挽住了他的手臂:“我陪你一起。” 两人并肩穿过几条山水回廊,很快行至珠光宝气的庄严正堂。 “——洛大小姐,许久未见。” 一名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挥手命退侍从,庄正面容上露出一丝笑容,拂袖拱手道:“有你赴宴,这场英雄盛会也着实增色不少。” “王爷过奖。” 洛仙儿淡然应声:“我此行与未婚夫前来,只为旁听,不会随意掺和宴中诸事。” 王爷笑了笑:“洛大小姐不喜麻烦,本王也清楚,所以特意为你们在二楼准备了安静独间,不会受那些江湖汉子的打搅。” “多谢。” “这位小兄弟——” 王爷目光转来,饶有兴致道:“本王听说了你的壮举,当真年轻有为。” 杨是非镇定抱拳回礼:“早有听闻定江王威名,如今一见确如其名。” “本王早已年迈,还有何威风可言。”王爷笑着摆摆手:“像我这等老骨头,安心旁听就行。” 说着,他又看了洛仙儿一眼:“若生意外,还望能多多护我家小女。” “这是自然。” 双方未作多少交流,王爷很快便忙他事离开。 “小姐,公子。” 檀香这时从不远处走来,轻声道:“府上侍从已将宾房位置告知与我,随我来。” 三人踏上走廊踱步至二楼,来到一间颇具古典风雅的书屋。 靠窗位置已摆开一张餐桌,几道精美前菜皆准备妥当。 “这屋子,打扮的还真不错。” 杨是非进屋瞧瞧四周,颇感新奇。看着像是文人墨客居住之所。 “王府上下空房许多,这些也是招待客人所用。周围还有许多宾房,届时会有其他贵客前来。” 檀香来到窗边掀开纱帘,露出后院景色,正好能将宴会场尽览无遗。 杨是非微微点头。这位置不错,也不用担心江湖人士会注意这边。 ——叩叩。 恰至此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杨是非转身去开了门,可屋外的熟悉面容,却令他神情微怔。 “兵潭圣使?” “是我。” 仇不欢抚唇妖冶一笑:“是非弟弟,一日不见可有想念?” 屋内的洛仙儿与檀香骤然回首,眼神微凝。 第四十七章 三人成行 “圣使多有帮助,在下自然记得。” 杨是非心头一跳,脸上倒是不动声色。 仇不欢盯着他的脸庞,眼底多出几分好奇。 她专门向定江王问出位置,并非只为问候,还掺了点其他心思。 昨日双方只握了握手,掌心便多出一股奇妙暖意,仿佛连身心都酥了一遍。 她习武练功三十年,从未体会过如此匪夷所思的手段。 一个未曾修炼出内息、只是体魄无比强横的年轻人,竟能以诡异手段,绕开自己的护体内功,只靠握手就影响到自己... 她苦思冥想缘由,几乎一夜未眠。 如今杨是非近在眼前,她刚要张口试探,余光瞥见屋内的两道倩影。 “倒是姐姐失礼了,没想到是非弟弟还带着两位女伴?” “她们是我的未婚妻与侍女。” 杨是非略微侧身,回头介绍道:“这位是我昨日提起过的兵潭圣使。” 洛仙儿淡然颔首:“圣使美名早有听闻,今日一见确实风华绝代。” 仇不欢微微一笑:“妹妹也瞧着绝色出尘,世间女子怕是无人能比。没想到是非弟弟有如此艳福,倒是令人放心不少。” 杨是非心思急转,冷静道:“仇姑娘可要进来坐坐?” “弟弟已有两位女伴,难道还想再添一人?”仇不欢投来暧昧目光,红唇勾起妖冶笑意:“不过,妹妹她若不介意的话,姐姐倒是无妨。” 杨是非额头上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这兵潭圣使到底闹得哪一出? “若是杨公子的选择,我自会欣然同意。” 洛仙儿这时一脸淡漠地款款走来:“但圣使此行,难道是为了刁难杨公子?” “呵呵,妹妹误会了。” 仇不欢妩媚一笑:“我见是非弟弟他天赋异禀,适才起了怜惜之心。往后若有何难处,便想着多多照拂。今晚虽是英雄盛会,但来者鱼龙混杂,难料是否会有意图不轨之徒,便想留下保护好是非弟弟。” 说话间,她蓦然抓住了杨是非的右手,紧紧相握。 “况且,我对是非弟弟确实是...唔!” 可话音未落,仇不欢突然媚颜泛红,桃花眼中水波轻荡,似含情脉脉般撩人。 杨是非更是错愕。 他都没搞懂,此女对自己哪来那么高的好感度,突然就又握手、又抛来媚眼... 但随之而来的,是屋内檀香更为冷冽阴森的目光,仿佛利剑般直刺心神。 洛仙儿美目幽幽,只揪紧衣袖,默然不语。 “——啊!杨兄弟,没想到你也在二楼?” 走廊远端,梁心正满脸笑容地快步走来。 但他刚看清门前状况,三道阴冷目光正好射来,其脸上笑容骤僵,维持着抬手招呼的姿势,一步步默默退回,直至转身拐入另一间宾房,砰的一声关了门。 “......” 杨是非嘴角微抽。 这小子,难道是来活跃气氛的? 但多亏梁心的突然现身,杨是非连忙清清嗓子,道:“仇姑娘,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未婚妻修为高强,不会出事的。” “若、若有妹妹保护,自然最好。” 仇不欢满脸诱人红潮,胸口剧烈起伏,将裹身白袍都撑得高高隆起:“那姐姐我...也不多叨扰你们了,若有何事发生,可再到三楼寻我。” 感受到指掌间传来的挣扎力道,她这才后知后觉地连忙松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杨是非暗松一口气,抱拳道:“宴会将启,仇姑娘也早些回去吧,我就不多送了。” “嗯。”仇不欢摆手道别,转身离开。 待听见身后关门声,她顿时双腿一软,扶着走廊墙壁才没有坐倒在地。 “这...这到底是...” 仇不欢眼中湿润未减,捂着胸口轻轻喘息,裙下双腿都在发抖。 掌心中再度传来比昨日更盛的热意,甚至迅速扩散至全身各处。若非以高强内力强撑住,怕是得在众人面前仪态尽失。 “这男人,到底施了什么手段?” 是自己不曾见识过的古怪媚药?还是某种专克自家心法的诡异功法? 仇不欢脑海中闪过诸多猜测,可都被一一否决。 以她修为,此世上能神不知鬼不觉对自己暗动手脚的人,怕是一个都找不出来。哪怕是再神异的媚药,也决计不能让自己连丁点儿异样都感觉不到。 这股暖意,仿佛是从血肉骨髓深处弥漫而出,如同发自心底的... 仇不欢渐渐平复体内热意,气息复原,步伐也恢复正常,但脸色却更红润几分。 她思来想去都琢磨不出原因,那就只剩最后一个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理由—— “习武数十载,难道连我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仇不欢心乱如麻,神情极为复杂。 ... 待房门关上,杨是非默默咽了口唾沫。 他表情僵硬地转过身,再度面对屋内两女。 但出乎意料的是,刚才那股冷冽无比的气氛却在慢慢缓和。 檀香只是如往日一样瞥来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走去窗边。 洛仙儿神色平静道:“此女应该有所图谋,我们看得出来。” 杨是非顿时安心不少:“洛小姐能理解就好。” 洛仙儿美眸轻眨,面色变得柔和几分:“那女人虽言行古怪,但我也看得出她对公子并没有歹意,想来是有何隐情不好多说。” “毕竟是千刃兵潭的圣使,往后若有机会,我...再探探对方的虚实?” “嗯,公子无需有何顾虑。” 叮铃—— 檀香这时摇动了窗边的铜铃,不多时便有侍从将热腾饭菜逐一端来。 与此同时,江湖人士陆续到场,原本还稍显空旷的后院渐渐人头攒动,嘈杂声四起。 一时间叙旧声、大笑声此起彼伏,竟比往日集市都更热闹不少。 “人还真多。” 杨是非与洛仙儿并肩入座,不禁感叹出声。 人山人海乌泱泱一片,各派武者都混坐一起,其中各类服饰与兵器着实令人眼花缭乱。 洛仙儿微瞥窗外:“毕竟事关太武皓石,自然引得江湖震动。今晚不仅有机会能一睹太武皓石的玄妙,同样也是不少江湖武者打出名气的好场合。” 杨是非笑了笑:“这倒是与我们想法一致。” 他看向候立在旁的檀香,轻轻拉住其细腕:“也别一直站着了,与我们一同坐下吧。” “我...” 檀香欲言又止,但瞧见洛仙儿点头应允后,她略微轻叹一声,抚裙坐在了杨是非身侧。 “正好上了菜,我们先动筷尝尝。” 杨是非将两双筷子递给左右两边的美人儿,轻笑道:“难得我们三人能坐着一起吃顿饭。” 再看着楼下举杯痛饮的几名壮汉,他心思一动,又好奇问道: “若太武圣兵能在千刃兵潭中被梁国抢下,不用上交给皇室?” “圣兵之间相互排斥,皇室已有一件,所以不会再插手争夺。” 洛仙儿平静解释道:“比起交给他国,流入自家江湖的宗门,自然更好。” “明白了...那边好像是颜老?” 杨是非定睛一瞧:“他们也要争一争圣兵吗?” “圣兵比你想象中更为贵重。” 檀香刚为两人斟上酒水,清冷道:“若能持有圣兵,便可跻身当世顶尖的宗门,甚至能借圣兵之力参悟玄武之功,成就陆地神仙的境界。” 杨是非明白了,这圣兵就是个全方位的作弊器,只要是个武者都想得到。 他又仔细倾听一阵,倒是听见不少趣事。 院内各派的江湖武者们都在谈天说地、聊了不少江湖秘闻。 不仅是哪些知名高手在何处对决,谁人出了丑。还有某某女侠与谁人眉来眼去,与哪位小贼成了眷侣,哪位妖女和捕快对上了眼云云。 甚至还有一位倒霉少侠被抢了妻子,在朋友们安慰下哭得涕泗横流,又猛地拔刀怒起,高喊着‘誓杀天下奸夫淫妇’,令四周不少江湖人为之动容鼓掌。 杨是非刚想一起鼓鼓掌,身旁却率先响起了掌声。 他左右一瞧,发现洛仙儿和檀香都在轻轻鼓掌。 “你们这是...” “那位少侠说得不错。”洛仙儿投来温和目光:“既是定了终身,又怎能抛弃丈夫。这样的女子,是该讨之。” 杨是非讪笑两声。 自家未婚妻能有如此觉悟,自己是该高兴才对。但转念一想,自己好像正与三位姑娘眉来眼去,倒是有点脖子发凉。 洛仙儿眼中泛着笑意,倏然戳了他的手背一下:“公子倒是有所自觉。” “咳咳!” 杨是非心虚目光飘回至窗外。 三人再听一阵,很快便将刚才的趣闻抛到脑后。 这偌大江湖,确实是一个大染缸,什么事都能发生。光听乐子,都足够下三大碗饭。 杨是非正想给自己剥只虾尝尝,可刚要动筷,两只白嫩嫩的鲜虾几乎同时递到了自己碗里。 “......” 洛仙儿与檀香的动作齐齐一滞。 杨是非脸上笑容顿住。 檀香抿紧粉唇,欲要收手。 但杨是非眼疾手快,一把将两只虾都给夹了过来:“我自己来就好。” 说完,便低头一口吞下。 “味道当真不错!” 洛仙儿眨眨眼,神色渐柔。 而另一边的檀香却是眼神幽冷,仿佛在看着什么人渣似的。 “也别我一个人吃啊,你们也尝尝。” 杨是非故作镇定地笑了笑,顺手给她们都剥了几只虾,一人一只来回给。 檀香默默低头吃菜。 洛仙儿撩起耳畔鬓发,浅尝一口鲜虾。 “王府的手艺是不错。” “你们再尝尝这个?”杨是非又给她们夹来不少热菜。 洛仙儿莞尔,轻捻住他的衣袖:“好了,我们可吃不下那么多。倒是公子你正在练武强身,更该多吃点才行。” “没错。”檀香也冷冷开口,纤手微动,开始流利地剥起螃蟹。“王府这批河鲜刚捞起不久,正是鲜美之际。” 然后,拿起一块蟹肉直接塞进杨是非嘴里:“吃。” “呜咳!”“小姐,还有您的。” “多谢。”洛仙儿接过一块蟹身。再瞧此刻气氛,眼眸中浮现几分异样色彩。 如今,倒像是一家三口... 第四十八章 燕梁会战 宴会正值火热,江湖群雄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亦有英姿女侠矜持坐远,默默倾听着江湖风波。 待定江王现身,与院内外数百不止的江湖武人举杯庆贺,神色和缓的笑谈几句,在座众人心头稍宽。 “定江王不愧是江湖中人,就是豪气!” 听人夸赞,定江王只是笑笑:“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如今这偌大江湖全都在诸位手中。” 说着,他摊手示意众人看向大院中心:“诸位可有发现此地空旷,并未摆开桌席?” “王爷的意思是...” “难得诸位远道而来,不如在此好好切磋一番武艺,交流心得体会。”定江王负手笑道:“本王再添个好彩头,表现优异者可得掌兵资格。” 此言一出,在场江湖人心头一惊。 纵然还要在千刃兵潭与各国争锋,可若能将圣兵留至梁国,这份资格便是一个机会。 尤其在场还有不少颇有名声的豪门人士,更是暗暗欣喜。毕竟宗门规模越大,名望便更为重要,岂能以自相残杀来夺取圣兵。 而如今有官府背书,为争夺圣兵而来的各派宗门都安心了些,至少不必坏了和气。 “王爷既然如此豪爽,那鄙人就献丑一番,给各位热热场!” 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大步走至空地,朝定江王抱拳一礼,再环顾四周:“可有哪位好汉要与我切磋?” “我来!”一位长发女侠腾跃而出,拔剑轻笑:“铸剑庄,刘红如!” 不多时,王府内外欢呼齐至,声势震响。 ... “诗剑双绝陆平峰,红樱剑刘红如,这两位都是在西江一带成名的武人。相传都已是聚元水准,堪称同阶无敌!” 梁心趴在窗边,看着擂台内对峙的两人,双眼放光。 “果然和之前街上见到的三教九流完全不同。” 眼见双方正要出招,他探头想看看清楚。 但眼角余光一撇,似乎见到某位熟人—— “啊,杨兄?” 双方虽隔着几丈远,倒也看得清对方面容。 杨是非微怔一下,很快笑着遥遥举杯。 梁心手忙脚乱地回敬一礼,只是酒水一口下肚,顿时辣得眼角含泪,呸了半天。 隐约能听见杨是非笑着喊了声:“梁兄不用喝的那么急。” 梁心瘪瘪嘴,目光幽幽地扫向那间宾房。 但见到杨是非身旁坐着的两位女子,顿时眸光微动。 “是当时那位美得惊人的侍女姑娘,还有一位...竟有如此出尘气质?” 梁心暗感惊奇,这位杨兄艳福当真深厚,能有两位绝色美人并肩相伴。对了,刚才好像还有一位婀娜女子。 但转念想想,他又不禁脸色一黑,下意识捂住胸口... “算了,胡思乱想啥呢。” 梁心摇头抛开杂念,很快继续关注起擂台上翻飞的两人。 ... 杨是非见不远处的梁心趴在窗边振臂欢呼,不禁暗暗失笑。 这人,当真很喜欢江湖风貌。 “公子,此人是女的。” 洛仙儿蓦然轻声开口:“喉咙内应该佩了某件珍惜宝物,方才伪装出喉结模样。” 杨是非闻言一愣:“那么远都看得出来?” 洛仙儿眨眨眼:“我虽是以污秽反推而成的天人玄武,但眼力也不会逊色多少。此人筋骨体态皆为女性,错不了的。” “那胸口怎么...” “想来是发育不好。” “......”杨是非默默为对方抹了把泪。 但他也没多想,很快关注起擂台内的战况。 除了最初两人,随后又陆续登上几位。 听身旁檀香介绍,这些人至少都在江湖混出点名头。可打着打着,杨是非反而看得有点无奈。 与其说是比武切磋,更像相互‘表演’,出招束手束脚,生怕将对方打伤。 虽然院内还是热闹万分,甚至还有院外武人扒墙围观,但他的兴致已散了不少。 哪怕借寒气可迅速习得武功,可这些人出招都只出半招,扭来扭去的像在跳舞,学都学不了。 “这也算人之常情。” 洛仙儿淡淡道:“毕竟各门各派的武者大都在此,甚至还有官府的人在瞧着。哪怕这些人平日再狂再傲,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下伤人。” “而伤人还只是小事,可要是坏了对方背后宗门的颜面,说不定白白在擂台上交了恶。自然不能由着性子乱打。” “...说的也是。” 杨是非心下感慨,这江湖上的人情世故也不少。 不过,这样拖拖拉拉下去,这场擂台论武反而没了意义。 他蓦然想到了什么。 前几天被放出来的燕国一行人,如今... 嘭! 突如其来的异响,令众人都为之一惊,连台上‘激战’的两人都停了手,纷纷循声望去。 几名原本扒在围墙上的武人惊叫一声,松手摔下。围墙上赫然插着一柄黑铁巨剑,烟尘微微弥漫。 “此剑...” 众人错愕之际,只见十几道身影从远处几座房顶飞跃而出,踏着轻功落到墙上,在灯火映照下露出各自面容。 “——各位梁国的英雄豪杰。” 为首一名黑袍青年迎风而立,随手搭住巨剑剑柄,扬首睥睨四方,倨傲一笑:“我们燕国一众专程来赴这场英雄盛会,比一比谁才是真英雄!” “......” 整座王府内外静了片刻。 下一刻,便是一声声惊叫骤起。 “燕国人?!”“他们怎么来的?!” 原本还在宴中侃侃而谈的江湖武人们纷纷起身,惊怒而视。 他们都未曾料到,此刻竟有敌国武者闹事,甚至闹到众人眼皮底下! “你们什么意思!”一名壮汉蓦然拍桌而起,怒声道:“如今我梁国群雄齐聚定江王府,何时轮到你们这些燕国人说话!” 围墙上一名黑裙女子轻笑两声:“各位之所以汇聚东城,不就是想争一争太武圣兵、在梁国群雄面前一展威风。可瞧你们畏首畏尾的,怕是折腾到明天都没戏。” “不如,就由我们燕国人来帮忙。”一名满脸刀疤的燕国男人笑了笑:“既然你们不想互伤和气,那就与我们打一场。谁能胜得过我们,谁就有资格当太武圣兵的掌兵使者。” “可笑!” 霎时间,院内倏然跃出两名老者,洞灵气劲骤然爆发。 但燕国一行却熟视无睹,院内不少人都暗觉有诈。 果不其然,两名老者正要出手镇压,墙外人群内竟窜出两名黑衣人,翻手便是一掌。 ——嘭嘭! 两名老者顿时被强行逼退落地。 “宗师高手?!”众人皆惊。 “诸位动手之前,不妨先想一想。” 突然现身的黑衣宗师负手而立,淡然道:“我燕国人为何堂而皇之的现身,而非私下行事。只因此行前来,本就是为了与诸位梁国武者切磋。你们若想群起攻之,不过是让天下人耻笑罢了。” 此话一出,不少蠢蠢欲动的江湖人士都停下脚步,脸色难看。 “——既然尔等有如此兴致,我们自当奉陪。” 定江王从厅堂内走出,负手漠然道:“你们若是输了,得在牢中再住一段时日。” “这是自然。”燕国青年拔出黑铁巨剑,大咧咧一笑:“可若是梁国的各位输了,我也不要伱们的太武皓石,只要在你们江湖谱里记上一笔,就说梁国江湖好汉今日皆败于我燕国武人之手,实在可叹!” 在场的江湖人士眼神更冷。 他们可以不在乎太武皓石、可这些燕国人大放厥词,足令他们心生怒火。 一燕国女人蓦然甩袖一挥,密密麻麻的钉子霎时洒落。 台上两名武者急忙避开,定睛一瞧,发现这些钉子竟围扎成数丈有余的大圈。 “就在此圈内比,退者输。”燕国女子娇笑一声:“我们此战皆为年轻人,各位梁国好汉可莫要以大欺小。” ... 宾房书屋内。 杨是非若有所思。 这些燕国人被某位皇子放出,还能毫无阻拦地来到王府,或许就有定江王本人的意思。 既然各门派拉不下脸动手,那就为他们寻一个共同敌人,方能在启程前将一众江湖人拧成一股绳。 “定江王这是顺势而为。”洛仙儿轻抿一口温茶:“这些燕国人虽与四皇子暗中合作,但看这情形,也不过是随口敷衍。” 杨是非摩挲起下巴:“这比武...是真是假?” 洛仙儿略作思索:“燕国的确民风好武,或许真假亦有。” 交谈之际,宴会内已有年轻少侠提剑站出,只与燕国武者交手十招,便被一脚踢出了擂台圈。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燕国女子赢下首战,却并未出声嘲讽,反而郑重抱拳一礼,态度极为端正。 这让不少刚想含怒发作的江湖人都将骂声咽了回去,一脸憋屈。 被踢飞的少侠也是尴尬,只能红着脸拱拱手,灰溜溜躲入人群。 “这招以退为进,更为攻心。” 檀香微微颔首,杨是非倒看出一点端倪。 不仅是这燕国女子,站在擂台后方的十几名燕国人各個都全神贯注,再无刚才的嬉皮笑脸。 或许,这些人当真对比武一事相当看重。 “——我来!” 又有一名壮汉飞跃而出,拔刀暴起。 燕国女子淡淡一笑,欺身迎上,激战再开。 壮汉招式皆是大开大合,刀拳挥得虎虎生风。而女子却灵巧至极,闪转腾挪间将对方攻势尽数避开,袖中纤指不时轻点刺出,却无法在壮汉身上留丝毫伤痕。 眼见燕国女子被步步逼退,不少江湖人士都开始欢呼出声。 连二楼的梁心都尖叫不已,兴奋至极。 可没多久,壮汉却突然双腿一麻,扑通跪倒在地,挣扎着怎么都站不起来。 一时间场内惊呼连连,但更多武者眉头紧皱,看出了其中端倪。 “好精妙的点穴之术。” “这位大哥,可算认输?”女子从袖中拔出一柄小刀。 壮汉见状脸色一白:“我...” “算了,就当你认输了。”燕国女子摇头轻叹,半蹲下来,在其肩头轻捏两下解开定身:“起来吧,你刚才那几番拳脚也很厉害。” 说罢,便后退几步,正色拱手道:“兄台,承让了。” 壮汉重新站起身,脸色变幻。最后无奈一叹,拱手退去。 这一幕,令场内不少武者都陷入沉默,但同样也激起了不少人的好胜之心。 “这些燕国武者倒是光明磊落。”“咱们不能落后,哪位英雄速速出阵!” “让我试试!” “......” 杨是非看得啧啧称奇。 原本一出打上门的燕梁尊严之战,如今倒是成了友好交流的运动会。 不过,他瞥见不远处呐喊加油的梁心,很快皱眉。 现在气氛倒还不错,梁国众人尚能奋勇迎上。可一直输下去的话... “吃吧。”檀香递来一块糕点。 杨是非回神笑了笑:“你不吃?” “我饱了。”檀香微抿粉唇:“你不要就给小姐——” 话音未落,杨是非便张口咬下一块,还险些碰到了少女指尖。 檀香耳根微烫,连忙起身:“我去喊人再添点茶水。” 杨是非转头见她离开,又迎上洛仙儿泛着笑意的美眸。 “咳,洛小姐要不要也吃几块?” “再喂下去,我都要被公子喂胖几斤了。” 洛仙儿神色柔和,拿起方巾为他擦了擦嘴角油渍。 ... 梁心正咬牙切齿地握着拳,恼这些燕国人怎各个如此厉害。 瞧见又一位名门少侠被一拳打落,他气得菜都吃不下,筷子都给撅折了。 视线一转又正好瞧见隔壁宾房,那位天仙般的美人儿正为杨是非打理着衣袍,双方似在眉目传情,可谓亲密至极。 梁心按着胸口,气得心肝都疼。 你这人,怎么还有闲心谈情说爱啊! 第四十九章 江湖与酒 梁心最后实在气不过,咬咬牙,气呼呼出门赶往对角的宾房。 “杨兄!你现在...在...” 刚推门而入,便迎上洛仙儿的深幽目光,身子下意识抖了抖。 梁心沉默片刻,当即乖乖低头:“这、这位姑娘,多有叨扰。” “无妨。”洛仙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若想与杨公子一同观战,自行入座便可。” “好、好的。” 梁心脸色微红,喏喏应声,小心翼翼地来到桌对面坐下,稍显尴尬。 正如洛仙儿所猜,她有点气不过擂台上的连番惨败,正想找人好好倾诉。 自己的护卫暂不在身边,四下无人,他第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杨是非。 她抬头偷瞄一眼,有些气恼般呲了呲牙。 “梁兄为何生气?” 杨是非笑了笑:“因为下面的擂台论武?” 梁心嘟哝道:“我们的人都连输好几场了,杨兄都不生气吗?” “现在生气太早,后面还有得输。” “啊?”梁心顿时傻眼。 杨是非没多解释,再度看回擂台,心有思索。 毕竟穿越到此世不久,对梁国本身了解都不多。燕梁之争,又谈何感同身受。 梁国哪怕崩于眼前,他也不会多有感触。如今更为在意的,还是‘江湖’本身。 这些年轻气盛的江湖武人一个个跳出,只想争一口气。 而那些知名宗门的天骄俊杰却都在蛰伏观察,想借机摸清燕国武者的底细,好再出手御敌。 杨是非暗中笑了笑。他对江湖没多少不切实际的幻想,只略感唏嘘。 如此江湖,其实与官商之道也区别不大,皆是人与人斗。 ... 半個时辰后,战况已至焦灼,但场内气氛却愈发沉重。 最初时,梁国这一方还能兴奋以对,不少年轻武者都想多领教燕国人的高招,声势不落分毫。 可随着一场场失败,众人脸色都有点挂不住了。 燕国这几名年轻武者,实在厉害。 纵然期间有过几次轮换,可梁国这边却败了几十人,这才堪堪赢下几场战斗。 如果这些燕国人极尽嘲讽之能,三句不离嘲笑,在场众武者还能怒而发声,甚至直接翻脸群起攻之。 可自从开战,燕国人简直一个个都成了谦卑君子,不仅多有留手、甚至还很讲武德,一口一个承让、一口一句‘你很强’,说得众武者都羞燥难当,恨不得一头钻地底下去。 “算是一招阳谋。” 杨是非冷静道:“于武于理,在场的各门各派都败得干脆。” “明、明明还是赢了几人的。” 梁心都看麻了。 她哭丧着脸,小声嘀咕道:“只是输了些二流门派的武者,算不得数。后面还有...其他高手呢。” “但双方气势已截然不同。” 洛仙儿轻声道:“燕国那边还有两名年轻高手未曾下场,仍有余力。但我们这边能出面的已是寥寥无几,一旦尽数落败,梁国的江湖武者怕是都得颜面扫地。” 梁心也看得清楚,只能沉默以对。 “双方应该都在暗中较劲。” 杨是非屏息凝神,仔细打量起场内几处。 守涧宗、苍阳宗、青山派... 那些闻名梁国的宗门天骄,如今正脸色凝重地盯着擂台激战,面对不知底细的强敌,显然都想多探清几招。 而燕国之人也在全神贯注的仔细观战,手中不时暗动几下,看着像在推演招式路数。 “真正的天骄才俊,还未出手,都怕乱了局面。” 杨是非若有所思:“那些江湖人的输赢,倒是无妨。可这些代表梁国正道的天之骄子也落了败,会有不少麻烦。” ... 王府三楼处。 一位道袍老者正站在窗边,默默注视战况,苍老面庞上满是凝重。 他沉吟良久,蓦然道:“王爷,走了一步险棋。” 定江王独坐桌前,品了口酒水:“一旦踏出梁国地界,便会受诸国关注乃至针对。在千刃兵潭甚至还会爆发更为激烈的血战,若连眼下几名燕国武者都敌不过,太武皓石不争也罢。” “但,如今连守涧宗的弟子都已经败了。” “......” 定江王动作一顿,默然起身来到窗边,见场中有一人恰好被一刀震退。 一时间,院内众人不禁吸气惊呼。 那位守涧宗弟子也一脸羞愧地退回至宗门队伍内。 “——燕国这几个年轻小辈,确实不简单。” 恰至此时,一道略显妩媚的女声蓦然响起。 身披华美白袍的仇不欢款款走来,淡然道:“他们都是出身燕国‘铁崇山’的门徒,虽不是九宗之一,但也是燕国首屈一指。门下子弟各个武艺高深、自小历经厮杀,不容小觑。” “圣使...你觉得,我们梁国这些武者,有谁人能与他们匹敌?” “何必要我来说。”仇不欢瞥向道袍老者:“身为九宗长老,你带来的弟子还不出手?” “这场擂台比武,终究是为了争取圣兵资格。我们不会轻易插手。” “倘若外面的武者尽数落败,你们云上宗又要如何?” “...梁国人才辈出,自会有能人出手。” 道袍老者话虽如此,但也不由微微一叹。哪怕梁国江湖中确实有天赋异禀的人才,但显然也不在此地。 定江王眉头紧锁,显然内心也不平静。 这场擂台战虽是他点头首肯,可演变至这幅田地,的确有点出乎意料。 燕国这些年轻人,比预想中强出不少。尤其是手持黑铁巨剑的青年,之前竟多有伪装。 洞灵巅峰配上高深武技,如此天才当世之中也实属罕有,无怪乎能有信心踏上异国争锋。 交谈间,又一名年轻武者跳入擂台,展开激斗。 “...赢不了。” 只看两眼,道袍老者便摇摇头。“燕国有备而来,此战的确是我们输了一筹。” 定江王无奈叹息:“黄长老,可否让伱几位高徒出手,至少不要让我梁国颜面受损太大。” “他们在另一侧观战,想必也压抑许久。若无人迎战,他们自会出面。” 听闻此言,定江王反而有些头疼。 毕竟此战本是选几位掌兵使者,可九宗门徒站到了最后,这场宴会怕是白开了。 “——王爷何必忧虑。” 听闻仇不欢突然出声,两人都纷纷回首:“圣使何意?” “料想梁国之中,确实藏着不少英雄好汉。” 仇不欢微微眯起美眸:“我倒是很期待,‘那人’究竟何时现身。” 定江王和九宗长老都暗感惊疑,是哪位天骄能让兵潭圣使如此惦记? ... 又过半晌,擂台下群雄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各派门徒满脸屈辱,却是不敢一言。天骄豪杰咬牙隐忍,迟迟不动。 唯有台上的燕国武者目视四方,似在等候下一位挑战者出面。 十战十胜,仿佛已彻底搓灭梁国武人的勇气。 “——我忍不了。” 梁心豁然起身,脸色阴沉:“我下去打。” 杨是非眉头微皱:“你赢不了此人。而且还有其他强者没出手。” 梁心咬紧贝齿,双手攥得颤抖:“谁管那些人出不出手,我只是...心有不甘!” 说罢,她当即跑出了屋,只听一连串脚步声,其身影便出现在院内。运起轻功跃过人潮,落到了擂台前。 眼见梁心颤巍巍地踏入擂台,杨是非神情微怔,暗暗估算出手时机。 “公子。” 洛仙儿悄然握住了他的右手。 杨是非侧首对上少女目光,听其轻吟道:“你对江湖有点向往,对吗?” “为何突然提起...” “公子来时路上,我便看得出来,眼中颇有期待。” 被一语道破心思,杨是非并未尴尬,只是无奈耸肩:“可惜,略感遗憾。” 洛仙儿轻声道:“你最初为何习武?” “为了自保,与你们。” “可试着再为你自己。”洛仙儿嗓音空灵,言语却直入心田:“一往无前、纵情欢歌,仗剑逍遥于江湖,如此梦想何人不羡。” 她转身站到杨是非面前,伸手为其打理好衣襟。 “公子,这些话听着肉麻。但人生在世,何必在乎‘旁人的江湖’。” 杨是非默然片刻,心头稍宽。 也是,自己何必在意这些江湖纷扰,与自己又有何干。若向往江湖,自己心中便有。 “......” 檀香从后方默默走来,面容清冷,手里捧着一柄王府佩刀。 洛仙儿将刀轻轻拔出几寸,刀刃银芒闪烁。 “九宗弟子将要出手,若为打响落月阁名声,此刻反而更佳。” 少女平静望来,眸中泛起诸多期许:“大好时机在前,可要一试?” 杨是非心中微暖,目光再扫过院内低头不语的江湖众人。 大小姐体贴备至,亦看得清人心局势。场面压抑至今,群雄早已沮丧至低谷,之后出手,反而易招致非议,甚至还会被所谓的九宗弟子占去先机。 只是...被众人簇拥着现身力挽狂澜,倒是二十多年来头一遭。 有一种大家都等着自个装逼的微妙感。 洛仙儿看出他心情古怪,莞尔道:“我也想瞧瞧公子的潇洒登场。” 杨是非心头大定,抬手搭上刀柄,微微一笑: “去去就回。” 话落,猛然拔刀出鞘,踏窗飞跃,如夜空飞星般冲入擂台。 江湖勾心斗角,英雄不出,他来当便是。 第五十章 一拳定音 “——还有哪位好汉要出面一战?” 秦融抱拳朗声一喝,目光环顾四周。 在场江湖众人皆满脸为难憋屈,甚至有些颓丧自弃,无人能开口喊声‘我来’。 而落败的各派子弟,更是羞愧难当,连视线都不敢轻易对上。 有两位青年欲要出手,却都被身后的宗门长老连忙按住。 “师尊,难道还不出手!?” “莫急,让其他人来。这些燕国人里最强是那名手持巨剑的青年,莫要将体力浪费在此刻。” 几声交谈淹没在人群的窃窃私语之中。 擂台上的秦融暗中轻蔑一笑。 这些人就是瞻前顾后太多,方才一败再败。 他转头又看向燕国队伍这方,与大师兄石天意对视一眼。 “我、我来...” 颤抖低语声响起,吸引回秦融的目光。 但看清梁心的清秀面容,他只是笑了笑:“公子勇气可嘉,我会多多留手,不必担心受伤。” 纵有梁心站出,台下江湖众人都已默默叹息,心知必败无疑。 “——看来,已经无人了。” 石天意背靠巨剑而坐,无奈摇头,没兴趣再看擂台。 他很清楚台下这些武者只是梁国江湖一角,并非所有天骄都在此处。可双方差距,未免太大。 其中纵有不少天才,但若与自己一战,还稍欠火候。 真正令他感兴趣的,还是那些人—— 石天意眯起双眼,不动声色地看向二楼方向。 “云上宗,天下九宗之一。江湖众人受此屈辱,你们这些真正的俊才还不出手?” 他暗暗握紧剑柄,心头已是燃起战意,跃跃欲试。 此行启程之前,他就曾听闻云上宗威名,乃是屹立梁国上百年不止的悠久大派。其中门人子弟更是厉害,各个都是不出世的绝顶之才,足以在诸国争锋。 他对于燕梁两国的明争暗斗没有兴趣,更对梁国内部的皇室内斗毫不在意。 他只想知道,以自己铁崇山的传承武功,能否撼动这云上宗数百年来的无敌之姿! “——云上宗的各位!” 不在意擂台上的对峙,石天意猛地站起身,嘹亮一喝:“不知是否有机会挑战九宗——” 锵——! 一柄精铁长刀飞旋着插入擂台,溅开些许碎石。 梁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跳开两步。 秦融猛地望来,面露惊异,台下众人更是心头一震,原本不忍直视的目光也被错愕取代。 旋即,一道身影跃入擂台,脚步声令四周气氛一静。 “梁兄,换我来。” “.....” 江湖人士纷纷瞪大双眼。 燕国一行更是眉头微皱,这本是大师兄挑战云上宗的大好气氛,却被此人搅黄。 但在看清来者后,他们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好生俊秀的男子。”“这又是梁国哪家宗门的好汉?” 燕国众人暗自猜测,四周的江湖人士更是一脸疑惑,不禁低声交流,想问清来人是谁。 守涧宗弟子们探头一瞧,面露惊愕:“杨公子?” “你、你怎么来了?!” 梁心惊疑不定:“你不是说还有其他高手...” “是啊,高手就是我。”杨是非朝她轻笑一声:“是不是有点意外?” 梁心张了张嘴,眼中泛起几分异色。 “咳,还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杨是非很快露出尴尬笑容:“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下跳出来装逼。这种人前显圣的段子,看看别人还行,换自己来...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蚂蚁在爬。” 梁心歪了歪头。 虽然听不太懂,但意思大概是...不太习惯大出风头? 她一时觉得有些想笑,心头却又踏实许多。 “——此地是两国武者交锋的擂台,并非闲谈之地。” 秦融这时稳住心神,沉声开口道:“你们二人,谁要与我交手?” 梁心愣了愣,连忙转身跑下擂台,回头与杨是非喊了声‘让他们看看你的厉害!’。 “诸位燕国少侠,是在下想请教一二。” 杨是非收拾好心情,拱手道:“希望没坏了诸位兴致。” 与此同时,他静心凝神,默默感受着寒气充盈全身,状态极佳。 秦融眉头微皱:“兄台是使刀的?” “暂时用不上。” 杨是非拍了拍刀柄,微微一笑:“以拳脚就好。” 在场众人心神一颤,更觉愕然。 不远处的颜长老面色凝重,暗自猜测着洛公主心思。 “来了啊。” 三楼处,仇不欢攥紧还残留一丝暖意的手心,桃花眼中流转好奇之色。 云上宗长老与定江王神情各异。此人就是兵潭圣使无比在意的少侠? “——燕国的诸位?” 杨是非又笑着提醒了一声:“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经此提醒,秦融方才回神,脸色却难看几分:“公子真不用刀?” “只是上台试试,不必用。” 杨是非抱拳道:“不知兄台可还有力气?” “只战十人而已,无妨。” 秦融神色沉稳,微微颔首:“我的名号,想必兄台刚才已多有耳闻。” “燕国铁崇山,断风秦融,记得清楚。” 杨是非抬起双拳,温和一笑:“在下是落月阁首徒,请赐教。” 秦融暗自思索,不敢有丝毫大意轻心。 “动手吧。” “好。” 两人霎时踏出脚步。 杨是非身形骤错,掌抵对方挥来的重拳,一记手刀已瞬息横扫而出。 “......” 瞬息交锋,擂台内两人动作齐顿,台下更是一静。 秦融瞪大双眼,怔怔看着悬停在脖颈间的手掌,额头泛起一阵冷汗,这才感受到一阵凌冽刺骨的寒意。 这是...什么速度? 杨是非松开对方拳头,淡然一笑:“我这一击有些出其不意,不知算不算胜?” 秦融后退两步,眼神骤凝:“再来!” 他再度欺身而至,双掌如流影洒出。 杨是非脸色淡然,仿佛早有预料般仰身一避,提膝再挡下一掌,猛然旋身一腿悍然扫出。 “!” 一连串反击行云流水、更是快若闪电。 秦融瞳孔紧缩,浑身僵硬,看着停留在耳畔边的鞋尖,不禁咽了口唾沫,他根本反应不及。 杨是非收回右腿,淡淡一笑:“秦兄,可还要再来?” 秦融脸色复杂,沉默片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杨兄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见他干脆认输,杨是非也是微笑着抱拳:“承让。” 直至秦融离开擂台,四周安静无声的众人才纷纷惊呼出声。 “好!干得好啊!” “杨兄无敌!”梁心的欢呼尤为大声:“杨兄打趴他们!” 杨是非回头干笑两声,倒是先让我装一装高手寂寞的气场啊。 迎上目光,梁心更是笑得满脸通红,合手尖叫:“杨兄,太帅啦!” 杨是非:“......” 丫头伱等等,旁边几人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我来。” 话音一落,石天意便扛着黑铁巨剑跳进擂台,眼中满是火热战意:“没想到江湖中还有你这等强手,我来领教你的高招!” 杨是非转回视线,泰然自若地扎开马步。 “还不用刀?” “没必要。” “...好!” 石天意低沉一笑,率先踏出豪迈步伐,猛然轮动巨剑横扫一挥。 凌厉剑风在院内卷起一阵刺人细风,几乎扫过大半擂台。众人心头一凛,擂台比武,巨剑实在威不可挡。这位杨兄弟该如何—— 念头刚起,却见杨是非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腾空而起,一脚恰好踏至扫过的剑身,借力一蹬,旋身鞭腿骤然横踢。 石天意眼神微凛,剑势一转,霎时收剑竖挡身前。 可即将踢在剑刃上的鞭腿,却是路数再变,强行踏落在地。 杨是非正以腰背聚力蛮拧,生生强变攻势方向,以踏地右腿为支点,转身一记迅猛直踹! 嘭! 石天意脸色一变,堪堪用巨剑挡下这一踢,倒退数步有余。 他正要持剑反击,杨是非的身影却更快一步迎面袭来,拧腰抡臂便是一拳! “想贴身短打,阻我用剑?!” 石天意心头微狠,欲施展磨砺许久的拳掌功夫,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在他用巨剑挡拳瞬间,从剑身上骤然传来恐怖力道,顿时令其双目爆凸。 卧槽,这什么鬼力道——! 心神巨震之际,石天意都来不及反应,已然连人带剑都被一拳打得凌空腾起。 后方燕国数人瞳孔骤缩,只见黑影一闪,他们的大师兄霎时倒飞出十来丈,穿过重重人群,嘭得一声砸进王府高墙之中,洒落大片烟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