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行仓库 严峻已经划着橡皮艇在漆黑冰冷的下水管道中走了足足有半个小时。 然而眼前的下水道却仍旧还在向前延伸,根本看不见出口处的亮光。 又划了数百米,严峻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从地图上看,从入口到出口不过一千多米,按理说早就应该到了,怎么可能这么久还没到? 巴赫穆特就那么丁点大,哪来这么长的下水道? 无比困惑之下,严峻将头盔携带的微光夜视仪扳下来。 结果一看之下,严峻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这怎么可能? 但只见,呈现在微光夜视仪的视野中的,竟然是一条根本就看不到尽头的幽深甬道,不知通往何处,地狱? 愣了片刻之后,严峻又回过头往身后看。 好家伙,身后竟然也是不见尽头的甬道。 我这是,不小心掉入到了时空长河之中? 又或者已经在毫无知觉中被敌人给干掉,这是黄泉路? 就在严峻怔忡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隐约的争论声。 “行了,你们这些杂牌赶紧滚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中央军吧。” “瞧不起谁呢?别以为就你们中央军能打鬼子,我们湖北保安团也不是吃素的。” “我们浙江保安团别的没有,但是身上的硬骨头还是有几根的,你们中央军是精锐是宝贝疙瘩,你们先撤。” 听到这,严峻便又是一愣。 中央军?保安团?打鬼子? 什么鬼?听起来倒像是在拍抗战剧? 不过哪个剧组会蠢到跑乌东战场拍摄电视剧? 咦等等,抗战?该不会是穿越到民国的抗日战场了吧? 严峻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老天爷,不会真穿越了吧? 转念间,呈现在微光夜视仪中的画面也发生了极其诡异的变化,之前那深不见底的幽深甬道突然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道带锈的铁栅栏。 下一秒,橡皮艇前端就触及铁栅栏,然后直接就穿过去。 严峻确信没有看花眼,橡皮艇真的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铁栅栏。 那道铁栅栏仿佛只是一道3D投影,严峻连人带艇都穿行过去。 堪堪穿过铁栅栏,眼前豁然开朗,竟然是一個条石砌成的码头,头顶还有一座横亘的石桥,可用于吊装货物。 石桥的顶上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好家伙,竟然是一个隐藏在室内的小型装卸码头。 “码头上有动静!”伴随着一个浓重的绍兴口音,几道雪亮的手电光刷的照射在严峻身上,随即响起一个惊异的断喝声,“谁?把手举起来!” 接着就是拉动枪栓的咔嚓声,数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严峻。 “欸欸,别开枪,自己人。”严峻一眼就看清其中有几个国军,还真是中央军,因为他们头上的墨绿色德制钢盔还有身上的军绿色卡其布军装很容易辨认,还有他们端着的也是中正式步骑枪,严峻认得这款步枪。 …… “你是中国人?”杨得余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从水道冒出的家伙。 身上穿着从未见过的古怪服装,头上戴着从未见过的古怪头盔,便是他屁股底下的那条小船也是从未见过,说的却是国语。 “如假包换的中国人。”那人道。 “恩说是中国人就是?葛就说恩是日本鬼子。” 旁边一个保安团丁操着一口浓重的绍兴口音,一枪托就照着那人的脖颈砸过去,这一枪托要是砸个正着,非被砸断脖子不可。 然而下一秒,保安团丁却砸了个空。 因为那人已经鬼魅般来到团丁身侧。 一把匕首更是已经抵住团丁的颈侧。 速度快到众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 “恩骚莽古?还港葛是日本鬼子伐啦?” “呃,恩啊是绍兴侬?”保安团丁不惊反喜。 能说一口流利的绍兴方言,那就绝不可能是鬼子。 不光是那个绍兴籍的团丁,其他国军也松弛下来。 杨得余却仍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 水道的铁栅栏早已经锁死,这人的小船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却不答反问道:“伱们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是在哪里?” 还没等杨得余回答,那绍兴籍团丁就已经抢着说道:“葛里是闸北四行仓库,东边和南边都是洋人的公共租界。” …… 四行仓库?严峻一下愣在原地。 居然真的穿越了?而且是穿越到了四行仓库? 这个时候,淞沪会战已近尾声,七十万国军已经退守沪西,整个SH市区只有孤军营还在四行仓库坚持抗战。 孤军营八百壮士,多少意难平? 因为他们的遭遇实在是太憋屈。 这些抗日英雄本不该承受那样的苦难。 作为一名晚辈,他必须得改变孤军营的命运。 孤军营八百壮士除了极个别叛徒之外,全都是英雄,他们不该被洋人缴械,不该被租界当局视为囚犯羁押四年,更不该沦为战俘,受尽鬼子的奴役! 总之他必须得拯救孤军营的八百壮士! 当下严峻又问对面扛着少尉衔的军官:“兄弟,今天几号?” 少尉军官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答道:“民国26年10月31号凌晨。” “什么,今天已经是10月31号了吗?”严峻赶紧掏出华为mate60pro手机。 服务信号已经没有了,但是日期和时钟都还在,只见时间显示为1937年10月31日0点27分,已经过了十二点。 严峻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穿越的地点倒是挺好的,但是时间却晚了半步。 没有记错的话,这会孤军营主力怕是已经越过北XZ路,进入到了北苏州路,而且已经被万国商团缴了械。 所以,要想阻止孤军营退入租界肯定已经迟了。 但是好在,孤军营留下了一支小部队负责断后。 只要还有这支小部队在,孤军营就仍然还有救。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杨排长,鬼子开始集结了!” 聚集在大厅的十几个保安团丁当即问:“杨排长,打不打?” 然而扛着少尉军衔的军官却摇摇头说:“不能打,上峰严令我们不准再挑衅日军,四班听我命令,立即撤出西楼……” “慢,你们不能撤退!”严峻赶紧制止。 “听我的,千万不要撤退,就留在这里打鬼子!” 说完,严峻就从橡皮艇上拖下来一口长条形箱子。 这口塑钢箱子足有上百斤,箱子里装的都是各种枪支及配件。 验过指纹锁,塑钢箱便咔嗒一声打开,露出里边的枪支弹药。 严峻随手从箱子里取出一支巴雷特M82狙击步枪,再取出一个带有红外热成像功能的二十五倍瞄准镜、一个消声器以及支架。 那个少尉还有几个国军却愣在原地。 很显然,他们都被严峻携带的装备震惊到了。 这是把什么枪?好粗,好长,但是看着真特么的霸气! 而且箱子里边还有好几支枪,还有许多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装备。 好半晌,少尉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家伙敌友未明,应该缴械。 当下少尉军官拿步枪顶住严峻后背,厉声喝道:“别动,把枪放下!” “没时间解释了,赶紧上楼!”严峻却根本没有理会那个少尉军官。 一边说,严峻一边自顾自的组装那支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组装完了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大盒钢芯弹,再然后扛起步枪就往楼梯上跑。 “站住!”少尉感觉被藐视了,怒道,“不然我可开枪了!” “国家给你们枪,是让你们打鬼子的,不是让你们背后打同胞黑枪。” 严峻笃定少尉不会开枪,于是继续埋头往楼上跑:“还有,退入租界的弟兄有危险,你们如果想要救回他们,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第2章 拯救孤军营 严峻以最快的速度上到西楼二层。 电影《八佰》中还原的四行仓库结构并不准确,大楼的西面、东面及北面既没有大门也没有窗户,全都是厚实且密封的砖墙。 只有南边对着苏州河方向有大门及成排的窗户。 不过之前的战斗中,鬼子调来了37mm口径的战防炮以及多种型号坦克,在西面的砖墙上轰出了十几个豁口。 最大的一个豁口贯穿了四五两层,都露出楼板。 严峻选择的是二层的一个小豁口,豁口距离地板差不多有一米五左右高度,是一個完美的射击位又或者观察哨。 起先有一个还没步枪高的娃娃兵守在豁口后面。 看到严峻抄着一支又粗又长的步枪径直走过来,娃娃兵下意识的让到一侧。 严峻也是毫不客气的霸占了豁口,由于是夜间,不用担心暴露方位,所以严峻直接就将巴雷特M82狙击步枪架在了豁口之上,厚度接近一米的砖混墙给巴雷特狙击步枪提供了良好的支撑,严峻可以直接以站姿射击。 当下,要想拯救孤军营就只剩一个办法。 那就是守住四行仓库,尽可能多杀鬼子。 鬼子被逼急了就会对租界当局施加压力。 然后,租界工部局就会来找他们谈条件。 这时,他们就可以跟租界工部局提条件。 除非租界工部局释放孤军营的全体将士、归还所有的武器装备并且保证让出一条通道供他们前往沪西,不然的话他们宁可血战到底。 那个时候,租界工部局大概率会虚与委蛇, 提出拿释放孤军营做筹码来换取他们撤退。 而这,也是拯救孤军营的唯一的可行方案。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多杀鬼子。 严峻以右肩抵住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塑钢枪托,再低下头凑到微光夜视瞄准镜的后面,又喀嚓一声把枪栓拉到了击发位置。 然而下一秒,严峻却赶紧盖上微光夜视仪。 因为他看见,鬼子居然打开了大功率探照灯。 大约两个分队三十多个鬼子正在路灯下面列队。 这什么情况?鬼子打算明火执仗的进攻四行仓库? 难道不应该趁夜幕掩护悄然逼近四行仓库,再分路突入? 严峻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鬼子会不会已经掌握国军的撤退计划? 如果知道国军的撤离计划,鬼子就极有可能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简单点说就是凹造型让西方的战地记者拍几组照片。 夜间拍照片,当然得开探照灯。 黑灯瞎火的咋拍鬼子的小短腿? 想到这,严峻就悄然松开扳机。 鬼子想要借这机会挽回颜面吗? 对不起,那就让你丢更大的脸。 趁这机会给上海乃至全国同胞上一道硬菜——烤鬼子! 当下严峻转身蹬蹬蹬的冲下楼,一边又大声的喝问道:“那个谁,四行仓库里边应该囤了不少面粉!面粉在哪?面粉在哪?” 那个少尉军官仍还在西楼一层大厅。 “面粉已经搬去东楼,你问这个干啥?” 严峻道:“多叫几个弟兄去东楼搬面粉,动作快点!” 同在一楼的杂牌军便有些懵,这个口气,倒像是副团座。 少尉军官明显是懂的,当即瞳孔一缩道:“搬面粉?你要干吗?” “没时间解释了,赶紧去搬面粉!快点!”严峻没有多作解释。 少尉军官稍稍犹豫了下旋即喝道:“四班,跟我走!” 杨得余其实也想在撤离之前再干一次鬼子。 尽管上峰有严令不准再挑衅鬼子。 …… 同在苏州河北岸,从四行仓库往西一百余米便是交通银行仓库。 交通银行仓库是一栋钢混结构的五层大楼,此时已经变成了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所属第10大队的指挥部。 要说的是,日本陆军上海派遣军并没有参与对四行仓库的进攻。 此前四天,进攻四行仓库的一直都是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的第10大队,指挥官名叫土师喜太郎,是个身材健壮的矮子。 此刻,土师喜太郎就站在三楼指挥部的窗前看着苏州河的南岸。 “森田君,在苏州河南岸有几千双甚至上万双眼睛正盯着我们。” “路透社、塔斯社、法新社甚至弥联社的记者也都在盯着我们。” “甚至就连上海派谴军的陆军马鹿也在等着看我们海军的笑话。” “此前四天的战斗已经让帝国海面颜面尽失,所以今晚我们必须挽回尊严。” “山田小队【不满编】不光要在第一时间进占四行仓库,而且必须要以一种充满强大自信的雄姿进占四行仓库,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大日本帝国海军的风采。” 说到最后,土师喜太郎还用力的挥了下拳头,脸上的横肉也在微微的颤动。 “可是,让山田小队在探照灯下发起进攻实在太冒险了。”土师喜太郎身后的日军少佐一脸的忧色,“不出意外,对面肯定有负责断后的支那小部队……” “这个你不用担心,山田小队绝对不会有危险。”土师喜太郎道,“根据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租界工部局已经向支那政府发出了外交照会,不准再挑衅皇军,支那人向来畏西洋人如虎,他们不敢再开枪。” 日军少佐闻言默然。 这话没有办法反驳。 …… 四行仓库西楼的一层和二层中间是打通的,四周有走廊,是个回字形结构,在这个回字形结构的中间有部电梯,甚至还有行车葫芦吊。 杨得余带着四班的十几个杂牌军正从东楼往西楼搬面粉。 严峻则带着那个娃娃兵负责将面粉包割开,然后从二层回廊撒向一层大厅。 此时,打通的大厅中已经完全被面粉充满,吸口气都能够吸入大量的面粉,好在四行仓库囤积的物资中有口罩,不然真要被面粉呛死。 “喂,差不多了吧?”杨得余放下一包面粉后问道。 “嗯,应该够了。”严峻点点头说,“你们赶紧回东楼隐蔽。” 四行仓库西楼大厅面积约两千平方,高度大约十米,总容积大约为两万方,密闭环境中面粉爆炸的浓度阀值大约是二十克每方,理论上只需要四百公斤也即十六包面粉就足够达到爆炸阀值,刚才已经撒了足足三十多包! 虽然飘浮在空中的面粉只有一部分,但是应该也够了。 “四班全体,立即随我撤退到东楼!”杨得余迅即下令。 杨得余亲眼见过面粉爆炸的杀伤力,那场面真的很可怕。 那是五年前的旧事了,他们88师协同十九路军在上海抗击日军,在反击八字桥的一家面粉厂时,一小撮鬼子走投无路之下引爆了仓库的面粉,一霎那之间,耀眼的红光就吞噬了整个厂区,整整半个连的弟兄瞬间被烤焦。 杨得余侥幸活了下来,但也全身烧伤。 四班的十几个杂牌军迅即撤入到东楼。 杨得余却又折回西楼,对着严峻说道:“你也撤吧。” 听杨得余的口气,是打算留下来点火,真是条汉子,明知道留下来必定会九死一生也还是义无反顾选择留下。 但是严峻怎可能答应?他可是活阎王。 当下严峻笑着说:“杨排长伱不用管我,干这活我在行。” 见严峻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杨得余便也没有坚持己见。 不过临离开之前,杨得余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刚才已经检查过水道,铁栅栏完好无损,而且升降电机也坏了,按说你是不可能进来的。还有,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严峻淡淡一笑说:“你猜?” 不是不想说,实在是没法说。 穿越这种事,怎么跟别人说? 杨得余瞬间脸黑,不说拉倒。 第3章 烤鬼子 “叮!” 黑暗中醒起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随即一点火焰从黑暗中亮起,点燃了一根粗硕的雪茄。 微弱的火光之中,显露出几张满是络腮胡的西洋面孔。 租界工部局在中国银行大楼的天台上设了一个观察点,还配了十几架望远镜,以便西方战地记者还有军事观察员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四行仓库。 中国银行大楼是一栋十层楼的建筑,比四行仓库还高。 所以从中国银行大楼的天台可以清楚的看见四行仓库及周围地形。 从高空往下俯瞰,中国银行大楼、四行仓库、交通银行仓库还有通商银行仓库自东往西在苏州河北一字排开,附近货栈林立,堪称是闸北的CBD。 但此时附近的货栈大多已经烧毁,只剩几栋大楼还算完整。 十几个西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员悠闲的坐在中国银行大楼的天台上,一边抽着古巴雪茄一边喝着法国红酒,顺便讨论当下时局。 国军和日军在四行仓库打生打死,不过是洋人的谈资。 “这些可怜的中国兵根本想不到,他们已经被租界工部局给出卖了。” “是的,他们刚一越过北XZ路就已经被商团缴了械,接下来还会遭到羁押。” “政治的本质永远是利益的交换,为谋求利益最大化,租界工部局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对于这些中国兵来说,被羁押其实并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们可能会以战俘身份移交给日本人。” “不不不,这不是可能,而是肯定,这些中国兵肯定会被租界工部局以战俘身份移交给日本人,鲍代真那个吝啬鬼绝对不会为了几百個中国兵跟日本人翻脸,毕竟,跟日本人做生意的利润远大于跟中国人做生意的好处。” “所以我才说,这些中国兵就不应该撤。” “如果战死在四行仓库,还能当个英雄。” “可现在他们却只能做一个窝囊的战俘。” “哦不,说的我都有些可怜这些中国兵了。” 说话间,黑暗中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上帝,日本人这是想要干吗?他们疯了吗?” 正在后方卡座上高谈阔论的十几个洋人赶紧跑回到观察位。 但只见,日军竟然在光复路西侧架起了两盏大功率探照灯。 灯光下,大约半个小队三十多个日本兵已经摆开进攻队形,猫着腰,端着上好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正沿着光复路往前推。 不片刻,日军就翻过西南角的街垒。 然而四行仓库却始终没有响起枪声。 “可笑的日本人,这是为了方便我们拍照。” “恐怕是为了展示他们的勇气,挽回颜面。” 说归说,那些西洋记者已经纷纷摁下相机的快门。 “日军肯定是得到了准确的情报,所以才会这样的嚣张。” “只可惜中国军队已经撤离了四行仓库,要不然这真是一个好机会。” “是的,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出不去,但是在东南角的纸烟店楼上架起一挺马克芯重机枪,同样可以干掉这些耀武扬威的日本兵。” “我听说国军留下了一支断后的小部队。” “狗屎,这支国军小部队就是一群软蛋。” …… 交通银行天台,日军观察哨。 土师喜太郎不无得意的说道:“森田君,现在你总不用再担心了吧?” “哈依。”少佐一顿首又说道,“看来情报部门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的确已经撤走了,就算有断后的小部队,也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这样的话山田小队确实可以毫无阻碍的进占四行仓库。” “伤亡并不重要。”土师喜太郎摆摆手,又道,“重要的是大日本帝国海军陆战队的雄姿一定要出现在报纸上,我指的是明天的所有的报纸!” 少佐再顿首说道:“当然,还有大队长您的英姿。” 说话间,出击的日军已抵近四行仓库西楼大门外。 四行仓库却仍旧一片沉寂,看上去已经空无一人。 “板载!”猫腰前行的日军从敞开的大门蜂拥而入。 不片刻,大部分的日本兵已经潮水般涌入了仓库西楼。 就只剩下几个日本兵持枪守在光复路上负责外围警戒。 又过了大约数秒,四行仓库西楼大门及一二层窗户的缝隙中突然间往外喷吐出烈焰,十几股烈焰几乎将整条苏州河都给照亮。 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巨大爆炸声。 甚至连脚下地面都在微微的颤动。 “纳尼?”土师喜太郎瞬间懵掉。 森田少佐和另外两个日军少尉也是愣在那。 这么猛烈的爆炸,进入四行仓库的山田小队还能有好? 这伤亡可就大了,之前四昼夜的战斗,土师大队也不过是伤亡了四十余人,阵亡数字更是不足十人,可今晚? 一次就阵亡三十余人? 海军这次丢脸丢大了。 会被陆军马鹿笑话死。 …… “上帝!”中国银行大楼天台的西洋人也是当场宕机。 好半晌,才有一个红发女记者低语道:“这是……来自地狱的烈焰?” 另一个男记者也说道:“我得收回刚才的评语,留守的中国军队并不是软蛋,他们还是有勇气跟日军同归于尽的。” …… 正沿着北苏州路往东行进的524团1营将士也听到了巨大的动静,纷纷回头。 甚至就连躺在担架上的杨符瑞也挣扎着坐起身,他是在横穿北XZ路时负的伤。 由于光复路与北苏州路是条直线,所以即便是隔着五六百米远,524团1营的官兵站在北苏州路上仍可以清楚看到四行仓库。 看着从四行仓库西楼大门以及一二层窗户中喷出的一股股烈焰,所有官兵脸上无不流露出震撼之色,四行仓库发生大爆炸了? 紧接着,震撼之色又变成了兴奋。 这是断后的1排干的?干得漂亮! 这一下,怕是得干掉为数不少的鬼子。 然而南京来的特派员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堪。 “胡闹!简直是胡闹!我不是说了不准再挑衅日军?” 谢晋元忍不住反驳道:“主任,刚才我们横穿北XZ路撤退时,日军也从开封路口朝着我们开枪了,日军可以朝我们开枪,我们就不能还击吗?” “中民,这都是政治,政治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们1营需要租界当局放行,才有可能到沪西归建。” “可现在日本方面正向租界当局施加压力,要求将你们羁押。” “杨得余这么干痛快是痛快了,却一定会激怒日本人,日本人恼羞成怒之下必定会加紧向租界施压,租界当局扛不住压力没准真会羁押你们1营。” “这兵当得可真窝囊。”谢晋元一拳重重锤在路灯竿上。 杨符瑞、上官志标还有雷雄等官兵脸上也露出悲愤之色。 他们国军在中国的土地上,居然还要看洋人的脸色行事。 说话间,四行仓库外却骤然响起清脆的枪声,是中正式。 火光中,隐约看见一队国军从四行仓库的东楼以及东南角的纸烟店的楼上滑下来,对着留在光复路上的几个鬼子开枪。 隐藏在纸烟店二楼的一挺重机枪也猛烈开火。 留在光复路警戒的几个鬼子原本就已经被搞得进退失据,还没等他们回过神,又遭到了国军的集火,眨眼间死伤殆尽。 看到这,特派员的脸色彻底垮下来。 鬼子今晚吃了这么大的亏,又岂能善罢干休? 当下特派员黑着脸低吼道:“中民,派人通知杨得余,1排已经完成掩护任务,接到通知之后立即放弃四行仓库退入北苏州路!” 不能再挑衅日军了,不然会很麻烦。 第4章 再烤一次 快速击毙留在光复路上警戒的那几个鬼子之后,杨得余带着1班的十几个老兵迅速从大门进入西楼的一层大厅。 但只见整个大厅已经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四仰八叉的鬼子尸体。 所有的鬼子尸体都已经被烧焦。 空气中也仍旧残留着灼人的热浪。 可以想象刚才大厅的温度有多高。 “散开,不论死活先补上两枪再说。” 杨得余一挥手,十几個老兵忽喇喇散开。 反正他们现在有的是子弹,用不着节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斜前方传来:“不用麻烦了。” 众人急抬头看,便看到那个人正悠闲的靠在石桥护栏上。 杨得余和几十个老兵便不由得瞳孔一缩,刚才那么猛烈的大爆炸,这人身上竟没有丝毫烟火的熏痕?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 严峻端着一支三八大盖缓步下桥。 “进入仓库的鬼子都已经补过枪了。” “赶紧准备迎接第二拨鬼子的进攻。” “抓紧点时间,再去搬几十袋面粉过来。” 稍稍停顿了下,严峻又笑着说道:“争取再烤一次。” “啥?还用面粉烤鬼子?”杨得余和身后的十几个中央军老兵面面相觑。 “鬼子不是白痴,已经吃过一次亏,还能再吃一次?想得也太简单了吧?而且大厅内还有残留的明火,面粉遇明火直接就炸了!” 严峻却道:“面粉浓度没到爆炸阀值是不会爆炸的,等面粉的浓度够了,大厅内的火星差不多也灭了,至于鬼子,相信我,他们上当过一次,就会有二次。” 对于日本人,本尼迪克特在《菊与刀》中有过极其深刻的剖析。 一言以蔽之,日本人因为深受羞耻文化影响,对于他人的看法以及评价极为在意,受到他人看法以及评价的反噬,通常会变得极端固执。 固执可以说是铭刻在日本人基因深处的底色。 固执有时候是优点,更多时候却是致命缺点。 …… 土师喜太郎此时就陷入到了歇斯底里的固执。 山田小队的集体阵亡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表的羞耻,尤其森田少佐和两个参谋的目光更让他感到犹如芒刺在背。 所以土师喜太郎变得比之前更加固执。 “山田小队的集体玉碎固然令人痛惜,但跟帝国海军的尊严相比,区区三十多名陆战队员的生命根本不值一提,所以,我们非但不能因此退缩,反而要以更大的决心、一种更加强大的气势继续发起攻击。” 森田少佐这次却不再沉默。 “大队长,继续进攻我同意。” “但是绝不能再以小队规模进攻。” “更不能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列队行进!” “而应该一个分队一个分队逐次发起进攻。” “从刚才的交火看,情报部门的情报还是可信赖的,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主力确实已经撤了,负隅顽抗的只是一支数十人的小部队。” “最重要的是,支那军的机枪也只剩一挺。” “所以,分队规模的进攻就足可以解决问题。” 然而森田少佐的提议却遭到土师喜太郎的断然拒绝。 “森田君,我刚才已经说了,四行仓库之战不是简单的军事战,更是复杂的宣传战、政治战,所以我们不仅要夺取仓库,更要在夺取仓库的过程中向西方各国展现出大日本帝国海军的铁血风采,所以,速度要快,气势一定要足!” 土师喜太郎已经彻底杠上了,坚持在灯光下队列进攻。 因为只有这样做,才有可能将坏事变好事,挽回声誉。 只有土师大队在灯光下列队进攻的画面被西方记者拍摄下来并且刊载在报纸上,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才能挽回声誉。 与之相比,牺牲区区几十个士兵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 然而森田少佐坚决反对:“我绝不允许士兵们在灯光下列队行进,这是愚蠢的!” “森田君,请注意你的身份。”土师喜太郎的脸色瞬间就垮下来,“你记住,我才是帝国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第10大队的大队长,而你,只是个大队副而已!” 森田少佐顿时语塞,是的,他只是个大队副。 …… 聚集在中国银行大楼天台边缘的西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员很快就发现,数量更多的日军正向着光复路集结,继而开始排着队列行进。 行进的同时,甚至开始合唱同期之樱。 数十个日本兵唱着军歌齐步行进,气势十足。 “上帝,日本人搞什么?燧发枪时代的复古队列?” “看来日军的指挥官是铁了心要向我们展示他们的威风。” “日本人真可笑,为了所谓的面子完全不顾惜士兵生命。” “不过话说回来,这对日本人来说并不罕见,当年日俄战争就是这样。” “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个小队的日军也将会葬送在四行仓库,中国军队肯定会再送给他们一颗炸弹,然后嘭,死光光!” “不不,这次我却不这么认为。” “中国军队不会再有第二颗大炸弹了。” “你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炸同一个敌人两次。” “我也觉得日军指挥官这次的选择没有什么问题。” “刚才的殉爆应该就是中国军队的最后的抵抗了,不出意外的话,此时的四行仓库应该空无一人了,所以这次日军绝对不会再遭受任何攻击。” “是的,这次日本人的逞威风意图肯定要得逞了。” “你们猜猜,亚东时报明天的头版头条会怎么吹?” …… 洋人们只是当成谈资,苏州河南岸的中国人却倍感屈辱。 虽然已经是凌晨时分,可仍有不少国人聚集在南苏州路上关注这场战斗,即便是万国商团的白俄巡警反复的驱赶,也是驱赶不走。 张义夫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他是在租住公寓的阳台上。 看着几十个鬼子唱着军歌,踩着整齐的步伐沿着光复路往前走,张义夫感觉胸口像被压了块大石头,气都快喘不上来。 太嚣张,这些小鬼子实在是太嚣张了。 小鬼子不仅架起了探照灯,而且还排着整齐的队列行军。 真当我们中国军队不存在?当我们国军的枪子打不死人? 不一会,鬼子队列就行进到了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前。 紧接着,鬼子就十几人一组迅速翻过了一人多高的街垒。 只要翻过了西南角的街垒,日军的支援火力就没了威胁。 然而四行仓库南向的窗户及东南角的纸烟店却一片沉寂,一刻钟前还在纸烟店二楼猛烈开火的马克沁重机枪,这次始终不见动静。 “开枪,开枪啊,开枪打死这些畜生!” 黑暗中,响起一阵阵带着哭腔的恳求声。 张义夫也在心里默默祈祷,赶紧开枪啊! 然而苏州河北岸的四行仓库始终一片沉寂。 看起来,四行仓库的国军似乎真的撤走了。 于是乎,南岸的黑暗中便响起一片叹息声。 最后一支国军也撤走了,闸北彻底沦陷了。 鬼子也发现了这点,顷刻爆出巨大的欢呼声。 伴随着巨大的欢呼,鬼子疯狂的涌入西楼大门。 还有一股鬼子冲到东楼及纸烟店的一楼窗户前,拿步枪捅沙包,试图破窗而入。 看着鬼子从大门还有窗户潮水般涌入仓库西楼,张义夫彻底破防,当即转身回房从床头取来一支老旧火枪,再回到阳台朝着对面放了一枪。 只听枪声响处,对面的仓库西楼突然轰的一声爆炸开来。 一股股通红的烈焰从敞开的西楼大门还有窗户猛烈的喷射了出来。 “啊?”张义夫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烈焰四溢的仓库西楼,怎么回事?四行仓库的西楼居然被我这一枪打爆炸? 第5章 爽了一把 中国银行天台上的西洋记者还有军事观察员也看到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这次爆炸甚至比一刻钟前的那次还要猛烈,从西楼大门还有窗户中喷射出的烈焰也比一刻钟那次更长更加耀眼。 这次爆炸,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大楼在震动。 至于四行仓库西楼,更是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墙体晃动,仿佛随时会倒塌。 西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员们还看见,留在外面警戒的日本兵也被西楼大门和窗户中喷射出来的烈焰掀翻,正对大门的一个日本兵甚至被烧成了火人。 只有仓库东楼和烟纸店外的十几个日本兵没有被波及。 爆炸产生的烈焰乍亮即灭,整个世界很快又陷入黑暗。 然而十几個西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员却仍旧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 几秒钟后,弥联社的战地记者才发出一声长长的惊叹:“holyshit!我看见了什么?四行仓库又爆炸了?我没看花眼吧?” “上帝啊,看来我又要收回刚才的评语。” “真没有想到中国军队又送了颗大炸弹。” “中国军队今天的表现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经说过,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然而中国军队却用同样的大炸弹在四行仓库炸了日本人两次。” “我好奇的是,中国军队用的是什么炸弹?” “刚才的爆炸,那个烈度,真让人担心会把大楼炸塌。” 一众记者的目光纷纷转向其中一个高大的军事观察员,但只见这个军事观察员穿着苏维埃的陆军制服,扛着少校军衔。 “洛托夫,你是爆破专家,你能说说吗?” 对着一众记者期待的眼神,名叫洛托夫的苏维埃少校矜持的道:“你们发现没有,两次爆炸都有烈焰从四行仓库西楼的两座大门及一二层的所有窗户喷出,这就说明爆炸发生在西楼的整个大厅,热量分布均匀,这就排除了炮弹或手榴弹。” “因为多发炮弹或者集束手榴弹的爆炸做不到大范围均匀爆炸。” “另外从西楼门窗往外喷射的火焰很长,这足以说明,爆炸物在四行仓库的西楼大厅内产生了极其可怕的高温及高压。” “综上所述,就只有一种可能。” 稍稍一顿,洛托夫又接着说道:“粉尘。” “what?粉尘?”一众西洋记者面面相觑。 洛托夫微笑点头说:“更确切点说,是面粉。” “我没有记错的话,四行仓库囤了上千吨面粉。” “然而只要一两吨面粉,就能达到刚才的效果。” …… 土师喜太郎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爆炸,完全出乎了土师喜太郎的预料。 八格,不是说租界工部局已经向支那政府发过照会了吗? 不是说支那政府畏西洋人如虎吗?不是说支那政府的高层已经向四行仓库的支那守军下了严令?不是说四行仓库的支那守军不会再轻易挑衅皇军? 这算什么?这两次爆炸算什么啊?这难道不是挑衅皇军? 还有,支那军已经炸了皇军一次,居然还有胆子再炸第二次? “大队长!”一个少尉参谋急声说,“得赶紧派战车部队去支援。” 冲进四行仓库西楼的勇士多半没了,但是楼外光复路上的应该能活下来。 尤其是处在四行仓库东楼外的勇士,更是完全没有被刚才的爆炸所波及。 “已经来不及了。”还没等土师喜太郎发话,森田少佐就轻叹一声说,“光复路上有支那军铺设的反战车钢锥,就算动用清障车,战车部队也至少需要半小时才能进入战场,然而支那守军不可能给皇军这么长的救援时间……” 话音未落,前方骤然间响起枪声以及爆炸声。 急定睛看,只见一捆捆的集束手榴弹从四行仓库的东楼高层及纸烟店天台扔下,隐藏在纸烟店二楼的那挺马克沁重机枪也再次猛烈开火,还有数十支步枪从仓库的东楼以及纸烟店的天台往下猛烈开火,形成了密集的交叉火力网。 无处藏身的日本兵一个接着一个中弹倒在地。 看到这幕,土师喜太郎的脸肌开始剧烈抽搐。 …… 鬼子被气个半死,国军却是打痛快了。 1班长朱胜忠抬手一枪摞倒一个鬼子,借着拉栓退壳的短暂间隙,扭头对身边的杨得余说了句:“这仗打的,美得很。” 杨得余没空理会,他正忙着指挥。 “胡孟生你疯了,记住枪口朝下!” “枪子打到对面租界可不是闹着玩的。” “鬼子要跑,赶紧让机枪组封锁鬼子身后。” “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别他妈的节省子弹!” 伴随着杨得余沙哑的嘶吼,三个班三十多个国军从四行仓库东楼及纸烟店的天台上不要钱的猛烈开火,机枪班的马克沁重机枪也是持续扫射。 在密集的交叉火力的覆盖下,鬼子很快全都躺下了。 杨得余这才举起右手大吼道:“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等到枪声停下,杨得余又道:“老朱,你带1班下去打扫战场。” “是!”朱胜忠答应一声,当即带着1班的十几个中央军精锐老兵顺着绳索从东楼三层滑到地面,准备开始打扫战场。 落地前还不忘提醒给鬼子补枪。 杨得余则从中墙的小门进入西楼三层。 四行仓库的东楼和西楼原本并不相通,不过在88师将师部转移到这里后,为了方便往来,在每个楼层开了一道贯通中墙的小门。 杨得余端着枪进入西楼三层,只见大厅内堆满了物资。 这些物资一半是“金城”“大陆”“盐业”“中南”四家银行的借贷抵押物或者从国外购入的日用百货,另一半则是上海各界捐赠给88师的慰问品。 之前四天,上海各界又给孤军营捐赠了几十卡车慰问品。 所有这些物资全加起来,总价值已经超过了一千万银元。 杨得余随手从其中一口木板箱中取出了一包哈德门香烟。 下到二层,一眼就看到了正斜靠在豁口往外观察敌情的那个不明身份者。 杨得余想要打招呼时才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于是扬起的一只右手便僵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喂? 不过那人的反应却很快,主动说:“姓严,形势严峻的峻。” “严峻兄弟,这个给你。”杨得余将一整包香烟都递过去。 “我不抽烟。”严峻却摆摆手说道,“伱还是留着自己抽吧。” “我也不抽。”杨得余又将香烟收了回去,“这不是啥好东西。” 顿了顿,杨得余又说道:“严兄弟,这次真得好好的感谢你,让我们在撤退之前爽了一把,尤其是刚才,至少干掉五十个鬼子。” “这算个啥。”严峻笑道,“好戏才刚开始,更爽的还在后头。” 杨得余脸上表情慢慢变得冷肃,沉声问道:“严兄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严峻微笑了笑,又说道,“太远的没想过,但是当下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救出孤军营,噢,就是你们营。” 然而杨得余根本就没有听严峻说话。 自顾自的说:“严兄弟,带上你的那杆大枪跟我走吧。” “跟你走?”严峻问道,“你的意思是离开四行仓库?” “对,该撤了。”杨得余点头道,“连着炸了两次仓库,前后干掉了近百个鬼子,我已经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容易吃大亏。” 严峻笑道:“可我这人向来贪心,怎么办?” “你……”杨得余一下蹙紧眉头。 第6章 守得住 杨得余是个旧军人,向来只知道拿拳头说话。 换成是他手下的兵,早就一个巴掌扇过去了。 但是对严峻,杨得余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耐心:“严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四行仓库真不能守了,再守下去弟兄们都得交代在这。” “为什么不能守?”一个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回头看,却是1班长朱胜忠已经打扫完战场回来了。 走到近前直接将杨得余手中的哈德门香烟给夺过去。 然后一边拆封一边说:“我就觉得咱们能一直守下去。” “说的没错。”又一個中央军老兵抄着中正式步枪跟上来。 劈手将朱胜忠手中的烟夺了去,老兵笑着说:“没想到这面粉竟然比炸药还好用,关键是四行仓库囤的面粉足有好几万包,就算是一天一百包的用量,也够咱们用大半年的,把这几万包面粉用完,得炸死多少鬼子?” “想屁吃呢。”杨得余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觉得像之前那种烈度的大爆炸,四行仓库还能够扛住几次?再来一次,没准就垮塌了。” “那不会。”严峻说道,“四行仓库是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砖墙是后砌的,何况南向开了大门和窗户,并非密封体,面粉爆炸时产生的高温高压气体可以从门窗或垒在窗户内的沙包缝隙中泄出,像刚才那样的爆炸大概率只会对门窗造成损害,垒砌在窗户内的沙包也会被冲击波给掀飞,但对主体框架的冲击不大。” “啥意思?”杨得余半懂不懂,愣愣的看着严峻。 严峻说道:“意思就是刚才那样的爆炸并不会导致大楼倒塌。” “排长你听见没?大楼不会塌。”朱胜忠不明觉厉,“咱们还可以接着再炸。” “就算大楼不塌,鬼子也不可能再上当了。”杨得余摇头说,“你们还真以为鬼子都是猪啊?他们已经连着吃了两次亏,绝对不可能再吃第三次,下次进攻的时候鬼子就绝不会再一窝蜂的往里冲,他们肯定会派出尖兵先行试探。” “那怕啥,那咱们就守在大厅里挨个击毙鬼子尖兵。” 朱胜忠道:“鬼子进来一个击毙一个,进来两个就击毙一双。” “你是猪脑子吗?”杨得余没好气道,“大厅如果洒了面粉,一开枪不就炸了?如果开枪没炸,鬼子也就知道大厅里边没有撒面粉,就会从所有的门窗甚至豁口同时进攻,凭咱们一个加强排五十多人,你觉得能守住两栋楼?” 朱胜忠哑口无言,这样的话好像真守不住。 四行仓库光大门就有四扇,落地窗上百扇。 只是守住门窗就很艰难了,加上豁口就更难。 然而严峻却说道:“杨排长,我们能够守得住。” “啥?”杨得余有些错愕的看着严峻,“伱说啥?” “我说,五十多人就已经足够了。”严峻道,“四行仓库极为坚固,而且北西东三个方向全都是墙壁,鬼子只有从紧挨着苏州河的光复路进攻,这就导致其兵力没办法展开,每次进攻最多也就投入一个步兵小队的兵力,所以问题不大。” “严兄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杨得余指了指严峻跟前的豁口,接着说道,“你看见这个豁口没有?是被鬼子平射炮轰的,鬼子能够用平射炮轰出这个豁口,就能在西墙北墙上轰出更多缺口,几百个上千个,直到把大楼打成筛子。” “杨排长,我不会再给鬼子平射炮破坏西墙北墙的机会。” 说到这里,严峻从隐蔽处搬出巴雷特M82狙击步枪重新架到豁口上。 “啥意思?”杨得余似乎是听懂了,似乎又没有听懂,“你是说,你能用这杆步枪压制鬼子的平射炮,让他们根本没机会开炮?” “对,就是这意思。”严峻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连坦克都能打爆,用来压制鬼子的平射炮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一枪就给你干爆掉。 “你可真会开玩笑。”杨得余却把这当成说笑。 “行了,趁小鬼子还没上来,带着你的这杆大枪赶紧跟我走吧。” 听到这,朱胜忠还有围拢过来的十几个老兵的眼神就黯淡下来,虽然今晚打得很爽,至少干掉了近百个小鬼子,可终究还是扭转不了大局。 1营主力都已经撤了,凭他们1排根本翻不了天。 严峻也没有过多解释,眼见为实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在没有亲眼看到过巴雷特M82狙击步枪的威力之前,杨得余他们是绝不会相信的,说再多也白说,还不如不说。 但是撤退是肯定不能撤退的。 不光他自己不能撤退,杨得余他们也不能撤。 要不然单凭他一个人,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四行仓库。 当下严峻换了个说法:“杨排长你有没有想过,你们1排又或者说你们整个1营撤退到公共租界后,再下一步将会怎么走?” “这个是军事机密,我不能说。”杨得余眉头一皱说。 “机密?”严峻哂然道,“从南京来的高官是不是说,他已经跟租界工部局谈好了,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会放开通道,让你们穿过租界到沪西归建?” 杨得余脸色大变道:“你居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这几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不光我知道,鬼子也知道。”严峻道,“杨排长你觉得,鬼子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通过租界?” “鬼子?”杨得余不屑的说,“鬼子可管不到洋人。” 严峻道:“鬼子是管不到洋人,但是鬼子可以给洋人施压,杨排长你觉得洋人是更加在乎国民政府,还是更忌惮日本政府?” 杨得余愣了一下然后说:“可是洋人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吧?” “错了,洋人一贯说话不算话。”严峻哂然说道,“他们不仅不打算放你们去沪西,甚至还要缴了你们的械并把你们关起来。” 还有句话严峻没有说出来,四年之后你们还会沦为战俘。 “不可能,简直胡说八道,洋人难道不怕得罪国民政府?”杨得余道。 “很遗憾,洋人还真不怕,洋人什么时候怕过国民政府?从来都是国民政府怕洋人好吗?”严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524团1营主力这会已经被万国商团给缴了械,并且多半已经关押进了河滨大厦。”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杨得余不信。 正争论时,一个扛着少尉军衔的军官急匆匆的走了上来。 “伍文书?”杨得余有些意外的看向来人,“你怎么来了?有新的命令?” “特派员让我来问问你们,为什么违抗他的军令朝日军开枪?”营部文书伍杰走到杨得余的面前站定,沉声说,“还有,你们排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撤退?” 杨得余再不敢吭声,违抗军令这可是重罪,按军规要吃枪子。 严峻却是哂然问道:“伍文书是吧?524团1营现在到哪里了?” “你是什么人?”伍杰目光落在严峻的身上,“为什么会在四行仓库?” “一个中国人,因为爱国所以来到四行仓库参加抗战。”严峻肃然说,“伍文书,请你告诉我1营到了何处?是否已经通过老垃圾桥进入租界中区?” “这属于军事机密,不是你一个百姓该问的。”伍杰不再跟严峻废话,又转头对杨得余说,“杨排长,赶紧带着你的人跟我撤离四行仓库。” “伍文书,你是不敢回答吧?”严峻冷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1营已经被万国商团缴械并且关押在了河滨大厦,对吧?” 第7章 死战不退 “你怎么知道……”伍杰脸上流露出震惊之色。 但是很快,伍杰就反应过来,当即把话题岔开:“我说了,这不是你一个普通百姓应该过问的,你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然而524团1营被洋人缴械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听说撤退到租界的524团1营主力已经被洋人给缴了械,杨得余、朱胜忠还有1班的十几个老兵一下就炸了锅。 “还真被缴械了啊?” “娘的,这些洋鬼子弄啥咧?” “咱们88师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 “弟兄们,咱们这就冲进租界杀光这些洋鬼子!” 被缴械可不是说着玩的,这是把国军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这不光是羞辱,武器向来就是军人的第二生命,许多士兵更是爱惜武器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缴械就是要他们的命! 朱胜忠更是扛起步枪转身下楼。 “朱胜忠!你要干什么?”伍杰赶紧制止。 朱胜忠可是1营有名的暴脾气,火气上来都敢揍长官。 要不是因为这个暴脾气,以朱胜忠的出身资历及战功,早就当上连长甚至营长,绝不至于当兵这么多年还是個班长。 所以这家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真要让他冲到XZ路上开枪打死几个洋人,那还得了? “朱班长,千万别冲动。”伍杰赶紧追上来拉扯朱胜忠。 然而朱胜忠力气比伍杰大得多,伍杰没拉住还被带倒在地。 最后还是杨得余发了话:“老朱你给我站住,现在可不能乱来。” “乱来?”朱胜忠霍然回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杨得余,而且排长也不叫,直接就指名道姓的开喷,“杨得余你是不是眼瞎?我们1营都被缴械了,狗日的洋人都已经把脚踩到我们的脸上了,到底是谁乱来?谁乱来?” 杨得余脸色瞬间变铁青,想发火却发不出来。 1班的十几个中央军老兵也是义愤填膺,纷纷抄起步枪。 眼看局面就要彻底失控,伍杰急得快哭出声,真要是让朱胜忠这货带着1排冲到XZ路上枪杀洋人,闹出国际纠纷,那可怎么得了?哭。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朱班长,还有各位弟兄,现在我们的头号大敌是鬼子,公共租界的这些洋鬼子虽然该死,可现在毕竟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朱胜忠再一次顿步回头,用野狼一样的目光凶狠的瞪着严峻。 严峻毫无畏惧的瞪回去,片刻之后,朱胜忠身上的戾气终于消散。 朱胜忠这个人脾气暴躁,性子耿直,但是对于有本事的人也是真佩服。 而严峻显然已经赢得朱胜忠的认可,因为严峻两次用面粉算计了鬼子,半个钟头内干掉的鬼子比整个524团1营在此前四昼夜中打死的鬼子都要多。 端着步枪回到严峻跟前,朱胜忠一脸郁闷的问道:“那伱说该怎么办?” “怎么办?其实很好办。”严峻说道,“想办法让洋人把524团1营的弟兄放回来,归还所有武器装备,然后登报道歉并赔偿损失。” “你说啥?”伍杰用看白痴的眼神回头看着严峻,心说这家伙不会是失心疯了吧?洋人就算做错了事,什么时候登报道歉过?赔偿损失就更是痴心妄想,甚至连释放1营的弟兄并讨回武器装备也是难以办到,不可能。 “伍文书,你耳朵里塞驴毛了吗?”朱胜忠骂道,“我们要让洋人登报道歉,赔偿损失再把1营的弟兄全都放回来,哦还有,武器装备也要原封不动的归还给我们1营,否则这个事情就不算完,我非找他们算账不可。” “朱胜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人家可是洋人!”伍杰泛起深深的无力感,心说这些人始终都搞不清当下的现实,现实就是当下的中国只是一个弱国,只有任由洋人随意拿捏的份,胆敢反抗?国府的高层不会答应。 “洋人怎么了?洋人就可以高人一等吗?” 严峻冷然说道:“别忘了这是在上海,这是在中国!” “上海怎么了,在中国又能怎样?”伍杰被气笑了,“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让洋人登报道歉、赔偿损失并且把羁押在河滨大厦的弟兄都给放回来?” “你会看到的。”严峻一字一顿的道,“中国是穷,也不够强大,但是中国军人身上也还是有几根硬骨头的,谁也别想骑在中国军人头上拉屎。” 伍杰嗤笑不语,洋人骑在中国军人头上拉屎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民国15年9月,英国军舰炮轰重庆万县闹市区,造成万县六百人死,四百人伤,英国海军可曾受到惩罚?狗屁,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民国16年3月,英军炮舰“良美拉尔特号”,弥国驱逐舰“诺亚号”“波司登号”对着南京城区猛烈炮击,时间长达一小时之久,造成南京军民两千多人伤亡,毁坏南京城内的民房上千间,可是洋人道歉了吗?根本没有!反而是国府领袖向洋人道歉! 民国17年5月,北伐军刚打下济南,日军第6师团借机挑起事端,造成北伐军重大伤亡,可是结果又如何?北伐军7000余将士被国府领袖勒令向日军缴械,国府领袖甚至还给日军第6师团的师团长福田彦助写了一封措辞谦卑的道歉信,你没看错,明明是日军挑衅在先,北伐军被迫自卫,可道歉的依然还是国府领袖。 连国府领袖都办不成的事,你一个小老百姓能够办成了? 所以伍杰打死都不信,严峻有能力让洋人公开登报道歉,想屁吃呢? 严峻没有再理会伍杰,再问杨得余道:“杨排长,你还是坚持要撤吗?” “撤退个屁撤。”还没等杨得余回答,朱胜忠就已经抢着说道,“撤退到租界再让洋人缴械并且关押起来吗?老子宁可死在战场上,也绝不当洋人的俘虏。” 杨得余点点头,肃然说道:“就当下的情况而言,确实不宜再撤。” “不行,得撤!必须得撤!而且必须得尽快撤离!”伍杰闻言又急了。 朱胜忠没有多废话,直接就拉动枪栓将子弹推入到枪膛,然后拿黑洞洞的枪口顶着伍杰的脑门说道:“你他妈要是再敢说一个撤字,我他妈就打死你。” 看着朱胜忠狼一样的眼神,伍杰打了一个冷颤,心说这家伙是真敢开枪。 严峻拍了拍朱胜忠的肩膀,又对杨得余等人说:“杨排长,还有各位弟兄,请你们相信我,只要我们死战不退,洋人就一定会妥协,被羁押在河滨大厦的三百多个弟兄就一定会回来,被洋人收缴的武器装备也一定会还回来。” …… 中国银行大楼天台,洋记者和军事观察员们正在收拾装备。 只有洛托夫仍站在天台边,通过望远镜仔细观察四行仓库。 “洛托夫,你怎么还不走?”法新社驻上海战地记者索菲娅挎着相机上前,有些困惑的说,“断后的国军小部队估计很快也要撤退了,四行仓库已经没有更多的新闻,你难道不打算回华懋饭店喝上两杯?上海滩的夜生活马上要开始了,不是吗?” 洛托夫却摇摇头说:“然而直觉却告诉我,四行仓库之战并不会就此结束。” “噢是吗?”索菲娅一下来了兴致,问道,“这支国军小部队敢违抗军令?违抗军令对一支军队而言可是死罪,而且也是耻辱,对吗?” 洛托夫幽幽的说道:“违抗军令在哪个国家哪支军队都是死罪,绝无例外,但耻辱就未必,有些时候,违抗军令或许能成为……英雄。” 话音刚落,开封路口突然亮起两盏探照灯。 耀眼的强光一下将整条北XZ路照得雪亮。 第8章 好机会 “哇哦,日军难道要改到北XZ路发动进攻吗?” 伴随着索菲娅的惊呼声,北XZ路上响起了尖锐的哨子声,原本正沿着北XZ路往北巡逻的一队商团迅速转身后退,躲进了新垃圾桥北桥头的碉堡之中,国庆路口及曲阜路口的商团也赶紧缩进环形街垒里边。 片刻之后,新垃圾桥南也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沿着南苏州路巡逻的白俄巡警也开始变得认真,强行驱赶聚集在苏州河南岸观战的租界民众,很显然,白俄巡警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不不不,日军并不是要从北XZ路发起进攻。”洛托夫却摇摇头说,“他们只是想用武力封锁XZ路,阻止留守四行仓库的中国军队撤离。” “这下又有好戏可看了。”索菲娅俏脸红扑扑的。 这洋妞看着就不像好人,居然把打仗当成是看戏。 …… 与此同时,兼任公共租界工部局总董的英格兰驻上海总领事鲍代真,也被他的秘书从卧室里请了出来。 “什么事?”鲍代真的语气听着不太友好。 好不容易才把艳名在外的白俄贵妇弄上床,临入巷却被秘书叫出来。 秘书正要答话时,客厅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鲍代真不满的嘀咕两句,带着火气上前拿起电话筒打招呼:“哈罗……” 却不曾想,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鲍代真,你们英格兰人真是太不讲究了。” “说好的事都能变卦,你们的契约精神何在?” “今天你们加诸于皇军的羞辱,他日必定百倍奉还!” “喔喔喔,冈本领事请你冷静,有什么事请慢慢说,好吗?” 鲍代真已经听出来对面正大放厥词的是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心说这些日本人真是又矮又嚣张,身为亚洲人就不能谦卑一些吗?哪怕只是做做样子也行。 “鲍代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奉命来给你们下达最后通牒的。” 电话那头,冈本季正冷然说道:“现在已经是10月31日的凌晨1时,已经超过约定的最后的撤退时间一个小时,如果公共租界工部局依然无视大日本帝国警告,执意放开XZ路西侧的封锁线,任由四行仓库的支那守军撤退到公共租界,那么大日本皇军也将废弃之前所做的一切承诺,因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皆由租界工部局承担。” 鲍代真道:“冈本领事,伱是在威胁公共租界工部局吗?” “鲍代真,好自为之吧!”冈本季正说完就啪的挂断电话。 “这个狂妄的日本矮子。”鲍代真咒骂一句,又问秘书道,“怎么回事?” 秘书当即把刚刚发生在四行仓库的事情道出,鲍代真听了顿时大怒道:“中国人在搞什么?不是说了让他们不要再挑衅日军?这些废物竟敢出尔反尔?” 秘书说道:“阁下,商团那边还在等您的指示,该怎么回复?” 鲍代真冷哼一声说:“命令商团关闭北XZ路,留守四行仓库的那支国军小部队既然不想走,那就索性别走了,让他们给四行仓库陪葬吧,顺便还可以让日本人消消火,再让奥琪把皇家火枪团调到北苏州路,防止日本人真的发疯。” …… 严峻和杨得余也在第一时间来到了东楼的天台。 站在东楼的天台,能够清楚看见底下的北XZ路。 只见北XZ路西侧也就是挨着四行仓库的这一侧,租界当局早已拉起铁丝网,从新垃圾桥的北桥头往北一直延伸到开封路口。 之前524团1营就是从东南角的纸烟店附近穿过的这道铁丝网。 除了铁丝网之外,租界当局还在新垃圾桥的北桥头修建了一座两层的F碉堡,还在开封路、曲阜路以及国庆路连接北XZ路的多个路口修了环形街垒并由商团派兵驻守,所谓的商团,指的就是万国商团,公共租界的准军事化武装。 探照灯的强光之下,F碉堡和环形街垒中的商团已经严阵以待。 杨得余脸上表情也变得难堪起来:“狗日的小鬼子不会从北XZ路发动进攻吧?他们真要从北XZ路和光复路同时发起进攻,那就麻烦大了。” “不会,至少现在鬼子没这胆子。”严峻指了指北XZ路南端。 杨得余顺着严峻手指的方向看去,便看到有一支身着绿色呢子大衣的军队正沿着北XZ路从租界中区往北开进。 看这個服饰的颜色,好像是英军? “应该是英吉利的皇家来复枪团。”严峻哂然道。 “你是说英吉利的皇家火枪团吧?我们团座提及过这支军队,据说是英吉利国的一支很能打的部队,在欧洲大战中表现出色。” “是吗?”严峻嘴角流露出一抹嗤笑。 英国皇家火枪团的战斗力强或者不强,还得要看他的对手是谁。 要是遇见朝鲜战场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恐怕就只有被全歼的份。 只不过严峻并没有加以反驳,而是一边往回走一边跟杨得余说:“国庆路和北XZ路方向没什么问题,我们只需要防御来自光复路方向的进攻。” “可即便这样,我们的压力仍旧很大。”杨得余道。 “待会鬼子再次发起进攻时,肯定不会再打探照灯。” “没有探照灯,我们就没法从西墙的豁口阻止鬼子推进。” “鬼子就能直接前出到西南角的街垒,攻击距离就会大大缩短。” “更麻烦的是,我们只有一挺重机枪,再加上现在又是在夜间,我们很难用重机枪火力彻底封锁仓库入口……” 严峻突然说道:“杨排长,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吗?” “好机会?”杨得余先是愣了下,又问,“什么好机会?” “一个暗算鬼子的好机会。”严峻笑着说,“至少能干掉鬼子半个步兵小队,运气好的话没准可以干掉鬼子一个小队!” “啥意思?”杨得余一下没听懂。 严峻说道:“之前两次进攻,鬼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推进到了西南角的街垒后面,而且还是开着探照灯,明火执仗的突进,第二次进攻的时候甚至还唱着军歌排着队列行进,期间并未遭受到来自我军的攻击,对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杨得余有些无奈的说道,“西南角的街垒位置太过突出,完全暴露在了鬼子平射炮以及重机枪火力的覆盖之下,在那里部署火力或者兵力纯属找死,我们1排总共也才五十多人加一挺机枪,必须得节省。” “这一点鬼子也知道。”严峻笑着说,“所以下次进攻的时候,鬼子也会理所当然的认为在抵近西南角的街垒之前不会遭受攻击。” “所以,你的意思是?”杨得余神情一凛,道,“让机枪班从东南角的纸烟店前出到西南角的街垒?” “不光是机枪班,整个1排都要前出西角南街垒。”严峻狞笑道,“杨排长,你不妨想象一下,当鬼子以密集队形沿着光复路毫无防备的往前推进时,却突然遭到埋伏在西南角街垒上的我方火力急袭,届时将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杨得余脑子里立刻幻起数以百计的鬼子纷纷倒毙在地的血腥画面。 这样的画面无疑很令人期待,但是杨得余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不行,鬼子在交通银行仓库外的阵地上部署了平射炮,交通银行的天台上也部署了好几挺重机枪,我们1排如果前出西南角街垒,最多打一排枪,下一秒钟就会沦为鬼子平射炮以及重机枪的活靶子,而且很大可能没等开枪就已经被干掉。” 第9章 听我指挥 “杨排长,这个我有办法。”严峻笑道。 “你有办法?”杨得余道,“什么办法?”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到西楼二层的豁口后面。 严峻手指着架在豁口上面的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说:“我能用这杆狙击步枪压制鬼子的平射炮及重机枪火力。” “又说屁话。”杨得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要不是刚才在严峻的指挥下连打了两个胜仗,干掉了将近一百个鬼子,杨得余早就一個巴掌扇过去了。 用一杆步枪就能压制鬼子的平射炮和重机枪? 想屁吃呢?狙击步枪也还是枪,从来只听说过大炮和重机枪压制步枪,还从未听说有人能用步枪反过来压制大炮和重机枪。 就算你这杆步枪比一般步枪更粗更长也没用。 何况现在还是晚上,黑灯瞎火的你打个鸡儿? 严峻强调说:“我真能压制鬼子的平射炮还有重机枪,前提得是夜间。” 杨得余忍住火气耐着性子说道:“就算你真能凭借这杆大枪压制鬼子的平射炮还有重机枪火力也没有用,鬼子不会上当的。” 严峻道:“你是担心鬼子暗哨示警?” 杨得余神情一凝道:“这你也知道?” 严峻一呶嘴说:“不就在街垒后面趴着呢么?” “伱唬弄鬼呢?”杨得余不信道,“黑灯瞎火的你能看见?” 严峻笑着说道:“杨排长,要不然我们打个赌吧,怎么样?” “我不跟你赌。”杨得余摆摆手说,“赌博可不是什么好玩意。” “咳,那什么,咱们不赌钱,赌枪。”严峻笑问道,“怎么样?” “赌枪?”杨得余瞄了一眼豁口摆着的大枪,问道,“怎么赌?” 不得不说,作为男人都希望自己有一杆大枪,杨得余也不例外。 严峻道:“如果我无法找出底下废墟之中的鬼子暗哨,并且把他们干掉,就算我输,那这杆大枪就归你了。” 说到这,严峻又重重的一拍豁口上的巴雷特狙击步枪。 杨得余怦然心动道:“严兄弟,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绝不反悔。”严峻笑了笑说,“但是如果我找到并且干掉了鬼子的暗哨……” “条件随便你开。”杨得余一拍胸脯大声道,“只要四行仓库里有,你随便拿。” “杨排长,我不要四行仓库的物资。”严峻盯着杨得余眼睛说道,“如果你输了,我要你还有整个1排所有弟兄都得听我指挥。” “这……”杨得余闻言顿时有些犹豫。 严峻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看着杨得余。 要想打赢四行仓库之战,他必须得掌握指挥权。 杨得余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转圜之法。 “听你的指挥绝不可能,但是我会慎重考虑你提出的每一条建议。” “好,君子一言。”严峻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说道,“现在时间是10月31日凌晨1点5分,给我五分钟,五分钟后你只管带人前出西南角街垒,只要鬼子暗哨枪一响,那就是我输了,但若是不响,那就是杨排长你输了。” “成,快马一鞭。”杨得余转身就下了楼。 很快,楼下大厅就响起了杨得余的口令声。 …… 与此同时,在交通行银仓库三楼的日军指挥部。 土师喜太郎面向东方跪坐于地,身上的呢子大衣已经脱掉,衬衣也已解开,将整个胸腹部都袒露出来。 这副架势,傻子都知道他是准备要剖腹自杀了。 因为土师喜太郎的固执,葬送了第10大队将近一百个士兵的生命且不说,还让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在西方列强的军事观察员以及记者的眼皮子底下闹了大笑话,这已经算得上是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了。 出了这样的重大外交事件,当然得有人为此负责。 土师喜太郎对此也有心理准备,只是有些不甘心。 一边拿毛巾擦拭短刀,土师喜太郎一边对肃立在侧的森田鹰说道:“森田君,四行仓库就拜托给你了,请你一定为海军陆战队挽回颜面……” “土师君,你的废话太多了。”森田鹰冷着脸说道。 土师喜太郎轻叹一声,当即手握短刀将刀尖对准腹部。 稍稍酝酿片刻,土师喜太郎一咬牙一闭眼然后双手猛然发力。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锋利的短刀便已经深深刺入腹部,直没至刀柄。 因为剧烈的疼痛,土师喜太郎的脸肌开始剧烈的抽搐,不过这老鬼子也是狠,愣是咬紧牙关没发出一丝呻吟,直至气绝。 森田鹰对着气绝的土师喜太郎鞠了个躬,转身回到外面大厅。 一个中尉参谋当即上前一步,啪的收脚立正再顿首道:“副大队长……” “八嘎!”森田鹰当即一个耳光扇在那中尉参谋的脸上,顷刻间浮起五个指痕。 “哈依!”中尉参谋这才反应过来,再次顿首然后说道,“大队长,小笠原中队及战车分队已经进入指定位置,如果万国商团置双方协议于不顾,执意放开北XZ路以西的封锁线供支那军撤退,小笠原中队及战车分队随时可以展开追击!” “哟西!”森田鹰轻轻颔首,又道,“命令。” 在场的几个军官同时啪的收脚立正。 “后勤分队尽快准备好宵夜。” …… 严峻这次并没有选择二楼的小豁口,而是将狙击阵地选在了贯穿四楼和五楼的那个最大的豁口,因为这里更高更开阔也更隐蔽。 严峻这次也没用那杆巴雷特M82狙击步枪。 用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狙杀步兵有些浪费。 毕竟他也只携带了1000发钢芯弹,用完就没有了。 好钢就该用在刀刃上,这1000发破甲钢芯弹还是留着狙击平射炮、装甲车以及坦克等高价值目标。 至于鬼子步兵,FAL步枪就足够了。 比利时FN公司生产的7.62mm口径的FAL自动步枪不敢说最优秀,但绝对算得上是一款经典的自动步枪。 严峻还给FAL步枪选配了红外热成像瞄准镜。 在夜间寻找单兵目标,红外热成像仪显然比微光夜视仪好用得多,因为体温37摄氏度的人类在冰冷的废墟中就像火炬般显现。 严峻刚才已经用微光夜视仪发现了一个暗哨。 换成红外瞄准镜之后,很快又找到了第二个。 居然还知道放连环哨,一个出了意外,另外一个还能及时鸣枪示警。 然而这样的安排对严峻根本就是摆设,因为FAL步枪还配了消声器,距离超过三十米就基本上听不到声响,而且也不会有枪口焰。 为了确保不出现意外,严峻又用红外热成像瞄准镜仔细搜索了一遍。 确定没有第三个暗哨,严峻便轻轻扣下扳机,随即就是噗的一声响。 红外瞄准镜的视野中,靠近街垒的那个鬼子暗哨身子一歪没了动静。 严峻的这一枪,直接打爆了鬼子暗哨的心脏,鬼子暗哨想喊都发不出声。 再把瞄准镜的视野转向靠后的那个鬼子暗哨,这个鬼子的警惕性还挺高,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正从废墟中抻着脖子往前看,像只乌龟。 严峻枪口稍稍往前移,随即再一次扣下步枪的扳机。 又是噗的一声,第二个鬼子暗哨也歪倒在废墟中没了动静。 视野再次前移,严峻很快又在百米开外的废墟中发现了几个火力点。 紧接着又在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上发现两个重机枪火力点,另外还在交通银行仓库外的光复路上发现了两个平射炮阵地。 除此之外,整片废墟再没发现哪怕一个鬼子散兵。 显然,鬼子指挥官认为凭借这几个火力点就足以阻止国军的反击,或者压根不认为四行仓库的国军敢反击。 第10章 把炮拉回来 严峻并没有第一时间拔掉这些火力点。 因为这几个火力点跟鬼子暗哨不一样。 鬼子暗哨被干掉了并不会马上被发现,但这几个火力点一旦被打掉,立刻就会惊动所有的鬼子,杨得余他们的前出就失去了意义。 这次前出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暗算一把小鬼子。 至于鬼子的这几个火力点,晚些再打也没问题。 毕竟现在是夜间,对于拥有微光夜视仪以及红外热成像仪的他来说,这些鬼子就是他嘴边的一块肉,什么时候吃都行。 …… 借着夜幕的掩护,周大发率领机枪班的六名战士悄然前出到了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后面,只见好几十個杂牌军老兵已经先一步守在那里,在河对岸的路灯光照射之下,几十颗黑黝黝的脑袋隐约可见。 “杨排长,机枪班前来报到。”周大发小声报告。 杨得余嗯了一声,指着街垒顶上预留的机枪位说:“把重机枪摆在这。” “啥?”周大发有些难以置信的说,“我没听清楚,杨排长你说什么?” “你并没有听错。”杨得余很郑重的又重复了一遍,“把重机枪摆在这。” 就在五分钟之前,杨得余派了2班的两个老兵借着夜幕的掩护,悄然从西楼大门摸了出来,无声无息的摸到了西南角的街垒后面。 杨得余原本以为,这两个老兵只要一靠近西南角的街垒就会遭到枪击。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两个老兵从靠近街垒、潜入废墟,直到几分钟后回到街垒后面,对面的鬼子暗哨都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鬼子暗哨是不小心睡着了吗?绝无可能。 鬼子暗哨没发现翻越街垒的两个老兵吗?更不可能。 所以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鬼子暗哨已经被严峻无声无息的干掉了。 意识到这点之后,杨得余留下1班把守西墙各豁口,然后带着2班、3班和4班的三十多个老兵前出到了街垒。 除此之外,杨得余还把机枪班也从纸烟店调了过来。 机枪班本不属于1排的建制,是从机枪连临时调过来。 所以周大发这个班长对杨得余这个排长并不是十分信服。 “杨排长,你应该清楚,将重机枪部署在这将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你不要问为什么,我只要你将重机枪部署在这里。” “对不起,你的这个命令我没办法执行,我必须对全班弟兄还有装备的安全负责,我绝不会将机枪还有全班弟兄置于鬼子炮口之下!” “周大发,还轮不到伱来负责,我才是四行仓库的最高长官!” 对周大发,杨得余就没有对严峻的耐心,低声吼道:“老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执行命令,要么我现在就枪毙了你,换个人当班长。” 周大发不敢再吭声,不然杨得余真敢杀人。 机枪班的马克沁重机枪很快就摆到了街垒顶上。 西南角的这道街垒原本就是一处综合防御工事,顶上预留了专门的射击位,所以并不需要临时构筑重机枪工事。 然而周大发内心却充满了忧虑。 因为他知道对面有两门平射炮。 平射炮,堪称是重机枪的克星。 …… 与此同时,一个扛着少尉军衔的军官昂然走进交通银行仓库三楼的指挥部。 “大队长!”少尉军官大步走到森田鹰身后,然后啪的收脚立正再重重顿首。 森田鹰闻声回头,见是炮兵小队的小队长浅野次郎,脸上便立刻露出了笑容。 “浅野君你过来。”招手示意浅野次郎走到沙盘侧面,森田鹰又指着沙盘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前田中队展开新一轮的进攻前,你们平射炮小队必须首先摧毁设在这里的重机枪火力点。” “大队长,支那军的重机枪火力隐藏在四行仓库东南角那栋小楼房的二层楼上,这个位置选的很刁钻,正好被四行仓库墙体挡住了射角,所以从我们的阵地无法将其摧毁。”浅野次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平射炮不是迫击炮,炮弹无法拐弯。 “浅野君,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只要结果。” 森田鹰不耐烦的一摆手,又道:“至于怎么做,那是你的事。” “哈依。”浅野次郎没有再废话,一顿首说道,“如果将炮兵阵地往前推进百米,推进到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后侧,就足以摧毁支那军的重机枪火力点,不过那栋三层小楼的楼体强度显然不足以与四行仓库相提并论,我无法保证炮弹在摧毁支那军的火力点之后,不会落在北XZ路东侧,对租界北区的万国商团造成误伤。” “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你只要确保摧毁支那军的火力点。” 稍稍一停顿,森田鹰又道:“对了,也不要打到斜对面自来火厂的两个储气罐,如果不小心打中储气罐,那不要说是租界中区,整个租界都会化为废墟。” 浅野次郎道:“大队长放心,绝对不会误伤自来火厂的储气罐。” “哟西,那就赶紧去准备吧。”森田鹰挥手道,“我给你半小时。” “哈依。”浅野次郎再次顿首,然后转身匆匆离开了三楼指挥部。 …… 杨得余再次来到了严峻的身边。 “兄弟,底下的鬼子暗哨真被你干掉了?” “那还有假?”严峻笑道,“不然你们早挨枪子了。” 虽然早就猜到了一定会是这个答案,可杨得余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是怎么做到的?”杨得余问道,“黑灯瞎火的,你是怎么找到鬼子暗哨的?还有刚才我都没听到枪声,你什么时候开的枪?” 旁边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杨排长,我听见了的。” “你真听见了?”杨得余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娃娃兵。 娃娃兵点点头,惴惴的说:“声不大,就跟放个响屁。” “还有这种事?”杨得余的目光又回到了架在豁口上的FN步枪,心说这杆步枪真是神了,开枪的时候居然只会发出屁大点动静?还没有枪口焰? 这简直就是夜战神器,鬼子死都不知道子弹是从哪个方向打过来。 杨得余正啧啧称奇时,严峻忽然笑出声:“鬼子够意思,咸菜换海参了属于。” “啥?”杨得余有些跟不上严峻的节奏,一脸懵逼的问道,“什么咸菜海参?” “我的意思是,原本只想着弄碗咸菜吃,不成想鬼子却给咱们送来了海参。”严峻笑着说,“一个炮兵小队,2门大正11年式37mm口径平射步兵炮。” “这玩意我知道。”杨得余神情凝重的说道,“全重不到两百斤,机动性极强,可以随时抵达战场的任何位置,对我军火力的威胁极大,整个淞沪会战期间,我们88师的重机枪有一大半都是被鬼子的这种平射步兵炮给打掉的。” 说话的同时,杨得余的目光也向着豁口外面看去。 然而,豁口外的废墟还有南边的光复路一片漆黑,看个鸡儿。 “所以这真是好东西。”严峻却一边看一边笑出声,“杨排长,等会你带两个班去把这两门平射炮拉回来,有了这两门炮白天的仗就好打许多。” “啥?”杨得余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杨排长,你的耳背可有些严重啊,赶紧吃点中药补补肾吧。” 稍稍一顿,严峻又道:“我说,等会你带两个班去把炮拉回来。” “补肾?你才补肾呢。”杨得余瞬间脸黑,“你说拉炮就拉炮啊。” “没错,你只管拉炮。”严峻笑着说,“鬼子就是来给咱送菜的。” 第11章 杀个精光 夜幕下,五十多个鬼子正推着两门大正11年式平射步兵炮悄然前行。 为了尽可能的将动静减到最小,不致惊动四行仓库西楼内的中国守军,浅野次郎除了派出半个分队提前清扫前进路上的障碍物之外,还命令整个小队都卸下钢盔,以免钢盔泛起的路灯反光被四行仓库内的国军发现。 但其实,让浅野次郎担心的并不是反光。 南苏州路的路灯确实会让钢盔发出反光,但是这种反光很微弱,只有到了很近的距离才有可能发现,距离一旦超过五米就很难发现。 真正让浅野次郎感到不安的还是前方的街垒。 据观察,留守四行仓库的国军就只剩几十人,就这么一点兵力,按理说不太可能将兵力及火力部署到凸出部的西南角街垒。 而且他们在废墟附近布置了暗哨。 国军只要一靠近西南角街垒立刻就会被发现。 何况就算国军将兵力以及火力部署到街垒上,也没什么大问题。 因为部署在交通银行仓库天台以及废墟西侧几個制高点上的轻重机枪火力足以对部署在街垒上的国军构成绝对火力压制。 所以说浅野小队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可是,浅野次郎内心总感到隐约的不安。 这是一种近乎于野兽般的直觉,很玄乎,完全没道理可讲。 又往前推进了大约十多米,距离前方街垒还有四五十米时,浅野次郎猛的举起右手握紧成拳,示意整个小队停止前进。 不能再往前走了,就把阵地设在这里吧。 在这里构筑炮兵阵地的话,虽然无法直接打击中国军队的火力点,但是至少可以确保摧毁东南角的三层小楼。 这种小洋楼经受不起平射炮的几轮炮击。 只要摧毁了小楼,也就是摧毁了中国军队的重机枪火力点。 浅野次郎紧接着打出手势,示意身后的炮兵开始构筑阵地。 然而,就在这时,前方夜空中陡然之间响起一声突兀的枪声。 伴随着这声枪响,一发曳光弹在夜空中拖出一道耀眼的轨迹,瞬间降临在了浅野小队正在构筑的炮兵阵地上。 这发曳光弹分明是信号弹。 随即密集的火力便从前方街垒倾泻过来。 国军果然将仅有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部署在了前方的街垒上。 此外还有数十支步枪从前方街垒以及四行仓库西墙上的豁口,对着他们浅野小队的炮兵阵地猛烈开火,一时枪声大作。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浅野小队却丝毫不乱。 日本海军陆战队原本就比日本陆军强悍,此前三个月的恶战,更是让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经受了地狱一般的洗礼,变得比之前更加骁勇,更加善战。 所以这种程度的火力急袭,根本不足以让浅野小队陷入混乱。 浅野次郎甚至懒得找掩体,只是随意的半跪在其中一门平射炮的侧后方,举着军刀给两个炮兵分队下达指令,准备用炮兵火力对国军实施反制。 浅野次郎这么做不是狂妄,而是基于概率统计学的计算结果。 因为现在是夜间,对面国军没有灯光的指引,所以只能盲射。 曳光弹只能指引射击方位,又或者对弹道进行修正,无法提供照明。 所以,浅野小队被国军火力命中的概率不大,更何况还有炮盾等掩蔽物的遮挡,总之在这个距离,国军火力的威胁非常有限。 然而,浅野小队只需要一轮炮击,就足以摧毁国军的火力点。 所以浅野次郎一点都不慌,很镇定的举着军刀指挥炮兵作业。 国军倾泻过来的弹雨打在两门平射炮的炮盾之上,叮当作响,不时溅起一道道流光,其中一道流光呲的一声从浅野次郎的右脸颊上滑过,瞬间就剌出一道血口,然而浅野次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然举着刀,身体却岿然不动。 …… 突如其来的枪声瞬间打破了凌晨时分的寂静。 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十几个军事观察员还有战地记者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设在中国银行大楼天台西侧的观察哨上。 洛托夫和索菲娅原本就没有离开,第一时间就抢到了望远镜。 很遗憾的是,视野中除了曳光弹的流光之外,再看不到别的。 但是国军和日军正在激烈的火力这是确定的,只是有些奇怪。 国军已经前出到西南角的街垒上,而且集中了几十支步枪及仅有的一挺重机枪对着前方几十米外的光复路段猛烈开火。 流光乍现中,隐约可见日军身影。 日军也没有闲着,部署在废墟西侧边缘的几挺轻机枪以及交通银行仓库天台的两挺重机枪也在猛烈喷吐火力,全力压制国军。 但是日军的炮兵却迟迟不见动静。 这就很奇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噢,狗屎,怎么回事?怎么又打起来了?” “洛托夫,还有索菲娅,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哦卖糕,国军居然前移到了西南角的街垒,还把仅有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摆在了那里,这不是给日军的炮兵白送人头么?” …… 浅野小队正在有条不絮的标定诸元。 “各分队,目标正前方十二点方位,射角正十二度,参数锁定……” 话音未落,一粒7.62mm口径的铅弹头就带着高速的旋转呼啸而至,霎那间就击穿了浅野次郎的额头,铅弹头在击穿浅野次郎的额骨之后发生了变形以及翻转,因为翻转又形成了巨大的冲击波,一下就将浅野次郎的头颅给撑爆,脑组织瞬间溅射无形,后半个头盖骨也一下被炸得粉碎,碎片翻滚着飞向了四周。 浅野次郎几乎是瞬间就丧失了意识。 然后像被人锯倒的木头般直挺挺的往后倒下。 旁边的军曹长见状,以为浅野次郎是在混战中被流弹击中,感叹小队长有够倒霉之余又在第一时间接过指挥权,总之没有一个鬼子发现,浅野次郎以及之后被击毙的炮兵并不是死于国军的流弹,而是被一个神秘狙击手快速狙杀。 …… 五十多米,又是居高临下俯射,这对于严峻来说就是白送。 甚至都不需要借助FAL的红外热成像瞄准镜,仅凭头盔的夜视仪就足够。 一枪打爆浅野次郎的脑袋,严峻又连续扣动FAL步枪扳机,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犹如响屁般的噗噗声响,浅野小队的炮手一个接着一个遭到射杀,紧接着就是顶替上来的副炮手,副炮手死绝之后接着又是弹药手…… 一个容量15发的弹夹很快清空。 十五个鬼子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就没有一颗子弹是放空的,全中! 这样的杀人效率,简直高得离谱。 严峻迅速换上新弹夹,接着快速扣动扳机。 微光夜视仪的视野中,鬼子炮兵一个接着一个倒地。 除了第一个持刀的鬼子军官之外,后面的鬼子炮兵严峻就没有强求爆头。 杨得余已经急得抓耳挠腮,因为他只能够看到黑暗之中溅起的金属乱流,又或者曳光弹在夜空中拉出来的一道道流光,除此之外就啥都看不见。 “兄弟,打死几个鬼子了?你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要是你实在是忙不过来,我就先把机枪班撤回来吧?” “不然等鬼子把炮架起来,一炮就能干掉咱们的重机枪……” 严峻却没工夫理会杨得余,喀的一声又换了一个新弹夹,然后把枪口指向了交通银行的天台,好家伙,一个小队的鬼子炮兵居然已经被他杀个精光。 这些蹲着不动的鬼子炮兵,是最好的靶子。 第12章 活阎王 收拾完了鬼子炮兵,严峻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天台上的九二式重机枪。 这个顺序没有毛病,鬼子的平射炮兵是威胁最大的,所以需要优先压制,其次是交通银行仓库天台上的重机枪,最后是废墟西侧高点的轻机枪。 “你还愣着干什么?曳光弹,目标交通银行仓库天台!” 严峻连着催促两下,杨得余才如梦方醒,赶紧举起手中的中正式步骑枪,对着前方百米外的交通银行仓库天台就是一枪。 对面天台上的鬼子也在开火,很容易找。 伴随着清脆的枪声,一道耀眼的流光瞬间就划过夜空。 下一刻,守在西南角街垒还有西墙各个豁口后面的国军就跟着掉转枪口,包括仅有的那一挺重机枪,对准交通银行仓库天台开始猛烈的喷吐开火。 “哦了。”严峻笑着扣下扳机,对面一个鬼子应声倒地。 一個弹夹很快打完,在更换弹夹的间隙,严峻一扭头看见杨得余居然还在身边,便没好气的训斥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呢?鬼子的平射炮不打算要了?” “说啥?真去拉炮?”杨得余闻言一愣,他以为严峻就只是说说。 “废话,肉都到嘴边了也不知道咬一口,你还是个人吗?赶紧去拉回来。”说话之间严峻换好弹夹,再次对着对面的天台连续开火。 从四行仓库西墙到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距离大约百米。 这个距离对严峻来说同样是白给,同样不需借助瞄准镜。 伴随着噗噗的闷响,一个接着一个鬼子机枪手栽倒在交通银行的天台上。 天台的鬼子机枪手同样没察觉异常,因为西南角街垒和西墙各豁口的国军也把火力转向交通银行天台,搞得天台的鬼子同样以为是被国军的流弹所伤。 杨得余火急火燎的下了楼,又带着两个班从街垒快速出击。 凭心而论,杨得余并不认为这次出击真能把平射炮拉回来。 但是就算拉不回来平射炮,也要把受伤的鬼子炮兵全捅死。 所以这次出击属于打扫战场的性质,一个鬼子都不许放过。 …… 交火当中的鬼子浑然不觉,身为第10大队指挥官的森田鹰却已经意识到不对。 发现严峻肯定是不可能的,听不见枪声,黑暗中也看不见枪口焰,别说森田鹰,就是神仙来了也无法发现严峻的存在。 但是前出的浅野小队迟迟不见发炮反击,却引起了森田鹰的警觉。 国军竟敢前出到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并且把仅有的一挺重机枪部署到街垒,这的确有些出乎预料。 浅野小队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是肯定的。 但是森田鹰绝不相信浅野小队会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全部遭到击毙,这可是夜间,这可是盲射,可能吗? 然而浅野小队迟迟没发炮,这也是事实。 又等了半分钟,森田鹰终于也沉不住气。 不能再等下去,先发射两发照明弹再说。 必须得弄清楚,浅野小队究竟在搞什么? …… 守在中国银行大楼天台上的军事观察员还有记者也察觉到了异常。 因为光复路上没打探照灯,而且中日两军十分默契的没有打手电,仅凭时不时掠过夜空的曳光弹根本没办法提供照明,所以看不清楚战况。 但是日军炮兵迟迟没发炮,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别看中日两军打得很热闹,但是双方都躲在掩体后面,机步枪的盲射威胁有限。 真正有威胁或者杀伤力的,还得是平射炮的平瞄直射,只需一炮就能打穿掩体,炮弹飞行所带起的冲击波,更能轻易撕碎弹道所经处的一切生物。 可偏偏日军的炮兵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这就很反常。 “奇怪,日军在搞什么啊?国军都已经把兵力以及火力部署到西南角的街垒上,可是日军的平射炮却始终都不见动静?” “是啊,只要一炮打过去,国军就完了。” “难道是日军的平射炮出现了机械故障?” “问题是日军在光复路部署了多门平射炮。” “那就真的搞不明白了,日军究竟在搞什么?” 正说话间,前方的夜空中陡然间响起两声吱吱的尖啸。 急抬头看,便看到斜前方的夜空已经猛的绽放出两团耀眼的强光,却是日军向着四行仓库的上空打出了两发照明弹。 借着照明弹的耀眼强光,西方各国的军事观察员以及战地记者一下就看清楚光复路上的战况,但只见,日军的两门平射炮已经前出到了苏州河的反弓拐弯处,而且在这两门平射炮的周围还倒卧着几十个日军。 十几米外,还有一队国军正端着步枪向西突进。 看到这幕,在场的军事观察员和记者当场懵掉。 不得不说,这样的画面完全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噢卖糕,我究竟看见了什么?我没看花眼吧?” “看起来,日军的这两门平射炮是打算要前出吗?” “然后在前出到反弓拐弯处遭到了国军的火力急袭。” “国军仅凭一挺重机枪外加几十支步枪,居然在短短不到五分钟的火力急袭之中将前出的几十个日军炮兵全部射杀?我一定是疯了。” “上帝啊,中国军队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从没见过这样的战斗,真是太疯狂了。” …… 杨得余和二十多个杂牌老兵也愣在原地。 没有别的,实在是呈现在眼前的景象太让人意外了。 放眼望去,至少有五十具以上的鬼子尸体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绝大部分鬼子都已经毙命,只有极少数鬼子还活着,还在微微抽搐。 但是傻子都看得出,这些鬼子已经救不活。 这他妈的就很吓人,还打扫个屁的战场啊? 刚才的这一通交火,敢情已经全歼掉这伙鬼子! 但这并不是最让杨得余和二十多个杂牌军吃惊的地方。 最让杨得余他们吃惊的是,这五十多个鬼子要么躲在炮盾的后面,要么躲在水泥墩、反战车钢轨及街垒等掩蔽物后面,所以来自于西南角街垒的平射火力很难对他们造成杀伤,只有四行仓库西墙豁口的俯射火力才能打到他们。 杨得余下意识的回过头,将目光投向四行仓库西墙。 只见西墙上分布着大大小小十几个豁口,1班的十几个中央军老兵分守在各个豁口,这些精锐老兵的枪法虽然极准,但是杨得余也是非常清楚,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缺乏照明的夜间找到这些鬼子并且予以射杀。 所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这些鬼子都是被严峻击毙的! 一个人就毙了五十多个鬼子! 而且只用了不到五分钟时间! 严峻?他妈的就是个活阎王! …… 森田鹰也不敢信自己的眼睛。 整个浅野小队居然已经全体阵亡? 因为视野中就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日本兵。 也许有幸存的,但是就算活着也已经重伤,这是毫无疑问的。 这才多长时间?三分钟?五分钟?总之最长不会超过十分钟,可是整个浅野小队五十余人居然已经死伤殆尽?这绝对不可能! 黑灯瞎火的盲射,有这杀伤效率? 对面的中国军队难道长了夜视眼? “大队长,支那兵正在拖拽平射炮。” 一个情报参谋突然间指着光复路大叫起来。 森田鹰急定睛看,果然看到有一队国军冲到了光复路的中间,七手八脚的开始拖拽浅野小队的那两门平射炮,还有中国兵扛起弹药箱。 看到这幕,森田鹰肺都要气炸,太过分了! 中国兵还想抢炮?简直是过分,太过分了! 第13章 有点意思 中国银行大楼天台。 十几个军事观察员和记者也是一片惊叹。 “哇哦,国军这是要抢夺日军的平射炮?” “国军今晚的表现,还真的是让人意外呢。” “是的,我想是的,这支国军真让人刮目相看。” “这要是让国军得了手,那日军的脸可就丢大了。” “伙计们,你们说国军能把那两门平射炮抢回来吗?” “绝无可能,日军肯定会拼尽全力加以阻止,他们在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上有两挺重机枪,在废墟西侧的制高点还有数挺轻机枪,此外还有至少两个中队随时可以投入战斗,面对这样的强大火力,国军根本没有半点机会。” “那可难说,毕竟才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而且大正11年式37mm口径平射炮也不重。” 十几个人争论之际,对面的国军和日军也在激烈的交火。 几個军事观察员很快就发现战况有些不太寻常,日军火力竟然遭到了国军的压制,出击的那队国军并没有遭受到像样的截击。 “怎么回事?日军火力竟遭到了国军压制。” “上帝,这怎么可能?国军明明只有一挺马克沁重机枪。” “狙击手!是狙击手!国军的狙击手压制了日军的机枪!” 抢到望远镜的军事观察员和记者便不约而同的将镜头对准了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然后就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视野之中,日军机枪手一个接着一个进入射击位,又一个接着一个遭到射杀,部署在天台边缘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竟然愣是没机会发扬火力。 镜头下移,废墟西侧制高点的几挺轻机枪情况也差不多。 机枪手一个接着一个顶替上来,又一个接一个遭到射杀。 “哇哇哇,今天真是大开眼界,步枪居然还能压制机枪。” “这不奇怪,机枪手原本就是狙击手重点狙杀的目标之一。” “我吃惊的是这支国军小部队居然拥有这么多的优秀狙击手。” “悬念仍未终结,大量的日本兵正从交通银行仓库的一楼涌出。” “这些日本兵的枪法也是极准,国军的狙击手枪法再好,恐怕也无法压制分散各处的上百个日军狙击手,抢夺平射炮的那队国军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然而日本人已经没有时间了,再有二十多米国军就安全了。” 话音才刚落,冉冉下降的两发照明弹已经燃尽,熄灭在空中,整个战场瞬间陷入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日军很快又发射了两发照明弹。 但是等到两发照明弹再次升起,将耀眼的强光洒落在战场上,才发现那队国军已经带着平射炮和炮弹翻过了西南角的街垒! 国军得手了,他们真的办到了! 国军真把那两门平射炮抢回去了! “有点意思。”洛托夫从一架望远镜后面直起身,喃喃低语,“这就有点意思了。” 洛托夫不愧是苏联驻上海的武官,军事嗅觉极其敏锐,他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四行仓库战场已经变得跟之前不一样,确切点说是国军出现了变化。 在这之前,国军的战术选择显得十分保守或者说被动。 进攻的时候缺乏创造性,防守的时候只会一板一眼死守。 偶尔也会有反击,但是只会循规蹈矩的反击,少有战术变化。 但是留守四行仓库的这支小部队,战术运用却让人眼前一亮,无论是之前连着两次引爆面粉杀伤日军,还是这次出人意料的将兵力及火力前移到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战术运用都是可圈可点,让人不自觉心生期待。 “指挥风格有了明显改变,这是换了个指挥官?” 洛托夫摩挲着刚刮过胡须的下巴,开始有些期待接下来的战斗。 …… 张益夫躲在自家公寓的北阳台上,近距离目睹了这一战的全过程。 看到二十来个国军成功的带着两门平射炮以及十几箱炮弹翻过了西南角街垒,张益夫不由得握紧双拳,忘情的大声欢呼起来。 “干得好,干得漂亮,就这么干!” “笛……”尖锐的哨子声从下方响起。 却是沿街巡逻的白俄巡警发现了张益夫。 “回房间去,快回去,不许停留在阳台上。” 受到白俄巡警的警告,张益夫只能忿忿然的回房。 但是回到房间之后,仍旧透过玻璃窗关注着苏州河北岸的战场。 “别看了,又是打枪又是打炮的,有什么好看的,仔细惹恼了巡警把你抓了去。”正在整理旧书籍的妇人嗔道。 “你个女人家家的,知道个什么?” “这是在上海,这是中国,白俄巡警凭什么抓我?” 一边说,张益夫一边从酒柜中取出半瓶法国红酒。 “不行,今晚我得喝一杯,就拿北岸的鬼子下酒。” 这一刻,心情大好的中国人远远不止张益夫一个。 …… 森田鹰却已经陷入无边的狂怒中,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凸凸的跳。 居然让二十多个中国兵当着西方军事观察员以及战地记者的面,抢走了浅野小队的两门平射步兵炮以及十几箱炮弹,这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比之前两次明火执仗的进攻并惨遭伏击更羞耻。 完全可以想象,明天租界的报纸将会是什么画风。 还有陆军马鹿,肯定也会对他们海军进行无情的嘲讽。 森田鹰甚至不敢想象司令官阁下闻讯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司令官阁下的脾气可不太好,第10大队的前任大队长土师喜太郎就是因为丢了海军陆战队的脸面遭到了司令部的问责,最终被逼切腹以谢。 然而这次,他森田鹰丢的脸面甚至比土师喜太郎更大。 所以,他大概率会打破海军陆战队的最短大队长任期记录。 虽然很愤怒,甚至有可能被迫切腹谢罪,但是森田鹰并未因此丧失理智,森田鹰反而变得比之前更冷静,压下了几个中队长的请战。 “传我的命令,前田中队撤回交通银行仓库。” “再把战车分队还有小笠原中队从开封路口调回来。” 森田鹰已经敏锐的意识到,对面的国军小部队已经放弃撤退。 他们如果想撤的话,早就已经穿过XZ路西侧的铁丝网封锁线,绝不会等到现在。 之所以拖到现在还没有撤,就是这支国军小部队已经放弃撤退,所以战车分队和小笠原中队已经没必要守在开封路口。 …… 两门大正11年式37mm口径平射炮已经被拖进西楼一层大厅,朱胜忠和1班的十几个中央军老兵第一时间就围上来。 刚才的战斗,1班也是功不可没。 废墟西侧制高点的轻机枪是1班在压制。 朱胜忠一个人就打死了五个鬼子机枪手。 “俄的亲娘,这玩意的火力可凶残得很。” “这下咱们也有了平射炮,就再不怕鬼子的坦克。” “不光坦克,还可以用来打鬼子的机枪,美得很。” “就是炮弹少了点,就只抢回来十来箱,撑不了几天。” 朱胜忠和十几个中央军老兵对着两门平射炮就是一通摸。 营部文书伍杰却跟个傻子似的看着趾高气扬归来的杂牌军。 说真的,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伍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1营主力都已经走了,整个四行仓库就只剩1排的五十多号人,可是杨得余愣是凭着这五十多号人外加一挺马克沁重机枪连着打了三个胜仗。 这三个胜仗累加起来,至少干掉了上百个小鬼子。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居然还抢回来两门平射炮! 杨得余的1个排,居然打得比他们1个营还漂亮? 第14章 夜视眼 杨得余这家伙好像突然间开了窍,变得会打仗了? 不对,这应该不是杨得余的功劳,而是那人的杰作。 扭头看到杨得余顺着楼梯上了楼,伍杰也赶紧跟上去。 杨得余火急火燎上到五层,喘着粗气来到严峻的跟前。 “那几十个鬼子炮兵全部都是你打死的?”杨得余问道。 严峻头也不抬的道:“你不都已经看见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可杨得余仍不免感到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你到底是什么人?”杨得余沉声道,“黑灯瞎火的能看见东西也就罢了,枪还打得这么准,以前当过兵对吧?” 严峻笑着说道:“你猜。” 又是这句,就不能整点别的? 杨得余的目光转向严峻头盔上的微光夜视仪,问道:“你能在黑灯瞎火中看见东西,是不是靠的这个?这是個什么玩意?” “你说这玩意?就是个望远镜。” 严峻将微光夜视仪摘下来递给杨得余。 之前鬼子发射照明弹时,严峻就关掉了电源。 不然的话,照明弹的强光足以将夜视仪烧毁。 杨得余对着夜视仪一瞅,除了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那伱怎么能看见黑暗中的东西?难道你长了一双夜视眼不成?” “你猜对了,我真有一双夜视眼。”严峻并没有急着将微光夜视仪还有红外热成像仪的秘密告诉杨得余。 另一口箱子还有两架大疆无人机,严峻暂时也不打算拿出来用。 不是不相信杨得余他们,而是知道秘密的人越少越好,至少在不具备足够的自保能力之前,这些秘密绝对不能公开。 要不然万一让西方列强听到了风声,他未必能守得住这两箱装备。 他从乌东战场带过来的这两箱装备,对这个时代来说简直就是逆天的存在。 这些黑科技要是落入西方列强甚至小日本手里,没准会让这个世界的军事科技树都发生剧变,这对中华民族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真是夜视眼!”杨得余明显是信了。 “真有夜视眼?”跟着上来的伍杰也愣在那。 据说猫头鹰有夜视眼,没想到人也能长出夜视眼。 生而为人,却长了一双夜视眼,那不变成夜神仙了吗? “严兄弟,你还是回租界去吧。”杨得余不自觉的动了爱才之念。 严峻长了一双夜视眼,打枪又准又狠又快,简直就是为夜战而生,这样的猛人折在四行仓库太可惜了。 保下严峻,将来战场上有大用。 “回租界?”严峻哂然一笑说,“回租界去干吗?” “回租界后立刻去沪西投国军。”杨得余说道,“我们师就在沪西。” 听到这里,伍杰也忍不住说道:“我有个同学在参谋部当作战参谋,你带着我的书信前去找他,他会把你引荐给我们参座。” 严峻笑道:“88师参谋长章白亭?” “对,我们参座最是爱才。”伍杰点点头又道,“他一定会重用你,凭你的本事当个警卫连长或者特务连长绰绰有余。” 说着,伍杰就拿出小本子还有钢笔准备写信。 “伍文书,还有老杨,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严峻笑道:“不过我哪都不去,就在四行仓库。” 没有救出孤军营之前,他是绝不会离开四行仓库的。 再说就算投军他也不会投国军,八路军新四军不香? “严兄弟,你听我说……”杨得余还想再劝却被严峻打断。 “老杨你不用再说了。”严峻有些不耐烦的道,“赶紧让人弄点热乎的东西吃,填饱了肚子赶紧睡一觉,接下来几天没准就再没机会睡觉。” …… HK区北四川路2121号,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 一辆丰田AE轿车在两辆装甲车以及六辆95式边三轮车的前呼后拥下从大门口缓缓驶入,停在了司令部内的操场上。 车门打开,一个海军中将冷着脸走下来。 这个海军中将赫然是日本海军第3舰队的司令官,长谷川清。 早就等在操场上的第3舰队副司令兼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赶紧带着几个参谋上前见礼:“司令官阁下!” 长谷川清回了一记军礼,看着有些疲惫。 “大川君,大本营已经正式下达了组建华中方面军的命令,下辖上海派谴军以及新组建不久的第十军,第十军的登陆地点也已确定,就在杭州湾的金山卫一线,我们第3舰队需要提供火力支援,到时候闸北这边就顾不上了。” 稍稍一顿,又问道:“四行仓库拿下了吗?” “还没有。”大川内传七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纳尼?”长谷川清愕然道,“四行仓库的支那军还没有撤?” 大川内传七连忙说道:“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主力确实已经撤走了,但是仍然有一支小部队没撤。” “小部队?有多少人?” 长谷川清的脸色当即板下来。 “大概一个排,五十人左右。” 大川内传七的脸色变得更加尴尬。 “八嘎!”长谷川清勃然大怒,反手扇了大川内传七一耳光。 “你们陆战队干什么吃的?区区一个排的支那军都解决不掉?” “哈依!”大川内传七猛重重一顿首又道,“司令官阁下息怒,主要是土师喜太郎这个蠢货好大喜功,结果却迭遭支那军的戏弄,不过司令官阁下请放心,第10大队已经换了指挥官,不出意外的话,这会应该已经拿下……” 然而话音未落,一个少佐就匆匆走过来。 “司令官阁下,第10大队急报。”少佐道。 大川内传七道:“四行仓库已经拿下来了吗?” 少佐的脸色变得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大川内传七这才意识到不对,当即黑了脸:“怎么?没拿下来?” “哈依。”少佐一顿首硬着头皮说,“五分钟之前,第10大队又吃了个败仗,协同作战的独立平射炮小队集体玉碎,两门平射炮也遭到抢走。” “纳尼?”长谷川清和几个参谋的目光刷的扫过来。 大川内传七的脸色一下就变得铁青,森田鹰这个蠢货。 “大川君,你太让我失望了。”长谷川清直接返回到车上。 这次过来,长谷川清原本是来慰问陆战队的,还带来了军令部长伏见宫博恭写给陆战队将士的亲笔信,可现在长谷川清已经没这个心情。 四行仓库这个事情闹得挺大,守在中国银行大楼天台的十几个西方军事观察员还有战地记者几乎是在对全世界进行直播。 原本以为这个事情今晚终于有个了结。 却没想到,海军陆战队还是没能拿下,丢人! 这种时候,长谷川清哪还有心情慰问陆战队,他们不配! 大川内传七忝着脸追到跟前,长谷川清又隔着车窗说道:“大川君,我不妨再透露你一件事,天皇陛下也已经听说四行仓库的事。” “纳尼?”大川内传七的脸色瞬间煞白。 “你好自为之吧。”长谷川清闷哼了一声,示意司机开车。 大川内传七失魂落魄的愣在原地,目送整个车队消失在北四川路上。 好半晌,刚才的少佐参谋小声问:“司令官阁下,森田鹰已经自行解除职务,正在等着您的回复呢,不知该如何处置森田鹰?” “命令!”大川内传七却黑着脸道,“独立战车第2中队紧急集合!” 大川内传七决定亲自前往四行仓库,因为他已经听出来,海军军令部甚至天皇陛下的耐心即将耗尽,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15章 侧射火力 四行仓库囤积的物资中有近千吨面粉,杨得余挑了几个曾经当过厨子的杂牌军在西楼大厅内的码头上架起石板,烙了上千张大饼。 严峻下楼吃烙饼时,发现杂牌军正在凿墙。 “诶,你们干什么?谁让你们凿墙的?” 严峻赶紧上前制止,好好的墙为什么要凿开? “是我让他们凿的。”朱胜忠抓起两张烙饼迎上前。 只见这两张烙饼已经涂满大酱,老远就能闻着浓郁的酱香味。 “这不是缴获了两门平射炮么?我就想着在二层的西墙上凿开两个洞,再把这两门平射炮抬上来,就再不用怕鬼子的坦克。” “屁,摆这个方向,就是给鬼子炮兵送人头。” “再说好好的砖墙上凿两個豁口,那不是替鬼子节省炮弹么?” 四行仓库一楼的墙壁有一米多厚,而且不是砖墙,而是用条石砌成的石墙,这之前鬼子用37mm平射炮打了四天都没能打穿。 二楼是砖墙,厚度也有将近一米。 鬼子炮兵对着一个点打了四天才打出一个小豁口。 所以朱胜忠让人凿开二层的砖墙,等于自废武功。 朱胜忠挠了挠头说:“不摆在二楼,那应该摆在哪里?” 旁边几个老兵也说:“是啊,总不能搁天台上打飞机吧?” 平射炮俯仰角一般是负10度到正30度之间,将平射炮摆到二楼勉强能打到五十米之外的地面目标,但是摆到三楼以上,真的就只能用来打飞机了。 “你们是真不懂得吸取教训。”严峻摇头道,“淞沪会战开始阶段,你们88师负责虹口方向的进攻,最终却吃了败仗,知道最大的败因是什么吗?” 一个中央军老兵说:“因为鬼子在各个路口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还把临街的许多商铺民房改建成碉堡工事并在其中摆了轻重机枪甚至于速射炮。” “你只说对了一半。”严峻道,“在第一阶段,虹口的鬼子相比你们88师不仅在兵力上处于绝对的劣势,火力也不占优势,如果不是战术运用的好,鬼子修筑的街垒还有碉堡工事数量再多也挡不住伱们的正面强攻。” “战术?什么战术?”朱胜忠一脸懵。 周围的中央军和杂牌军也是面面相觑。 论打仗,这些老兵个顶个都身手出众。 这些老兵能从三个月的恶战中活下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是一说到动脑子,这些老兵就不够看了,毕竟没文化。 文化知识最厉害的就是能够给你提供一种思维方式,让你学会思考。 伍杰是个有文化的,若有所思的说道:“我记得参座说过,我们88师之所以会在开始阶段的进攻作战中吃亏,主要是因为日军大量运用了侧射火力。” “对了,侧射火力!”严峻欣然点头道,“会战的第一阶段,你们88师甚至整个第9集团军之所以没打好,就是吃了侧射火力的亏。 “啥侧射火力?”周围的老兵一脸懵逼。 严峻差点就说自己问度娘,不过忍住了。 伍杰道:“所以,我们也要构筑侧射火力?” “没错。”严峻指着大厅南面的门窗说道,“天亮之后的战斗,不光是从鬼子手中抢来的这两门平射炮,就是原有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也要摆在南向一层,这样一来我们的机枪以及平射炮就成了侧射火力,鬼子的支援火力就废了,再也打不着我们。” “可是……”伍杰皱眉道,“这样一来子弹和炮弹难免打到对面租界。” 严峻哂然道:“那就派人通知租界工部局,尽快清空对面的货栈商铺。” 隔着苏州河,四行仓库的对面是一排货栈或者商铺,还有两栋公寓楼。 “这不可能。”伍杰不假思索的说,“租界工部局不会接受这样的请求。” “请求?”严峻哂然一笑说,“伍文书,你听清楚了,是通知,不是请求。” “通知?”伍杰目光一凝,再次摇头说,“这样的话,租界工部局更不可能同意。” 严峻道:“他们同意不同意不重要,我们通知到就行,最后因为流弹或者炮弹飞进公共租界并且造成了人员伤亡或者财产损失,就是租界的责任。” 伍杰摇摇头,没有再争论,但是他很清楚这是痴心妄想。 公共租界的洋大人可没那么好说话,国府领袖都怕洋人。 “老朱。”严峻直接点了朱胜忠的名,“你去通知洋人。” “是!”朱胜忠当即通过东楼进入东南角的纸烟店。 朱胜忠对洋人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 中国银行大楼天台观察位。 一个战地记者忽然叫起来:“你们快看,好像有个中国士兵翻出了纸烟店窗户,正在跟万国商团的白俄籍雇佣兵交涉?” 其他的记者还有军事观察员纷纷看过去。 果然,在探照灯的照射下,可以清楚的看见一个头戴德式钢盔身穿军绿色卡其布制服的中国士兵正跟两个商团士兵隔着铁丝网说话。 商团士兵看上去有些激动,似乎很生气。 “国军是想要退过封锁线?商团不允许?” “看着不像,国军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撤退?” “史蒂夫,有劳你下去问一下,究竟怎么回事?” 一个穿着扛着少校军衔的法国军官当即转身下了天台。 过没多久,这个叫史蒂夫的法国陆军少校又回到天台:“诸位,四行仓库的国军并没有提出撤退申请,而是传达一个通知。” “通知?”十几个军事观察员和记者面面相觑。 真新鲜,这支国军小部队居然给租界传达通知?是不是搞错了?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史蒂夫少校耸了耸肩,又道,“国军要求租界工部局尽快清空与四行仓库相对的临街商铺、货栈以及两栋公寓楼,以免交火之时会有流弹甚至炮弹落到苏州河的南岸,造成公共租界的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 “什么?”在场大多数洋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 “中国人这是要造反吗?竟敢把炮口对准公共租界?” “是啊,连日本人都不敢这么干,是谁给的中国人胆量?” 之前的战斗中,日军曾经多次从光复路推进到四行仓库正面,国军为了不让流弹落入到苏州河对岸,都是从楼上对着地面打,或者往下扔成捆的手榴弹,反正没有一个国军敢从四行仓库的一层对着南向开枪。 可现在,国军似乎准备改主意了? 洛托夫问道:“工部局肯定不会同意吧?” “当然不会,万国商团的爱德华少校当场就拒绝了。” 史蒂夫少校点点头又道:“不过国军的态度非常强硬,说他们只是传达通知,而不是征求租界意见,如果租界工部局不照做,并因此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或财产损失,一切责任在租界当局,国军一概不理,哈哈哈。” 说到最后,史蒂夫少校直接笑出声。 在场的观察员和战地记者也跟着笑出声。 显然,这些观察员和记者都把这当成一个笑话。 洛托夫同样当成笑话听,笑完了又说道:“不过,这支国军小部队的指挥官还是有点见识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想把刚刚抢到的那两门平射炮部署在南向,构成侧射火力,这样一来日军的支援火力基本就废了。” “为什么?”索菲娅碧蓝色的大眼睛紧盯着洛托夫。 洛托夫却没有多做解释,摊手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另一个女记者不解的问:“洛托夫,为什么要等明天?” “因为今晚没有战斗了,天亮之前日军不会再进攻了。” 第16章 悬念 大川内传七带着独立战车中队赶到交通银行仓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 森田鹰带着第10大队的几个中队长还有参谋在一层大厅迎接,见面之后,大川内传七不由分说就扇了森田鹰一记耳光。 “哈依。”森田鹰左脸挨了一耳光,又把右脸凑过来。 大川内传七也没客气,左右开弓扇了森田鹰十几耳光。 直到打得手都肿起来,大川内传七才肯停下,森田鹰的一张脸都肿成猪头。 看得出,大川内传七是真的很生气,原因也是很简单,因为四行仓库之战已经让他们海军特别陆战队丢尽了脸面。 之前四天的进攻虽说徒劳无功,但是至少损失并不大。 但是到了今天晚上却画风突变,不仅是伤亡突然大增,最后甚至还被中国军队抢走两门平射步兵炮,丢人都丢到了国际上。 日本海军陆战队自打成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说吧。”大川内传七冷然道,“平射炮小队怎么回事?” “司令官阁下,事情是这样的,由于四行仓库西侧的废墟已经完全处在我们海军陆战队的控制之下,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将可以从四行仓库西南角的街垒直接发起进攻,攻击距离已经大大缩短,最多也就不到三十米。” “此时唯一的威胁就是支那军的那挺重机枪。” “只要摧毁掉支那军的重机枪,就能向四行仓库发起中队规模的集团冲锋,仅凭几十个支那军几十支步枪,是绝挡不住的。” “四行仓库就能够一鼓作气拿下来!” 应该说,森田鹰的战术设想并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没有严峻这个X因素出现,结果基本就是这样。 “所以,你想到了将平射炮阵地前移到西南角街垒?” “是的,因为只有从西南角的街垒发炮,才能摧毁支那军的重机枪火力点。” “然而支那军借着夜幕的掩护,出人意料的将重机枪前移到了西南角街垒,打了平射炮小队一個措手不及?” “是的,支那军此举确实有些出乎意料。” “那是因为你轻敌大意,愚蠢!”大川内传七哼声道,“既然四行仓库以西的废墟已经处在了海军陆战队的控制之下,你难道就没想过派几个暗哨?要是你派出了暗哨,平射炮小队又怎么可能中了支那军暗算?” 森田鹰:“司令官阁下,我派了暗哨的,而且派了两个。” “纳尼?你派了暗哨?”大川内传七愕然道,“支那军将重机枪火力从四行仓库东南角的纸烟店前移到西南角的街垒,暗哨竟然没察觉?没开枪?” “没有。”森田鹰摇摇头道,“估计是被支那军给干掉了。” 大川内传七轻嗯了声,又道:“这倒是有可能,支那军的整体战斗力虽然弱,但是他们当中的极少数精英却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强悍战斗力,五年之前的一二八上海事变,帝国海军就曾经吃过这些精英的亏。” 森田鹰:“司令官阁下,我无意为第10大队的失败辩解,但我仍然想说,对面的这支支那小部队中很可能有一个或者多个极擅夜战的精英老兵存在,他们不仅可以在暗夜中无声无息的找到并杀死我们的暗哨,还可以在黑夜中做到精准射击!” “纳尼?黑夜中精准射击?”大川内传七的眉头一下子蹙紧。 森田鹰便把照明弹发射后,他所看到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得承认,森田鹰这个老鬼子的观察能力以及推断能力还是很靠谱的。 但是这样的推断明显缺乏说服力,跟着大川内传七过来的另外几个少佐当即对森田鹰展开无情嘲讽。 “森田君,你是说支那兵像猫一样拥有夜视眼?” “不到五分钟时间,就杀光了整个浅野小队五十多余陆战队员?伱是在跟我们讲神话故事吗?那些支那兵难道是天狗降世吗?” “编故事也应该编得像样一点吧?” “请不要为第10大队的失败寻找借口。” 森田鹰默然,他也觉得自己的结论听起来很假。 大川内传七目光阴沉的盯着森田鹰,陷入长时间的沉默。 按理来说,森田鹰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做的事情比他的前任土师喜太郎更丢脸,连土师喜太郎都被逼着切腹谢罪了,森田鹰当然也必须得切腹以谢。 问题是,如果犯了过错就要切腹以谢,还能剩下几个军官? 没有了军官,部队谁来指挥?眼前这场仗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好半晌后,大川内传七才黑着脸说道:“森田君,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天亮之后指挥第10大队向四行仓库发起总攻,我会让战车第2中队协同作战,此次进攻我希望你能知耻而后勇,一鼓作气拿下四行仓库,再然后屠尽里边所有的支那兵!” “哈依!”森田鹰内心的感激简直无以言表。 这一刻,森田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拿下四行仓库。 …… 这时候,在外滩华懋饭店三楼舞厅,西装革履的绅士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正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穿着制服的侍应生用托盘举着一杯杯的鸡尾酒在人流之中穿梭,不时有一双大手或小手伸过来从托盘上端走鸡尾酒杯。 闸北甚至整个上海已经打成一片废墟。 可是公共租界内却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 华懋饭店内的红男绿女更是一派醉生梦死。 舞厅一角的卡座里,十几个洋人正在闲谈。 “洛托夫,我不同意你的判断,战争结束了。” “无论是淞沪会战,还是四行仓库之战,都结束了。” “我也同意戴维的观点,这场战争已经彻底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悬念。” “我承认,今晚这一战,留守四行仓库的国军小部队的确给了我们惊喜,但是那又怎么样?无论如何他们都只有一个排五十多号人加一挺机枪,噢对了,他们刚刚还从日本人手中抢到了两门平射炮,但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没有用的。” “是的,双方的兵力火力相差太悬殊了,这仗已经失去悬念。” “只等天亮,日军肯定就会发起总攻,那时候四行仓库的国军就完蛋了。” 参与争论的西方军事观察员和记者几乎都认为留守四行仓库的国军完了,唯一的例外就是苏联驻上海的武官洛托夫。 不过洛托夫并没有与其他人展开辩论。 索菲娅凑到洛托夫耳边,小声的问道:“为什么不反驳他们?” “没有必要。”洛托夫摊了摊手笑着说,“有一位哲学家说过,永远都不要尝试去说服别人,没人能够说服任何人,但是事实可以。” “你对四支仓库的这支国军就这么有信心?” “是的,我对他们有信心,他们至少能坚守半个月。” “为什么?”索菲娅歪着脑袋问道,“谁给了你这样的信心?” 洛托夫若有所思的说道:“作为苏维埃联盟派驻上海的武官,我在上海已经工作生活了三年多的时间,期间接触了大量的国军士兵以及百位以上的军官,但是我从未见过有任何一支国军像这支国军这样打仗,也从未见过有任何一位国军军官像四行仓库的这位这样指挥战斗,我不说这支国军小部队会打败日军,因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凭借坚固的四行仓库以及仓库内囤积的作战物资,坚持半个月以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稍稍一顿,洛托夫又道:“指挥的好,坚守三个月也有可能。” 第17章 鬼子要总攻 严峻一觉睡醒,发现朱胜忠带着1班的几个中央军老兵正在鼓捣他那两口塑钢箱,无意间点亮了电子锁屏,当即吓得后退数步。 “你们干吗呢?”严峻当即一声断喝。 这两口箱子就只有严峻的指纹能够打开。 除了指纹开锁,甚至用炸药炸都炸不开。 因为箱子的材料用的是强度最高的石墨烯。 所以严峻并不担心朱胜忠他们会把箱子弄坏。 但是乱翻别人东西的毛病不能惯着,必须加以制止。 “呃,睡醒了?”朱胜忠却厚着脸皮说道,“严兄弟,你这箱子里边一共装了多少杆好枪?都拿出来瞅瞅。” “不行,弄坏了把你卖掉都赔不起。”严峻断然拒绝。 像巴雷特还有FAL这样的枪支没什么,但是像微光夜视仪这样的精密仪器,朱胜忠他们不懂就很容易弄坏,到时候都没地方修复。 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没有自保的能力。 就一个加强排,真扛不住东西洋鬼子的夹击。 “看看都不行?抠门。”朱胜忠瞬间拉下脸。 换个人,以朱胜忠的暴脾气估计直接就翻脸相向。 但是对严峻,朱胜忠不敢,因为严峻是個真有本事的。 “严大哥,饼。”娃娃兵拿着两张涂满大酱的烙饼递给严峻。 严峻接过烙饼,顺手还摸了摸娃娃兵后脑勺,问道:“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不等娃娃兵答话,朱胜忠就抢着说道:“他没有名字,是我们在战场上捡的,因为他只记得自己是黄袍山人,还会唱戏,所以我们都叫他小黄袍。” “你还会唱戏?唱的什么戏?”严峻有些讶然的问道。 “影子戏,但是我只学了一点点。”小黄袍有些难过的说道。 朱胜忠叹了一口气接过话茬:“小黄袍跟着他爷还有他叔在上海滩四处唱戏,后来鬼子打进上海,他爷和他叔都被鬼子打死了,他年纪小,被他叔护在身下才躲过一劫,我们从闸北火车站撤下来时,正好遇见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严峻表情一滞,难过的问道:“老家还有亲人吗?” 小黄袍对家乡明显缺乏记忆,摇摇头说:“不晓得。” 严峻心下大恸,这多半又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战争孤儿。 十三年的抗战,鬼子给中国造了太多杀孽,这是血海深仇。 所以原谅鬼子?不存在的,对日本鬼子就只有一个字,杀! 就在这时候,废墟对面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子声:“笛!笛笛笛笛……” 杨得余很快下到二楼,一脸凝重的说道:“兄弟,鬼子马上又要进攻了,而且这次进攻不同于前面几次,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严峻闻言只是笑了笑,他可不想当逃兵。 “总攻又怎样。”朱胜忠冷笑道,“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便杀一双!” 说完不等杨得余回怼,朱胜忠又厉声喝道:“1班的弟兄听着,给我守住西墙的各个豁口,不许让一个鬼子靠近!” “是!”十几个中央军轰然应喏。 “慢着!”严峻却紧跟着喝止道,“谁都不许靠近西墙上的豁口,更不许露头,鬼子的枪法可不赖,送到豁口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 在夜间,拥有夜视仪的严峻可以轻松实现对小鬼子的单方面屠杀。 但是在白天,双方之间的机会是均等的,严峻的枪法再好也白搭,因为双方战线的距离就只有百米左右。 在这么近的距离,鬼子都可以轻松命中。 更何况,鬼子还占据着绝对的火力优势。 所以严峻绝不会傻到大白天的守在豁口上跟鬼子正面交火。 作为一名指挥官,严峻也不允许1排官兵做这种无谓牺牲。 “不守豁口?”朱胜忠皱眉问道,“鬼子从豁口进攻怎么办?” “派人盯着,虽然鬼子从豁口架梯子蚁附进攻的可能性不大,但如果鬼子真来,那就拿手榴弹炸狗日的,还可以用汽柴油烧。”说到这一顿,严峻又怼着朱胜忠的脸大吼,“伱也好意思自称老兵?这么简单的战术也要我来教你,唵?” “是是是,你懂的多,你脑瓜子灵活总可以了吧?” 朱胜忠看着有些生气,但其实内心反而感到一等亲切。 仿佛只有严峻骂了他,才算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冒搓得。”严峻学了句湖北粗口,又扭头问杨得余道,“老杨,昨晚我交待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注意你的用词。”杨得余皱眉道。 杨得余显然还需要一个适应过程,他毕竟是堂堂中央军的排长。 “行行行,建议。”严峻摇头笑道,“我的建议采纳得怎么样了?” 杨得余轻哼一声,这才板着脸说道:“已经准备好一千多包棉花,4班跟机枪班也已经合并为机炮班,并且将机炮班的两门平射炮以及一挺重机枪部署在了最西侧的三个窗户,还有西楼外的光复路段埋了五百多颗地雷!” …… 天亮之后,中国银行大楼的天台再次变得热闹。 洛托夫等西方军事观察员以及索菲娅等战地记者相继进入到西侧的观察位,通过望远镜观察前方大约两百米外的交通银行仓库。 “噢卖糕,日军竟然集结了这么多兵力?” “唔,我刚才粗略的数了下,至少有一个中队。” “除了步兵之外,日军甚至准备了十余辆九五式坦克。” “看样子,日军是决心要对四行仓库发起最后总攻了。”一个叼着大烟斗的英国军官回过头笑着问道,“洛托夫,你还认为国军能守住四行仓库吗?” “是的,我想是的。”洛托夫点头道,“至少今天没有问题。” “哦?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英国军官笑了笑,不再多说。 …… 88师参谋长章白亭也出现在了斜对面亚细亚饭店的天台之上。 昨晚章白亭都已经回到沪西,却被SH市长俞宏杰一个电话又叫回到南市,两人见面之后又火急火燎往亚细亚饭店而来。 紧赶慢赶,两人终于抢在日军发动总攻前赶到了亚细亚饭店。 亚细亚饭店只有三层,与交通银行仓库就只隔了一条苏州河。 所以在亚细亚饭店天台观战,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容易被流弹误伤。 看到日军拉开架势准备总攻,章白亭人都是懵的:“俞市长,这是咋回事?524团1营不是已经撤走了吗?怎么还在打?” 俞宏杰忿然道:“章参谋长,我还想问你呢?” 俞宏杰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他是在凌晨三点左右接到的公共租界总董鲍代真的电话,鲍代真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顿臭骂。 “不是说好零时全体撤离,可是你们怎么还是留下了一个排?” “章参谋长,你们这样做让我们很为难知道吗?别人就算了,可是洋人岂是好惹的,租界的总董鲍代真已经放下狠话,如果因为你们88师的一意孤行引来日军报复,因此产生的一切后果由国府负责!” 章白亭很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同样的争吵在他和俞宏杰之间已经上演过无数次,再多争吵一次也不会有新的结果,无论是俞宏杰还是国府,都没有能力改变洋人。 甚至于就连国府领袖也要仰洋大人的鼻息。 两人正争吵之时,底下忽然响起尖锐的哨子声。 低头看,只见一队手持短棍的红头阿三顺着南苏州路冲过来,正拿着警棍驱赶街上聚集的租界民众,民众稍有迟疑,立刻就会招来一顿打。 章白亭当即说道:“俞市长,有什么事等会再说。” 俞宏杰默然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等打完再说了。 第18章 胆大包天 七点,日军的总攻正式开始。 日军首先出动了一辆清障车,开始清理光复路上的障碍物以及反战车钢轨,这些障碍物以及反战车钢轨都是国军布置的。 与此同时,大量日军狙击手进入到了四行仓库西侧以及西北侧的废墟之中,还有十数挺轻重机枪也架到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以及废墟西侧的各个制高点上,上百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四行仓库西墙上的十几个豁口以及西南角上的街垒。 严峻的谨慎并不是无的放矢,这個时候国军只要在四行仓库西墙上的豁口又或者西南角的街垒上冒头,立刻就会遭到鬼子狙击手及轻重机枪的集火。 双方火力的差距简直不可以道理计,打起来谁会吃亏不言而喻。 即便是双方打成了一比一的伤亡比,最终吃亏的也只能是国军,因为国军总共也只有一个排区区五十多号人,三五几下就拼光。 所以严峻坚决不许与日军正面交火。 日军的清障车没有遭遇到任何阻碍,清障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用了半个小时,到早晨七点半钟,日军的清障车就推进到了四行仓库的西楼近前,开始清理西南角的街垒。 清障车的巨大轰鸣声中,一个接一个沙包被推进苏州河。 原本被街垒及各种障碍物阻断的光复路便逐渐恢复畅通。 早就等候多时的上百个日本兵便在十数辆九五式坦克的引导下,分成三个梯队从交通银行仓库前的光复路段开始缓缓向前推进。 …… 大川内传七不想呆在三楼的指挥部,已经来到天台上的观察哨。 站在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上,可以将上百米宽的废墟尽收眼底,也可以看到清障车在四行仓库西南角的作业,还可以看见四行仓库西墙上破开的大小豁口。 只见十几个豁口后面都是一片沉寂,看不见一个中国兵的身影。 森田鹰顿首问道:“司令官阁下,总攻之前是否先发动一次小规模攻击?试探一下支那军的火力及兵力部署?” “没有这个必要。”大川内传七冷然道,“支那军的火力部署已经明摆着。” “司令官阁下明鉴。”一个少佐附和道,“支那军显然是准备将全部轻重火力都集中到四行仓库南向的窗户及大门,形成侧射火力来阻止帝国海军陆战队的进攻,想法很好,但是支那军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另一个少佐狞笑着说:“侧射火力正对着租界。” 又一个少佐紧接着说:“所以就算他们抢走了2门平射炮也没有用。” 几个老鬼子说话之间,清障车已经基本清理完了西南角的街垒,倒车让开通道。 紧接着,战车中队的第一辆九五式轻型坦克就越过街垒的残骸,出现在四行仓库西楼外的光复路段。 随即就是轰的一声响。 打头的那辆九五式顷刻间被打爆。 大川内传七的脸色当即便垮下来:“平射炮!” 几个少佐则面面相觑,中国军队居然敢开炮? 这下可真是有些出乎他们的预料,这不合理! 包括森田鹰,几个少佐全都看向大川内传七。 大川内传七仅仅犹豫了不到半秒就做出决定。 “继续进攻!直接拿坦克封堵平射炮的射角。” “支那军只有两门平射炮,两辆坦克就能堵死!” “剩余的坦克引导步兵继续进攻,给我淹了支那军!” 从长谷川清透露出的口风,如果今天还拿不下四行仓库,那就不是丢脸的事,而是他大川内传七很可能被逼切腹谢罪。 …… 对岸的俞宏杰和章白亭也是吓了一跳。 “这是谁下的令?竟敢对着租界开炮。” “章参谋长你必须查清楚,从严惩处!” “俞市长,这不是没有打到公共租界么。” “你这说的什么话,真要是打进租界那还得了?” 俞宏杰话音才刚落,苏州河对面又是轰的一声响,却是隐藏在另一扇窗户后的另一门平射炮开火了,然而这一炮没能打中跟进的第二辆坦克,炮弹越过窄窄的苏州河,直接命中南苏州路临街的一家商铺。 炮弹炸开,这家商铺瞬间就窜起了火光。 “这这这……”俞宏杰吓得脸色都白了,“这下闯大祸了!” 章白亭的脸色也变得有些凝重,留守四行仓库的是524团的哪个连排?这个连排长还真的是胆大包天,竟敢对着租界开炮! …… 杨得余的内心也同样慌的一批。 打完一发之后就拿眼睛看严峻。 “你看我做什么?赶紧下令开炮啊!” “鬼子的第二辆坦克已经冲过来了,赶紧的!” 严峻贴着墙壁躲在二层豁口一侧,拿刺刀挑着一面小镜子在观察外面,可惜数十挺轻重机枪还有平射炮正对着西墙猛烈射击,溅起的硝烟以及灰尘遮挡住了视线,所以看不太清楚对面鬼子的具体情况。 杨得余咬了咬牙,下令继续开炮。 鬼子的第二辆坦克很快也被摧毁。 在37mm口径平射炮的炮口之下,鬼子的九五式轻型坦克就跟纸糊的一般,基本都是一炮死,就算没打中要害基本也废了。 但是又有炮弹落在了苏州河对岸。 而且似乎炸到了巡逻的红头阿三。 营部文书伍杰见状急得快跳起来。 “不能再开炮了,不能再开炮了。” “杨排长,你闯祸了,你闯大祸了。” “就算打赢了,你也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1排的弟兄也会受到严惩,洋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闭嘴!”严峻皱眉道,“伱要是闲得慌,就过来帮我观察鬼子的火力部署。” 将手中的刺刀和笔记本递到伍杰的手中,严峻又道:“把你看到的鬼子火力点都记录下来,如果有其他高价值目标顺便也做好标记。” 伍杰稍一犹豫,就已经被严峻一把扯过去。 随即严峻就抄起巴雷特M82狙击步枪来到二层南向窗前。 西墙外的废墟中隐藏了大量鬼子狙击手,严峻不敢轻易从豁口露头射击,但是南向的窗户就没那么多顾忌。 第三辆九五式坦克很快进入严峻的视野。 这辆鬼子坦克的走位十分刁钻,躲在之前被摧毁的两辆九五式坦克外侧,国军的两门炮都被遮挡住了射界。 这也是侧射火力的最大缺陷,射界太窄。 所以实战当中,侧射火力通常需要两侧配合,形成交叉火力。 但是国军只能在四行仓库一侧布置火力,无法在苏州河的对岸布置火力,也就无法形成交叉火力,这就留下了射击死角。 好在还有严峻,还有巴雷特M82狙击枪。 严峻居高临下,很容易就找到并锁定第三辆鬼子坦克的油箱。 轻轻扣下扳机,伴随着一声闷响,抵在右肩的枪托便猛的传回一股巨力,震得严峻全身都猛的颤动了一下。 二十多米外的坦克轰的一声炸开。 眨眼间,鬼子坦克就烧成了火球。 炮塔顶盖翻开,一个鬼子从中惶然爬出。 但是下一霎那,密集的火力便倾泻过来,将鬼子打成了筛子。 鬼子的第四辆坦克很快又冲上来,这辆鬼子坦克更加的狡猾,找好角度之后直接用左前角挂住第三辆坦克,然后推着往前走。 这是拿第三辆坦克当成自己的肉盾。 但是这对于严峻来说根本就没有用。 因为严峻属于居高临下的灌顶攻击。 右肩抵住巴雷特M82的枪托又是一枪。 只听轰的一声,第四辆坦克的油箱也被打爆。 还不到两分钟,第一梯队的五辆九五式坦克就全部遭到摧毁。 但是跟进的大约一个小队的鬼子步兵并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而是仍旧端着上好刺刀的三八大盖乌泱乌泱的冲杀到了四行仓库的西楼前。 第19章 滔天烈焰 不到三十米的突击距离,实在太近。 国军虽然火力全开,却仍旧拦不住。 眼看着日军就要涌入四行仓库西楼,中国银行天台响起几声叹息。 “国军完了。”叼着烟斗的英格兰观察员里夫斯幸灾乐祸的一摊手,对洛托夫说,“日军第一梯队的五辆坦克虽然全部遭到摧毁,但是这五辆坦克的残骸也对国军侧射火力的射界造成严重的遮挡,日军就能靠着坦克残骸的掩护从很近的距离发起突击,国军如果兵力足够或许还能顶得住,很可惜他们只有一个排。” 洛托夫摇头:“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里夫斯哂然道:“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国军这次肯定要被淹没了……” 然而,里夫斯的话音还没落,四行仓库西楼前面的光复路段突然绽起一团红光,紧接着是第二团、第三团乃至于上百团,最后所有的红光汇聚成一片,视野之内一片赤红,再也看不到别的,只剩下这耀眼的赤红。 紧接着才是轰隆隆的连续爆炸声。 “哦,卖糕的!”天台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这样的密度简直丧心病狂,国军埋了多少颗地雷?” 里夫斯也是错愕的张大嘴巴,几乎能吞下一枚鹅蛋。 国军有可能会使用地雷这点他想到了,但是国军会在这么狭窄的区域之内埋下这么多的地雷并且同时引爆,这一点他属实没想到。 这支国军小部队的战术打法,属实有点凶残。 “果然。”洛托夫摇了摇头说,“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 “火力集中原则!”大川内传七的脸肌开始剧烈抽搐。 森田鹰还有几个中佐、少佐也是愣在那,这样的烈度,至少得有四五百颗地雷,支那军居然埋了这么多地雷,而且一次性全部引爆? 这样的大手笔,还是他们熟悉的支那军? 他们所熟悉的那支支那军根本就不懂火力集中的原则,甚至就连重炮兵也会分拆成一个個的炮排单独使用。 这怕是一支冒充的支那军吧? 足足有三秒多钟,爆炸产生的红光才幻灭。 随之而起的却是浓郁的硝烟和扬起的灰尘。 第一梯队的五十多名陆战队员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见。 但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得到他们的处境,身处在数百颗地雷的连环爆炸的中心,即便不被地雷的破片杀伤,也会被冲击波活活震死,甚至于撕碎。 即便有少数陆战队员能侥幸活下来,也基本丧失战斗力。 这才刚开始啊,特别陆战队就已经损失了一个小队的兵力。 但是好在,再接下来还有第二梯队,再后面还有第三梯队。 然而中国军队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布置好第二个连环地雷阵。 所以,结束了,这场让帝国海军丢尽脸面的战争该结束了。 …… 还没等爆炸产生的硝烟和灰尘散开,日军的第二个梯队就紧接着冲上来。 五辆九五式轻型坦克摆开二三阵形,履带碾碎石板的嘎吱声以及金属撞击的嘭嘭声不绝于耳,此前遭到摧毁的坦克很快被撞开。 随即五辆坦克就先后冲进滚滚浓烟中。 紧接着滚滚浓烟中就响起连续的炮声。 显然,国军和日军的坦克已经同时开炮。 只不过像这样的能见度,基本就是瞎打。 紧接着第二梯队的日军步兵也冲了上来。 日本海军的这些陆战队员没有丝毫迟疑,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就冲杀进浓烟之中,紧接着枪声大作,但就是看不见浓烟中的具体景象。 不过,老练的军事观察员还是可以凭经验做出判断。 里夫斯长出了一口气,对着洛托夫说道:“这次真的结束了。” 洛托夫笑了笑,说道:“里夫斯,我劝你还是别急着下结论,免得又像刚才那样再次被国军打脸,那样岂不尴尬?” “不,这次不一样了。”里夫斯自信的道,“国军不可能预料到之前的爆炸会形成这么浓郁的烟尘,以致于双方的射界都受到了遮挡,但是这样的遮挡明显有利于日军的进攻,在双方都只能盲射的前提下,四行仓库失守是必然的结果。” 另一个观察员附和道:“是的,国军毕竟只有一个排的兵力。” “对,你们说的都对。”洛托夫耸了耸肩,又笑着说,“但是在这场战役还没有最终分出胜负前,一切皆有可能。” …… 此时,在四行仓库西楼的一层大厅之内。 “快,都他妈的快点,把棉花包堆上去!” 伴随着杨得余的怒吼,几十个杂牌老兵迅速将几十捆的棉花包堆放到了门窗前。 这些棉花包的绑扎带都是事先处理过的,所以在往前推动的过程中就相继断开,原本捆紧的棉花立刻就散了一地。 这些棉花包是各家纱厂囤放在四行仓库。 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后,国民政府紧急组织了大量车皮将淞沪地区的机器设备以及物资转运到后方,但是棉花显然不在转运物资名录上。 正是这些滞留上海的棉花包派上了大用场。 “火,点火!快点火!”杨得余再一次下令。 十几个杂牌老兵便纷纷划着火柴扔进棉花堆。 棉花极易燃烧,一经点燃便立刻腾的燃烧起来。 几个试图从门窗硬闯的鬼子眨眼间被烧成火人。 熊熊的大火立刻在西楼门窗后形成一条隔断带。 还没完,守在四行仓库二层还有三层的杂牌老兵也纷纷从窗户扔下棉花包,而且是不要钱的往下扔,一捆又一捆,转眼之间扔下去上百捆。 不片刻,四行仓库前的光复路段就腾起滔天烈焰。 这时候弥漫的烟尘也逐渐散开,火势就变得更耀眼。 只见飞卷的烈焰几乎将长达百米的光复路段都占满,鬼子第二梯队的五辆坦克还有一个小队的步兵一下子就被烈焰给吞噬,转身逃跑都来不及。 只有极少数鬼子兵跳进苏州河,侥幸捡回一条狗命。 …… “这又是怎么回事?”章白亭下意识的往前跨一步,“怎么突然间起火了?” “火势起得这么快,又这么猛,定是极易过火之物。”喃喃低语两声之后,俞宏杰突然间大叫出声,“棉花包,是棉花包!” “棉花?”章白亭恍然,“四行仓库是囤了不少棉花包。” “你们88师的人可真是败家子,这些可都是大中华、信和等各大纱厂囤放在四行仓库的上等棉花。”俞宏杰顿足长叹两声,随即又说道,“不过拿棉花来烧鬼子总要好过落入日本人的手里,也算是为抗战做贡献了。” …… “holyshit!火攻!竟然是火攻!” “这支国军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 “他们往日军脑袋上扔的是什么?看着像是——棉花?” “是的,就是棉花包,我的上帝,国军开创了用棉花包攻击坦克的先例。” “如果仅仅只是棉花,恐怕没有这等效果,应该还添加了酒精等助燃物。” “先是面粉炸弹,再是侧射火力,现在又用棉花火攻,这支国军小部队的指挥官简直堪称是战术大师,不行,我得尽快想办法给他做个人物专访。” 中国银行大楼天台上的军事观察员和记者再一次炸锅。 只有里夫斯的脸色变得十分难堪,因为他再一次被打脸。 火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火攻?野蛮人才会用这种战术。 然而事实是国军的火攻十分好用,日军第二梯队的五辆坦克以及一个小队的步兵已经完全被烈焰吞噬,一辆坦克都没逃出来,步兵也只逃出去寥寥几个,不仅如此,日军第三梯队的坦克以及步兵也遭到了烈火的阻拦,再也无法进入四行仓库前的光复路段。 第20章 狙杀 大川内传七感觉脑瓜子在嗡嗡作响。 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意外。 总攻开始之前,如果有谁跟他说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大川内传七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赏他俩巴掌,吓唬谁呢? 然而此刻,残酷的现实就摆在眼前。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不仅吞噬了日军的第二梯队,而且彻底阻断了第三梯队的进攻通道,这次总攻已经失败了,而且是惨败! “司令官阁下?司令官阁下?司令官阁下!” 森田鹰连喊了三声,大川内传七却仿佛没听到似的。 轻叹口气,森田鹰只能够直接下令:“命令,第三梯队立刻撤回。” 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已经全军覆灭,国军拿棉花包点燃的这场大火一时半刻也是熄灭不了,继续进攻已无可能,而且毫无意义。 命令下达,日军第三梯队迅速后撤。 …… 四行仓库二层豁口,伍杰一直都在监视鬼子的动向。 看到鬼子开始后撤,伍杰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喜悦就像电流般传遍伍杰全身。 顶住了,他们居然顶住了,他们居然顶住了鬼子的总攻! “伍文书,鬼子撤了没有?”一个声音突然从伍杰耳畔响起。 急回头看,却是严峻扛着那杆又粗又长的大枪从南向的窗户转了回来。 “啊?哦,撤了!”伍杰如梦方醒,连声应道,“撤了撤了,鬼子撤了。” “鬼子撤了为什么不早说?”严峻翻脸比翻书还快,骂道,“身为文书,连哨兵的职责也要我教你吗?你顶着个夜壶般的大脑袋是干什么吃的?” 伍杰的一张脸瞬间臊成了猴子屁股,但是一句都不敢反驳。 因为严峻确实给他派了哨兵的职责,他也确实做得不称职。 至于严峻有没有资格给他安排哨兵的职责,伍杰却没想过。 “行了,别扔了,不要再往下扔棉花包了,你们这些败家玩意儿。” 严峻制止了二层窗前的杂牌军老兵继续往下扔棉包,又随口问伍杰道:“刚才有没有发现什么高价值的目标?” 严峻也就是随口一问。 不曾想伍杰还真有惊喜。 “你是说鬼子的大官么?好像还真有。” “真有?”严峻大喜道,“在哪在哪?鬼子的这個大官在哪?” 伍杰指了指豁口的外面,说:“就在对面交通银行的天台上,一堆鬼子簇拥着一个老鬼子,全都穿着考究的呢大衣,应该是大官。” “太好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严峻从小黄袍手中接过FAL步枪就径直奔五层而来。 为什么要上五层? 二层、三层或者四层打不到? 不是,其实从二层也能打到对面交通银行天台。 但是只有五层的高度与对面交通银行天台平齐,可以躲在豁口里边十米甚至于二十米的深处开枪,这样就能避免被鬼子的掩护火力所杀伤。 而且离豁口太近容易被鬼子狙击手发现并狙杀。 现在毕竟是白天,鬼子狙击手可也不是吃素的。 五层的豁口有好几个,最大的一个有七八米宽。 这些缺口也是在之前被鬼子用37mm口径平射炮打出来的。 因为高楼层的砖墙都比较薄,所以四五层的豁口相对较大。 至于第六层,并没有覆盖整个主体建筑,只有中间的一部分。 严峻以最快的速度上到五层的一处小豁口后面,紧接着一个前扑卧倒在地上,并且顺势将FAL步枪架了起来。 第五层的视野是极好的。 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 不过距离豁口有些远了,所以射界较窄,并没有发现目标。 于是严峻一手拎着FAL自动步枪,一手以小臂撑地往前爬。 爬到离豁口大约三米远,射界稍稍开阔,终于看到了伍杰所说的那伙鬼子。 跟着出现在射界中的除了那伙鬼子之外,还有一挺重机枪,这是支援火力,正漫无目的对着四行仓库西墙进行扫射。 不时有子弹尖啸着打进严峻藏身的豁口。 只不过严峻的位置比较深,所以鬼子的重机枪是打不到的。 一百米的距离对严峻来说,不要太轻松,都不需要瞄准镜。 从发现目标到完成锁定只用了不到三秒,紧接着严峻就轻轻扣下步枪扳机,加装了消声器的步枪发出了噗的一声闷响,抵在右肩的枪托也是猛的一震。 …… 大川内传七此时仍在发呆。 没别的,这次打击太狠了,打得大川内传七有些晕头转向。 中国军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狡猾?各种战术简直层出不穷! 先是侧射火力,再是连环地雷阵,然后用棉花包实施火攻,再接下来是不是还有其他的阴谋诡计等着日军? 这还是他们所熟悉的那支国军吗? 在他们印象中,国军可不是这样。 国军不是一直都只知道打呆仗吗? 进攻一板一眼,从来不知道动脑子。 防守只会防正面,只要侧翼一包抄,下一秒就会全线动摇。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官兵还算勇敢,即便是整团整师战死,也绝不会轻易退缩。 可是眼前的这支国军小部队却完全不是这样,这支国军小部队简直不要太狡猾,这支国军小部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不合理! “司令官阁下,我们还是回指挥部吧。” 森田鹰知道,长时间呆在天台上是很危险的。 一旦被对面的国军狙击手发现,极有可能会被猎杀。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吊诡,伱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森田鹰刚刚还在担心他们会被对面的国军狙击手发现,结果下一秒钟,子弹的尖啸声就灌入了他的耳膜。 紧接着就是噗的一声响。 一股温热的液体同时飞溅在他的脸上。 急定睛看时,只见大川内传七的帽子已经不翼而飞。 不只是帽子,大川内传七的后半个头盖骨都消失了,里边的脑组织也不知去向,只留下一个空空的颅腔,堪称是完美的解剖标本。 “有狙击手,快,保护好司令官阁下!” 森田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高喊了起来。 喊完森田鹰才反应过来,已经不用保护了。 司令官阁下多半已经去觐见他们的天照大神。 于是森田鹰又赶紧改口:“快趴下,火力压制!” 不得不承认,鬼子的军事素养确实是十分过硬。 森田鹰和另外几个佐官反应都很快,子弹的尖啸声一起,他们就第一时间卧倒,因而躲过了对面狙击手的二次狙杀。 否则死的就绝不只大川内传七一个。 天台上的鬼子机枪手反应就更敏捷,经验也是极其丰富。 从大川内传七的残余头盖骨的形状,鬼子机枪手就准确的判断出了对面狙击手藏身的豁口,随即架在天台上的六挺九二式重机枪就同时掉转了枪口,对准了四行仓库五楼外侧的那个豁口猛烈开火,密集的火力瞬间从豁口顷泻了进去。 直到这时候,大川内传七的尸体才终于仰面倒下。 森田鹰和几个佐官借着护栏的掩护,手脚并用爬到近前,但只见大川内传七两眼空洞的仰望着天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命迹象。 霎那间,森田鹰就感到整个天空都暗下来。 今天明明是个好天气,可森田鹰的天空却是灰的。 一个晚上连吃了三个败仗,第二天的总攻又以惨败告终,甚至于就连赶到前线战场视察的司令官阁下都惨遭国军狙杀,还有比这更惨烈的吗? 那么身为第一线的指挥官,他森田鹰还能有活路? 不过与死亡相比,森田鹰更接受不了的还是失败。 第21章 击毙少将 发生在交通银行天台的这一幕猎杀大戏,被对面中国银行大楼天台上的一个战地记者最先发现:“快看对面天台,好像出了什么事?” 十几个军事观察员和战地记者齐刷刷的将镜头转向四行仓库天台。 然而,四行仓库西楼的天台上却空无一人,东楼天台上也没有人。 “不是四行仓库。”最先发现异常的战地记者急道,“是交通银行天台。” 于是,架在天台边缘的数架长筒高倍望远镜,还有十数架手持双筒望远镜又齐刷刷的将镜头转向更远处的交通银行天台。 中国银行大楼可比交通银行仓库高多了,所以居高临下看得非常清楚。 “哇,真出事了,好像有一个日军的高级军官被击毙了?”有一個军事观察员兴奋的吹起了口哨,“看他身上穿的将校呢,至少是个少佐。” “你什么眼神?这是一个少将!”手持长筒高倍望远镜的记者立刻驳斥。 “噢,卖糕的!”法新社驻上海战地记者索菲娅追问道,“史蒂夫,真是少将?” “嗯,是少将,我都看见他的肩章了。”法兰西驻华武官史蒂夫少校笃定的道,“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家伙应该就是大川内传七。” “大川内传七?日本海军第3舰队副司令?”索菲娅越发的兴奋,“这可是一个重量级的大新闻,日本海军的高级将领居然在四行仓库被国军击毙!卖糕的,看来我必须去一趟四行仓库了,我得给这个国军指挥官做一个专访!” “索菲娅别闹。”英格兰观察员里夫斯皱眉说道,“那里很危险。” 瞎子都能看得出来,里夫斯喜欢这位身材火辣长相清纯的女记者。 “我可是战地记者。”索菲娅哂然说,“怕危险做什么战地记者?” 说完,索菲娅就收起她的俫卡相机径直下了天台。 里夫斯等人却浑不在意,没人相信索菲娅真会去。 …… “安逸了,击毙了一个鬼子少将。” 严峻回到二层大厅坐在大沙发上,还惬意的将双腿跷到一口木板箱上,嘴里还嚼着小黄袍刚刚送上来的酱烙饼,这会又饿了。 打仗真是个体力活,消耗大容易饿。 “毙了一个鬼子少将?我怎么不信呢?” 杨得余有些将信将疑,要想干掉鬼子将官可没那么容易。 淞沪会战打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国军击毙的最高级别鬼子军官也就是大佐,甚至从九一八事变算起,国军也没在战场上击毙过哪怕一个鬼子将官。 白川义则虽然是大将,却并不是在战场上被国军击毙的。 严峻刚才击毙的如果真是个鬼子少将,那可真是破了记录了。 伍杰也点点头说:“确实毙了一个鬼子军官,穿的是呢大衣,至少是个少佐,不过是不是将官,我就不敢说。” “那就是个少将。”严峻笃定的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鬼子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因为这时候有可能来四行仓库的鬼子海军少将,除了大川内传七,没有别人。” 伍杰说道:“大川内传七这个老鬼子一手泡制了八一三事变,他的手上可谓沾满了咱们中国人的鲜血,如果刚才击毙的真是这个老鬼子,那你可真是替咱们全体中国人铲除了一个祸害,也替死难的同胞报了血仇!” “呵,这才哪到哪。”严峻狞笑道。 “侵华日军的祸害岂止大川内传七一个?” “只是击毙一个大川内传七也远不足以报仇雪恨。” “将来我还要猎杀更多的鬼子将官,朝香宫鸠彦、长谷川清、松井石根……这样的名单可以拉出一串,我要把他们统统都干掉!” 严峻可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有这个想法,也真有这个能力。 杨得余却只当严峻是在说大话,有些遗憾的说:“可惜没法确认战果,而且我也只是个排长,说话没人信,所以就算报上去上峰也没卵用。” “报功就算了。”严峻哂然说道,“我打鬼子可不是为了战功。” 朱胜忠点头说:“这个时候报战功,说不定反而会害了严兄弟。” “老朱你胡说什么呢。”杨得余训斥道,“报功怎会害了严兄弟?” “怎么就不会?”朱胜忠冷哼一声反驳道,“大奎兄弟是怎么死的?” 杨得余顿时无言以对,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起了曾经的好兄弟的面容。 严峻并没有探究朱胜忠口中的这个大奎兄弟的故事,而是主动岔开话题:“鬼子的这波总攻已经被我们彻底粉碎,就连大川内传七也被我击毙,一下吃了这么大亏,按照流程接下来就该检讨得失革新战法,至少上午是不可能再进攻了。” “这倒是个机会。”伍杰道,“要不然现在就退入租界?” “伍文书,你是巴不得我们当洋人的俘虏?”朱胜忠瞬间黑脸。 “我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们进了租界并不一定会被商团缴械。”伍杰说道。 “退入租界只能死路一条,只有死守四行仓库才能救得了孤军营。”严峻道,“所以接下来得抓紧时间准备引火之物,争取下次进攻时再让鬼子栽个大跟头,我估计再有一到两次胜利,就可以跟租界谈条件了,谢团座他们也就有机会回到四行仓库。” 听到这话,朱胜忠和身的的十几个中央军老兵顿时间就来了精神。 伍杰还要再劝时,被严峻打断:“伍文书,你现在就去清点四行仓库的物资,尽快弄清楚仓库里囤积的物资,哪些物资没用,哪些物资可以用来引火,都一一标注清楚,然后带人搬到各楼层分门别类的摆放好,但是底下的两个大厅要空出来。” “知道了。”伍杰怏怏不乐的转身上了楼。 …… 严峻虽然是穿越过来的,但比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国军高级将领更了解日军,其中原因也很简单,他看过大量史料。 所以,严峻的判断很准。 在清晨的总攻遭到瓦解,大川内传七遭到击毙后,长谷川清就果断叫停攻势,一边让特别陆战队东部支队的支队长安田义达接替大川内传七,召开作战会议,检讨得失,一边授意日本驻上海总领事冈本季正紧急约见租界总董鲍代真,要求严惩国军。 这也是鬼子的一贯伎俩,战场上吃了亏,就想办法从政治层面找补。 在淞沪会战的第一阶段,日本海军陆战队顶不住第9集团军的猛攻,眼看就要被赶进黄浦江喂鱼,就授意冈本季正找到租界工部局,并由租界工部局出面调停,三次叫停第9集团军的进攻,给了日本海军陆战队喘息的机会。 现在,日本海军吃亏之后又开始从政治层面施压。 长谷川清这个老鬼子的脑子倒是很清醒,四行仓库之战拖了这么久,而且从昨晚到今天早上连着吃了好几个大败仗,面子反正是已经丢尽了,所以现在他只想保住里子,尽可能的少死点人,最好是能兵不血刃拿下四行仓库。 冈本季正接到电令之后,当即驱车赶往华懋饭店。 华懋饭店是整个上海滩档次最高的酒店,包括鲍代真在内的公共租界高层以及西方各国驻上海的领事以及武官长年在这里驻跸下榻。 冈本季正赶到华懋饭店的一楼门厅外时,正好遇到前来拜会鲍代真的俞宏杰,这俩人也是老熟人,在淞沪会战爆发之前没少打嘴仗。 不过,几次交锋基本上都是俞宏杰吃亏。 因为俞宏杰的背后没有强大的政府撑腰。 第22章 不惯着你 等待电梯下行的间隙,冈本季正又开始作妖。 “警卫?警卫!”冈本季正扯开嗓子高喊道。 两个裹着缠头,手里拿着警棍的红头阿三赶紧迎上前,其中一个用充满咖喱味的英语恭敬的问冈本季正道:“尊敬的先生,能有什么为您的效劳的吗?” 冈本季正斥道:“你们是怎么看守的大门,畜生也能进华懋饭店?” 两个红头阿三被搞得一脸茫然,其中一個问道:“先生,请问畜生在哪里?” “不就在这里?”冈本季正伸手一指俞宏杰说道,“这不就是支那猪?支那猪难道不是畜生?你们为什么把畜生给放进来?” “这……”两个红头阿三顿时间面面相觑。 俞宏杰却是勃然大怒:“冈本,你太过分了!身为一名外交官,难道连最起码的外交礼仪都不要了吗?我要抗议,我要向租界工部局投诉你……” “你尽管抗议,也尽管去投诉。”冈本季正哂然道,“另外再多说一句,只有弱者才会像个怨妇,喋喋不休的抗议或抱怨,强者只会拿拳头说话!” 说到最后,冈本季正还示威似的冲俞宏杰扬了一下拳头。 俞宏杰的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一口老血险些当场喷出。 有心想要冲上去跟冈本季正来场真人PK,可又怕打不过。 电梯正好下来,冈本季正当即带着他的保镖走进了电梯厢。 俞宏杰想要跟着进电梯,却被冈本季正的保镖一把推了出来。 华懋饭店的一层大厅里边除了俞宏杰,还有不少中国人,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中国人无不气得脸色铁青,却又拿日本人毫无办法。 因为日本人的嚣张跋扈在公共租界是出了名的。 别说是租界,中国人在华界也经常受日本人的凌辱欺负。 更令人生气又或者说绝望的是,中国人受了欺负还没有地方讨回公道,求助国府却反而会遭到当局训斥,说你不体谅国家,胡乱招惹是非。 正好来华懋饭店访友的张义夫就险些憋出内伤。 …… 索菲娅也险些憋出内伤。 这洋妞的胆子也是真大,居然真去了四行仓库。 听说有法兰西的战地记者采访,杨得余、伍杰甚至朱胜忠他们都跟过节似的,一个个的赶紧整理着装以及仪容仪表,力求留下一个好形象。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严峻,这家伙是真的不在乎。 所以索菲娅在严峻面前根本找不到半点存在感。 更加让索菲娅羞恼的是,这家伙竟敢拒绝她的采访请求,说了半天就是不行,还说什么为了保密,这种话只有鬼信,四行仓库有屁的秘密? 不过,索菲娅还是耐着性子争取:“严峻先生,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希望能够看一眼伱用来击毙大川内传七的那支步枪,顺便再拍摄几张照片,今天傍晚,你还有这支步枪的照片就会刊登在上海各家晚报的头版。” “我说了,不行。”严峻却是彻底没有了耐心。 眼前这个法国女记者的身材的确火爆,脸蛋则无比清纯,是真正的又纯又欲,但是纯欲洋妞又怎么样?又不谈恋爱,凭啥惯着你? 更何况这洋妞提出的要求也确实很过份。 提供FAL步枪的型号并拍照?想屁吃呢? 在淞沪会战的第二阶段,浦东的第8集团军就吃过这种亏。 当时也有个记者小姐姐给第8集团军的炮兵阵地拍了照片,并刊登在上海各家报纸的头版头条,本意只是为了宣传,扬国军的军威,结果却无意间泄露了炮兵阵地方位,并因此招来了日本海军航空队的轰炸,8门宝贵的卜福斯山炮转眼就无了。 “索菲娅小姐,我不会告诉你步枪的型号,更不会让你拍照。” “还有刚才你偷拍我的照片也必须得删除,你未经允许就擅自偷拍,已经侵犯了我的肖像权,你是自己删,还是我来帮你删?” “别碰我相机。”索菲娅赶紧将相机抱怀里。 杨得余见状连忙劝道:“严兄弟,怎么跟人说话呢?人家可是记者,记者拍照片做采访那不是天经地义么?再说她给你拍照,帮助你登报扬名,那不是好事么?等到过了今晚,全上海甚至全中国就都知道你的大名了,该多美?” “美个蛋啊美,这是毁我。”严峻当即上手抢。 索菲娅尖叫一声,赶紧弯下腰死死的护住相机。 换个人或许就怂了,但是严峻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何况眼前这洋妞也不是什么深闺弱质,用不着怜惜。 左手一记擒拿手就擒住索菲娅的右臂,右手直接就从鼓腾腾的双峰之间强势插入,再一发力就将深藏其中的徕卡相机一把扯出来,然后拉开暗盒取出胶卷,再呲啦一声将胶卷展开,一筒胶卷立刻就废了,照片也全毁了。 “哦,你这个浑蛋,还我的照片!”索菲娅哭出声。 从来没有一个中国人敢这样对她,真的是太粗鲁了。 而且奶奶真的好疼,刚才那一下,估计被插出乌青。 杨得余、伍杰等中央军出身的老兵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严峻把相机扔还给索菲娅,又说道:“你现在可以走了,记住了,要采访我们得先向我们提前申请,审核通过之后我们会安排,到时候有人会告诉你哪里能去,哪些能拍照还有哪些能够登报宣传,免得下次又产生误会。” “那我现在就申请。”索菲娅赶紧举起小手。 做到情绪收放自如,是每个记者的基本修养。 “行,你的申请我们收到了,回去等通知吧。” 说完,严峻又对杨得余说道:“老杨,以后不要随便放记者进来,更不准随意拍照,就算他是中央通讯社的记者也不行,听见没?” 杨得余对着严峻翻了记白眼,有心想回怼一句你是排长我是排长? 再说记者的事情是你能管的?还想管中央通讯社的记者,做梦呢? 索菲娅有些不甘心,又问道:“那我的采访申请什么时候能够通过?” 这洋妞还挺有一股子执拗劲,非得采访到严峻还有这支国军小部队不可。 “具体时间等通知,我们这边需要安排时间。”严峻不耐烦道,“回去等着吧。” “能不能申请加急?我想尽快完成这次采访。”索菲娅是真急,因为所有的新闻都是有时效性的,过了时间点,就会失去震撼性的效果。 比如说击毙鬼子少将的内幕,必须今天采访到。 “想要加急?也不是不可以。”严峻心头微动。 这洋妞竟如此执着?看起来她对这次采访是志在必得呐。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做个交易,最好能够换几吨汽油回来。 而且要跟租界谈判,也需要一个传话的渠道,这洋妞就挺合适。 “说吧,需要什么样的条件?”索菲娅内心鄙夷,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严峻也没过多客套,直接说:“如果你能给我们提供两挺哈齐开斯重机枪外加十个基数的弹药,我就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这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索菲娅一摊手说道。 严峻当即改口:“那就提供……2吨汽油,今晚送到!” 索菲娅略一沉吟之后说道:“可以,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说。”严峻笑着说道,“只要我们有的,都可以满足你。” 索菲娅盯着严峻漆黑的瞳孔说道:“我要享有你的独家采访权。” “成交!”严峻一口就答应下来,不就是独家采访,哥满足你。 ps:新书期,跪求月票,推荐票,追读! 第23章 友邦惊诧 送走洋记者,杨得余欲言又止。 严峻便问道:“老杨,你有话要跟我说?” 杨得余点了点头说:“严兄弟,我必须得郑重的提醒你,像你这样对待洋人尤其是洋记者是绝对不行的,上峰不会允许的。” 伍杰也说道:“主要是容易引起友邦惊诧。” “去他妈的友邦惊诧。”严峻一下气乐了。 友邦惊诧论,原以为就只是课本上的东西。 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亲耳听到了,就挺无语。 “我们中国人保护自己的国家,还需要顾忌洋人惊诧?” “事情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伍杰有些无奈的劝道,“如果我们的国家足够强大,当然不用在乎洋人会怎么想,可问题是我们的国力非常孱弱,如果没有友好国家的援助及帮扶,国府根本就没有能力打败日军……” “够了,你不用说了,这就是淞沪会战为什么最终失败!国府始终将战胜小八嘎的希望寄托在洋人身上,而没有想过要依靠四万万同胞的齐心协力。” 还有半句严峻没有说,十三年后的朝鲜战争在开战之前,新中国的国际形势比现在的国府更加恶劣,对手也更强,但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最终却赢了。 为什么?是因为淞沪战场的国军没有朝鲜战场的志愿军英勇? 并不是,淞沪战场的国军跟志愿军一样的英勇,一样打得很悲壮。 是因为国军基层军官没有志愿军干部的创造性,只知道打呆仗吗?有点,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最主要的因素还是高层的决策出了问题。 新中国的高层从未将赢的希望寄托在洋人身上,而是从始至终都寄希望于同胞的同心协力、共渡时艰,国府高层却始终寄希望于洋人干预。 但是伍杰、杨得余他们显然不认同严峻的观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老百姓手无寸铁,靠他们打鬼子,这不是扯淡么?” “我们国军都打不过小鬼子,老百姓能行?只有洋人的坚船利炮才能帮助国府战胜小鬼子,就算是战胜不了,至少也能够逼鬼子和谈。” “打仗是军人的事情,跟老百姓有个屁的关系?” “我是这意思吗?我有说让老百姓跟鬼子拼命?”严峻整一个大无语,“我是说要依靠我们自己国家的力量,而不能寄希望于洋人的干预。” “严兄弟,我们也是为了伱好。”伍杰又将话题拉回到如何对待洋人,“今天的事瞒不住,上峰肯定会知道,没准还会捅到南京去,我没有猜错的话,上峰很快就会派人来处理这事,得亏你还不是我们88师的人,不然一定会被送上军事法庭。” “少他妈吓唬人,严兄弟又没怎么着那个洋记者,不至于。”朱胜忠道。 “我也希望不会那么严重。”伍杰苦笑道,“可是以我的经验,这件事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洋人无小事,只要涉及到了洋人那就是国际事件,国际事件处理不好,会损害国府的形象,不利于国府争取国际上的援助。” “又是国际援助,合着离了国际援助就不活了是吧?”严峻再次被气笑,又说道,“你们就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杨得余和伍杰都是一脸茫然。 严峻说道:“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真正的援助从来就不是求来的,而是拿同等的利益交换来的,卑躬屈膝的讨好是没有用的,别以为洋人就是啥好鸟,你拿不出来等价的利益跟他们交换,他们会拿出真金白银援助你?做梦去吧。” “好像也有道理。”杨得余和部份老兵的认知开始松动。 伍杰却不以为然:“你怎么知道国府就没有拿出等价的利益跟洋人交换?只是政治上的事情十分复杂,不是几句话能说清,更不是我们所能置喙的,总之寻求国际调停及友邦的援助是既定国策,你还能比国府高层看得深远?” 国府高层?常凯申?严峻报以一声嗤笑。 …… 上午十时,俞宏杰心情沉重的回到了亚细亚饭店。 一路上,俞宏杰的耳畔都回荡着鲍代真的咆哮声。 “日军攻打四行仓库的时候都知道将炮口或者枪口避开公共租界,可是你们中国的军队却公然将炮口以及枪口对准公共租界,甚至还开炮打伤了租界的巡警,这是对公共租界乃至于整個西方的严重挑衅!” “国府还有国军必须得为此负责!” “四行仓库的部队必须立即缴械!” “他们的指挥官还有炮手必须得接受租界的审判!” “给你们半天时间,今天傍晚之前必须给予答复!” “否则,万国商团不排除会以武力介入四行仓库!” 想到这,俞宏杰不禁长叹了一声,88师这次真是闯下大祸了啊。 所以在一楼的大堂见到章白亭时,俞宏杰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看看你们88师的人都干了什么事?友邦都被你们得罪完了! “章参谋长,南京统帅部回复了吗?” “回复了,一切以勿让友邦莫名惊诧为要。” 章白亭的心情也很沉重,又问道:“你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样?你肯定也能想得到。”俞宏杰没好气的道,“鲍代真的态度非常强硬,坚持要求留守四行仓库的部队无条件缴械,如果拒不缴械的话,万国商团就只能诉诸武力,还有国府必须得道歉,留守部队的指挥官还有炮手也必须处决。” “真该死。”章白亭恨声道,“是因为打伤红头阿三的缘故吗?” 俞宏杰道:“打伤红头阿三只是原因之一,主要是日本人施加了压力,我在华懋饭店的一楼大厅遇见了日本驻上海的总领事冈本季正,他显然也是去找鲍代真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冈本季正肯定是给鲍代真下了最后通牒。” 章白亭道:“俞市长,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按照南京的指示办,一切以勿让友邦莫名惊诧为要。”俞宏杰没好气的道,“陈叔农不是还在河滨大厦?叫他再去一趟四行仓库,命令部队立即撤出四行仓库并向万国商团缴械,还有那支部队的指挥官和炮手,就地处决。” 章白亭嘴唇嗫嚅了两下,最终化为一声长叹。 军事上虽然赢了一小仗,政治上却输个彻底。 如此国府,悲哀!心寒! …… 正午时分,88师前参谋处主任陈叔农带着一脸的寒霜来到了四行仓库。 一进西楼一层大厅,陈叔农就连声的怒吼道:“杨得余呢?杨得余在哪?” 迎接陈叔农的只有一个还没步枪高的娃娃兵,还敬了记像模像样的军礼:“长官,杨排长跟伍文书在楼上清点物资。” “让他们两个立刻下来。”陈叔农黑着脸喝道,清点什么物资? “对不起,他们没工夫。”一个声音突然从陈叔农的身后响起,急回头看,只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已经站在他身后,两人相隔还不到半米。 陈叔农甚至不知道这年轻人是什么时候靠近的。 “你也是……88师的人?”陈叔农有些不确定。 按说除了88师的官兵,四行仓库不可能有其他人。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穿的军装,戴的钢盔却迥然不同。 “不是。”年轻人直接否认,随即又说,“我是刚从国外回来的。” “原来尊驾还是位归国华侨。”陈叔农道,“你的拳拳爱国之心我能够理解,不过战场凶险,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 “敢问长官哪里是我该呆的地?战俘营吗?” “你什么意思?”陈叔农脸色当即板下来。 第24章 请你自裁 严峻冷冷的看着面前的国军中将。 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三十岁出头,但已经是中将军衔。 这样的现象在日军简直无法想象,但在国军却是基操,俞济时28岁就已经是88师的中将师长,宋希濂当上36师中将师长的时候更是只有27岁。 不出意外,此人应该就是88师的前参谋处主任陈叔农。 不过现在应该是侍从室某处主任,也是南京委派的特派员。 让杨得余、伍杰他们面对陈叔农,别说据理力争,话都说不利索。 因为双方的身份相差实在太悬殊,如果说陈叔农是天上飞的神仙,那么杨得余、伍杰他们就是地上爬的虫豸,不在一个位面。 但是严峻丝毫感受不到双方之间地位上的巨大差距。 严峻虽退役多年,还跑去乌东当了几年雇佣兵团长,但他骨子里的自我认知依然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所以眼前这家伙就只是个手下败将而已。 于是严峻也板起脸说道:“陈主任是吧?524团1营已被缴械,并且羁押在离这一公里外的河滨大厦,而且还是你下的令对吧?” “年轻人,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陈叔农脸色越发难堪。 严峻又道:“你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让1排缴械投降,对吧?” “缴械是缴械,投降是投降,又岂能混为一谈……”陈叔农黑着脸辩解了一句,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跟眼前这个归国华侨有什么好说的? 当下又扭头对那娃娃兵说道:“小孩,去把杨得余给我找来。” “陈主任,不用找杨排长了。”严峻大马金刀的坐到陈叔农对面的破烂沙发上,“现在四行仓库的部队是我在指挥,对了,我姓严,单名一個峻字,严峻。” “现在是你在指挥?凭什么?”陈叔农开始认真的打量起严峻。 陈叔农原本还不信,但是看严峻这份从容和淡定,却不由得他不信。 “就凭我能打胜仗。”严峻直勾勾的盯着陈叔农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就凭我能带着杨得余他们在一天之内击毙两百多个鬼子再摧毁十辆坦克,此外我们还缴获了2门大正11年式37mm口径平射炮。” 陈叔农顿时无言以对。 必须承认,严峻的战绩确实非常亮眼。 当他听说杨得余1排所取得的战果时,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在此之前,524团1营四百多人在四行仓库与日军激战四日,也不过打死打伤二十多个鬼子,可是1排一天就毙了两百多个鬼子。 这个差距,简直就是天与地之间的巨大落差。 严峻冷哼一声又说道:“而且1排自身无一伤亡!” 这是真的,在昨晚和早上的几次战斗中,杨得余排无一伤亡。 这一方面是因为国军的运气好,更主要还是严峻的指挥得当,尤其是严峻不许国军守在豁口后面与日军正面交火,避免了无谓伤亡。 陈叔农彻底被整无语,1排居然无一伤亡?这就十分吓人了。 换个时间,换个场合,凭严峻这份战绩,陈叔农非把他招入麾下不可。 因为委座临行之前就对他说了,88师在不久之后将会扩编成为72军,而他陈叔农将会出任72军的参谋长一职。 陈叔农当然希望自己麾下能多几员悍将。 只可惜严峻在四行仓库闯下了滔天大祸。 没有人敢得罪洋人,所以只能忍痛放弃。 当下陈叔农伸手一指严峻喝道:“抓起来!” 陈叔农身后的四个警卫当即端着冲锋枪冲上前。 然而严峻却端坐在沙发上没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 “陈主任,我刚刚带着1排在四行仓库立下了这么大的战功,你却要带着人把我抓起来交给洋人定罪,就不怕将士们寒心?” “严峻,你既然加入了88师,就是88师的兵,就必须得服从上峰的军令。” “上峰的军令是让伱们完成断后任务之后立即撤入租界,可你是怎么做的?” “你非但违抗军令,拒不撤退,竟还敢把枪口以及炮口对准公共租界开火,造成租界数名路人轻伤,一名印度籍巡警重伤,这是一起严重的外交事件!所以必须严惩!不过,我们不会把你交给租界审判。” “不把我交给租界?”严峻哂然说道,“你是要就地处决?” “违抗军令者,死!”陈叔农说着就从腰间掏出勃郎宁手枪。 然而就在这时,三十多个杂牌军老兵从二层忽喇喇的冲下来。 领头的赫然就是朱胜忠,直接就拿步枪顶住了陈叔农的眉心。 三十多个杂牌军老兵也拿黑洞洞的枪口抵住四名警卫的身体。 看到这,严峻的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朱胜忠还有这些杂牌军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他们身上仍然保留着朴素的是非观以及正义感。 至于杨得余还有1班的十几个中央军,毕竟是88师的老底子。 让88师的老兵反抗师部的高官甚至国府高层,还是有点难度,所以严峻直接把他们还有伍杰打发到楼上清点物资。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明显出乎陈叔农的意料之外。 愣了有几秒钟,陈叔农才反应过来,继而大怒。 “你应该就是朱胜忠吧?我记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知道!”朱胜忠冷然道,“我也记得你,陈主任,你想加害抗日义士。” “胡说!”陈叔农厉声道,“我是在执行军法,违抗军令者,格杀勿论,你是军人,这条军规还用我教你?” 朱胜忠冷然道:“这样的话,请陈主任先自裁。” “什么意思?”陈叔农怒道,“我为什么要自裁?” 朱胜忠说道:“因为常委员长早有令谕,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什么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职责。” 小黄袍紧接着说道:“国府再没有妥协的机会,谁要是胆敢放弃尺寸土地与主权,他便是中华民族的千古罪人。” “所以我们是在执行常委员长的命令。”朱胜忠回头看了眼小黄袍,又厉声斥道,“反倒是陈主任你非要逼迫我们放弃土地主权,还要枪杀于国家有功的将士,难道这还不算违抗军令?你是长官,我没权力对你执行军法,所以只能请你自裁。” 陈叔农顿时间哑了,朱胜忠搬出了委座的训令,他真的没办法反驳,因为委座的确发表过这样一篇演讲,时间是卢沟桥事变之后。 严峻这才起身喝道:“把他们的枪下了!” 小黄袍便立刻上前,下了陈叔农还有警卫的枪。 “伯格曼冲锋枪?”严峻接过其中一支冲锋枪,又说道,“枪是好枪。” “严峻,朱胜忠!你们两个是要造反吗?”陈叔农怒道,“违抗军令,羁押长官,擅自下令朝租界开火引来友邦惊诧,无论哪条都够枪毙你们十回!我劝你们两个悬崖勒马,万不可执迷不悟,沦为国家之耻辱,民族之耻辱!” “老朱,送陈主任他们走。”严峻没兴趣再听下去。 朱胜忠应了声是,又拿枪顶着陈龙农说:“陈主任,请吧!” “你们会后悔的!”陈叔龙狠狠的盯了严峻和朱胜忠一眼,转身就走。 朱胜忠押着陈叔龙刚离开,杨得余和伍杰就急匆匆的从二楼跑了下来。 “老严,听说上面来人了?是特派员吗?”杨得余问道,“他人在哪呢?” 严峻拿起一坛绍兴产的花雕灌了一大口,再一抹嘴说道:“老朱送他回去了。” “啥,回去了?”杨得余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你对陈主任做了什么?” 第25章 不做棋子 “没做什么。”严峻道,“你用不着担心,我军向来以理服人。” “我军?”杨得余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果然当过兵。” “呃,我是说我们国军。”严峻赶紧找补,“我现在难道还不算国军?” “唉呀,快别扯这些了,特派员真回去了?”伍杰明显不信严峻的话。 严峻道:“真的,传达完常委员长的训令,陈特派员就直接回租界去了。” “常委员长的训令?什么训令?”杨得余有些懵,常委员长居然也知道我们? “让我们坚持抗战。”严峻睁着眼睛就敢说瞎话,“不要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扰,一定要在四行仓库坚持到底,不放弃哪怕一尺一寸之国土。” “真的假的?”伍杰更加怀疑,因为这不像是特派员干的事。 特派员上次来四行仓库,态度是不准抵抗,恨不得他们1营立刻撤离四行仓库,这才两天工夫,态度就来了个180度转弯? “爱信不信。”严峻懒得解释,“物资清点完了?” “没有,光面粉和棉花就有上万包,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物资以及上海各界捐赠给我们师的慰问品,哪有这么快。”伍杰摇头。 严峻一下就蹙紧眉头:“那就先别管面粉和棉花,这两样物资的数量巨大,短时间内也足够消耗,但是像白酒红酒桐油汽油柴油还有黄油这些物资的数量应该没多少,但是纵火的效果极好,你们优先清点这些物资。” 严峻已经完全进入到四行仓库战场指挥官的角色。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知己,除了知道己方的兵力,还要精确掌握己方拥有的作战物资,这些物资将在未来的战斗中发挥关键作用。 因为面粉和棉花的使用是存在局限性的,趁鬼子没有防备还能搞一下偷袭,可一旦鬼子有了戒备就很难再起作用,这时候就需要其他纵火物。 最管用的还得是白酒、汽油以及柴油等各种油类。 正说话间,朱胜忠兴冲冲的从东楼回来,严峻赶紧喊了声老朱。 严峻的本意是让朱胜忠别提特派员的茬,然而朱胜忠压根没懂严峻的意思。 朱胜忠一张口就说道:“痛快痛快,真是太痛快了,姓陈的上次来四行仓库,非逼着咱们放弃抵抗,我就看他不顺眼了,当时要不是上官拦着,非打他黑枪不可,这次虽说没怎么着他,可是能把他赶回租界也不错了,哈哈哈哈,痛快!” 说到最后,朱胜忠还哈哈大笑起来,他是真的很开心。 好吧,这就是个嫉恶如仇的直性子,有什么都在脸上。 杨得余和伍杰却是脸都绿了,陈叔农是被赶回租界的? 这是闯大祸了啊,陈叔农可是常委员长派到上海的特派员,是专门来调解四行仓库的国际纠纷的,老朱这家伙居然把他赶回到了租界?这可怎么得了? “老朱啊老朱,你可真是……特派员也是你能赶走的?”杨得余顿足长叹。 伍杰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两眼无神的说:“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这下不光是鬼子和租界的商团要打我们,上峰也不会再管我们的死活,我们彻底沦为弃子,彻底只有死路一条,全完了,全完了啊!” 到底是文化人,伍杰还是懂一点儿博弈思维。 但是伍杰的博弈思维停留在十分肤浅的阶段。 这个主要是受到了认知和历史局限性的影响。 “什么就完了?”朱胜忠怒道,“胡说什么呢?” “老朱你不懂。”伍杰黯然说道,“伱永远都不会懂这些。” “我们是不懂,那伍文书你就给我们说说呗。”严峻笑着打趣道。 “还有什么好说的?”伍杰说道,“鬼子要打我们就不用多说了,租界商团打我们是因为我们把枪口和炮口对准了公共租界,而且还打伤了租界的印度巡警,现在老朱又往死里得罪了陈特派员,南京恐怕也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了。” 严峻哂道:“孤军营主力还在时,倒是没有把枪口和炮口对准租界,也没有打伤租界的巡警,可是结果又如何?不照样被万国商团缴械并且羁押在了河浜大厦?我们就算是得罪了洋人,结果也不会比孤军营主力更坏,没异议吧?” 伍杰默然,这点他确实没有异议,无论怎样最终的结果都不会更差。 与其被万国商团羁押当一個战俘,真不如索性战死在四行仓库战场,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上海华界的沦陷已经是不可避免,公共租界很快就要沦为一座孤岛,1营主力早晚也会被移交给日军。 严峻又道:“至于陈叔农,他连孤军营主力都保不住,你觉得他能保得住我们?别说陈叔农,就算南京的常委员长亲自出面,恐怕也保不住我们。” “屁,他才不会保我们。”朱胜忠哂然道,“他就只会让我们放弃抵抗。” “老朱你住口,不准背后非议领袖。”伍杰喝斥了一句,又接着辩解道,“常委员长所做的每个决定肯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觉得不合理或者觉得做得不对,是因为没站在他的高度,总之政治很复杂,普通人很难理解。” “那就先不说常委员长。”严峻哂然一笑说,“但是伍文书,刚才你也承认了,无论我们做什么,1排的处境都不会变得更加糟糕对吧?” 伍杰再次沉默,因为这话他没法反驳,严峻说的基本是事实。 杨得余也叹息道:“确实,无论我们现在做什么,结果都一样。” “老杨你又错了,那还是不一样的。”严峻哂道,“无论我们现在做什么,结果都不会变得更糟糕,但是有可能变好!” “变得更好?”杨得余摇头如拨浪鼓,“怎么可能。” 伍杰却是神情一动,说道:“严兄弟你是说当个过河的小卒子?” “格局还是小了,过河的小卒子也还是个小卒子,还是棋子。”严峻道,“伍文书,你难道就没想过不当棋子?” 伍杰瞠目结舌的道:“不当棋子?” “对!”严峻重重点头,肃然道,“跳出棋盘,当个棋手!既然没人能救咱们,那咱们就自救!再救孤军营,救上海,救中国!” “严兄弟你可真是敢想。”伍杰没好气的摇头说,“就凭咱们这一个排的兵力,噢,还有两门刚从鬼子手中缴获的平射炮,就有资格当棋手?” “伍文书,格局又小了不是。”严峻道,“并不是只有实力雄厚的才有资格当棋手,你不信我的话,难道也不信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 “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伍杰茫然道,“什么?” “四两拨千斤哪。”严峻说道,“只要称秆足够长,四两重的称砣能压住千斤重物,咱们一个排的兵力,足以在上海滩搅起漫天风云。”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伍杰不以为然。 严峻道:“伍文书,你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伍杰再次陷入沉默,是啊,现在已经没得选了。 只能是按着严峻的意思一条道走到黑了,如果真能杀出一条血路,就有机会跳出棋盘成为一名棋手,如果失败,无非就是一个死字。 自打穿上这身军装,就没打算活着返乡。 杨得余和朱胜忠却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 朱胜忠道:“严兄弟,伍文书,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 “是啊,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懂,什么小卒子,什么棋手,我都能听懂。”杨得余道,“可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杨得余和朱胜忠两人毕竟没文化。 所以完全不懂这种深奥的博弈论。 第26章 打成筛子 国军在四行仓库清点引火之物,鬼子也没闲着。 安田义达上任特别陆战队代司令官之后,便立刻驱车赶到交通银行仓库,并在三楼指挥部召开了作战会议。 上海特别陆战队的步兵第2大队也从广肇山庄撤了回来。 因为从广肇山庄跨过苏州河就是真如县,不再属于市区。 按之前的约定,日本海军陆战队只负责SH市区的作战。 所以在肃清广肇山庄一线的国军残部后,海军就只剩四行仓库一个目标,也就可以将更多的兵力以及大部分重装备投入到四行仓库。 上海特别陆战队的重装备包括30多门平射炮、速射炮以及20多辆坦克。 只不过,其中的10辆九五式豆丁坦克已经今天早上的战斗中被国军击毁,所以现在只剩下一个半战车中队,18辆九五式豆丁坦克。 除此之外,还有游曳在黄浦江上的出云号、鬼怒号等十余艘舰艇的支援。 四行仓库到黄浦江的直线距离不到三千米,这对于舰炮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不过在是否需要使用舰炮火力这个问题上,与会的几個支队长以及十几个大队长却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日本陆军与日本海军之间历来矛盾重重。 海军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分为条约派与舰队派两派。 条约派主张遵守华盛顿海军条约,不宜贸然挑战西方。 舰队派主张突破华盛顿海军条约,全力壮大海军舰队。 自从伏见宫博恭接替谷口尚真出任海军军令部长之后,海军高层的条约派将领就遭到大规模的清洗,取而代之的则是清一色的舰队派的高级将领。 但是在佐官以及尉官级别,仍还有大量的条约派军官存在。 上海特别陆战队的军官中,条约派的数量甚至超过舰队派。 条约派的军官认为日本海军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不应该贸然对租界用强。 但是舰队派的军官却认为不应该顾忌太多,而是应该坚决使用舰炮火力彻底摧毁四行仓库,尽快结束这场羞耻的战役。 两派军官争得面红耳赤,八嘎声不绝于耳。 身为代司令的安田义达却稳坐主位,并没有急着表明态度。 安田义达是在等,等待冈本季正与租界工部局的交涉结果。 然而最终等来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租界工部局虽然对国民政府下了最后通牒,国民政府也派了高官前往四行仓库,准备处决四行仓库的国军指挥官,并勒令死守四行仓库的国军小部队向万国商团缴械投降,可是最终,这一企图却落了个空。 派去四行仓库的国府高官居然被打出火气的国军赶回租界。 这下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再次尝试以武力手段解决问题。 当下安田义达拍案而起,厉声喝道:“够了,全都给我闭嘴!” 与会的支队长还有大队长纷纷噤声,又将目光投向安田义达。 安田义达顿了顿,又道:“使用舰炮火力或者航空炸弹固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摧毁掉四行仓库,但是风险太大,万一炮弹或者航弹不小心落在了四行仓库东南方的自来火厂,整个公共租界都会化为废墟,日租界也难以幸免。” 所谓的日租界其实就是租界北区和东区。 舰队派军官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失望之色。 安田义达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帝国海军也确实不必太过顾忌西方的反应,舰炮、航空炸弹或者大口径榴弹炮风险太大,但是使用37mm口径速射炮、平射炮以及战车炮从东、北两个方向同时朝四行仓库开火却是可以的。” 舰队派军官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安田义达又说道:“传我命令,调集所有的速射炮、平射炮以及坦克炮,对准四行仓库的西墙以及北墙开火,用一昼夜时间给我把四行仓库的北墙和西墙打成筛子,我倒要看看凭一个排的支那军如何守住四面漏风的四行仓库?” …… 在中行大楼天台。 日军的异动很快引起了各国军事观察员以及战地记者的注意。 “哇哦,你们快看,日军正在四行仓库西侧以及北侧的废墟中构筑炮兵阵地,看样子是打算从西墙、北墙两个方向同时开火。” “天哪,日军调集了多少门火炮?” “我刚才数了一下,至少有三十门。” “全都是37mm口径的平射炮以及速射炮。” “不止,还有十辆以上的九五式豆丁坦克,这又是十余门37mm口径战车炮。” “日军终于醒悟了,知道光复路太过狭窄,不利于兵力展开,所以想到了在四行仓库的西墙北墙轰开更多豁口,打开更多的进攻通道。” “这下,四行仓库的国军是真的守不住了。” …… 鬼子这么大的动静,四行仓库的国军不可能不知道。 严峻和杨得余等人第一时间来到五层的北向观察哨。 天台上的视野更好,但是大白天上天台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 524团1营刚刚进入四行仓库时,除了在天台设置观察哨外,在五层的西墙、北墙还有东墙各开了多个观察孔并设置观察哨。 观察哨的视野较窄,娃娃兵本能的想要探头往外看。 “小黄袍你找死啊?”杨得余赶紧把娃娃兵拽回来。 现在可是白天,只要探头铁定就会被鬼子狙击手轻松射杀。 但是只要不探出头,隐藏在外面废墟中的鬼子狙击手就完全看不见观察哨里边的国军身影,也就无法完成狙杀。 透过狭窄的观察哨,仍然可以看到鬼子正在构筑炮兵阵地。 杨得余、伍杰还有朱胜忠等军官一下就慌了神。 “这下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吧。” “当初就不该在南向构筑侧射火力。” “如果不是我们构筑南向侧射火力,如果炮弹没有落在苏州河南岸并且打伤了租界的巡警,鬼子也不敢在北墙外构筑炮兵阵地。” “老严,你不是说你能压制鬼子的大炮坦克?” 凭心而论,杨得余并不相信严峻真能凭借一杆步枪压制鬼子的炮兵还有坦克,可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严峻却摆摆手说道:“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杨得余急道,“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严峻掏出华为mate60pro手机看了下时间,又说道:“再过两个小时天就黑了,到时候就是我的天下,我会把北面废墟中的鬼子平射炮以及速射炮全干掉,还有西墙外的鬼子平射炮以及速射炮,一门也别想留!” “等天黑?”伍杰黑着脸道,“等天黑四行仓库的北墙西墙都已经被打成筛子,鬼子也已经从西墙北墙的豁口爬进仓库,到那个时候就全完了。” “那不会。”严峻摇摇头说,“四行仓库一层是一米多厚的石墙,鬼子的37mm平射炮打上半个月都未必能够打得穿,二层三层的砖混墙也有超过半米厚,够鬼子的平射炮速射炮打上几昼夜,之前几天的战斗,鬼子不已经验证过了?” 据他所知,鬼子37mm口径平射炮在500米内的穿甲厚度是40mm。 按照1mm钢板大约等于8mm混凝土墙的比例,鬼子的37mm速射炮或平射炮可以打穿320mm厚的混凝土墙。 四行仓库二层、三层的砖混墙足足有半米多厚,可以扛住很长时间。 但是四层、五层的砖混墙厚度只有不到400mm,单发炮弹虽然还是打不穿,但是持续的炮击就扛不了多长时间。 杨得余也想到了这点,说道:“还有四层五层呢?” 严峻说道:“四层和五层的砖墙确实扛不了太久,但是这两层的高度足够高,就算被鬼子打出了豁口,鬼子也很难从这么高的豁口发起进攻。” “万一呢?”伍杰道,“万一鬼子从四层五层的豁口进攻怎么办?” 严峻笑道:“那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提前为鬼子备好了一份大礼,他们若来,就再请他们吃一顿烧烤。” 第27章 连续炸膛 “大礼?烧烤?” 杨得余、朱胜忠等人面面相觑。 只有伍杰神情微动,问严峻道:“汽油?” 严峻道:“伍文书你可以啊,这都能猜到。” “汽油?”杨得余却一撇嘴说,“汽油原本就剩的不多,今天早上为了给棉花包助燃又用掉了大半,现在顶多还剩五六升,顶个屁用?” “这个不用你操心。”严峻道,“今晚就会有人送上门。” “你说那个法国记者?做你的春秋大梦,她会送汽油来才怪。”杨得余不信。 严峻懒得多说,直接就把话题岔开:“行了,你们抓紧点时间清点物资,我得下去再补一觉,不然晚上打鬼子的时候会没精神。” …… 严峻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黑透。 时不时有嘭嘭声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撞击四行仓库的两侧墙壁。 严峻知道,那是鬼子的平射炮、速射炮又或者战车炮正在轰击仓库。 三层的整個大厅都空荡荡的,不见其他人影,只有小黄袍还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很仔细的擦拭着他的巴雷特M82狙击步枪。 两个小时,他居然一直在擦枪。 按着严峻睡之前教给他的程序,一遍遍的擦。 严峻起身给自己倒了半碗花雕,准备喝点黄酒助助兴。 四行仓库里囤的物资是真不少,除了拉斐这样的洋酒,茅台、五粮液还有花雕这样的本土好酒也不少,都是孙元良的珍藏。 白酒红酒易燃,得留着烧鬼子。 黄酒却不是易燃品,喝了也没事。 “严大哥你醒了?等会啊,我马上就好。” 见严峻已经起来,小黄袍开始笨拙的组装巴雷特M82。 半碗花雕酒下肚,严峻又随便吃了点饼干啥的填饱肚子。 这时候小黄袍终于组装好了巴雷特M82,严峻打开其中一口密码箱数出50发钢芯弹交给小黄袍,然后扛起巴雷特M82就走。 小黄袍背起FAL,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很快上到了顶层天台的西北角,从这个高度,可以居高临下很清楚的看到四行仓库北边以及西边的废墟。 也能看见废墟之中的鬼子炮兵阵地。 幽暗的夜色之中,不时绽起一团接着一团的红光。 紧接着就是巨大的轰鸣,脚下楼体也在微微晃动。 严峻一边观察一边问道:“鬼子的炮击就没停过吗?” 小黄袍轻嗯了声又说道:“不过今天的炮打得不密,比平时疏。” “那是肯定的。”严峻道,“平时鬼子大多是急速射,今天却是长达几个小时持续炮击,如果打得太密,没几分钟炮管就该炸膛了。” 说话之间,严峻就已经完成了对鬼子炮兵阵地的观测。 一共是34门炮,分布在四行仓库西侧和北侧的两个阵地。 距离最近的炮位约一百米,距离最远的炮位也不超过两百米。 这个距离对于巴雷特M82反器材狙击步枪来说,属于牛刀杀鸡。 不过严峻还是给巴雷特M82装上了微光瞄准镜,因为这是夜间。 “小黄袍,开始干活了。”严峻将校正好的巴雷特M82步枪架在女儿墙上,然后单膝跪地拿枪托抵住了自己右肩。 小黄袍帮着将钢芯弹压入弹夹再递给严峻。 很快,严峻就锁定其中一门37mm平射炮。 不过严峻并未立即开火,而是在这门平射炮开火之后又过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对着这门平射炮的炮口轻轻扣下扳机。 一声闷响,子弹准确的命中了平射炮炮口。 严峻选的时间点很刁钻,正好是发炮之前。 12.7mm口径的钨钢芯弹头从平射炮口射入,翻滚之际对炮膛的膛线乃至身管造成了致命的损坏,进而导致炮弹头卡在炮膛内发生炸膛。 “轰!”一道耀眼的红光从暗夜之中猛然绽放。 半跪在炮位的几个鬼子炮兵一下就被炸翻在地。 不得不说,严峻这家伙是真的是谨慎到了极点。 他这么做,是为了尽可能的达成战术上的欺骗,让鬼子误以为他们的平射炮或速射炮只是发生了炸膛,而不是被对面国军的狙击步枪猎杀。 再接下来,同样的场景在夜幕之下反复的上演。 …… 连续的炸膛很快同时引起国军和鬼子的注意。 鬼子炮兵浑然不知所以,杨得余、伍杰还有朱胜忠却在第一时间找到天台,并且围拢到了严峻身边。 “就知道肯定是伱干的。” “好家伙,你这杆大枪真能打爆鬼子的大炮?” 朱胜忠几个围在巴雷特M82两侧,啧啧称奇。 “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严峻掉转枪口又锁定鬼子的一门37mm速射炮,一边在心里计数一边说道,“只是破坏了鬼子火炮的炮膛而已。” 说话之间,严峻又扣下扳机,随即又是一声闷响。 下一霎那,前方夜幕下便又绽起一团耀眼的红光。 火光之中,隐约可见又有几个鬼子炮兵倒在地上。 “美得很!”朱胜忠两眼放光,仿佛刚才是他开的枪。 伍杰问道:“老严,你这是第几门炮了?第五门还是第六门?” “什么记性。”朱胜忠没好气的道,“这已经是老严打爆的第八门炮了。” “已经第八门了?”伍杰和杨得余脸上流露出瞠目结舌之色,这也太他妈离谱了,他们要想打掉鬼子的一门炮那真是千难尤难,可对严峻来说跟玩似的。 …… 安田义达在接到报告之后,第一反应也是不相信。 “你说什么?平射炮大队的大正11年式37mm平射炮和速射炮大队的94式37mm速射炮连续出现炸膛现象?” “是的,已经有十五门炮发生炸膛。” 森田鹰的脑门上沁出细密的白毛汗。 说实话,安田义达走马上任之后没有追究他的责任,而是继续让他留在第10大队的大队长位置上,森田鹰内心是非常感激的。 正因此,森田鹰也下定了不惜代价将功赎罪的决心。 只等两个炮兵大队打开进攻的通道,森田鹰就准备亲自率领第10大队向四行仓库发起最后的总攻,这次若不成功,便当成仁。 然而让森田鹰万万没想到的是,炮击居然出了岔子。 入夜之后,两个炮兵大队装备的大正11年式37mm平射炮及94式37mm速射炮居然连续发生炸膛。 “调查过炸膛原因了吗?” “已经做了初步的调查,并且有了初步的结论。” “所有炸膛的炮管内壁都严重损坏,炮膛之内还有残留的钨钢弹头碎片。” 森田鹰擦了一下额头上沁出的汗水,又接着说:“修械所的技术人员判断,应该是身管材质存在瑕疵,短时间有限度使用时不会出现问题,可一旦长时间的持续发炮,身管的屈伏强度就会因为过热大幅下降,进而出现炸膛的现象……” 话音未落,外面又有红光绽放,随即又是轰的一声。 片刻后又有一个军官进来报告:又有一门平射炮炸膛。 “八格!”安田义达勃然大怒道,“海军省的那些官僚真是该死,竟然连造炮用的钢材都敢以次充好,等到四行仓库之战结束,我一定要向长谷川阁下还有伏见宫亲王殿下控告这些贪婪的蠹虫,把他们统统送上绞刑架!” “司令官阁下,炮击还需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但是平射炮大队还有速射炮大队不能再继续了。” 上海特别陆战队总共装备了36门平射炮以及速射炮,现在有16门炸膛,还有2门被国军给抢走了,还剩18门炮。 而且这18门炮随时都有可能炸膛。 所以说,这18门炮肯定不能再用。 安田义达黑着脸低吼道:“把战车中队调上去,让战车中队用37mm主炮继续对四行仓库的北墙和西墙展开炮击!” “哈依!”森田鹰顿首。 第28章 坦克也炸? 严峻再次锁定了鬼子的一门平射炮。 冷静如严峻,此刻也不免有些上头。 没别的,凭借夜视仪和消声器对鬼子实施单方面屠杀实在太爽了。 严峻在鬼子平射炮发炮之后开始计数,准备在数到五十九时开火。 然而刚数到三十,却意外发现鬼子炮兵居然又将入膛的炮弹退出。 “这是怎么回事?”严峻也悄然松开压在步枪扳机上的右手食指。 再从微光夜视瞄准镜的视野找到其他的平射炮,只见这些平射炮的炮兵也纷纷将入膛的炮弹退出,显然是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严峻心忖道,鬼子这是要放弃了吗? 但是很快,严峻又推翻了他的这个判断。 因为之前停在远处的鬼子坦克已经开过来。 在抵近到距离四行仓库西墙北墙百米左右,十数辆鬼子坦克便纷纷发炮,将炮弹打在四行仓库的两侧墙壁上。 “这是换坦克上阵了啊。” 严峻笑笑,当即锁定其中一辆坦克。 片刻之后,这辆坦克的37mm主炮也发生了炸膛。 伴随着轰的一声响,一团耀眼的红光再一次绽放。 打完一枪,严峻又习惯性的拉下头盔的微光夜视仪扫视了一遍两侧废墟,只见隐藏在废墟中的那些鬼子狙击手并没有任何反应。 显然,鬼子并没有发现严峻的存在。 没有发现,鬼子就不会发射照明弹。 …… “哦,真见鬼,这是没完了?” “平射炮炸膛,速射炮炸膛,坦克炮居然也开始炸膛?” 里夫斯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夜空,感到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半分钟前,他还在信誓旦旦跟洛托夫说,国军这次肯定完了,四行仓库绝对会被日军坦克炮打成筛子。 然而,日军坦克的炮击仅仅持续了片刻功夫,居然又出现了炸膛。 洛托夫耸耸肩,笑着说道:“里夫斯,看来你的判断又错了,日军只怕是没有机会把四行仓库打成筛子了,因为在那之前日军所有的平射炮、速射炮还有坦克炮就已经先一步炸膛了,真是没有想到,日军装备的火炮质量竟如此之差。” “这其实也是正常现象。”里夫斯黑着脸说,“制造业的发展是需要沉淀的,日本人完成工业化的时间并不长,所以他们的材料工艺和兵器制造工艺短时间内很难赶上,制造出来的火炮质量跟不上也是难免。” 说话间,前方又绽起一团耀眼红光。 紧接着又是轰的一声爆炸声传过来。 这意味着又有一门坦克炮发生炸膛。 里夫斯脸色越发难看,却依然嘴硬:“可是就算日军的火炮已经无法继续射击,他们也至少已经在四五两层的北墙以及西墙上打出了好多个豁口,加上之前打出来的豁口,对日军来说已经足够,找几架长梯就能爬上去。” “强攻十多米高的豁口,伤亡会很大。” “伤亡?你觉得日军指挥官会在乎伤亡吗?” “也是,日军的指挥官的确不怎么在乎士兵的伤亡。” “可问题是就算日军指挥官不计伤亡,恐怕也夺取不了仓库。” 正说呢,一个女人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日军强攻豁口的话,会再次遭受火攻的。” 俩人闻声回过头看,却发现是索菲娅,里夫斯当即关切的问:“索菲娅你去哪了?半天没看见你人,还以为你回华懋饭店去了呢。” “我去找汽油去了。”索菲娅随口回答道。 “汽油?”里夫斯愕然问道,“你找汽油做什么?” 索菲娅说道:“这是交换条件,我提供2吨汽油,换取对面那個国军指挥官的独家专访权,要不了多久,这2吨汽油就可以送进四行仓库了。” “伱疯了吗?”里夫斯瞠目结舌道,“日本人会找我们的麻烦。” 索菲娅眨了眨美目说:“我已经找了余会长,这2吨汽油将会以华商的名义送入四行仓库,跟公共租界没有关系,日本人凭什么找我们的麻烦?” “呃……”里夫斯愣了一下,又道,“你这样做值吗?” “值,我认为非常值。”索菲娅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是一个非常有话题的家伙,我有预感他可以帮助我拿下阿尔伯特伦敦奖甚至普利策奖。” …… 索菲娅口中的俞会长,叫俞少卿,是上海华商总会的会长,也是公共租界的华董。 俞少卿绝对是上海滩的风云人物,据说跟常委员长拜过把子,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青帮流氓头子见了他都必须得毕恭毕敬,就跟见到了祖宗。 之前青帮往四行仓库送慰问品,也是出自俞少卿的授意。 这次俞少卿接到索菲娅的委托,便又把杜月笙找了过来。 听说又要往四行仓库送慰问品,杜月笙有些意外:“先生,四行仓库的国军小部队公然违抗军令,甚至还敢对特派员动粗,这等行径简直与叛乱无异,就算他们在四行仓库战场打得再漂亮,将来也必定会受到严惩,我们再送慰问品,合适么?” “可这是洋人交待的。”俞少卿无奈的道,“你还是尽快安排。” “原来是洋人交待的。”杜月笙神情一肃,“我现在就去安排。” 租界乃是洋人的租界,要想在租界讨生活,就必须以洋人为尊。 青帮虽然是上海滩最大的黑帮,也必须仰洋人的鼻息才能生存。 杜月笙刚刚走到门口,俞少卿忽又叮嘱道:“杜老板,汽油桶太碍眼了,这一次你们就别用卡车也别走新垃圾桥,用乌蓬船从水道进。” “是,乌蓬船走水道。”杜月笙恭敬应道。 …… 安田义达已经处于暴发的边缘。 “大正11年式平射炮和94式速射炮因为连续炮击两个多小时,才最终导致连续不断的炸膛事件,可是95式战车怎么回事?” “战车中队上去好像不到一刻钟吧?” “你告诉我为什么战车炮也会连续炸膛?” “司令官阁下,或许是因为炮钢质量不过关导致。” 森田鹰低着头,不敢正视安田义达那双几乎喷火的眼睛。 “炮钢质量不过关?”安田义达忍住怒意问道,“还剩几辆战车?” “还剩下十四辆战车的主炮没炸膛……”话音未落又是轰的一声,森田鹰当即又改口说道,“现在只剩十三辆了。” “八嘎!”安田义达奋力压住怒火,问道,“已经轰开多少个豁口?” 森田鹰忙道:“算上之前四天轰开的豁口,已经有超过三十个豁口,不过这些豁口大多集中在四层五层,低楼层豁口很少,而且很小。” 安田义达的大脑便开始急速的盘算了起来。 未能在低楼层轰开足够数量的豁口,固然让人恼火,但是高楼层的豁口数量足够多的话也一样足以致命,毕竟国军的兵力有限。 森田鹰猜到了安田义达心中的想法,又道:“四行仓库层高2.7米,四层豁口高度在9米到10米之间,五层豁口在12米左右。” “工兵大队搜集的毛竹梯子长度在5米到8米之间。” “所以单独一架梯子长度肯定不够,必须得两架梯子拼接到一起。” 安田义达轻唔了声,又问道:“四行仓库内的支那军兵力数量可以确定吗?” “可以确定,就五十人左右。”森田鹰说道,“平均每个豁口分不到两个人。” 安田义达点了点头,又问道:“支那军囤在四行仓库的物资是否有做过调查?尤其是那些可以用来纵火的物资,比如油类酒类还有棉花,等等。” “这个的话,数量似乎不少。”森田鹰神情变凝重。 第29章 请鬼子吃烧烤 “八嘎!不少是多少?” “目前已经知道的可以用来纵火或者爆破的物资有面粉,地雷以及棉花等,此外或许还会有少量的汽油以及白酒。” “你说什么?汽油还有白酒?” “是的,四行仓库之前曾经是支那军第88师的师部所在。” “第88师乃支那军中的头等主力,配有不少卡车及轿车,所以四行仓库内或许会有少量汽油留存。” “那么白酒呢?” “据闻第88师的师长孙元良贪财,且生活奢糜,驻扎四行仓库期间曾经倒卖白酒以牟利并供其个人享受,所以或许也会有少量的白酒留存。” “这样的话汽油和白酒的数量就不会太多,不用太过担心。” “但是面粉、地雷还有棉花的数量似乎极为充足,因为支那军在使用这些物资之时可谓是毫无节制,一用就是几百颗地雷又或者几百包棉花。” “地雷和面粉不用担心,可以预防,唯一麻烦的就是棉花。” 森田鹰深以为然的说道:“是的,因为棉花烧起来过火很快,且很难扑灭,如果支那军拿棉花包堵在豁口之内并且纵火的话,进攻通路就会完全被阻断。” “那也未必。”安田义达的眸子深处掠过一抹凶光,“如果支那军真的在豁口内堆积棉花并准备纵火的话,皇军炮兵完全可以提前向豁口内发射白磷纵火弹,这样一来,支那军此举就成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森田鹰闻言顿时眼前一亮,赞道:“司令官阁下英明。” 安田义达摆了摆手又说道:“为了分散支那军的兵力,还可以再派一个中队沿着光复路发起佯攻,这样一来支那军就必须将全部重火力以及大部分兵力摆在南向一层,那么四层五层的每个豁口就最多留下一人。” “还可以再派两個中队从北XZ路及苏州河同时佯攻。”森田鹰举一反三,“这样的话支那军就必须再分兵把守东楼以及东南角的纸烟店,兵力调度就会变得更加紧张,四层五层的支那军就需一人负责两个豁口。” 安田义达却摇头说:“这个还是算了吧,万国商团的神经已经绷得很紧了,如果再刺激的话很容易会擦枪走火,现在不到与西方各国翻脸的时候。” 说到这一顿,又道:“命令战车中队撤回,工兵大队立刻加紧拼接长度在10米到15米之间的梯子,天亮之前准备好至少60架梯子,再往四行仓库北侧及西侧废墟中加派一个小队的狙击手,以密切监视支那军,防止其埋雷。” “此外,也可以尝试发起小规模的夜袭战。” “哈依!”森田鹰重重一顿首再转身离开。 …… 四行仓库的国军很快就发现了日军在撤退。 “我还以为鬼子会有多头铁呢,原来也有怕的时候。” “俄的娘嘞,原来步枪真的可以压制大炮甚至坦克,今天真是开眼了。” “老严,你的这杆大杆真带劲,能不能也让我来一发?”朱胜忠说着,双手就摸向架在女儿墙上的巴雷特M82。 “别动。”严峻却一巴掌给拍开。 枪这玩意好比老婆,又岂能让别人随便碰? “真他妈小气,就一发都不行?”朱胜忠忍不住翻白眼。 严峻没好气道:“你有闲工夫杵在这里打屁,还不如赶紧多弄些沙包,把四层还有五层的豁口尽量修补下。” “你怎么不去?”朱胜忠气道。 “我还有正事,我得去接物资,汽油该到了。” “鬼才会信你,那洋妞才不会给我们送汽油。” 然而朱胜忠话音才刚落,一个老兵就匆匆上来。 “老严,排长,水道里来船了,好像是青帮的人。” “你看,这不就来了?”严峻笑了笑,又对杨得余说,“老杨,走了。” 当严峻和杨得余下到一层码头,只见数艘乌蓬船已经等在了铁栅栏外,第一艘乌蓬船的船头上立着一个黑衣汉子,腰间赫然插着两支驳壳枪。 “是杨得余杨排长吗?奉杜老板之命前来送汽油。” 领头的黑衣汉子冲着杨得余和严峻两人抱拳见礼。 杨得余一边下水开锁一边问道:“兄弟,怎么称呼啊?” “贱名不足挂齿,总之我等青帮中人很是钦佩伱们在四行仓库的壮举。” 说话间铁锁打开,桥上的老兵转动铰轮将足有上千斤重的铁栅栏升起,那黑衣汉子便领着帮众往码头卸汽油。 一桶汽油大概有四百斤,挺重。 总共是十桶汽油,正好是两吨。 严峻看着正在忙碌的青帮帮众,眼神有一些飘忽。 人性的复杂在这些青帮帮众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国家没事的时候,青帮的这些帮众各种欺男霸女,简直就是无恶不作,还贩卖鸦片毒害国人,可说死有余辜。 可一旦国家有事,这些流氓居然也敢于挺身而出。 所以有机会还是得争取杜月笙,黄金荣就没必要。 正思忖间,小黄袍又跑来报告:“严大哥,洋记者又来了。” “知道了,你让她在东楼等着。”严峻说完又对杨得余说,“老杨,这边就交给你了,卸下汽油之后立刻分装,楼上不是有很多空瓶?都拿来装汽油,分装好了搬去四层五层,摆到豁口的两侧,准备请鬼子吃烧烤。” “知道了。”杨得余没好气道。 杨得余的心里还是有点不适应。 …… 与此同时,在北苏州路河滨大厦。 谢晋元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房间。 刚刚他又去一楼见了陈叔农,试图替朱胜忠求情。 但是陈叔农显得十分的生气,一句劝都听不进去。 谢晋元刚回房间,上官志标、雷雄和唐棣等几个连长立刻围上来,尤其1连长上官志标最关心朱胜忠的安危。 “副团座,特派员他怎么说?” “老朱这次做得是有些过分,可毕竟事出有因嘛。” “换我也得炸毛,不就是误伤了租界的一个巡警?可是老朱他打死了那么多鬼子,为党国立下大功怎么不说?” “行了,都别说了。”谢晋元其实也很苦闷。 从一开始,谢晋元内心就很抵触撤退的命令。 在他看来,四行仓库的六层大楼足够坚固,囤积的物资也足够多,更有利的是88师主力在撤退之前留下了充足的弹药,足够他们在四行仓库坚守很长时间,谢晋元甚至于已经做好了在四行仓库长期坚守的准备。 然而才守了四天,上峰就下了撤退的命令。 撤退那就撤退吧,可是谁又能想到刚一退入租界他们就被缴了械?接着就被万国商团押到河浜大厦关了起来。 明明没有吃败仗,可稀里糊涂就当了战俘。 这种情况谢晋元心里能好受?都快憋屈死。 上官志标、雷雄他们憋屈了还能找谢晋元,可是谢晋元能够找谁?他只能一个人默默的消化负面情绪。 “功是功,过是过。” “再大的功也不能用来抵罪。” “违抗军令必须得军法从事,这没什么可说的。” “老朱的事你们就不要再问了,你们只要管好手下的弟兄,别让他们闹事。” “陈主任、参座还有俞市长他们正在跟公共租界的人交涉,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我们就能回沪西归建。” 打发走了上官志标、雷雄等人,谢晋元却痛苦的捂住了脸。 因为刚才去找陈叔农不只是为了替朱胜忠求助,还问了前去沪西归建的事,然后从陈叔农口中听到了一个极其残酷的消息。 租界工部局变卦了,已经不打算放他们去沪西。 而南京方面还有战区长官部似乎也放弃了他们。 该说不说,这样的结果真的让人感到彻骨生寒。 第30章 玉石俱焚 南京已经放弃了孤军营。 严峻却在竭尽全力营救。 这也是他给予索菲娅独家采访权的原因之一。 因为他现在缺少直接跟租界高层沟道的渠道。 索菲娅无疑是个不错的传声筒,因为她不仅是法国人,而且是记者。 “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索菲娅,法新社派驻上海的战地记者。”索菲娅轻轻撩了下自然卷的红发,又向严峻伸出她的右手。 不经意之间,这洋妞又在挥洒她的魅力。 但是好在严峻阅女无数,已经产生免疫力。 “严峻。”严峻伸出右手与对方轻握了一下。 “严先生,你与我接触过的国军军官有很大不同。” 说话之间,索菲娅又习惯性的举起了相机,不过很快又放下来。 “严先生,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吗?就只拍一张。”索菲娅是一朝被蛇咬。 “请便。”严峻跷起二郎腿摆出了一个舒适的坐姿,又笑着说,“身为记者当然可以给采访对象拍照,这是你们的权利,不是吗?” “谢谢。”索菲娅举起相机摁下快门。 心里却腹诽道,白天你可不是这么说。 所以记者的权力与付出的代价正相关? 但好在,两吨汽油也不算十分的昂贵。 不像有些男人,竟然妄想让她做情妇。 ……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亚东时报也派出了一个女记者,在交通银行仓库对刚上任才一天的安田义达做了一次专访。 这個是长谷川清特意安排的,目的是为了塑造英雄。 应该说长谷川清是懂宣传的,知道该怎么挽回影响。 面对清纯又俏丽的水谷美姬,安田义达感觉有些上头。 安田义达离开家乡已经快满三个月了,欲望都快从体内溢出来。 “明天,明天一定可以拿下四行仓库。”此刻的安田义达就像一只发情的公鸡,抓住一切机会在小母鸡面前展示自己的漂亮羽毛,“必须承认,四行仓库的支那守军十分狡猾也非常顽强,但是我已经找到他们的致命弱点。” 水谷美姬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仰慕,让安田义达更加的上头。 要不是军务在身,安田义达是真想直接邀请对方去海军俱乐部。 “那么,司令官阁下还有什么跟我说的吗?”水谷美姬最后问道。 这是要结束采访?安田义达却总感觉有些意犹未尽,或者说不甘心。 于是安田义达不惜违反规定向水谷美姬提发出邀请:“水谷小姐,单凭我的三言两语很难说得清楚,如果你真想要获得这场战役的第一手资料,我建议你留下来,留在交通银行仓库,近距离目睹甚至参与到这场战役中来。” 水谷美姬惊喜莫名:“我真的可以吗?” “当然。”安田义达露出得意的微笑。 …… 问了几个关于狙杀大川内传七的问题,索菲娅也萌生了留下的念头。 一杆枪,一颗子弹,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一枪打爆敌军指挥官的脑袋,想想就刺激。 “严峻先生,我能留下来跟伱们呆在一起吗?你放心,我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绝不会给你们添乱的。” “这不合适。”严峻不假思索的拒绝。 “破个例嘛。”索菲娅开始撒娇卖萌。 然而这对严峻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卵用,哥什么阵仗没有见过? 这匹大洋马虽然充满雌性荷尔蒙气息,对雄性有着致命吸引,但是他严峻又不是没骑过大洋马,巴穆赫特啥都缺唯独不缺大洋马。 穿越到了1937年的淞沪战场,正经人谁他妈还有心思撩妹? 有那工夫多杀几个鬼子不香吗?又不是离了女人就活不下去。 “好吧,那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索菲娅露出一脸的委屈之色。 “这也是今天要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竟然不惜违抗军令,也要带着一支几十人的小部队死守四行仓库?是为了向世界展示国军的顽强不屈以及壮烈?你们是想通过牺牲自己来唤醒沉睡的国人吗?” 听到这,严峻忍不住多打量了索菲娅两眼。 心说这个纯欲洋妞不只是胸大,职场野心也不小嘛。 因为她已经抓住四行仓库事件的流量密码——抗命! 她不是单纯的想替他开脱,应该是想拿他的战场抗命做一篇大文章! 这一篇大文章如果做好了,这纯欲洋妞极可能拿到阿尔伯特伦敦奖,也是法国新闻工作者的最高奖项,堪称法国普利策奖。 甚至于直接跑弥国拿普利策奖也不是没有可能。 发现严峻在打量自己,索菲娅便回了一记媚眼。 然而,严峻接下来的回答却让索菲娅大失所望:“不,我只想救人。” 严峻没时间也没兴趣陪着索菲娅做这篇大文章,你想制造流量话题,搅动远东甚至全世界的舆论,那是你的事,我凭什么要配合你成全你? “就只是为了救人?”索菲娅恨不得捂着严峻的嘴说,不,你是为了唤醒国人,拯救整个国家,拯救整个民族。 “对,只为了救人!”严峻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接着,严峻就将话题引向遭到羁押的孤军营:“租界工部局做得实在是过分。” “他们不肯放开通道让我们去沪西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跟日本人勾结到一起,公然缴了我们524团1营的武器,还把人关进了河滨大厦。” “我不禁要问,公共租界已经向中国宣战了吗?” 说到最后,严峻已经是声色俱厉,让索菲娅感到心悸。 “严先生,这是误会。”索菲娅心悸之余又感觉有些尴尬,“公共租界当然没有,也不可能向中国宣战,相反,公共租界还对中国的抗战充满了同情,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租界工部局将从舆论、医疗等多个层面向国民政府提供实质性援助。” “我们不在乎租界的所谓援军,只要他们不背后使绊子。”严峻义丝毫不给面子。 “有劳索菲娅小姐转告租界工部局,尽快释放被羁押的524团1营的全体官兵,并且归还所有的武器装备以及弹药,还有,租界工部局必须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误登报道歉,还要对他们所犯下的错误进行赔偿。” 听到这,躲在后面隔间偷听的伍杰差点儿没绷住。 他原本以为严峻只是说说,却没想到居然玩真的。 严峻这家伙,居然真的向租界工部局提出了赔偿? 索菲娅却是尴尬到快要用皮靴在大厅抠出两室一厅。 严峻先生,我很钦佩你的战术指挥能力以及想象力,也佩服你敢于直面西方强权的无上勇气,但有些事不是光凭勇气就能实现,就凭你手下这一个排的军队,你觉得有可能让租界工部局登报道歉并做出赔偿吗?想啥呢! 是小猫咪,就不要把自己幻想成雄狮。 “索菲娅小姐是不是觉得我有些不自量力?” “严先生,我并不认为你的想法不对,我只是……” “索菲娅小姐,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严峻打断索菲娅,然后带着她上了四行仓库的东楼二层。 上到东楼二层,只见窗户后面摆着两门平射炮。 “这是……”索菲娅一脸茫然的侧头看向严峻,带我看这个做什么? 严峻盯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幽幽问道:“索菲娅小姐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来中国的时间想必已经不短,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索菲娅精致的小脸瞬间垮下来。 玉石俱焚这个成语的出处她不知道,但意思知道。 眼前这个家伙是想借她的口,威胁公共租界工部局? 第31章 国军托我传话 “我们中国人的信仰跟你们西方人有本质区别。” “你们西方人信命,信神,信上帝,但是我们中国人不信命,更加不信神,而是坚信自己的双手可以改变命运。” “所以大发洪水时,我们不是造一艘诺亚方舟随波逐流逃命,而是推举出一个能力超著的领袖带领着大家治水,所以当有一座大山挡住了我们的前路时,我们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搬家换个地方繁衍生息,而是努力移走挡路的大山。” “再还有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后羿射日……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很多。” “总之遇到困难时我们绝对不会绕道回避,更不会屈服认输,因为抗争的精神已经深深的铭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基因深处,索菲娅小姐现在你明白了吗?” 索菲娅蹙眉问道:“所以你不惜玉石俱焚,不惜毁掉租界,不惜毁掉上海是吗?” “不,索菲娅小姐你说错了,毁掉租界的是租界工部局,毁掉上海的是日本人,我们中国人仅仅只是不惜玉石俱焚而已。” “最终都是毁灭,有区别吗?” “你这是人话吗?一個强盗跑我家抢劫,我们不惜毁掉家中珍宝也要抗争到底,结果我们反倒变成了毁家灭门的行凶者?” “严先生别激动,我无意与伱争辩。”索菲娅诚恳的说道,“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能保持冷静,不要冲动。” “我很冷静,更加不会冲动。”严峻盯着索菲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只要租界工部局别做得太过分,就不会有问题,但如果租界工部局一意孤行,置国军尊严于不顾,非要挑战中国人的底线,那我就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 索菲娅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结束对严峻的专访之后就立刻回到租界,并且在第一时间来到了华懋饭店。 这个时候才零点刚过,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才刚开始夜生活。 英格兰驻上海总领事兼公共租界总董鲍代真搂着他的情妇,正在华懋饭店三楼的舞厅之内跳着华尔兹舞。 看到索菲娅,鲍代真有些脑壳疼。 “上帝,你不会又要向我借钱吧?半个月前你才刚借走了两千英镑,还有两个月借的五千英镑你也没还,我这里可不是银行。” “舅舅,这次我不是来找你借钱的。”索菲娅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接着说道,“我是受四行仓库的国军委托,来给你传话的。” “国军托你来传话?你怎么跟那些低贱愚昧的黄皮猴子掺和到一起?” “他们是委托你来请求租界工部局的宽恕吗?噢,当然,肯定是这样,关于他们向苏州河南岸开炮并打伤巡警这件事,这没有什么可多说的,因为这是租界工部局全体董事的集体决议,总董也没权力改变结果。” “舅舅,非常遗憾,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四行仓库的国军并没有请求工部局的宽恕,反而提出严正交涉,要求租界工部局立即释放羁押在滨河大厦的国军524团1营,归还缴获的所有的武器装备,并且还要在租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上道歉,噢,还要赔偿。” “什么?”鲍代真怀疑耳朵出现幻听。 四行仓库的国军小部队竟要求他们放人? 还要求他们登报道歉并且对他们做出赔偿? 这支国军小部队是疯了吗?敢提这种条件? 但是在索菲娅凑过来低语一声之后,鲍代真立刻就变了脸色。 “你说的是真的?他们真把平射炮摆到了四行仓库东楼二层,并且还将炮口对准了河对岸自来火厂的储气罐?” “是的,这是我亲眼看见。”索菲娅肃然道。 “而且他们还说了,如果租界工部局不同意他们的要求的话,他们就不惜毁掉租界乃至于整个上海,来一个玉石俱焚。” “上帝!”鲍代真惊呼出声。 一边在胸前快速的划起十字。 …… “老严,你跟洋记者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伍杰低声问道。 “你问的是哪句?”严峻道,“我刚才跟索菲娅说的话多了去。” “那句玉石俱焚。”伍杰盯着严峻眼睛问道,“如果租界工部局不同意你的条件,你真会下令炮击自来火厂?” 严峻也盯着伍杰的眼睛问道:“如果我下令,你敢扣动扳机吗?” “我敢!”朱胜忠的声音从两人的身后传来,回头看却是朱胜忠抄着一支中正式步骑兵昂然走进来,又说道,“我们已经丢了东北华北,上海眼看着也要丢掉,接下来是不是还要丢掉南京和整个中国?我宁可死也绝不当亡国奴!” “老朱说的对。”伍杰这次竟罕见的没跟朱胜忠唱反调,“我们已经失去太多,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租界和上海,毁了就毁了吧!” “伍秀才,你是不是说反了?”朱胜忠愕然,“你以前可是言必称洋人没小事,现在居然支持炮击煤气罐毁掉整个租界?” 伍杰肃然道:“如果中国都亡了,还留着租界和上海做什么?” “伍文书,你终于想明白了。”严峻拍了拍伍杰肩膀,说道,“洋人未经文明教化,不懂得礼仪廉耻,崇尚从实力的地位出发考虑问题,所以跟他们讲道理或者乞求他们同情是缘木求鱼,到头来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对付他们就只能用拳头,你只有露出獠牙才能够赢得尊重。” “可现在我们正跟日军打仗,这时候与租界交恶,真的没问题?” “不敢说完全没问题,但至少没你想象中那么糟,我们有顾忌,洋人也一样有,他们并不乐意看到日本吞并中国,所以只要我们不去触碰租界的底线,洋人并不会动真格,甚至有可能对我们作出适当让步,让我们有更多的实力持久消耗鬼子。” 停顿了下,又说道:“有一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国府之所以沦落至此,不是因为国家弱,更不是因为国军不能打,而是因为国府高层一再妥协一再让步,倘若国府从一开始就强硬,小八嘎稍有逾矩便立刻给予最强硬的反击,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伍杰脸上终于露出深思之色。 不过嘴上却还是说:“还是先看租界的反应再说。” “租界的反应?”严峻哂然道,“伍文书你放心,租界这次一定会让步,因为我们现在是光脚的泥腿子,没什么好失去的,而租界的洋人却是坛坛罐罐攒了一大堆,家里还养着莺莺燕燕的一大群,他们绝对不可能有玉石俱焚的勇气。” …… 确定索菲娅不是说笑,鲍代真立刻召集工部局的董事开会。 “情况就是这个情况。”简单介绍完情况,鲍代真又说道,“要解决这支国军小部队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都不用英格兰皇家火枪团,万国商团就足以将他们摧毁,麻烦的是他们从日军手中缴获的平射炮。” “根据我的消息来源,他们真的已经将炮口瞄准自来火厂。” “如果我们诉诸武力,他们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的对着自来火厂发炮呢?” 听到这话,与会的十几个董事,包括五个华董都激泠泠的打了一个冷颤。 自来火厂的两个储气罐里可是储存着五十万立方米的煤气,一旦被引爆,方圆十公里以内的建筑都将被夷为平地,方圆二十公里内的生物都将被震碎五脏六腑而死,无论你是洋人还是中国人,结果都一样,都得死! 这样的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 整个会议室一下就陷入到死寂。 第32章 再次总攻 好半晌后,才有一个董事说道:“我记得中国有个成语叫虚张声势,四行仓库的这个国军指挥官会不会也只是在虚张声势?” “不知道。”鲍代真很干脆的摇头道,“但他如果不是在虚张声势呢?” 刚刚说话的董事立刻又沉默了,是啊,如果不是虚张声势呢?你敢赌? 这时候,五大华人董事中的一個说道:“总董阁下及诸位董事,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冤有头债有主,要想摆平四行仓库的这支国军的长官,还是得找到他的上司,所以我们最好还是继续给88师的孙元良和章白亭施加压力。” “没用。”鲍代真再次摇头,“陈叔农已经试过了,结果却遭到驱逐。” 这下提建议的那位华人董事也就无计可施,找长官不起作用,逼得急了就玉石俱焚,关键他还真敢越过上峰甚至国府直接跟租界工部局谈条件,这样的国军军官从来没遇见过,让他们咬人都不知道应该从哪下口。 这时候,另一个华董提议说:“要不然,花一笔钱收买国军的这个小官?现在仍然还留守四行仓库的国军也就是一个排,一个小小的排长肯定没见过世面,我估计,花个三千大洋就足够摆平,了不起再加到五千!” “五千?这笔钱你郑弈书给?”又一个华事立刻反驳道,“这事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交给青帮就是,回头我就亲自去找青帮大佬黄金荣,让他派杀手冒充抗日义士混进四行仓库干掉那个排长,国军没有了长官马上就会土崩瓦解。” 其他的洋董事顿时眼前一亮。 对付中国人,还得是中国人。 “姜四平,这事就交给你了。” …… 睡梦之中的严峻被哨声惊醒。 又睡了一个很难得的囫囵觉。 大战当前,这样的囫囵觉真的很奢侈。 一看时间,才11月1日早上五点多钟,窗外的天还没全亮。 但是四行仓库西侧和北侧已经有尖锐的哨声响起,很显然西北两个方向都有鬼子步兵正在集结,估计是快要开始进攻了。 “老严,小鬼子马上又要再次总攻了。” “而且这次的进攻规模估计会比昨天早上的更大。” 杨得余顶着两个熊猫眼来到严峻跟前,甚至连嗓子也变得嘶哑。 昨天晚上杨得余就没有休息,一直都在分装汽油,为今天的战斗做准备。 “已经分装了一千多瓶汽油,都摆在五层六层的各个豁口两侧,也不知道够不够,要是还不够的话我现在再带人去分装。” “够了,肯定够用了。”严峻赶紧制止。 “对了,两点多钟鬼子是不是搞了一次偷袭?” “嗯,来了一个分队,所以就没有把你叫醒。” “我都听见了,不过想着应该没有问题,就没起。” “就几个鬼子也想偷鸡,三五几下就被我们干掉。” “前半夜准备的地雷阵,还有浇了汽油的棉花包都没有用上。” 说话间,伍杰和朱胜忠、周大发等几个班长也咬着烙饼走进西楼二层大厅。 严峻没一句多余的废话,直接下达命令:“如果鬼子仍旧从光复路发起进攻,那就按照一号方案打,如果光复路只是佯攻,主攻方向是西墙及北墙的豁口,就按照二号方案,如果租界跟鬼子达成交易并且放开通道,听任鬼子从北XZ路及苏州河向我发起四面围攻,那我们估计大概就真的守不住了,这时候别犹豫……” 严峻也不确定租界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必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目光转向机炮班长周大发,严峻又说道:“直接炮击自来火厂!” 周大发有些犹豫,皱着眉头说:“严兄弟,真的非要这样不可吗?” “敢死才能求活!你要是害怕,就想想兄弟们被抓会有什么下场。”严峻肃然道,“当然了,首发可以高打,算是个警告!” 杨得余紧接着说:“执行命令吧。” 周大发等几个班长迅即转身离开。 杨得余这次终于不再劝严峻离开,而是上前用力的捶了严峻一拳:“老严,保重!这里谁都可以死,唯独你,必须给我活着!” “老杨,伱也是。”严峻肃然道。 …… 安田义达穿着簇新的大佐礼服来到了交通银行仓库的一楼大厅内,给森田鹰以及即将参加这次总攻的两百多名陆战队员送行。 这次的总攻,日军将会兵分三路。 一路从光复路佯攻,由战车中队协同。 另外两路借助梯子,分别从四行仓库的北墙及西墙发起蚁附攻城,他们采用这种最原始的战术,也是迫于无奈。 “司令官阁下,狙击手已经进入阵地。” “重机枪中队、速射炮大队以及平射炮大队已经就位!” 得知狙击手和支援火力已经全部到位,安田义达再没有丝毫迟疑,当即对着森田鹰和第10大队的三百多名陆战队员说道:“森田君,还有第10大队的勇士们,长谷川阁下在看着你们,伏见宫博恭王在看着你们,甚至就连天皇陛下也在东京看着你们,帝国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就掌握在你们手中,拜托了!” 说完,安田义达又深深鞠躬。 水谷美姬喀嚓按下相机快门。 …… 相机快门的喀嚓声响个不停。 聚集在天台上的战地记者正在争相拍照。 “你们闻到了吗?”里夫斯深吸一口气,环顾众人。 “什么?”史蒂夫茫然问道,“里夫斯你闻到了什么?” “恐惧的味道。”里夫斯说道,“我在空气中闻到了恐惧的味道,那几十个中国兵此刻想必正缩在四行仓库之内簌簌发抖。” 里夫斯现在是彻底恨上了对面的那支国军。 因为洛托夫还有索菲娅都很欣赏对面国军的这个指挥官。 洛托夫揶揄说:“话不要说的太满了,当心再次被打脸,里夫斯。” “这次不一样。”里夫斯连连摇头说,“这次日本海军动真格了,一次就动用两百人以上的步兵外加十几辆坦克,此外还有将近二十门速射炮、平射炮以及五十挺以上的轻重机枪提供强大火力支援,没准还有海军航空兵提供空中支援。” 洛托夫哂然说:“黄浦江还有日本海军第3舰队的十余艘舰艇呢。” “噢,不不不,黄浦江上的海军舰艇肯定不会参战。”里夫斯说,“因为从黄浦江到四行仓库的距离太近了,弹道几乎是平的,万一发炮时舰艇稍稍摇晃一下,炮弹就有可能打在自来火厂的储气罐上,他们不敢冒这险。” 说完,又转过头对索菲娅说:“但是你的两吨汽油肯定是白给了,我知道你是想在国军中间塑造出一位英雄,这样的话法新社还有密勒氏评论判就有了话题,你就有机会拿到阿尔伯特伦敦奖甚至于普利策奖,很可惜的是……” 索菲娅直接无视里夫斯,英格兰绅士?呵。 “洛托夫少校,你觉得国军能够用汽油挡住架梯子进攻的日军吗?” “说实话,很难。”洛托夫摊了摊手又说,“汽油虽然极易点燃,但是要想对日军造成杀伤就必须得把汽油泼到日军或者梯子上才行,可国军很难做到这点。” “很难做到这点?是根本不可能做到好吗。”里夫斯再次插话道,“国军只要从豁口露头,立刻就会被外面废墟中的日军狙击手射杀。” “如果国军躲在豁口里边往外面泼汽油呢?” “那只能烧个鬼,不,他们连鬼都烧不着。” “那能不能用浸过汽油的棉花包堵住豁口?” “也没用,日军炮兵可用纵火弹提前纵火。” “那如果从豁口往下扔手榴弹呢?能行吗?” “也不行,主要是只能胡乱扔,很难炸着日军。” 第33章 真是个天才 “如此威武的军容,还真是令人——期待万分呢。” 水谷美姬举着相机,一边连续摁下相机的快门一边喃喃低语,因为兴奋,迎着清晨寒风的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美姬小姐,从天台上可以看到整个战场的全景。” “喔,司令官阁下,我可以到天台上去拍全景吗?” “当然,别的不行,到天台拍几张照片是没问题的。” 当下安田义达就陪着水谷美姬来到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 即便司令部的警卫人员反复提醒也没用,安田义达根本不听。 这不是安田义达蠢,而是因为他对陆战队的狙击手有着足够的自信。 事实上,日军的指挥官都喜欢靠前指挥,但是被中国军队射杀的却少之又少,所以安田义达更加愿意相信大川内传七是因为运气差。 安田义达很快就带着水谷美姬上到天台上的观察哨。 只见第10大队的前田中队在战车第2中队的引导下正沿着光复路缓缓向前。 然而从四行仓库西侧废墟和北侧废墟进攻的另外两个中队却推进得非常之快。 北侧的那个步兵中队甚至已经越过国庆路,还将拼接好的长度超过10米的毛竹梯子架到了四行仓库的北墙上。 安田义达的目光却落在了四行仓库的西墙。 只见四行仓库四层、五层的西墙上分布着大大小小近二十個豁口,大的豁口足有七八米宽,小的也有一米多宽,爬进人绝对没有问题。 日军的支援火力正在对着这些豁口进行扫射。 昨天晚上国军在各个豁口内用沙包砌了半高墙。 在日军支援火力的扫射下,沙包墙被打得尘土飞扬。 面对几十挺轻重机枪构织而成的凶残火力,国军连探头都做不到,更不要说对着豁口外面开枪,扔手榴弹可以,但是也只能往下瞎扔。 电影中扛着成捆手榴弹从西墙豁口往下跳的场面是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国军一旦从豁口上探头,就立刻会被外面的鬼子狙击手射杀。 每个豁口都有二十个以上的日军狙击手时刻瞄准,这么近的距离,对于狙击手来说就是闭着眼睛都能轻松打中! 所以,真要这么干,大概率只能炸自己人。 安田义达唯一担心的,就是国军又在豁口内堆棉花包。 棉花易燃烧,过火快,如果再浇上一点汽油就更恐怖。 不过,安田义达也做了极具针对性的部署,那就是集中了超过六十具掷弹筒时刻瞄准每一个豁口,一旦发现国军往豁口内堆放棉花包便抢先发射白磷纵火弹,那时候国军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反而烧了自己。 …… “听清楚了,谁都不许露头。” “小鬼子的枪法可不是吹的。” “谁要是敢不听,我剥了他皮。” 朱胜忠一边大吼,一边拿刺刀挑着一面小镜子往下观察。 伍杰也在不远处的豁口后面做着同样的事情,一边观察一边吼道:“老朱,小鬼子已经把梯子架起来了,他们正在往上爬。” “我看见了,都不许轻举妄动,看我的手势。” “我举瓶子,你们跟着举瓶子,我拉导火索,你们跟着拉导火索。” 朱胜忠说着,就从身后抄起一个装满了汽油的玻璃瓶子,而且在这个玻璃瓶子上还绑了一颗木柄手榴弹。 “老朱,鬼子到二层了!” “老朱,鬼子已经到三层了!” “老朱,快下命令吧,不然就晚了!” 伍杰连着催促了数次,朱胜忠却不紧不慢说:“听好了,拉着导火索之后千万别急着往豁口外面扔,数到四再扔。” “还有,也不要使太大劲。” “只要顺着豁口滚下去就行了!” 一边说,朱胜忠一边就拉着了导火索。 紧接着便开始计数:“一……二……三……四!” 数到四,朱胜忠便将捆了手榴弹的汽油瓶从豁口滚下去。 巩式木柄手榴弹的质量还是很不错的,别的不说,引信延时还是很靠谱的,一般都是五秒钟,朱胜忠留了一秒,但实际半秒不到。 因为手榴弹得先滚到西墙豁口的外缘。 所以手榴弹几乎是刚一滑过豁口外缘立刻就爆炸。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随即豁口外就猛的绽起一团巨大的烈焰 那飞卷的烈焰几乎将整个豁口都盖住,视野中只剩赤红一片。 却是捆在手榴弹上的汽油瓶被炸碎了,瓶中的汽油在飞溅的同时也被点燃,于是就在空中拉出一片飞卷的烈焰,靠在豁口上的一架毛竹梯子,还有顺着梯子往快爬到顶的两个鬼子顷刻间就被烈焰所吞噬。 …… 安田义达刚刚还在跟水谷美姬说笑话,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 “司令官阁下,出什么事了?”水谷美姬因为背对四行仓库,所以没能在第一时间看见西墙上绽起的烈焰,但她还是从安田义达的近视眼镜上看到反光。 猛回头,水谷美姬便也看到了令人毕生都难忘怀的恐怖景象。 那景象就好像四行仓库的整个西墙都着了火似的。 这个视野效果还是很震撼的,水谷美姬一下懵掉。 四行仓库的西墙怎么着火了?水泥墙也能够烧着? …… “holyshit!火攻!又是火攻!” “上帝啊,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这不可能,砖墙居然也能燃烧?” “这是魔法,中国人一定使用了黑魔法!” 中国银行大楼的天台也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 今天早上聚集在这里的记者、观察员以及武官比昨天早上更多。 其中最为吃惊的还是里夫斯,这个英国佬的眼睛瞪得铜铃般大,瞪着四行仓库北墙上绽起的火海,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是的,他们看到的是四行仓库的北墙。 从北墙进攻的鬼子也同样遭到了火攻。 索菲娅高兴之余又觉得意外,不是说不行么? 洛托夫却是鼓掌大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是个天才!” “洛托夫,你又知道?”里夫斯当即投来怀疑的眼神。 在场的战地记者、军事观察员还有武官也投来怀疑之色。 他们都没弄明白,国军是如何在光秃秃的砖墙上纵火的? 洛托夫笑了笑说:“这样的画面,你们难道不觉得眼熟吗?” “是有些眼熟,好像是纵火弹的效果。”一个观察员点头道。 “胡说,国军怎么可能有纵火弹?”一个武官立刻加以驳斥。 洛托夫笑着说:“国军是没有纵火弹,但他们可以自制不是吗?” “自制纵火弹?”里夫斯哂然说,“你当纵火弹是玩具么?说自制就自制?” 两人正争论时,四行仓库的北墙上再一次腾起滚滚的烈焰,而且这一次飞卷的烈焰还漫延到了底下的三层,这下整堵墙都被烈焰吞噬,彻底变成火墙。 靠在北墙上的十数架梯子还有几十个日本兵也被烈火吞噬。 在场的记者一边喊着上帝,一边连续摁下手中相机的快门。 洛托夫这才慢条斯理的说:“对于缺乏想象力以及创造力的英格兰人来说,以简陋的条件自制纵火弹当然是很困难的,但是对拥有悠久历史的中国人来说并不是这样,他们总是可以凭借简陋的条件创造出奇迹,比如现在……” 成功吸引众人的注目之后,洛托夫又说道:“他们只是凭借一瓶汽油加一颗木柄手榴弹就制作出了纵火弹,而且效果远胜白磷纵火弹。” “汽油手榴弹?”里夫斯整个人都愣在那里。 索菲娅则是美目亮晶晶的,不愧是我“选中”的。 看来我的直觉是正确的,这家伙绝对有英雄之姿。 第34章 重创鬼子 四行仓库的西墙再度化为炼狱。 一股股烈焰从半空中飞卷而过。 攀爬在梯子上的鬼子兵相继被烧成火人。 没有人能忍受得了烈焰焚身的这种痛苦,这些鬼子兵便纷纷发出惨烈的哀嚎,随即从七八米的高空中倒栽下来。 有些直接摔死当场,有些则摔成了重伤。 也有些只摔成轻伤,爬起身又狂奔乱窜,直到整个人都被烧得半焦,才终于哀嚎着倒在地上,四肢却仍在抽搐。 这惨烈的一幕,震慑了底下所有的鬼子。 鬼子的士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 这波打击真挺伤的,已经严重挫伤鬼子的军心士气。 带队督战的森田鹰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当即举着军刀冲上前来。 “接着往上爬,不许停下来,继续进攻,进攻!大日本帝国板载……” 伴随着怒吼声,老鬼子直接就挺着军刀爬上一架梯子,然后手脚并用奋力往上爬。 老鬼子很清楚,这一战如果不成功,便是他的最终战,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只有拿下四行仓库才能将功赎罪。 “不许停下来,帝国海军是不可战胜的!” “继续进攻,冲上去,干掉支那军,干掉支那军……” 在森田鹰的怒吼声中,聚集在西墙下的鬼子终于恢复勇气,又搬来备用的毛竹梯子靠住墙壁,开始又一次的仰攻。 森田鹰右手持刀,左手扶梯,两条小短腿更是蹬到了飞起。 不到片刻功夫,老鬼子就已经爬到了十米多高,距离头顶豁口已不到一米。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玻璃瓶子忽然从豁口外缘滚出来,奔他面门而来。 老鬼子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腾出左手一把攥住这個瓶子,眼力还挺准的,居然一把就攥住,然后老鬼子就惊恐的发现,玻璃瓶子上还绑了颗手榴弹。 而且手榴弹的旋盖是打开的,导火孔正在往外噗噗的冒烟。 八嘎!一个念头还没有转完,手榴弹就炸了,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一下就将老鬼子的身体震飞到了半米外的空中。 玻璃瓶也瞬间裂开,里边的汽油一下飞溅出来。 下一刻,飞溅的汽油就被火药燃起的明火点燃。 再接着,向着四下里飞溅的汽油雨便化为了流星火雨。 被炸飞到空中的森田鹰,爬在梯子上的另外两个鬼子,还有那架毛竹梯子,一下子就被翻滚飞卷的火雨所吞噬! 同样的一幕也在其他的豁口上演。 四行仓库的两堵墙再次化为火海。 而且这次,火海还漫延到了墙根。 一时间,哀嚎声响成一片。 鬼子再次遭受重创。 这次连军心都受创。 …… “八嘎!” “这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支那军哪来的纵火弹?” “而且纵火弹也不能这么用的啊!” 安田义达彻底被愤怒的情绪控制,脸肌都在不受控制的微微抽搐。 千算万算,他们算计到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国军居然有纵火弹。 水谷美姬两眼呆呆的看着前方火海,她的脑子也是懵的,双手却在记者本能的驱使下连续的摁动快门。 “喀嚓,喀嚓!” 安田义达愤怒的回过头。 “美姬小姐,你在做什么?” “啊?司令官阁下,我没有……” “八嘎,删掉,把这些照片删掉!” 说着,安田义达就伸手来夺相机。 水谷美姬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时候,一声尖锐的啸声响起。 随即水谷美姬就惊恐的看到,安田义达的面门突然间绽放开来,就像一朵绽放的花朵向着四周绽裂开来。 …… “我就知道!” “交行天台还会有意外之喜!” “美中不足的是军衔低了些,好像只是个大佐?” 严峻笑了笑,又把枪口指向了一侧,咦,怎么是个女人?记者? 稍稍一愣神的工夫,那个女人就已经一屁股跌坐在对面的天台,整个身体都被半人高的女儿墙挡住,打不着了。 随即数挺重机枪的火力便倾泻过来。 豁口内的砖墙顷刻被打得烟尘四溅。 严峻便赶紧抄起FAL步枪退出房间。 身为严峻勤务兵的小黄袍也赶紧跟着撤出。 鬼子的机枪其实无法直接打到他们刚才的藏身点。 但是战场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流弹,一样能致命。 所以严峻果断撤离了狙击点,因为没有必要逞强。 …… “烧得好,烧得漂亮,就该这么烧!” “烧死这些狗日的!把他们统统都烧灰!” “敢来咱们中国的地面上耀武扬威,活腻歪了!” 这两个早上,张义夫真是过足了瘾,不仅近距离欣赏了两场高水准的实战表演,更重要的是国军还赢了,而且是碾压性的胜利! 正手舞足蹈呢,右耳朵突然传来一阵剧疼。 被动的侧过头,发现是自家母老虎。 “侬引西啊,枪子不长眼睛的。” “轻点轻点,疼,耳朵掉了!” “耳朵掉了总比性命没了要好。” “说什么呢,二楼没事的,打不着。” “万一打中了呢?再说巡警会来抓人的。” 张义夫不怕巡警,但是怕自家的母老虎,只能乖乖回房。 不过回到房间之后还是趴在窗户后面看,只见鬼子已经撤了回去,不光是攻打四行仓库西墙豁口的鬼子撤了,沿着光复路往前推进的鬼子也都撤了。 “老张,对面的国军好像变得厉害了噢?这两天鬼子可没少死人。” “谁说不是呢,国军要是早这么打,不等鬼子援兵赶到,日租界的鬼子海军就已经被赶进黄浦江里喂鱼了。” “可是有什么用呢?” “整个上海都快沦陷了。” 张夫人不屑的嘟囔一句。 张义夫的神情黯淡下来。 是啊,又还有什么用呢? …… 章白亭和俞宏杰的心情无疑是最复杂的。 一方面,他们为四行仓库的这支国军小部队感到高兴,甚至是振奋。 他们是真的没想到,对面断后的那个排仅凭五十多号人顶住了鬼子的连番猛攻不说,居然还能够连续重创鬼子。 这两天,他们总共已经打了多少个胜仗? 前前后后加起来已经击毙了多少个鬼子? 昨天据说干掉了上百个,今天干掉多少? 这支小部队的战斗力简直强到令人发指。 他们为什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能打?为什么? 可是另一方面,两人又为时局深深感到担忧。 这支小部队在四行仓库打得再好,也不过是局部的微不足道的胜利,对中日战争的整个大局几乎毫无影响。 能延缓上海的沦陷吗?不能! 能阻止日军的进攻吗?不能! 唯一的用处就是唱戏,让西方各国知道中国仍然还有抵抗的能力也有抵抗的意愿,这样就有可能影响到西方各国的决策,使得西方各国的政府做出援助国府的决定,这原本也是国府决定发起淞沪会战的主要原因。 524团1营其实早就已经完成这个使命。 可是,留在四行仓库断后的这个加强排,这支小部队,却走得有些远了,使得整个计划滑向了不受控制的反方向。 现在的问题是,国军在四行仓库的坚持抗战非但没能替国府争取来西方各国的援助,反而激怒租界工部局。 “章参谋长,得想个法子啊。” “不能由着对面的部队胡来啊。” “你说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撤呢?” 俞宏杰夹着半支哈德门,一脸愁容。 “我反正是没有办法了,人微言轻。” 章白亭言语中确有发泄不满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无奈。 他能有什么解决办法呢?就连南京派来的陈叔农陈特派员都办不成的事,他章白亭能办成了?想什么呢。 第35章 识字扫盲 此时在四行仓库内却是一片欢腾。 无论是杨得余、朱胜忠还是伍杰等真正意义上的中央军老兵,又或者是后来临时补充进入88师的杂牌军,此刻都跟做梦似的。 居然又打退了鬼子的进攻?居然又守住了四行仓库? 要知道鬼子的这次进攻可是投入了好几百人,还出动了十多辆坦克以及几十门大炮,并且还从光复路、国庆路以及西侧废墟三个方向朝他们发动围攻,这阵势真不是一般的大,都快赶上罗店还有大场的规模了。 有一说一,战斗刚打响时,所有人都慌的一批,感觉要完。 然而战斗的进程却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这才打了一个小时,鬼子就抛下近百具尸体灰溜溜的撤了回去,四行仓库依然是岿然不动。 “你们有没有发现,鬼子好像突然变得不经打了?” “我也感觉到了,这两天鬼子的战斗力是直线下降。” “可不,以前咱们打上十天半个月也干不掉几個鬼子,可是这两天呢?加上今天的,少说也干掉了有两百个。” “除了鬼子步兵,还摧毁了十辆坦克呢。” “还有平射炮,还缴获了两门平射炮呢!” “严兄弟还说干掉了一个鬼子少将,也不知道真假……” 听着老兵们在那里热烈的讨论,杨得余、朱胜忠还有伍杰他们也有些感慨。 杨得余他们当然是知道原因的,其实不是鬼子变得不经打,也不是他们国军的战斗力突然之间变强了,四行仓库战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变化,完全是因为严峻的加入,这家伙不仅枪打得准,还有夜视能力。 而且战术指挥也极为老辣。 再危急的局面,严峻都能从容应对。 再错综复杂的局面,严峻都能够剖析得简单明了。 伍杰忽然觉得,如果让严峻一直指挥下去,他们没准真能跳出棋盘成为棋手,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样的画面。 正好,严峻带着小黄袍从五层下来。 “老严。”伍杰赶紧挥手打了个招呼,“过来歇会。” “都在呢?”严峻扛着FAL自动步枪走过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又问道,“岗哨派好了吗?小鬼子可比你们想象中还要狡猾,最要提防的就是他们刚吃败仗的时候,没准反手就又给你来一下,直接打你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不用你提醒。”杨得余没好气道。 在上海跟鬼子打了两次,88师没少吃这种亏。 伍杰也道:“老杨早就派了岗哨,东楼也派了。” 鬼子从始至终就没有攻打过东楼,杨得余给东楼也派去岗哨,既是防备鬼子出人意料的攻击东楼,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防备万国商团。 毕竟,严峻都借洋记者给租界发出了威胁。 所以杨得余就多留了个心眼,防着万国商团。 严峻笑着拍了拍杨得余肩膀:“不错,有长进。” 杨得余翻了记白眼,又问道:“接下来鬼子是不是还会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或者直接调来重炮轰击四行仓库?” 听到这,二层大厅便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严峻的身上。 “不会。”迎着众人紧张的目光,严峻摇头说,“你们放心吧,鬼子不可能再发动更大规模的进攻,因为费效比已经严重失衡了,鬼子高层虽然不在乎鬼子小兵的死活,但是费效比太低的事他们也不做,至于说重炮,他们不敢,至少现在不敢。” 作为一个穿越者,严峻是知道的,鬼子高层也不是铁板一块,北进派和南下派一直都在激烈的博弈,短时间内很难分出胜负。 所以鬼子暂时不会跟弥英两国撕破脸。 杨得余又问道:“接下来咱们是要修补豁口么?” “不行,大白天修补豁口那不是找死么。”严峻断然否决。 鬼子虽然撤了,但是埋伏在外面废墟的鬼子狙击手可没撤,国军一旦从豁口露头,大概率会被一枪打爆头。 伍杰道:“那该干点啥?就光吃饭睡觉?” 严峻一下蹙紧眉头,光吃饭睡觉肯定不行。 当兵最怕什么?最怕的其实不是打仗,而是闲下来。 因为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容易出事。 要么开小差当逃兵,要么将负面情绪发泄到战友身上打架斗殴,如果有机会接触到女同志就更麻烦,所以不能让战士们闲着,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但是这里也没有体育器材,打拳什么的好像也不合适。 目光扫过伍杰,严峻忽然就想到了我军的优良传统。 当下严峻盯着伍杰说道:“识字,扫盲!” “识字,扫盲?”伍杰一脸错愕。 杨得余和朱胜忠也是面面相觑。 那不是共军的一贯做派? …… 得知总攻再次惨败告终,长谷川清再次叫停。 上午10点,长谷川清乘车赶到交通银行仓库。 和长谷川清同车抵达的,还有刚从德国学成归来的一个中佐。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长谷川清看到特别陆战队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数字还有阵亡将士名录之后,还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又阵亡了一百零三名陆战队员? 其中还包括森田鹰以及安田义达两位高级军官。 森田鹰也就罢了,但是安田义达可是特别陆战队代司令官,而且他当上这个代司令官还不满一天,结果就在四行仓库战场阵亡? 这已经是特别陆战队阵亡的第二个司令官。 这个真的有些吓人,四行仓库真的有这么难打? 不就是区区一个排,五十多个国军?特别陆战队投入了这么多的兵力这么多装备,就算是五十多颗铁打的核桃,也该砸碎了吧? 结果非但没能砸碎,反而崩了自己? …… 伍杰一边用石灰刷着墙一边嘀咕道:“老严,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严峻心说,扫盲有没有用,我军最有发言权。 说得更具体点,就是朝鲜战场的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0军最有发言权。 第50军的前身是滇军,参加过护国战争、北伐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朝鲜战争,但是在前面的四次战争中表现差强人意,唯独在第五次战争也就是朝鲜战争中打出了举世瞩目的高光时刻。 从护国战争到朝鲜战争,第50军的主体几乎没变过,军长都留任了。 但是为什么在前四次战争中表现差强人意,到了第五次战争就打疯了? 是战士们的战斗意志突然变强了吗?不是,因为第50军的前身国军第60军在抗日战场上也打得十分英勇,徐州会战中的禹王山之战,第60军死守二十多天,伤亡上万人,一个军几乎都快打光了,也没后退哪怕半步! 国军第60军守禹王山,相比志愿军第50军守汉江可以说一样英勇。 然而,国军第60军在禹王山只打出了悲壮,志愿军第50军在汉江却打得气壮山河,打得武装到牙齿的弥国大兵都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抛开高层决策的差距,只说作战部队本身,明明是同一批人,就连高级将领都没换,为什么前后反差会这样的大?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志愿军第50军的基层干部相比国军第60军的基层军官更有文化,更善于动脑子,执行力更强。 打仗爱动脑子,执行力强大,这才是志愿军的制胜法宝。 单凭一个勇字,单凭不怕死,打不出来朝鲜战争的高光。 轻步兵巅峰绝不是靠人命堆,而是需要基层干部的创造性执行力做基础。 基层干部的创造性和执行力怎么来的?秘诀就是扫盲,教基层干部识字。 第36章 束手无策 李云龙那样的大老粗是不可能具备创造性和执行力的,真实的红军干部和八路军干部都接受过扫盲教育,都具备相当的文化知识。 掌握了知识,才能运用军事知识进行战术思考。 然后才会创造出灵活多变的进攻战术防御战术。 这就好比必须掌握了数学,才能进行物理研究。 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大老粗,你让他怎么计算敌我双方的兵力、火力以及战损比? 不知道这些战场要素,你让他怎么设计战术? 凭一个农民式的狡猾?凭直觉?这個真不行。 哪怕是一场连级规模的阻击战,也需要精密的战术设计。 随便挖几条战壕或者找个阵地,再撒豆子般把部队一撒,那是不行的。 朝鲜战争当中的许多局部战场,志愿军兵力上都不占优,火力更是处于绝对劣势,弹药供给也严重不足,面对这样的情况,基层干部如果不知道计算兵力火力以及弹药供给,什么梯次布置化整为零或者侧翼反突击,统统玩不转。 如果不知道算计着打,大概率又打成抗日战场上的那种悲壮的局面。 鬼子都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发力打呢,国军的弹药就已经没剩下多少,重火力也已经损耗殆尽,等到鬼子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就只能拿人命堆,一仗打下来,人没少死,战术意图还没达成,所以淞沪输了,太原输了,徐州输了,武汉也输了。 所以扫盲不是有必要,是很有必要,这个扫盲班必须得办起来。 当下严峻肃然说:“扫盲班必须办,不识字的都得参加扫盲班。” …… 交通银行仓库里的鬼子也在进行战术检讨。 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也是个倒霉单位,两天死了两任司令官。 新任参谋长刚从德国回来,任命还没正式下达,所以只能由长谷川清主持检讨会议。 “四行仓库之战打到今天,帝国海军人没少死,装备也没少损失,真可谓颜面丧尽,陆军对咱们是各种奚落,上海租界的各家报纸期刊对咱们更是极尽嘲讽,甚至就连天皇陛下也对咱们的表现感到深深的失望。” “搞成这种局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但是事已至此,懊恼追悔已经于事无补。” “脸都已经丢尽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所以现在,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认真总结,从之前两天的失败之中吸取教训、革新战法,最终消灭支那军占领四行仓库,一雪前耻。” 长谷川清说完,就坐下来静等与会的军官发言。 然而老鬼子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个军官发言。 只见与会的十几个军官一个个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鬼子海军的军官虽然头铁,但是不傻,都不愿意跳这个天坑。 局面已经是明摆着的,就目前的局势,四行仓库就是个天坑,谁上去都是填坑,土师喜太郎已经填了坑,大川内传七已经填了坑,安田义达已经填了坑,换了他们上去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依然还是填坑。 所以没有一个人肯发言。 唯恐担子就会落在自己肩上。 “一群懦夫!”长谷川清顿时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平常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吗?一个个都敢给海军省作战课发表指导意见,甚至还敢对帝国海军的百年大计提出修正方案。” “真让你们说的时候却又不敢说了?” “懦弱至此,难怪会被陆军马鹿嘲笑。” 听到这,左侧首席的中佐忍不住站起身。 “司令官阁下,您说这话我就不敢苟同。” “帝国海军没有懦夫,在座诸君更不是懦夫。” “我们不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你们就是害怕了!尤其是你,前田君,不要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长谷川清勃然大怒,“帝国海军花了那么大代价派你去德国慕尼黑特种兵学校学习深造,伱就是这样回报帝国的栽培?你不配当特别陆战队的参谋长!” “司令官阁下!”前田中佐的脸色也板下来,“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努力,在德国深造学习的这三年多,我没有一刻忘记肩负的责任及使命,我比任何一个学员都更努力、更刻苦,我还是所有学员之中唯一的一个各科毕业考核全优,我的努力对得起帝国的栽培,更配得上特别陆战队参谋长的身份。” 稍稍停顿了下,前田中佐又道:“另外,我必须得提醒司令官阁下,我今天上午才刚到上海,我的随身行李甚至还寄存在汇山码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就四行仓库的战局发言?”长谷川清神情稍缓。 “因为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虽然刚回来,但是早在香港的时候我就已经从报纸上看到关于四行仓库之战的新闻报道。”前田中佐道,“四行仓库之战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都不可能回到正确的轨道。”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长谷川清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前田中佐,“从一开始,支那军的高层决定在四行仓库留一支小部队坚持抵抗,就只是为了唱一出苦情戏给租界的西方各国看,以博得西方各国同情,进而出面调停又或者给支那政府提供援助。” “但这出苦情戏仅凭支那军自己是唱不了的,必须有帝国海军的配合。” “所以这个时候,帝国海军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不予理会,这样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小部队就唱不成苦情戏,支那政府也就无法达成意图。” “可是帝国海军特别陆战队却为了所谓的脸面,未经权衡就就贸然发起进攻。” “这一打,不仅帮助支那政府达成了战略意图,更把帝国海军架在了火上烤,因为四行仓库背靠着公共租界,一河之隔便是租界自来火厂,自来火厂的两个储气罐里更储存着超过五十万方煤气,一旦引爆整个租界都将被夷为平地!” “再后来的局面,司令官阁下您也已经看到了。” “特别陆战队在四行仓库迭遭败绩,损失越来越大,参战部队也是越来越多。” “一个分队拿不下就投入一个小队,一个小队不行就一个中队,一个中队还不行就一个大队,一个大队仍然不够那就一个支队,现在一个支队还是拿不下,是不是还要调集更多的陆战队前来,组建一个陆战师团甚至陆战军团并投入四行仓库战场?” “可是,有用吗?增兵一个师团甚至军团,就能拿下四行仓库?” “为了所谓的脸面,结果却反而丢尽脸面,司令官阁下不觉得讽刺?” “八嘎牙鲁!”长谷川清被彻底的激怒了,拍案而起斥道,“前田律,你真是太过份太没有礼貌了,抛开我是帝国第3舰队司令官的身份不谈,我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是你的父亲前田利为也不敢这般与我说话!” “哈依!”前田律一顿首,又说道,“司令官阁下,我无意冒犯您,如果刚才的言语有冒犯的地方,我向您郑重道歉,但我仍坚持自己的见解,四行仓库之战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再打下去,因为再继续打下去只能收获更惨重的失败。”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弃四行仓库?”长谷川清脸色依然难看至极,沉声问道,“帝国海军的脸面就不要了,你是这个意思吗?” 第37章 静以待变 “想要脸面也简单。”前田律说道,“立即给公共租界下最后通牒,限他们二十四小时内放空自来火厂的煤气,否则一切后果全部由公共租界承担。” “纳尼?放空煤气?”长谷川清道,“你知道这不可能,整个公共租界的供暖、取火甚至路灯照明都依赖自来火厂的煤气供应,让自来火厂放空储备的煤气,整个公共租界顷刻间就会瘫痪,英国人弥国人绝不可能同意。” “所以我才说,四行仓库之战从一开始就错的。”前田律无奈的说道。 有了前田律在前面顶住压力,其他的支队长还有大队长也是陆续发声。 “司令官阁下,我同意前田君的见解,四行仓库之战从一开始就不该打。” “是的,四行仓库的战局已经很明显,如果不能使用重炮或者重磅航弹,单凭小口径平射炮又或者战车炮,已经不可能达成意图。” “虽然很羞耻,但是又必须承认我们已经束手无策。” “至少在解除租界和自来火厂的掣肘之前,我们已经无计可施。” “所以,无论我们在这开多少次作战会议,无论我们做多少次检讨总结,如果不能解决掣肘的问题,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长谷川清皱眉道:“所以你们的意见是放弃?” “是的,放弃进攻,改从政治层面施加压力。”前田律沉声道,“公共租界感受到压力后一定会设法转嫁压力,支那政府向来软弱无能,他们是扛不住的。” “政治施压也没用,冈本领事早就给公共租界下达了最后通牒,而且已经下了两次,如果再下那就是第三次了。”长谷川清,“都通牒三次了,还能有用?” “那是压力不够大。”前田律道,“这一次要让海军把声势做足,一定要摆出不惜动用舰炮直接炮击四行仓库的架势,还要命令海军航空兵对四行仓库做一次摸拟投弹的演习,只有这样,租界才会感受到压力,才会给支那政府施加更大的政治压力。” “问题并不在这里。”长谷川清说道,“而在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小部队。” “问题出在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小部队?什么意思?”前田律有些不明所以。 长谷川清叹道:“冈本领事下达第一次最后通牒之后,公共租界就妥协了,并迫使支那政府向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主力也的确撤走了,但是留下来断后的一支小部队却拒绝了撤退的命令。” “纳尼?”前田律愕然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与会的其他军官也是面面相觑,这个内情他们并不知道。 这与他们熟悉的国军似乎有些不一样,不是说国军就没有抗命的事情发生,事实上,抗命不遵的国军并不鲜见,但是他们的抗命大多是为了保存自身的实力,而四行仓库的这支国军小部队显然不是这样,他们抗命是为了——牺牲自己? 长谷川清又道:“在冈本领事下达第二次通牒之后,公共租界又给支那政府施了压,支那政府也向四行仓库派去了一位高级将领,准备处决那支小部队的指挥官,带领小部队撤离四行仓库,可最后却反遭到了对方的驱逐。” “呃,这真是……”前田律错愕的道,“太让人意外了。” 长谷川清道:“所以,让冈本领事再下一次最后通牒只怕是也没什么用。” 前田律却说:“司令官阁下,我并不这么认为,我仍认为应该让冈本领事给公共租界再次下达最后通牒,让公共租界和支那政府去对付四行仓库的支那军。” 长谷川清沉吟着说道:“让支那人对付支那人,这确实不失为一步妙棋,不仅可以解决四行仓库的这支棘手的支那小部队,更可以藉此打击支那军的军心以及士气,消解在此前五天的战斗中积攒起来的军心及民心,可是……” 前田律问道:“司令官阁下是担心颜面受损吗?” 长谷川清轻叹了一声,点头说:“前田君你有没有想过,在帝国海军按兵不动的这段时间,租界的各家报纸甚至于西方各国的闻新媒介可不会闲着,他们一定会对帝国海军展开百般嘲讽甚至侮辱,我担心陆战队的将士们会受不了。” 前田律哂道:“只要司令官阁下您能扛住海军部的压力,我们不会有问题。” 其他的支队长大队长纷纷附和:“司令官阁下您也说了,四行仓库之战打到现在这個份上,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既然如此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正已经颜面丧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丢脸,不是吗?” “好吧,那就从政治层面施压。” “然后,等着支那人自己打起来。” 长谷川清最终还是决定尝试静以待变。 前田律笃定的说道:“司令官阁下放心,支那人最擅内斗,只要帝国海军不急着进攻四行仓库,他们就一定会自己打起来,我保证。” …… 冈本季正第一时间赶到公共租界约见了鲍代真。 鲍代真当然不可能帮国民政府分担压力,当即就将压力转嫁给了国府高层,然后压力就一层层的传导下来,先是第三战区长官部,再是中央集团,然后是第9集团军,再然后是第72军的军长孙元良,孙元良再督促陈叔农。 陈叔农在电话里听出老长官孙元良已经有些生气。 你不是特派员吗?手里拿着尚方宝剑,连一个排长都斩不了? 挂断电话,陈叔农又一个电话打到亚细亚饭店,把章白亭叫到了河滨大厦。 陈叔农虽然在88师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先后担任过师部参谋处主任、团长、旅长以及师少将参谋长,但是毕竟已经离任将近四年,很多人都不认识了,尤其是连级以下的军官几乎一个不认识,所以才想到了章白亭。 因为章白亭是88师的现任参谋长。 当天傍晚,也即11月1日的傍晚,陈叔农和章白亭分乘两辆吉普车沿着北苏州路再次来到了纸烟店前,却意外遭到哨兵阻拦。 北XZ路的万国商团没有拦他们,却被88师的哨兵给拦下来。 “对不起,没有严先生的许可,谁都不许进!”站岗的哨兵穿着黑色保安团制服,也不知道是浙江还是湖北保安团的团丁。 “滚开,什么牛马,也敢拦路?” 随行的一名卫士一边骂一边上前赶人。 “快站下!”哨兵毫不犹豫的举起手中的步枪,拿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名卫士,又厉声喝斥道,“再不站下老子就开枪了!” “你?”卫士大怒道,“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老子管你是什么人。”哨兵哼声说道,“没有严先生的许可,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进这门,再敢往前一步,别怪老子不客气!” 说完,那哨兵又喀嚓一声拉开枪栓,推弹入膛。 那个卫士原本还想再说几句场面话,看到这就赶紧闭紧嘴巴。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四行仓库了,所以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他再往前一步,这个保安团丁真的敢开枪把他打死,死了也白死。 那卫士甚至没敢举起胸前的冲锋枪。 “伱认识我吗?”章白亭走上前问道。 “不认识。”哨兵不屑的道,“管你什么人。” 章白亭皱眉说道:“我是88师的参谋长章白亭。” “88师参谋长?”哨兵道,“参谋长也不许进,必须得有严先生的许可才行!谁要敢硬闯,我就打死谁!” ps:新书期,跪求月票推荐票追读! 第38章 只跟租界谈 “严先生是谁?”章白亭注意到,这是哨兵第三次提及严先生。 而且这个哨兵在提及严先生的时候,还流露出一脸的自豪之色,显然,他对这个严先生是极尊敬极爱戴的。 这是章白亭从来没见过的。 他在88师从来没有这般受士兵爱戴过。 “严先生就是严先生。”哨兵哼声道,“现在我们都听严先生的。” “他说的没错。”陈叔农冷哼一声道,“朱胜忠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竟然听一个来历不明者指挥。” 章白亭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他离开四行仓库才几天时间啊? 部队居然就不听他这個参谋长的指挥了? 不过,想想杨得余的1排在那个“严先生”的指挥下打出的战绩,章白亭就觉得一切都说得过去,哪个士兵不想跟着有本事的长官呢? 毕竟,这些保安团丁还没有正式编入88师。 当下章白亭心平气和的说:“劳烦通禀一声。” “等着。”哨兵冷哼了一声,让另一个哨兵去报告。 不一会,那个哨兵便又回来,领着章白亭和陈叔农进了东楼一层,随行的那四名卫士却被哨兵拦住,没能进入四行仓库。 陈叔农两人的佩枪也被下掉。 “陈特派员,我们又见面了。” “这位想必就是章参谋长吧?” 严峻笑着向陈叔农两人抱拳作揖。 陈叔农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回应。 这是还记着上次遭对方驱逐的仇呢。 章白亭则是对着严峻抱拳回了一揖。 “这两天的战斗,就是你在指挥么?” “听陈特派员说,你是归国的华侨?” “你在国外是不是上过军校?当过兵?” 章白亭一口气连问了五个问题才终于打住。 严峻笑道:“章参谋长,你让我回答哪个问题?” “呃,真是抱歉,我失态了。”章白亭自嘲道,“主要是这两天你们在四行仓库的表现让我震惊,太震惊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的指挥。” 严峻身后的一群杂牌军老兵则一脸的与有荣焉。 仿佛,章白亭夸奖的不是严峻,而是他们几个。 陈叔农便有些不耐烦了,他可不是来吹棒姓严的。 当下陈叔农板着脸说道:“章参谋长,赶紧说正事吧。” “是。”章白亭应了一声,又对严峻说,“伱叫严峻是吧?” “是,形势很严峻的严峻。”严峻沉声道,“正如此时国民政府的处境。” “少扯这些没用的。”陈叔农道,“国府的处境之所以严峻,还不是因为你们抗命不遵惹出来的祸?只要你们撤出四行仓库,不让公共租界的洋人难办,国府自然就能修复与西方各国的关系,处境自然就会得到改善。” “呵,幼稚的思维。”对陈叔农,严峻就没有丝毫的客气。 “都到了这个份上,还认为只要把洋人舔舒服了就能救中国?”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把洋人舔舒服了?谁舔了?” 陈叔农直接破大防,真恨不得当场掏枪把严峻给毙掉,但他知道自己没这能耐,他要是有这能耐,上次就已经毙掉严峻。 但是陈叔农觉得章白亭是有这个能力的。 因为章白亭是88师现任参谋长,杨得余、伍杰甚至朱胜忠他们肯定会听他的,只要他下命令,严峻一个人是翻不了天的。 当下陈叔农再次催促道:“章参谋长,你还在等什么呢?” 章白亭叹口气,对严峻说:“严先生,你是个归国华侨,而且在国外肯定接受过正规的军校教育,最重要的是你还是个军事天才,所以我希望你不要随意牺牲自己,而是应该留下有用之躯,为中国的抗战建立更大的功勋。” “老严我没骗你吧?我就说参座会欣赏你。” 伴随着说话声,伍杰从中墙小门走了过来。 在伍杰的身后,还跟杨得余和朱胜忠两个。 严峻这次没有刻意瞒着伍杰、杨得余三个。 已经没有必要,因为他已经完全掌握部队。 现在,章白亭这个参谋长已经拉不走部队。 “参座,特派员!”伍杰三人挺身立正敬礼。 陈叔农仍旧没有理会,章白亭却回了记军礼。 回礼的时候,章白亭还有些恍惚,因为伍杰、杨得余还有朱胜忠他们三人脸上流露出来的精神状态让他感到陌生。 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脸的悲愤、沮丧甚至绝望。 可是此番再见,他们几个脸上的沮丧绝望之色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却是一脸的神采飞扬或者趾高气扬。 这都是严峻带给他们的吗? 这么说来,他这个参谋长还真是不太称职呢。 至少四行仓库的这次战役,严峻做得比他好。 不过章白亭很快就从这种恍惚的情绪中挣脱过来。 “我当然欣赏,我也欣赏每一个有能力也愿意为国而战的侨胞。” 章白亭的目光又转向严峻:“严先生,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委任你为88师师部特务连的连长,当然,你也可以留在师部担任作战参谋。” “然后呢?”严峻目光转向伍杰他们三个,“伍文书、老杨、老朱还有1排的五十多个弟兄呢?还有被羁押在河滨大厦的1营三百多个弟兄怎么办?” 这话就很诛心了,杨得余、伍杰和朱胜忠的脸色一下变阴沉。 章白亭无言以对,因为这的确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弟兄们。 “什么羁押,是暂驻,暂驻!”陈叔农怒道,“是暂驻!等过段时间租界就会放行,就会让524团1营回沪西归建,懂吗?” “暂驻?呵。”严峻目光转向章白亭,“章参谋长你信吗?” 章白亭避重就轻的说:“特派员,我,还有师座都在努力斡旋,战区长官部甚至于常委员长也会出面与租界交涉,总之,1营的三百多名将士还有你们1排的五十多位弟兄一定会回到沪西,回到88师序列,这点我保证。” “章参谋长你保证不了,你不够格。”严峻冷酷的撕开了事实的真相。 “从一开始,国府决定在四行仓库留下一支部队坚持抗战,就只是为了唱一出苦情戏博取西方各国同情,期盼西方各国的政客会出于怜悯在国联大会上声援国府,又或者出于同情给国府提供援助,这点你认可吧?” “现在这支部队已经唱完戏,已经完成了使命,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因为撤往沪西的通道断绝,日军又对租界下了最后通牒,反而使得这支部队变成了烫手的山竽,变成了累赘、负资产,一旦处理不好就会影响国府与租界的关系,继而影响国府与西方各国的关系,阻碍国府争取援助。” “胡说什么呢?”陈叔农惊恐的道,“你懂个屁!” 严峻没有理会陈叔农的叫嚣,只是盯着章白亭说:“章参谋长,你觉得国府会为了一支不足四百人的部队,一支已经丧失了利用价值的部队,一支已经沦为累赘、成为国府负资产的部队得罪洋人吗?” 章白亭只能报以沉默,他无从辩驳。 朱胜忠却替他说出来:“国府不会,姓常的更不会!” “朱胜忠你给我闭嘴!”陈叔农惊恐的道,“不许背后非议领袖。” 朱胜忠没理会陈叔农,同样只对章白亭说:“姓常的只会命令我们放下武器,让我们乖乖的听从洋人安排,乖乖的当一个俘虏,就好像当年在济南的北伐军。” “放肆!”陈叔农下意识的伸手往腰间摸去。 却摸了一个空,他的手枪早就被哨兵搜走了。 第39章 淞沪独立团 严峻哂然一笑,说道:“章参谋长,你请回吧。” “请你转告租界当局,我只跟他们的代表谈判,如果他们有诚意,那就至少派一个董事来四行仓库跟我们谈,你们就别再来了,来也没用。” “好,那我不跟你说,毕竟你只是一个回国参战的爱国华侨。” 章白亭似乎也下了某种决心,随即又转身对着伍杰三人说道:“如果你们还自认是88师的官兵,现在就跟我走,马上。” 说完,章白亭转身准备离开。 然而,伍杰三人却纹丝不动。 这下就尴尬了,章白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陈叔农大怒道:“好啊,伱们几个真敢抗命不成?” 章白亭也一字一顿的说:“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那老子就不当这個兵!”朱胜忠摘下帽子重重扔地上,忿然道,“脱了军装,老子一样可以抗日,一样打小鬼子!” “朱胜忠,你要当逃兵?” 章白亭眸子里掠过一抹杀机。 临阵脱逃,战场抗命,杀无赦! “逃兵?呵。”朱胜忠报以一声冷笑,然后刷的一下脱掉身上的卡其布军装。 严峻还有在场的几个杂牌军老兵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朱胜忠的背部、胸口甚至两条胳膊上全都是狰狞可怖的弹眼。 “这是在严家宅,子弹在我的左胳膊上穿了个眼,一条胳膊开不了枪,老子硬是靠着扔手榴弹打退了鬼子三次进攻。” “这是在竹园墩,老子命大,子弹从两条肋巴骨中间穿过去,没有伤着要害。” “这些是在南翔,鬼子的一发炮弹就落在我跟前不到三米远,上官带着几个弟兄把我从弹坑里刨出来,已经不像个人样!” “这个是在嘉定,老子才刚伤愈出院就又赶上鬼子进攻嘉定,一个排四十多个弟兄全部战死,整个前沿阵地就只剩下我一个喘气的,身上腿上中了六枪,可是老子没退,老子愣是凭着一挺马克沁,打退了小鬼子的六次冲锋!” “还有这个,这个,全都是打鬼子留的!” “章参座你说我是逃兵?我他妈是逃兵?” “你见过我这样的逃兵?有我这样的逃兵?” 说到最后,朱胜忠已经是声色俱厉,睚眦欲裂。 面对朱胜忠的灵魂拷问,章白亭只能沉默以对。 如果连朱胜忠都是逃兵,国军就没有一个不是逃兵。 陈叔农目光转向杨得余:“杨排长,你呢?你也要战场抗命?” 杨得余没有多说,也是刷的脱掉身上军装,露出一身的伤疤,而且身上的伤疤比朱胜忠的更恐怖,因为朱胜忠的伤疤是论个的,而杨得余身上的伤疤却是一整片一整片,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以及胸腹,就不见一寸好肉。 “也是民国二十一年的一二八抗战。” “我们连奉命驻守八字桥兴隆面粉厂。” “交火之中,库存的面粉被搅飞到空中。” “鬼子一发炮弹落下,整个工厂一下就炸了。” “直到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漫天的烈焰。” “还有弟兄们在烈焰之中奔跑、挣扎、抽搐还有惨叫的样子。” “全连一百多个弟兄,一百多条命啊,就只活下来我一个人。” “当时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全身火辣辣的疼,但是人还能动,就凭着一支步枪一箱手榴弹继续跟鬼子干,援兵赶到的时候背上还在冒烟。” “后来汤医官跟我说,我背上的肉都他妈熟了。” 杨得余的语气很平静,但是说出来的故事却极其骇人。 严峻轻叹了一声,说:“像这么大面积的烧伤,存活率极低,不只是伤口感染,主要是很少有人能承受住那种痛,基本上都会被活活痛死。” 在场的杂牌军老兵便纷纷向杨得余投来钦佩的眼神。 严峻又把目光转章白亭,厉声说:“章参谋长,国军有这么多的好兵,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兵,为什么还是一败再败?你们真愧对这些老兵,愧对他们的流血牺牲,你们这些高级将领都是罪人,你们是中华民族的罪人!” 章白亭神情黯然,对杨得余他的确是心中有愧。 或者说,对杨得余这样的老兵他是心中有愧的。 就说跟杨得余一起战死在八字桥那一连的老兵,半分怃恤金都没领到。 杨得余拿出他那点可怜的军饷接济战友的遗孤,他也没帮衬哪怕半点。 “参座,我们不怕死,更不会当逃兵。”杨得余直直盯着章白亭,说道,“但是我们不想被洋人关进河滨大厦,当个窝囊的战俘,我们只想留在战场上继续打鬼子,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不过分吧?唵?” 章白亭的嗓子被噎住,一时难以作声。 陈叔农怒道:“这还不过分?这就是抗命不遵,目无军纪!” 吼了两声,陈叔农又把目光转向伍杰说:“你是营部文书,还上过大学,更清楚国军的军规以及条令,你说,他们两个过分不过分?” “特派员,我也想留下来。”伍杰语气很平静却异常坚决。 “你也想留下来?”陈叔农手指着伍杰,表情错愕的问道,“所以你也想当逃兵?你也想抗命?你也想造反?” “我们只想抗日,打鬼子!”伍杰说道。 “但是别忘了你们的身份!”陈叔农道,“你们是军人,是88师的兵,是兵就得服从长官的命令,现在长官让你们撤离四行仓库,你们就得无条件撤离四行仓库,拒不撤离就是抗命,就是造反,按照军规就该被执行军法!” “陈特派员,我纠正一下。”严峻果断打断陈叔龙的咆哮,“杨得余、伍杰、朱胜忠还有留在这里的五十余名官兵已经脱离88师序列。” 脱离88师序列这是一定的,但其实严峻没想这么早脱离。 至少在没救出孤军营之前,他没想脱离88师的战斗序列。 原因也很简单,不利于孤军营的三百多名将士融入到他们中间。 然而陈叔农和章白亭都把战场抗命这张牌打出来,计划就只能提前。 作为一名军人,严峻很清楚军令如山倒不是说说,服从是军队的灵魂! 无论你是国军、八路军还是解放军,战场抗命的毛病是绝对不能惯的。 所以,严峻绝对不会让杨得余、伍杰还有朱胜忠他们养成抗命的习惯。 不想让杨得余他们抗命,又不想让他们服从章白亭这个参谋长的命令,就只剩下一个办法——脱离88师的战斗序列。 “啥?已经脱离了88师的序列?” 章白亭和陈叔农一下愣在那里,这个真没有想到。 杨得余、伍杰还有朱胜忠他们听到这话也是愣住。 我说老严,这么大事你怎么没跟我们提前说一声? 不过很快,三人便又释然了,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么? 不脱离88师序列就必须得服从命令,就必然会被万国商团缴械并且关起来,将来也必然移交给鬼子,最后也必然被折磨致死。 如果拒绝服从章白亭的命令,那就必须脱离88师的序列。 虽然最后大概率还是会战死,但是至少还可以堂堂正正的战死在战场之上,临死前还能多杀几个鬼子,也算是不负这身卡其布。 “对,他们已经脱离了88军的序列。” “现在他们三个是淞沪独立团的军官。” “其他人也已经转为淞沪独立团的官兵。” “啥,淞沪独立团?”章白亭和陈叔农又是一愣。 伍杰、杨得余、朱胜忠还有几个杂牌军老兵也是面面相觑。 好家伙,眼睛一眨,就连部队的番号都有了?这也太快了。 第40章 租界睾丸 稍稍一顿,严峻又道:“淞沪独立团,是一支由爱国青年、国军老兵和华人华侨自发组织的抗日武装,唯一的使命就是保卫上海。” 愣了有好几分钟,陈叔农终于反应过来。 “就算你们脱离了88师的序列也没有用。” “就算是淞沪独立团也一样属于国军序列。” “只要属于国军序列就必须接受国府的管辖。” “现在,我就以国府特派员的身份命令你们……”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再次被严峻打断:“陈特派员你省省吧,我们淞沪独立团属于国军战斗序列没错,但是这仅仅只是名义上的。” “啥?只是名义上的?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我们奉行独立自主的抗日方针。” “常委员长提出‘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的讲话精神,我们一定会贯彻到底,我们一定会坚定保卫上海,绝不会放弃尺寸国土主权,但是具体该如何抗击日寇,就无需劳烦国府或者战区派员指导。” “大胆!简直岂有此理!” “你这是对领袖讲话的恶意歪曲。” “你们有什么资格奉行独立自主的抗战方针?” “只要是在中国境内的抗日武装,就必须接受国府的指导!” 陈叔农这下真是出离愤怒,八路军和新四军弄了个独立自主的抗战方针也就罢了,伱们这么一支五十多人的小部队也他妈的想要独立自主?你们配么? 要不是因为四行仓库的位置特殊,老子翻手之间就能镇压了你们! 面对陈叔农的无能狂怒,严峻淡淡一笑说:“陈特派员,这不是请示,而是告知。” 陈叔农知道跟严峻说已经没有用,当即又把目光转向杨得余他们三人:“你们三个刚才都听见了吧?姓严的就没安什么好心,他挑唆你们脱离88师序列并组建淞沪独立团,肯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多半是奸细!对,他就是鬼子奸细!” “特派员,你说老严是奸细?”伍杰乐了,“那这样的奸细多几个才好呢。” 朱胜忠也是嗤笑出声:“这样的奸细多来几個,鬼子就该直接缴械投降了。” 杨得余也冷然反问道:“特派员,你见过两天之内干掉两百个鬼子的奸细?” 陈叔农道:“就算他不是奸细,就算他是回国参加抗战的爱国华侨,可他未必就对你们存有什么好心,他挑唆你们脱离88师并组建淞沪独立团,只是拿你们当垫脚石,达成他不可告人的企图,没错,你们几个就只是他的垫脚石而已!” 伍杰哂道:“老严能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多杀鬼子。” 杨得余道:“如果是这样的企图,我情愿当他的垫脚石。” 朱胜忠冷哼一声说:“姓陈的,趁老子还没改主意,赶紧滚吧,今后也不要再来了,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 “你……”陈叔龙真就不敢再多说半句。 章白亭深吸了口气,沉声问:“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参座,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喊您参座了。”杨得余肃然说,“保重!” “你也保重。”章白亭点点头,忽然有种放下包袱的释然,“有空了回来看看,不管怎样你也是从我们88师出去的老弟兄。” “如果等抗战胜利了我还活着,我会回去。” 说完,杨得余又啪的立正,再给章白亭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章白亭也再次回了记军礼,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东楼。 陈叔农见状只能快步追上,等追进纸烟店后才忍不住埋怨道:“张参谋长,我们两个就这样回去?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要不然呢,你还能怎样?你能改变既成的事实吗?” “可是军座那里怎么交待?还有租界那边怎么交代?” “我们只需实话实说就好,四行仓库事件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是我们两个所能够插手的了,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 回到租界之后,章白亭就把结果反馈给俞宏杰。 俞宏杰当即便乘车赶到华懋饭店,求见鲍代真。 鲍代真在他的英格兰风格大套房接见了俞宏杰。 “淞沪独立团?什么意思?”鲍代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俞宏杰,“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淞沪独立团?是刚刚开到上海的地方武装?他们是怎么开进闸北的?日军不是已经完全控制了闸北吗?” 俞宏杰苦笑道:“总董阁下,所谓的淞沪独立团就是留守四行仓库里的那支小部队,并非刚刚开到上海的某支地方武装。” “那个部队啊?”鲍代真道,“他们不是88师的下属单位?”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脱离了88师的序列。”俞宏杰叹息道。 鲍代真恍然道:“你的意思是这支小部队宣布独立了,是吗?” “是的。”俞宏杰点头道,“他们仍然是一支抗日武装,但是已经不再接受国府指挥,现在不光是我、张白亭参谋长或者陈叔农特派员,就算是常委员长也无法再给他们下达具体的作战命令了,所以四行仓库的事,国府真的已经无能为力。” “可恶!”鲍代真大怒道,“这不就是叛乱?贵国政府也不管?” 俞宏杰苦笑说:“眼下正值抗战的紧要关头,枪口需一致对外,只要淞沪独立团不当汉奸走狗,愿意抗日,国府也是不好对他们动武的。” 这话就是嘴硬,国府现在就是想镇压淞沪独立团也没这个能力。 原因也很简单,第三战区的部队都在沪西呢,根本进不了闸北。 鲍代真沉声道:“那么如果万国商团出兵镇压,贵国是否会过问?” “不会,淞沪独立团既然不受国府指挥,他们的生死存亡自然与国府与关,万国商团尽可便宜行事。”俞宏杰很清楚,常委员长肯定会很乐意看到淞沪独立团被吃掉,就如同他希望八路军和新四军被鬼子吃掉。 …… 淞沪独立团的消息很快扩散到中国银行大楼。 正在卡座区休息的记者和观察员们顿时惊了。 “什么?四行仓库的小部队脱离了国军序列?” “淞沪独立团?Ohhhhhh,shit!他们竟然宣布独立了!”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一支区区五十余人的小部队竟敢宣布独立?他们是打算与整个世界为敌吗?” “真是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 “我倒是觉得这个决定做得非常的英明。” “不脱离88师序列,就得服从命令缴械,身为一名战士,反正我是宁可战死,也绝对不会选择放下手中的武器。” 索菲娅那对深澻的蓝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严峻带着部队脱离国军序列并且宣布成立淞沪独立团的消息,让她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当年拿破仑抛下非洲远征军潜回巴黎的事迹。 当下索菲娅便拿起钢笔在日记本上写道: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这是个注定不凡的男人,终有一天他的名字将震撼整个世界。 写完合起本子,索菲娅就起身离开了卡座。 “诸位,我得回去赶写密勒氏评论报的稿子,所以先失陪了。” 目送索菲娅婀娜多姿的俏影消失在舞厅门口,里夫斯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狠狠的吸了一大口烟,里夫斯又恨恨的说道:“不过是一支五十多人的小部队,原本有公共租界和国民政府作为后盾,还可以凭借四行仓库大楼与日军周旋一二,可现在他们居然同时得罪了租界还有国民政府,这简直就是自杀!” “里夫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个基本的事实。”洛托夫稍稍一顿,又接着说道,“他们已经捏住了公共租界的睾丸,不是吗?” 听到这句,里夫斯顿时间就哑了。 第41章 总得有人牺牲 索菲娅正给大洋彼岸的纽约发送传真稿件。 这份稿件是密勒氏评论报明天早上的特刊。 传真机在书房,隔壁就是鲍代真的办公室。 所以隐隐约约可以听到鲍代真跟总另一个人的对话。 “国民政府已经指望不上,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我希望你们弥国海军陆战队能够出面给他们一次警告。” “总董阁下,我始终认为,我们不必理会这些黄皮猴子,无论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都只是虚张声势而已,日本人不会有勇气炮击或者轰炸四行仓库,中国人更没有勇气与公共租界玉石俱焚,他们只是说说而已。” “可万一他们要是来真的呢?” “兰代尔,我们没有试错的空间。” “我们承受不起关停煤气厂的巨额损失,更加承受不起煤气厂爆炸所能带来的毁灭性后果,所以还是试着跟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他们的番号是淞沪独立团。”兰代尔说道。 “噢对对,淞沪独立团,你找個口才出众的律师一起去。” “我们能给到的底线是放开租界,让他们撤往南市华界。” 听到这,索菲娅当即走进办公室:“舅舅,他们不会撤退的。” 坐在大板桌后面的鲍代尔还有斜靠在一张法式宫廷沙发靠背后面的一个白人青年便立刻扭头看过来。 这个白人青年看着有三十岁左右。 大冬天的就只穿了牛仔裤牛仔衣,头上也只戴着一顶牛仔帽,腰带上还别着一把柯尔特左轮手枪,一副标准的西部牛仔装扮。 见是索菲娅,白人青年行了一记绅士礼。 索菲娅则回了一记白眼,她不喜欢这个弥国佬。 “舅舅,我必须提醒你,淞沪独立团的诉求并非保命。” “不不不,索菲娅小姐,我不同意你的观点,那些黄皮猴子就只是想要保命而已,我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人为了国家牺牲自己。” “你们弥国建国不到两百年,缺乏历史底蕴,所以你们无法理解中国人还有我们法兰西人的国家情怀。”怼完白人青年,索菲娅又对鲍代尔说道,“舅舅,我奉劝伱还是慎重考虑他们提出的诉求,否则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是说释放羁押在河滨大厦的三百多国军?”鲍代真哂道。 “不只是释放三百多国军。”索菲娅摇摇头说,“还要归还他们的武器弹药,并在租界各大报纸的头版公开道歉,噢,还要做出一定赔偿。” 白人青年便嗤的笑出声,仿佛听到最好笑的笑语。 “不可能,绝对办不到。”鲍代真怒道,“痴心妄想!” 白人青年摇摇头说:“总董阁下,这些黄皮猴子交给我来安排,我会用柯尔特左轮手枪还有我们弥国人的牛仔精神告诉他们,人贵有自知之明。” 说完,又转身对索菲娅说:“能有幸与您共进晚餐吗?” “抱歉,我已经有约了。”索菲娅踩着小皮靴就蹬蹬蹬的走了。 看着索菲娅短袍包裹下摇曳生姿的圆臀,白人青年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鲍代真也没当回事,随手抄起大板桌上的电话拨出去:“给我接姜公馆。” 稍顷电话接通,鲍代真粗着嗓子问道:“姜董事吗?我是鲍代真,交代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喔,已经办妥了吗?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 这时候在四行仓库,天台上。 杨得余找到了严峻:“老严,你来一下。” “怎么,有事?”严峻放下手中的红外热成像瞄准镜。 刚刚他在废墟中找到了六七个鬼子暗哨,只不过还没来得及清除。 入夜后,鬼子就撤走了绝大部分狙击手,但仍旧留下了少数暗哨。 “从水道来了一批爱国青年,说要跟着我们打鬼子。”杨得余道,“咱们淞沪独立团这不是刚成立,我想着是该招些人,一个排的兵力太少了。” “这事你定就好了。”严峻道,“毕竟你是1连连长。” 淞沪独立团现在就是个空架子,才一个加强排的兵力。 所以严峻只弄了一个连的建制,杨得余是连长,朱胜忠是副连长,另外的四个班长官升一级当排长,班长则从老兵中提拔。 伍杰被严峻委任为团参谋部主任。 至于严峻自己,暂时只担任参谋长。 团长这个位置他是故意留的,没错,是留给谢晋元的。 目的也很简单,是为了统战,不仅仅是孤军营的老兵,还有之前在淞沪会战中负伤被送进租界手术的老兵,这些老兵可是宝贝。 至于说指挥权,严峻根本就不担心。 他有信心让谢晋元“采纳”他的建议。 杨得余之前不就全盘采纳了他的建议? “我定是可以,但是你总得露个面吧?” “这些爱国青年可都是冲着老严你来的。” “现在你的名声已经在公共租界里传开了。” “都知道四行仓库来了个厉害的归国华侨。” 杨得余最后说:“要不然,你就下去讲几句?” “那就讲两句。”严峻当即抄起FAL步枪下到一层。 只见西楼一层的大厅里,已经有二十多个青年排好队列。 朱胜忠板着个脸,正在夹枪带棒的给这些爱国青年训话。 “当兵不是儿戏,打仗更不是过家家,打起仗来是会死人的。” “你们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将失去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意味着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的存在,意味着你的父母家人再也见不着你,想你的时候就只能拿着你的照片哭,甚至照片都没有,只剩下空想!” “我这不是在吓唬你们,打仗真的会死人。” “子弹打中脑袋,你们的脑袋瓜立刻就会被穿个眼。” “子弹打中肚子,你们的肚子就会被撕开一个大洞,里边的肠子会被搅得稀碎,然后一节一节的慢慢流出来。” 列队的那二十多个青年大多已经变了脸色。 显然,他们已经被朱胜忠描述的景象吓着。 但也有少数几个青年面不改色,镇定自若。 其中有一个神情冷峻身材高大的青年更是毫无波澜。 严峻一眼就从队列中看到了这个青年,还留意到了他手上的老茧,这是常年握持某种器具留下的痕迹,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青年。 “是不是很可怕?”严峻缓步走到队列前。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战场比老朱说的更可怕,可怕万倍!” “他没有告诉你们,如果被炮弹击中,你们的身体整个都会碎掉,我们就是想给你们收尸都办不到,因为找不到一节完整的手指。” “所以,你们真的想好了吗?真要留下吗?” 列队的二十多个青年便不免有些犹豫,真的要留下吗? 严峻道:“如果你们现在反悔,我就当你们没有来过,从哪来只管回哪去,但是如果你们决定留下,选择穿上这身卡其布……” 指了指朱胜忠身上的卡其布军装,严峻加重语气喝道:“那你们就成了一名军人!一名战士!身为军人,就必须担负起军人的职责,身为战士,就必须承担起战士的使命,到了那时候,你们就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现在,做决定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列队的二十多个青年却始终没动。 严峻又等了有一分钟,终于将目光落在一个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的瘦削青年身上,看得出他的内心其实已经很恐惧,双腿却仍旧没动。 缓步走到那青年面前,严峻问道:“想好了?” “想好了。”青年点头,声音之中带着很明显的颤音。 “不后悔?”严峻语气听着平静,却仿佛能闻到死亡的气息。 “总得有人牺牲。”青年的双腿都开始打颤,却依然站着没有动。 第42章 侦察兵 “好,那就留下吧。”说完,严峻又对朱胜忠说,“老朱,你来带他们,先给他们换身军装,然后熟悉下环境。” “是!”朱胜忠应了声是。 又对着二十多个青年喝道:“都跟我来。” 朱胜忠带着人走了,严峻又对杨得余说:“老杨,我出去一趟。” “出去一趟?”意识到严峻说的是离开四行仓库,杨得余顿时警觉起来,“老严你要干吗?你别乱来啊,你现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 “没事,出去抓几个活口就回来。”严峻笑着说道。 “抓活口?”杨得余神情一凝道,“老严你是说鬼子暗哨?” 严峻点点头又说:“这不是来新兵了么?我就觉着得想办法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见一见血,尽快适应战场。” 战场上,死亡率最高的永远都是新兵。 因为新兵没见过杀戮,一下适应不了,反应就会比平时慢。 如果是和平时期,还可以通过训练和演习慢慢成长,但是现在是战争时期,就只能通过一种残酷的方法速成。 “你说的倒是轻巧。”杨得余坚决反对。 “那是鬼子,可不是草鸡,伱说抓就能抓回来?想什么呢。” “几个鬼子而已,抓他们活口还不是手拿把抓。”严峻这话还真不是在吹牛,他不光从技术装备上碾压鬼子,身手也绝非普通鬼子所能比。 见实在拦不住,杨得余便又回头喝道:“小真人!” 一個矮小瘦削的中央军老兵应声上前:“排长你叫我?” “嗯。”杨得余点点头,又指着严峻说,“你跟着一起去,保护参谋长的安全,记住,哪怕是你死,也一定必须保证参谋长的安全。” “是!”老兵啪的立正,“哪怕我死也要保证参谋长安全!” 杨得余又对严峻说:“老严,这是尚武,绰号小真人,我们88师侦察连还活着的唯一一个侦察兵,之前没少抓鬼子活口。” 严峻这才仔细的打量起这个矮瘦的老兵。 一打量才发现,这个老兵虽然又矮又瘦,却却不是那种瘦弱的瘦,而是精瘦,就是那种必须经过常年累月的艰苦训练才能练出来的肌肉,这样的肌肉没有练健美的好看,但是爆发力却能够轻松秒杀那种练健美练出来的大肌肉群。 在老兵的胸口轻轻捶了一拳,感觉就像锤在铁板上。 严峻点点头又问道:“尚武是吧?以前是不是练过武术?” “练过。”老兵点点头回答道,“我是武当派真传弟子,只不过悟性比起同门师兄弟来差远了,在武当山上练了十七年都摸不到法门,就只打熬得一身好筋骨,师傅就索性放我下山历练,之后我就在苏州参加了国军。” “老严,小真人的拳脚很厉害,一掌刀就能劈死鬼子!”杨得余道,“只不过,他最厉害的还不是这,他最厉害的是能够嗅出活物的气息,他只要往那里一蹲,方圆几十米内所有的活物就逃不过他的鼻子,一只老鼠都给你揪出来。” “你还有这个本事?”严峻乐了,这不是人形夜视仪么? “其实不是靠鼻子,而是靠内观。”尚武有些腼腆的说道,“我的师兄弟在打坐吐纳时能够观见体内的气机运行,可我看不见,我只能观见周围活物。” “原来是道家内息。”严峻神情变得严肃,他不懂道家的内息法门,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道家的推崇,这是中华文化的真瑰宝。 世人不信道家内息,只是因为不了解。 了解后也入不了门,就是无缘,没有缘分。 不过严峻还是想试试尚武是不是真能“观见”方圆几十米内的活物。 借着夜幕的掩护,两人一前一后,悄无声息的从西楼大门内摸出来,又顺着沆沆洼洼的光复路摸向西边废墟。 潜行不到二十米,严峻就知道尚武是个真“夜行”高手。 夜间走路跟白天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在沆沆洼洼并且布满各种障碍物的道路上,很容易踩空或者踢到什么东西发出声响,这时候就需要足够的小心。 严峻是因为头盔带了夜视仪,尚武则多半是可以“观见”。 很快,两人就越过了西南角,从这里开始也进入危险地带。 而且越往前去越危险,鬼子只要一打照明弹他们就将无所遁形。 又往前潜行了大约十米,严峻悄然蹲下,然后冲尚武打了一个手势。 借着苏州河对面路灯的微弱灯光,尚武看见了严峻的手势,当即便蹲坐在地上,然后闭上眼睛开始运气内观,片刻之后又悄然起身,先是指了个方向,又冲严峻比了个八,意思那个方向的八米之外有个鬼子。 严峻便顿时间神情一凝,居然真能观见! 因为他是可以通过红外热成像仪看见的。 尚武刚才手指的方向八米外,真躲了一个鬼子。 紧接着,尚武又给严峻打出一个手势:意思是这个交给我。 严峻便悄然摸向另一个鬼子,那个鬼子的距离较远,得有三十多米,估计是因为距离超了,所以尚武没有观见这个鬼子。 …… 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的新任司令官也已经到任,名叫下村正助,少将军衔,原本是第4舰队下属第14战队的司令官。 “前田君,今后还请多多关照。”下村正助显得十分的客气。 “司令官阁下言重了,我也刚到任不久,现在正在熟悉情况。”前田律还不清楚这位顶头上司的性格,也不敢把话说太满。 “你这是,在看四行仓库这两天的战报?” 下村正助顺手拿起桌上的战报,只一眼,脸色便立刻垮下来。 没别的,实在是特别陆战队这两天的战报太辣眼睛,以一个支队的兵力加整个陆战队所有的重装备猛攻区区一处弹丸之地,结果损兵数百不说,重装备也损失了不少,甚至还被中国军队抢走了两门平射炮,简直是岂有此理。 竭力压下情绪,下村正助问道:“前田君可有发现什么问题吗?” “司令官阁下,我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准备前去交行仓库那边实地看看。”前田律将一份战报递给了下村正助。 下村正助扫了眼战报,又问道:“你怀疑炮兵部队的火炮炸膛,还有战车部队的战车炮炸膛有问题?可修械所的维修人员明确说了,所有迹象都符合炸膛的显著特征,而且除了炸膛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加合理的解释。” “可我总觉得不正常。”前田律摇摇头说,“所以我想过去看看。” “也好。”下村正助沉声说道,“反正也没有什么事,那一起去。” 当下两人便上了车在六辆边三轮的护卫下直奔交通银行仓库而来。 …… 时间来到11月2日凌晨三点。 严峻和尚武已经在四行仓库进进出出好几次,忙碌了好几个小时。 战果也是极其丰厚的,居然真的让他们两个抓回来七个鬼子哨兵,而且全都是打晕了之后扛回来的,都还能喘气。 对鬼子,严峻不会有丝毫怜悯。 这些畜生在屠杀手无寸铁的中国平民甚至婴儿时可曾有半点怜悯?他们在侵害中国的妇女时可曾有过半点犹豫或者愧疚? 一句话,踏入中国的鬼子都该死。 看着绑成一排的鬼子,严峻喝道:“小黄袍,叫老朱把新兵带过来。” 小黄袍飞奔而去,还不到两分钟,朱胜忠就带着新兵排的二十多个新兵来到东楼的一层大厅,只见这些新兵都已经换了军装。 四行仓库原本是88师的师部驻地。 师部遗留的军用物资当中就有军装。 第43章 血色洗礼 看到绑成一排的七个鬼子,朱胜忠就知道严峻想做什么了,这是要拿鬼子来给刚入伍的二十多个新兵练胆。 老严还真是好大手笔。 当下朱胜忠厉声喝道:“顾青!” “有!”一个新兵应声上前一步。 严峻一眼就认出是那個手上有老茧的大高个。 朱胜忠随意指了个鬼子,沉声道:“给其他的弟兄打个样。” “打个样?打什么样?”名叫顾青的大高个也不知道是真不懂还是装的。 朱胜忠当即上前两步,口水直接喷在顾青脸上:“你说呢?” 顾青这才“如梦方醒”,黑着脸说:“用刀用枪?” “自己选。”朱胜忠道,“挑你顺手的。” “是!”顾青当即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斧。 严峻目光一凝,手斧?斧头帮?王亚樵? 顾青握着手斧快步来到一个鬼子跟前站定。 那个鬼子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命运,但是毫无畏惧,反而用凶狠的眼神盯着顾青,口中更是狂喷各种骂人话,当然说的是日语。 “呱噪!”顾青反手一斧就劈在鬼子的右脸颊上。 只听得呲的一声,血光崩溅,鬼子的整张右脸便立刻从中间裂成了两半,鬼子吃疼骂得更凶,但是因为漏风再也听不清。 顾青却仍不罢休,倒转斧头对着鬼子面门就是一下。 只听咯嘣一声,鬼子的两排牙齿便立刻被敲掉大半,两片嘴唇也被砸得血肉模糊,鬼子承受不住这种剧疼,当即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顾青却又一斧背将鬼子的下巴骨砸个粉碎。 鬼子便又被疼醒,嗷嗷嗷的大声惨叫起来。 看到这血腥一幕,不少新兵便下意识的避开了视线。 “不许移开视线!”朱胜忠发现之后立刻喝道,“都给我看着!” 听到朱胜忠的喝斥声之后,几乎所有的新兵又把视线移回去,忍着强烈的不适继续观看顾青在那里虐杀鬼子,但仍然有一个新兵低垂着头。 严峻一下就认出,是说出“总得有人牺牲”的学生。 对,这就是个学生,身上透着股无法掩饰的学生气。 “王仲云!”朱胜忠也注意到了那个学生,厉声喝道,“抬头!” 名叫王仲云的学生应声抬头,但是眼睛却仍旧看着别处,不敢正视顾青,这个时候顾青已经将那个鬼子的舌头揪了出来。 顾青这个家伙身上绝对有故事。 虐杀鬼子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就在顾青准备一斧头割下鬼子舌头时,被朱胜忠给叫停。 “差不多得了,你还玩上瘾了,是吧?”朱胜忠一脚踹开顾青,又推着王仲云来到那个鬼子面前,厉声道,“王仲云,现在换你来!” “给。”顾青将血淋淋的手斧递给王仲云。 王仲云不敢接,顾青便硬塞到了他的手中。 王仲云被动的接住手斧,却还是不敢抬头。 朱胜忠便直接粗暴的揪住王仲云头发强迫他抬头正对面前鬼子,再伸出一只大手将王仲云的右手连同手斧同时握住,再猛的劈向鬼子。 好家伙,顾青的这把手斧还真不是一般的锋利。 这一下正中鬼子的颈侧,大动脉瞬间就被斩断。 殷红滚烫的鲜血便立刻飙射出来,直接飙在了王仲云脸上。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状的恐惧瞬间就将王仲云吞噬,以致于王仲云的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无疑是很残忍的,不是对鬼子残忍,而是对王仲云残忍。 这原本就是个学生,本应该坐在明亮宽敞的课堂,努力学习文化知识,学业有成之后再用学到的知识建设国家,他的这一生原本只应该与知识打交道。 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却硬生生的摧毁了他原有的生活,也残忍的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将他从一个本应该“诗和远方”为伴的知识分子,硬生生的改造成为只剩下“残酷血腥以及苟且”的冷血战士。 这个改造的过程真的残忍到极点。 但这是王仲云自己的选择,所以没有人能帮到他。 朱胜忠更没有丝毫的怜悯,甚至还用力揪住王仲云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尽量往前凑近鬼子的伤口,用脸承接更多鲜血。 这是真·血色洗礼,人血! …… 前田律还真发现了可疑处。 “司令官阁下还有竹下君,你发现没有,炸膛的这十几门平射炮或者速射炮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在炮口附近都有一个较深的擦痕。” 下村正助和闸北支队的支队长竹下宜丰便赶紧凑近细看。 长谷川清采纳了前田律提出的建议之后,便放弃了强攻,转而开始了封锁围困,负责对四行仓库进行封锁的是闸北支队。 所以现在交行仓库是闸北支队的指挥部。 这时,维修员小林义男却说:“大佐阁下,炸膛发生时,不只是炮管会被炸裂,卡在炮膛内的钨钢弹头也同样会被撕裂,溅射的弹头碎片撞到坚硬物体之后再反弹进炮口,自然会在炮口附近留下深浅不一的擦痕,这并不奇怪。” “如果只是一门火炮这样,的确不足为奇,可如果所有的火炮都这样,小林君依然认为是正常现象吗?”前田律问道。 “所有的火炮都是这样吗?” 小林义男闻言不由得愣了下。 这个他还真没有逐一的仔细检查。 毕竟他只是维修员,不是兵工厂的技术员。 “你可以自己去看。”前田律拍拍手站起身,“从这些如出一辙的擦伤痕迹,基本可以做出如下的判断,这些火炮并不是因为炮钢的屈服强度突降而导致炸膛,而应该是被支那军的子弹击中了炮膛的内壁,导致炮膛受损进而炸膛。” “子弹击中炮膛的内壁?”小林义男当场懵掉,“这绝不可能,当时已经是夜间,没有人能够在夜间将子弹准确的射入37mm直径的炮口!” “当时是在夜间吗?”这下轮到前田律的眉头锁紧。 “是的,是在夜间。”小林义男说道,“而且距离四行仓库至少百米。” 前田律闻言越发蹙紧眉头:“在百米外将子弹准确射入37mm直径的炮口并不难,但是要想在夜间做到这一点,就完全没有可能,难道是我错了?” 就在这时候,仓库外面忽然响起尖锐的哨声,随即就是嗵嗵两声。 前田律、竹下宜丰还有下村正助急扭头看时,只见大门之外的光复路面已经被刚刚升空的照明弹照得亮如白昼。 紧接着,一个少尉就急匆匆的冲进来。 少尉径直来到竹下宜丰跟前顿首报告:“支队长,出事了!” “八嘎,伱慌什么?”当着司令官还有参谋长的面出了事,让竹下宜丰感到脸上有些挂不住,骂了一句才问道,“怎么回事?” 少尉顿首道:“我们的暗哨神秘消失了。” “纳尼?”竹下宜丰怒道,“什么叫神秘消失了?” 旁边的前田律和下村正助也是神情一凝,哨兵神秘消失了? “哈依。”少尉再次顿首说,“刚才已经到哨兵换岗时间,然而当换岗的哨兵前往哨位准备换岗时,却发现原来的哨兵已经不见了。” 竹下宜丰骂了句八嘎又问道:“不见了几个哨兵?” “全部。”少尉低着头回答道,“七个全都不见了。” “纳尼?七个哨兵全都不见了?”竹下宜丰勃然色变。 前田律还有下村正助也是心头猛然一沉,这事不寻常。 战争期间,哨兵被敌军摸哨这并不鲜见,但是七个暗哨全部被摸哨这就不正常,这只能说明一个事实,对面的国军真是一支极擅长夜战的小部队。 ps:继续求推荐票,月票,追读。 第44章 西部牛仔 时间来到11月2日清晨。 华懋饭店二楼的西餐厅内已经坐满了人。 淞沪会战爆发后,随着难民的大量涌入,公共租界显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就连华懋饭店这样最奢侈的豪华饭店现在也是人满为患,西餐厅更是人头攒动。 索菲娅拿碟子随意装了两片面片,再拿了一杯牛奶,正准备找个座位时,便看到里夫斯正在餐厅一角冲她招手:嗨,索菲娅。 在里夫斯的身边果然坐着高大的洛托夫。 这两人也是有意思,一边较劲一边却形影不离。 就跟英格兰与苏联的前身俄罗斯,相爱相杀了几百年。 索菲娅笑了笑,端着碟子走到两人的旁边坐下,笑着道了一声早。 现在可不早了,里夫斯摇摇头,又指着桌上的密勒氏评论报说道:“索菲娅,你的这篇文章未免吹捧太过,注定不凡,震撼世界这样的词居然也用上了,不过就是指挥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小规模战役,而且这次战役仍未结束,这评语太夸张了吧。” “是吗?我不觉得,我就觉得有一天他真会震撼世界。”索菲娅心下暗道,如果严峻不能震撼世界,又怎能证明我慧眼独具?我还怎么拿阿尔伯特伦敦奖和普利策奖?我索菲娅可是注定要做新闻女王的,这都是铺垫。 不过几句溢美之词,又不用花钱,何乐而不为? 这时候洛托夫问道:“这个严峻真是个归国华侨?哪個国家回来的?” 索菲娅耸了耸肩说:“他是不是归国华侨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中国国内的高校肯定是教不出像他这样的学生的。” “学生?”里夫斯愕然道,“怎么又变成了学生?” “他的学识很丰富,各种典故以及谚语信手拈来,我敢肯定受过高等教育。” “你怎么知道中国国内的高校教不出他这种学生?这个严峻真有这么特别?” “是的,非常特别,我就从未见过这样的中国人,在他身上你完全感受不到其他中国人的唯唯喏喏又或者卑微,这个家伙从骨子里透着自信。” “你是说他很自信,完全不像其他中国人那样自卑?” “说自信可能还不足以形容,他甚至是在用一种俯视的心态与我进行交流。” 索菲娅风卷残云般吃完面包,又快速的喝完牛奶,然后拎着挎包就站起身,她还得赶着去四行仓库参加今天上午的谈判。 她担心兰代尔会把事情搞僵。 因为她很清楚,兰代尔这个弥国牛仔就只是个二世祖,明明只是一只弱鸡,却偏偏认为自己是个传奇英雄,能拯救世界。 …… 索菲娅对兰代尔的了解还是不够全面。 这个弥国牛仔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范儿,但是办起正事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为了今天上午的谈判,兰代尔可谓是做足了文章,不仅让英格兰皇家来复枪团派了一个连在北XZ路上列队威慑,还让弥国海军调了六艘登陆艇,满载弥国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在四行仓库南面的苏州河上一字排开。 兰代尔这么干,当然是为了给严峻施压。 这是盎撒野蛮人的一贯伎俩:极限施压! 或者换种说法,就是从实力的地位出发来与你们谈判。 按他们的逻辑,谈判谈不成只有一种原因,那就是实力展示还没有到位。 所以在下次谈判之前,他们就会继续加压,直到谈判对手屈伏在压力之下。 摆好阵仗之后,兰代尔就踩着带有钢轮马刺的高帮靴,挎着柯尔特左轮手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纸烟店走进了四行仓库东楼大厅。 此时的兰代尔自我感觉良好,完全不输给他爷爷当年。 然而刚一进门,兰代尔就看到了七个一字排开的血人。 从这七个血人身上的军装看,应该是七个被俘的日军。 这七个日军被反缚在柱子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子,因为他们的脸上胸口腹部还有胳膊上腿上全是窟窿,都成了筛子。 显然,这都是被国军拿刺刀活活捅死的。 兰代尔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心说中国人看来也挺狠。 不过就凭这点小阵仗就想把他吓回去,那是痴心妄想。 当下兰代尔又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从中墙小门走进西楼一层大厅。 只见,西楼一层的大厅内已经摆了一张长方桌,在长方桌的北端,摆了一张豪华的法式宫廷沙发,上面已经坐了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华人。 不用说,这人肯定就是今天的谈判对象:严峻。 一个据说有着海外背景的华人,但那又怎么样? 在这张长方桌的南端则只是摆放了一张小板凳。 看到这幕,兰代尔嘴角就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他作为一个西部牛仔的后裔,岂会任由一个华人拿捏? 看来很有必要先给这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皮猴子来一个下马威。 伸手一指东楼方向,兰代尔冷然说道:“日内瓦公约明文规定不准虐杀战俘,你们中国人却公然虐杀日军战俘,还有没有一点人道主义精神?” 随行的英语翻译刚想要转译,对面的严峻却直接用英语怼了回来。 “人道主义精神?伱们这些盎格鲁-撒克逊野种也配谈人道主义精神?当年你们在北弥大陆上肆意屠杀印第安人的时候,可曾讲过人道主义?当年你们肆意欺压华人劳工并将他们的尸骨铺在铁轨下时,可曾讲过人道主义?当年你们扛着洋枪打进北京城,肆意抢掠我们的财产凌辱我们的姐妹,可曾讲过人道主义?” 兰代尔直接被怼得哑口无言,这个真的无法反驳。 说到反人道主义,盎撒人屁股底下的屎比谁都多。 只不过他们盎撒人掌握着舆论霸权,其他的族裔发不出声音就是。 好半天后,兰代尔才终于回过神来,转移话题道:“闲话就不说,我今天不是来跟你讨论人道主义的,而是从实力的地位出发来跟你谈判的。” “北XZ路上列队的英格兰皇家来复枪团你想必已经看见。” “还有停在苏州河上的弥粒尖合众国的海军陆战队你肯定也看见了。” “只要我们愿意,英格兰皇家来复枪团的勇士还有弥国海军陆战队的牛仔们随时都可以杀进四行仓库,到那时候就不再是谈判,而是审判,你明白吗?” 兰代尔一边说一边在桌边走来走去,看似无意,实则有意识的向着坐在长方桌另一端的严峻悄然靠近,说完停下时两人相隔已经不到两米。 严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之色,说道:“好啊,让他们来。” 兰代尔直接被严峻整不会了,伙计,你这会应该感到害怕才对。 不过面上,兰代尔表现得极为强硬,大吼道:“你以为我们不敢吗?” 说这话时,兰代尔又装作很愤怒的样子前跨一步,距离严峻已经不到一米远。 然后不等严峻答话,兰代尔就一个滑步绕到法式宫廷沙发后面,右手也顺势从腰间枪套拔出了柯尔特左轮手枪,并拿枪口抵住了严峻的太阳穴。 大厅两侧警卫的国军见状便齐刷刷的举起手中步枪。 “都别动!”兰代尔厉声喝道,“谁敢动我就打死他!” 两侧警卫的国军果然不敢再动,一副投鼠忌器的样子。 “狡猾的中国人,没有想到吧?”兰代尔左手勾住严峻的脖子,右手拿柯尔特左轮手枪顶住严峻的右太阳穴,然后凑到严峻耳边一脸得意的说道,“你一定没想到像我这样的弥国牛仔不只是会动拳头,居然还会动脑子,是不是感觉很意外?” “所以,你想要得到什么?”严峻这时候居然还能笑出声。 “我的要求很简单,让你的人立刻撤掉东楼二层的平射炮!”拿手枪戳了两下严峻的太阳穴,兰代尔厉声喝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快让你的人照办。” 第45章 好好谈谈 兰代尔原以为他说的话会很好使。 然而残酷的现实是,周围警戒的国军居然纹丝不动。 意识到不对劲,兰代尔又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声喝道:“我让你们撤掉东楼的平射炮,立刻马上,不然就打死他!快去,去啊!” 然而周围的国军仍旧没有什么反应。 这下兰代尔是真不会了,怎么会这样? 面对死亡的威胁,严峻不该慌忙下令撤掉平射炮么? 在这个世界上绝不可能真有人愿意为了所谓的国家而牺牲自己的生命,在弥国没有,中国也不可能有,没有! 这时候,严峻终于站起身。 顶着兰代尔的柯尔特左轮手枪站起身。 严峻压根就不信,兰代尔有胆子开枪。 盎撒野种习惯仗势欺人,玉石俱焚不是他们的性格。 “你们这些盎撒野种永远都不会明白,什么是民族?什么是国家?” “坐下,你给我坐下!”兰代尔急眼了,瞪着眼睛声嘶力竭的怒吼,但是又不敢真的开枪,因为这只是极限施压,他只是想迫使严峻屈服而已。 “你们也永远不会懂什么是文化,你们只会抢文化。” “你们更不会懂什么是文明,伱们永远只会伪造文明。” “你们这些体毛都还没有褪尽的盎撒野蛮人永远都不会懂家国情怀,你们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中国人愿意为了国家、民族牺牲自己!” “坐下,快坐下,不然我可真开枪了!”兰代尔无能狂怒。 但是也只能无能狂怒,因为他根本不敢开枪,他可不想死在这。 兰代尔压根就没想过跟严峻同归于尽,他还有大好的人生没有享受,他根本就不想死在这,因为这对他毫无意义。 “兰代尔,你住手,住手!” “你这样会害死所有人的!” “快把枪放下,把枪放下!” 索菲娅终于也到了,不算太晚。 “索菲娅,你让他撤掉东楼的平射炮!” “要不然我真开枪了,我可真开枪了!” 兰代尔已经乱了方寸,把索菲娅都当成救命稻草。 “开枪?你倒是开啊。”严峻冷笑一声,又伸出右手再张开五指,只见他的手掌心静静的躺着六粒0.45英寸的手枪弹。 “喔特?”兰代尔一下愣住。 子弹怎么到了这个中国人手里? 所以他手里的柯尔特手枪已经没子弹? 就在兰代尔愣神的刹那间,右手忽然一阵剧疼。 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时,发现柯尔特左轮手枪已经到了严峻的手里。 兰代尔瞬间意识到了危险,转身就想跑,但是脚下才刚迈了半步,一股巨大的力量便从他的右胳膊上传过来,然后整个人都飞起来。 兰代尔自己看不见,索菲娅和其他人却看见了。 只见严峻一记擒拿手就擒住兰代尔,再把他整個拎起来掼在桌上。 兰代尔奋力的挣扎,却根本就挣扎不脱,这个中国人的力量很大,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身上,压得他动弹不得。 “你猜,枪巢里边到底有没有子弹?唵?” 严峻一手控制着兰代尔,一手将柯尔特手枪顶在兰代尔的脑门上。 “狗屎,你会为你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的,我保证。”兰代尔人虽然动弹不得,嘴巴却仍不肯服软,依然还在叫嚣。 当然了,主要是他知道枪巢里边没有子弹。 下一秒,严峻直接对着兰代尔的脑袋扣下了扳机,枪声立刻响起,兰代尔的惨叫声和索菲娅的惊叫声也是同时响起。 兰代尔更是直接被吓尿。 我就是装个哔,你咋还来真的呢? 连续六声枪声响过之后,大厅又恢复沉寂。 索菲娅惊魂未定的叫道:“严,你闯祸了,他父亲老兰代尔是弥国德州参议员,你杀了他的儿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呵呵。”严峻报以冷笑。 这时候,兰代尔的身体却忽然动了两下。 敢情刚才严峻并没有真朝着兰代尔开枪,而只是将他头上的牛仔帽打成了筛子,枪枪都是擦着他的皮头掠过,又毫发未损。 严峻再伸手一扯,便将兰代尔拉了起来。 “没死?那没事。”索菲娅不禁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鄙夷之色。 周围警戒的十几个国军老兵也是大笑出声,因为他们看见在兰代尔的裤裆上有着一滩很明显的水渍,好家伙,居然吓尿了。 兰代尔的一张马脸此刻已经臊成了猴屁股。 这家伙就是个仗着家势胡作非为的二世祖,看着是个西部牛仔,其实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也不过是在德州酒吧跟人玩过俄罗斯轮盘赌,而且偷换成空包弹,参加海军陆战队之后也从没打过仗,像今天这样的场面他从未经历过。 “刚才只是警告。”严峻翻开柯尔特的枪巢,将六粒子弹装进去。 好家伙,敢情刚才只是在使诈,严峻的六粒子弹是从仓库里找的。 毕竟柯尔特M1917左轮手枪跟勃朗宁M1911手枪的子弹是通用的。 再次将枪口对准兰代尔,严峻又道:“回去转告鲍代真,如果没有谈判的诚意,就不用再派人来了,为了国家主权,民族自立,我们什么样的代价都肯付出,区区一个租界或者区区半个上海,根本不算什么。” …… 兰代尔灰溜溜的离开了四行仓库。 北XZ路上的英军还有苏州河上的弥军也悄无声息的撤回了军营,一切又回到了从前,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人知道整个公共租界差点就毁于一旦,也没人知道租界的一百多万居民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警告?他以为他是谁?他以为他是谁!” 听完兰代尔报告,鲍代真瞬间怒火中烧。 真的是太狂妄了,一个排也敢这般嚣张? 索菲娅赶紧劝解:“舅舅,请冷静,愤怒只会蒙蔽你的理智,无助于解决争端,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解决争端。” “总董阁下,我建议您立刻放空煤气厂。”兰代尔咬着牙道,“这么做的确会对公共租界的供暖、取火以及公共照明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于有可能使得公共租界陷入混乱,但是为了惩罚中国人,我认为这么做是完全值得的。” “上帝啊,你知道那意味着多大的损失吗?”索菲娅说道。 “公董局的其他董事不会同意,沙逊先生更加不可能同意,毕竟,公共租界煤气厂是沙逊家族的产业,损失也是沙逊家的。” “这个不是问题,只要公董局能给予补偿,沙逊先生没理由反对。”兰代尔怒道,“公董局也不用出这笔钱,祸是中国人闯的,理应由国民政府来承担损失,公董局奈何不了四行仓库里的那伙亡命徒,难道还奈何不了常凯申?” “喔……”鲍代真的神情微微一动。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却有点道理。 众所周知,常凯申的身段向来柔软。 这个时候,索菲娅却又叹了口气说:“舅舅,早两天我们其实还有机会放空煤气,可现在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什么意思?”鲍代真还有兰代尔同时问道。 索菲娅说道:“严峻这个家伙是真的已经抱定了玉石俱焚的决心,如果让他发现自来火厂正在放空煤气,你觉得他会视而不见?” 鲍代真怒道:“难不成他敢直接开炮?” “是的,他真的敢。”索菲娅很郑重的点头。 兰代尔下意识的想反驳,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 回忆起在四行仓库的遭遇,兰代尔觉得严峻或许可能真敢。 索菲娅又道:“舅舅,还是派个董事去跟严峻好好谈谈吧。” “真是该死。”鲍代真恨恨的道,“现在居然变成了公共租界跟国军之间的纠纷,那些可恶的日本矮子却反而置身事外了吗?” 第46章 特种部队 鬼子当然不可能置身事外。 虽然已经暂停了正面强攻,然而无论是刚上任不久的特别陆战队司令官下村正助还是参谋长前田律,或者闸北支队的支队长竹下宜丰,都在研究四行仓库的这支国军小部队,试图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加以消灭。 然而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却着实有些吓人。 “原来哨兵失踪或者被杀已经不是第一起。” “前天晚上浅野小队也是在几分钟内全部遭到射杀。” “这样的话,所有的火炮炸膛肯定也是支那军所为。” “看来森田君是对的,对面的支那军真的拥有夜间视物的能力。” 竹下宜丰回忆起森田鹰在上次战术检讨会上的发言,当时森田鹰就怀疑对面的国军像猫一样拥有夜间视物的能力,可惜当时没人相信。 下村正助却还是怀疑:“真有人能像猫一样夜间视物?” 前田律却表示了认同:“人类能够像动物一样拥有夜视能力,确实令人难以置信,然而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几亿中国人中涌出现一小部分异类,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不过,我认为拥有夜视能力的支那军应该只有少数几个人。” 竹下宜丰皱眉道:“就算只有几个人,也够我们头疼的。” “所以,我认为我们特别陆战队也有必要建立一支同样拥有夜间作战能力的部队。”前田律顺势抛出了他的提议。 “喔,我们也可以吗?”竹下宜丰眼睛一亮。 下村正助也笑着说道:“倒是忘了前田君刚从德国回来,而且你在德国的时候读的就是慕尼黑特种兵学校,夜间作战还有特种作战方面肯定是行家。” “司令官阁下过誉了,只是略懂而已。”前田律还挺谦虚。 “那就这么定了。”下村正助当即拍板道,“反正现在对四行仓库也只是围而不攻,正好趁这段时间打造一支能夜间作战的特种部队。” 前田律连忙说道:“司令官阁下,打造特种部队没有问题,只不过这支部队肯定是赶不上四行仓库这一战了,因为从挑选队员再到训练成军,需要三个月以上甚至半年时间,所以四行仓库之战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上了。” “没关系,训练好了部队,总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下村正助心下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并没有说出来。 …… 几乎同时,严峻也动了打造一支特种部队的念头。 虽然现在淞沪独立团仅仅只有一個加强排的兵力,但这只是暂时的。 要不了多久,淞沪独立团就会拥有一个营的兵力,再然后是一个团,一个旅,甚至一个师,因为此时正在公共租界以及法租界的各家医院养伤的国军老兵少说有三万人,把这三万多老兵招揽过来,编一个三单位制甲种军都绰绰有余。 所以说严峻完全可以未雨绸缪先把准备工作做起来。 现在没有条件打造侦察连,弄个三五人的侦察小组也行。 毕竟现在就已经有了两个预备人选,一个是小真人尚武,另外一个则是顾青。 严峻已经不动声色的观察了顾青一个上午,发现这人不仅心狠手辣,心理素质过硬,而且手上绝对是有硬功夫的,就不知道枪法怎样。 不过严峻更好奇的是,顾青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来的四行仓库? 王仲云这些青年学生是受到国军在四行仓库抗战的感召,热血上头前来投军,这个没问题,但是要说像顾青这种心狠手辣而且一看就是已经在江湖上混了很多年的狠人也会受到感召,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所以这家伙多半是带着目的来的。 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他是军统的人? …… 严峻所不知道的是,顾青此刻也正在纠结。 顾青曾经是斧头帮的一员,而且是王亚樵麾下的头号猛将,王亚樵遇害之后,斧头帮也树倒猢狲散,顾青也遭到军统追杀而身受重伤。 最后不得已逃进公共租界,投身黄金荣麾下。 所以昨天当黄金荣找到他,让他冒充爱国青年潜入四行仓库行刺国军排长时,顾青便一口答应下来,并且跟着王仲云等学生一起趁夜色游过了苏州河。 只不过,顾青并不是真的要刺杀国军的排长,而是动了投国军打鬼子的念头。 王亚樵创立的斧头帮虽然本质上也是黑社会,但是跟青帮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而王亚樵本人也跟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这些大流氓有着很大的不同,其中最大的不同就是王亚樵从来不贩卖鸦片,也从来不搞欺男霸女逼良为娼。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顾青能加入斧头帮并且成为王亚樵的头号猛将,就足以证明两人的理念差不多。 顾青托庇黄金荣,只是权宜之计。 现在摆脱黄金荣的机会出现,顾青当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一旦加入了国军,就再不用顾忌军统追杀。 军统跟国军虽然是一家,但是国军内部山头众多,派系林立,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根本就不把军统放在眼里。 所以刺杀的事顾青并不纠结。 只有汉奸才会刺杀国军排长。 顾青纠结的是要不要把这事报告给严峻? 顾青也是进了四行仓库之后才发现主事的并不是排长杨得余。 顾青担心前来投奔的这些爱国青年中间并不只有他一个杀手,万一还有其他的杀手而他又没在第一时间报告,就很有可能酿成悲剧。 可是顾青又担心,严峻不会相信他的话。 顾青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交浅言深的忌讳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顾青忠得患失之际,一个瘦削的身影忽然坐到他的身边,扭头一看,却是昨晚跟他一起过来的青年学生王仲云。 王仲云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甚至嘴唇都还是紫的。 显然,王仲云还没有从昨晚的血色洗礼中恢复过来。 “给。”王仲云递给顾青两张烙饼,又问,“怎么不去吃饭啊?” “没胃口。”顾青嘴上说着没胃口,手却还是接过了王仲去递过来的烙饼。 “顾大哥,我问你个事。”王仲云两眼无神的盯着脚下的地面,幽幽问道,“你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顾青问道:“你是说活剐鬼子?” “嗯。”王仲云又被这句话勾起昨晚的血色记忆,脸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 “嗨,这事有什么难的,多剐几个就好了。”顾青边说边大口的咀嚼烙饼。 王仲云听到这话却停止了咀嚼,胃部甚至于还一阵阵的往上翻,不过最终还是被他强行压下去了。 “顾大哥,你以前也剐过鬼子?” “剐过,而且剐了不止一个,不过那都是民国十一年的事情了。” 王仲云闻言用力的咀嚼两下,又问道:“活的没有了,多剐几下死的能不能行?” “能行。”顾青很肯定的说道,“这其实就是一道心理关口,就跟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好了,真没什么稀奇的,你就当成是杀猪,先捅咽喉一刀放血,再给它开膛破肚,然后取出下水,再然后剁头去尾、分割切片,最后……” 顾青说得滔滔不绝,王仲云却再也忍不住,哇的吐了出来。 这一吐,王仲云真是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吐得满地都是。 然而顾青却没有感到丝毫不适,仍旧津津有味的啃着烙饼。 不远处的严峻便又给顾青的评分加了五分,心理素质真好。 像顾青这样的人物,简直可以说是为特种部队量身定制的。 ps:又是新的一周了,顺利晋级第三轮推荐,跪求月票推荐票,跪求追读! 第47章 炮击煤气厂 严峻没有再拖下去,当即找顾青谈话。 鲍代真也不敢再拖,明显加快了节奏。 中午刚过,以公共租界华人董事姜四平为首的谈判代表队就乘车经过新垃圾桥,停在了纸烟店大门口。 万国商团放行之后,还需要国军放行。 等国军放行的间隙,姜四平脑子里又浮起了鲍代真的交代。 谈判的底线是让留守四行仓库的这支国军小部队携带武器通过公共租界法租界,至于是前去南市华界还是沪西,就让他们自己选。 如果国军拒不让步,就果断动手除掉严峻。 再接着姜四平脑子里便又浮现出黄金荣的身影。 黄金荣已经把杀手的名字和照片都给了他,杀手名叫顾青,据说曾经是斧头帮主王亚樵麾下一员猛将,姜四平没听说过顾青这个名字,不过他也知道,真正厉害的杀手都是躲在暗中的无名之辈,那些名声在外的大多只是幌子。 所以这个顾青,应该不是个浪得虚名之辈。 有了顾青这张底牌的存在,姜四平就有了底气。 片刻之后,纸烟店大门打开,姜四平便带着万国商团的一個华人队长还有一个临时充作保镖的武师走进了纸烟店的大门。 纸烟店与四行仓库东楼相对的墙壁都是打通的,还加了两道铁门。 穿过铁门,姜四平一行就进了东楼的一层大厅,也见到了之前兰代尔见到的一幕,就是被绑在柱子上面的七具鬼子尸体。 而且还有一个国军新兵正在拿鬼子的尸体练胆,就是拿把刺刀猛捅其中一具尸体,捅上两刀呕吐几下,呕吐完又接着捅,捅两刀再接着吐,吐完了又接着捅,反正就是一直呕吐一直捅、一直捅,捅成筛子了还捅。 是个狠人,姜四平暗暗忖道。 手下如此,那个严峻可想而知。 难怪连陈叔农都入不了他的法眼。 难怪对公共租界的洋人都这么横。 有了这样的认知,姜四平的姿态放得更加的低。 在西楼的一层大厅见到严峻之后,姜四平也是先一步脱礼帽见礼。 “鄙人姜四平,在仁记路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在律师界也算小有名气,严先生倘有法律援助方面之需求,尽可以来寻鄙人。” “承蒙沪上各界看得起,于去岁末被公推为公董局华人董事之一。” “此次受总董鲍代真爵士之委托,来与严先生洽谈贵部撤离事宜。” 一通例行的开场白之后,姜四平终于切入正题:“严先生,贵部有什么条件尽可以跟鄙人提,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炎黄子孙,能够办到的鄙人一定尽量办到,暂时办不到的,鄙人也定会尽全力向公董局争取。” 嗯,场面话说的很漂亮。 立场也找不出来半点毛病。 不愧是律师,办事滴水不漏。 但是这些对严峻统统没有用。 因为严峻压根就不按套路出牌。 “姜大律师,咱们不整那些虚的,直接上干货。” “最后强调一遍,我跟你们谈的不是撤退的事。” “仗打到这份上,你觉得我们还会在乎自己的死活?” “我要跟你们谈的是释放被羁押在河滨大厦的524团1营的300余名将士。” “此外还要归还被收缴之全部武器装备及弹药,公共租界还要以公董局的名义在大美晚报、申报、大公报等主要报纸的头版头条公开致歉。” “此外还要对524团1营将士的身心创伤作出一定之赔偿。” “当然具体的赔偿金额咱们可以再议,但是赔偿是必须的,这个没得商量。” “这是我方的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租界工部局如果同意那就尽快照办,如果不同意那就请回,此后也不必再派其他人过来了,等着玉石俱焚便是。” 饶是姜四平拥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听到这话也是一下哑火。 没这样谈判的啊,你这哪是谈判,你这分明就是最后通牒。 不过姜四平还是有点急智,尬笑两声之后说道:“严先生,鄙人这次来呢,真的是带了非常大的诚意过来的,公董局……”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严峻直接打断。 “姜大师律,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呢,还是伱没有听明白?” 这下姜四平彻底被整不会了,下意识的从裤兜里掏出手帕,一边装作擦汗,一边拿眼神频频的示意站在严峻身后的顾青。 刚才走进西楼一层大厅之时,他就看见顾青了。 跟黄金荣给的照片一模一样,肯定就是斧头帮的那个杀手。 既然严峻这么不给面子,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冒着风险杀人。 姜四平非常确信,只要严峻一死,四行仓库的国军群龙无首,很快就会崩溃。 然而无论姜四平怎么使眼色,站在严峻身后的顾青却始终没有反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往他这边斜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反而是严峻看到了姜四平的异常。 “姜律师你眼睛怎么了?抽筋了?” “呃,啊?没有,不是,就是昨晚上没有睡好。” 严峻突然间起身,说道:“姜律师,那咱们换个地方再说。” “哦,好啊好啊。”姜四平正发愁没有跟顾青接触的机会,当即点头,“那咱们就换个地方再谈,换个地方。” 严峻笑了笑,转身就走。 必须得给姜四平或者说公共租界上一下强度了。 姜四平心神不定的跟在严峻身后,途中几次想找机会接近顾青,却始终未能如愿,等到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来到了东楼二层。 也看到了架在窗前的两门平射炮。 这两门炮的炮口正对着自来火厂的储气罐。 看到这两门平射炮,姜四平突然之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然后他的预感就成真了,刚刚还笑容满面的严峻突然翻脸。 “姜律师,既然租界工部局毫无诚意,那就没必要谈下去。” “啊,这,严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四平心下慌的一批。 严峻却对着守在窗前的一个军官喝道:“周大发,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晋升机炮排排长的周大发啪的立正,昂然道:“报告参谋长,机炮排共两门平射炮已经准备就绪,请训示。” 严峻看了眼姜四平,冷酷的说:“开炮吧!” “是!”周大发答应一声,喝道,“各炮,装弹!” 早就在蹲守在炮位前的炮兵立刻打开炮膛,将炮弹装填进了炮膛。 看着炮兵在那操作,姜四平彻底的慌了神,赶紧上前拉着严峻说:“严先生,不能开炮啊,不能,不能开炮哪,一开炮可就全完了啊!” 姜四平不可能不慌,炮口可指着自来火厂呢。 这要是两发炮弹打过去,那还得了?可不得了! 严峻却冷酷的说道:“英国弥国口口声声说是我们中国的友好邻邦,口口声声说同情中国且还要支援我们抗战,可实际上却毫无道理的羁押我们524团1营的300多弟兄,既然他们如此蛮横无理,那我们还留着他们控制的租界做什么?” “不是,不是这么个理,严先生,不是这么个说法的。” “这里边有误会,肯定有误会啊,而且租界还有上百万的同胞呢。” 然而,那两个班的炮兵却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很快就做好了准备。 然后伴随着周大发一声令下,两名炮手便毫不犹豫的拉下了引火绳。 随即就是嗵嗵两声炮响,两发炮弹便已经挟带着尖啸飞向对面自来火厂。 完了!姜四平立刻一屁股跌坐在地,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这下全完了。 煤气原本就很容易爆炸,挨上一发炮弹铁定爆炸,自来火厂的煤气罐一旦爆炸,这五十万方的煤气一旦爆炸,整个租界瞬间就会被夷为平地。 第48章 最后通牒 四行仓库的枪炮声已经沉寂了一个昼夜。 所以突如其来的这两声炮响,一下惊动了中行大楼天台上的军事观察员、驻华武官以及战地记者,纷纷从卡座跑到天台的边缘观看。 “噢,不,这不是日军干的,是国军干的。” “卖糕的,国军在炮击煤气厂,发生了什么?” “中国人是疯了吗?他们为什么要炮击煤气厂?” “上帝啊,这些疯子想要干吗?他们是想害死所有人?” “难道他们不知道煤气厂一旦爆炸,整个租界都会被夷为平地!” 天台上响起的声音,几乎都是指责,指责国军不该炮击煤气厂。 只有一个声音说道:“中国人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又怎么可能走这步?” “洛托夫,你究竟是站哪边的?”里夫斯闻言怒道,“你想自绝于租界吗?” “我站哪边?”洛托夫哂然道,“我哪边都不站,苏维埃只会站在正义的一边。” 索菲娅打断两人说:“行了行了,你们别争吵了,不幸中的万幸,炮弹并未击中煤气厂的煤气罐,看来这仅只是国军的警告。” …… 姜四平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惊恐的等待死亡降临。 然而等了足足有十几秒钟,都没有听到爆炸声起。 “嗯?”姜四平有些错愕的睁开眼睛,却发现斜对面的自来火厂还好好的,那两個硕大的储气罐也好好的耸立在那里。 这是,没有打中自来火厂的煤气罐吗? 是国军炮兵的准头太差吗?这么近的距离都打偏? “姜董事,这不是我们的炮兵准头差,只是将射角调高了半度。” 严峻的声音再次从姜四平的身边响起:“这只是我们的警告射击,但是下次炮击就不再是警告射击了,而是会直接奔储气罐而去。” 姜四平转过头,有些木愣愣的看着严峻。 刚才的惊吓导致这位大律师的CPU烧坏,运算速度出现严重卡顿。 严峻却根本不给姜四平恢复思考的机会:“周大发,将射角下调八密位,锁定自来火厂的两个储气罐!再炮弹上膛,随时准备发射!” “是,射角下调八密位,炮弹上膛!”周大发大声应诺。 两个班的炮兵便迅速转动绞轮将炮口稍稍下调,这下是真瞄准了储气罐,接着又将两发37mm口径的破甲弹塞进炮膛再关上炮闩最后锁紧。 “不不不,请不要这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姜四平见状又被吓得不轻,冲到严峻的面前连声的哀求。 严峻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冷然道:“现在时间是下午两点,到下午五点,如果下午五点之前租界工部局还是不放人,哼哼哼。” 冷笑三声,严峻又扭头对周大发说:“周大发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今天下午五点之前还没看到524团1营的弟兄出现在你面前,就给我开炮轰他狗日的,而且这条是死命令,不许有任何修改,便是我自己也不准收回!” “是!”周大发轰然回应道,“如果今天下午五点之前还没看到524团1营的弟兄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开炮轰他狗日的!这条命令是死命令,排长来了没用,你严先生来也没用,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打不误!” “周长官别这样,严先生请别这样。” “自来火厂打不得,煤气罐打不得,打不得啊。” “姜董事,军令如山,这条军令已经无法修改。”严峻冷然道,“所以伱还是赶紧回去报告鲍代真吧,你现在还剩下两个小时五十九分钟。” “这这这,唉!”姜四平猛然一跺脚,转身就走。 目送姜四平快步离开,杨得余皱眉说:“老严,你这是最后通牒。” “没错,就是最后通牒。”严峻点头道,“这事不能拖,再拖就黄了,要想办成就必须快刀斩乱麻,绝不能给公共租界转圜的时间!” “可是,万一中间出了岔子呢?”杨得余幽幽的问道。 “那也不亏。”严峻笑了笑又道,“咱们这七十多号人,至少能带走上万个鬼子,最重要的是还把公共租界这个耻辱烙印夷为平地。” “可是,租界里边还有一百多万国人呢。”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我们的国家弱呢。” “你弱,还没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和勇气,活该你挨揍。” 作为一个穿越者,严峻比谁都更加清楚,这点压力真不算什么。 在另外一个时空,有位老人可是顶着被某大国用核武器进行外科手术式打击的威胁做出了珍宝岛反击的决定,和平从来不是求来的。 …… “警告?只是警告?!” “你他妈跟我说这只是警告?” 兰代尔用吃人的眼神狠狠瞪着姜四平。 不用再面对严峻,兰代尔立刻又行了。 姜四平一脸的尴尬,我也很无奈好吧。 兰代尔却余怒未消,梗着脖子咆哮道:“姜律师,你可能不知道,国军的两发炮弹是没有打中煤气厂的煤气罐,但是打中了三公里外的太古轮船码头,打中了停泊在码头上的一艘远洋轮船,造成两名英国籍船员受伤,船体严重受损,直接经济损失超过五千英镑,现在请你告诉我,谁该为这次事故承担责任?” 姜四平默然不语,这事你跟我说不着啊。 又不是我下令让国军炮击太古轮船码头。 “这事闹大了,这事已经闹大了,这是国际纠纷!” “不只是淞沪独立团,国军还有国民政府都必须为此负责!” 兰代尔挥舞着两条胳膊,继续声嘶力竭的咆哮着,其实只是为了挽回尊严而已,挽回今天上午丢在四行仓库的面子。 …… 在沪西,88师临时指挥部。 刚晋升72军军长不久的孙元良接到了老搭档陈叔农的电话。 但是陈叔农在电话里说的话着实把孙元良吓了一跳,失声说:“老陈你说什么?姓严的竟敢下令炮击租界自来火厂?他疯了?” “噢,没打中煤气罐啊,那还好,那还好。” “啥?打中了太古码头,还把太古轮打了一个大洞?” “这个姓严的还真是胆大包天哪,他妈的连英国人的虎须他都敢捋。” “吃这么大亏,英国人肯定不会善罢干休,倒要看这小子怎么收场,我很怀疑他的皮都会被英国人扒下来。” …… “警告,这肯定是警告!” “目的肯定是为了迫使租界工部局放人。” 在交通银行仓库的三楼指挥部里,闸北支队的支队长竹下宜丰很笃定的对下村正助还有前田律说道:“对面四行仓库的支那军指挥官一直都在逼迫租界工部局释放被羁押在河滨大厦的524团1营的三百多官兵。” 下村正助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竹下宜丰道:“司令官阁下还有参谋长,你们刚来或者来上海不久所以不知道,但这事在公共租界并不是什么秘密,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之所以拒绝在规定时间内撤离,就是因为公共租界迫于帝国的压力羁押了先一步退入租界的支那军主力,从那之后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军就一直在与租界抗争。” 下村正助道:“这支支那军小部队真是不自量力。” 竹下宜丰道:“司令官阁下不可小觑这支支那军。” “说的也是。”下村正助点头道,“毕竟他们捏着租界的命门。” 前田律说道:“这样的话,我们的计划也要提前,尤其是对四行仓库的摸拟投弹演习必须得尽快准备好,否则怕是不足以阻止公共租界释放羁押的支那军。” “那就赶紧给航空兵致电。”下村正助深以为然。 第49章 强硬到底 苏州,第3战区长官部。 常委员长带着一脸的疲惫风尘仆仆的走进大会议室。 分坐在会议桌两侧的十几个高级将领便齐刷刷起立。 “坐!”常委员长走到主位上压了压手,示意众人落座。 待众人落座之后,常委员长又以他特有的宁波口音说道:“诸位,少川刚刚从日内瓦发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卢森堡代表刚刚向大会正式提交申请,要求将中日纠纷列入国联大会的议程中,所以请参战各部无论如何再坚持三到五天的时间。” “啊?”与会的十几个高级将领面面相觑,这不是儿戏么? 撤退的命令都已经下到参战各部,将士们绷紧的那根弦都松了。 这时候修改作战命令,再让参战各部在淞沪战场坚持三到五天时间? 这已经不是朝令夕改,这是犯罪,这是拿前线几十万将士的性命当儿戏! 身为第3战区副总司令长官的顾墨三也是一脸为难的说道:“委座,撤退的命令刚刚已经下达到了参战各部,各部都已经在着手进行撤退的准备工作……” 说到一半,顾墨三就不敢再说下去,因为常委员长脸色已经板下来。 于是顾墨三果断改口说:“请委座放心,第3战区坚决服从统帅部的命令。” “好好好,很好。”常委员长欣然说道,“我也请第3战区的将士放心,你们的坚持和牺牲是有意义的,国府倘能够争取到西方调停并与日方达成和约,则你们第3战区的将士当记首功,届时我必当亲自为你们操办庆功宴会。” 就在这时,侍从室主任钱默尹很罕见的直接闯进了会议室。 与会的十几個高级将领刷的看向钱默尹,这是出了大事件? “说。”常委员长淡淡的说,“国家大事,没什么可隐瞒的。” “是。”钱默尹应了一声又说道,“88师留在四行仓库断后的那个排刚刚炮击了租界自来火厂!” “啥?” “我的天哪!” “炮击租界自来火厂?” “谁给的他们的胆子?” “他们这是想造反吗?” “好家伙,这么大手笔?” 会议室里顿时间一片哗然。 十几个高级将领全都变了脸色。 顾墨三更是失态的惊问道:“这么说租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与会的高级将领不知详情,只惊叹那支国军小部队的胆子大,但是身为第3战区副总司令长官的顾墨三是知道详情的。 他知道自来火厂是租界的命门。 “那倒没有。”钱默尹摇摇头说,“他们只是警告租界工部局,所以炮口高了少许,没打中那两个煤气罐。” 顾墨三这才松了口气。 没有打中煤气罐就好。 只要公共租界没事就好。 钱默尹却又紧接着说道:“但是炮弹在飞行了数公里之后落在了太古轮船码头上,把太古轮的侧舷炸开了两个大洞,还有两名英格兰籍船员受伤,因为这事,租界工部局以及英格兰政府都很生气,可能会对国联大会的议程造成不利影响……” 常委员长脸色阴沉下来,一句娘希匹险些就脱口而出。 淞沪独立团?这个严峻,胆子也太大了! 洋人岂是你得罪得起的? …… 在华懋饭店,鲍代真的英格兰豪华套房。 姜四平没有理会兰代尔的叫嚣,一脸苦涩的对鲍代真说:“总董阁下,国军还有国府必须对太古洋行进行赔偿这是肯定的,不过眼下最紧要的并不是赔偿的事情,而是要尽快解决四行仓库的纠纷,这才是要命的事。” “要命的事?”兰代尔哼声道,“他们不是也没敢直接炮击储气罐么?” 姜四平轻叹一声,对鲍代真说:“我刚才说了这只是警告,但是如果租界工部局执意不肯在规定时间内放人,又或者在规定时间内放空储气罐的煤气,淞沪独立团的炮兵将会毫不犹豫的朝储气罐开炮,将整个租界夷为平地。” “狗屎,这是下了最后通牒么?”鲍代真怒道。 “是的。”姜四平却点点头说道,“这是淞沪独立团给公共租界下的最后通牒,时限只给了三个小时,在今天下午五点钟之前,如果公共租界还不放人……” 后面的话姜四平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已经说得很明白。 “狗屎!”鲍代真咒骂了一句,急忙问兰代尔道,“现在几点钟?” 兰代尔扬起手腕看了一眼百达翡丽的万年历腕表:“已经三点半。” “总董阁下,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姜四平幽幽说道,“时间可有些紧了。” “该死!”鲍代真吓了一大跳,急声说,“兰代尔你赶紧去放人,无论如何也必须稳住淞沪独立团,这他妈就是一群疯子!” “真要放人?”兰代尔道,“日本人不会善罢干休。” “真的放人,但是只放国军回四行仓库!”鲍代真哼声道。 “呃,放国军回四行仓库?”兰代尔一愣,随即眼前一亮,高啊! “对,放国军回四行仓库。”鲍代真说道,“谅日本矮子和中国佬都无话可说,毕竟公共租界已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 公董局的电话很快打到新垃圾桥北的F碉堡。 守在F碉堡的万国商团立刻把消息反馈给淞沪独立团,正在安排放人,稍安勿躁。 得知公共租界终于做出让步,决定释放羁押的524团1营,四行仓库大楼内顿时间响起一片欢呼声,这是一个重要胜利! “老朱!”严峻目光转向朱胜忠。 朱胜忠立刻踏前一步站到严峻面前。 “去河浜大厦接人的任务,只有你能够胜任。” “洋鬼子的话不可信,所以我们必须派人过去盯着。” “接到人后先回四行仓库,然后再决定去留和战守。” “记住,我对伱的要求就只有一条,就一条,强硬,强硬,一定要强硬到底!一定要有不惜玉石俱焚的决心!一定要让公共租界的洋鬼子明白,他们的命捏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愿意,随时可以炸掉整个租界!” 严峻很清楚,不强硬接不到人。 洋鬼子是没有什么契约精神的。 言而无信对他们来说只是常规操作。 对洋人来说,有用就是国际规则,没用就是擦屁股的纸,随手就可以丢弃掉,所以绝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必须要有底线思维。 “是!”朱胜忠厉声道,“强硬到底!” “洋鬼子若是敢不放人,就跟他们玉石俱焚!” 严峻这才一挥手说:“行了,赶紧过去接人吧!” 朱胜忠便啪的立正,大声道:“参谋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快去快回。”严峻点点头说,“等你们把524团1营的弟兄们接回来一起吃晚饭,我让炊事班给你准备最正宗的臊子面!” 稍顷,朱胜忠带着十几个中央军出了纸烟店。 出了纸烟店就是铁丝网封锁线,万国商团已经打开了铁丝网。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给国军个下马威,英格兰皇家火枪团的至少一个连的士兵已经在北苏州路的两侧摆开了队列,刺刀都上了枪。 看到国军出来,上百双眼睛便冷冷的扫过来。 朱胜忠却只是不屑的笑了笑,就这?我们国军是被吓大的吗? 当下朱胜忠冷哼一声又说道:“弟兄们,咱们唱个军歌给这些洋鬼子听,一定要唱出咱们的气势,让这些个洋鬼子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稍顷,嘹亮的军歌声便从北苏州路上响起。 “旗正飘飘,马正啸啸,枪在肩刀在腰,” “热血,热血似狂潮……” ps:新的一周,求推荐票,求月票,求追读! 第50章 奉命迎接 四行仓库国军的异动,很快被日军发现。 现在的四行仓库战场,夜间是国军主场,白天则仍是日军的天下。 日军不仅在交通银行仓库的天台上设置了观察哨,还在北XZ路与开封路等几条路的交叉路口设置了观察哨,所以国军一出纸烟店就被发现。 消息很快就报告给了交行仓库的闸北支队指挥部。 下村正助和前田律这会也还在交通银行仓库没走。 竹下宜丰黑着脸说道:“多半是公共租界让步了,离开四行仓库的支那兵多半是过去河滨大厦监督放人的,放了人之后不是去南市的华界就是去沪西,但无论是去南市还是沪西,对于帝国来说都是莫大羞辱,所以必须得想办法阻止。” 前田律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可是一下子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下村正助却极为生气:“弥国人和英国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软弱?” 听到这,前田律便不再纠结刚才的疑问,摇摇头说:“司令官阁下,弥国人和英国人向来就是这样,色厉而内茬,他们已经被支那军捏住命门,所以只能让步。” “前田君说得有道理。”下村正助点头道,“支那军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弥国人和英国人却没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可恶,支那军捏得租界的命门,难道帝国海军就捏不得吗?”竹下宜丰怒道,“支那军可以炮击租界自来火厂,帝国海军也同样可以炮击租界自来火厂,甚至还可以出动海军航空兵去轰炸,帝国也同样可以将租界夷为平地!” “八嘎!将租界夷为平地不是我们想要的。”下村正助喝止了竹下宜丰的叫嚣,又转头对前田律说,“前田君,航空兵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但是公共租界和支那军却不会留在原地等待,所以你得去中央银行大楼尽可能给英军施压。” “一定要对租界工部局提出严正警告,如果他们放开公共租界,任由羁押在河浜大厦的支那军前往南市或者沪西,那么大日本帝国海军第3舰队以及上海特别陆战队就将放弃此前的一切承诺,开进租界向支那军发起追击。” “哈依!”前田律一顿首,快步离开。 …… 河浜大厦也坐落在苏州河的北岸,距离四行仓库大约一公里。 这座大厦也是犹太富商沙逊所建,住的大多都是沪上的名流,但是八一三淞沪会战爆发之后,因为河浜大厦处于苏州河北岸,北边紧挨着日租界,所以住在这里的沪上名流就纷纷举家搬迁逃亡苏州河南岸的租界中区,整栋大楼就空出来。 88师524团1营的300多个官兵就暂时被羁押在这里。 从高空往下俯瞰,河浜大厦就好像是一个反过来的“?”。 这会,524团1营的300多个官兵就聚集在问号的中间区域。 无缘无故被羁押在河浜大厦已经两個昼夜了,而且待遇极差,洋人送来的饭食简直比猪食还不如,于是将士们的怒火爆发了。 “开门,快开门,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 “狗日的洋鬼子,你们有什么权力羁押我们?” 十几个暴脾气的老兵挤在问号开口处的大铁门前,奋力摇晃。 更多的老兵则聚集在后面,向着铁门外的红头阿三大声叫骂。 铁门外的红头阿三感受到了压力,纷纷举起警棍,不远处的万国商团也把马克沁重机枪给转了过来,拿枪口对准铁门内的524团1营的官兵。 但是铁门内的国军老兵非但不怕,反而变得更愤怒。 有两个性急的国军老兵生气之下甚至开始攀爬铁门。 “下来,不许爬铁门!”红头阿三用生硬的中国话大吼。 可是那两个国军老兵却已经上头了,不管不顾的翻过大铁门。 迎接国军老兵的是红头阿三的短棍,面对十几个红头阿三的围攻,手无寸铁的两个国军老兵很快就被打倒在地上。 “住手,不许打人,你们凭什么打人?” “弟兄们,冲出去,他妈的跟这些洋鬼子拼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兵吼了一嗓子,里边的三百多个老兵就炸了锅,开始像涨潮的潮水般冲击前方铁门。 铁门很快摇摇欲坠。 守在路口中的万国商团顿时如临大敌。 机枪手甚至于把重机枪的枪机也拉开,做好射击准备。 眼看一起流血事件就要发生之时,谢晋元带着几个连长终于赶到。 刚刚他们是被陈叔农叫去开会了,没想到才十几分钟,就发生了这么大事。 “弟兄们,请冷静,请务必冷静!”谢晋元站到花坛上,挥舞双手连声高喊,“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要冷静。” 雷雄还有唐棣等几个连长也开始喝止自己手下的官兵。 混乱了几分钟后,局面终于被控制住,处于暴怒边缘的官兵被弹压了下来,但是铁门外的商团并未解除警戒,反而叫来更多士兵。 谢晋元看见翻出铁门的两个老兵头都被打破,正血流不止。 “我们的人受伤了,请你们立刻给予包扎以及必要的救治。”谢晋元奋力压下怒火,义正词严的说道,“请记住,我们不是你们的战俘。” 然而大铁门外的红头阿三却根本没有理会,只是冷冷看着。 这些红头阿三很善于察颜观色,从他们的主子那里学到了欺软怕硬的真谛。 谢晋元悲愤不已却又无计可施,正当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前方苏州路上却忽然传来嘹亮的歌声:旗正飘飘马正啸啸…… “你们听,好像有人在唱旗正飘飘。” “没错,是旗正飘飘,我们的军歌!” “快看,是我们的人,是我们的人!” “老朱,是老朱,是老朱,朱胜忠!” 在谢晋元和三百多个老兵的殷切注视下,朱胜忠带着1班的十几个老兵唱着军歌,踏着整齐的步伐,直奔苏州河边的河浜大厦而来。 这中间,需要经过万国商团把守的街垒。 守在街垒及两侧的万国商团足有一个排。 但是面对朱胜忠他们这十几个国军老兵,万国商团却根本就不敢拦,非但不敢拦,反而忙不迭的搬开了拒马,领头的还很贴心的做了一个请势。 人的名,树的影,淞沪独立团现在真正是凶名昭著。 几十个人就敢同时跟日军、租界还有国民政府叫板,关键国民政府、租界还有日军还奈何不了他们,这已经不是一支一般的军队了。 所以如果没什么特殊理由,还是不要轻易得罪他们。 万国商团不敢拦,看守大门的红头阿三就更不敢拦。 看到朱胜忠他们直直的向着河浜大厦的大门走过来,十几个红头阿三忙不迭让开,不过这些红头阿三还真有点小聪明,在后退时居然还想到了利用人墙挡住受伤的两个国军,以免被朱胜忠他们看见并借机生事。 朱胜忠他们很快来到大铁门前。 “报告团座,朱胜忠率1班全体弟兄奉命前来迎接!” “奉命迎接?”谢晋元闻言一愣,奉谁的命令?师座的命令?副师座? 不过谢晋元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而是伸手指着红头阿三的人墙说道:“老朱,伱们带了止血绑带没有?快给他们包扎一下。” 朱胜忠顺着谢晋元指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人墙后面。”经过谢晋元的提醒,朱胜忠便带着1班的老兵将人墙强行分开,然后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那两个老兵。 只见这两个老兵头都被打破,血流了一地。 朱胜忠当即便让人给这两个老兵包扎伤口。 一边却又问道:“兄弟,这是谁打的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