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姐夫，回来啦？
“姐夫，回来啦？我姐说今晚要迟点回来！”
李庄生打开大门，胡梦柯就笑眯眯地快步迎了过去。
“嗯，我知道。呼……好冷啊外面，比年前还冷……诶，怎么不开空调？”
李庄生关上门，抖了抖腿，低头换鞋，同时笑着将手里的纸盒子放在鞋柜上：“对了，我在网上给萱萱买的浴垫到了，回家的时候正好拿回来了……这才大年初六就到货了，真快啊。”
“空调卧室里开就行了，客厅里开多费电。还有你太破费了，要用什么浴垫……”
“安全第一嘛，我看网上说，有了这个，小孩子洗澡就不怕溺水了。”
胡梦柯弯腰给李庄生的鞋子整理好，放入鞋柜。仰起头，妩媚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庄生的脸：“姐夫，你这么照顾我，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一阵淡淡奶味冲入鼻腔，李庄生看着这张和自己妻子只有六分相似却丝毫不逊色于她的漂亮脸蛋，下意识拉开了些许距离。
瓜田李下的，还是要注意一点。况且胡梦柯的相貌天生妩媚袅娜，太接近了难保自己将来不会乱想。
“不用客气，你就跟我妹妹一样。空调也该开就开，电费能有几个钱！”李庄生摆摆手，“对了，我一会儿……”
话说一半，家里响起婴儿的啼哭。
胡梦柯歉意地笑笑，转身回到屋中，出来时已经脱去了原本披在外面的羽绒服，怀中抱着一个婴儿。
这是她的女儿。
“萱萱是饿了么？”
李庄生走过去，看了看这位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外甥女，忍不住会心一笑。
这小家伙才两三个月大，嗓门可真是不小。
“看样子是的。”
胡梦柯笑着低头，一拉衣服两侧口子，露出些许乳白，嘴里轻声哄慰着给女儿喂奶。
李庄生条件反射地别开脸，然后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不过好像是比胡梦蝶大一点。他心说。
“谢谢你了姐夫，这哺乳衣真不错，你要不给我买，我还真不知道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呢！”
胡梦柯低眸轻轻拍打着安静下来的萱萱。
“我在网上看到的，也不是很贵，不用在意。”
李庄生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趁着这个功夫拆起了刚买的浴垫。
胡梦柯望着女儿的小脸，嘴角一扬，轻声说：“我妈昨天过来多说，你对萱萱真好，就像亲爸爸一样。”
李庄生连忙摆手：“这可不能乱说，萱萱是我外甥女嘛，对她好是应该的！”
客厅安静下来，李庄生心不在焉地拆快递，胡梦柯沉默着给萱萱喂奶。
小姨子胡梦柯今年21岁，比李庄生以及妻子胡梦蝶小五岁，在李庄生家已经住了好几個月了，直白来说，自从她从医院出来，就一直住在李庄生家里。
胡梦柯原本这一年多在和男人同居，但没有领证，直到去年年末，胡梦柯怀孕七个多月早产。可男方家突然声称孩子不是早产，而是胡梦柯出轨生下。
他们拒绝承认这个孩子，也拒绝女方家提出的亲子鉴定的要求，并且拿不出任何女方出轨的证据，只是对胡梦柯进行羞辱谩骂，导致场面一度极度难看。
但当时最要紧的问题是，由于婴儿属于早产，需要放置保温箱里一段时间。这是一笔不算小的开支，男方家不愿出这个钱。
李庄生后来琢磨，或许是因为萱萱是女孩并且医院保温箱要花钱，所以他们才不愿意承担责任。
不管原因怎么样，早产儿的问题必须要解决。
胡梦柯拿不出那么多钱，而李庄生的老丈人是个倔强的中年人，之前就不喜欢胡梦柯的对象，兼因胡梦柯一些私事导致两人关系亦非常僵，更经这事一闹，直接扬言不管小女儿死活。岳母倒是心疼闺女，可家里毕竟岳父当家，她也拿不出钱来。
婴儿还算健康，不管的话便是一条人命。李庄生看不过去，便出了这个钱。
妻子胡梦蝶和胡梦柯姐妹俩关系极为亲近，胡梦柯出院之后没有容身之处地方，只能投奔姐姐姐夫。
房子是李庄生父母在婚前给他买的，对于走投无路的小姨子，李庄生也不排斥。
这套婚房一百四十来平，三室一厅还能多出一个书房，再多来两个人都够，他自己的妹妹李休羽偶尔也会来小住，何况这位小姨子还会帮忙做家务。
在此之前，大多是李庄生做饭，但胡梦柯搬进来之后，很多家务都是被胡梦柯承担了。
胡梦柯喂完了奶，小心翼翼地把萱萱抱回房间，出来时又披上羽绒服，笑着走向厨房：“姐夫你先坐一会儿吧，晚饭马上就好了。”
“哎呦……”李庄生一拍脑袋，脸有歉意，“刚才就想跟你说，被岔过去了。今晚我不在家吃了，我和李休羽出去吃的。”
“……那干嘛出去吃啊，喊她一起过来吃点呗。”
胡梦柯愣了一下，脸上堆笑。
“她非要喊我去吃火锅，而且她还叫了她……对象，唉……”李庄生对胡梦柯露出一丝苦笑和无奈。
“这样啊……”胡梦柯也神情莫名的笑笑，一副“我能理解”的模样。
“抱歉哈，本来是想喊你一起的，但你还要照顾萱萱，估计不太方便……”
胡梦柯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萱萱还小，我也不能丢下她。对了，她只叫了你一个人吗？”
“原本还想叫伱姐，不过她今天不是和同事聚餐么。”
李庄生掏出手机划了下朋友圈，胡梦蝶已经晒出了和同事们在外汇合的照片。
“是么……”
“真是不好意思，今晚就你一个人吃饭了。”李庄生双手合什，脸露歉意。
“没事没事，姐夫你总是这么客气！”胡梦柯笑着在李庄生肩膀上轻轻一拍，自顾自地低声，“不过，这个小姑子，每次都挺会挑时间的。”
“那我就先走了哈……”李庄生正欲出门，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哦对了，你钱快没了吧，你姐让我给你转一点。”
说完，手指滑动，给胡梦柯打了两千块钱。
胡梦柯看了眼手机上的转账记录，抿抿嘴：“我姐什么时候让你给我转钱了？”
李庄生愣了一下：“就……今天上午？”
“可是她昨天刚给我转过啊。”
胡梦柯笑眯眯地扬了扬手机，给李庄生看了看两人的聊天记录，其中就有一笔一千块钱的转账。
“咳咳！”李庄生见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干笑，“哦，没关系，你都收下吧。不用太节省，该花花，萱萱还小，正是花钱时候。”
“姐夫，你也太温柔了吧。”胡梦柯咬着嘴唇笑，伸手指了指李庄生的胸膛，“像你这么善良的男人，很容易被人骗哦。”
“哈哈，我又不是傻子，不会信什么电信诈骗的！”
李庄生笑呵呵地转身推开大门。
“诶，姐夫……”
见李庄生要走，胡梦柯忍不住轻声唤。
“还有什么事吗？”李庄生歪头。
胡梦柯愣了愣，眼帘低垂：“我想了下……我打算把我之前那些衣服卖了换点钱……”
“什么衣服……哦，你是说那些JK服吗？”
李庄生反应了一会儿，想起来，胡梦柯过去是JK少女，有好几套各种颜色的JK装。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就穿着一身蓝白色的JK，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嗯，反正那些也不会再……”
“我听你姐说你好像挺喜欢那些的吧，那就留着呗。二手的衣服也卖不了几个钱，没钱就跟我们说。这里也是你姐家，你想住多久都行！”
李庄生笑着劝阻，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胡梦柯舔了舔嘴唇，走到厨房，从窗户往下望，很快出现李庄生的身影。
她向下默默地看着，重复着无声的挥手告别，直到对方消失于自己的视野。
“哇，这个天真冷。”李庄生抖了抖手，有点后悔没带手套。
天色昏黑，两边路灯幽亮，他走出小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过年期间出租车会涨价不少，但他也不管。
在这小县城，李庄生的条件还算不错。父亲是副科级公务员，母亲开一个小超市。他去年上岸成功，进了县里的地方志办，没前途，但是轻松，借调也莫名很少，适合他懒散的性格。
除此之外，他还在网站上写网文，从大学开始，至今日已经逐渐稳定，每月稿费大约有两万甚至更多，比他工资高不少。而且小说可以趁着上班摸鱼的时候写，基本下班回家都是私人时间。
只不过他是一个死宅，私人时间基本都呆在家里，看书玩游戏追动漫做做家务什么的。
他结婚后还是这样，本担心会被说成是堕落、没上进心，但是在岳父母那边评价却不低，认为其是顾家好男人，不像其他人整天在外面鬼混，这让他心安了不少。
现在小姨子住进来，家务大部分都被对方承包，李庄生闲散玩乐的时间就更多了。这么看，他目前的人生接近完美，生活就有两个字，躺平。
小区门口，马路两旁各种店铺点亮了五颜六色的灯牌，时不时能看见人来人往。
李庄生望着深色的夜空，爽天如水，玉钩遥挂。他缓缓哈出一口气，在寒冷的夜空里结成了白雾。
不知何处刮起一阵冷风，冷风灌进了脖子，李庄生一个激灵，连忙缩了缩狗头。
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年多前，他还是一个和家人外女性接触几乎为零的母单社恐死宅，整日看着网络上秀恩爱的短文视频咬牙切齿，从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和女生交往结婚……这是那么遥远的事情，好像是在永远都追赶不到的未来。
回忆这一年多，有时真感觉像做梦一样。明明之前还感觉自己依然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突然间就成家立业了。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
出租车缓缓停在面前，李庄生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不再多想。结婚对象是高中时候的女神，也是挺幸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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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流，重生流，重生流。不过重生前的故事有点长，男性向，女生不太适宜阅读。
最后，虽然重生前的故事比较长，但草蛇灰线，很多细节和伏笔都在重生前。
而且重生前的故事，当成普通日常文看也很不错。
ps：出场的所有女主现在都最对男主好感度max。
第2章 老妹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自己先吃了！”
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座椅上李休羽不满地皱眉，周围桌子上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不是说要见家长吗，你对象呢？”
李庄生不客气地拉开椅子，白了她一眼。
他们一家是重组家庭，李庄生的母亲在他两岁时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李休羽的父亲则是在李休羽出生不久跟别的女人跑路到了南方。
而李庄生的父亲李明华，和李休羽的母亲陈兰英原本就是发小，在双双失去爱人之后，经人撮合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对。
兄妹俩自幼儿园时就在一起生活，二十来年下来和真正的家人没有任何区别。双方父母也是一视同仁，李庄生小时候没少因为李休羽而挨他爹的揍。
当然，或许是李庄生只比李休羽大几个月的缘故，李休羽一般不叫对方哥哥，李庄生也早已习惯。李休羽口中要是吐出“哥”这个字，他反而会寒毛直竖。
毕竟如果前面没有天大的坑要让他跳或者直接要钱，他绝对无法从李休羽那里享受到这个称呼。
李休羽面不改色：“她有事来不了。”
“没来？”李庄生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李休羽，“你该不会本来就没喊她吧？”
“我喊了呀，她临时有事！”李休羽理直气壮，神色不满。
“呵呵，什么见家长，肯定是自己想吃火锅又不想掏钱，所以把我骗出来请你火锅对吧！”
李庄生嘴角冷笑，一眼就能把这喜欢坑哥的东西看到底。
李休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给李庄生一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自己不吃啊？少废话，快点点菜，我刚才点了几样，你点你喜欢的吧！”
店里闷热，李庄生顺手脱下羽绒服，拿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购物篮里的菜品随即显现出来。
“哇……你都点这么多啦，我们两个人少点一点就行了。”
“哦——你给别人妹妹舍得花钱，给你妹就舍不得花钱了？”
李庄生无语，迅速加了两個蔬菜，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你可真没良心，我平时请伱吃饭少了么？上个月淘宝给你代付了多少钱？”
李休羽“切”了一声，别开脸。
“再说了，”李庄生斜睨，“你现在算是我妹还是我弟，我分不清啊？”
“我是你爷爷！”李休羽咋舌，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李庄生撇撇嘴，又稍微打量着李休羽。对方一头短发，一副日系美少年的风格，像个假小子。
不过这假小子的模样格外适合她，瘦削的脸蛋，高挺的山根，五官精致。留长发是酷飒的大美女，留短发则像漂亮的花美男。
李休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少年感，明明和李庄生一样二十六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岁左右。李庄生甚至觉得她即便穿上高中校服也不会有人怀疑。
一般来说，漂亮的女生总会受到个别同性的攻讦，但是李休羽的女生缘超强，李庄生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说她坏话的女生。
李休羽在高中时人称“李校草”，李庄生的名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李校草她哥”。
当然，“李校草她哥”还算是客气的称呼，不客气的直接叫他“李野草”。
呵，真是一群没礼貌的家伙，相貌平平是我的错吗？
其实李庄生有时也会对兄妹差距过大的女生缘而愤愤不平，最后也只能以“又没有血缘关系，外貌有差距也很正常”来自我安慰，对于“李野草”这个外号也日渐习惯。
因此李休羽今天说要带新交往的对象“见家长”，只叫上李庄生，李庄生也没多怀疑。
没多久，各种肉类蔬菜被端了上来。
“嫂子今天怎么没来呀？”
李休羽先是将牛肉卷下锅，瞄了李庄生一眼，懒洋洋地道。
“她今天不是有聚餐么，你没看她朋友圈？”
李庄生将一块猪脑装进漏勺，放入锅中烫煮。
“没看，谁没事整天看朋友圈啊。”李休羽拨弄着牛肉卷，挤挤眼，“她聚餐不带你啊？”
“单位聚餐，我去干吗？”
“嫂子这么漂亮，你就放心她一个人，不怕人拐跑？”
“她们那个舞蹈班都是女老师，一个男人都没有，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庄生不以为然，他的妻子胡梦蝶在一个课外舞蹈班教小孩子跳舞，李庄生去瞧过一次，但被人起哄闹了个脸红，就没有再去了。
李休羽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扬，慢慢靠近李庄生生，意味深长：“都是女人就能放心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死变态！”李庄生微一晃神，随即筷子朝她虚空一打，笑骂，“让她跟你吃饭我才会不放心！”
即便是站在李庄生的角度上，假小子状态下李休羽也十分有魅力。尤其是眼角下的一粒小痣，堪称是点睛之笔。
如果说没有小痣的李休羽有8分的话，那么添了这小痣的李休羽一下子就变成了9.5分的天选之姬，超A超媚，不仅能让整个姬圈为之尖叫，就连寻常男生见了也会一阵心悸。
李休羽也知道自己的长处，当初在发生过“割腕事件”后，她一度考虑去医院把眼角下的痣点掉，学校里谁劝都没用。
只是打蛇打七寸，接下来李野草同学经历了人生中的巅峰时刻。
从来没有女生缘的死宅哪里经历过这阵仗，痛快地答应劝阻李休羽的点痣计划。于是在和李休羽的讨价还价中，用两个月的当牛做马换来了对方不把痣点掉的承诺。
李休羽轻哼，扬起嘴角：“你看我干什么？”
李庄生故意啧啧：“我才注意到你痣还在啊，我以为你早点了。”
想起来真是过分诶，李休羽那边刚同意不点痣，原本围在李庄生身边的女生们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这些人太势利了吧！动漫男主体验卡这么短的么？
“切，我明天就去点了！”
“呦，点就点呗，怕你啊！还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
李庄生从锅里捞起牛肉卷，放在嘴边吹了吹，回想起那段历史，脸上愤愤不平。
李休羽挑眉，烫着毛肚：“你还生气了，那不是你自己被美色收买？”
“真以为我是因为那几个女的劝你的？就算她们不找我，我也不想你点。”
“呵呵，我才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你那个时候……”李庄生嘀咕。
点不点痣是李休羽的自由，如果她真的想点掉，李庄生哪怕心里觉得可惜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只是不想李休羽在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对自己做出自虐式的惩罚。
两人很随意地聊着天，突然，李庄生注意到一整盘毛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冰块。
“诶，我毛肚呢？”李庄生气急。
“吃光啦，谁让你不吃的！”
李休羽脸上露出得逞的奸笑，筷子从火锅里扬出来，伸到李庄生面前：“喏，还有一块，你要不要？”
“你大爷！”
李庄生见对方居然还一脸大度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要硬气地拒绝这嗟来之食，可又觉得一整盘毛肚自己一块没吃到实在是血亏！
犹豫了一秒，李庄生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尊心，愤愤地接受了妹妹这面含戏谑的投喂。
“诶，你们这是……”
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
李庄生抬眼望去，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少妇。对方风姿绰约，颇有一种知性之美，但此刻目光却死死盯着他，好像恨不得要把他咬死。
李休羽眉毛一蹙，把筷子缓缓收回来：“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位是？”李庄生赶忙咽下毛肚，向李休羽眨眼。
“我对象。”李休羽瞥了李庄生一眼，不咸不淡地说。
李庄生看着那少妇身旁大约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惊呆了：“不是，你……”
李休羽知道李庄生在想什么，横了眼：“已经离婚了。”
“哦……哦。”
李庄生稍微松了口气，行吧。
“请问，您是……”少妇似乎意识到什么，眼中的敌意转为巧妙的微笑。
“你好，我叫李庄生，是她哥。”李庄生指了指李休羽，起身热情地招呼，“要不，一起来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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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流，重生流，重生流。不过重生前的故事有点长，男性向，女生不太适宜阅读。
第2章 老妹
“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要自己先吃了！”
面前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座椅上李休羽不满地皱眉，周围桌子上的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她。
“不是说要见家长吗，你对象呢？”
李庄生不客气地拉开椅子，白了她一眼。
他们一家是重组家庭，李庄生的母亲在他两岁时就因为车祸去世了，李休羽的父亲则是在李休羽出生不久跟别的女人跑路到了南方。
而李庄生的父亲李明华，和李休羽的母亲陈兰英原本就是发小，在双双失去爱人之后，经人撮合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对。
兄妹俩自幼儿园时就在一起生活，二十来年下来和真正的家人没有任何区别。双方父母也是一视同仁，李庄生小时候没少因为李休羽而挨他爹的揍。
当然，或许是李庄生只比李休羽大几个月的缘故，李休羽一般不叫对方哥哥，李庄生也早已习惯。李休羽口中要是吐出“哥”这个字，他反而会寒毛直竖。
毕竟如果前面没有天大的坑要让他跳或者直接要钱，他绝对无法从李休羽那里享受到这个称呼。
李休羽面不改色：“她有事来不了。”
“没来？”李庄生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李休羽，“你该不会本来就没喊她吧？”
“我喊了呀，她临时有事！”李休羽理直气壮，神色不满。
“呵呵，什么见家长，肯定是自己想吃火锅又不想掏钱，所以把我骗出来请你火锅对吧！”
李庄生嘴角冷笑，一眼就能把这喜欢坑哥的东西看到底。
李休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给李庄生一拳：“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的，你自己不吃啊？少废话，快点点菜，我刚才点了几样，你点你喜欢的吧！”
店里闷热，李庄生顺手脱下羽绒服，拿出手机扫描桌上的二维码，购物篮里的菜品随即显现出来。
“哇……你都点这么多啦，我们两个人少点一点就行了。”
“哦——你给别人妹妹舍得花钱，给你妹就舍不得花钱了？”
李庄生无语，迅速加了两個蔬菜，没好气地白了对方一眼：“你可真没良心，我平时请伱吃饭少了么？上个月淘宝给你代付了多少钱？”
李休羽“切”了一声，别开脸。
“再说了，”李庄生斜睨，“你现在算是我妹还是我弟，我分不清啊？”
“我是你爷爷！”李休羽咋舌，赏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李庄生撇撇嘴，又稍微打量着李休羽。对方一头短发，一副日系美少年的风格，像个假小子。
不过这假小子的模样格外适合她，瘦削的脸蛋，高挺的山根，五官精致。留长发是酷飒的大美女，留短发则像漂亮的花美男。
李休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少年感，明明和李庄生一样二十六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岁左右。李庄生甚至觉得她即便穿上高中校服也不会有人怀疑。
一般来说，漂亮的女生总会受到个别同性的攻讦，但是李休羽的女生缘超强，李庄生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说她坏话的女生，倒是有不少被她无意中掰弯。
李休羽在高中时人称“李校草”，李庄生的名字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李校草她哥”。
当然，“李校草她哥”还算是客气的称呼，不客气的直接叫他“李野草”。
呵，真是一群没礼貌的家伙，相貌平平是我的错吗？
其实李庄生有时也会对兄妹差距过大的女生缘而愤愤不平，最后也只能以“又没有血缘关系，外貌有差距也很正常”来自我安慰，对于“李野草”这个外号倒习惯了。
不过，尽管李休羽如此受女生欢迎，但至少学生时代是铁直。
后来，李庄生父母对于女儿的变化表示接受不能，最后是李庄生磨破了嘴皮子，还久违地挨了老头子一顿打，才勉强说服两人“不反对”。
而这不反对的定义是：只要不在他们面前提这事，也别把人领回家在他们面前晃悠，就当无事发生，她在外怎么胡闹都随她。
李庄生还为此暗笑，只要不主动去问，不主动去了解，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不是典型的鸵鸟么。
两人随便聊着天，不多时，各种肉类蔬菜被端了上来。
“嫂子今天怎么没来呀？”
李休羽先是将牛肉卷下锅，瞄了李庄生一眼，懒洋洋地道。
“她今天不是有聚餐么，你没看她朋友圈？”
李庄生将一块猪脑装进漏勺，放入锅中烫煮。
“没看，谁没事整天看朋友圈啊。”李休羽拨弄着牛肉卷，挤挤眼，“她聚餐不带你啊？”
“单位聚餐，我去干吗？”
“嫂子这么漂亮，你就放心她一个人，不怕人拐跑？”
“她们那个舞蹈班都是女老师，一个男人都没有，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庄生不以为然，他的妻子胡梦蝶在一个课外舞蹈班教小孩子跳舞，李庄生去瞧过一次，但被人起哄闹了个脸红，就没有再去了。
李休羽眉毛一挑，嘴角微微上扬，慢慢靠近李庄生生，意味深长：“都是女人就能放心了？”
“……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死变态！”李庄生微一晃神，随即筷子朝她虚空一打，笑骂，“让她跟你吃饭我才会不放心！”
即便是站在李庄生的角度上，假小子状态下李休羽也十分有魅力。尤其是眼角下的一粒小痣，堪称是点睛之笔。
如果说没有小痣的李休羽有8分的话，那么添了这小痣的李休羽一下子就变成了9.5分的天选之姬，又A又媚，就连寻常男生见了也会一阵心悸。
李休羽也知道自己的长处，高中时在发生某事件后，她一度考虑去医院把眼角下的痣点掉，学校里谁劝都没用。
只是打蛇打七寸，接下来李野草同学经历了人生中的巅峰时刻，那几天一到课间，几个漂亮妹子就跑过来对这位无人问津的野草嘘寒问暖，个个低眉顺眼，巧笑如花。
从来没有女生缘的死宅哪里经历过这阵仗，痛快地答应劝阻李休羽的点痣计划。于是在和李休羽的讨价还价中，用两个月的当牛做马换来了对方不把痣点掉的承诺。
李休羽轻哼，扬起嘴角：“你看我干什么？”
李庄生故意啧啧：“我才注意到你痣还在啊，我以为你早点了。”
想起来真是过分诶，李休羽那边刚同意不点痣，原本围在李庄生身边的女生们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们这些人太势利了吧！动漫男主体验卡这么短的么？
“切，我明天就去点了！”
“呦，点就点呗，怕你啊！还想让我给你当牛做马？”
李庄生从锅里捞起牛肉卷，放在嘴边吹了吹，回想起那段历史，脸上愤愤不平。
李休羽挑眉，烫着毛肚：“你还生气了，那不是你自己被美色收买？”
“真以为我是因为那几个女的劝你的？就算她们不找我，我也不想你点。”
“呵呵，我才不信！”
“有什么不信的，你那个时候……”李庄生嘀咕。
点不点痣是李休羽的自由，如果她真的想点掉，李庄生哪怕心里觉得可惜也不会多说什么。他只是不想李休羽在自暴自弃的情况下，对自己做出自虐式的惩罚。
两人很随意地聊着天，突然，李庄生注意到一整盘毛肚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只留下光秃秃的冰块。
“诶，我毛肚呢？”李庄生气急。
“吃光啦，谁让你不吃的！”
李休羽脸上露出得逞的奸笑，筷子从火锅里扬出来，伸到李庄生面前：“喏，还有一块，你要不要？”
“你大爷！”
李庄生见对方居然还一脸大度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想要硬气地拒绝这嗟来之食，可又觉得一整盘毛肚自己一块没吃到实在是血亏！
犹豫了一秒，李庄生最终还是放下了自尊心，愤愤地接受了妹妹这面含戏谑的投喂。
“诶，你们这是……”
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人。
李庄生抬眼望去，是一位带着孩子的少妇。对方风姿绰约，颇有一种知性之美，但此刻目光却死死盯着他，好像恨不得要把他咬死。
李休羽眉毛一蹙，把筷子缓缓收回来：“你怎么来这儿了？”
“这位是？”李庄生赶忙咽下毛肚，向李休羽眨眼。
李休羽不咸不淡地瞥了李庄生一眼，没说话。
李庄生倒是猜到了，只是看着那少妇身旁大约四五岁大的小男孩，惊呆道：“不是，你……”
李休羽知道李庄生在想什么，横了眼：“已经离婚了。”
“哦……哦。”
李庄生稍微松了口气。
“请问，您是……”少妇似乎意识到什么，眼中的敌意转为巧妙的微笑。
“你好，我叫李庄生，是她哥。”李庄生指了指李休羽，起身热情地招呼，“要不，一起来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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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流，重生流，重生流。不过重生前的故事有点长，男性向，女生不太适宜阅读。
第3章 坑哥
“哦，原来你就休羽的哥哥呀！”少妇脸上绽放出甜美的笑容，“听说您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大作家，这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不不不，就是一个网文写手，算不上作家……”李庄生微红着脸连忙谦虚，心说真不愧是少妇昂，这种话说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少妇带着儿子坐下，还好是四人桌，倒也够坐。李庄生让对方扫码加菜，用眼神示意李休羽赶紧说点什么。
李庄生有点死宅都有的社恐，尤其是对陌生异性，这个时候李休羽不说话，他真有点尴尬。
少妇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眼神：“我本来是想带儿子来吃饭的，看样子……是打扰到你们家庭聚餐了么？”
“没有没有！”李庄生连忙否认，然后瞪了瞪李休羽，“人家来了，不跟人家说点什么吗？”
李休羽一直都是这样，虽然本质上是个喜欢坑哥的逗比，但在外人面前就会特高冷，一句话不说。
李庄生心里常常为她们感到不值，你怎么能对女生这么冷淡呢？
少妇倒是特别善解人意：“没事没事，不用逼她说什么，休羽性格就是这样的。”
“她还高冷，明明就是个坑哥小能手！”李庄生不客气地吐槽。
“诶——是么？还真想象不出来啊。”少妇笑盈盈地望着李休羽，眼神有些八卦。
“小时候她偷拿家里二十块钱，花了十块之后把剩下的十块钱放我床垫下面，然后我爸以为钱是我偷的，把我一通好打……”
“噗……这也太过分了吧！”少妇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嘛还有嘛？”
李庄生怨念满满继续说：“还有一次，家里给我们一人买了一个大果冻，她把她的果冻吃完一抹嘴就跟我爸告状，说我吃完果冻之后又抢了她的，害的我又被我爹一顿打，让我把果冻‘还’给她！然后她一边吃我的果冻一边看我挨训，边吃边偷笑，鼻涕泡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也太惨了吧……”
李庄生毫不客气地揭妹妹的短，而少妇笑得前仰后合，看上去开心极了。
“还有我们上小学之前，有一次我们打架，我……”
这次李庄生话说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不妥，便停住了。
“你们打架，然后呢？”少妇追问。
“啊……没事，我跟你说另一件事吧！”
李庄生摆摆手。
李休羽抬头冷冷一瞥，知道他原本要说的是啥。
那时他们刚成为家人没多久，都是幼儿园的小孩子，打架时没轻没重。李庄生一口咬在李休羽屁股上，把她咬得嗷嗷哭，于是李休羽不甘示弱地回头反咬，差点让老李家断了后。
当时怎么没再用点力给咬下来呢？
听着李庄生对她滔滔不绝的控诉，李休羽嘴里咬着一根吸管，恶狠狠地想。
而一提起李休羽的坑哥史，李庄生就有说不完的话，恨不能字字泣血、声泪俱下来表达自己多年的委屈和愤懑。
“不好意思，我光顾着一個人吐槽，你们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李庄生说的口干舌燥，喝了口水，又问少妇。
“不用了，我觉得这些已经够了。”少妇笑着说，“我也想听更多有关休羽的事情呢。”
“那小朋友呢？”李庄生温和地看向对方的儿子。
小孩子也怯怯地摇摇头。
几人又谈笑了一会儿，李庄生把桌上的手机装进口袋，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啊，你们先吃着，我上个洗手间。”
“诶，等一下，你不用……”
李庄生刚走没多远，少妇就反应过来，转身想阻止。
“不用管他。”李休羽冷冷笑了声，“他就喜欢当大冤种。”
李庄生到收银台结了账回来，不久就吃的差不多了。和少妇以及她儿子告别后，兄妹两人一起离开了商场。
李庄生笑着揶揄：“不跟人再聊会儿啊？”
李休羽皱眉：“聊什么呢。”
“诶？”李庄生一愣，随即又无奈的皱眉。
“她真有钱啊。”李休羽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你以为你那块4090是哪来的？”
“那不是你良心发现省吃俭用攒钱给我买的生日礼物么？”
“伱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我月月光，还要你救济，怎么可能舍得攒钱给你买礼物？”李休羽咧嘴一笑，“是我跟她说我电脑显卡太老了，打游戏很卡……她就送我咯。”
“诶，不是……我靠……你……”
李庄生目瞪口呆，一时无语凝噎，半晌说不出话来。
李休羽不以为然：“怎么，谁送的都无所谓吧，给我哥哥送点礼物不很正常？你刚才不也请她吃饭了！”
李庄生只觉一口气出不来，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说：“明天去把显卡给人还回去！”
“还她也不会要的，她不差这点钱，人家开宝马5系的。你就安心收下吧，我身上这羽绒服比你显卡贵多了，也是她送的。”
“你……你大爷！”李庄生无语极了，不住摇头。
“我大爷就是你大爷。”李休羽善意地提醒。
“你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还这样，太缺德了吧！”
李休羽一本正经，严肃地伸出手指：“首先，我从来没有主动要她送我任何东西，都是她硬塞给我的。”
“你不要光看钱好不好！”
到了户外的停车场，李庄生上了汉的副驾驶：“你这渣渣，你要不是我妹，我都想跟你绝交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李休羽一脸不高兴地系上安全带。
“一个女的要是喜欢你，就算你是个又懒又宅又愚蠢的大冤种，她都会把你放在心尖上……”李休羽直勾勾盯着他，忽然咧嘴一笑，“我差点忘了，你是个没人要的母单处男，肯定不懂这些！”
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你特么……”遭受到人身攻击的李庄生恼羞成怒，“我才不是处男好吧！我也不是没人要！”
“啊是是是，恭喜你脱处……你结婚几个月来着？哦，五个多月。恭喜你脱处五个月。不过嫂子懂的应该不少吧，你真有福哦。”李休羽冷笑。
“你什么意思？”李庄生缓缓皱眉。
李休羽看了李庄生一眼，伸手调整车内音乐的音量，目视前方：“她不是舞蹈老师么，身段应该不错吧。对了，今晚我就不回去了，去你家睡。”
李庄生嫌弃地摆手：“你来我家干嘛？回家睡去！”
李休羽龇牙笑道：“你这么说话就太生分了，你不是一直想要个零重力带按摩的电脑舱么，我还打算将来送你一个呢！你现在这话说的，看来我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我不要你用那么肮脏的手段搞来的电脑舱！”李庄生义正言辞地怒斥，“你有本事用你的钱给我买，要么我就自己攒钱买！”
“你攒个屁，大冤种，钱都给别人养女人孩子了！”
“我之前就说了，人家那是实在没地方去，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她爹妈她男人都不管她，就你管她？你是看上你小姨子了吧？”
“话能别乱说吗？”
“我不乱说有用？我知道你的，清楚你只是个傻逼大冤种，像别人不知道的呢，能觉得你对你小姨子没想法？我要是你小姨子，我恐怕也不信！”
“管他们怎么想，清者自清！”李庄生咋舌，脸上有些烦，“现在萱萱还小，只能让她先住着。等以后孩子大一点，她肯定也会出去工作的呀！”
李休羽哼笑，语气讥诮：“我要是她，我就不工作，母女两个就让你养着，反正你这个大冤种肯定不会真忍心不管我的！”
李庄生一个白眼丢过去：“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不自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隔三差五去你家住吗？”李休羽突然说。
“为什么……我靠，你不会是看上了胡梦柯，想要勾引她吧！”李庄生愣了一下，惊恐道。
李休羽一个急刹车，堪堪在红灯前停住，随即气急败坏地狠狠戳李庄生的狗头：“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你就是那些垃圾动漫看多了！房子是我们家的，现在胡家一下子住进来三个，防止她们鸠占鹊巢啊笨蛋！我就是去告诉她们，我们家还是有人的！让她们别动歪心思！”
“什么鸠占鹊巢，她们怎么可能会这么想……”
“现在不这么想以后可保不准，总之你别管了，你这笨蛋什么都不懂！也不上点心！看来没个把持的还真不行！”
第4章 老婆
李庄生和李休羽回到家，听到动静的胡梦柯笑盈盈地走出：“姐夫，你回来……啊，休羽姐，也来啦。”
“嗯。”
李休羽点头，目光一瞥，注意到对方的脸色微变，随即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哪怕只穿着居家的哺乳衣，也难掩胡梦柯那与生俱来的风流袅娜，眉眼间更兼一种病弱西子的味道，就外貌来说丝毫不输给她的姐姐。
李休羽一直不喜欢胡梦柯，根本原因不是对方一直借住在她哥家里还要她哥养着，而是在于对方的经历。
胡梦柯当年算是个“小童星”，小学的时候参演过一个少年儿童特摄剧。不是什么大制作，收视比不上巴啦啦小魔仙那种，但也小火过一段时间。
当时李休羽正在上高中，听班上同学提起过胡梦柯。
小县城就这么大，不算下辖乡镇，主城区人口还不到二十万，稍微出了一个名人就能传的很快，何况那个小童星还是学校“无冕校花”胡梦蝶的妹妹。
当然了，胡梦柯参加特摄剧只是偶然，后续并没有走演艺圈这条路，他们普通家庭也没有相应的背景和资源。别的不说，那些有名的童星，谁不是在BJ上海这些大城市里出生的人上人？
故而胡梦柯在县城里只是被谈论过一阵，很快就归于平静，少有人会主动提起，常人也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直到前几年，不知是哪家的媒体记者想起这么一号人来，对胡梦柯之后的人生做了一篇报道，报道中说，胡梦柯自从演过戏之后就沉迷在虚幻的荣耀中，在学校成绩一落千丈，中考后只上了中专，没毕业就不读了，只能在奶茶店里打工……又让她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
那篇报道将其作为一個反面典型，立足点还是老生常谈的小孩子家庭教育等问题，但结合胡梦柯“前后反差”的人生，还是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讨论度，不少人唏嘘没想到自己的童年居然是这种人。
李休羽看过这篇报道，那时还不认识胡梦柯，对其人生际遇有些感慨，但并不同情，也不太在意。
何况新闻媒体是出了名的为了流量和眼球，什么都能编的出来，谁知道这胡梦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后来李庄生和胡梦蝶交往、结婚，她才得知了胡梦柯的近况。对方这两年谈了一个大学生，对方毕业两年一直在家考编无果，而女方未婚怀孕……
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本来嘛，胡梦柯怎么样都和李休羽没关系，她也不关心，但现在对方和李庄生住一起，这就不得不让李休羽感到担忧。
不管怎么说，一个高中都考不上的中专妹能是什么正经人呢……不是说没有正经人，而是在她的刻板印象里，不正经的概率太大了。何况对方连中专都没毕业。
虽然胡梦柯现在看起来老老实实，可知人知面不知心，李休羽一直有些担心对方把李庄生“带坏”，或者让李庄生这个笨蛋吃大亏。
尤其是胡梦柯有一张“特别能勾引男人”的脸，李庄生那个闷骚色狼还真未必能把持的住。
当然，目前李休羽只是心中提防，表面没有任何为难。不管怎么说，对方此刻并未表现出任何越轨的举动，李休羽亦不是什么喜欢毫无根据就乱嚼舌根的人。
“嗯，我们回来了。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吧，别着凉了。”
李庄生对胡梦柯笑着摆摆手，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关心。
“没事，我就是出来倒杯水喝。”
胡梦柯笑盈盈地从玻璃橱里取出杯子，先给李庄生和李休羽倒了热水。
“你姐还没回来啊？”李庄生随口问。
“嗯，还没呢。”胡梦柯低眸，把茶杯依次递给李庄生和李休羽，笑着提醒，“有点烫哦。”
“好的谢谢，你喝完水就早点回屋吧。”李庄生笑着双手接过水杯。
“没事，姐夫你给我买的这个衣服还蛮厚的，其实并不冷啦。”
胡梦柯抿嘴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眨眨眼，又向李休羽微微点头示意，拎着自己的保温杯回卧室了。李庄生想跟着进去看一看萱萱，但转念又想毕竟瓜田李下，还是没有去，转身走进书房。
书房是他的私人空间，除了胡梦蝶和胡梦柯偶尔打扫卫生外，平时只有李休羽会这样大咧咧地进来玩。
空调已经打开，李休羽一屁股坐在小床上，嘴角咧了咧，语气莫名：“第一次知道，她那衣服是你给她买的。”
李庄生打开电脑，向后伸懒腰：“网上买的嘛，给萱萱喂奶也方便。”
“你对你小姨子可真好啊，太温柔了！”李休羽阴阳怪气。
“我对你不温柔吗？今天一顿饭比她那两套哺乳衣贵好吧！”李庄生顺手打开室内加湿器，回头狠瞪一眼。
什么人啊这是，说的我好像偏心别人妹妹似的，真是没良心。
“又不是我一个吃的，我最多算四分之一昂。”书房里温度迅速上升，李休羽脱下羽绒服，躺在小床上横置手机，启动游戏。
“那要不是你对象，我能请她吃饭？你怎么也占了四分之三！”李庄生熟练地打开steam，向后瞄了一眼，语气鄙夷，“一来就玩游戏，手机游戏有那么好玩吗？我这里这么多书，你就不能多看看充实充实自己！”
李休羽抬头打量着书房，十平左右的空间，除了电脑桌和一张床，满满当当几乎都是书，甚至在床上方墙面也打了书橱，空间是一点不浪费，两个人呆在里面都感觉有些拥挤。
这里的藏书着实不少，以古籍最多，从百家经典到诗词文集，从前四史到册府元龟……其次就是今人的历史研究专著，以及社会学、心理学和各种杂七杂八的书籍。
像是能轻松阅读的“闲书”也有，不过很少，李休羽最能看下去的还是一套号称“足本”的《一千零一夜》，实在没事可以当童话看看。
李庄生好像特别喜欢“足本”的书，尽管李休羽不太清楚足本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曾经多次向她炫耀自己买的都是“足本”，包括《金瓶梅》。
她因为《金瓶梅》的名气而拜读过，只是最终没看下去。
但这也没什么，因为李庄生也没看下去。多少年了，那书签一直夹在第二十七回，也不知道这章讲的什么。
收回目光，李休羽反唇相讥：“伱买这么多书花了快十万了吧，你自己看过几本？每次来不是看你打游戏，就是看情色动画！”
“那只是普通日漫，正常番剧！”
李庄生连忙自辩，在看不正常的动漫时，他通常都会先锁门。
李休羽忍不住咋舌，语气轻蔑：“什么正常番剧女生整天露内裤的？你就整天沉溺这种变态动画片，所以才一直谈不到女朋友！”
“啊对对对……”
李庄生自知不敌，干脆避而不战，佯装什么都没听见。
反正我现在有老婆，就当听狗叫。
“你来这边，跟家里说了没啊？”
李庄生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
“微信上说过了，也是他们让我多来的！”李休羽懒洋洋地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那么单纯！”
“唉，我懂你的意思，但是……”
“像你这种人，就是那种会在离婚的时候主动净身出户，把爹妈辛苦几十年才买下的房子全留给女方的‘好男人’！”
“我又不傻！”
李庄生笑骂，几年前或许他还真有这样的白痴思想，但是历经互联网上版本更迭后，就算是李庄生也不会这么蠢。
拿自己积蓄做“男人”，那只能叫龟龟，拿父母积蓄做“男人”，那是大脑萎缩了。
再说，我老婆漂亮温柔也不打拳，傻逼才离婚呢。李庄生心说。
两人在书房互不打扰各玩各的，但不多时李休羽就觉得无聊，起身趴在李庄生的椅子边上看他的屏幕。
“你的那些色情游戏呢，不玩吗？”
“都说了那是galgame，我是玩剧情的……也是为了小说素材，不是为了那种东西，为什么你说话总是那么难听？”
李休羽不屑地哼了一声，抬手拿起桌上的手办。
听说死宅们常常会有一堵墙的手办，价值连城，但李庄生作为一个死宅明显不合格，明明经济条件也不错，但这么多年只有一个。
一个有着洁白翅膀红色头发的少女，可能是什么天使类角色……名字叫什么来着，哦，对了，伊卡洛斯，希腊神话里有个同名的。
李休羽摆弄着手办，忽然想起什么：“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还有一个，脖子上带铃铛……”
“别乱动啊，这是绝版的，别给我弄坏了！”李庄生双眼盯着屏幕不敢随便分心，语言提醒。
“弄坏了我赔你！”
李休羽气哼哼的不满。
“都说了这是绝版手办，你有钱也不好买，懂不懂？”
“切，那我就cos这个给你看行了吧？”
李休羽不耐烦，重重地说着，但手上还是将手办轻轻放下。
她对二次元不感兴趣，但还真出过一次cos。
当年高考结束的暑假，李庄生想去隔壁市参加漫展，但由于是第一次，又有些羞涩，便软磨硬泡央求李休羽陪他一起去。李休羽勉强同意，还答应cos他喜欢的角色。
李休羽并不知道她将要cos的角色是谁，只知道李庄生兴冲冲地从网上买了cos服，看上去很开心。她本以为自己要cos的会是什么大美女，就是李庄生发癫时搂着的抱枕上印的那个，但这个狗东西居然是让她cos一个帅哥男角色！
李休羽从此就发誓再也不陪李庄生去漫展了，除非他跪下来舔她脚趾。
“呵呵，你也配cos我老婆？”
李庄生冷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嘴上对妹妹毫不留情地嫌弃。
“……嗯？是在喊我吗？”
书房的门突然被拉开，门口响起轻柔的声音，温和的就像微风拂过鲜花。
“哇！”
李庄生吓得瞬间从座椅上跳起。
“嚯嚯，弹射起步。”
李休羽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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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月
“干嘛做贼心虚的样子，背着我做什么坏事啦？”
温柔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揶揄，胡梦蝶笑着走了进来。
她有一张极为标致的漂亮脸蛋，一对娥眉如新月，眼眸温柔灵动，鼻子精致小巧，嘴唇粉而不薄。
一笑起来，好像有无数星尘一样的东西在她身边跳跃，美好极了。
好像皎皎明月。
“有人背着你喊别人老婆。”李休羽毫不迟疑地告状。
“诶，你别乱挑拨离间啊！”李庄生气得想捶她。
胡梦蝶目露惊讶之色，轻轻掩口：“啊呀，你出轨了？”
李庄生急的连忙摆手，脸有苦色：“没有啊，你别听她胡说……”
“呵呵呵，你又是在说什么动漫角色吧？”
胡梦蝶噗嗤一笑，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好像了然于胸。
李庄生轻轻松了口气，唧唧歪歪地解释：“那也没有……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她乱动我手办，我这个手办是绝版的……不好找了……其实我也没多喜欢，只是因为她绝版了。”
二次元也分很多种，李庄生就从不在网上喊动漫角色老婆。
首先这些角色基本都有CP，你乱喊人男主老婆干嘛？
其次他从小就觉得“老婆”“老公”这个词应该是庄重的，乱喊显得轻佻。
而且乱喊动漫角色“老公”“老婆”，像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死肥宅才会做的事。作为高贵的婆罗门，他心里给自己的定位一直是“二次元宅文化爱好者”。
所以他刚才只是在跟李休羽口嗨，事实上，如果对象不是李休羽，他也不会这样口嗨。
但口嗨还被老婆当场逮住，让他心里有些羞愧。
李休羽啧啧冷笑：“行了，你这么紧张干嘛。你老婆知道你这二次元只是在对一个纸片人发癫！”
“你才二次元，你全家都二次元！”
李庄生奋力吐槽。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身份吗，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
他平日里一直很克制，在现实中从不谈论任何和ACGN有关的任何话题，哪怕是在家看动漫和galgame，范围也仅限于书房。
说起来也是奇怪，学生时代当动漫宅当得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现在反而却生出了一种莫名羞耻感。
一些死宅到了这个年纪，就会有一种矛盾的感情，一方面本能觉得自己属于二次元爱好者这一阵营，甚至对萌新宅有一种老牌婆罗门的傲慢，但在现实中又对“二次元”这种身份认证产生疏离感，下意识地想要在外人面前挣脱这一层标签。
李休羽反击道：“我全家就是伱全家，我回去就问问爸爸是不是也偷买了动漫美女的抱枕！”
“你们兄妹俩，真是一见面就拌嘴。”
胡梦蝶脱下身上米色的呢子大衣，挂在门后的挂钩上，露出里面白色贴身的针织毛衣，曲线姣美。
李庄生瞄了一眼，摊手，故作无奈：“没办法，人家妹妹温柔的要死，就我妹天天坑他哥。今天还坑了我一顿火锅呢！”
“你今天已经上班了？”
李休羽不再理会他，转头问胡梦蝶。
“对啊，今天年后第一天，所以同事之间小聚一下。”
“那是挺忙的。”
“哈哈，也就是寒暑假忙一阵，等学生开学就能轻松点了。”胡梦蝶坐在床边，微斜着脑袋取下发饰，长长的头发如水一般倾泻，“听你哥说你今天想请我吃饭，真是太不巧了，我总是有别的事。”
李休羽咧咧嘴：“没关系，就是见家里人，其实我哥一個人去行了，也不用去那么多人。”
李庄生忍不住插话控诉：“她明明都打算跟人分手了，还让我见她对象，万一以后路上碰见我多尴尬！”
李休羽鄙夷：“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这死废宅，进官场那么久，脸皮还那么薄？”
李庄生懒洋洋地倚着电竞椅，有气无力道：“我们那单位又穷人又少，耗子来了都找不到一点油水，算什么官场。”
胡梦蝶微微一笑：“反正也不要你升官发财，每天睡得踏实，平平淡淡就是最好的。”
“哼哼，这个单位的确挺适合他的。”
话音渐渐落下，小小的书房里莫名的有些安静。李庄生暂停游戏，转头见胡梦蝶和李休羽在微笑着对视。
“休羽，一会儿你先去洗澡？”
“不用了，今天我也没干什么，就不洗了，嫂子你去吧。”
“嗯，我一会儿去，你今晚是留这边的么？”
“是啊，我跟我爸妈说过了。”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应该也要上班吧？”
“没事没事，我再坐一会儿，反正天还早。”
李休羽打着哈欠，屁股在床上没有挪动的意思。
胡梦蝶便不再多言，脱下拖鞋，手按脚踝，自顾自感叹：“今天站一整天了，脚好酸哦。”
“那我来帮你按一按吧……”李庄生上前，见李休羽正坐在床上，挥手撵人，“去去去，你去椅子上坐着，床让你嫂子躺一会儿！”
李休羽悻悻起身，李庄生又换了一副嘴脸，抽出靠垫放在床头让胡梦蝶倚着，然后将对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隔着一层棉质白袜，给她轻轻按压。
“其实上班不用太辛苦，该偷懒就偷懒……”李庄生一边按摩一边传授着工作经验。
“瞧你这狗腿样！”李休羽在李庄生头上重重敲了下，起身离开，“我回屋睡觉了。”
“知道了，早点休息吧。”李庄生随口敷衍。
李休羽又对上胡梦蝶那微笑的脸蛋，转头拿起自己的羽绒服，拉开房门。
“谢谢老公，我已经好多了。你玩游戏去吧，我不打扰你了。”
不一会儿，胡梦蝶笑眯眯地将脚拿开，起身在李庄生嘴角上轻柔一吻，几缕长发打在他脖子上，痒痒的。
李庄生不禁咧嘴笑了笑，回到电脑桌旁。
胡梦蝶起身离开书房，但很快又折返，在电脑桌旁放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好，谢谢。”李庄生看了眼，笑着点头。
胡梦蝶摆摆手，从书橱里抽出一本书，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倚着靠垫，躺在床上阅读。
“你看的什么？”李庄生随口问。
“《小王子》啊。”
胡梦蝶歪头一笑。
“你之前好像看过了吧？”
“温故知新嘛，你看过《小王子》吗？”
“我很久之前看过。”
胡梦蝶笑：“骗人，我第一次翻的时候书特别新，一看就没人动过。”
李庄生脸上一红，神色悻悻：“我是小时候在书店看的，我喜欢那个狐狸。”
买书是他的爱好，但看书不是。
就像一些女生买衣服和口红，知道用不完，还是忍不住一直买。同理一些男生在steam上买游戏也是一样。
图书节或者双十一做活动的时候，明知当当京东等平台满一百减五十的优惠戏码无非是商家愚弄顾客而搞出的朝三暮四的把戏，实际优惠力度非常小，但李庄生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购买欲。
只要看着“满一百减五十”这几个字，买到就是赚到的冲动就会油然而生。
尽管付完钱后看着四位数的支出会感觉很空虚，但是拿到书后把它们放在书架上时又会感到很充实。
买书癖就是这样，只要书放在架子上，那就是看过。
说起来，现在看书的确少了。小时候在超市的图书角坐一天也不舍得回家，现在满屋子都是自己感兴趣的书，俯首即是，却很少翻阅，就此也没少被胡梦蝶调侃。
胡梦蝶听着李庄生的挽尊，抿嘴一笑，不再言语，蜷缩在床上，低头安静地看书。
李庄生带上耳机，敲击键盘尽可能小声。
这小小数尺之间，时间都仿佛缓慢起来，柔和的灯光在两人身上静静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李庄生感觉到有人在敲他的耳机，他扭头，胡梦蝶轻声细语地叮嘱：“我先去洗澡了，你明天也要上班吧，不要玩太久哦。”
“嗯，好，我一会儿就不玩了。”李庄生连连点头。
胡梦蝶转身将小床整理好，冲着李庄生笑了笑便离开了。
李庄生长舒一口气，微微后仰。
难得的假期就这样结束，也太短了，突然怀念上岸之前的全职写作生活。
那时生活质量和现在没有什么区别，不过生活自由自在，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什么时候起。
除了家里人偶尔会唠叨，其他时候不要太爽，几乎没有时间概念，每天都可以是星期天。
但现在，李庄生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圈了起来。哪怕上班一年多了，还是有点不习惯。
李庄生想到了围城。
可，如果没有这份编制的话……他们也未必能走到一起吧。
第6章 双人
李庄生回到卧室，胡梦蝶不在，卫生间里没人，他敲了敲胡梦柯的房门，进去后，对方果然在这儿。
“萱萱，我是姨姨哦……”
胡梦蝶已经洗完澡，身上换上了宽大的睡衣，长发披散。她抱着萱萱轻轻晃动，嘴角含笑，恬静美好。
萱萱在她怀中也不闹，只是看着她咿咿呀呀的笑。
婴儿也能分辨美女吗？
李庄生突然想到《庄子》里说：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然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大意是即便像毛嫱和丽姬这样的大美人，鱼和鸟见她们靠近也要害怕的逃走。
你所认为的美丽不一定永远是美丽的，世人眼中的美人，总有人避之不及。
哼哼，那他一定是没有见过我老婆！
李庄生心说。
“姐夫，你要不要抱抱？”胡梦柯抬眸笑道。
李庄生摇头，同时看向空气净化器，正在屋内满功率运转。
“这个还好用吧？”李庄生轻轻一拍。
胡梦柯大力点头：“嗯嗯，挺好用的，感觉灰尘都少了！”
李庄生笑了笑：“平时没事就这样开着，对宝宝也好……”
“姐夫你想的太周到了，其实不买这个也没什么，三千多块钱买点啥不好啊，咱们小时候也没这么娇贵……”胡梦柯看着胡梦蝶怀中的萱萱，笑着说。
“哈哈，都是自家人，不用跟我客气！”
“嗯，爱屋及乌嘛……我知道。我姐命可真好啊，选男人的眼光真的很好。”
胡梦柯轻声说。
“你别气馁嘛，你也不差呀。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跟姐夫说，过段时间给你介绍！”李庄生拍胸脯。
虽然他的社交圈窄得可怜。
“唔，我喜欢，姐夫这样的男人……姐夫，会分身术吗？”胡梦柯盯着李庄生，狐媚般的眼睛闪过莫名的光彩。
“别别，你别乱开玩笑！”
李庄生一下子涨红了脸，下意识看了眼胡梦蝶，连忙后退，生怕被误会似的。
胡梦蝶轻轻地将萱萱放回，没好气的嗔道：“你姐夫老实得很，你别总是整天胡说八道。”
“我错了，我就是开个玩笑嘛！”胡梦柯笑着拉起胡梦蝶的胳膊轻轻撒娇，“男人我是不想啦，我能看上的估计都看不上我！”
“这个灯怎么亮了……哦呦，滤芯是该清理一下了！”
李庄生看了眼空气净化器上亮起的红灯，顺手将其关掉，准备取出滤芯。
“不用麻烦了姐夫，明天我自己来吧。”胡梦柯连忙说。
“这有灰，还是我来吧。你应该也没弄过，我去刷一下，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知道，这玩意还不能进水呢，只能用刷子干刷！”李庄生熟练地取出滤芯，快步离开房间。
“真温柔啊……姐夫……”随着关门声，胡梦柯低眸轻声说。
“他这人整个一大暖男，对谁都一样的温柔。”胡梦蝶眼眸一扫，抿嘴笑道，“还好他是個宅，不喜欢出门，不然在外面太容易被女人误会了，还以为人家对她有意思呢！”
李庄生清理完空气净化器的滤芯，给胡梦柯装上，见两姐妹还在闲聊，也没有停留，打声招呼便回了自己的卧室。
小说的每日码字白天就完成了，李庄生此刻躺在床上无聊地刷着手机。
作为一位标准的废宅青年，李庄生此前上网最喜欢的就是键政互骂以及以古讽今。
一群年轻气盛又没有女朋友的人，不键政又能干什么呢？没人关心没人爱又没有什么事业的，总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在这个所有热闹都与自己无关的世界，留下些能够令自我满足的存在感。
所谓有人问我事如何？人海阔，无日不风波！
我们键盘政治家一天到晚都要操心很多军国大事，真是太忙碌、太充实了！
但自从有了女朋友乃至结婚之后，李庄生更多的时间便不自觉的用在了看别人的旅行攻略、女朋友的礼物建议、情侣的交往经验、日常好用的商品推荐、甚至萌宠视频、厨房教学、养娃心得等上面。
想着自己将来也要和胡梦蝶经历这些，提前看看也好。况且，这些东西不比键政好玩多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最近键政人好像越来越多了。可正经人哪有一天到晚键政的，他们这么闲该不会是没有女朋友吧？
不多时，胡梦蝶也回来了。
她随手关上屋门，拉上窗帘，上床盖好被子，对一旁正在看平板的李庄生道：“梦柯最近这段时间精神好了不少，脸上笑容都多了，整天笑眯眯的……不过，我感觉她这段时间好像又有点奇怪，状态不太对，好像有什么别的心事，偶尔还会发呆，伱有什么头绪吗？”
李庄生久久沉默。
忽然，他放下平板，愤然长叹：“完颜宋配不上辛弃疾！”
“你啊，真的是……昨天是诸葛亮，前天是岳飞……你真是喜欢为古人悲春伤秋。”胡梦蝶轻轻拧着李庄生的耳朵，没好气，“我跟你说话你都没听见！”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听这首歌。”李庄生嘻嘻一笑，随即正了正脸色，把平板递给对方，“我推荐你也听听这首歌，真的超好听！”
胡梦蝶把平板丢到一旁，拍打李庄生的手臂：“好啦我不听，我在跟你说话呢！”
李庄生歪头：“你刚刚在说什么？”
胡梦蝶抿了抿嘴，看着对方脸上的茫然，随即又噗嗤一笑。
“算了，也没什么。”胡梦蝶低头无奈地咧嘴苦笑，眼神自顾自释然，晃了晃手机，“游戏打不打，我今天可以带你上分哦。”
“来来来，上上上！”李庄生连忙掏出手机。
作为一个星耀一守门员，若是没有胡梦蝶带飞，他要上最强王者恐怕还要费一番气力。而胡梦蝶是荣耀王者，仅仅是市标都有四五个。
虽然手游玩的不如老婆让李庄生一度感到些许自卑，但时间久了也就释然，谁带飞不是带飞，我有老婆你有吗？
有时候李庄生想跟胡梦蝶双排，还会被嫌弃影响上分呢，真过分！
两人打开游戏，正巧李休羽也在线上，还发来了组队申请。
李庄生看了眼果断拒绝，并且迅速拉着胡梦蝶开始游戏。
开玩笑，李休羽这个星耀四的菜鸟操作还不如自己呢，跟她组队太影响上分了！
两人打了三四局游戏，不觉夜深。李庄生关上灯，两人准备睡觉。
第7章 少女
“哦对了，这周末我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你家了。”
黑夜中，李庄生拉了拉被角。
“怎么了么？”
“有个读者说要来找我玩，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土豪。”
“那个一共给你打赏了十多万的？”
“是啊，好多年的老读者了，前两天给我发消息说要来我们这边玩几天，我总得招待人家。”
“现在么，他不用上班？”
“应该是个富二代大学生吧，还没开学。”
“现在小孩子真有钱……”胡梦蝶小声嘟囔，忽然转头看向李庄生，“你那个读者，是男的女的？”
“男的吧，我也没见过，但我最近几年的书基本都是男生看的。”
“这样啊……毕竟是你老读者，我跟你一起去打声招呼怎么样？”
李庄生笑道：“不用了吧，读者而已，你以为是什么做生意的老顾客啊？”
“哈哈，人家给你打了那么多钱，那是真爱粉，也算老顾客了！”
“到时候再说吧，他还不一定来呢，在群里也总是说一出是一出。”
“嗯，到时候需要的话就跟我说……哦对了，你是不是又给梦柯钱了？”
李庄生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不知道你这两天已经给过她了……”
胡梦蝶无奈地叹气：“哎，你以后不要再给她钱，你给她够多的了，她缺钱还有我呢。”
“没事，伱妹妹就是我妹妹嘛，谁给都一样！”
李庄生心知胡梦蝶因为和朋友合开舞蹈班，几乎掏空积蓄，还找娘家和李庄生拿了一点，现在并没有什么钱。
“你呀……也别总是这么挥霍，该存点钱了。将来……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胡梦蝶小声说。
“哈哈哈，嗯，我知道了，这個月开始一定努力存钱，我保证！”李庄生立马答应。
“你每次都嘴上答应好好的……就是太温柔了。”胡梦蝶声音略微有些不满，皱眉嗔怪了一句，“哦，对了，你知道虚拟主播吗？”
“我知道啊，就是用动漫人物的形象开直播……”
“是……正经直播吗？”
李庄生有些无语：“基本都是正经的吧，我不看直播，只是了解一点……他们形象都是动画人物，想不正经都难啊。”
胡梦蝶不看动漫，也不懂二次元。李庄生感觉介绍起来会颇为麻烦，只好大概笼统的解释。
“能赚到钱么，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吧……”
“基本不会啊，毕竟是纸片人，榜一大哥真想那什么，直接找真人主播就行了……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哦，是这样……舞蹈室有个同事，她今天说想做什么虚拟主播，我就有些好奇。”
“虚拟主播做好的话，那确实还不错，一个月能有个几千几万的……诶，她长得好看吗？”
胡梦蝶伸手轻拧李庄生胳膊，语气稍微凶巴巴的：“你想干嘛？”
李庄生笑嘻嘻地输出他的刻板印象：“说到底，真要是什么大美女才不会做虚拟主播，真人主播大哥才多呢！大多是长得不是很好看的，或者中年妇女再创业，才会干这一行……哎，可惜乔碧萝老师是没赶上好版本啊。”
“好啦，你嘴真贫！”
胡梦蝶失笑。
其实要做虚拟主播的是胡梦柯，这两天跟胡梦蝶商量，想借点钱做启动资金。
胡梦蝶觉得做主播也算是个好主意，对于既没有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的胡梦柯来说，这个工作又轻松又方便照顾萱萱。而且除了前期一点投入，后续也不需要什么成本，能给萱萱赚一点奶粉钱也好。
只是她不知道什么是虚拟主播，又见过一些“主播和榜一大哥”之间不太好的新闻，有些吃不准，便想问问李庄生的看法。
当然，两姐妹事先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李庄生，不然以李庄生的性格，恐怕又要忙前忙后地帮忙了。
“诶……”想到胡梦柯，胡梦蝶不觉又轻轻叹了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你说谁啊？”
“我在说梦柯。”
“没事，我妹也不让人省心！哎，都一样！”
李庄生附和着，鬼鬼祟祟地向胡梦蝶伸出手。因为过年期间琐事繁忙，两人快一个星期没有亲热。今天，应该可以了吧！
只是这事他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能用行动来表达。
然而，那只猥琐的爪子还没碰到胡梦蝶，对方的手机突然亮了。
胡梦蝶看了一眼，皱眉按掉。
“谁啊？”李庄生问。
“应该是什么广告电话吧……”胡梦蝶操纵手机，把对方拉入黑名单，关机放回床头柜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号码的，怎么拉黑也拉不完。”
“是挺烦的，我也经常遇到骚扰电话，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我手机号码的。”
李庄生又一次附和。
虽然骚扰电话一般不会这么晚打过来，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李庄生又缓缓伸出手，枕边荡漾开的幽香让他此刻只想追寻先圣周公之道，行敦伦之礼。
“呵……”胡梦蝶打了个哈欠，“今天第一天上班，真的好累啊，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也要上班呢。”
“哦哦，好！”
还没碰到胡梦蝶，李庄生再次闪电般地缩回狗爪，不再乱动了。
“晚安。”
胡梦蝶翻身在李庄生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今天是年后第一天上班，很多琐事要忙，之后又和同事聚餐逛街，她确实困倦了，没多久就响起了安稳的鼻息。
李庄生有点难受，他闭眼闭了半天，想下床去卫生间自己解决，但又想有老婆还要靠手也过于卑微。
算了，今天她又上班又聚餐，累了一天，自己心里还总想那种事也太不体贴了……明天再说吧，也不急一天两天的……
这么想着，李庄生老老实实躺好。
他再次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迷糊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时刻，在清醒和酣眠之间，李庄生似乎回忆起了过去。
李庄生和胡梦蝶是高中校友，两人同一级，但几乎从未有过接触。
虽然高中的时候没有校花评选，但如果现在有人当着当年同学的面称胡梦蝶是校花，也不会有人举手反对。
李庄生的高中一个年级一千多人，胡梦蝶和李休羽一样都名声在外。
因为她很漂亮，漂亮的女生就会被经常提起，男生茶余饭后会提起她，女生八卦闲聊也会提到她。
当然，就算别人不提，李庄生也知道她这个人，他们做广播体操时，胡梦蝶永远都是站在主席台上的领操员之一。
平心而论，比起跳广播体操，大多数学生还是更喜欢跑操。简单直接，闭着眼跑就好，不需要动脑子做一些复杂的动作。况且中学生正是自我意识最强烈的时候，对于做操总会有一种类似“才艺表演”的羞耻感，这也是很多人做操时喜欢偷懒的原因。
李庄生也不喜欢做操，但胡梦蝶是领操员，每次做操的时候一身黑白的校服笔挺地站在主席台上，活泼的马尾在阳光下奕奕飞扬。看到这身影，李庄生又会想，这样也不算很坏。
或许，在李庄生高中的时候就有点喜欢她，不过用“喜欢”这个词可能有点严重，归其原因，也不过因为对方是一个活力四射的美少女。
这个美少女可以是任何人，张三李四王五，只要是美少女男生都会一视同仁的喜欢。
上学的时候，李庄生在学校里见过她几面，有时是在小店，有时是在楼梯，有时是在食堂……但他们只是单纯的路过，甚至连“擦肩而过”都算不上。
李庄生高中起就是个沉闷无聊的死宅，大多数时间是孤身一人，而胡梦蝶身边总会有很多朋友说笑，他们自然也就没有交集。
毕竟不在一个班级、甚至都不在同一个楼层……但硬要说一点交集都没有也不准确，两人倒是单独说过一次话。
那是在炎炎夏天，胡梦蝶拿着一沓课课清来李庄生楼层的教师办公室交作业。可能是她没拿稳，风吹散了她手中的课课清。李庄生正巧路过，见到手忙脚乱的胡梦蝶，就好心地帮了她。
帮人家捡课课清时，李庄生心脏紧张得怦怦跳，极力克制自己的狗眼，不要猥琐地往人家身上瞄。甚至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闻到对方身上的香味显得唐突不礼貌。
事后胡梦蝶笑着对李庄生说了声谢谢，李庄生看着她鼻尖的细汗，感觉自己的脸被这火辣辣的太阳晒得通红，连忙说不用谢，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两人交往后，李庄生搜肠刮肚地回忆，高中三年确实只有这么一次短暂的接触。
这事他一直没有跟胡梦蝶说过，胡梦蝶应该也不记得了。谁会记得那么一件小事呢？
忽然间，场景轮转。
好像还是那个夏日，他看见有位少女的脸在阳光下冲他笑，身上穿着校服，熠熠生辉的，那是谁呢……
李庄生想看清楚，可他睡着了。
第8章 友人
清晨，李庄生被胡梦蝶温柔的声音叫醒，穿衣洗漱后，胡梦蝶提前出门。
舞蹈班是胡梦蝶和一位朋友合开的，她算半个老板，有时得早点去开门。
胡梦柯和李休羽坐在餐桌的椅子上，胡梦柯还没开始吃饭，在等李庄生一起。
“姐夫，我今天买了胡辣汤，一起来喝点吧。”
见李庄生过来，胡梦柯笑盈盈地从保温蒸小桶里端出胡辣汤，同时打开几个蒸笼，里面有包子、奶香馒头、蒸饺以及荷包蛋。
李庄生拉开椅子坐下，笑道：“真是太辛苦了，最近都是你弄早饭，我都不好意思了。”
胡辣汤和包子看样子是去小区外面的早餐店买的，馒头、蒸饺和荷包蛋应该是胡梦柯自己蒸煎的。
胡梦柯对李庄生摆手笑道：“没事啦，反正就是带萱萱出门散步的时候顺便买的，就算不买也是要出门的。”
“你瞧瞧你，就光顾着吃，看看人家妹妹，一大早就给全家弄早饭了！”
李庄生对一旁的李休羽满是恨铁不成钢。
李休羽抬眼斜睨着李庄生，打量片刻，丹唇轻启，微笑道：“滚蛋。”
呵，我家妹妹果然一点都不可爱。李庄生心道。
饭后李庄生和李休羽两人离开家。李休羽去开车，李庄生见楼下有人电瓶车倒了，一倒倒了一片，就给人一一扶了起来。
“送我上班！”
李庄生扶完车，拉开李休羽副驾驶的车门，老神在在地坐了进去。
等了许久的李休羽一脸嫌弃：“自己去，你不是说骑自行车锻炼身体的吗？”
“大冷天的骑什么车，别这么小气嘛。”李庄生嬉皮笑脸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造了孽了，专程跑来给你当司机。”李休羽缓缓踩下油门，口中抱怨，“自己有驾照还天天让别人给你开，就知道使唤人。”
“你知道的，我不适合开车。”
“啊对对对，你只要开车就会被创死！”
李休羽哼哼唧唧地抱怨。
李庄生早早便拿到了驾照，他天赋还不错，甚至于科目三只练一下午就考过了。但李庄生几乎从不开车，因为他觉得自己容易走神。
究其原因是高中时候的一次意外，他有天晚上骑着电瓶车出门，偶然间抬头看到了万里无云，皓月当空。天穹深蓝如海，仿佛一圆白玉悬挂海面。
那梦幻般的明月使他看入了神，竟然忘了自己正在骑车。
回过神时，他整个人已经重重地摔在地上，双腿磨得皮肉模糊。
从此李庄生就认定自己不适合开车，骑个电瓶车尚且如此，将来如果开车走神，那真害人害己。
李休羽从李庄生那里听过这番说辞，但心里一直不以为然，觉得这只是李庄生想要偷懒的托词。而且这理由实在拙劣，不愧是写小说的，真会编。
“我在这有人送你，我不在呢，你不让你老婆送？”李休羽懒懒地说。
“又不顺路，我骑自行车就行了！”李庄生低头看着手机。
“她那舞蹈班离你家那么近，车伱开呗。”
“那是人家的车，惦记人车干嘛？”
听了这话，李休羽忍不住冷笑：“你这婚结的，还真他妈客气。”
“别说脏话。”李庄生拍了下她的狗头，“再说你懂个屁，相敬如宾没听说过？这样才能长久！”
胡梦蝶倒是提过让李庄生开着家里车上下班，但是李庄生并没有接受，只说自己喜欢骑自行车锻炼身体。
首先他确实不想开车，怕出意外碰撞到行人。
其次家里车是胡梦蝶的陪嫁，李庄生一直觉得那是胡梦蝶私人财产。偶尔借用开口时都觉得不好意思。他想一個大男人整天开老婆的车算什么本事呢，人家结婚的时候也没要房子加名什么的。
李庄生家里之前倒是想给他配一辆车，但李庄生没要。自己这么大的男人，哪能一个劲掏父母的钱包。况且他的确不喜欢开车，要之无用，就把车让给了李休羽。
本来嘛，他父母一直旁敲侧击含沙射影，说等李休羽结婚的时候一定给她买辆好车。但李庄生知道这老两口啥心思，这姬佬能结婚吗？劝说了好多天，终于让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松口提前给李休羽配车。
父母的钱加上李庄生拿出自己的十来万积蓄，终于给李休羽买了辆顶配版汉EV，算上各种税险，一共三十多万。
李休羽呵了一声：“我也没见你对我多相敬如宾！”
“就咱俩这关系，有必要嘛！”李庄生笑嘻嘻地伸了个懒腰，“小心点啊，前面有探头，别每次扣分都拿我的驾照去。”
李庄生熟人不多，李休羽算是最熟的那一位。如果李庄生哪天在公共厕所里拉屎没纸了，李休羽一定会是他的第一联系人。
把李庄生送到单位，李休羽正要离开，忽见李庄生想起了什么似的，快步走到驾驶舱外，敲了敲车门。
“干嘛，手机忘车上了？”李休羽放下车窗。
“年假过完，钱快用光了吧？”李庄生手扶着车门，哼哼笑了两声，扬了扬手机，“我先给你转三千块，省着点花。”
李休羽看着对方手机上的转账记录，舔了舔嘴唇：“……哦。”
“省着点花，别光哦哦哦。”李庄生瞪眼，“还有啊，不管你对象哪个，家里条件怎么样，你该花钱就花钱，别整天只让你对象给你花钱，总是想着占人便宜干嘛！”
李休羽理直气壮：“你懂什么，让对象花钱怎么了，我们女生都是向上兼容的！”
“首先，没有向上兼容这个词，那叫高攀。其次……”李庄生缓缓说着，然后伸手在李休羽的脑门上狠狠一弹，“我还没听说过姬佬整天想着高攀的！”
说罢，他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趁着李休羽没反应过来，口中发出得意的怪笑，“蹭”的一下窜远了。
李休羽无言地望着李庄生离去的背影，伸手摸了摸脑袋，不禁抿嘴一笑。
“多大人了，真幼稚……”
在单位混了一天，李庄生临下班收到了张起翔的微信，约他晚上一起吃饭。他应承下来，然后在群里跟胡梦蝶和胡梦柯报备。
张起翔在县城里算是富二代，家中做房地产生意，是李庄生为数不多的朋友。他们在高中相识，彼时两人都很青涩。
不过，虽说是富二代，张起翔却并不符合人们对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
他们家最近开了一座酒行，主要由他一个人打理。而他整天就像个打工人，白天亲自开车给各个老板送酒，晚上跟在他爹屁股后面，在酒行里陪各路大佬吃饭应酬，给各位大佬倒酒点烟。
他说这是他父亲在锻炼他，李庄生就笑他像个伺候人的狗腿子。他也不气，自嘲地说是挺像的，但先当孙子再当爷嘛。
出了单位，李庄生在路边等了一会儿，一辆宝马X5迎面驶来。
李庄生上前拉开车门：“今晚要请我吃什么？”
“你说想吃什么？”
张起翔没素质地把烟屁股随手丢窗外。
“随便啊，我吃什么都行。”
“那就去吃羊肉吧，我知道一家羊庄好吃！”张起翔开车掉头，啧啧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吧？”
李庄生仰天长叹：“是啊，累爆了，真不想上班啊……”
“你还嫌累，老子今天才轮到休息！”张起翔笑骂，“中秋和过年都是最忙的时候，我这几天忙的是屁眼打伞，累的跟狗一样，今天才捞到空！”
“你们狗资本家是越忙越有钱啊。”
“有个屁钱，就是穷忙……一年的业绩全指望这几天了！”
“你们家也是，房地产和白酒，怎么净做这些夕阳产业！”
“滚滚滚，你懂个屁！”
两人到羊庄点了菜，李庄生打开一瓶椰汁，接着便是一通漫无目的的胡吹乱侃。张起翔说起在酒桌上听来的大佬们的八卦，李庄生说领导们的糗事……但无论是什么开头，最后总能说到当年的老师和同学。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第9章 冰粉
饭后张起翔拉着李庄生兜风，他在公路上猛踩油门，说要去下面某乡镇转一转。
车在黑夜里疾驰，暖气吹得李庄生有些头晕，他将车窗打开一条缝，斜倚车窗。
“真羡慕你诶，整天自由自在的。”张起翔开着车，咧嘴笑。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我现在也不像前两年，我也上班了啊，还结婚了，没那么自由哦。”
李庄生笑着叹了口气，前两年只是写小说的时候，确实自在的很啊。
张起翔忍不住感叹：“你还装上了，这老婆多好啊，还不够自由啊……哎，没想到你是第一个结婚的，比我都早……感觉你这几年都没怎么变，还像个小孩一样。”
李庄生脸上立马得意洋洋起来：“嘿嘿，那是，前几天我去奶茶店，人家还问我高几呢！心态年轻，人也年轻！”
“哈哈，倒也是，你要是回高中，估计都能和我妹他们玩一块去！”
张起翔哈哈大笑，伸手在车载平板上按了几下，播放起李庄生熟悉的音乐：
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
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
我回望，来时路，谁家孩童追蝴蝶
他一笑，怎么竟然落成，我的脸
树影深，笑语藏，寻不见小小模样
山路上，走来白衣少年郎
我遥望，去时路，老翁归来踏夕阳
他点头，叫我慢些看花，不匆忙
……
“这歌不错，你的品味终于提升了不少啊！”李庄生笑吟吟地夸赞。
“傻叉，这不是你推荐的吗？”
“诶，我跟你推荐过吗？记不清了。”
“你能记清楚什么，别老年痴呆了吧！”
李庄生微怔：“我记性好像是变差了，以后说不定真的会老年痴呆。”
张起翔伸手打了李庄生一下，坏笑道：“让你少弄点要节制，别娶了胡梦蝶就开始放纵自我！跟爸爸说实话，一天几次啊？”
李庄生没有搭理他，默默地听着歌，然后跟着车载音乐轻轻哼唱：
“我回望，来时路，谁家孩童追蝴蝶。他一笑，怎么竟然落成，我的脸……诶，我昨天做了个梦，梦到高中时候了。”
张起翔突然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那你还记得我们高中时候的那个刘宇豪吗？”
李庄生玩笑道：“我知道，扛把子嘛。”
记得当年一到课间就纠集一群“兄弟”在走廊风风火火招摇过市，还打过老师，威风的很。
“屁的扛把子，就是个小混混，屁都不是。”张起翔骂了一句，眼角带着笑意，“我跟你讲，前几天我和朋友吃饭碰到他了，他给我敬烟，我说我不抽烟，等他把烟收回去，我就自己点了一根。”
“当他面？”
“还当着他朋友的面！”
“伱故意的？”
“你废话，当然是故意的。什么东西，我和他很熟吗？”
“他什么反应，没生气？”
“他笑笑就走了，呵，他生气又能拿我怎么样？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就能找人办他？”
张起翔嘴角流露出轻蔑的冷笑。
两人是有过节的，当初刘宇豪抢了张起翔一直在追求的女生，张起翔一直耿耿于怀。
李庄生劝过他，能被混混轻易追到手的能是什么好女孩？
道理很简单，但看样子这口气十年都没咽下去。
李庄生便不再多言了，忽然，张起翔指了指窗外：“你看，这是我家原来的厂子。”
“我看过了，你还开车带我来过。”李庄生懒洋洋地回应。
这郊区的工厂已废弃多年，只有门口一盏灯，一位看门大爷。
张起翔放慢车速，指了指工厂，对李庄生挤眼：“当年我爸就是从这里起家的，看看这块地……你以后写县志的时候，写到XY县首富张起翔一定要给我写好一点……”
“你的目标就是县城首富吗，能不能有点格局？”
“格局肯定有啊，先当县里首富，再当市里首富！”
“怎么也得当省首富吧？”
“那我为什么不再进一步当全国首富呢！”
“都全国首富了，就不能努努力当個全球首富？”
两人越说越离奇，到最后两个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车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这时，手机铃声暂停了两人的吹牛，李庄生看了眼，是胡梦蝶。
“老公，你饭吃完了吗？”电话另一端响起胡梦蝶温柔的声音。
“嗯嗯，吃完了，我们现在在外面呢，张起翔非要带我兜风。”李庄生忙说。
“那你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一份冰粉吗，就是我们常去的那家。”
“行啊，我现在就去买。”
“嘻嘻，那你要快一点哦，那家店十点不到就要关门了。”
“好嘞没问题，赶得上！”
“嗯嗯，爱你老公！”
李庄生挂断电话，横睨一眼：“掉头。”
张起翔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嘴上骂骂咧咧地掉头：“妈的老子都快成你们两个的专属司机了。”
李庄生催促：“快点，人家快打烊了！”
张起翔啧啧：“还是有老婆好啊……”
李庄生笑嘻嘻地揶揄：“你不也有女朋友吗？”
“行了行了，别提她了！”张起翔眼神晦暗。
“不喜欢那就分呗。”
“我家里人喜欢啊，再说，我年纪也不小了。这辈子就这样吧……”张起翔喟然长叹，”哎，羡慕死你咯！”
“呵呵，这就是渣男的报应！”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信不信让你下车自己跑回去！”
掉头买完冰粉，把李庄生送回小区楼下。
张起翔点起一根烟：“本来心情很烦的，跟你吹吹牛现在感觉好多了。”
李庄生扬眉笑道：“那我可以再跟你多吹吹。”
“算咯，你老婆都催了，听不出来啊。”
“听出来了，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
张起翔没好气地摆手：“别他妈来这套，现在要是没送你回来早跟我急了，滚吧滚吧！”
李庄生呵呵一笑，拎着冰粉下车。正欲上楼，身后响起喇叭声，张起翔放下副驾驶车窗：“哦对了，明天同学聚会，你来啊？”
李庄生犹豫片刻：“算了，我就不去了。”
他有些想去又不太想去，他高中就比较内向，和大部分人都不太熟。
“明天是小聚，都是男生没女的，你也该见见世面，拓展拓展人脉。”
“我也不想升官发财，要什么人脉。”
“所以说你跟小孩子一样……来嘛来嘛，见见老同学，又没有女的，你害羞什么？”
禁不住张起翔的劝说，李庄生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
“诶，你明天要不把胡梦蝶也叫上？”张起翔又坏笑，“给他们看看，当初那个李庄生娶了星鹏女神！”
李庄生翻了个白眼，转身上楼去了。
……
推开门，胡梦蝶和胡梦柯都在客厅里聊着什么，见到李庄生，两人都起身招呼。
“你们要的。”
李庄生笑着，扬了扬手上的两小桶冰粉。
胡梦柯从李庄生手上接过，笑靥如花：“真贴心呀姐夫，这是给我也买了？”
“一份冰粉也没多少钱。”李庄生稍稍拉开距离，走到胡梦蝶身边坐下，“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
胡梦蝶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握住李庄生的手：“还不是那个章旭，最近想让梦柯回去跟他过日子呢！”
“哇，这人……”
李庄生忍不住直嘬牙，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很过分对吧？”
胡梦柯咬着嘴唇，低眸惨笑。
第10章 前夫
犹记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李庄生送胡梦蝶回家，在对方小区门口见到一身水手服的胡梦柯，马尾飞扬，眼角眉梢都是青春活力。
“呦，这是姐夫吗？”
胡梦柯冲李庄生打趣，笑靥如花。
而此刻的胡梦柯，哪有彼时半分的神采。李庄生磨了磨牙，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什么想法呢？”
“姐夫，你怎么看？”胡梦柯轻声问。
李庄生安静片刻：“他还说了什么？只是让你回去吗？”
“嗯，他让我回去和他继续过……”
“没说什么时候领证？没有说彩礼和婚礼？没说萱萱怎么办？”
胡梦柯沉默着点头。
李庄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他不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而是想说的太多，感觉都说出来会过于冒犯。
章旭是胡梦柯男朋友……或者加个“前”字更加合适。李庄生曾经见过他几面，长得高高帅帅的，是省内某一本大学毕业生，家里条件一般。
之前和老丈人闲聊时，就听他对章旭颇有微词，其主要在于对方自从毕业之后就没有工作，一直在家脱产考公，两三年了都没考上，有时候还要胡梦柯打工接济。
老丈人觉得这种人虽然学历高长得好，但不够踏实，远不如李庄生……虽然李庄生当初上二本都只是勉强压线，但他又能赚钱又能考公上岸。虽然外貌平平，可为人烟酒不沾，性格温顺老实本分。
真乃贤婿。
李庄生和章旭不熟，不过点头之交。对这人唯一的印象，就是觉得他有点像年轻时的胡歌，痞帅痞帅的，难怪胡梦柯喜欢他。
章旭跟着胡梦柯参加过李庄生和胡梦蝶婚礼，但是李庄生在此之前听说对方打过胡梦柯，对其实无好感，只是点头客套几句。
“姐夫，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吧。”
见李庄生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胡梦柯轻轻说。
李庄生叹了口气，又迟疑许久，方才在胡梦蝶鼓励的眼神下开口：“其实吧，间不疏亲，他是萱萱的爸爸，我本不好说他什么……”
“没事，姐夫，现在你才是我最亲的亲人！”胡梦柯抿咬嘴唇，直勾勾盯着李庄生。
“那我就说说我个人纯主观的看法。”李庄生给自己叠完甲，清了清嗓子，“我其实不建议你回去。如果他跟你认认真真道歉，然后要跟你领证结婚，主动提起彩礼婚礼的事情，我都会认为他至少有悔过的心思，但是他没有。他甚至都没有提起萱萱，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不想要萱萱？还有，萱萱在医院救治花了不少钱，他也没有任何表态吧？当然，我真不是想要回这个钱，报销之后就一万多块钱，你真要给我也不会拿的，但他提都不提这是态度问题。上个月考公笔试成绩应该出来了，他没主动提这事，应该是又没过，欸……说实话，我觉得他这么大人了，既不工作也没责任心，恐怕也有只是想跟你玩玩，并不是认真的。所以，我真不太建议你回去。”
李庄生边说边叹气，同时小心观察着胡梦柯的脸色，生怕自己哪句话说重了让人心里难受。
其实他还有没说出口的是，章旭大概是想把萱萱丢给他和胡梦蝶带，让胡梦柯一个人回去伺候他。章旭根本不爱胡梦柯，看样子只是把她当成了发泄的工具。
而且对方拖到这個时候才联系胡梦柯，大概率也是在观望自己今年的笔试成绩，真是又功利又无耻。
就算哪天真考上，自己说不定也要在公示期去举报他。
胡梦柯低头不语，嘴唇被咬得发白。
婴儿的啼哭声打断了沉默，胡梦柯起身给萱萱换纸尿裤，背着身子：“我知道的。谢谢你，姐夫，我知道的……”
李庄生说的她都懂，在医院分娩后，见到章旭以及其母亲丑态的那一刻起，她就对其彻底心死。
可她也不是没眼色的傻子，哪有带着孩子的小姨子整天住在姐姐姐夫家打扰他们的。
她还能像这样呆在这儿，只是因为这位姐夫特别温柔，特别特别的温柔。
可这不是自己心安理得的理由啊，她已经做错了一件事，再这样下去，只能一错再错……
“我，真不是想离间伱们感情……”李庄生继续斟酌着用词，“只是，我觉得他现在还没认识到错误，你现在回去，不太好……你也不要觉得麻烦我们什么的，这里也是你家，你想住多久都行。没钱了还有我和你姐，你真的不用担心什么！”
“你看吧，你姐夫也是这么说的。”
胡梦蝶扶着胡梦柯的肩膀，轻声安慰。
胡梦柯咬着嘴唇，犹豫着。她忍不住瞥了眼李庄生那真诚的眼神，又触电般地缩回去。
客厅里突兀地响起了电话铃声。
胡梦柯看清来人，脸色微微一变。
“是章旭吗？”李庄生问。
“接吧，告诉他你不打算原谅他，让他不要再来骚扰你。”胡梦蝶鼓励道。
手机响个不停，胡梦柯深吸一口气，眼中挣扎变幻，终于在李庄生眼神安慰下，她按下了接通键，手机紧紧贴在耳边。
“喂。”
“我不回去，你以后也在别打电话来了。”
“跟我道歉也没用，我们早就结束了。”
“别冲我吼，我只会越来越恶心你。”
“怎么又道歉了？呵呵，每次只会这一招？”
“萱萱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拿她当借口。等她长大了，我会把你做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她说清楚。”
胡梦柯平静地说着，平静到让李庄生都忍不住对和她通话的对象产生了怀疑，莫非那不是章旭，不然她怎么会这么冷静？
可是从他们对话的内容，以及手机里隐约漏出来的咆哮声，对方定然是章旭无疑。
李庄生望了望胡梦蝶，对方朝他使了个安心的眼神。
“呵呵，你真无耻。如果这样能让你心安理得睡个好觉，那随便你怎么说吧。”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笑的笑话，胡梦柯冷笑了两声。
然而下一刻，不知章旭又说了什么，她的表情瞬间凝固。
她扭头看了李庄生一眼，起身快步走向阳台。
李庄生和胡梦蝶视线接触，后者很快移开，低眸似乎想些什么。
拉开阳台的窗户，胡梦柯压低声音：“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他！”
“我警告你，你不要胡说八道。不要把世上男人都想的和你的一样无耻。”
“是，我是喜欢上他了，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
“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犯贱！但他就是比你好一万倍，你不配评价他！”
“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不来惹我，我也不会去找你的事……”顿了顿，胡梦柯冰冷冷地低喝，“还有，你怎么说我都随便，但是如果你敢乱传他的坏话，我让你全家不得好死！”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字字如刀，带着一丝疯意。
第11章 惊喜
轻轻回到客厅，胡梦柯低着头，坐到胡梦蝶身边，缓缓歪进她怀里，眼泪如断线的小珍珠滑落。
“姐夫，对不起……”她声音嘶声道。
“没关系没关系。”李庄生连忙摆手，尽管他都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他可能是觉得，我们有什么……可能以后会找你麻烦。”
“啊——这……”
李庄生脸上表情有些尴尬。
他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他，情商也没有低到那一步。
瓜田李下，难免会惹些闲话，张起翔也就这位小姨子调侃过他，只是被他严厉怼回去之后，就没提过了。
“算了没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光明正大，不怕他举报我。”
李庄生又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两次强调“光明正大”，眼睛偷瞥胡梦蝶的表情。
他倒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毕竟公务员被举报可能会有些麻烦。但他确实清清白白，这是他的底气。胡梦柯那么特殊的情况，相信肯定会被理解。
胡梦蝶微微皱眉：“不仅是举报不举报的问题，他就算只是私下找你麻烦……”
“没事，法治社会，他不敢的。”李庄生摇头，笑着安慰两人，“再说，他那种人，会舍得自毁后半辈子，对我做什么吗？”
李庄生心里是有些发憷，但内向的人观察力还是蛮强的。置身事外时，对别人的事情总能洞若观火。
他断定章旭对胡梦柯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何况对方自私利己、色厉胆薄，断然不敢对自己做一些违法犯罪从而自毁前途的事情。
章旭最多偷摸着举报自己，李庄生虽然有些紧张，但他和胡梦柯的确清清白白，上头真要调查也不怕……大不了一会儿去把电脑E盘里那几部和姐妹相关的岛国爱情片删掉，反正记得车牌就行。
等一下，持有岛国爱情片违不违法？如果上头调查的话，会查我家用电脑吗？要么全删掉？不行不行，那可是贯穿了我十年青春的珍贵收藏……还是买个4T硬盘备份一下，让李休羽帮忙藏起来吧！
胡梦蝶搀着胡梦柯回房间，李庄生去洗澡，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他在卧室的床上一趟，心不在焉地刷着平板，偷窥自己的读者群。
不多时，胡梦蝶推门进来，坐在床边，握着李庄生的手，柔声说：“梦柯，今晚心情不好，我就去陪她啦。”
李庄生愣了一下，下意识点头：“行啊，那你多安慰安慰他。”
“对不起哦，最近几天都比较忙。”胡梦蝶俯身在李庄生嘴唇上甜甜一吻，笑眸藏着羞意，“明天，我一定好好陪你……”
李庄生心跳了跳，他自然明白对方这话的意思……很快就将小小的失落抛到九霄云外。
李庄生大度地摆手，义正言辞：“没事没事，你去陪梦柯吧，她今晚更需要你。”
“嗯，我就先过去了。”胡梦蝶明亮的眼睛轻轻眨动，在李庄生耳边呵气如云，“明晚给你惊喜哦。”
“嗯……”李庄生低下头，憋着笑。
胡梦蝶之前也有过几次“惊喜”，那确实不一般……
现在唯一问题的是，对方现在就预告“惊喜”，李庄生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这接下来的漫漫长夜。
“唉呀！”
李庄生把头蒙进被子里，不一会又伸了出来。他伸手抓过床头柜上的迪迦模玩把玩，试图用光的力量镇压自己内心的邪恶。
迪迦是胡梦蝶在今年儿童节送他的万代正品，所有关节都可以活动。对方送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张手制卡片，上面写着：祝全世界最可爱的李庄生小朋友节日快乐。
胡梦蝶并不了解奥特曼，在关键词里加了“正版”两个字，才误打误撞买到了万代版。她并不知道万代是什么，只是觉得贵一点的应该就是正版没错。
她买奥特曼也不是心血来潮，男生走在路上双手总是闲不下来，有的人会模仿投篮的动作，只不过李庄生是个死宅，不打篮球也很少运动，只是胡乱比划。两人之前交往时，胡梦蝶问过李庄生双手在比划什么，李庄生有些尴尬地说是在放奥特激光。
胡梦蝶就是由此知道的。
李庄生非常喜欢这个礼物，虽然他常比划的是泰罗的斯特利姆光线而收到的是迪迦手办。但这是他自小学之后，第一次收到儿童节礼物。
当有女生连儿童节都想着你的时候，你还想有什么更高的奢求？
把玩了一会儿奥特曼，冷静了些的李庄生将之放回床头桌上，关灯睡觉。
有时候想想，人生际遇真是难以捉摸。十年前，他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和胡梦蝶同床共枕，两年前的他也绝对想不到，他会和胡梦蝶交往并且结婚。
其实两人真正相识的时间并不长，那是在两年前年初的一次相亲上。
一间咖啡厅的包间里，李庄生有些紧张地等着即将到来的相亲对象。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尽管高中毕业之后两人就再也没见了。而见到来人是胡梦蝶的一瞬间，李庄生惊讶极了。
她好像有点变化，比记忆中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女要成熟些。
李庄生心想她好像胖了一点，也可能只是因为冬天的羽绒服。
毕竟他不知道她高中时候具体什么身材。
他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诗：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胡梦蝶是和她母亲一起进来的，进来之后就乖巧地赔笑，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老妈陈兰英推了推李庄生，让他赶紧起身相迎，同时笑眯眯地说不晚不晚。
陈兰英是李庄生的继母，但和亲生母亲没有两样。对方从大学开始催李庄生找对象，还没毕业就急着给他安排相亲。
尽管李庄生一开始很抗拒，但这位后妈每次都能软硬兼施让其无奈就范。
陈兰英对李庄生的口头禅是“男生不多谈几個怎么知道哪个好”，“能找赶紧找，不然好女生都被人抢完了”云云。而对于自己的女儿，或许是出自对李休羽颜值的自信，亦或是传统的观念，陈兰英对此从不着急，反而鼓励李休羽不用太早决定，先自尊自爱，好男人要擦亮眼睛慢慢选。
等到她提醒李休羽是时候认真考虑终身大事的时候，却发现女儿已经姬了。每每想起这事，就气得猛拍大腿，只可惜悔之晚矣。
李庄生常常马后炮，但凡陈兰英以同样的标准催李休羽找对象，李休羽都未必会弯。陈兰英听了也只能叹息，同时又欣慰至少在她不懈努力下让儿子成功上岸了，总算是对得起老李家。
陈兰英一直觉得，李庄生能开开心心地结婚，完全归功于她常年累月的坚持督促。李庄生相亲多了，等级就提上来了，自然而然就会撩小姑娘了，就像升级打怪。
但其实，李庄生和胡梦蝶结婚和他撩妹能力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从来都不喜欢相亲。也没有因为相亲而提升对女生的抗性。
对他而言，每次相亲都像是一场完全没有准备过的考试。
他战战兢兢地走进考场，面对完全看不懂的试题，只能挠头写下自己的考号姓名，然后坐立不安地等待交卷。
第12章 相亲
毕业头两年，李庄生既没考公，也没有工作，只是在家写小说，每个月获得几千块钱不稳定稿费。
他一直觉得自己去相亲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不仅仅因为他社恐，更重要的是，在他眼里这更像是一种变相的羞辱。
只能通过相亲寻找对象，仿佛承认自己是一个在自由恋爱市场竞争失败的残次品，走投无路只能依靠相亲这种东西获得伴侣……尤其是他恋爱经验为零，这更是他在婚恋市场上毫无价值和优势可言的证明。想反驳都反驳不了。
李庄生每次相亲都尴尬地坐在餐厅的隔间里，听着双方母亲的欢声笑语，感觉自己就像被拖去上秤的猪，让人评头论足。而他实在算不上什么优质的大肥猪，每分每秒都觉得难捱。
每到这时，李庄生就会发呆，幻想着自己小说男主在剧情里的风光，好像男主的风光就是自己的风光，他沉浸在这虚妄的幻想中，以此打发这令人难堪的时间。
常有人说，相亲的本质是，让最不会搞定女生的男生去搞定最难搞定的女生。这么绝对的话肯定有失偏颇，不过李庄生的确是最不会搞定女生的那一类。
从小到大，李庄生没有任何和女生恋爱经历，虽然可以做到和异性无障碍的基础交流。可一旦意识到自己正对其抱有某种不好言说的目的，就只能阿巴阿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对话。
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对人家心怀不轨意，从一开始就在道德上处于让人心虚的劣势。
知道儿子社恐性格的陈兰英，每次相亲都会亲自打头阵，先约上对方母亲女儿来一个四方会谈。当然，这段时间主要是双方母亲的主场，她们谈笑风生尽力炒热气氛，感觉差不多了再离开，留下相亲的两人“深入交流”。
但这贴心的安排对李庄生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并不会因此变得大胆，也不会因此和女方熟络起来。还是没话找话的尬聊。
结束后习惯性买单，礼貌性加微信，最后各回各家，只要对方不主动，自己就再也不联系。
有时候陈兰英急了，勒令李庄生必须主动找女方聊天，李庄生就就近发一个xx节快乐，对方一般也会礼貌地回复一个节日快乐。
李庄生就以此交差说跟女方“聊过了”，当然，不出意外又会被陈兰英一通数落。
他清楚自己的条件不会引起女方多大的兴趣，他的出现也不会带给女方什么眼前一亮的期待和惊喜。
普普通通的长相、普普通通的身高、普普通通的收入，还是笨嘴笨舌的社恐，畏畏缩缩。唯一优势大概是家庭条件在小县城算得上中产，也仅限于此。
莫说旁人，就算自己是女生，也不会对这样的男人有什么想要深入了解的想法。
故而李庄生绝不主动，并非是年纪轻轻就看破红尘，而是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其实李庄生知道这一切并非不可改变，至少他可以变得幽默风趣脸皮厚些，至少学生时代男女之间并没有那么看重外表。
他只是不愿意承担这过程中可能面临的失败和难堪，他宁可将自己埋进二次元里。
于是等到大学毕业，他猛然发现明明自己都还没准备好，就一下子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好像只是打了個盹，青春就一晃而逝。
在周围都是同龄女生的校园里都找不到对象的人，出了校园只会更加困难。好像人人都变成了“大人”，交往之前会冷静评估着对方所有的外在条件，权衡利弊。
那不是恋爱，而是一场面试。
作为一个重度网瘾患者，李庄生每天都在通过网络了解这个世界。他发现女生们对男生的要求越来越具体和现实，女生们就是喜欢一米八有腹肌的帅哥，女生们就是喜欢嘴甜有钱会撩拨的潮男。女生们对于不喜欢的舔狗不会有丝毫怜悯，只会厌烦。
当然，男生也喜欢美女，所以这很公平。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追女生呢，被拒绝了怎么办？成了那些被人挂出来舔狗该多可笑？被人觉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那该多难堪？
哦，现在有个新词，叫普信男。
人必先自辱，然后他人辱之。
所以，不去追求，就不会被拒绝；不去恋爱，就不会被伤害；不去爱人，就不会被辜负。
完美的逻辑闭环。
虽然是怯懦者的自我安慰，李庄生心知肚明，但他愿意就这样躲在自己的舒适圈里。
至少这个圈子里面，很安全。
况且人都是会成长的。
一开始李庄生在家强调自己是不婚主义者，扬言结婚什么的完全没有必要，表示彩礼是封建糟粕自己绝对不会给，并且隔三差五在家庭群里分享女方骗房骗彩礼等海量案例，也因此经常惨遭父母的混合双打。
过了两年，李庄生已经能非常坦荡地说出“我不是不想谈，而是没人看的上，干脆不谈了”、“什么？相亲对方觉得我不错，那她为什么不来主动找我说话呢，你们又想骗我”、“我不知道怎么追女孩子，上去一通舔？那太丢人了”等诸多摆烂的真心话。
李庄生觉得强大的适应能力是人类能够发展至今的关键因素。
一个人久了之后就懒得动，好像什么都变得不重要，什么爱情、什么未来、什么人生大事……哎，就这么着吧。
写小说之余就刷手机、玩电脑，无聊了就喊李休羽出去看看电影吃吃饭。这样日复一日。
就像一头被圈养的猪，没有欲望，无所谓将来。在猪圈里吃了睡，疼了就哼哼两声，却以“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这句诗自我宽慰。
虽然他偶尔反思，这样的人生真是没有意义，但换来的不过是间歇性发狠努力，持续性咸鱼躺平。
青蛙在温水里泡久了，就会愈发迟钝。最大的反抗，无非是在秀恩爱的文字视频下面恨得咬牙切齿，喃喃地骂上两句。
但好在他并不孤独，至少有李休羽。
李庄生曾经想过，将来有一天写小说赚了钱，就拉上李休羽到全国各地旅行，反正她也一直没对象。
不过此事一直处于脑内计划阶段，没跟人说，毕竟自己一直没赚到什么钱。
有时他会有些急迫感，毕竟李休羽将来也会结婚生小孩，到时就连旅行都只能是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或许会比较惨吧……算了，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李庄生常常在夜里幻想理想的另一半，兴趣高度重叠，喜欢动漫历史键政，三观也得完全吻合……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要有纯粹的爱情，而非基于各种各样的现实和计算。那是灵魂的契合者。
而沦落到相亲这一地步的人，最看重的又偏偏是现实条件。互相评估，彼此打分
为什么？凭什么？
喜欢键政的死宅都这样，一边声称自己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狂悖地对漫天神佛嗤之以鼻，一边又唯心地渴求那只存在于艺术作品中的爱情。
想要一个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只属于自己的灵魂伴侣。
直到他遇到胡梦蝶。
第13章 交往
李庄生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和胡梦蝶再见。
以至于当对方走进餐厅包间，李庄生第一反应居然是，她是不是走错了？
李庄生读高中时，电影《那些年》已经出来一两年了，即便是他们那个苏北小县城，也早已开始流行，当时男生们的MP4或者手机里，大都存在过一位笑语晏晏的沈佳宜。
胡梦蝶就是星鹏中学的沈佳宜。
她是男生们的白月光、朱砂痣，即便没有暗恋过她，也会一直记得在主席台上那个跳动着的、青春洋溢的倩影。
就像即便不专门驻足去欣赏那天上月亮，只要偶然抬头，就能随时望见那份美丽。
胡梦蝶微笑着坐在李庄生对面，李庄生不禁红了脸。
这么多年相亲下来，他觉得自己身经百战。对于“尬聊——结账——加好友——走人”这一套程序已经烂熟于胸，已经自信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无论对方是谁都能淡定地走完流程。
但今天，他好像又变成了第一次相亲的“雏儿”。
胡梦蝶看起来并不记得他，学生时代那次短暂的交集，是只属于李庄生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两人互相介绍，李庄生说我是星鹏中学15年毕业的。胡梦蝶笑着说，好巧，我也是。李庄生说哦对了，我叫李庄生，胡梦蝶点点头，原来你是李休羽的哥哥。李庄生连忙自嘲，对对对，我就是李校草的哥哥李野草。
胡梦蝶听到这自嘲，忍不住掩嘴笑，李庄生看自己把人家逗笑了，也跟着笑了两声，感觉自己还蛮厉害的。
开场照例是双方母亲的寒暄，陈兰英说你家闺女真漂亮啊，对方就说你家儿子也很周正。陈兰英王婆卖瓜说你别看我们家儿子这样，从小到大一个对象都没谈过，老实得很！对方就说我们家闺女也就上学时候谈过一个，这两年也都宅在家哩……
两位的健谈，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李庄生的尴尬。他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上，双臂交叠放好，就像是一個课堂上的小学生，搜肠刮肚地寻找着一会儿和胡梦蝶聊的话题。
真是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应该提前做些功课的。其实李庄生保存过一些“如何和女生聊天”等一系列帖子或者视频，只是此前一直懒得看。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胡梦蝶，怎么着也不能让自己陷入“书到用时方恨少”的窘境。
妈，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女方名字啊！
母亲们暖场完就照例离开了，只剩下李庄生用尽毕生所学和胡梦蝶尬聊。
胡梦蝶刚开始算不上热情，但很有礼貌，基本有回必应，没有让李庄生过于尴尬，甚至还会主动找些话题。
李庄生抓耳挠腮，想了想对方可能对李休羽更感兴趣，于是大力吐槽李休羽平日对他的种种“欺压”。
相亲会谈结束两人加了微信，李庄生第一次鼓足勇气请人看电影。当然了，只是看电影，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庄生手忙脚乱地取好票，回过头，对方已经买好爆米花等他了。
回家之后，李庄生一个人复盘白天的表现，发现只能用一个“蠢”字形容自己。
无论是谈吐内容还是行为举止，都把一个八百年没和女生说过话的傻逼演绎的淋漓尽致。
意识到这一点，李庄生痛苦地在床上满地打滚，恨不得把白天那个傻逼的自己给掐死。但万幸地是，陈兰英回来后居然说女方对他印象很好。
这其实是陈兰英的一贯说辞，好像每一个和李庄生相亲的妹子都对他一见钟情似的，就差李庄生自己的临门一脚了。
但人们总是愿意相信他们相信的，原本李庄生也一直认为这只是陈兰英的“怂恿”，现在却成为了鼓励李庄生的信念和动力。
李庄生开始主动联系胡梦蝶，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对女生过于主动会让人感到羞耻，就像对人家“图谋不轨”，更像那些被他在网上嘲笑的“舔狗”。
可对象是胡梦蝶的时候，舔一点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再说，什么叫舔，人家不是说了对我印象不错嘛！
其实正常情况下，胡梦蝶这种级别的女生，根本不是李庄生敢染指的……自知之明是人的可贵品质。
他怎么就大胆起来了呢……因为那个时候他正在家里的督促下考公，笔试过了。
这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两人真的没什么相同的爱好，胡梦蝶不懂二次元，对历史无感，更不懂键政。根本不是李庄生心中那完美的灵魂伴侣。
但去他妈的灵魂伴侣，谁在乎呢？
不会真有人蠢到一定要什么都能谈得来的灵魂伴侣吧？
有这种不切实际想法的建议趁早重开，看看能不能穿越到他最爱的二次元里去。
或许是对李庄生印象真的不错吧，胡梦蝶并不排斥和李庄生继续接触下去。当李庄生鼓足勇气约人家出来玩的时候，对方居然也答应了。
事情进展非常顺利，顺利到李庄生自己都感觉到意外。对于自己这种母单的废狗能把漂亮妹子约出来，无论是这份勇气还是能力都远远超出了李庄生此前对于自己想象的极限。
大约这样接触了两三个月，两人正式交往了。
那天他们看完电影出来，还在商场里，胡梦蝶从自动售票机上买了两张刮刮乐，笑着给李庄生一张。
李庄生心里一直打鼓，搓着刮刮乐，暗暗说，中奖了就告白。
结果真的中了，二十一张的彩票，他正好中了二十。
李庄生说我中奖了，胡梦蝶略带惊喜地接过他手上的彩票，李庄生看着她的侧脸，脑袋一热，狗胆包天地说，我们这样，算交往吧？
胡梦蝶笑容瞬间凝固下来，手上握着彩票，微微蜷曲。
李庄生顿感后悔，感觉这话说的实在不够漂亮，怎么能这么草率随便不看场合呢！
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这一瞬间无比漫长和难捱。
李庄生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如果对方当时说些什么拒绝的话，那他一定会羞愧地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夹着尾巴像败犬一样灰溜溜地离开，头也不回。
片刻之间，胡梦蝶抿着嘴唇笑了笑说，嗯，好啊。
此后无论多少次回忆，李庄生都认为这一刻是他的人生巅峰。哪怕是前几天确定自己成功上岸，都没有今天这番狂喜。
孟郊的那首诗颇合时宜的出现在他脑海里：昔日龌龊不足夸，而今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前些天面试之后，李庄生一度以为自己没戏了。一开始如他所料，尽管他超级用心地准备、请求之前瞧不上的副科老爸帮忙辅导，但他面试后成绩依然只能排到第三。
谁知，二十多年来，幸运女神第一次如此眷顾他，排在他前面的两人因为各种原因放弃了，居然让他一次成功！
得知这个消息，他欣喜地第一时间将之分享给胡梦蝶，对方很快也向他表达了恭喜。
用钱钟书先生的话说，这一份公家的编制，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张纸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哪怕是李庄生这样怯懦胆小的废宅，居然也能凭借这个，有勇气向女神告白。
第14章 金玉
李庄生和胡梦蝶的交往十分顺利，或者说，当女方也愿意靠近时，任何一段恋情都不会困难。
他们性格都属于柔顺的类型，李庄生只要不在网上键政被人抬杠开启一键狂暴模式，平日里就像智障一样的温吞。胡梦蝶性格也很好，温柔得过分，总是恬静地微笑，也少有任性的小脾气。
李庄生第一次和女生交往，时常会不自觉说些事后复盘都觉得很蠢的话，但胡梦蝶情商颇高，和她相处不会感觉到不适。出门开销也不都是李庄生一个人负担，他如果出钱吃饭，对方就一定会请喝奶茶。
两人交往时，胡梦蝶了解了李庄生的兴趣爱好，总是会问对方擅长的历史神话等问题，虽然她实际上对这些话题并不感冒。
如果说她对于古代的神话传说还算有些兴趣的话，那么她对历史的兴趣却仅限于嬴政是不是被史官抹黑的一米八大帅哥。
不幸的是，李庄生是个嬴政黑。
他虽然没有低情商到在人前跳脸嘲讽，但对这位始皇帝也绝说不出什么好话。
他委婉地跟胡梦蝶讲周公大分封之后华夏民族八百年间不间断的对外拓殖，跟她讲周时的“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
跟她讲“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时齐晋站出来存续华夏火种，跟她讲秦王政亲政之前秦国国力对于六国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跟她讲刘邦继往开来的伟大功业和历史影响以及他洒脱的个人魅力，跟她讲长达一千三百年的汉苦周勤、中华民族上千年的筚路蓝缕才彻底征服如今的汉地十八省……
胡梦蝶静静地听着，她其实听不太懂，李庄生没有就嬴政本身发表任何评价，看她应该能听出来李庄生本意是想说嬴政的“不好”，不过她没有生气亦或是反驳什么，安静地让李庄生一直卖弄着他那无聊到令人想打瞌睡的知识。
其实顺着人家说点嬴政的好话也没什么，随便编点呗。
李庄生心说，女生不是都喜欢这种不把老百姓当人的霸道总裁么。什么“我那迷人的老祖宗”之类的。
但他就是夸不出口。
百姓靡敝，孤寡老弱不能相养，道路死者相望。百姓离心瓦解，欲为乱者十家而七……现代以来，人们对嬴政的溢美之词足够多了，但总不能所有人都不把古代百姓当人看吧？
总不能所有人都把始皇帝治下的数千万百姓当成一群死不足惜的猪狗畜生，当成这位“千古一帝政哥哥”脚下理所应当的踏板吧？
当然，两千多年前的古人，根本不影响李庄生和胡梦蝶的进展。
两人第一次牵手是在确定交往的一个多月后，当时李庄生已经酝酿了好久，估摸着应该可以进展到下个阶段。
两人走在街上，胡梦蝶一只手拿着奶茶，李庄生做贼一样趁机轻轻牵住了她的另一只手……根本算不上是“牵”，只能说是“摸”，或者是“碰”。
李庄生心里的盘算是，就算她不愿意，李庄生也可以假装只是没注意碰到一起了，也不会太丢脸……虽然这不过是两边都心照不宣的自欺欺人。
胡梦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居然没有拒绝，她只是看了李庄生一眼，然后微笑着反握住李庄生滚烫的手。
李庄生心跳加速，脸上发热，心乱不能自已，心中一股冲动想把这只手永远牵下去。但没过多久，他就因为太过害羞自己松开了，手心后背全是汗。
真是一段羞人的回忆，不过比起来，李庄生初吻的狼狈程度也不遑多让。
那是一個看完电影的晚上，李庄生送胡梦蝶回家。路上李庄生悄悄嚼了一片口香糖，快到她家了用锡纸包着吐出来。
小区楼下，按理说这个时候该挥手道别。但李庄生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连忙后退两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再见。
李庄生不敢看胡梦蝶，只能用余光去瞄她。胡梦蝶愣了一下，但脸上没有生气的样子，和往常一样，微笑着跟李庄生说路上注意安全。
那么自然，那么平静。好像一切本该如此，这个吻只是水到渠成。
李庄生转身就走，女孩子的脸真的好软，李庄生感觉自己心脏都要炸裂开来了！
没走几步，李庄生就情难自禁，忍不住小声欢呼。但是瞬间又感觉到自己失态，连忙回头看了一眼。
还好，她早已上楼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有爱情的激励，李庄生在小说更新上也变得积极起来。他心中想给对方一个更加美好的未来，那段时间异常勤奋，不再得过且过，稿费收入也有大幅提升。
原来人在恋爱的时候脑子里真会响起BGM，自从李庄生和胡梦蝶交往，颅内就循环播放着《勾指起誓》，还是洛少爷版的。
你是信的开头诗的内容，童话的结尾。
你是理所当然的奇迹，你是月色真美。
你是圣诞老人送给我，好孩子的礼物。
你是三千美丽世界里，我的一瓢水。
所以让我再靠近一点点，因为你太温暖。
我会再变得坚强一点点，因为你太柔软。
交换无名指金色的契约，给彼此岁月。
说好从今以后都牵着手，因为要走很远。
……
听说这是作者写给妻子的歌，但两人后来还是离婚了，真是可惜啊。
普通地相处一年多一点，两家顺利地订婚了。在这期间，除了李休羽搞姬之外，李庄生没有遇到任何不顺心的事情。
结婚时胡家的彩礼要了十二万八，在这县城里也就平均线。算上三金、宴席等一系列花费，男方家只出了不到三十万。
如今这点花费可真不算多，何况女方还陪嫁了一辆帕萨特，连同彩礼一起交给胡梦蝶，带回小家。
这让之前总是在网上看各种彩礼小作文的李庄生舒了一口长气……在此之前，他还担心双方会像网上那些故事一样，临时加价、争吵、来回扯皮什么的，谁知过程却出人意料的顺利，甚至李庄生和胡梦蝶两人在讨论时，连一次争执都没有出现。
李庄生人生的第一次是在订婚的几天后，他和胡梦蝶约会完送她回家，胡梦蝶说家里没有人，邀请他上去坐坐。李庄生隐约猜到了什么，心里扑通扑通地跳。
事实也如他所想，李庄生的第一次也是自然的水到渠成。
此前李庄生担心过自己一个死宅能力不行，还考虑过要不要在口袋里准备点合剂什么的，结果胡梦蝶来了出其不意地抽测。
当然，对胡梦蝶而言，这应该只是本该如此的“期末考”……这是她的期末考。
万幸李庄生对这场猝不及防考试的成绩还算满意，心想胡梦蝶至少也不会觉得差，也算打出了自信。
五个多月后，两人顺利结婚，至今不说举案齐眉，至少也是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美丽、温柔、善解人意，胡梦蝶几乎满足了李庄生小时候对婚姻一切美好的想象。
“真期待明天啊……”
静谧的夜里，李庄生沉沉睡去。
第15章 当年（感谢晨天王的盟主）
翌日，早饭后，胡梦蝶正要出门，李庄生像是临时才想起来似的：“哦对了，我今晚有同学会……”
胡梦蝶脚步一停，疑惑地眨了眨眼：“那你……”
“不不，我今晚会早点回来的。”李庄生连忙道。
胡梦蝶噗嗤一笑：“嗯，那我等你。”
李庄生微微搓了搓手指，试探地笑：“这个同学会，是我们班的几个男生搞的小聚，没有女生……你，要去吗？”
“都是男生么……那我就不去了吧。”胡梦蝶微一犹豫，笑着摇摇头，“而且我是外班的，也不认识你们班的男生啊。”
“好，那我就一个人去了！”
李庄生暗自松了口气，他是故意这么说的，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不太想带胡梦蝶去同学会，或许是因为占有欲，或许是因为不想被人打趣，也或许是因为李庄生有点不安，怕她被别人惦记上。他清楚自己算不上多优秀，高中同学里比他强的也不少……总之就是不太想让她去。
他感觉自己能追到胡梦蝶属实有捡漏的成分，他很清楚，对方当年不知道是多少男生的白月光。
只是，既然张起翔提了一嘴，李庄生还是询问了下胡梦蝶的意见。
他不问也行，张起翔就是开个玩笑。但李庄生就是这么拧巴，既然有人提起这事，若是不对胡梦蝶说的话，那不是显得他心虚么？虽然心里是有点，但也不能表现出来！
摸鱼到傍晚下班，张起翔开车来接李庄生。李庄生心里一直惦记着胡梦蝶的“惊喜”，对聚会兴致缺缺。
他愿意参加同学会完全是因为张起翔的邀请，正如他所言，他高中时候就宅，除了张起翔没有什么关系亲近的朋友，最多就是去食堂吃饭会顺便坐一起的程度，结婚也没有邀请张起翔之外的其他同学。
张起翔和李庄生则相反，他高中就是社交达人，学校里三教九流的人都能说上话。李庄生过去觉得自己只是他众多朋友中的一个，不过阴差阳错现在两人关系最亲近。
路上张起翔告知李庄生这次一共有六個人，这人数比李庄生想象中要多一些。他高中是文科班，全班只有十来个男生。
“今晚我还有事，吃完饭我就要走昂。”
李庄生懒洋洋地倚着车门，因为晕车，他把窗户放下一条缝。可冷风随后就呼呼往他脖子里钻，最终又把窗户关上了。
“你今晚能有什么事，你老婆在被窝里等你啊？”张起翔笑骂。
李庄生心说你怎么知道，能掐会算吗？
“哎呀，我都不熟啊，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李庄生摆手。
“都是老同学，聊聊就熟了，你也偶尔社交一下嘛！”张起翔劝道，“你吃完饭就走，别人还以为你是瞧不上他们呢！”
“啧……唉！”李庄生有些苦恼的皱眉，叹气道，“再说吧，再说吧。”
人情这东西，真是麻烦。
男生们的聚会定在一家自助烤肉店里，人均100多块钱，算不上多贵。
张起翔和李庄生是最后才到的，到时肉盘已经开始上了。
“张老板，你们迟到了！”其中一人笑着道。
“这不是因为李领导公务繁忙，等的久了。”张起翔幽默地回应，扬头示意李庄生一起坐下。
“呦，伱现在是领导的司机啊？”
“那可不，我现在就是李庄生领导的专属司机！”
“哈哈哈，原来我们当中混的最好的还是李庄生，连张老板都只能当他司机，难怪能娶到胡梦蝶！”
这个年纪的男生鲜有混迹职场多年的油腻，相处起来较为轻松，聊天没有太多顾忌，尽管有些人已经长时间没见，但很快就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张起翔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无论什么话题都能很快接上，有时还会给李庄生制造说话露脸的机会。
其实不用张起翔的帮忙了，李庄生和胡梦蝶结婚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男生们都半真半假的对李庄生表达了深深的羡慕嫉妒恨。李庄生嘴上说着运气运气侥幸侥幸，但心里也难免有些飘飘然。
星鹏中学的白月光、无冕校花胡梦蝶是他老婆，那么贤惠温柔，今晚还准备了“惊喜”在家里等他回去！
嘿嘿，人和人的运气是不能一概而论的，李庄生心里生出一丝得意。
人都有虚荣心，张起翔常说李庄生淡薄的“读书人”，但他显然也不能对这种虚荣免俗。
李庄生无聊地旁观着众人的言行，张起翔并不是这场聚会的发起人，但很快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中心，掌控引导着话题的走向，旁人也多附和或捧哏。他就不怎么说话，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安静地吃饭。
不少人要开车，大家都只喝饮料，男生们在餐桌上举杯共饮，怀念起过去的同学，怀念起过去的老师。怀念起过去的遗憾，怀念起过去的美好。怀念起过去的拥有，怀念起过去的错过。怀念起过去的青春，怀念起过去的自己。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十六岁看二十六岁，隔岸观火。二十六岁看十六岁，无可奈何。李庄生心想。每个人都没有办法在青春的时候认识青春，真是有点遗憾。
中学时，李庄生喜欢看《青春风》这个杂志，辛夷坞曾在这杂志上刊登过一篇和青春有关的文章。文字极其华丽，他还专门把这篇裁剪下来，贴在自己的错题集首页。
只是时至今日，他早已忘记了这篇曾经极其喜欢的华丽文章的内容，只突然想起来其中一句：
【你知道回不去了，青春已是一场回忆。】
小县城没什么娱乐设施，在烤肉店里解决了晚饭，几个男生决定去KTV唱歌。
李庄生一心想着回家，但被人起哄架住实在不好立马离开，心想着，那在KTV待一会儿就走吧。
他性格内向，一进KTV就坐在角落里玩弄手摇铃。人群中有麦霸，张起翔也尤为擅长唱歌，他不唱也不会显得突兀和尴尬。
别人刚唱了两首，第三首居然是罗大佑的《恋曲1980》。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
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姑娘你别哭泣，我俩还在一起
今天的欢乐将是明天永恒的回忆
……”
李庄生静静听着，手上轻轻晃动手摇铃，小声地跟着哼。
三曲结束，忽然有人说他前几天在b站看到了他们那一届的毕业视频。
不是学校官方所拍，应该是哪个学校老师或者是学生私人拍摄的，好像还挺有趣。他问众人要不要一起看，正好这个KTV可以手机投屏。
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通过，此类视频就是要在老同学聚会的时候播放，回家后一个人反而看不下去，好像陷入了名为时间的流沙里，被回忆死死地缠住，挣脱不开。
【什么时候回来，想你了】
这时，胡梦蝶给李庄生发来微信。
【马上就回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到家】
李庄生看了眼正在捣鼓用手机投屏的张起翔等人，手指飞快地跳动。
饭也吃过了，KTV也来了……看完这个视频就回家吧。
李庄生心里也想趁这个机会缅怀那一段早已被自己浪漫化的高中生涯。
胡梦蝶很快发来一张此时的自拍，照片里的她身上穿着清凉撩人的白色真丝睡裙，纤长的腿上是雪白薄透的丝袜。
她坐在床上，绑着原本只存在于李庄生的记忆中、高中时候的马尾发型，脸颊两侧垂着几丝撩人的长发。
好像那美妙清亮的月光。
李庄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回去。
他关了手机屏幕，深吸一口气，坐立不安起来。
真的是，怎么还不开始啊！再弄不好我回去了昂！一个破视频有什么好看的！
“终于搞定了！”
随着一声喜悦的高喊，包房里的巨屏上投影出了手机画面。
众人纷纷坐好，视频也随即播放。
看的出当初拍摄视频的是个新手，运镜水平不甚高明，剪辑比较随意，背景杂音也较重，不过这样更显真实。
视频一开始是学校门口的小湖，当年李庄生偶尔会在湖边靠着栏杆发呆。
随着路线的推进，他们又看到了学校后面的月牙小池和藤廊，看到了空旷的操场，看到了外表像罗马神庙的食堂。看到了喧闹的教学楼里那些令人怀念的摆设以及那些依稀还有印象的同校同学。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年只道是寻常。
当年视若无睹的一草一木，现在居然都格外让人怀念。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李庄生忽然想到这句词，可转念又想自己不过才二十多岁，想这些似乎是有些矫情了。
视频里风景不算多，随着穿过天空的飞鸟，镜头转向了教学楼里的人，拍摄者似乎很调皮，在楼层里穿梭，见人就说“看镜头看镜头，说话！”
入镜者的反应也很有趣，他们态度不一，有的人害羞走开，有的人只是笑着摆摆手，有的人对镜头说着临别赠语或者对未来的梦想，有的人则朝镜头做鬼脸以及各种搞怪的造型。
视频里的人笑着畅想未来，视频外的人笑着回忆当年。
但李庄生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视频上，他只想早点回家，身体不停地左右抖动，好像屁股下面不是沙发而是烫人的铁板，根本坐不住。
忽然间，脸上还未完全褪去少女青涩的胡梦蝶闯入镜头，她和别人一样身穿熊猫色的星鹏校服，绑着那令人魂牵梦萦的高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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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好友晨天王的盟主，今天一章三千多字，明天三章补回来。
第16章 破壁（二合一）
李庄生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高瘦的男生笑着把胡梦蝶揽住，对着镜头大大方方：“大家好，这是我老婆！”
胡梦蝶眼含甜蜜，大胆依偎着男生，视线缓缓看向镜头，笑靥如花：“我要和齐哥哥永远在一起！”
说完，少女仿佛是用尽了为数不多的勇气，害羞地把脸半掩在男生身后，紧接着是身边同学高调的起哄：
“呦呦呦，亲一个！亲一个！”
好像一桶冰水瞬间泼遍全身，视频外李庄生耳边“嗡”的一声，整个人麻木了。似乎又被人重重抽了一记耳光，脸上立刻火辣辣的。
他大脑一片空白，感觉胸口喘不上气，想要呕吐。
包间里的人好像在瞬间安静，几道视线几乎是下意识地射向李庄生。
李庄生回过神，满是羞恨。
后面的视频突兀断掉了，播放着视频的手机被张起翔半夺进手里，他强行把进度条往后拖，无人异议。
“嗐，这段……和前面都一样……没什么可看的。”张起翔说。
“嗯，感觉后面差不多了……”他又说。
张起翔不断拖动进度条，本来还有十分钟左右的片子，如今不到一分钟就结束了。
现场没人有异议，只是刚才轻松愉悦的氛围戛然而止，只有诡异的沉默。
李庄生全程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以为这样别人就不会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以为这样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什么都没有看到或者说看到了也没有在意。
有人张了张嘴，想开句玩笑将此事带过去。但是看了眼李庄生脸色，又看了看张起翔，还是将嘴闭上。
“唱歌唱歌！”张起翔将手机还回去，重新拿起话筒。
和之前一样，李庄生拿着手摇铃给每一人伴奏，旁人也没有劝他唱歌，也只是当做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气氛似乎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活跃。
李庄生知道他们在照顾自己，但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李庄生知道他们在掩耳盗铃，同样知道他们知道自己也在掩耳盗铃。
原来掩耳盗铃不是寓言故事，世上还真有这样的笑话。
可能是此前水喝多了，李庄生想上厕所，但一直忍着没去。他担心他一走别人就会在背后谈论他，他担心别人会觉得他是调整心态去了。
【还没有结束吗？】
李庄生手机屏幕又亮了。
他看了眼时间，不觉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一只手晃动手摇铃，另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在手机屏幕上缓缓敲动。
【在忙】
【你喝酒了吗，我去接你】
【没喝酒，你先睡，很忙】
李庄生把手机塞进口袋，这时一首歌已经结束，他还在无意识地摇晃手摇铃。
聚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了，张起翔和李庄生走出KTV。
路边的店铺早已全部打烊，只有一排惨白的路灯指引着人们回家的路。
“跟我走吧，我开车送你回去。”张起翔说。
“不用不用，你喝了酒，就别开车了，我打的就行了。”李庄生摆手。
张起翔脸上纠结，有些歉疚：“真不好意思，今天这事……”
李庄生头也不回：“没事没事没事！”
张起翔又说：“刚才陈钟实跟我说他真不知道视频里有这一段，他之前也没仔细看……”
李庄生笑笑：“真没事，我先回家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其实张起翔没有喝酒，李庄生也没有生陈钟实的气。
他只是脸笑僵了，想一個人歇一会儿。
张起翔犹豫片刻，看着李庄生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还是没有追上去。
“有事儿给我打电话！”张起翔喊道。
“知道了。”李庄生轻轻说。
午夜十二点的寒风阴冷逼人，就像刮骨的刀子，吹在身上又干又疼。路边的灌木林上披着一层冻霜，偶尔传来枝条断裂的细微声。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真是寂静，天地间没有白日的喧嚣，甚至连野狗都不叫了。
李庄生没有打车回家，只是贴着路边踽踽步行，时不时踩碎几片地上的薄冰。小县城就这么大，从他家到市区不过两三公里，走路也用不了多久。
他知道胡梦蝶高二时交了个男朋友，对方是理科班的齐浩宇，长得高高帅帅，成绩优异，篮球打得也不错。
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们那一届绝大多数人都知道。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胡梦蝶和齐浩宇交往过很久。大四快毕业的那个晚上，张起翔和李庄生在一次约饭的闲聊时不无嫉妒地感叹说，没想到胡梦蝶能和齐浩宇谈那么久，估计两人毕业就要结婚了。
李庄生自从高中后就没了胡梦蝶的消息，当时听到张起翔说这话也未曾放在心里。
张起翔交友广泛，消息灵通，还有齐浩宇的微信好友，李庄生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不过他和胡梦蝶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了吹牛时表示羡慕齐浩宇之外，没有其他想法。
张起翔跟李庄生说这件事也完全只是一句无心之语，对方后来得知李庄生在和胡梦蝶交往，就再没提过“齐浩宇”的名字了。
李庄生并非真的不在意胡梦蝶的恋爱史，只是觉得自己不该去在意。
谁不想和喜欢的人从第一次牵手开始一直到彼此白头，但是这肯定不现实的对吧？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所以他从未问到胡梦蝶的感情史，没有问及她为什么会和交往多年的前男友分手，胡梦蝶也从未主动提起。
屌丝如他都幻想过自己要是一个超级大帅哥就天天和美女们开银趴，既然如此，凭什么要求人家大美女为了自己守身如玉二十多年，就为了一朝等他“宠幸”？
现实不是那些三流的言情小说，没有谁的出生只是为了等你。
是的，道理谁都懂。但方才却被突兀地撕开一道口子。
现在总有人在他耳边啰嗦。
“他们现在肯定都在背后笑话你，你今天真是小丑啊。”
“不要自我意识过剩，谁闲的没事在人背后嚼舌根！”
“他们会怎么想你呢？接盘侠？”
“为什么不会认为你才是最终胜利者呢，他们倒是想接盘呢。”
“她笑得好开心，你见过她这样的笑容吗！”
“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谁没谈过几场恋爱，谁小时候不幼稚犯傻？”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是没做过的？”
“她不漂亮吗？她现在对伱不好吗？她哪点配不上你？”
“人家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放下就能放下？”
“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放不下呢，你以前上学就没有暗恋过别的女生吗！”
“她在人怀里笑的多开心啊，真是可惜，你不是人家的初恋哥哥！”
“你都二十六了，哪有那么多没谈过恋爱的纯情少女让你选！”
“高中时候的她很好看对不对，可她不是你的诶，她是别人的老婆，你他妈YY别人老婆干什么？”
“发生过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重要的是未来，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懂不懂！你们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两个烦人的东西剧烈又激动地争吵，一个讥诮，一个恳切，李庄生只觉得脑壳嗡嗡地疼。他攥紧拳头，夜风凛冽，却感觉心里有团火在烧灼着他。
吵了许久，渐渐的，双方都不再激动。
安静片刻，那个讥诮的声音也平淡下来：
“她真的爱你吗？”
李庄生忍无可忍，一拳砸在路灯杆上：
“mlgb的，你们烦不烦！”
剧烈的疼痛让他回过神，他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
不知不觉间，李庄生回到了小区。
小区里的路灯早已熄灭，长长的道路一片幽寂，什么都看不清。他找了个秋千坐下，这本是供小孩子玩乐的设施，他一个成人坐下去有些逼仄。
他向上看了看，天幕里，群星泛着微弱的冷光，弦月寂寂，散发有如铂金那样的光泽。
记忆中第一次望月是小时候和他父亲李明华从乡下大澡堂出来，由于出来的晚了，四野无人，星垂天低，月色也如这般。
那时的他隐约有了生和死的概念，并且对死后的世界产生了好奇和恐惧。
他问李明华好孩子死后会上天堂吗？
李明华说会的。
他又问李明华如果之前不是好孩子，之后变成了好孩子，那么他死后会上天堂吗？
李明华笑着回答说，也可以。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
自那时起，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了。
他下意识地低头摩挲着手上那枚真正的铂金婚戒，此刻在黝黑的夜空下黯淡无光。
今晚回家吧，李庄生心想。
站起身，可看到周遭如墨一样的漆黑，才想起现在是凌晨。
他莫名笑了一声，心说还是别去打扰他们了，见了父母和李休羽又该说什么呢。
抖了抖脚，李庄生转身上楼。
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他快速换好鞋，钻进门口的书房。然后将门上的钥匙拔下，从里面反锁。
直到此时，他才稍稍舒了一口气。好像这尺寸之间的小小领地以及这些上千本书，能给人带来别处都没有的安全感。
李庄生躺在书房的床上，没有一点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黑夜里静静地流淌。
他矫情地抑郁了。
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视频里的画面。少年少女穿着青涩的校服，彼此眼中的爱意纯粹又美好。如果李庄生不认识两人的话，应该会给这个视频点一个赞，心里默念一句“真他妈羡慕啊”！
李庄生使劲挠头，呼吸有些急促，好像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但并非喘不上气，只是觉得呼进的空气闷热且粘稠。
相比之下，今天众目睽睽让他感觉到丢脸反而是最无关紧要的。
真正让他感到煎熬的，是真正看到两人那么甜蜜之后，在心里上的自我较劲。好像自己是影视作品里玷污了女主的那种最让人鄙夷的黄毛反派。
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她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应该只会觉得无聊吧，两人之间一切的一切对她而言都了无新意，只不过是她过去和另一个男人不断重复的日常。
她也曾和他深情的接吻，甜蜜地喊他老公，倚在他怀里撒娇，和他一起看城市的夜景和烟火……
而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对别的男人说过，她对自己的好，同样原封不动的……哦不，这么想也太自以为是了，她对前男友应该更好。
毕竟，自己从未在她眼中见到那么活泼羞涩又大胆的眼神。
应该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了。
那种眼神不属于现在的她，也不属于自己。
李庄生忽然怨恨自己为什么不是视频里的那个“齐哥哥”，为什么不是自己陪了她那么多年。但人家齐浩宇长得又高又帅，自己有什么资格代替他？
在校园里帅的人可能有女朋友，丑的人也可能有女朋友，但是像自己那样又普通又怂比的人是绝对没有女朋友的。
李庄生此前从没谈过恋爱，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基本全来自于动漫以及其他影视作品。仿佛爱情就应该是少年少女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然后春风秋月，携手白头。
但应该没有谁会蠢到认为动漫里的情节会是真的，对吧？
他现在不是十六岁，也不是二十岁……早就没有那样的机会。
何况，换了一个人就会比胡梦蝶更好吗？
胡梦蝶几乎做到了一位妻子该做到的所有事，换一个人就能得到更好的结果吗？
所有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自己到底在计较什么呢，计较自己从未得到过她的青春吗？这好像不是最大的问题。
“她真的爱你吗？”
耳边又响起了那个轻蔑又怜悯的声音。
“她把最纯粹的爱情都给了别人，对你的好，只是对于过去记忆的模仿，你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她不喜欢你，至少她从未像爱齐浩宇一样爱过你。你只是她权衡利弊之后，向人生的妥协。她对你的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作为“妻子”例行公事，她和她父母一样，只觉得你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如果你没有及时吃上这一份皇粮，她都未必愿意嫁给你。”
“人怎么会忘记自己的初恋呢？哪怕最后伤痕累累、一地鸡毛，可当初是那么美好。你们牵手的时候，她会想起和他第一次牵手时他手掌的宽大。你们拥抱的时候，她会想起和他第一次拥抱时他怀里的温暖。你们接吻的时候，她会想起和他第一次接吻时两人脸颊的羞红和心脏的悸动。”
他悠悠地在李庄生的耳边轻语，已经没有人和他辩论了，故而他的每一句话都好似法庭上终审的判决，再无置喙的余地。
幽暗夜色里，李庄生惨笑着咧了咧嘴。
“完蛋，这日子好像要过不下去了呀……”
第17章 金主
从羽绒服里摸索出手机，看眼时间，已过了凌晨三点。
胡梦蝶和胡梦柯给他发了信息，但李庄生只是轻轻划走，不想看。
QQ上，有一个ID叫“楚村长”的好友在晚上的时候也给他发来私信。
【我明天下午到，到哪儿接我？】
李庄生想了一下，对方之前说从杭州坐高铁到南京，那么接下来应该就是坐长途客车到他们这个县城。
【你就在汽车客运站等我】
李庄生回复完，顺便半夜给单位领导发去短信：
【蒋主任，我有点发烧，可能是流感，明天希望能请假一天，请您批准。】
接着，他又给胡梦柯发去信息，只是这一次，他删删改改了好多遍：
【聚会拖太晚了，身体不太舒服，就在书房睡了，你们明早不用喊我，醒了会自己出去的】
点击发送，李庄生好像完成了什么繁杂的工作，无力地将手机随手一丢，仿佛卸下了大包袱。
但仅仅片刻，他又将手机重新拿起，从微信置顶上进入李休羽的聊天框。
手指在“视频通话”上悬停许久，还是没有按下。
太晚了，睡觉吧。
李庄生把手机调至静音，轻轻放在枕边。
……
第二天上午果然没人打扰，李庄生睡醒后拿起手机，快十一点了。
胡梦蝶和胡梦柯都给他发来关心的信息，李庄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直接划掉。
此外，“楚村长”也给他发了一条信息；【死扑街，我还有两个小时就到了你们县了，记得来接我。】
李庄生揉揉眼睛，给楚村长回复了一个好。
想了想，又给胡梦柯回复：【我没事了】
“姐夫，你醒了吗？”
不一会儿，门外响起胡梦柯的敲门声。
李庄生伸手将门锁打开，刚挤出一个笑脸，还没等他说什么，一只温凉的手掌就贴上了额头。
“你是不是着凉了？”
胡梦柯声音关切，摸李庄生的头似乎并不发热，但不放心的她还是轻轻拨开李庄生的刘海，额头轻柔地贴了上去。
李庄生微怔，已经嗅到了对方身上那混合着奶味的清香，连忙闭住口鼻，一动不敢动。
“不热啊……”
松开李庄生，胡梦柯舒了口气，小脸微红，坐在床边，紧紧盯着李庄生：“姐夫，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我很好！”李庄生向后微微挪了挪屁股，“昨天是有一点点着凉，但睡了一觉已经全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胡梦柯轻轻拍打着胸口，抿了抿嘴唇，“姐夫，你以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跟我说，我只……我很关心你的！”
“我没事，只是小感冒！”李庄生心不在焉地笑笑，“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好，那我先去做饭！”胡梦柯连连点头，“我姐说她今天中午也回来……”
“你让她别回来了，我中午还有事，一会儿得出去。”李庄生连忙摆手。
他现在不想看见胡梦蝶……也不是不想，而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她。他原以为睡了一觉就会好一些，但胸口还是很闷，好像有块石头压着。
“有什么事，吃完午饭再出去吧。”
“我有個朋友要来我这边玩，从杭州来的，马上就到了……”
胡梦柯歪了歪头，略有些惊讶：“你的朋友，网上认识的？”
以她对李庄生的了解，对方是一个懒得社交的死宅，唯一的朋友恐怕就是张起翔。就连结婚男方家来的也只有亲戚没有同学，张起翔和他表弟坐一桌。
“是我老读者，很多年了……也给我打赏过不少钱。”李庄生简单解释。
“那你可以把他喊来家里一起吃饭……”
“不用不用，他专程从杭州过来，我先带他去饭店吧。”
李庄生连忙摇头，抓紧时间穿衣，希望在胡梦蝶回家之前离开。
穿戴洗漱完，李庄生换好鞋，正欲出门，又被胡梦柯叫住。
“伱头发太乱啦。”胡梦柯笑着道，“你等我一下。”
说罢，她转身走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双手湿漉漉的，还握着一把梳子。
“我来给你理一下。”
胡梦柯伸手轻柔地抓弄着李庄生翘起的头发，又用梳子给他梳了梳，方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好了，现在帅气了不少！”胡梦柯笑眯眯的。
“好，谢谢谢谢……”
李庄生觉得胡梦柯好像有些异样，但他此刻心中根本无暇多想，道了声谢就走了。
随着大门轻轻关上，胡梦柯缓缓走进厨房，心里默默数着步数，然后从窗户口往下看，李庄生正好从楼梯口出来。
她凝望着对方的身影，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挥手告别，直到对方在自己的视野里彻底消失。
……
李庄生快步走出小区，步行前往汽车客运站。
最近吃胖了一些，多走走路就当减肥了。李庄生心说。
按照楚村长的说法，他现在大概刚从南京出发，所以李庄生在时间上绰绰有余，甚至足够他在家吃完饭再出来。只不过他现在一刻也不想在那里待下去，尽管在昨天之前还对那个家充满眷恋。
李庄生脑子很乱，很想安静地一个人呆一会儿。然而楚村长和旁人不同，他只能暂时把心里的烦躁压下，接待完再说。
别人只知道楚村长是李庄生的土豪读者，但两人的关系实则远远不止如此。
对方老早之前就追李庄生的书了，虽然不算最早的那几个，但也是从他写书第二年就进入他读者群的“元老”。那时李庄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透明，追读只有一两百多，群里只有大几十个人。
除去平日的打赏外，楚村长在读者群里也颇为活跃。头几年，李庄生最喜欢在群里跟读者狂吹滥侃，一聊就几个小时，聊嗨了当天直接断更，从而引来读者骂声一片。
楚村长就是李庄生在群里侃大山时最常出现的陪聊，当然，也是在断更后喷的最厉害的，好像李庄生的断更跟他毫无关系一样。
但如果仅仅如此，楚村长也不过是“熟一点”的榜一大哥。对方最特殊的地方在于，他是真正“包养”过李庄生的金主。
第18章 富婆
大学毕业的半年后，李庄生之前的小说因为种种原因被全部屏蔽，瞬间断了所有收入来源。
这时楚村长主动私聊李庄生，表示愿意一个月给他五千，条件是让他给自己写订制文。这对于当时已经大学毕业，且没有工作的李庄生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失去了学生这一身份，他全职写书本就不被父母支持，如果再连收入都没有，那面临的内外压力可想而知。
与他而言，此刻的楚村长不啻拯救天使，所以对于其抛出的橄榄枝，李庄生几乎是立刻答应。
楚村长对定制文的要求不高，只要求李庄生每个月写两篇短篇，每篇至少8000字，也可以几篇短篇合并写的稍长点，有时他少写个几百字也不计较。这样的价格对于当初的李庄生来说，简直就是给他白送钱。
楚村长对订制文题材的要求稀奇古怪五花八门，包括不限于娘化路明非和楚子航凯撒的爱恨纠葛、孙悟空穿越红楼梦、关圣帝君大战神王奥丁等等。楚村长给出大概方向，剩下由李庄生随意发挥，自由度极高。
在所有短篇中，楚村长评价最高的当属《偷星九月天》同人，在文里，李庄生把琉星和沧月设定成了卡伦卡亚王族里异父异母的无血缘关系兄妹。
琉星在设定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强大力量，很小就被古悉兰王国关起来做实验，沧月为了将其解放出来，不惜参与了卡伦卡亚的反叛。在沧月被擒后，琉星自愿将第七感以太让古悉兰抽取以换取她的安全，并且在最后时刻，琉星把他最后的力量以及第八感异次元之门赠给了沧月，自己则失去所有的力量和记忆，被一起留在了地宫。因他和其他黑月铁骑存放的地方不同，琉星最先出土，被正在旅游且无法生育的琉氏夫妻发现，将其收养。
后来主线是对原作的小幅度修改，只不过增加了很多琉星和沧月互动以及感情线。琉星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沧月记得但不说，只是外冷内热地帮助琉星，希望他能恢复过去的力量。
最后主角团打败k先生和玄月，琉星厌倦了九月和十月暧昧不清的距离和过去，终于意识到是沧月一直在他身边陪伴和帮助他，于是拒绝了九月的挽留，跟随沧月浪迹天涯。
总之，楚村长让李庄生度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李庄生给对方写了几个月的订制，同时新书有了起色，不想分神，更不想一直占其便宜，就找村长商量结束这段关系，对方也爽快同意。
可见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抱着帮助李庄生的目的。
不过这件事除了李休羽外，李庄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胡梦蝶。或许是因为这段窘迫的历史实在算不上光荣，他想要维持自己那一点点自尊心。
不管怎样，李庄生对楚村长一直心存感激，对方在其心里有着非比寻常的特殊地位。以至于当对方前几天说想来找他玩，他也爽快答应了，虽然这个小县城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走到车站用不了太多时间，冬天实在是冷，李庄生干脆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個小饭馆猫着，点了一小份饺子，慢慢地吃。
他有点紧张，虽然谈不上社恐，但他也着实不擅长社交。他在脑子里描绘着楚村长的人物画像，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和自己一样的宅男？肌肉兄贵？善良憨厚的肥宅？还是阳光开朗大帅比……哦，不对，我的读者里怎么会有大帅比呢？
啊呸呸呸，怎么不能有，看我书的各位哪个不是丰神飘洒、温其如玉？
李庄生心里胡思乱想着，也没有勾勒出一个完整的“楚村长”形象。
这家伙是他好几个读者群的群主，而李庄生愿意“禅让”的根本原因是不想天天处理群里读者内部矛盾，直接原因是两千人的读者群要开QQ超级会员，他不想花这个钱。
或许是群主这一身份的缘故，楚村长在群里颇为活跃，有人说李庄生不好的时候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为李庄生说话，还经常大拍李庄生的彩虹屁。
什么“当代鲁迅”，什么“天将以作者为木铎”，什么“堪比红楼梦的不朽名作”，什么“以文载道，当世巨匠”，什么“我最喜欢的作者”云云。
但在李庄生编造种种理由断更后，他也会带头冲锋，更是喜欢截屏李庄生的各种打脸黑历史，时不时发出来供新读者欣赏。
此外他还喜欢挑李庄生小说的毛病，一旦李庄生嘴硬反驳，就加倍对其的攻击力度。
“完蛋，你这本书又要扑街了，赌一手十万字之内必太监。”“下面呢，死扑街，你下面又没有了啊？”“你这几天写的什么玩意，你白素贞转世啊，都水漫金山了！”“狗东西又断更，难怪你本本扑街，扑死你算了！”“写不下去咱就别写了吧，来我家酒店干个大堂经理，我还是养得起一个闲人的。”“怎么今天又只有两章，懒狗，等ChatGPT能写小说了，我分分钟把你踹了！”
楚村长就是这样，一边标榜自己是真爱粉，一边自称是黑粉头子，在这两种身份之间来回切换，对李庄生来回PUA。新入群的读者都会惊讶为什么读者群的群主会攻击作者，老读者则会表示见怪不怪，还会提醒这是他们play的一环，别人千万别跟着攻击作者，不然容易被护犊子的楚村长禁言。
慢吞吞地吃完水饺，李庄生又收到了村长的信息。
【五分钟】
李庄生连忙扫码付钱，快步走到车站的出口，舒了口气。要见大金主了，有点紧张，虽然两人在QQ上聊了无数回。
【我到了，你人呢？】楚村长又发来信息。
【我在东边的出口等你呢，穿白色羽绒服，你是哪个啊？】李庄生东张西望，没看到有人出来。
【我在路边，赶紧过来！】
什么时候出去的？李庄生心里嘀咕，不敢怠慢，又转身小跑到马路边，耳边忽然传来轰鸣的声浪。
李庄生扭头一看，卧槽，法拉利！
现实中的法拉利！
李庄生一惊，在这个小县城二十多年，他见过法拉利的次数不超过三次，何况这次还是少见的白色法拉利。
本着对财富的敬畏，他连忙后退几步，生怕挡着土豪的路。
然这辆法拉利并未就此离开，反而在李庄生的面前停下。
当着他的面，车门缓缓打开。
李庄生忍不住微微伸头，好奇这位开着法拉利的大神是何模样。
最早落地的是一双乳白色小马靴，紧接着黑色连裤袜映入眼帘，里面包裹着一双紧绷细长的好腿。
【姐姐这腿子比我命都长啊！】
李庄生脑子里瞬间浮现出曾经看过的网络梗。
“呦，死扑街！”
不等李庄生回过神，身前响起一道揶揄的女声。
第19章 穿越？
李庄生左右环顾，附近好像就自己一个人。
“我？”
他指了指自己，小心地打量身前这位从法拉利里出来的女生。
对方看起来二十岁左右，身材高挑，几乎和李庄生等高。上身穿着一件呢子大衣，发型似乎是短发纹理烫，两边的头发覆盖到脖子处，有种别样的潇洒。脸上还画着淡淡的妆，配合这发型，整个人显得英气飒美。
李庄生看着看着愣了一下，觉得好像有些熟悉……但肯定没在现实里见过。
如果真见过，别说这张漂亮脸蛋和法拉利，就冲着这双完美的大长腿，他也不太可能会忘记。
李庄生瞟了两眼就收回狗眼，可对方一双灵动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想到这位美女刚从法拉利里出来，李庄生就被对方的气场压的有点腿软。
不会是被自己看的生气了吧，要么，先道个歉？
“愣着干嘛，上车啊！”美女上前，随意地在李庄生后背重重拍了一掌。
李庄生懵了，又惊又疑，什么情况？什么上车？我们认识吗？你这态度整得好像我们很熟一样啊！
“你……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李庄生谦卑地赔笑。
“死扑街，你连你金主爸爸都不认识了是吧！”
美女眼睛怒斥，气不过的样子，好像遇到了始乱终弃的小白脸似的。
李庄生张了张嘴，直接愣在当场。
一秒，两秒，三秒……
“我靠，你，你该不会是村长吧！”李庄生一拍大腿，瞬间语无伦次。
“不然呢？”美女似乎很满意李庄生这反应，眼角轻抬，荡漾着一抹笑意，不断拍打李庄生的肩膀催促，“我上午从杭州过来，午饭都没吃，饿死了都，快点上车，带我去吃饭！你们这儿有正宗淮扬菜吧？”
浑浑噩噩地被拽进法拉利副驾驶，李庄生才回神，他双腿规规矩矩地放着，生怕给人车蹭破皮。
“说话啊，去哪吃？”美女挑眉。
“不是……你……”李庄生嘴巴一张一合，模样颇为滑稽，片刻之后，他拍手干笑，“哦……我知道了，你是楚村长花钱雇来逗我玩的是吧！”
美女淡定地说：“不，我是楚村长本人。”
李庄生挤挤眉：“你是不是欠了楚村长很多钱，跟我说实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美女眉头微皱：“不，我是楚村长本人。”
李庄生声音稍大了些：“楚村长是杭州人，你这车牌明明是南京的，伱肯定不是楚村长！”
美女听罢大怒，伸手在李庄生狗头上重重一敲：“死扑街，我说了很多次，我就是你的金主爸爸楚村长本人！”
“我不信……”
李庄生捂着狗头，小声哼哼。
“你自己看！”
楚村长咧咧嘴，掏出手机，滑动几下，丢进李庄生怀里。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楚村长和李庄生的对话框。
李庄生惊讶：“他QQ都借给你了？”
“那你点开我的起点账号！”
“他QQ号都能给你，起点号肯定也能给你啊！”
楚村长气得龇牙，看起来是想揍他，但是忍了忍：“你看短信消费记录！看我银行卡余额！也可以看我微信钱包！”
李庄生点开短信，个、十、百、千、万……
他手一抖，又点开微信……
“嘶——你真的是……楚村长？”
李庄生双手捧着手机，语气里还是难以相信，但是根本没有其他不信的理由。
“从一开始就说了！”楚村长不满地夺回手机，凶巴巴地，“快点说，我们现在去哪里吃饭？”
“先，先上路直走……”李庄生结结巴巴。
法拉利在轰鸣声中启动，李庄生手忙脚乱地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什么情况啊，我的榜一大哥居然是位开法拉利身材顶级的富婆妹妹！我特么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夸张啊。
我寻思我最近几本小说都是多女主男性向的，女生是怎么看下去的啊！还能天天在群里吐槽剧情？
李庄生越冷静越不信。
虽说他早期是有一些女性读者，但是最近几年早跑光了。何况是开法拉利的富婆，怎么可能！
但凡是个普通富婆他都能勉强信了，可这是一個开法拉利的富婆诶！
肯定是楚村长找人逗他玩的吧！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但是楚村长这么闲的么，这个成本也太高了吧！妹子豪车余额银行卡，我何德何能配得上这么大成本的“恶作剧”？
“这法拉利……挺厉害的。”李庄生感觉自己犹在梦中，舔了舔嘴唇，试图套话。
“法拉利488，还可以吧，上次来找你，你不是坐过嘛。”美女的回应轻描淡写。
她的神情发生了一些变化，似乎有些慵懒，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只看似懒洋洋的猫，随时都能爆发出惊人的灵敏和迅捷。
听到488这个数字，李庄生微微一怔。
好耳熟的名字，如果没记错，他上本书人气最高的女主苏悠冉好像开过这款车找主角林陌约会，在番外篇里……嗯，就是法拉利488，他当时查了好久的资料才选定的车型，因此有点印象。
说来也巧，苏悠冉也是个腰细腿长的富婆少女，发型是短发离子烫，文中好像穿的是黑色连裤袜和呢子大衣……李庄生突然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猛然想起对方刚才后半句，对方什么时候找过他？他这辈子什么时候坐过法拉利488？他之前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李庄生缓缓地移过头，看着“楚村长”的侧脸、装束乃至表情，脑子里不禁生出了一个极其荒诞的想法。
哈哈，不会吧，这太扯了，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是苏悠冉……我是小说看多了吧，这么玄幻的情节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
“这车顶还能打开呢，要不试试？”她又笑着说。
李庄生瞳孔猛缩，这不是我亲手写的台词么，一模一样！
“你，你，你到底是谁啊……”
李庄生喉头滚动，嘴唇发白，颤巍巍地问。
“怎么了。”她伸手探向李庄生的脑袋，嘴角微翘，“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林陌。”
“啊！啊！！啊！！！”
李庄生失声尖叫！
第20章 快婿
法拉利在路边急停，李庄生涨红了脸，像是见了鬼一样，拼命解开安全带，准备夺路而走。
楚村长见此滑稽的一幕，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痴！死扑街！”
她起身指着李庄生，又不禁笑弯了腰，捂着肚子，一边笑一边“哎呦、哎呦”起来。
什么情况？这一幕不禁让李庄生暂停了手上的动作，他稍微恢复了点冷静，看着对方那恶作剧得逞的模样，心里由惧转怒。
“你是楚村长雇来整我的？”
对方不说话，艰难地摆摆手，依然笑个不停。
李庄生心里笃定了些，既然不是超自然现象，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心情复杂地等着对方笑完。
“笑死我了……没想到会这么好笑！”
不知道笑了多久，她缓缓擦去眼角的泪水，不停地大口喘气以平复心情。
李庄生嘴角微微抽搐：“真是他派你来的？”
“不是，我真的是楚村长，是我自己想跟你开玩笑的。”
“我不信！”
李庄生有些羞怒，事已至此，他已经分不清对方哪句话是真的了，或者说，根本懒得分清。
假的，都是假的！快点把真正的楚村长交出来！
见对方油盐不进，楚村长好整以暇，无奈地清了清嗓子：“醉卧花林望月，邀临广寒仙阙。晨起晓雾沾衣，美人夕阳浅见。”
“什么东西？”
李庄生愣了一下，这是诗还是什么玩意，中二病写的？她突然念这个干嘛？不过好像在哪见过……
楚村长继续镇定地道：“没有一丝光，没有任何人给我带来半点希望，命若如此，何时当亡？”
这是遇到一点挫折就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的小屁孩吗，玩尬的？我脚趾都要扣地了！不对，这好像是……
“不要……”
楚村长愈发声情并茂，手轻轻放在胸口上，缓缓闭上眼睛：“我好难过，难过的没有半分力气了，谁会懂呢，淡淡地抛弃曾经的梦，就如同已经死去，没有了灵魂……”
“别！别！别！我信了！我信了！！！！！”
李庄生捂着耳朵，像蛆一样在座椅上扭曲着打滚。
楚村长张开双臂，好像舞台剧上的咏叹调：“悲伤是最恶的魔鬼，但二次元不会悲伤，孤独是悲伤的因，但二次元需要孤独，除了孤独，其他我都厌倦了！”
“杀了我！杀了我！快杀了我！！！！”
李庄生声嘶力竭地惨叫。
楚村长望着就像秋后垂死的蚂蚱一样不断抽搐的李庄生，脸上没有一丝怜悯：“现在信了么，还不信的话，我手机里还有很多。”
“信了，信了……”
李庄生喃喃，身如枯槁，眼神混沌，好像已经看透了生死。
“早信不就完了么！”楚村长咧嘴一笑，“坐好了，去吃饭！”
李庄生面如死灰地重新给自己系好安全带，倚着车窗，一语不发。
楚村长笑眯眯地调侃：“笑一个嘛，你的榜一是个开法拉利的富婆诶，不是应该感到特别惊喜的么？”
“说实话，我更感到惊吓，而且到现在都不敢……完全相信。”
李庄生想说“都不敢相信”，但害怕对方念自己的黑历史，稍微委婉了一点。
这些黑历史都是他中学时发在QQ空间的，老早被他锁起来，任何人都没有权限。只是当年有一次和楚村长聊嗨了随手截图给对方，没想到被她全部保存。
啊，我真是太愚蠢了！
“有什么不敢相信的？不敢相信楚村长是黑丝长腿美少女，还是不敢相信她开着法拉利？”
“都不敢相信。”
“你刚才明明都怀疑我是苏悠冉了！”
“我觉得书中女主跑到现实世界和我的榜一是个开法拉利的漂亮富婆，这两件事的玄幻程度不相上下！而且从我的认知上面来说，前者更容易让我接受。”
楚村长笑容促狭，摇头晃脑：“人家书中女主跑到现实世界，作者不是应该高兴的吗，还说不定是恋爱喜剧呢。哪有人像你这样，吓得屁滚尿流的？”
李庄生脸上微红，连忙摆手：“你在说什么呀，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现实里遇到这种事完全就是灵异事件吧！再说，苏悠冉是林陌的，又不是我的，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麻烦的！”
“我干嘛要找你麻烦？”
“让你和一群女人抢男主啊，你……哦，我是说苏悠冉，要真是苏悠冉，应该恨不得剁了我……我差点就滑跪说，我保证回去就修改结局，让你和林陌双宿双飞，求求伱饶我一条狗命！”
楚村长再次笑了起来，车速放慢，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得意之色：“怎么，我和苏悠冉就这么像？”
“我还真以为苏悠冉从书里走出来了！”
李庄生心说，尤其是这双漂亮的大长腿还有英气的漂亮脸蛋，这契合程度真吓人！
“喏，现在可以安心了？”楚村长随手把身份证丢给他，眼中笑意盎然。
李庄生低头看着身份证上的信息，惊讶道：“秦鸾玉……你今年才二十岁？”
楚村长正色道：“没错，我叫秦鸾玉，水灵灵的女大学生，楚仙子门下头号粉丝。还有，你应该知道我多大的吧。”
我是知道楚村长大概年纪……你还真是楚村长啊？
“这名字真好，像個女侠。”李庄生瞄了眼刚刚在车上留下的鞋印，悄悄伸手擦了擦，连忙拍个马屁。
“这名字是有典故的，你能不能猜到？”
李庄生微怔，不确定地回答：“这个有点难猜，难道是萧史弄玉？那你父母挺有文化的嘛，哦哦，我的意思是，他们在你的名字里蕴藏了美好的寓意……”
话未说完，李庄生突然想到，楚村长的母亲好像去世了，下意识地闭口。
秦鸾玉不作回应：“没错，是萧史弄玉，我妈起的。她生前是语文老师。”
李庄生不知道怎么接口，只能缄默。
秦鸾玉瞥了李庄生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对了，也是那个乘龙快婿的出处吧。”
李庄生咳嗽一声，笑着科普：“其实萧史的故事最早出于汉代的《列仙传》，原文只是说萧史和弄玉一起乘凤飞升。大概是到了元明之后，龙凤的性别属性愈发明显，才渐渐变成了萧史乘赤龙，弄玉乘紫凤，乘龙快婿这个词其实不能完全算正确……”
“就你懂得多！”
秦鸾玉磨磨牙，忍不住给了他一拳。
第21章 如是
一家半旧的饭店里，秦鸾玉神色好奇地四处打量。
李庄生在一旁有点尴尬，这本是打算请楚村长吃饭的店，为此他特意提前向张起翔打听县城里哪家餐厅味道不错。
要是知道对方是一个开法拉利的富婆妹子，他应该直接把对方拉去最贵的地方，一顿不吃上个一两千也得吃上个大几百，这样才对得起人家几百万的法拉利。
不过还好，秦鸾玉对这普通餐厅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甚至没有选择包厢，直接坐在大厅靠窗户的位置。
这个时候正赶上饭点末尾，店里人不多，秦鸾玉的出现瞬间收割了余下全部的目光。
大长腿美女，回头率真是高。李庄生心说。
他不由得想起和胡梦蝶吃饭时也常常有这样的“注目礼”待遇……怎么又乱想了！
“这里是做淮扬菜的吗？”秦鸾玉好奇地看着菜单。
“淮扬菜是什么？”李庄生愣了一下。
秦鸾玉也愣了愣：“你们不是淮安人吗？”
李庄生眨眨眼：“理论上……我们这边是属于淮安。”
秦鸾玉歪头：“？”
“呃，行政区划上来说，我们这边隶属HA市，但是我基本没去过市里，我们这边有事只去南京。”李庄生咳嗽一声，庄重肃穆，“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心里只有南京这一个太阳！”
“怎么这样，那淮扬菜也没有了？”
秦鸾玉哀叹一声，脸上大失所望。
“我自己都不知道淮扬菜是什么玩意……啊啊，当然了，淮扬菜发源地是淮安，这是毋庸置疑的，千万别听扬州人瞎说！”
秦鸾玉打量着李庄生的脑袋，有点转不过来弯：“你都不是淮安人了，还管淮扬菜发源地在哪？”
李庄生挺胸：“不，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可以是淮安人！”
秦鸾玉嘴角微微抽搐，不知道怎么吐槽，只好干巴巴地称赞：“那你们这边……还挺团结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请问，外面白色法拉利是哪位客人的……”
经理的声音在大厅里响起，带着几分局促和紧张。几乎所有人都在瞬间抬起头，震惊是谁有如此实力。
“什么事，挪车么？”秦鸾玉淡淡地问。
“嗯……”经理快步跑了过去，满脸堆笑，“您的爱车稍微占了点车道，现在人家想走，您看是否可以……”
“那你去挪一下吧。”秦鸾玉把车钥匙推给李庄生。
“不不不，我不行我不行……”李庄生连连摆手，“我不会开法拉利！”
对他而言，把人家法拉利磕到碰到的担忧远远大于开法拉利过把瘾的欲望。
“先按点火再拨拨片，你书里写过。”秦鸾玉皱眉，小声催促，“快去，我还要点菜呢，碰坏了不要你赔！”
李庄生脸上还在纠结，可撞上经理那恳求的眼睛，叹了口气，拿起车钥匙慢吞吞起身。
“牛逼啊哥们，居然开法拉利的！”
“这是哪家的公子哥，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那怪能泡到那么极品的妹子，万恶的有钱人。”
人们纷纷注视着李庄生，更有甚至偷偷拍照，心里的想法不一而足。
秦鸾玉看了眼李庄生离去的背影，眼中不觉已经泛起了笑意。
“我不是本地人，你们这儿，是正宗淮扬菜吗？”秦鸾玉问经理。
“绝对正宗！”
经理愣了一下，连忙胸脯保证。
秦鸾玉把菜单递了过去，笑眯眯地：“我朋友说你们家是县里味道最好的饭店，所以菜单我就不看了，你们让大厨做几道最拿手的淮扬菜，价格你们随便要。”
不一会儿，李庄生悻悻地返回，把车钥匙轻轻放在秦鸾玉面前。
“菜点完了吗？”李庄生问。
“法拉利感觉怎么样？”秦鸾玉带着些许揶揄的笑意。
“被人要微信了……”李庄生表情一言难尽。
“妹子？长得漂不漂亮？”秦鸾玉脸上饶有兴趣。
李庄生扶额叹息：“我没给，我说车是我朋友的，我连车轱辘都买不起。”
秦鸾玉在李庄生肩膀上重重一拍，啧啧鄙夷：“给你机会你都把握不住啊，难怪伱一辈子处男！”
我都结婚了我把握個锤子！
李庄生刚想吐槽，可又想起此刻的状态，忽觉一阵疲倦，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你要是真想吃淮扬菜，我们可以去市里，也不远，开车一个多小时。”李庄生提议，“虽然我对市里也不熟。”
“不用，在哪都差不多，至少比杭州的本地菜好。”
“杭州……没那么差吧？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
“连肯德基都算美食的天堂，你见过吗？”
啊这……李庄生无言以对，杭州本地菜真的那么难吃？
“不是说西湖醋鱼还挺出名的？”
“你是在找茬吗，故意想跟我吵架？”
“啊？我，我没有啊……”
“那为什么偏偏要提这个狗都不吃的玩意？”
两人饭吃一半，李庄生借口上厕所去结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了。
“你结账干嘛，都说你来我请客了……”
回来后，李庄生脸色不太自然，好像自己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心里有些愧疚。
“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和你小说里写的那样，喜欢借口上厕所然后偷偷结账。”秦鸾玉笑容满面，“果然你们作家都会不自觉地代入自己的生活习惯。”
“……我不是作家，只是个写小说的。”
李庄生无语，闷闷的低头干饭。
他感觉自己被这小姑娘拿捏住了，原来这家伙真的是楚村长，外人应该只有楚村长才会这么了解自己。
不多时，李庄生的手机亮了，他瞄了眼，脸上不禁多了丝笑意：“咦，终于发来了。”
“什么发来了？”
“期末的成绩……”
李庄生拿起手机，轻轻滑动。
秦鸾玉感到疑惑：“你不是早就毕业了么？”
虽然李庄生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但秦鸾玉知道对方大学毕业好些年了。
“哦，是别人的。我捐助了几个留守儿童，机构每年都会给我发他们期中期末的考试成绩。”
李庄生仔细查看着文档内容，随口解释。
秦鸾玉无声地扬起了嘴角，眼眸微微低垂，就像柔和的春水，明媚的阳光照耀其上。
“你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也不贵啊……一个人一年也就一千多，六个加起来不到一万。”
李庄生被夸得不太自在，露出一抹尴尬且羞涩的笑。
秦鸾玉笑而无言，的确是他，果然是他。
想到当年最抑郁的时候和他的彻夜闲聊，他对自己耐心的开导和温柔的安慰，秦鸾玉胸口处就像是拥着一个暖炉，懒洋洋地烘烤着。
如果在自己的至暗时刻没有遇见他，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呢？
“你，老是一直看着我干什么？”李庄生抬头，脸上诧异。
“我在想，你果然和我之前想的一样。”秦鸾玉一只手托着腮，目光渐渐移开，却是笑语盈盈。
“你想的我什么样？”
“一脸扑街相。”
第22章 山水（三合一）
午后慵懒的阳光倾洒在大地上，马路上疾驰的白色法拉利染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无数路人投去好奇羡慕的目光。
车里的李庄生左右不自在，暖气足的让他都要冒汗了，但毕竟人在豪车里，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表情悻悻：“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坐上法拉利的副驾驶……”
秦鸾玉嘴角微扬，调侃道：“那你想试试主驾驶吗？”
“别别别，我不会开车……”
李庄生胡乱拒绝，半晌，又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下意识地感叹，“嘶，像是诺诺一样。”
秦鸾玉眼睛乜斜：“你再骂？之前还说我是苏悠冉呢，现在又说我像陈墨瞳，降级这么多啊？”
李庄生惊讶：“你也看《龙族》？”
秦鸾玉微怔，然后气得伸手给了李庄生一拳：“大哥，我是楚村长啊！”
“哦哦哦……对对对！”
李庄生猛拍脑门，她是楚村长啊，怎么会没看过《龙族》呢？自己在群里开麦骂江南的时候，她可没少帮腔。
归根到底，还是自己一直都没有把那个楚村长和眼前的长腿富婆划上等号。
秦鸾玉无奈地叹气，摇摇头：“你榜一金主是妹子，就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其实我一直都在等着你突然对我说：‘上当了吧，其实我是楚村长请的演员！’”
“那我还真对不起你，要么我明天就去泰国变个性？”
李庄生双手合十，真诚道歉：“抱歉抱歉，我一定会把你当成楚村长的！”
秦鸾玉龇牙，又伸手使劲抓拉他的头发：“我就是楚村长！”
“嗯嗯嗯，你是你是你是！”
挨揍的李庄生连连投降，瞄了眼她的大长腿，心说，这不会真是苏悠冉吧，也太像了。
把被抓乱的头发抚平，李庄生看着窗外熟悉的县城景物：“你现在是要去哪儿？”
秦鸾玉随口说：“象山公园啊，我在抖音上看到有人打卡，那里有一个大湖，都成网红景点了。”
李庄生脸上流露出本地人特有的不屑，嘿了一声：“咦……那玩意居然成网红景点了吗？”
“小有人气吧，对我来说，更算是圣地巡礼。”
车缓缓停在红绿灯前，秦鸾玉拿出口香糖，还递给李庄生一片。
“那你把导航关了吧，我给伱指路，我知道怎么走。”
尽管两人是第一次见面，尽管两人才相处不到两个小时，但很快就熟络了，像是多年的老朋友，随意地聊天，没什么拘束。
虽然两人的确是老朋友了。
她是楚村长嘛！
法拉利在李庄生的指引下进入山里，绕几个弯后，通过长长的水泥路，车停在一片平整的石子路上。
李庄生下车，入眼是湖边一片高度起码在两米以上的绿色围栏。
他快步走到栅栏旁，忍不住叫了起来：“我靠！什么时候装的铁栅栏！”
秦鸾玉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理了理围巾。寒风吹动她的头发，双眸略带惊喜地盯着栅栏后的湖水：“哇，这湖确实漂亮……好美的颜色。”
湛蓝色的湖水纯净深邃，就像美丽的蓝宝石，充盈着幽蓝色的光。今天是不错的好天气，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愈发迷人。仿佛是一位绝世美人，美的那么不可思议。
微风轻抚湖面，泛起了片片涟漪，又像是一卷湛蓝色的丝绸在天地间徐徐展开。风吹起的微波将阳光揉开，化作装点的细碎粉末。
仿佛梦幻一般，淡雅神秘，充满诗情画意，人站在边上，仿佛可以洗去世间的尘俗。
秦鸾玉深深呼吸，似乎这样就能嗅进沁人的水汽。
“还可以吧，这里原来是矿山，把下面都挖空了，听说最深有七十多米……你看这蓝的，里面应该有不少矿物质，所以颜色好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毒……哎呦，什么时候围起来的，之前还没有呢！”
李庄生说着，又懊悔地跺了跺脚。
“你说的之前，是什么时候？”秦鸾玉问。
“四、五年前？”李庄生一怔，随即似乎是回过神了，慢慢低下头，自顾自地小声，“其实吧，围起来也有道理，每年都听说有人在这里淹死……”
“你小说里几乎每本都会提到一個很漂亮的湖，原型就这个？”
“算是吧……我高中的时候，会来这里。”
“我记得你还写过小亭子，在哪里？”
“应该在另外一边，不过应该也进不去了……”
秦鸾玉轻轻搓揉着有些冰凉的手，笑着在李庄生肩膀上一拍：“去看看呗，哪怕是隔着栅栏看一眼呢。”
李庄生指了指路：“嗯，就在前面。”
“行啊，跑起来跑起来……”
秦鸾玉笑着向前奔跑，又回头笑着向李庄生招手。
在这了无纤尘的冬日里，午后阳光倾在她身上，将其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中。她美丽的脸颊微微泛红，增添了一丝娇艳可爱，好像春天的桃花提前盛开了。
阳光缓缓拨动了琴弦，她的欢笑声就是一曲美妙的音乐。
这一刹那，时间的流逝都温柔地慢了下来，少女的身影在阳光下变得如梦似幻，仿佛一伸手，就消失了。
或许是被对方洋溢着的青春气息所感染，李庄生暂时忘却了心中的忧愁，也跟着跑了起来。
不会真是苏悠冉吧……但苏悠冉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角色了，他已经记不清了。
然跑了没多久，李庄生就发现前面的家伙越跑越快，无论自己怎么使劲，也追不上那一双漂亮的大长腿。
“停停停……你跑这么快啊！”累的不行，李庄生终于忍不住叫停，大口喘气。记得苏悠冉体能也很强，这家伙真的不是苏悠冉从书里穿越出来整我的？
“行不行啊，这才几步就气喘吁吁的！”
秦鸾玉笑嘻嘻地停下脚步，走回到李庄生面前。她虽然也小口喘气，但比起李庄生好太多了，看起来依然游刃有余。
“你，你，你难道是练体育的？”
“嘿嘿，确实是练田径的，一级运动员哦！”
秦鸾玉伸出两根手指，嘴角上扬，眼中是“整蛊成功”的得意。
李庄生看了看她的腿，确实漂亮健美，他阅片无数，都没见过几次这么漂亮的腿。就算他不是足控，见此也不由微微心动。
“不是运动健将啊？”李庄生有些羞怒地反问。
“你懂得蛮多的嘛……”秦鸾玉得意的笑容收敛一些，磨了磨牙，有些不甘心碎碎念，“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李庄生喘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没有继续打击人家，安慰道：“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秦鸾玉耸耸肩，眼帘低垂，用着若无其事的口吻：“没机会咯，我已经放弃了，入门晚了，本来天赋也不够。”
“也好，反正你也不用靠这个吃饭……”
李庄生一时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能干巴巴附和。
两人走了一会儿，秦鸾玉忽然抓着围栏，有些激动：“哦哦，看到亭子了！”
李庄生循着声音看过去，是记忆中的小亭，但现在整个湖都被围着，根本进不去。
“我们那个时候，这个湖还没有被围起来，放假都有不少人来这边玩……”李庄生也抓着护栏，轻笑着讲述着过去，“那个时候我中二病，总是幻想着哪天夜里坐小船在湖上漂泊，然后躺在竹筏上看着群星和明月，幻想着那种超现实的梦幻场景。但那个时候我高中，根本做不到……”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秦鸾玉轻声吟诵。
“这是元人写的吧，据说因为这首诗写的太好了，还被误以为是唐朝诗写的，被编进了《全唐诗》里。你喜欢诗词么？”
“看你小说里总是会写诗词，我也感兴趣看了一些。”
“那太好了，其实我写的时候就在想，希望有人因为我而对传统文化产生一点兴趣。”
秦鸾玉捅了捅李庄生，大声调侃：“大作家就是不一样，一开始就立志要为往圣继绝学！”
李庄生脸上一热，连连摇头：“别开我玩笑……我只是，自己小时候看网文的时候，好像作者们都很厉害，好像天然的老师，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思想很容易被他们写的东西左右……”
“所以你开始写书的时候，就决定利用作者对读者的天然影响力，弘扬传统文化？你还真是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想着赚钱，就你整天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秦鸾玉嫣然一笑，露出了小虎牙，眼眸弯成了漂亮的弧形，“难怪是死扑街！”
“你把我捧的太高了，我也是想赚钱啊，加点诗词古文只是因为自己感兴趣嘛，没那么清高了不起。绝大部分作者都会往作品里面塞私货，恨不得全世界人都认可自己那点东西，只不过我的私货恰好包括诗词而已。”
李庄生自嘲着，忽然低头幽幽地笑了两声。
“你……”秦鸾玉觉得李庄生情绪似乎不太对，似乎话里有话，本能地转移话题，“对了，你好像也让林陌躺在竹筏上，在湖里漂流。”
“对啊，我没有实现的遗憾，就只能在书里找补了。”李庄生眼神有些不好意思，但又转过一丝羡慕，“我高中做不到，但他肯定能啊，他做什么家里都会支持嘛。”
“毕竟是小学就碾压中学生的全国中小学生象棋冠军、校草、初中雅思随便过八分、从不听课都甩开第二名三十多分、拥有近乎读心术的察言观色和逻辑推理能力、最年轻的IMO金牌、未来时光机发明者……”
“听你这么说，这人设不是龙傲天嘛？”
秦鸾玉笑骂：“你才知道啊，这人设太顶配了吧！”
李庄生也咧嘴一笑：“那他好像有点惨，书里待遇有点配不上他的人设……主要还是作者本人的能力限制了他的上限。”
“七个老婆还惨啊？”
“就是有七个老婆才惨，他道德底线太高了嘛。”
“怎么，你要改邪归正，下本书写单女主？”
“……不知道。”李庄生顿了一下，目光缓缓移开，怔怔地望着湖边的小亭，“本来是想写单女主的，但是，好像，无女主也不错？”
“男主还是大帅哥？”秦鸾玉问。
“都无女主了，就普通人长相，我下次要写普普通通的男主……嗯，他叫君自牧，谦谦君子，卑以自牧……”李庄生双目逐渐迷蒙，好像有些出神了。
“真是难得，你每本书的男主基本都是颜值T0吧……”秦鸾玉在李庄生后背拍了一掌，揶揄地笑，“搞得我还以为你也多帅呢。”
李庄生被秦鸾玉一掌打得如梦初醒，他回过神，声音带着歉意：“抱歉哈，没达到你的期待，哈哈。”
秦鸾玉又是一怔，看着李庄生那真心道歉的表情，以及眼中那不知因何而生的自嘲，心里微微抽搐了一下。
“开玩笑开玩笑，符合我对你的想象啦，至少不丑嘛。你要收拾一下，也能算中上吧！”秦鸾玉连忙往回找补。
“我是觉得，小说里女主角一个比一个漂亮，怎么会喜欢上相貌平平的男生呢……所以男主也要是大帅哥才有说服力嘛，对吧！”李庄生说。
一开始的时候，总是觉得爱情中只看外在很庸俗。但是年纪越长，越会发现世人大多庸俗。
男人不也喜欢美女么？女人喜欢帅哥不是也很正常？你不能因为自己不是帅哥、不受欢迎，就去抱怨喜欢帅哥的女人太现实？
或许因为社会属性和生理结构等差异，女人没有男人那么看重外在，或许女人会更多的注重男人内在和其他价值。但是有个帅哥男朋友和有个普通男朋友，两者心情愉悦的程度也会不一样吧！
谁不想早上一睁眼看到的是一张英俊的帅脸？别说女人，男人也想啊！
人家章旭之前凭什么让胡梦柯对他死心塌地，胡梦蝶为什么喜欢她的齐哥哥！纵使背后有千般原因，最决定性的还不是他们都长得帅？
现在男频网文里帅哥主角越来越多，这就证明男频的读者们也大多认同这个观点，长得不帅凭什么有女生真心喜欢你？
男人自己都不敢信。
越来越多的男人在婚恋市场摆烂，很大部分原因是互联网让男生们看清楚，女生对不喜欢的舔狗有多残忍，就会对帅哥有多主动。
简单的一句“初见口，婚不动”，就足已喝醒一群对恋爱和婚姻抱有幻想的小处男。
人人都不想当追求失败的小丑，人人都不想当她人眼中的次品备胎。
被计较比价的只能是物品，不应该是人，更不应该是自己。
他们终将明白，尽管在男人眼中身边六成左右的女人都是有魅力的，但女人只会把最热情的目光投向十之一二的顶层男性身上，然后退而求其次。
当然，这些男人就算意识到这一切也不会抱怨出来，只会默默地记下别人的教训。心里既然不愿自取其辱，自然就会不约而同地集体摆烂。只有在别的男人哭诉婚恋失败的经历时，才会一拥而上的站出来，哈哈大笑：瞧瞧这个龟龟，小丑了吧，瞧我，我不谈恋爱屁事没有！
一边大声嘲笑别人，一边大声嘲笑自己。
然后笑完就散了，无人在意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反正这个世界上只有女人是柔嫩需要呵护的花儿，没多少人会关心男人的内心世界。
“长得帅的女生是真喜欢，一般的那只能是过日子。”李庄生又说。
他忽然感觉胸中有口浊气吐不出来，憋得他十分难受。
秦鸾玉神色微微变化，将笑容彻底收敛，咬着下嘴唇，目光怪异地问他：“为什么你觉得美女就一定会喜欢帅哥呢？”
“你不喜欢帅哥吗？”
李庄生反问。
秦鸾玉一时语塞：“我……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李庄生笑着摊手：“你这不还是喜欢帅哥嘛！”
秦鸾玉又急又气，张开嘴，又闭上了。
她感觉有团热气在往脑袋上涌，仿佛有人在催促她把心里话大声地说出来。
“你觉得我算美女吗？”
秦鸾玉使劲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脸颊飞红，但一改之前的嬉笑，表情无比郑重。
“……肯定是啊。”
李庄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秦鸾玉要不是美女，那世上就没有美女了。
“那我告诉你，虽然我母单目前还没有对象。但我，就算对方完全不像林陌那样厉害，不像他那样帅……就算他没有钱，就算他是普普通通，我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我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看他的外在！我觉得，世界上还有真爱在的！”
秦鸾玉直视着李庄生的眼睛，大力拍着胸脯，霞染霜天，金色的夕阳点缀着她的瞳孔，好像是琥珀色的琉璃，坚定又美丽。
李庄生呆了许久，一种莫名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散漫开。
咱就是和平讨论一下，怎么还急了呢？他心说。再说，你还小，懂个屁。
“嗯，你说的对……内在也一样很重要……不过我写的是后宫文，那么多女生都死心塌地爱男主，男主帅一点才能合理嘛！”
李庄生挠头。
他知道男性的长相不是唯一因素，他不过是在逃避。把一切归咎于不可控的客观原因，就能心安理得的躺平认命。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秦鸾玉似乎也察觉到了刚才怪异的气氛，有点尴尬地点头附和。
两人互相干笑着。
“诶对了，要么我们翻进去看看？”李庄生随手指着围栏，脸上跃跃欲试。
“翻过这个嘛？”秦鸾玉眨眨眼，上下打量着李庄生，“有点危险吧。”
果然不是苏悠冉，如果是苏悠冉的话她应该会主动拉着林陌翻进去。嗯，应该是这样的吧。
虽然身为苏悠冉的创造者，但李庄生对自己的这一看法也没有绝对自信。
“嗯，是挺危险的，还是不要翻了。”话题转移成功，李庄生又接着笑说，“诶你知道吗，听说由于这里每年都淹死人，所以阴气很重，晚上还有鬼叫。”
李庄生说着对秦鸾玉张牙舞爪地做鬼脸。
秦鸾玉果然被逗乐了：“哈哈，你不是唯物主义者么，你也怕这个？”
“我当然唯物，我跟你讲，我高中的时候，有几次是大晚上过来这边的！”李庄生笑着跟秦鸾玉分享自己青春故事，“有一次，我和我一同学晚自习的时候骑电瓶车过来这边，因为那天是农历十五嘛，月亮非常圆。这里没有光污染，乌漆嘛黑的，我就想进来看月亮。我同学害怕不敢进，我就是一个人进来的。”
“一个人往山里钻，胆子是够大的。”秦鸾玉点头。
“为了看月亮嘛，我那个时候对月亮特别着迷，或许是因为中二病吧，还常常对月亮自言自语……当然这些不重要，总之我进来对着月亮和湖面背了几首诗就出去了。但是我出去的时候想到了这里晚上有鬼的传说，就装作被鬼上身的样子，歪着头，一步步走向我那个同学，他都要吓尿了，喊我名字我也不理他……然后你猜发生了什么？”李庄生脸上神秘兮兮。
“赶紧说，讲个故事也要断章？”秦鸾玉举起拳头，佯装要打。
李庄生不敢再卖关子：“咳咳，那个狗东西吓得骑上电瓶车就跑，那个时候他是坐我电瓶车来的，我们就一辆电瓶车，这里这么偏他骑车跑了我怎么回去呢？我就在后面玩了命追，结果他看我追的紧，油门直接拉到底，拼命跑，我累吐血了都没追上！”
这个同学就是张起翔，回忆起往事，李庄生越说越气，这个没义气的狗东西！
想当初他这么吓唬李休羽的时候，对方虽然也被吓到了，但不仅没跑，还不停呼唤李庄生的名字希望他能恢复理智，果然自家妹妹就是比男人靠谱！
当然，事后李庄生也遭受到李休羽最惨无人道的殴打。
但没办法，有时候就是喜欢对李休羽犯贱一下。
秦鸾玉被李庄生自爆的糗事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活该，活该啊！哈哈哈哈哈！”
她扶住李庄生，脑袋抵着他的肩膀，笑得全身颤抖。
李庄生无言地摇头，虽说讲这事就是为了逗她一笑，但有必要笑成这样么……果然不是苏悠冉，她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笑这么大声，她只会在林陌面前这么笑。
两人谈笑间，不觉已是黄昏落幕。他们返回停车处，两个女生正在和法拉利自拍，其中一个还坐在车头上凹着造型。秦鸾玉上前不客气地把两人赶走，招呼李庄生上车。
“感觉这水没有之前蓝。”李庄生坐上车，忽然说。
“什么？”秦鸾玉点火调头，没在意。
“我记得，我上学的时候，水比现在还要清澈一点。”
“我觉得已经够漂亮的了。”
“那比你们西湖怎么样？”李庄生笑着问。
“我上一次去西湖还是在十年前。”秦鸾玉不以为然。
李庄生一惊：“你不是杭州人吗？”
“谁说杭州人就喜欢去西湖了？”秦鸾玉理直气壮，“难道你们这边都天天吃淮扬菜吗？西湖比这儿大多了，而且都是人，没什么可看的。”
李庄生小声嘟囔：“我倒是挺想去看看的。”
秦鸾玉嘴角上扬，调侃道：“怎么，想去找你的白娘子啊？”
“啊不，我想去看看岳王庙和于谦祠，顺便有机会再拜拜张苍水。”
“张苍水就是顺便的啦，都是民族英雄你还分三六九等，真是令人心寒！”秦鸾玉面露鄙夷。
“别闹……”李庄生无语。
秦鸾玉神秘一笑：“对了，西湖边上还有一个人的墓，你应该也感兴趣。”
李庄生疑惑：“谁啊？”
“苏小小啊，不想去拜谒一下这位美人？”
“历史上真有这个人吗？我还以为她和秦罗敷、弄玉一样，都是虚构的人物。”
秦鸾玉微微皱眉，嘟了嘟嘴巴：“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只是后人牵强附会，搞得纪念性质的衣冠冢吧，反正有个墓，就在西湖边上。”
李庄生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半晌，他张开嘴，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
但终究，诗鬼李贺的《苏小小墓》还是忍不住从他嘴里念了出来：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第23章 飞花（三合一）
夜幕降临在这座淮河边上的小城，路边的店铺亮起斑斓的灯光，给正月的夜晚带来些许暖意。
逢临周末，马路边人来人往，马路上川流不息。李庄生和秦鸾玉开车在县城里转了一圈之后，决定去古街看看。
可惜此刻正是这座小城的晚高峰，即便是法拉利也只能陷落在车流中，在每一个路口慢慢挪移。
百无聊赖的秦鸾玉忽然收起车顶，法拉利眨眼变成敞篷。
“喂喂喂，干嘛呀！”李庄生连忙捂脸，“快把车顶放下来！”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带你风光一把呀，要不要换个座位？”秦鸾玉笑眯眯地道。
李庄生无语凝噎：“饶了我吧女侠，我跟我领导说我是感冒了，所以星期五才能请假的！万一被人拍下来我没在家养病反而跟一美女坐着法拉利兜风，我回去怎么交代啊！”
秦鸾玉没好气地斜了一眼，但还是升起车顶：“真是没出息，你就没点虚荣心吗，不想趁机装一波？”
“又不是我的车，有什么好装的。”见车顶回来，李庄生这才安心，然后恶狠狠地发誓，“等我自己有钱买一辆了，我要天天开着炸街！”
“哼，我不信。”秦鸾玉嘴角轻扬，“你有钱也不会买豪车的。”
“这么了解我？我告诉你，等我有钱了，我不仅要买法拉利，我还要买兰博基尼迈凯伦、阿斯顿马丁布加迪！”
秦鸾玉咧嘴笑道：“那就祝你早日成为白金大神，日进斗金咯。”
听着秦鸾玉调侃的语气，李庄生佯装不满：“怎么，瞧不起我啊，我就不能飞升得道，成就白金果位吗？”
秦鸾玉立马恭维：“能能能，当然能，你可是我最敬爱的作者大大，你说你要成为当代鲁迅我都信！”
“你这明显就是不信嘛，给我等着，我要三年变大神，五年成白金！”
“好好好，等你成白金了，我送你一百万打赏，人民币哦！”
“那私下给我吧，不然平台抽五十万我心痛！”
“呵呵，我不仅要在平台上打赏，还要用苹果手机给你打赏！”
“住手啊，让库克那小子赚钱，比让我亏钱还难受！”
插科打诨间，两人不觉到了城北。
“车就停这里吧，前面不好停了。”李庄生指了指路边一个空位，“前面不远了，我们走路过去。”
秦鸾玉一眼看穿对方的心思：“伱是怕太高调了吧。”
李庄生闭口不答，秦鸾玉也没有纠结不放，听李庄生的话停在了路边。
车停稳后，李庄生钻出车，手扶路灯杆深深呼吸。
“怎么了？”
秦鸾玉关切地轻轻拍打李庄生的后背。
“车坐久了，有点晕车……”李庄生摆摆手，“一会儿就好了，我们走吧。”
这时，一道震惊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诶——李庄生？”
李庄生回头看去。来人一男一女，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请问你是……”
“我们星鹏校友啊，你高三隔壁班的呀！”男生笑容僵硬地指了指一旁豪车美女，“这，这……你的？”
李庄生微怔，急忙摆手：“不不，不是我的，这车是我朋友的。她是我朋友，从杭州来找我玩的。”
“哦，哦……那也混得可以嘛！”
男生脸色正常了一点，但眼中敬畏不减。什么层次的人才能有一个开法拉利的美女朋友，对方还一个人千里迢迢从隔壁省会过来？
你说你们两個关系清清白白我都不信啊，至少女方肯定心思不纯！
我记得小子高中时候挺老实的呀，现在怎么……段位这么高了？
“诶，我记得你不是和……”
男生突然想起了李庄生和胡梦蝶结婚的传言，心中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但话到一半，理智又重新占领高地，忘了接下来该怎么说了。
他似乎打了个寒噤。
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哈哈，不愧是校草哥啊……”男生顿了一下，挤出一个暧昧的笑脸。
在家胡梦蝶红旗不倒，在外长腿富婆彩旗飘飘。难怪听说那个张起翔都要当他的司机！
见对方这猥琐的小眼神，即便是李庄生都知道其中的误会。他忙按住对方的肩膀，为自己辩驳：“你误会了，她真的，只是我朋友！”
“我知道，我知道！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男生笑着保证，眼中都“我懂，我懂”的暧昧。
李庄生感到一阵无力，你知道个锤子啊！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我们就先走了哈。”
男生不等李庄生再解释，拉起身旁的女伴，在秦鸾玉身上腿上瞜了几眼，快步离开。
“真是男大十八变啊……呸，渣男！”
男生小声自语。
真他妈渣男，真他妈羡慕。
“这么瞧不上我啊。”
目送两人走远，秦鸾玉在李庄生腿上踢了一脚。
“哎呦……不是，我是不想让你和我这种人传出点误会来。”
“你什么人啊？”
“普通人，我不是怕你不舒服嘛！”
秦鸾玉脸色稍霁，切了一声，嘟囔道：“传就传呗……反正这里又没人认识我，我是无所谓的。”
“好了，我们走吧，前面不远就是老街，看见没，那边都是人……”
城北老街有个名字，叫黄牌街，是县城里最古老的街道。据说清时是县衙所在地，曾经是县城里经济文化中心……当然了，现如今老街早已风光不再，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是作为岁月光阴残留的衣冠冢苟延残喘。
不过这些年上头出资修整，老街现在又作为景点开放，也算老树逢春。
“这里是美食街吗？”
秦鸾玉跟着李庄生在巷中漫步，脚踩凹凸不平的青石砖，浏览着店铺的灯火通明，游人熙熙攘攘。
人声鼎沸，烟火不绝。
“对啊，全国不都一样嘛，弄几条老巷子改造成美食街……”李庄生说，“想吃什么跟说，晚上我请客，就不要再跟我抢了。”
“行啊，既然你想请就请咯。”秦鸾玉表示无所谓，嘴角噙着笑，“诶，你看，前面有美女诶！”
李庄生下意识地顺着秦鸾玉视线看去，是几个穿着汉服的女生。
只是瞄了一眼，李庄生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
“美女算不上吧。”李庄生小声说。
“怎么算不上，是你眼界太高了吧！”
“她们还没有你好看呢。”李庄生反驳。
“是么？”听到想听的话，秦鸾玉嘴角逐渐绽开笑容，捅了捅李庄生，“喂，不要拿我比嘛，那标准太高了！”
说的也是，李庄生心想。他最近接触的都是李休羽、胡梦蝶、胡梦柯、秦鸾玉这类大美人，不知不觉间，对美女这个词的定义都搞的有点模糊了。
“她们穿的衣服倒是挺好看。”李庄生说。
“你说汉服？我最近也对汉服有点兴趣……不过我之前是穿JK的。”
“你也穿JK么？”
“怎么，你妹也穿？”
秦鸾玉说着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递到李庄生面前。
相册里满是秦鸾玉穿着各种JK的照片，朝气蓬勃，神采飞扬……还有完美的大长腿。即便是在原相机下，都比网上那群滤镜拉满还拉腿擦边的福利姬漂亮太多。
李庄生有点脸红了，虽然他喜欢看、爱看、想多看，但又觉得当着女方的面看人家这种私房照片不太礼貌。只是女方自己都没说什么，他只能自我宽慰说别自我意识太重。
他忽然想到了胡梦柯，对方也喜欢穿JK。当初见到她的时候，也是青春洋溢、活力四射。巧的是两人年纪还差不多，但同人不同命。
“挺好看的……”李庄生说。
路边灯火映着秦鸾玉的脸，娇若桃花。
她拍打着李庄生的后背，故意说：“堂堂大文豪，夸女孩子就只会这几个字？给我整点文艺的！”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能不能别那么俗气，太烂大街了。”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这不还是《洛神赋》里面的么！”
“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
“别逮着曹植一个人薅啊。”
“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
“嗯，这句不错，还有吗？”
“禀灵胎教，丽浦之生夜光。钟美天姿，彩云之捧朝日。”
“这倒是没听过，再来点。”
“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
“你从哪看的这些冷门的句子，而且这几句不都一样嘛。换换换，我要诗！”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卓文君……司马相如大渣男。”
“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开。”
“南朝诗，有点轻佻了。”
“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
“这句也不错，谁让我和花一样漂亮呢！”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让你找到巧了，不许再提咏花的了！堂堂起点‘白金’作家，诗词储备这么少的么？”
“行过处花香细生，坐下时嫣然百媚。”
“有点耳熟……嗯？你找打，你说谁是潘金莲！”
秦鸾玉先是眉头轻皱，忽的对上李庄生那含笑的表情，顿时想起出处，不禁羞恼地给了一拳。
李庄生笑着叫屈：“冤枉啊，那是形容孟玉楼的，不是潘金莲！”
秦鸾玉瞪着李庄生吓唬道：“小淫贼，偷看《金瓶梅》，还用里面的歪诗调戏我，要是放古代，信不信我把你拉进衙门打屁股！”
“你要是没看过，怎么知道这出自《金瓶梅》？”
李庄生心说我要是被打屁股，那你这淫奔千里见男人，岂不是要浸猪笼？
“少转移话题，你今晚要是不请我吃碗馄饨，我就要举报你私底下偷看小皇叔！”
秦鸾玉凶巴巴地指向一旁的馄饨店。
请就请咯，反正本来就说要请的。
进店铺点了两份馄饨，正好有空座，两人坐下来慢慢等。
秦鸾玉和李庄生闲聊着，忽然想起李庄生刚才遇到的同学。她上下打量着李庄生，神情怪异：“诶对了，刚才那个人说你是校草？”
李庄生神色微变，不太自然地咳嗽一声：“他说的是校草哥……”
秦鸾玉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不禁抬高了几度：“这不都一样吗，你居然是你们学校的校草？”
见其一脸震惊，李庄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尴尬地轻声解释：“我是校草的哥哥，所以他们简称我校草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鸾玉愣了片刻，然后不顾形象地拍着大腿爆笑如雷。
她扶着桌子笑的直抽抽，手指着李庄生，但旋即又趴在桌子上“哎呦”、“哎呦”岔了气，眉眼都是笑意。
“过分了昂……”
李庄生嘴角微微抽搐，有这么好笑吗！有这么好笑吗！我想被人这么叫吗？
“抱歉哈哈哈哈哈哈……”不知笑了多久，秦鸾玉艰难地撑起身子，“哈哈哈，校草哥，有咱弟照片吗，我看看长的有多帅。”
“啊不，我没弟弟，校草是我妹……”李庄生认命般的叹息。
“真的假的，妹妹这么帅的吗？”秦鸾玉意外地瞪大眼睛，“难怪你是死妹控！”
李庄生没好气地提醒：“她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喊她姐。”
“切，那可不一定……”
“你说什么不一定？”
“妹妹照片呢，我看看！”
“不给。”
“果然是死妹控啊你！”
秦鸾玉气恼地指着李庄生骂，李庄生就当没听见。
他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在读者心中变成了“妹控”。只记得早期有一次写妹系角色的时候大受欢迎，他就在群里乱编一些妹控的段子，暗示自己是妹控去迎合读者的想象，久而久之，读者间就传开了。
不少作者在早期都会贴合自己突然小火的书有意营造自己人设，以达到增强粉丝黏性的目的。李庄生还假装过自己是屌丝处男想和读者打成一片……哦，这个不用假装，他本人长期以来就是屌丝处男。
当然，这些手段其实没什么用，对于作者来说唯一重要的只有小说本身的质量，乱搞人设只会给自己留下黑历史。
李庄生刚入门的时候认识一个作者，给自己捏了“独自抚养初一女儿的单亲少妇”的形象，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啊对对对，我是妹控，所以不给你看。”
李庄生懒洋洋地说。
我是妹控？我怎么可能是妹控？就李休羽那样一点都不可爱的妹妹，谁控的起来啊！
之所以不给秦鸾玉介绍李休羽，完全是为秦鸾玉着想。万一她也看上了李休羽，那不真成那个铁渣女的提款机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秦鸾玉一看就是位家境不凡的大小姐。
“小气……算了，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秦鸾玉嘟着嘴，但也不过多纠结，清了清嗓子，眼神闪烁，透出些许跃跃欲试的狡黠。
“什么游戏？”
“飞花令，我们就玩最简单的，一人一句，只要带花字就行了。谁输了，谁就要答应对方一个条件。”
李庄生稍微来了点兴致：“可以，你先我先？”
“等一下，我们再增加一个小规则，一首诗，如果有人先用过里面的句子，那么这就是她独占了，另外一个人就不能再用。”
“好啊。”李庄生表示无所谓，“那我先来吧，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秦鸾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李庄生：“去年今日东门东，鲜妆辉映桃花红。”
秦鸾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李庄生：“昔时红粉照流水，今日青苔覆落花。”
秦鸾玉：“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李庄生：“又见尊前人窈窕，花枝袅，贪看忘却朱颜老。”
秦鸾玉：“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嗯？”
李庄生一愣。
“怎么了？”
秦鸾玉挺胸。
“你这有点不太合适吧，葬花吟里这么多带花字的……”
“让让我咯，不然我怎么比得过你嘛！”
李庄生无奈垂头：“……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
李庄生：“人静，人静，风动一庭花影。”
秦鸾玉：“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李庄生：“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
这《葬花吟》总算是结束了！李庄生心中长叹。
谁知，秦鸾玉接下来却面不改色地道：“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
“不是，你……”
你要脸吗？
李庄生要绷不住了，刚念完《葬花吟》，现在又是《桃花行》？
之前秦鸾玉刚说规则，他脑海里就瞬间想到《红楼梦》里这两首写花的长诗，他初中时就背过，不过觉得这样有点赖皮，跟作弊似的……不料，秦鸾玉居然没有一丝心理负担！
秦鸾玉眨了眨眼，神情纯良无辜：“我这还有首《桃花庵》，那么，你用这个？”
李庄生深吸一口气，怒道：“我才不会和你一样赖皮！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秦鸾玉：“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李庄生脸皮轻轻抖动，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落花落，落花纷……”
话未说完，李庄生止住了。
秦鸾玉好奇地问：“后面呢？”
李庄生喟然长叹，摘下眼镜，揉了揉脸：“算了，想不起来了……你赢了。说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没有必要非争个高下，对方明显想赢，那就让她赢呗。李庄生心说，今天目的就是陪她玩，她开心最重要。
“真的？我赢了？可不要反悔了！”秦鸾玉惊喜地握住了双手，颊泛流霞。
“真的真的，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而且不是杀人放火违法乱纪……哦，让我每天小说十更不在这个范畴里，这个我是真做不到。”
李庄生心里好笑，秦鸾玉愈发像她这个年纪的学生了，初见时的御姐范正在逐渐褪去，露出她真正的模样。
秦鸾玉立马张开嘴，可还没发声就滞住了。她缓缓闭口，垂下头，攥紧的拳头轻轻放到了腿上。
“呼……呼……”
她深吸了几口气，眼神逐渐坚定下来，接着大力咳嗽一声，似乎是在给自己壮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我有个朋友哈，本来是打算和男朋友去迪士尼玩的，但是最近不巧刚分手……可是她已经买了两张票了，还是那种速通票，不用怎么排队的，还订了饭食和酒店……啊啊，酒店是双人床的，不是只有一张床的那种……反正，花了好几万吧，她说反正用不了就给我了……我是无所谓的哈，也不是很想去，就是我朋友硬塞给我……不去也浪费哈，几万块钱也是钱啊对吧……不过，我又觉得我一个人去也挺没意思的，因为她最近也有别的事要忙……反正，反正，你看，你不是也没去过嘛，你明后两天，周末不上班，对吧，请假也蛮自由的，不如……”
秦鸾玉结结巴巴地说着，小脸憋得通红。临末，她偷觑对方的表情，却见李庄生没在听她说话，而是对着店外怔怔发呆。
她下意识顺着李庄生的视线寻去，只见其目光的尽头，是一位皎若明月的美丽女子。
下一刻，那女子走进馄饨店，朝着李庄生歪歪头。
“老公？”
第24章 拒绝
秦鸾玉愣愣地看回李庄生：“你姓龚？”
胡梦蝶微笑着伸出手：“他姓李，你是他朋友吧，你好啊。”
“她是谁？”
秦鸾玉看了胡梦蝶一眼，没有理睬，只是一个劲瞪着李庄生质问。
胡梦蝶被无视也不尴尬，她缓缓地放下手，面带微笑地静静等待李庄生的回答。
她是我老婆啊她是谁，怎么样，漂亮吧，你们还真以为我是处男啊！怎么样，怎么样？请问你现在看到一直被你们嘲笑处男的作者有这么一位貌美如花的媳妇是个什么心情？是不是特别不爽，是不是特别想打我？哇咔咔咔，老虎不发威，真当我HelloKitty啊！不给你们开开眼，真以为我和你们一样找不到对象呢？
以上，原是李庄生两天前准备对楚村长说的话。
如果他真这样介绍了，后面会怎么样呢？
胡梦蝶会含羞一笑，轻轻打他一拳，然后温柔地向楚村长伸出手：“你好，别理他胡说，我是他的老婆，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们家老公的支持。”
最后宾客尽欢，楚村长只能一脸不甘心地回群里说，区区死扑街居然有这么好看的老婆，我不能接受！
本该是这样。
但李庄生此刻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胡梦蝶出现的是那么突兀，完全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他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和原来一样面对胡梦蝶，更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原来一样，笑着向别人介绍这位令他引以为豪的老婆。
他看见胡梦蝶的脸，就瞬间回忆起昨晚在KTV里，内心那汹涌澎湃的羞恨。
本来都暂时忘掉了，你又来干什么？他心说。
可现在的情况不容李庄生多想，无论如何，他得先做好符合自己身份的事。
“她是我……”李庄生稍微顿了一下，如鲠在喉，生硬地吐出一个非常官方的名词，“妻子。”
他第一次感到这么别扭，好像在撒谎似的。皇帝的新装被戳破，但还是得强撑着走完。
秦鸾玉神情僵硬了，感觉好像突然被人一剑刺入心里，剑身冰凉。
胡梦蝶弯腰坐在李庄生身边，笑语嫣然：“嗯，我是他老婆。请问你怎么称呼，之前好像没有见过呢！”
一秒，两秒……
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三人，李庄生和秦鸾玉两人皆因胡梦蝶的突然出现心乱如麻。
与胡梦蝶同行的闺蜜谢江晴跟着走进店里，看了看胡梦蝶，没有说话。几人复杂的氛围引起了店内其余人好奇的目光，甚至在忙碌不停的店员都忍不住抬头投去莫名的神色。
“这是嫂子是吧？哦哦哦，嫂子伱好嫂子你好，我是作者大大的粉丝啊！”
安静之后，秦鸾玉立马露出满面的笑容，握住胡梦蝶的手摇晃。
胡梦蝶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欸……啊，你是那位‘楚村长’？”
“对的对的，我是楚村长啊！”
秦鸾玉大力点头。
“诶……真想不到，原来你是女孩子啊。”胡梦蝶微微打量，笑着在李庄生肩膀上轻柔一拍，语气带着些嗔怪，“他之前还说，你是个男孩子呢！”
“我一直没跟他说，他今天看见我也吓了一跳！”秦鸾玉堆笑。
四人坐下，秦鸾玉又多要了两份馄饨，三个女生很快熟络起来，彼此交谈甚欢。
李庄生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默默地吃馄饨。他感觉胡梦蝶挨得有点近了，就稍微挪了挪屁股。
“一份小馄饨够吃吗？”
胡梦蝶关心老公，从自己的碗里捞出几個馄饨放入李庄生碗中。
“够了，我饱了。”李庄生轻轻推开她的勺子。
“哦对了，嫂子和作者大大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的呀？”秦鸾玉低头笑了一声。
胡梦蝶笑着解释：“我们是一个高中的。”
勺子在馄饨碗里停止搅动，秦鸾玉感觉自己好像穿了小一号的运动内衣，胸口愈发喘不过气来。
“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好浪漫啊！哈哈！”
“没有没有没有，只是一个高中的，我们那个时候还不认识……”李庄生脸上发烫，连忙摆手。
然而话未说完，他就察觉自己未免太着急了些。
就像出门在外，别人听说他来自江苏便笑称他来自发达地区的时候，他总会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苏南发达，我是苏北的，穷地方。
江苏的经济重心在苏南和南京，他不愿沾这份“虚荣”。他小时候读过鲁迅的《阿Q正传》，对阿Q这种人又怜又鄙，心中发誓决计不要做这种可怜虫。
李庄生打小就在想，穷人也该有自尊，何必攀附人家赵太爷？人家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就算是本家也不该认了。
赵太爷看得起你，喊你一声本家，你心里也该清楚那是赵太爷抬举你，不然落得个被羞辱的下场又能怪谁呢？被打一顿还得赔上二百文钱，丢了面子也丢了里子。
但此刻的情况又不太相同，李庄生否认时并非是“我高中何德何能，怎么能和胡梦蝶交往”这种类似“我怎么配和赵太爷是本家”这种自知之明……或许也有，但只占一小部分。
他否认误解时没有看胡梦蝶，说完心里有一点扭曲的痛快，像是在反抗什么不知名的力量。
耳边又响起了那讽刺的冷笑声。
胡梦蝶看了李庄生一眼，随即笑吟吟地轻拍秦鸾玉手背：“咱们一会儿一起逛逛吧，谢谢你对我们家老公一直以来的关照。对了，你要在这儿待几天？明天我正好休息，我们一起……”
“你先回去吧。”
李庄生轻声打断。
胡梦蝶一怔。
“你先和你朋友逛逛吧……”李庄生勉强挤出一丝笑脸，“我们自己玩就行了。”
“……好吧。”胡梦蝶神色微变，但并未露出异样，只是笑着点点头，“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一会儿就回去了。”
李庄生轻轻说。
“嗯，好。”胡梦蝶手搭着李庄生的肩膀，凑近他的脸颊，“今晚我等你，补上昨天的……”
李庄生下意识想躲，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躲”，只是稍微歪了歪脸，没有躲掉。
“那你们玩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胡梦蝶在李庄生的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后笑着起身，“江晴，我们走吧。老板，多少钱？”
“诶，我来付我来付！”秦鸾玉连忙掏手机。
“没事，就当是我家老公请的。”
胡梦蝶笑笑，已经扫上了店内的二维码。
第25章 异心
夜风吹进老街，散开一缕袅袅的烟。一对年轻的情侣挽着胳膊从胡梦蝶身边经过，前方又一个女生脸贴着男生的胸口，笑眯眯地仿佛在说什么悄悄话。
胡梦蝶心情十分烦闷。
谢江晴忍了半天，还是脸带怒容地开口：“这个李庄生怎么回事啊？那个女的真是他读者？”
“他几天前就跟我说过，今天有个杭州读者来找他玩。”胡梦蝶说。
“但是他刚才怎么……还不让你在旁边？”
“他应该是觉得老朋友见面，我在旁边不太自在吧。人家认识好多年了。”
“再怎么老朋友，他一个男的她一個女的。都是结了婚的人了，也不知道避嫌！我之前还觉得他人老实不错，别和齐浩宇一个样……”
“好了，别说这个了。”胡梦蝶出声打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她声音强硬，但除此之外她还能说什么呢？
其实胡梦蝶今天的心情很不好，最直接的原因是李庄生昨夜没回来。
明明两人提前约定过，李庄生却失约了。如果他真有急事也可以理解，可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是比洗的香喷喷穿好情趣服的老婆更有吸引力的？
说好的回来，突然又说不回来，也不说明情况，只说有事就没别的话了。扫兴不说，更让人整宿担心！深夜回来一个人钻书房睡，第二天更是什么解释都没有……她今天一整天都在等着李庄生的电话！
如果他好好道歉或者说明原因的话，她也可以原谅他，但谁知人家连一条短信都不发！
晾了她一整天！
这从未有过的行为让胡梦蝶心里憋着火，所以在晚上舞蹈班关门之后约上闺蜜出来吹吹风。
她心里打定主意，她今天也要晚点回去，然后再听李庄生的道歉。老公不能一味惯着，得让他明白自己的底线。
不过令胡梦蝶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在这撞见李庄生和一个美女在一起！
尽管他们解释这个美女就是“楚村长”，胡梦蝶也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但陪“读者楚村长”玩一天和陪“美女秦鸾玉”玩一天是两回事！
一个女生不远千里来见一个男人，怎么会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何况这个女生事先都不知道男方结了婚，就更加令人怀疑了。
胡梦蝶觉得自己该相信李庄生，如他所说，他事先并不知道楚村长的性别。而他没有向读者透露过自己的婚姻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庄生就是这样单纯且笨拙，有时候就像个孩子，旁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在想什么。他开心会表现在脸上，难过也会表现在脸上。
如果他心里有鬼，那么在自己出现的时候，他绝不会这么镇静。
李庄生和秦鸾玉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她对李庄生的了解，正常来说，将来也不会发生什么。
胡梦蝶很清楚，但心里就是乱糟糟的很不舒服。任何女人知道自己丈夫陪着另一个女人玩了一下午都会感觉不舒服，而且这个女生还对自己丈夫有不小的好感……然而，让胡梦蝶心情低落的原因远不止如此。
李庄生此前从不会拒绝自己，但刚才他拒绝了。他拒绝了三次，也可能是四次，或许更多。
是因为在外人面前秀恩爱会不好意思吗？
胡梦蝶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除此之外还能是什么原因呢？
难不成他在生自己的气？可自己坦坦荡荡，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要生气也是自己生气才对！
胡梦蝶不知道李庄生身上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心情特别糟糕，前所未有。
看着李庄生和秦鸾玉谈笑，她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
的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好像暴雨之前，厚得让人喘不上气的低云。
她是可以生气的，她是有资格生气的，但李庄生的表现以及莫名的直觉让她放弃了，低眸温柔地叮嘱李庄生早点回来，昨晚没做成的事今晚可以继续……好像这样说，自己就能感到稍许安心。
她知道自己很漂亮，这么多年，她早已清楚这是她最吸引人的长处。男人都喜欢美人，李庄生也不例外。
她看着李庄生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以往那样的渴望和期待。
只要回到家后，两人像往常那样甜蜜地互动一番，那就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天晴日朗。
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自己还可再嗔怪他这两天的表现，听他内疚的给自己道歉。
然而，即便自己那么说，李庄生的反应依然很平淡，笑容里只有勉强和无奈的敷衍，好像在勉为其难地不想让自己难堪。
这让胡梦蝶内心更加惶惶，好像人生又一次脱离自己的掌控。她手里紧紧攥着沙子，那细沙却流失的更快了。
一定是昨天的聚会上发生了什么。
胡梦蝶心想，早知如此，昨天说什么都要和李庄生一起去。可谁让李庄生那么好看透呢，她看出对方不想她去，就没去。
“我有点累了，我们回去吧。”胡梦蝶对谢江晴说。
先不要胡思乱想了，万一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呢？她自我安慰。
等李庄生晚上回来，两人再好好沟通一下吧。
她要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和他一起面对……他那么温柔，一定会理解的。
……
“嫂子真漂亮，挺厉害的嘛。”
沉默了许久的秦鸾玉停下闲逛的脚步，转头看着街边的糖果铺。
“哈哈。”
李庄生干笑。
秦鸾玉低头看着玻璃柜里罗列的冰糖葫芦：“这是你的尹柔还是何琳琅？难怪她们总是女一，原来初恋女神的情节是在这里啊。”
“哈哈，完全不一样的，写何琳琅的时候和她不认识……”李庄生神情愈发尴尬，只想尽快转移话题，“你要吃什么尽管说，今晚不用你掏钱。”
“你们交往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次吗？”秦鸾玉问。
李庄生愣了愣神，几乎是瞬间，一团名为“羞恨”的火在内心爆燃！
“你有病啊！”
他脸上涨红，脱口而出。
突如其来的怒火使秦鸾玉一阵发懵，然还未回过神，李庄生就意识到自己那可笑的失态。
“不好意思……呃，我开玩笑的，嗯，哈哈，其实无所谓的，现在谁还在意那个……”李庄生说。
“哈哈，没事没事，我也是开个……随口问问，看你小说里都是那样的，哈哈。”秦鸾玉也干笑着摆摆手。
“小说归小说，那是写给读者看的。反正我个人觉得这种……处女情结很没有必要，尤其是在现实里，对吧。都什么年代了，谁会在意这种东西？小年轻的不要太封建，谁年轻时候不谈个恋爱，谁刚谈的时候不都是想着一辈子在一起的，做那种事不是很常见的吗？你就说你吧，要是大学处个对象，感情到了，和你对象那个什么也很正常，对吧……”
李庄生滔滔不绝地对秦鸾玉说教，越说越觉得刚才的发火很没有道理。
嗯，刚才觉得生气，只是因为她这话很突然、很没有礼貌吧？哪有人一上来就这样问的？李庄生对自己说。
秦鸾玉一直尴尬的点头附和，自从胡梦蝶出现后，她脑子里就一团乱麻，根本注意不到李庄生此时内心的情绪。
说的也是，迪士尼的那个酒店……她订的时候也不是完全没期待过……她胡思乱想道。
“对不起啦，我情商低，乱说的，不要生气。”
秦鸾玉说着从口袋里摸索出一支华为手机。
“我没生气，你不用往心里去……”李庄生摇摇头，见秦鸾玉低头操作着什么，不禁问，“你在干嘛？”
“给伱打赏个白银盟。”
秦鸾玉在李庄生面前扬了扬。
李庄生一惊：“诶别……”
“已经打赏过了，你结婚我也不知道，就当是补给你的份子钱。”秦鸾玉将手机装回兜里，从店铺老板手中接过一串冰糖草莓，转过身，“我们走吧，我要去酒店睡觉了。”
第26章 归家
两人走到停车处，李庄生望见不远处的小摊，犹豫片刻：“你先把车开出来吧，我买个东西，一会儿回来。”
不一会儿，路边独自站在寒风里卖铁桶烤饼的阿姨看见一辆白色的漂亮车子缓缓停在她旁边。
“呦，这什么车，很贵吧？”
她看了一眼，有些干裂的手给烤饼刷酱，好奇地询问此时唯一的客人。
“法拉利，是蛮贵的。”李庄生笑笑。
阿姨笑着将烤饼装进袋子：“我估计，我卖一辈子饼都买不起这个。”
李庄生接过，道了声谢：“这个差不多值三百万个饼呢。”
“这么贵，我都能在南京买两套房了！”阿姨惊呼。
“就是，不如买房子呢。”李庄生点头赞同，在阿姨惊愕目光中，转身拉开法拉利的车门。
“你买的是饼吗？”
秦鸾玉问。
“嗯，两块钱一个，还蛮便宜的。”李庄生小心地系上安全带。
“你是喜欢吃，还是觉得阿姨一個人站在路边很可怜？”
“可怜什么……劳动人民最美丽啊！”
秦鸾玉手攥了攥，突然不容置疑地瞪着他，目光闪烁间透着恶狠狠的凶劲：“你就是可怜她，你只要看到可怜人，都不忍心放着不管！”
“啊哈哈……也不至于，能帮就帮一点呗……”李庄生尴尬地陪笑。
他不知道为什么秦鸾玉会这么大反应，就算他是因为同情那个卖烤饼的阿姨……也没做错吧？
“真是个，烂好人。”秦鸾玉别过脸，握着方向盘的手缓缓松开，低眸笑了一声，“やさしいね。”
其实她怎么会不明白，他对谁都很温柔，不仅仅是她。
“过奖了，我就是为了自我满足……”
李庄生神色有些别扭。他从小到大都毫不起眼，真不习惯被人直球夸奖，好像是被讽刺了似的，浑身不自在。
“你买了几个？”
“饼吗？我买了……”
“给我一个，我也要尝尝。”
“哦哦。”
进入酒店，秦鸾玉刷身份证登记，拿上房卡，和李庄生互视一眼。
秦鸾玉歪歪头：“……上去，坐坐？”
李庄生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先回家了，离这不远……呃，明天上午我再找你，中午请你吃我们这里的特色龙虾吧。不过现在冬天龙虾都比较小。但味道还不错，小龙虾更入味！”
“好。”秦鸾玉点点头，“那就明天见。”
李庄生转身离开，但没走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哦对了，刚才飞花令之后，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秦鸾玉笑着说，“我忘了，以后再说吧。”
……
“你怎么回来了？”
躺在床上的李休羽惊讶的手上牛肉干都掉被子上了。
“好久没回来看看了，还不让我回来啦，你干嘛睡我房间了！”
李庄生走进自己原本的卧室，之前他搬出去的时候带走了不少私人物品，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但现在空荡荡的地方已经被李休羽重新填满。
李休羽气鼓鼓地说：“什么你的房间，伱都搬出去了，现在这是我的！”
“你卧室不是更大吗，不能睡啊？”
李庄生不客气地把李休羽正在充电的手机拔了，插上自己的手机。之前还没注意，这家伙居然趁自己不在直接鸠占鹊巢了！
现在这个房间几乎全是李休羽生活的痕迹。
李休羽理直气壮：“我觉得你这边采光好！”
“那你小时候非哭着喊着要大房间。”李庄生把李休羽朝床里面挤，“给我点位置。”
“哎呦，你怎么那么多事！”李休羽被迫向后挪了挪，瞪眼道，“你今天回来干嘛？”
“都说了，回来看看不行啊，这也是我家，你还不让我回家了哈？”
“嫂子没来啊？”
“……她来干嘛。”
“神经！”李休羽神色怪异，“一会儿还回去？”
“大晚上怎么回去，你开车送我？”
“想得美，自己跑！要么让你媳妇来接你！”
李庄生嘿嘿笑了两声，伸了个懒腰，倚着床：“今晚不回去，就在家睡了！”
李休羽微怔：“你要睡哪儿？”
“当然是睡我房间了，你马上回自己房间睡去昂！”
“我才不去，你能睡你去睡呗！”
“你房间怎么了？”
“太乱了，睡不了！”
李庄生起身走进李休羽卧室，里面已然成为了杂货间，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床上连床单都没有，席梦思上摞着几个纸箱，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地上还有一层灰以及浅乱的鞋印，看起来有阵子没打扫。
悻悻地回到自己房间，李庄生无奈叹气。虽然结婚后回来过，但都是和胡梦蝶一起吃了饭就走，活动区域基本在客厅和卫生间，还真没有留意过这些。
“我才搬出去半年啊，你就搞成这样啦！”李庄生长叹一声，“那我睡哪儿啊！”
“回你自己家睡去……”李休羽横眸看了李庄生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要么，只能挤一挤了。反正你这床也不小。”
李庄生犹豫片刻，他悄悄回来，并不想让父母知道，免得他们追问。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说，想要冷静一点。
“你房间里有被子吗？”
“在柜子里应该有。”
李庄生再次出门，从李休羽的衣柜里抱起一床羽绒被，可不巧，出来时被陈兰英撞了个正着。
“庄生，你怎么回来了？”
陈兰英脸上惊喜。
“啊……我回来看看你们。”
李庄生心里暗道不妙，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
“小胡来了吗？”
“没有啊，她在家呢！”
这时，李明华听到动静，也披上羽绒服，从房间里走出来：“儿子回来啦？就你一个？晚饭吃过没？”
李庄生抱着被子愈发感到吃力，就将之轻轻靠在沙发上：“吃过了，我今晚在家睡了啊。”
“你怎么好好跑回来睡？”李明华惊讶，“跟小胡吵架啦？”
“没有，我们刚才还在老街一起吃的混沌……我就是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不行啊！”
李明华和陈兰英互视一眼，眼神均有些疑惑。大晚上想我们了，还偷摸着不发出声音？
但儿子这么说，他们暂时也不好反驳。
“我去把你妹的房间收拾一下吧，不然你也没法睡……”陈兰英说。
“不用不用，那个房间太乱了，大晚上的算了吧。”李庄生摆摆手，“你们赶紧回屋吧，别着凉了，我去跟李休羽挤一挤。”
陈兰英想了一下：“那我去和休羽睡吧，今晚你和你爸……”
“不用了，他说他今晚有事要跟我聊。”
李休羽推门而出，打断陈兰英的话。
第27章 今夜
铺好新被子，李庄生没好气地瞪着躺在床上边吃零食边玩手机的李休羽：“你就看我一个人弄，自己一动不动啊？”
“少废话，我还没嫌你挤呢，把衣服脱了再上床，别把我床弄脏了！”
李庄生坐在床边脱好衣服，推了推李休羽：“你现在睡的是我被子，你去那个被子睡，那才是你的。”
李休羽不耐烦：“滚滚滚，这被窝我都焐热了，就不给你！”
“废话，不焐热我还不要呢。”李庄生钻进被窝，试图把李休羽挤出去，“快走，谁让你睡我被子了？”
“我就不，臭不要脸，脚都不洗……要么你把那边焐热了再换……”
李休羽一手抓被一手抓对方的衣服，双腿紧紧夹着李庄生的腿，奋起反抗，拼死捍卫自己的劳动成果。
两人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僵持不下，谁都不愿意离开这么温暖的地方。
“噗——”
随着一声闷响，李庄生迅速抓起被子蒙住李休羽的脸，露出了无耻的笑容，看着李休羽在被子里使劲挣扎。就不松手。
“哎呦！”
李庄生胳膊突然传来剧痛，他惨叫一声，李休羽趁势从被窝里探出头，头发凌乱，恼怒掐住李庄生脖子，“你有病啊！”
“你走不走，不走我又要放屁了！”李庄生厚颜无耻地威胁。
“真是有病，气死我了！”
李休羽狠狠踢了李庄生一脚，气鼓鼓地钻进另一个被窝里去了。
得胜的李庄生刚露出笑容，但胳膊和腿上的疼痛却在提醒他这场胜利并不轻松。
“我胳膊好疼，不会被你咬破了吧。”李庄生有些痛苦地扒拉下领口，“你给我看一下，出没出血。”
李休羽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低头确认，但是语气还是恶狠狠的：“破了也活该……没破！就是点印子！”
“哦，那没事了。”李庄生把衣服整理好，想了一下，又补充，“不用打狂犬疫苗了。”
“滚！”
又挨打了。
李庄生刷着手机，美滋滋地享受抢来的战利品：“真不错，有人暖好的被窝真不错。”
“伱还有脸说！”
“闹一闹心情也好不少啊。”
“放屁给我闻心情就好了是吧？”李休羽没好气地磨磨牙，“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李庄生闭口不答，反正无论此刻李休羽说什么，他都当成是败犬在乱吠。
两人安静地各自玩手机，李庄生心情却格外的舒畅。现在这种感觉真好，好像回到结婚之前，两人总是这样打打闹闹，都感觉自己还是个小孩子。
斗鸡走犬，安危不知。
心情不好了找李休羽犯贱一下，这世上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
【感冒了，今天无更。】
李庄生熟练地在作家助手上请假，想了一下，又打开QQ空间，发了条说说：【跟村长面基了，对方居然是开法拉利的长腿美女！】
不一会儿，读者纷纷在底下复读回复：【泪目，处男作者终于疯了】
李庄生低声笑笑，随手摘下李休羽的一只蓝牙耳机：“听什么呢？”
耳机里响着流行的网红歌曲：
我期待的不是雪，而是有你的冬天
我期待的不是月，而是和你的遇见
我期待烟花漫天，我可以永远靠在你左肩
我期待的不是一句抱歉……
“感觉网红歌调调都一样啊。”李庄生一晃神，随即啧啧点评。
“要你管！”李休羽把耳机夺回。
李庄生捅捅她：“打游戏啊，双排来不来？”
李休羽轻蔑一笑：“哼，上号，今天带你上分！”
今夜，两人掉了三颗星。
……
胡梦柯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姐夫还没回来吗？”
刚洗完澡的胡梦蝶吹着头发，笑笑：“嗯，还没呢。”
“他昨天也回来的很晚。”
“我刚才碰见他了，他在陪朋友呢，一会儿就回来了。”
“感觉，他今早好像心情不太好。”胡梦柯眼神莫名，嘴角咧了咧，“你们，不会吵架了吧？”
“别瞎想了，我们好好的吵什么架？”
胡梦蝶嗔了一句，放下吹风机，转身回屋。胡梦柯在其身后，神色明晦不定。
床头柜上，手机上的提示灯微微闪烁，胡梦蝶点亮屏幕，是李庄生发来的微信。
内容是婆家的照片，还有一句话：
【好久没回家了，今天回来看看爸妈，就在这边睡了】
胡梦蝶神色微变。
【好的】
指尖轻点，感觉手指有千斤之重。她心里噗通噗通的跳，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
胡梦蝶缓缓地钻进被窝，握着手机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她低头翻找起联系人。
张起翔，李庄生最亲近的朋友。
胡梦蝶并不喜欢张起翔，觉得他一身油滑的气场，和李庄生那单纯的赤子之心截然相反。
她内心甚至不希望李庄生和张起翔有过多往来，担心自己老公会被影响。但对方毕竟是李庄生唯一交往密切的朋友，胡梦蝶也从不就此多嘴。
她宁可让李庄生和张起翔厮混，总好过跟李休羽在一起。
胡梦蝶第一次拨通张起翔的微信电话，手机里响了几声，张起翔接了。
“你好，请问是张起翔吗，我是胡梦蝶……”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开口。
……
“什么？他都结婚了！你……你之前没有问清楚吗？哎呦……我就说吧，网恋不靠谱！”
“我们没网恋！”秦鸾玉拖着哭腔，无力地反驳着手机另一端的女人。
此时的秦鸾玉没有了白天的意气风发，她缩在床上，像个小女生一样抽泣。
“这不都一样嘛，你不就是从网上认识他的。哎，你说说你这是……好好的长头发都剪了，还说什么女主的发型，结果你怎么连人家结婚了都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他结婚了呀，他没说呀，呜，宋姨，我该怎么办……”
“我看他就是個骗子渣男，你别往心里去，还好这次看清他了，没被他骗去什么！”
秦鸾玉咬着嘴唇，立马大声反驳：“他不是骗子，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愿意通宵陪我聊天，一直鼓励我……拯救了我的人！”
手机另一端陷入沉默，片刻之后，对方又半试探半玩笑地开口：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用钱把他砸晕，然后把他抢过来吧！一个小地方的穷作家，能见过多少钱？结婚了又不是不能离婚，咱们小玉这么好看，身材又这么棒，哪有挖不动的墙脚！”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才不会因为钱跟我在一起！”秦鸾玉抽抽噎噎地抹了抹眼泪，小声说，“如果他真的这样，他就不是他了……”
“哎……那你想怎么办呢？本来想去和他表白的，结果人家结婚了……你现在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
“呼……小玉，你听宋姨说。宋姨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包括你说你有一个喜欢了六年的男生，即便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即便你们门不当户不对，宋姨也一直没有反对。谁让咱们小玉喜欢他呢，谁让他让咱们小玉重新振作起来呢？
宋姨虽然也没见过他，但相信他一定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孩子，宋姨也一直很感激他，想当面跟他说声谢谢。你这次刚过完年就背着你爸爸偷偷剪了头发，跑去跟他见面，宋姨也没有阻拦你，对不对？
你也知道这事有点任性了，但宋姨不会责备你，年轻人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你要追寻真爱，宋姨只会祝福你。宋姨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啊，希望你能每天都开开心心。
但是啊，小玉，你和那个男生的相遇是老天注定的缘，但现在看来，你们是有缘无分。事已至此，我们就应该走出来了。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痛苦，可再痛苦，我们也应该向前走，你前面还有更精彩跟广阔的人生。我相信，那个男生也是这么希望的。
所以，在外面玩累了，就回来吧。
你柳叔叔家的儿子一直在等你，他原本前天就应该回美国上学，就为了和你见一面，机票都退了。我也不是说和他见过面以后就一定怎样怎样，也不是让你一下子就走出来，就当是认识一个新朋友呗，将来没缘分也没事。你爸爸和你柳叔叔好多年的朋友了，他不会害你的……”
秦鸾玉默默地听着宋姨的劝慰，双目无神地看着天花板发呆，好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直到对方都说完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小玉？”
秦鸾玉咬着嘴唇，豆大的泪珠默默地顺着脸颊滑落。
“嗯，我知道了。”
第28章 谢谢
“懒猪，九点了！”
李庄生大早上睡得正香，忽然被人捂住口鼻。他挣扎着惊醒，入眼是李休羽那张得意的嘴脸。
“呸！呸！都说了别天天用你臭袜子糊我脸上！”
李庄生气得连连抹嘴。
“那你就自己起床啊，别要我喊！”李休羽理直气壮地把手上的袜子重新套回脚上，“再说了，我袜子可不臭，我不像你，我天天都洗澡的！”
李庄生无语地拿起手机，正好九点，一分不差。
“别怪我吵你睡觉啊，是你让我喊的昂。”李休羽跨坐在李庄生的腿上，继续拿枕头拍打他，“起来起来！”
“嗯，你下来……我穿衣服了。”李庄生打着哈欠。
昨天没睡好，今天明明也满是烦心事却睡得很舒服，难怪人家说家是永远的港湾。
此时父母都不在家，李庄生洗漱完毕，也准备出门。
“诶，你一会儿是不是去找你读者的，我开车送你？”李休羽倚着客厅的沙发，笑眯眯地说。
“不用了，我打车还方便。”
“小气，难不成你读者是个大美女，不敢让我见到啊！”
李庄生心说你猜得还真准，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敢让你见。
出门后给秦鸾玉发信息，对方也醒了，约好在酒店楼下见。李庄生很快到达酒店门口，秦鸾玉已经在等他了。
今天秦鸾玉戴着大号墨镜，酷酷的。
李庄生斟酌了一下，上前询问：“伱准备去哪儿吃，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小龙虾饭店比较高端，但是味道不一定是最好的……”
如果是其他人，第一次见面，李庄生直接选最贵最大牌的饭店就好，但昨天和秦鸾玉接触下来，他又觉得两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
“不需要大牌子，只要好吃，路边小店也行。”
“好，那我们去我最喜欢的一家吧，离这里不远……请你件事呗，能不能别开法拉利，太高调了……”
秦鸾玉微微颔首，声音清淡：“行啊，既然不远，那我们就走过去吧。”
李庄生有些惊讶，虽然不开法拉利是他主动提议，但未曾想秦鸾玉会这么容易就答应。他原以为对方会故意开着法拉利，然后幸灾乐祸地看他下车后面对路人一脸不自在的窘样。
他感觉秦鸾玉今天兴致好像不是很高，声音里透着疲惫。只可惜对方戴着墨镜，实在看不清此刻的表情。
两人彼此无言地走在马路边，秦鸾玉确实没有昨天的活泼，脚步缓缓，声音懒懒。
她不想开口，李庄生这个死宅也找不到太多话题，只是偶尔尬聊两句。
“到了。”
李庄生指了指旁边的“小木屋龙虾”。
秦鸾玉点点头，走了进去。
“进店里还戴墨镜啊？”
“你管我。”
李庄生悻悻地叫来老板，点了五斤县里特色的十三香龙虾。
“诶，你知道吗，现在市面上有卖十三香调料的，但是我跟你讲，我们这边厉害的厨师，做龙虾都是自己配的调料！这家就是的，龙虾做的特别好吃！”
李庄生神神秘秘地跟秦鸾玉小声透露着“本地人”才知道的常识。
“这样啊。”秦鸾玉说，“我一会儿吃完饭，下午就回家了。”
“杭州？”
“对啊。”
李庄生惊讶道：“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人见过了，湖看过了，龙虾也吃过了，就没什么可玩的了吧。”秦鸾玉看了李庄生一眼，声音轻轻的，“正好，我爸喊我回去相亲呢。”
“相亲啊，你才多大呀……”
李庄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也不小了。”秦鸾玉笑了一声，眼帘低垂，“人家等我好几天了，本来他那边都开学了。”
“哪个大学，开学这么早……”
“美国那边的，好像是南加州吧。”
“哦……那还挺厉害。”
李庄生嘴上称赞着，心里莫名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心想，他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鸾玉轻抿嘴唇，无声地笑了笑，和李庄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过了好一会儿，红彤彤的龙虾被端上，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开吃吧，这家的味道确实很好！”李庄生把一次性手套递给秦鸾玉。
“怎么吃啊？”秦鸾玉问。
“你没吃过？”
“没吃过，你剥给我看。”
李庄生拈起几个龙虾放进盘里，然后又抓起一個剥下虾头，取出虾尾，去掉虾线，龙虾白嫩的尾肉就可以吃了。
“再蘸一蘸汤味道就更好了。”
李庄生说着，把蘸了汤的尾肉递到秦鸾玉面前。
“啊——”秦鸾玉张开嘴巴。
李庄生微愣，秦鸾玉已经把龙虾吃下去了。
“原来，这就是十三香龙虾啊……”
秦鸾玉低声自语，莫名地笑了两声。
“诶……不好吃吗？”
李庄生脸上发窘。
“很不错……之前只在你书里见过，想象过味道。”秦鸾玉笑笑，“挺奇妙的感觉，这下幻想照进现实了。”
李庄生稍稍安心，人家大老远来一趟，若是不能让人家满意，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现实和你想象的比起来，差距大吗？”
“差不多，和我想象的一样……”秦鸾玉舔了舔嘴唇，轻轻地说，“真好，我没有失望。”
李庄生笑着招呼：“你满意就好，吃吧，小心烫。”
秦鸾玉一颗虎牙轻轻咬住嘴唇，嘴角仿佛要露出一丝似哭非哭的表情来，但她终究把这怪异的表情收敛了，双手一摊：“可是我不会剥，你帮我呗！”
“很简单的呀……”
“你帮我剥。”
“喂，你就是懒得剥吧……”
李庄生心说我还没给我老婆之外的人剥过虾壳呢……哎呦真是犯贱，好好的，想这些坏心情的事情干嘛。
“我是客人嘛，说好的地主之谊呢！而且我昨天还给你打赏了白银盟呢，给我剥个虾还不行？”
话已至此，李庄生只得无奈地点头答应，仔细地给秦鸾玉剥虾壳，剥好就放对方的盘子里。
秦鸾玉静静打量着埋头剥虾的李庄生，他动作算不上麻利，但很有耐心，仔细地剔除每一根虾线，没有任何不满和焦躁。
真是个笨蛋。
“你怎么了？”
李庄生突然瞥见坐在对面的秦鸾玉好像是在擦拭眼泪，不由得出声关切。
秦鸾玉把墨镜扶正：“没什么，有点沙眼。你们这十三香龙虾太香了，熏到眼睛了。”
“那你有眼药水吗？”
“不用不用，你剥你的虾……”
从龙虾店里出来，已经是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两人走回酒店门口，秦鸾玉一直神游物外的发呆。
“到了。”李庄生轻轻拍打秦鸾玉的胳膊。
秦鸾玉这才如梦初醒：“这么快吗？”
李庄生笑道：“本来就没多远，小县城就这么大。你现在……打算回去了吗？”
“嗯。”
李庄生从口袋里掏出刚刚在药店里买的眼药水：“这个你拿着，路上开车，眼睛不舒服就滴两滴。”
秦鸾玉一呆，缓缓接过，握紧，声音瞬间哽咽，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你干嘛啊……怎么对我这么好……”
李庄生猝不及防，不由手足无措：“你，你这是沙眼，还是哭的……眼药水没多少钱的……”
“是沙眼，我哭什么！”秦鸾玉伸手擦了擦眼泪，又把墨镜扶稳，恶狠狠地咬牙，“死扑街，祝你以后新书本本扑街，扑穿地心！”
“为什么突然诅咒我！”
“诶，我有话想跟你说！”
秦鸾玉脸上发红，深吸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手掌攥拳，腿在微微颤抖。
“你说呗。”
“呼……其实，我那几年很抑郁的，我妈去世了，我爸也忙事业，很少关心到我……我，我整天都在痛苦，甚至想自杀，想干脆去堕落……呵呵，然后就看到你写的楚仙子了，虽然你自己挺嫌弃的，但我看的时候鱼尾纹都要笑出来了……我一度想过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会有男生写这种题材吗？会有女的以直男视角写女角色吗？我就来加你群了……我当时以为作者都很高冷，没想到你那么热情，我找你聊天你都会回我，哪怕聊一个晚上，不厌其烦地鼓励我……其实，我知道，你当时是因为同情我。但我真的很谢谢你，真的。你让我走出来……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么多难过的夜晚我该怎么办……还有哦，我会练田径也是因为你，你一直跟我说心情抑郁要多运动，我就去跑步了……谢谢你，虽然没什么成绩，但这几年我过的很充实，也交了不少朋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谢谢，谢谢……谢谢。”
第29章 泡沫
李庄生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笑着安慰说不客气不客气，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可又没由来感到心虚，自己明明就是一个普通人，做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居然对她的人生造成了这么深远的影响。
自己真的那么了不起吗？面对秦鸾玉带着哽咽的感谢，他像是收到了什么不虞之誉，心里实在受之有愧。
“哪里哪里，我也没做太多……还是靠你自己走出来的。”李庄生干笑着抓头，认真地说，“你很了不起啊，哪怕遭受那么大的痛苦也能勇敢面对并且战胜它，你才是真正的勇者啊！”
秦鸾玉缓缓地出了一口气，带着颤音，好像终于做完了人生最重要的事，又泯然一笑。
“那……我走了。”秦鸾玉拉开车门，笑笑，“其实这车是我爸南京朋友家的，我借过来开的。”
“哦哦。”
秦鸾玉拿出常用的苹果手机：“要么，合个影？”
“行啊行啊。”
拍完照片，秦鸾玉低头看着照片里李庄生生硬的笑脸，轻轻咧嘴：“表情真傻，像个笨蛋一样。”
“我平时不怎么拍照片的……”
李庄生尴尬地小声哼哼，秦鸾玉已经上车了。
“诶，我等着你的那个苏悠冉结局啊。”秦鸾玉说。
李庄生愣了一下：“……这是昨晚那个愿望吗，真要写啊？”
“不写就算了。我就随口一说。”
“写啊，回去就写，愿赌服输嘛，这個月就写好！”
秦鸾玉无声地笑了笑。
“走了。”
“嗯，路上小心，暑假可以再来玩……”
对方没有再回应，法拉利发出野马般的嘶鸣，缓缓驶进主干道，汇入车流。
李庄生目送着对方离开，莫名的，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段奇妙的经历。一个腿长漂亮的大学生富婆，开着上百万的法拉利，那么突然地闯进来，又这么匆忙地离开。
连车尾灯都看不见了，就像小人鱼清晨投入大海时，那最后一串消失的泡沫。
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李庄生轻声低吟，忽然又想，昨晚秦鸾玉是要说什么？
他当时看见胡梦蝶，不禁走神了，只记得秦鸾玉说了一大堆，好像是说什么迪士尼来着……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李庄生环顾四周，感觉有点无聊。
回家看书打游戏么？好像也挺没意思的。
他感觉有点饿，刚才一个劲地给秦鸾玉剥虾，自己反而没吃多少。想了想，他走进附近的沙县小吃。
记得这家店开了很久，至少他高中时就在了。
有次放假和张起翔从网吧包夜出来，早上六点，尚未破晓，世界笼罩在朦胧之中，周围只有这家沙县小吃在开门。
点了份鸭腿饭，李庄生又收到小说女主的插画，一如既往的精美。
这个叫“凤箫tama”的画师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至少也是仔细看过他小说的读者，对方的每一张画都几乎完美契合李庄生对于笔下女主的想象。
说起来，也得感谢秦鸾玉，这画师就是她介绍的，声称是她的朋友。
两人合作接近三年，可能是秦鸾玉熟人的缘故，凤箫tama给李庄生的收费低得离谱，他私下找人问过，凤箫tama要价不到市场价的四分之一。而且每一张都极为用心，有不少只有仔细阅读原作的读者才会留意到的细节。
李庄生有时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救过这个人的命，不然干嘛无缘无故对他这么好。
他可不相信对方这么多年一直不懂插画市场的行情。
收到插画，李庄生一如既往地送上彩虹屁，但对方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回复。李庄生也没太在意，对方可能是有事在忙吧。
饭后，百无聊赖的李庄生给张起翔发短信，问他在哪儿，张起翔回复说在外面送酒。
那就没办法了，李庄生坐在沙县小吃里玩了会儿手机，然后拍拍屁股，起身回家。
天气阴沉，厚云密布，看来最近又要下雪。
“你怎么又来了？”
正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李明华，见到李庄生一个人鬼鬼祟祟开门，忍不住瞪眼。
被当场抓包，李庄生索性不躲了，理直气壮：“我家不让回啊！”
“你不有自己家啊！”
“干嘛，结了婚就是外人了是吧！”李庄生佯装生气，往沙发上一坐，“象棋呢？我陪你杀一盘！”
李明华不耐烦地摆手：“不下不下，你个臭棋篓子，我刷抖音呢！”
李庄生点点头，趁势回到卧室，把房门一锁，开空调钻被窝一气呵成，然后翻找出一篇“中老年人刷短视频的危害”的短视频，发进只有李家四个人的小群里。
【你爸就是，天天看抖音，难怪一辈子都是小兵！】
陈兰英很快在群里评论，还发了一个生气的表情。
李庄生见状，心满意足地退出微信。
“李庄生，开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你想干嘛？”李庄生问。
“反了你，一回来就给我上眼药，把门开开！”
“不开，我要睡午觉了！”
李明华声音温柔地诱惑道：“我不打伱，来找你下象棋的。”
“你发誓！”
“我发誓，我真是来找你下棋的！”
李庄生屁颠屁颠下床开门，刚一见面，李明华就在李庄生脑袋上拍了一下：“还给你老子锁门！”
“你不是说不打嘛……”
“我是说找你下棋！”
李明华扬了扬棋盘，走进卧室。父子俩摆好阵势，正式开战。
“诶，你这次下不过也别再偷移棋子了啊！”李庄生郑重提醒。
“你再污蔑我，我揍你了！”李明华使出了“父亲”的威压。
李庄生哼了一声，两手一摊：“你揍呗，揍完我就往医院一躺，看我妈怎么收拾你。”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但仔细琢磨，他不知道自己该犯下什么弥天大罪才能被李明华打进医院。除非他宣布自己出轨了，并且出轨对象还是李休羽。
“不要废话，一百块钱一局。输了立即给，不准赖皮！”李明华起手当头炮。
两人啪啪对弈，从下午一直下到傍晚。
李庄生起身开灯，顺便看了眼手机余额，一下午净赚五百了。
李明华一直沉默着不说话，闷头和李庄生下棋。又过了好一阵子，外面彻底天黑了。
“诶——”李明华突然发声，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你今晚，还回去啊？”
“干嘛，这家没我位置啦？”
“我就随便问问，你要是不想回去就还睡这儿呗，一会儿你妈回来，让她把那个房间收拾一下。”
“不用，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就行。”
闻言，李明华捏着的棋子又放下了，目光怪异地看了李庄生一眼，欲言又止。
李庄生好心提醒：“你再不回马我就将军了。”
李明华幽幽地问：“你，是不是和小胡吵架了？”
李庄生眼皮一抖，随即镇定道：“我们吵什么架，你看我们是会吵架的样子吗？”
“那你……回来干嘛？”
“都说了啊，我回来看望看望，关心关心，我孝顺也有错吗？”
“你放屁！”李明华骂道，“你结婚几个月，我不喊你你都不主动回来，现在突然孝顺了？”
李庄生一呆，安静良久，方才小声叹气：“其实，我有个同学，最近他妈妈生病去世了，我看他发的朋友圈特别伤感……就感觉，还是该多陪陪你们。别有了媳妇就忘了爹娘，别子欲养而亲不待。”
李明华眼中的怀疑渐渐消散：“真的？”
“真的啊，骗你干嘛！”
“哦……原来是这么个事。”李明华理解地点头，砸吧着嘴，感叹了一句，“人各有命啊……你放心，你老子我每年体检都正常，没事！”
李庄生感觉自从自己写小说之后，瞎话是随口就能编出来。要是上学时有这本事，也不至于总被李明华揍。
“将军。”李庄生说。
“我就撑士呗……诶？”李明华刚要移动棋子，猛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彻底将死。
李庄生脸上无辜：“我刚才说了，你这马不回去我就赢了。转钱吧。”
李明华拿起手机，这才注意到一下午密集的转账记录……脸瞬间绿了。
“诶，人呢，有没有人啊？儿子，你看谁来了！”
这时，屋外响起陈兰英欢快的笑声。
“你妈回来了，我们出去吧！”李明华起身抖抖腿。
“不是，你先把钱转给我……”
“你小子贪得无厌了啊！”李明华不肯，怒目道，“我让你这么多局你看不出来啊？”
第30章
“你太赖皮了，明明是我凭本事赢的！”
“要不是我让你你能赢？再说哪有孝顺儿子整天空手回来的，这钱就当是给我买补品了！”
“你们爷俩在房间里干嘛呢，吵吵嚷嚷的！”陈兰英开门瞪了李明华一眼，又笑眯眯地对李庄生道，“儿子，看看，你媳妇也来了！”
李庄生一愣神，跟在陈兰英身后的胡梦蝶，已经微笑着上前跟李明华打招呼了。
“爸。”
李明华立马变了一副嘴脸，乐呵呵地点头：“来啦……你手上拎着的是什么呀？”
陈兰英啧啧，但是脸上笑容洋溢：“给你买的东西，你说这闺女，来就来吧，还买这么多东西！”
胡梦蝶谦逊浅笑，眼眸弯弯：“后天元宵了，正好给您二老添点东西呗。我也不知道该买什么，就随便买的。”
“你看看你媳妇，再看看你，白养你了！”李明华转头就对李庄生怒斥，“空着手来就不说了，还惦记我的钱，伱要还有良心就赶紧把钱还我！”
李庄生充耳不闻，有点发呆，对于胡梦蝶的突袭，他有点措手不及。
胡梦蝶轻轻走上前，给李庄生整了整衣领，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你那读者呢，叫来家里一起吃个饭吧？”
她今天长发披散着，身上是米白色的羽绒服，笑起来宜家宜室，温柔晏晏。
“她回家了……”李庄生别扭地微微后退了一步，挤出笑脸来，“你怎么来了？”
“我也很久没回来看望爸妈了。”胡梦蝶笑了笑，“吃完饭，我们一起回去吧。”
李庄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当着李明华和陈兰英的面，他只能勉强点头。
李庄生隐约感觉胡梦蝶可能知道了什么，但她的表现正常极了。
他心里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正巧陈兰英去厨房做饭，李庄生便赶忙跟着去帮忙。
没多久李休羽也回到家，一家人吃了饭，陈兰英和李明华目送小夫妻离开。
李休羽哼了一声，微微皱眉。
两人缓缓步行，胡梦蝶在舞蹈班关门之后就过来了，没有开车，李庄生也庆幸对方没开车，不然两人在那狭小的空间里，会让他更加别扭。
还有两天就是十五，天上月色皎皎，已近乎圆满。胡梦蝶微微抬起下巴，姣美的面容仿佛能与明月争辉。
或者说，她就是另一轮明月。
“马上元宵，我们去南京看烟花吧，我听朋友说，夫子庙的烟花很漂亮，还有灯会呢。”胡梦蝶轻声说。
“不了吧……我还得上班。”李庄生干巴巴地回答。
此时，他心里想到的却是，胡梦蝶和齐浩宇曾经看过的烟花和灯会。那时的她心里肯定很甜蜜吧，想着永永远远。
没由来的，李庄生又想起了曾经刷到过的短视频，那些高中生们青涩又美好的片段，总是看的他羡慕不已：为什么我的青春就不是这样，真是太遗憾了！
不过，只是青春片里的配角倒也还好，猛然发现对象是片子里的女主角并且男主并非自己那就太丑陋，好像自己是霸占了公主的丑陋的哥布林。
夜里的寒风呼呼，今年也不知怎么了，过完年也不见回暖，真冷啊。
应该打车回去的，但是自己开始提忘了，胡梦蝶也没说。
李庄生双手插在兜里，不想和胡梦蝶牵手。胡梦蝶仿佛也没在意到，顺势挽着他的胳膊。
“去嘛去嘛，你请个半天假呗，我们下班早点开车去，晚上正好赶得上，第二天上午再回来就行……我真的想去看嘛！”
胡梦蝶轻轻摇晃李庄生，语气撒娇。
李庄生摇摇头，生涩地说：“我，不了吧……我还得写小说，你拉梦柯和谢江晴他们一起去吧……要多少钱，我给你报。”
胡梦蝶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很快又噗嗤一下笑了，依偎着李庄生的肩膀：“好吧，那我也不去了，我们在县里看灯会也一样！”
“你想去就去，不用管我的。”
“可我是你老婆呀，只要和你在一起，无论在哪都……”
【大家好，这是我老婆！】
【我要和齐哥哥永远在一起！】
视频里的画面再次强行且突兀地闯进他的脑海，逼着他回忆起来。李庄生胸中一闷，忽然有点喘不上气。
下一刻，他心中羞怒万分，口袋里的拳头恨不得攥出血来。
“怎么了？”胡梦蝶感觉到李庄生的身体突然紧绷。
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和你有什么关系！李庄生心里大声叫着，脸涨得通红。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把心中喷薄欲出的冲动压了下去，缄口不言。
自己不应该对胡梦蝶发火，至少，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她是无辜的，她不该被这样的态度对待。
“我没事啊。”
李庄生别开脸，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回到家，李庄生立马钻进书房，坐到电脑前，说要写小说。
“今晚什么时候能写完呀？”胡梦蝶从后面抱住李庄生，脑袋轻轻蹭着他的脸。
“我不知道……昨天请假了，读者已经在骂了，今天要多写点。”李庄生堆出笑容。
“那我在这边看书等你……”
“房间里有人我写不出来，你先回屋睡吧，我写完会过去的。”
胡梦蝶缓缓低下头，眨巴着眼睛，鼻子发酸。但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失落已经尽数收敛，在李庄生的嘴角轻轻一吻：“嗯，那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了，我回屋等你。”
“我不一定要到几点，你先睡吧，不用等我的。”
“我等你。”
胡梦蝶说着，轻轻为他关上书房的门。
在屋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李庄生终于可以松懈会儿了。抬手在嘴巴上轻轻一揩，仿佛是要擦去刚才的吻痕。
他倚着靠椅，心中千头万绪，轻轻呢喃：“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不须计较苦劳心，万事原来有命……唔，万事原来有命。”
“姐夫回来了吗？”
胡梦柯敲了敲房门。
李庄生立马正襟危坐：“请进。”
胡梦柯笑着端来一个大碗，脚步轻盈：“今天我煮了冰糖雪梨，给你留了一点，趁热喝，别太辛苦哦。”
“嗯，好……这么多啊。”
“喝不完也没事，就放碗里，我明天来收拾。”
李庄生把碗慢慢放到桌上：“萱萱还好吗，真不好意思，我这两天有点事，没在家……”
胡梦柯笑着摆手：“没事啦，你尽管忙你的，萱萱最近很健康，我一个人照顾就够了……要不要把她抱过来让你看看？”
“不用了，她应该在睡觉吧，就别吵她了。”
“嗯，那我也不打扰你写作了，加油哦，但别熬太晚，伤了身体，姐姐和我都会心疼的！”
“嗯嗯，好的。”
这天晚上，李庄生依然睡在书房。他只是在凌晨给胡梦蝶发了個微信，掩耳盗铃一般，说时间太晚了，估计她也睡下了，为了不打扰她，自己就在书房休息了。
而卧室里，收到短信的胡梦蝶默默放下在黑夜中幽幽发光的手机，双手抱膝，把脸缓缓深埋。
第31章 三天
离开书房已经是十点多了，胡梦蝶去了舞蹈班，李庄生轻手轻脚走出卧室，保温盒里还有胡梦柯给他准备早餐。
小姨子真的蛮好的，他还没结婚的时候生活不规律，很少吃早饭，现在每天早上起来都有热饭等着他。真可惜遇人不淑。
刚洗漱完，胡梦柯走出卧室，见到李庄生，不禁笑着责备：“姐夫又没吃早饭啊？”
“我马上就吃了。”李庄生说。
“那稍微吃一点点吧，我做午饭了，别吃太饱哦。”
胡梦柯在李庄生胸膛上轻轻一拍。然后系上围裙，盈盈一笑，好似花朵绽放。
李庄生稍稍打量了一眼，忽然发觉胡梦柯不知何时有些变了。他记忆中的胡梦柯还是几个月前在医院里那憔悴无助、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如今却丰润了不少，眼神也颇有神采，一见到他，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
还并非是一开始的讨好假笑，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的，或许早就恢复精神了，只是现在才猛然发现。
他心里有些高兴，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但想到胡梦蝶，一种歉疚感便油然而生。
“梦柯，你在这里，住得开心吗？”李庄生问。
“开心啊！”
“开心就好，嗯，开心就好……”
胡梦柯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姐夫，你是不是，也想我去……”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李庄生连忙否认，“这里就是你家，你想怎么住都行，我就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哪里没有照顾到你。”
胡梦柯这才重新露出安心的笑容：“都说了是家人，应该是互相照顾才对嘛！”
李庄生连忙点头：“嗯嗯……今天中午我来做饭吧。”
“我知道姐夫最疼我，但是不用啦，我喜欢做饭给你吃！你帮我看着萱萱就行了，有事就喊我。”
胡梦柯笑咪咪地轻轻推开李庄生，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
李庄生午饭后立刻出门，今天胡梦蝶中午没有回来，微信说有事，这让他放松了不少。
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溜达，小说也不想写，只是想出来喘口气。
天气阴沉沉的，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雪。
李庄生想打电话给李休羽，但这事该怎么提呢？如果实话实说，她看到自己破防，肯定会安慰自己。
但是，世界上真的有人能理解自己这种矫情扭曲的心情吗？
他想到曾经看过的几个帖子，提问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是什么感觉？
不少女人说，嫁给不爱的人时内心一片荒芜，婚后也没有激情，只是到年纪了不想单着。想着人生就这样了吧，既然不是他，那么是谁无所谓了。也会时不时会想起真爱，心里一阵怅然。
这几个帖子一共有上千回答，不爱的人基本都是由相亲认识，看男人就像是在看商品，评估对方的身高长相家庭收入各种参数，就是没有所谓的爱情。
她们心里计较完得失，觉得差不多就买下来凑合用。
当然，也只是凑合，但谁会爱惜一个并不喜欢的东西呢？
这些个帖子已经是两三年前看到了，李庄生忘了里面绝大部分的回答，只记得其中两句话。
一句很粗鄙：“跟他上床就感觉自己在被强奸。”
一句很文艺：“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李庄生越想越恶心。
她真的爱自己吗，恐怕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個“适合结婚”的对象。她和自己在一起时，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可爱不爱的重要吗？爱又是什么东西呢？
这种东西本就虚无缥缈，你看了这么多年的小说，又写了这么多年的小说，还是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么？文艺作品里的东西，你还能当真？
但，大到女生们穿上婚纱不远千里去见她们远在天边的偶像，小到胡梦蝶眼眸娇羞似水地在镜头前和齐哥哥许下永远，那不正是爱吗？
真是悲哀，明明读了那么多书，都解释不清爱的涵义。
真是悲哀，虽然不懂爱是什么，但他却知道什么是爱。
前段时间有个新闻，一个十三岁的初中女生，为了在她生日那晚和男朋友在一起，就从家里偷偷翻墙，结果却意外高空坠亡。
评论是清一色的同情和惋惜，都说这个女孩真傻。
可李庄生却在同情之余，不合时宜地生出了一个极其阴暗的想法：真羡慕这个男生，能有女生为他这么奋不顾身。
虽然确实傻啦吧唧。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了，没有就是没有了。
出生时开不起法拉利，那么这辈子基本上也就和法拉利无缘了。学生时没有被人喜欢，那么这辈子也难遇见单纯爱着你的人了。
都沦落到相亲了，还指望谈感情呢？
李庄生小时候喜欢看课外书，常被父母戏称是书呆子。其实书呆子最可怜，从小就沉浸在书里，幻想着那几乎不存在的爱情。而长大以后，一旦见识到真实的世界，就惶然无措了。
这个世界怎么和我认识的不一样？书里不是这么说的呀！
瞎逛到傍晚，李庄生绕了一大圈，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张起翔的酒行附近。
他推门进去，得知张起翔在二楼，径直上楼去找他。
“今天什么风啊，你怎么也来了？”张起翔见到李庄生，笑着起身，“坐吧，我给你倒壶茶。”
“我不喝，伱什么时候下班？”
“快了，其实现在走也可以……”
“那开车出去逛逛吧。”
“行啊。”
两人下楼，张起翔对一楼前台嘱咐了几句，就和李庄生出门了。
张起翔上车扣好安全带：“你想去哪玩？”
李庄生淡淡地倚着车窗：“随便吧，你想去哪儿去哪儿。”
张起翔也不多说，一脚踩下油门，顺便跟李庄生分享八卦：“诶，你知道前天县里来了一辆白色法拉利吗，帅的一匹！”
“怎么了？”
“你知道那辆车落地多少钱吗，没有五六百万拿不下来！你知道是谁的吗？”
“哦，是我朋友的。”
“吹牛逼，那辆车是南京xx集团老总儿子的，你什么时候和人家认识的？”
“我朋友跟人家借的啊。”
“呵呵，你哪来这么牛逼的朋友？”
张起翔不信，李庄生正心烦意乱，干脆不再解释。
两人随便找了家饭店，解决晚饭后，天彻底黑了。
车在乡间公路上飞驰，沉闷许久的李庄生还是忍不住开口：“你觉得……”
等了一会儿不见下文的张起翔主动询问：“我觉得什么？”
李庄生舔了舔嘴唇，蠕动了几下，又沉默了。
“唉，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张起翔叹了口气，“我觉得吧，差不多可以啦，三天了还没缓过来？”
李庄生微怔，想起来是周四的聚会，到今天也就才过去三天。
“什么三天？”李庄生掩耳盗铃般地装傻。
“不是这个事啊？那是什么事？”张起翔挑眉。
李庄生安静了一会儿，嘶声：“你应该见过她吧，你觉得她怎么样？”
“谁啊，胡梦蝶？”
李庄生不吭声。
“我觉得……她挺好的，挺适合你的。长得漂亮，身材也不错。性格又好，情商也高。除了她那个妹妹……但看你也不在意，那没什么缺点吧。说实话，我真羡慕你。”
李庄生听得愈发胸闷，又不说话了。
张起翔打开音乐，还是李庄生喜欢的那首《云山》。
我回望，来时路，谁家孩童追蝴蝶
他一笑，怎么竟然落成，我的脸
第32章 无解
“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李庄生突然幽幽地说。
“什么？”张起翔没听懂，下意识调小了音量。
“没什么，随便说说。”李庄生扭头看他，“你和你女朋友第一次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张起翔神色不太自然：“谁的第一次？”
“你女朋友的。”
“哪个女朋友？”
“随便哪个，反正跟你的时候都是第一次吧？”
张起翔干笑着打哈哈：“这，哈哈，这种小事，谁记得住啊！谁会记得这些东西！”
李庄生冷冷地“呵”一声，知道他故意的，也不说了。
两人无言，半晌，张起翔缓缓吸了一口气，忍不住轻叹道：“庄生啊，我跟你讲几句真心话。我觉得你吧，有时候就是……太书生气了，感觉你也没怎么接触过社会，有点小孩子一样。胡梦蝶这个人，孬了吗？长那么好看，又那么体贴，从来不干涉你兴趣爱好，不作不闹，和你和和睦睦的，这不好吗？她管她过去谈没谈过，现在这个社会，谁能没几段感情，她现在是你老婆，婚都结了，人家现在一心跟你过日子就行了……”
李庄生脸色难看，捏紧了拳头，张起翔每说一句，他心里的火就旺上一分。
张起翔言辞恳切，语重心长：“我们是男人，男人就不要计较这种小事，男人就要大度有担当，咱们要向前看……”
“凭什么！”
突如其来的吼啸打断了张起翔，他吓了一跳，猛的踩下刹车，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位陌生的李庄生。
“凭什么我不能计较！凭什么我就该接受！凭什么男人就得包容大度！我就是介意她和别人好过不行吗？我他妈就是介意不行吗！他们要纯爱就他妈纯爱到底啊，分你麻痹啊！”
憋了三天的怒火，终于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口。
李庄生梗着脖子嘴硬了那么久，还是没能继续装下去。
车缓缓停在路边，张起翔不知所措地面对着已经红了眼的李庄生。认识十年了，他第一次见到李庄生这样的愤怒，甚至口出脏话。
“……对不起。”
安静了许久，稍稍恢复理智的李庄生轻声说。
他看着窗外，外面好像下雪了。
“没事，我也有错。”张起翔清了清嗓子，重新发动汽车，“其实每个人情况不一样，那伱这样单纯的人呢，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对不起，我不该向你发火。”李庄生又道歉。
张起翔没有做错什么，自己对他发火完全没道理，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自己着想。
换位思考，如果是张起翔面临这样的情况，自己应该也会这么劝他吧。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了出来。像他这样的路人，就连嫉妒都显得如此丑陋。放在小说里，活脱脱一個无能狂怒的小反派。
“真没事。不过这胡梦蝶确实不是个东西，你他妈的和别人谈了那么久，现在找老实人来接盘了！我跟你讲，你女人还是接触少了！”张起翔骂骂咧咧地掉头，豪气干云，“走，我带你去品茶！十几的二十几的三十几的，新茶老茶随你挑，今晚我请客，你点多少个都行，保你爽上天！”
“我不要，送我回去吧。”李庄生声音疲惫。
“我真请你！”张起翔一本正经。
“我知道，但我不去。”李庄生笑笑，“送我回去吧。”
张起翔之前诱惑过他很多次，尤其是在和胡梦蝶交往之前，一直想拉他这个“良家”一起下水，不过李庄生始终洁身自好。有一次甚至都把他诓骗到店里，结果还是被他扭头走了。
张起翔认为他是正人君子，但李庄生知道只是因为自己有洁癖。
……
把李庄生送到小区楼下，见李庄生也没有下车的意思，张起翔便把车停进路边的车位。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张起翔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
“不知道。”李庄生低眸。
“离婚？”
李庄生沉默。
“你想离婚，你怎么跟你家里人说呢？我感觉你爸妈不会同意的，这不是小事。”
“我和你不一样，我不靠家里。”
“啧……”张起翔咋舌，眉头拧在一起，纠结了会儿，“其实，胡梦蝶找过我。”
李庄生一愣：“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打电话给我的，问我聚会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
“我能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没什么大事，你让他自己缓两天就好了’。”
李庄生默然无语。
“然后，她今天上午又来找我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酒行在哪儿的，第一次来我还不在，然后她中午又来了一趟。”
李庄生还是默然。
“我觉得她挺关心你，她说你最近心情不好，非要让我告诉她原因。我没跟她说，但我把视频链接发给她了，我说这是聚会上大家一起看的。”
李庄生猛然抬起头。
张起翔为难地挠头：“你别这么看我，我也没办法，她都亲自跑来了，我能怎么办……而且说实话，你就是给人判死刑吧，也得让人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啊。”
李庄生颓然地低下头，闷闷地说：“她没犯罪……”
“我就是打个比方。”
“她也没有错，是我的问题。”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真要说起来，是我度量小。”
“啊不不不，对你来说，遇到这事确实挺糟心的。”
“我之前就知道她和齐浩宇的事，可结过婚了还来这么一出。”
“这……啊，哎，这谁也不想啊！”
“其实，我本以为我可以不介意的……她真的很好。”
“你……唉！”
李庄生低头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离婚不是好选择，离婚之后肯定找不到比胡梦蝶更好的了。凑合过呗，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忍忍吧，过段时间或许就能放下了。她是个好妻子，打着灯笼都难找。”
张起翔有些意外，也跟着笑：“道理你也是懂，我确实是想这么说的。”
“但是，我怕是过不去这个槛了。这件事恐怕会永久在我心里，就像一根刺，它永远在。我可以一辈子带着这根刺，但是这对她不公平。”李庄生慢慢捂着胸口，嘴唇有些颤抖，“你知道么，现在我感觉她做什么都是错的，她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总觉得她亏欠我很多。我已经不能像过去那样面对她了，如果继续过下去，对她来说，一定是个折磨。我不能因为我的错而折磨她。”
“那你，还是想，不过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我真的很喜欢她，但越是这样我就越难受……我真的……不想这样啊！”
李庄生拳头紧攥，惨笑着低垂脑袋，泪水随着一声哽咽滴落。
第33章 重逢
“喂，妈，今晚你去接吧，我和朋友这边有点事，晚点回去……”
张起翔小声接起电话。
“你忙的你的吧，我下车了。”
李庄生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张起翔连忙阻止：“不用不用，没别的事，就是去接我妹的，她晚自习快放学了，让别人接也行。”
李庄生不想耽误他的事，摆摆手：“你还是去接吧，我正好要回家。”
“你……哎，好吧，你先冷静点想想吧，这真不是小事。对了，昨天……同学聚会，那个，我忘了喊你了……祝枝雪，你还记得吧？”张起翔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
“我记得，怎么了？”李庄生点头。
“她也来了，然后，她想要你的微信，要给她吗？”
李庄生一惊：“她也去了？”
张起翔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起这个神情明显轻松起来：“是啊，厉害吧。啧啧，我高中就看出她是个狠人，果然脸皮厚啊，这种人以后说不定能成大事。”
听起来像在夸她，但张起翔的声音里却满是轻蔑和调侃，显然是在反讽。
“她去了，然后呢？”李庄生不禁追问。
“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把她撵出去吧。”张起翔讥笑道，“不过，她那点破事还有谁不知道，那么多人都在，也没少丢人……”
李庄生默然，他能想象的出那场面会有多难堪。
“她想加你的微信，要不要给她？”张起翔说。
“随便啊，给呗。”李庄生下了车。
张起翔把开出来，放下窗户：“那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冷静下来再想想吧，这真不是小事！”
李庄生默默点头，目送着对方离开。
昨天的同学会不是那种几个男生的小聚，而是班上同学相识十周年的再次重逢。
李庄生没有去，因为前两天那么狼狈，有点抬不起头。张起翔大概正是知道他的心情，便没有叫他。张起翔应该会给他找一个很好的借口，但是未必挡得住别人私下的议论。
算了无所谓了，随便他们怎么想，羡慕也好，嘲笑也好。
天上已经下起了雪，小雪如盐，打在脸上还有点点疼。小区里的路灯还是一如既往的幽暗，好像随时都会灭掉。
他抬头看家里窗户传出的光明，低头又只有一個黑黢黢的影子。
李庄生缓缓哈出一口白气，突然想到如果自己有辆车就好了，哪怕是辆五菱mini，至少这个时候还有地方呆。
他没有回家，慢慢走出小区，漫无目的地闲晃。
寒风伴着小雪，小区外，路边一排店铺霓虹灿烂。
知道张起翔把视频链接发给胡梦蝶之后，他更加不想回家了，有种理亏的感觉。
人们都会说，介意女生有前任是不道德的，尤其是结了婚还翻旧账。他也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就是改不了。
就像小时候一到假期就给自己制定详细的学习计划，可往往坚持不到两天。恨自己改不掉惰性，明知是错的也控制不住……而此时的挣扎感是当时的一百倍。
马路边依旧停着几辆电动三轮车，此时都支起大伞，挂着一个大灯。这些电三轮后车厢摆放着水果，或者是卖点冰糖雪梨。
家里的砂糖橘好像吃完好几天了。李庄生突然想到胡梦蝶和胡梦柯都喜欢吃砂糖橘。
没有太多犹豫，李庄生走到水果摊前。
“老板，有袋子么……请给我装点橘子。”
“李庄生？”
这是女人的声音，熟悉得很，但是好多年没有听过了，好像，又有点生疏。
仿佛灵魂深处突然触电，李庄生猛然回头，见摊主正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
“你……”
对方是一个女人，穿着红色羽绒服，头戴那种连帽围巾。
她站在大伞下，阴影有些遮挡了她脸，只有一双眸子，流露出的异样的神色。
“你是，李庄生么？”
那双眸子有些动摇，她走了两步，来到光明处。
“林月花？伱，你是林月花？”李庄生又惊又喜。
真是一场猝不及防的重逢，就像那场猝不及防的分别。
林月花曾经送过他一个小小的贝壳，至今还在他的书架上。林月花曾经送过他一枚书签，至今还夹在他的脂评版《红楼梦》里。
“嗯，我是林月花。”林月花缓缓地低下头，轻轻笑笑。
“这水果，是你在卖的呀……”
“嗯，你住在这边吗？”
李庄生难以言说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不住点头：“啊啊啊，对的对的，我就住在这边小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你也住在这里吗？”
林月花摇头笑：“这边房价好贵的……我就是在这里摆个摊，晚上没城管撵。”
“哦哦……这样啊……”
李庄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好像又嘴笨起来，阿巴阿巴寒暄都不会了。
但这和胡梦蝶刚交往时又不一样，那是紧张。可面对林月花，就是单纯的顺从。好像她还是那个纪律班长，一声咳嗽就让人不敢随意放肆。
“我给你挑橘子吧。”林月花转身抓起一个袋子，给李庄生装砂糖橘，“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没什么变化。”
“我，我变胖了一点，你才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林月花只是咧了咧嘴。
李庄生感觉他这句话也真是违心，林月花看上去并不年轻了，眼角都有了细纹。
“你现在在做什么呀？”林月花问。
“我现在就普通上班，平时……还写写小说。”
林月花也笑了，轻声说：“你还是和高中时候一样，喜欢写小说。”
李庄生挠头干笑，顷刻又悚然起来。
他高中时的确偷偷在本子上写过小说，一共只写了几万字……但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李休羽都不知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对不起……我偷偷拿出来看过。写得挺好的，当时就觉得你有天赋。”
林月花看了李庄生一眼，给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又转头给他挑橘子。
李庄生呆立原地，脸上火辣辣，尴尬的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那是一篇自嗨武侠文，主角用的是李庄生本名。
故事的主角是被少林寺方丈捡到的弃儿，被其收为了关门俗家弟子。后来前方丈圆寂，主角就成了现任方丈的师弟，也是少林寺辈分最高的人。模仿了《鹿鼎记》，十八罗汉要恭恭敬敬地喊他师叔，底层小沙弥都得叫他太师叔祖。
主角十六岁生日后，出山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然后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乞丐，他们一见如故。主角把小乞丐当成兄弟，但谁知小乞丐是个女扮男装的逃婚小魔女，小魔女对主角芳心暗许……总之这就是一个烂俗且无聊的自嗨故事，各种缝合大乱炖，最后还太监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女主角也姓林，叫林月华。
第34章 同桌
李庄生窘迫极了，好像在朗朗白日之下被人捉贼捉赃，感觉无地自容。他想要为自己辩解，但根本说不出话来。
人证物证俱在还狡辩什么？
但林月花只是在认真挑砂糖橘，脸上没有任何异样。或许她没发现，或许，她并非放在心上。
毕竟都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李庄生心里强行镇定，急于扯开话题：“你奶奶，还好吗？”
林月花轻声说：“上个月刚刚下葬。”
李庄生心里微微一酸，又说：“之前，是康复了，是吧？”
林月花点点头，眼神疲惫，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谈。
“你之后……就一直在卖水果吗？”
“二宝也上幼儿园了，做这个自由一点。”
好像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李庄生本来那因为重逢而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冷却下来。
“对哦，你结婚了……”李庄生喃喃。
她抿了抿嘴，笑笑。
无言地对峙了片刻，还是林月花先开口：“那你呢，你有对象了吗？”
李庄生心里一阵颓然，想不到该怎么说明此刻的状态。有是有，但是……
“哪有人会喜欢我呀。”李庄生自嘲地低下头。
“怎么会没有！”林月花声音稍微高了些。
李庄生笑容一阵尴尬。
林月花又看着李庄生：“你挺好的呀，怎么会没有女生喜欢你呢……哈哈，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李庄生点点头，又摇摇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不住摇头。
“好了，这么多应该够吃的了吧。”
她把砂糖橘递过去，用的是最大号的红色不透明塑料袋。李庄生拎了拎，起码有十来斤。
李庄生心里想说太多了，但出口的只有：“谢谢，多少钱？”
林月花摆手：“不要钱，送你吃的。”
“不行，这么多橘子，一定要给你钱！”
“你上学时候请我吃了那么多饭，就拿这个抵了。”
李庄生说什么也不答应，掏出手机要扫码，林月花见状立马挥手阻拦。虽然李庄生力气更大，但一只手拎着橘子，又担心将林月花弄伤，所以两人始终僵持不下。
“我要生气了！”
一道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直穿大脑，仿佛是一场埋伏了十年的突然袭击。
“诶别……”
李庄生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又见林月花噗嗤一笑，笑的蛮好看。
眼眸弯弯，脸上好像终于有了一丝当年的模样，只是旋即又堙灭。
“拿着吧。”林月花说。
李庄生默默点头。
“那，我先走了，你也别摆摊了，挺冷的……而且下雪了，估计也没什么人。”李庄生说。
“好的，再见。”她笑着应承。
李庄生转身缓缓离开，但没走两步，忽然又转过头折返回来。
“东西落下了吗？”林月花问。
“我……考上大学了，二本。”李庄生支支吾吾地说。
林月花微怔，随即笑着向他竖起大拇指：“哈哈，我就知道伱行的！”
李庄生抓着头涩涩的笑：“谢谢你，没有你……我肯定考不上……我是笨瓜嘛。”
“你哪里笨了，你很聪明的！”林月花一脸肯定。
李庄生再次离开。回头又看了一眼，随即不再回头。
“加油啊，老同学。”
李庄生听到在她背后说话，于是胡乱地应和了几声。
天上的雪粒落入他脖颈里，他脚步不由得加快，就像一只夹着尾巴逃走的野狗。
……
和林月花相识是在高二下学期，五月，正是初夏。
星鹏中学在高一下学期文理分班，两人从那时起就是同学。
他们一开始并不熟，李庄生只是知道林月花是个学霸，分班前一直是年级前十，分班之后更是文科状元，月考最差的一次也是文科前三。
李庄生高一时成绩还不错，所以有幸和这位学霸分到了阳光班。然而他升高二的那個暑假开始沉迷小说和二次元，成绩每况愈下。
在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后，看着他全班倒数的成绩，陈兰英连夜拜访了李庄生的班主任，送去一张连锁超市的购物卡。
第二天，李庄生被调到了林月花旁边。
在这之前，李庄生对这位新同桌实无好感，班上绝大部分人都不喜欢她。众口一词说她的不好，李庄生对她的评价也就随大流。
当然，他对于林月花的印象并非一味的属于“从众心理”，主要还是因为对方确实脾气太差。
别人说林月花“傲”，因为成绩好就目中无人，太“装逼”了。
李庄生认为她不至于“目中无人”，但觉得她的确“傲”得很。仗着自己学习好，在不是她当值日班长的日子，也会“越俎代庖”大声呵斥那些在自习课上说悄悄话或者发出声音的人。
当着众人的面被训斥，一般人都会脸红尴尬。偏偏老师们也都默许了她的这种“权力”，她的地位就越发像“常务副老师”了，而那些被训斥过的人也只能暗暗地骂。
幸亏她成绩好，是老师眼里的宠儿，兼之高中阳光班大多是老实学生，因此一直没人揍她，最多跟她吵上几句。
平日里很多人都会向学霸讨教问题，只要态度谦顺，学霸一般也会乐呵呵地为其讲解。但林月花不同，别人问她难题，她虽会解答，但总是一脸不耐烦，好像勉为其难。
别人没有一遍听懂，她还会皱眉说“这都不能理解吗”，听起来尤为刺耳，让人下不来台。
久而久之，就很少有人主动向她求教了，也没人和她来往，尽管她成绩非常好。
当李庄生突然被调到林月花身边，不情不愿地换过去时，不出意外收到了很多同情的目光。
如果有的选，没人愿意做林月花的同桌。对方过于严厉，不止一次把同桌小女生骂哭。
李庄生一开始也颇为忐忑，不过他想自己是男生，脸皮应该比女生厚一点，不那么容易被骂哭。她要是真敢骂，那自己就骂回去，女生也不惯着。
她要是敢动手……他就告老师！
文科班上虽然女多男少，男生也很少有机会和异性坐一起。
可尽管李庄生幻想过在七成都是女生的文科班里发生点二次元里面的青春恋爱物语，但是女主角候补绝不包括林月花。
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
第35章 清华
李庄生高中时偷偷攒钱买了支智能机，他借口中午留在学校吃饭，实则放学就跑去学校对面的奶茶店蹭无线网，下载点动漫和小说，下午上课再偷偷看。
可自从和林月花做了同桌，由于担心玩手机会被对方告老师，这点兴趣爱好只能被迫中断。
这倒不是他谨慎，而是他确信林月花能做出这种事。
回家后，得知换座位是出自父母的主意，差点气得吐血。虽然不敢说明原因，但死活不愿意和林月花做同桌。在家闹了好一会儿，直到李明华默默地抽出七匹狼，李庄生才低下倔强的头颅，哀叹着接受了这一残酷的现实。
此后他上课心里再痒也不敢掏出手机，只能在中午跑出校门蹲在奶茶店看会儿小说，但感觉这时间根本不够。
这个林月花就是不让他玩手机的罪魁祸首！
基于这样的原因，李庄生对林月花的态度十分冷淡，平日基本是谁也不和谁说话。
仅有的交流只有“交作业”、“超线了”、“让我进去”……
不过，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久就迎来了变化。
那是一个晚自习，李庄生在抓耳挠腮写一道数学填空题，但因他之前的懈怠，课业水平落下很多。卡了半天，实在写不出来，就转过头看后排同学的答案，结果冷不丁被林月花一把拉住。
林月花很严肃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李庄生一阵心虚：“我没有想干什么，就是有道题不会写，想问他怎么写。”
林月花却抓着不放，咄咄逼人：“你分明就是想抄人家答案！”
李庄生有些羞怒：“这和你没关系吧，又不是抄你的！”
林月花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真不会写，我可以教你，不要抄人作业。”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谁需要你教！”
“我也不想教你，是范老师让我照顾你的，范老师说你最近成绩退步很大，让我坐你旁边多帮帮伱。”
闻言，李庄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林月花说这话的姿态过于居高临下，像是施舍。李庄生本就觉得她傲，此刻就更不耐烦了。
“呵呵，不用你教我也会做！”
李庄生死瞪那个填空题，不抠出来决不罢休。但刷过题的都知道，人是不能憋着气做题的，尤其是数学。越着急、精神越紧绷，就越没有思路。
就像越是重要的考试，脑子里就越会循环各种慷慨激昂的战歌。
这是困扰着每一位学生的未解之谜。
李庄生在草稿纸上乱画，然后盯着题目发呆，他越是想要解出那道题，就越是容易走神，脑子里各种胡思乱想，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解题思路。
最可气的是，林月花还会时不时瞥来几眼，看着李庄生傻呆呆的样子，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仿佛在嘲笑李庄生的不自量力。
李庄生越想越憋屈，咬牙切齿盯着题目，偏偏毫无办法。
就这样想了整整一节晚自习，直到下课铃响，李庄生依然没有解出来。他胸闷难受，自尊心备受打击，无能狂怒之下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用这种自虐一样的方式发泄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这时，林月花用笔帽戳了戳李庄生的胳膊，他不耐烦地挥开，恼羞成怒：“你想干嘛？”
能干嘛呢，肯定是嘲笑他呗！李庄生心里已经做好被她讥言讽刺的准备。
出乎意料，林月花并未说话，只是递上自己的草稿纸，上面有着完整的解题步骤。
李庄生看了两眼便恍然大悟，原来那么简单！
“哦——”
知道答案的李庄生忍不住拍桌叫了出来，又释然又不甘心。
“笨瓜。”
李庄生听她轻轻笑了一声。
李庄生红着脸，无力反驳，只能阴阳怪气：“算你聪明，行了吧——”
林月花哼了一声，不再搭理李庄生，继续埋头写作业。
这次小小丢脸的经历，却是两人关系破冰的开始，在那之后他们之间的冷战就结束了……其实，林月花压根没想着、甚至都没意识到李庄生在和她冷战。开始不过是李庄生单方面的较劲，结局也是李庄生单方面的和解。
或许真的是近朱者赤，既然手机暂时玩不了，那段时间，李庄生学习就稍稍认真了些，有不懂的题目会主动向林月花求教，林月花一样会不耐烦，但还是给李庄生解答，直到对方弄懂为止。
李庄生就觉得林月花人不坏，起码不讨厌她了。
两人就这样平安相处了一个多星期，天气日渐炎热，学生们逐渐脱去了春秋的外套，只穿着夏季的T恤。林月花也在某天来学校时露出了胳膊。
虽然早有感觉，但李庄生直到这时才惊讶林月花居然那么瘦，仿佛只有一层皮包着，胳膊纤细的好像轻轻一掰就能折断，让人担心其走在路上会不会被风刮走。
包括李庄生在内，很多男生中学时瘦的跟竹竿一样，但看见林月花，李庄生才真正明白“竹竿”的涵义。
李庄生突然有点心疼她，对方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
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位同桌，她高高瘦瘦的，几乎和自己差不多高，脸上有一点青春痘，但意外的还有一点漂亮。
李庄生忍不住说：“你好瘦啊。”
林月花“哦”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李庄生又嘴欠：“你们家里人不给你饭吃吗，这么瘦。”
林月花看了他一眼：“别打扰我早读，我要生气了！”
李庄生就不敢再说话了。
他无所事事地捧着课本，眼睛乱撇，忽然又注意到林月花座位上贴着的座右铭。
班主任要求每一个人都要在座位上贴座右铭激励自己，李庄生当时贴的是：【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这句话出自《尚书》，他写的时候觉得又冷门又帅。至少他自己很满意。
而林月花贴的是：【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吾校庄严，巍然中央】
李庄生看了好几遍，字面意思很好懂，只是不知道对方想表达什么。但怕被呵斥，李庄生等到早自习下课才小心地拿笔戳她。
“你贴的这個是什么意思，我们学校有这么牛逼吗？”
林月花斜睨着李庄生，似乎在鄙视他的无知：“这是清华大学的校歌。”
李庄生惊讶道：“你贴清华校歌干嘛，你想考清华呀？”
“是啊，不行吗？”
“嘿嘿，你要考清华，那我就考北大！北大的校歌是什么，我也贴一下！”
第36章 羞惭
李庄生并不认为林月花能考上清华。
全县有四、五所高中，星鹏中学的实力排第二。每年中考后，市里面掐走一批尖子，县中掐走剩下的尖子，然后才能轮到星鹏。
他们学校每年能出几个211就要烧高香了，遑论清华。即便是县中，也需好几年才能出一个清北。林月花的成绩虽然在星鹏是顶尖，但就是211的水平，发挥好一点，勉强能摸到普通985。
所以李庄生就当是玩笑了，他不认为林月花的目标真的是清华。当然，他说自己要考北大也是胡说。
然而，林月花听了李庄生的话，却嗤笑一声：“就你还考北大？”
“你别看不起人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你天天上课开小差，这样下去本科都考不上！”
李庄生又是一阵哑口无言的羞愧，现实的大实话最伤人，她每一句都是实话，他每一句都无法反驳。
李庄生红着脸说：“你别瞧不起人，至少二本肯定能考上的！”
她瘪瘪嘴，没和李庄生继续争辩，或许是觉得浪费时间。
可能是因为受到了真相暴击，也可能是因为被人鄙视，李庄生当天心情莫名的颓丧。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考不上本科了。心里对未来充满焦虑，可是身体又懒散的安于现状，根本无法做出改变。
李庄生疏懒地在课桌上趴了一天，动也不动。林月花终于在晚自习时察觉到他的异样。
“你怎么了？”她忍不住发问。
李庄生哼了一声：“我在想怎么考北大呀。”
林月花这一次没有再笑话他了，很认真地看着他：“你要是想考北大的话，就好好学习啊。”
李庄生赌气地别过脸：“我知道我考不上。”
“努力学习，就还有百分之一的机会啊！”
“切，我又不是你。”
李庄生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都高二下学期了，每个人都对自己的实力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就算他从现在开始发愤图强悬梁刺骨，24小时不眠不休，他也不觉得自己能摸到北大的门。上北大青鸟还差不多。
但是听林月花这么说，李庄生的气就莫名顺了不少。觉得对方之前是看不起他，现在是在向他道歉，并且认可他的潜力。
既然如此，那只能就勉为其难地选择原谅！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晃过去，李庄生已经能毫无芥蒂地找林月花问题目了，林月花脸上也少了许多的不耐烦。
但他们的关系还是那样，普通同桌，说不上多好。李庄生还是整天中午出校门玩手机，平时上课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讲。
直到一天中午，因为遗留的作业很多，李庄生没有离开学校，而是和班上几个男生在食堂吃饭。
几人聊着聊着就提到了林月花，纷纷对李庄生表示过同情之后，其中一人突然说他和林月花有点亲戚关系，林月花家里其实很穷，她父母都死了，她现在跟她奶奶两个人生活。她家现在租個小门面，平时卖水果，但之前为了给他爸爸治病，外面还欠了很多债。
众人听说之后很感叹，但毕竟是别人的故事，感叹完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李庄生心里忽然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他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些天对林月花的态度不好，让他一阵惭愧。与此同时，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在他心中滋生，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对方。
下午再见面，李庄生忍不住留心观察，林月花用的笔很廉价，笔芯很差，写字出墨断断续续，似乎是从小商品市场批发的，可能只有几分钱一根。而这样的笔芯，她抽屉里有一把，用完了就换。
不过她的字很是漂亮，不是很多女生那样端正可爱的字体，有点类似飞白体，犹如游走的剑锋一样潇洒张扬。
李庄生又低头看她的鞋子，粉红色的运动鞋应该穿了很久，鞋面刷得发白，外层网面还破了个洞。
还有，她是真瘦啊，原来真的是营养不良。
被看的久了，林月花也注意到了李庄生那奇怪的眼神，她低头打量了下自己，又略带疑惑地瞪了李庄生一眼，没说什么。
晚自习前的晚饭时间，李庄生没有和其他男生一起去食堂，而是故意跟林月花后面。
林月花没有注意到李庄生，走路很快，李庄生跟在她身后，看她走向炒饭窗口排队。
星鹏中学有大小两个食堂，小食堂在大食堂的角落，里面的东西也比较精致，类似于小灶，当然价格也更贵一些。
李庄生转身走向小食堂，点了不少东西，还包括两个炸鸡腿和一份鸡柳。出来后，端着盘子在用餐区到处张望，终于在角落里看到林月花一个人闷头吃炒饭。
长桌上除了她外还有两个女生，但他们不是一起的，另外两人边吃边谈笑，和她格格不入。
李庄生端着盘子走到她对面：“这里没人吧？”
林月花头也不抬：“没人。”
李庄生看了一眼她的晚饭，两块钱一份的炒饭，配上食堂提供的免费小菜和没几片紫菜的免费汤。
林月花吃饭速度很快，仿佛没有咀嚼的功能，只是一个劲往嘴里塞，到嘴里就咽了下去。李庄生坐下来时，她已经吃了大半。
没一会儿，林月花吃完准备回班。
李庄生连忙说：“等我一下呗，我们一会儿一起回去。”
林月花这才注意到李庄生坐在对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等他。
李庄生故意吃得很慢，等到同桌的另外两个人都走了。林月花终于有些不耐烦：“你能不能快一点，早知道就不等你了！”
李庄生也无奈，摸了摸肚子，故意打了个嗝：“饱了，吃不下了，怎么办？”
林月花觑着李庄生丰盛的晚餐，抿了抿嘴巴：“吃不下还点这么多？”
李庄生就把鸡腿和鸡柳条递到林月花面前：“这我实在吃不下了，你帮我吃吧，我都没动呢！”
她愣了一下，目光莫名地别开脸：“我不吃。”
“你不吃，那我就只能扔了，这样也太浪费了吧！你就行行好，帮我解决了呗！”
“伱可以带回班，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吃。”
“那个时候都凉了，凉了还怎么吃？你就当是帮帮我，浪费粮食可耻啊！”
“你……真吃不下了？”
她偷瞥鸡腿，眼神犹豫。
李庄生摸着肚子，脸上露出一副吃撑了的痛苦之色：“我真吃饱了，骗你干嘛呀？”
林月花舔了舔嘴唇：“那我吃了啊，别后悔啊。”
“吃吧吃吧，一个鸡腿而已。以后问你问题要认真教我昂，我还要考北大呢！”
林月花抓起鸡腿啃了起来，她吃相还是那么豪放，三下五除二就只剩下骨头了，然后开始吃鸡柳条。
李庄生饶有兴趣地看着，对自己的善行很满意。只是他脑子这时突然一抽，忍不住嘴欠道：“哈哈，你是猪吗，这么能吃……”
林月花当即愣住了，刚拿起鸡柳条的手停在半空，片刻之后又不知所措地放下。
她的脸瞬间由白转红，眼睛盈溢出慌乱和羞愧的神情来。
第37章 和好
李庄生感觉自己真是白痴透顶，如果能把刚才那话咽回去，他宁可当场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吃这么快，不觉得干吗……我再去给你打碗汤吧！”
李庄生结结巴巴地想要找补自己的过失，但林月花只是轻轻垂下头，把鸡柳条还了回去。
“我也吃饱了，回班吧。”
李庄生急了：“别呀，你多吃一点呗，没关系的！”
林月花起身就走：“我真吃饱了，你不走我走了。”
李庄生只好拿着鸡柳条跟她在身后回班级，路上两个人一句话没说。
李庄生想道歉，但是碍于双方的面子，怎么都开不了口。
年轻人都爱面子，学生时代大多数争吵都是因为这玩意，明明是狗屁不值的东西，大家却看得那么重要。
回到班，林月花默不作声地写作业，李庄生时不时偷看她，把鸡柳条轻轻放在她桌子边缘。她却并不领情，用胳膊肘推了回去。李庄生也尝试用胳膊肘推过去，但还是被林月花推回来了。
他心里愈发不安，想了想，在晚自习开始前几分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小店买了一瓶饮料，回来后随便找了道题向林月花请教。
虽然此刻关系尴尬，但林月花还是为对方解答了。
“哦，原来是这么简单的呀！”未等她说完，李庄生就故作夸张地一拍手，然后迅速拧开饮料瓶盖，将饮料递给她，嘴上猛拍马屁，“牛逼牛逼，姐姐喝水，姐姐喝水！”
可能李庄生的样子实在滑稽，林月花忍不住噗嗤一笑。而被逗笑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别扭，便接受了李庄生的水。
李庄生心里一喜，趁机把鸡柳条再次拿给她：“姐姐你再吃点干的垫垫！”
林月花看着面前的鸡柳条，神色踌躇，但在李庄生请求的眼神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她这次吃相文雅很多，吃两口就喝一口饮料。
李庄生心里忽然觉得她之前狼吞虎的样子更可爱一点，但没敢再提这事。
看着林月花吃东西，李庄生不由想起《人间失格》里的主角，似乎那也是一个不知道饥饿、不喜欢吃饭的人……当然，两者其实完全不一样。只是偶然想到了。
对林月花而言，吃饭好像只是一种不得不解决的日常任务，确保自己不会饥饿以及维持上学所需的能量。她做什么事都追求效率，狼吞虎咽应该只是想节约时间。
但是，她似乎挺喜欢吃鸡腿和鸡柳条的。
附带一提，由于《人间失格》在中二文青的圈子里颇有逼格，自诩文青的李庄生曾因为它的名气拜读过，但粗粗看完观感一般，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书名以及作者自杀的经历，这本书在国内是否会有知名度恐怕要打一个问号。
文青之间亦有区别，长在红旗下的李庄生欣赏不来小日子的这种颓废美学，也不能理解《人间失格》如此受到“小资”喜爱的原因，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反复引用《人间失格》里的“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因为《人间失格》里没有这句话。
《人间失格》最出圈的“名言”，确实和《人间失格》没半点关系。
而且抛开这乌龙不谈，《人间失格》那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带给李庄生的感触也远不及阮籍的一句“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
总之，李庄生和林月花就这样和好了，他们经常一起去食堂吃饭，林月花吃相稍微文雅了点，但还是很快，不过只要李庄生别太墨迹，她吃完也会等一等。
李庄生时常请林月花吃东西，有时中午还会给她从外面带奶茶。他一天伙食费有三十，而六块钱就能买一杯加料的红枣奶茶了。
开始林月花还别别扭扭，不好意思接受别人的好意，但李庄生让她别客气，说以后多教我学习就行了，将来考北大就全指望您啦！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此后，林月花解答李庄生难题时态度明显和气了不少。两人的关系迅速亲近起来，有时也会拌嘴，但没再起什么争执。
林月花此前每天都会带一個水果到学校吃，和李庄生混熟之后也给李庄生带。有时候是桃，有的时候是苹果之类，但李庄生表示自己喜欢吃梨，她后面就经常给李庄生带梨子。
李庄生开始觉得和林月花做同桌也挺不错，但太过熟络不全是好事，没了开始的那份敬畏，李庄生很快就故态复萌，忍不住在课堂上偷偷玩手机。
林月花倒是不会因此就举报他，但每次见其玩手机，她都会哼的一声，阴阳怪气：“呦，北大才子玩手机啦”，或者直接贬低对方：“我就知道你考不上北大”，亦或是轻蔑一瞥：“又玩手机，还想不想考北大了”……
林月花经常用“北大”这两个字来揶揄以及PUA李庄生，李庄生时常感到气抖冷。
不过林月花的刺激也不是全无作用，李庄生也会间歇性憋上一股气：她能上清华，我李庄生凭什么不能上北大？于是隔三差五发下宏愿一定要认真学习，顺便YY一下将来自己考上北大了，林月花没考上清华。
那可就太乐子了，一定要笑她一辈子！
虽然李庄生总是间歇性努力，持续性咸鱼，但好在有同桌这位监督和榜样，他很少在课堂上掏手机了，更多是在课间偷偷过瘾。
李庄生觉得五月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时候，此前的绵雨洗去最后的寒凉，那闷热的盛夏也还尚未到来。似乎每天都是好天气，每天早晨都那么让人期待。
但白驹过隙，从不停留。在无聊的月假之后，五月还是进入尾声。
随之而来的六月，带来了一股肃杀之气。
就算坐在教室里，李庄生都能感到隔壁教学楼传来的那令人胸闷的压迫感。那边的紧锣密鼓，也轰隆隆的敲在他的心口上。
直到某一天的晚自习，隔壁整栋楼都黑了下来，至此安静无声。
李庄生班级的门楣上贴上了高三某某班的贴纸，黑板上写着：距离高考还有365天。
他初见这些阵仗心里一突，但终究也将习惯。
众所周知，准高三没有暑假。
班主任平静地在班级里宣布了暑假补课五十天的决定，而学生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理解并接受这个现实。
李庄生和林月花还是坐在一起，李庄生的成绩在缓慢提升，之前垫底的成绩，总算爬回到了中下游。
当然，想要上本科，这还不太够。
第38章 葬花（二合一）
李庄生从家到学校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公园，七月份，正是映日荷花别样红的季节。
他心血来潮，瞧见有一朵莲花正好开在湖边，就伸手摘下，带回班级，插在灌满水的矿泉水瓶里，然后放桌上自顾自欣赏，心里颇为自得。
因为他忽然想到了宋时第三十代道教天师张继先的诗：
淡淡红生细细香，半开人折寄山房。只缘清净超尘垢，颇似风流压众芳。
此行此情，居然和道家的天师不谋而合，并且还有诗为凭，真是……太风雅了！
仿佛和这位天师进行了一场跨越千年的灵魂交流，李庄生的中二之魂得到了极大满足。
“这是荷花吗？”
林月花踱了过来。
“对呀，我刚摘的！还有，请叫她莲花！”
李庄生哼哼。
“人家长得好好的，你干嘛要摘下来？”
“切，你懂什么。所以说，像你这种俗人，又怎么能理解我们这种雅士超脱的兴趣！”
林月花没有搭理李庄生装模作样的表情，只是怜爱地伸手轻抚花瓣。
“真好看。”她忍不住说。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李庄生大手一挥。
林月花有些意外：“真的吗？”
李庄生不以为意地点头，趁势把花移到林月花的桌子上：“反正我们坐一起，放哪边都一样，顺便还能给你培养一点风雅之气！”
林月花点点头，又把花拿给了李庄生。
“你不要啊？”李庄生歪头。
“要啊，但是放你这儿。”林月花理所当然地说，“放我桌上占地方。”
“放我桌上就不占地方了呀！”
“哼，反正不占我的地方。”林月花轻哼。
可恶，居然没能把这麻烦的东西脱手。李庄生心里长长一叹。
这玩意风雅是风雅，但放桌子上确实不方便。占地方不说，还容易将里面水洒出来。
他课后找小刀把矿泉水瓶削去一半，总算不必太过小心。
这莲花很有趣，早晚闭合，中午放开，不知是什么品种。林月花对这花颇为喜爱，每天都给其换水。
可这无法阻止其一天比一天枯蔫，直到最后，原本美丽的粉白花瓣完全被染上了衰败的枯色。
即便如此，林月花还是没有扔掉的意思。可这花已经死去了，谁会留着一朵死去的花？
趁晚自习结束，李庄生等林月花离开班级，偷偷把花从水瓶里抽出。
他本欲将花直接扔进垃圾桶，但看了眼里面的污秽腌臜，心里忽有些不舍。
质本洁来还洁去，何教污淖陷渠沟。
他心里莫名一叹，把枯花带下楼，轻轻放入草丛，心想让其葬在这儿或许是最好的归宿。
他起身离开，晚风稍稍吹散了空气中的暑气，月光冷冽。
第二天，发现花被扔掉的林月花果然生气了，她板着脸：“我花呢？”
李庄生有些心虚，但仍然做出理直气壮的样子：“扔了啊，那花都枯成什么样子了！”
“谁让你扔的，那是我的花！”
“是我送你的！”
“我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错了，我今天再去给你摘一朵来！”
“哼！”
李庄生中午饭也不吃，专程赶到公园，想摘一朵新的。可近岸没有莲花了，剩下的莲花离岸边太远，根本够不到。
无奈地在午自习前回到学校，李庄生无奈地跟林月花汇报了这件事。
“实在摘不到了，明年再送你一个呗！”
“明年，都毕业了。”
李庄生把捞来的荷叶顶在头上，搞怪地挤挤眼：“毕业了又不是永别了，要么我把这个荷叶送给伱？”
她撇撇嘴，一本正经地：“你自己戴吧，绿油油挺好看的。”
李庄生闻言，忙不迭地把绿帽子摘下。林月花见状，忍不住噗嗤一笑。
“笨瓜。”
李庄生忽然觉得她笑起来蛮好看的，眼睛眯起来像弦月，温柔得很。
他莫名地心里一突，居然有点脸红。
心慌意乱地收回目光，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心虚。而仿佛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李庄生把荷叶扣到了林月花头上。
“我要生气了！”林月花斜睨。
“诶别……”
李庄生把她头上的荷叶摘下，又扣到自己脑袋上，惹得林月花又是一阵笑。
确实蛮好看的。
林月花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不再搭理李庄生。李庄生无所事事，就偷偷摸摸地掏出本安田诚的《日本女子高中制服图鉴》看。这图鉴是他花40块钱在书店买的，采用插画的形式展示日本各个中学的女生制服，并且每张插画上面还有印有小字介绍。
二次元在星鹏这种乡下学校不容易被接受，何况这些插画上的日本制服都露胳膊露腿的，容易遭人调侃，所以李庄生看得格外小心。
但他入迷后还是放松了警惕，便听到隔壁响起幽幽的声音。
“你在看什么？”
林月花不知何时醒了，冷不丁的一声差点给李庄生的魂吓出来。
“这，这不是什么不健康的图……是正儿八经的科普图册，是介绍日本高中生校服的！”李庄生磕磕巴巴地解释。
林月花不说话，拿过去面无表情地翻了几页，并没有李庄生想象中的那样骂他猥琐。
“挺好看的。”林月花把图鉴还给李庄生。
李庄生放下心，调侃道：“你也想穿啊？”
林月花很坦率：“以后上大学了可以买几件穿，应该不贵吧。”
“这是人家JK制服，哦，就是那边女高中生的校服，你上大学了还穿高中校服啊？”
林月花晃了晃神，李庄生又觉得不该打击人家的爱好，这些说是校服，但其中不少款式日常穿也不违和。
“咳，其实穿这种衣服也不是不行，不过只有腿细的人穿裙子才好看，你腿细吗？”
李庄生咳嗽一声，心说她那么瘦，腿肯定很细。
林月花以为李庄生看不起她，不服气地把靠近李庄生的那条裤腿捋到大腿，证明给李庄生看。
李庄生看的一呆，她的腿果真很细，但并没有瘦到病态。表面看起来很光滑，还有点冷白皮。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凉凉的，滑滑的，手感极好，比丝绸还舒服，就像在摸温凉的玉石。
林月花没料到李庄生会直接上手，腿微微一颤，但并未阻止，只是看着他抚摸。
李庄生终于回过神，手尴尬地停住了，思想乱飞。而为了掩饰，李庄生故意在林月花大腿上拍了拍。
“挺好的嘛，感觉你胖了一点。我不愧是北大才子，还没进北大，就有养猪的天赋了！”
李庄生镇定地放开手。
他当然不知道林月花胖没胖，这是他第一次摸人家腿，但好歹投喂那么久，应该胖了一点吧。
林月花把裤腿放下，点头不说话。
李庄生弯下腰，红着脸总结：“还行，你的腿挺细的，应该适合穿裙子。”
这也是他心里话，林月花身材高挑，腿又细长，要是再稍微多一点点肉就完美了。
看来以后要加大投喂力度！
林月花斜乜着李庄生，对他的肯定没有表露出半点欣喜的样子，默默地学习了。
“诶，你要是真考上清华，我就送你一套这种衣服。”李庄生拿笔帽捅了捅。
“你就是想看女生穿成这个样子吧？”林月花冷笑。
被戳穿的李庄生当即恼羞成怒：“你怎么能污蔑好人呢？爱要不要！”
林月花笑眯眯地说：“要啊，不要白不要，你现在送我，我都可以穿给你看。”
“呸，你想得美，你考上清华我才会送给你！”
基于现实考虑，李庄生觉得林月花考上清华的概率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他的打算是，即便林月花没考上清华，他也会送她一套水手服。
虽然不了解水手服的价格，但是李庄生觉得几块布而已，最贵也就两三百块，攒個十来天伙食费就够了。
他那手机都花了一千呢，一套水手服算什么！
何况李庄生本身也很想让林月花穿给自己看，毕竟现实里真没看过。
在短视频还没流行的时代，只存在于动漫里的日式水手服几乎是每个青春期死宅的幻想。
其实，既然林月花这么说了，李庄生趁势送她一套也不是不行。可他怂得很，平时看动漫也只看温柔后宫男，他心想送人家那种衣服是不是太轻佻了？
平白无故送那种露胳膊露大腿的衣服，好像对人家居心不良一样。
所以还是再等一年吧，反正也就一年不到。
盛夏远逝，九月已至。
新学期的第一个周末，照例放半天的假。
还没放学，林月花的眼神就跃跃欲试，让李庄生不要走，自己要请他吃饭。
“你是发财啦？”李庄生惊讶。
“学校发的奖学金到了。”林月花嘴唇翕动，小声地跟李庄生说。
你发了奖学金就自己存着呗，换双新鞋也行，你看你的鞋子都破成啥样了？
李庄生本想这么说，但又看她眼中骄傲的小表情，出口的却是：“行啊，那我今天要狠宰你一顿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校门，李庄生准备带她去对面的小饭馆。
说“狠宰”只是玩笑话，李庄生打算随便买个汉堡奶茶应付过去。
林月花却不干了，拉住李庄生的胳膊，撇撇嘴：“这些地方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去吃好一点的！”
呵，有钱就豪横起来了？
“去哪里吃不都一样嘛！”李庄生推辞。
“行了，跟我来，我请你去吃好的！”
不容李庄生反对，林月花强行让对方跟她走，李庄生问一会儿吃什么，她也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走了好一会儿，林月花在大润发超市门口停下，招呼李庄生进一旁的肯德基。
全县只有两家肯德基，对于普通学生来说，这是平日能接触到的最高档的餐厅。
“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我不太想吃肯德基。”李庄生犹豫。
“我要生气了！”
林月花紧紧拽着李庄生，眼睛一瞪。李庄生只得跟她进去。
第一次来肯德基，林月花明显有些紧张，进去后反而站到李庄生身后。
“你之前来过这里吗？”林月花问。
“来过……一两次吧，这里蛮贵的。”
李庄生眨巴着眼睛，他来过的次数不少，但人家一心请他吃顿好的，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没什么好的，我上个星期才来过”。
“我是第一次来……”
林月花此刻无暇关注这些了，她微微蜷缩着身体，紧靠李庄生，有种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的畏缩感。
然不等李庄生开口，她又用怂怂的语气说着最豪横的话：“但没关系，姐请你，你今天可以随便点！”
李庄生心里好笑，但并非嘲笑，而是觉得她直率又可爱。
“这里有没有冰淇淋？”
“有啊，这里甜筒还可以，但圣代不太好吃，果酱太甜了。”
李庄生随口胡说，林月花似乎没有在听，眼睛一直盯着店里的广告牌。
她有点紧张，小声让李庄生帮她点一个甜筒，还有一个广告牌上新推出的汉堡。又嘱咐李庄生一定要随便点，她会付钱的。
李庄生自己要了一个嫩牛五方和甜筒，然而还没跟服务员说完，就听林月花指着招牌，稍稍大声说：“那个，再来那个全家桶……”
李庄生一愣，随即立刻阻止：“全家桶我们两个吃不完，这是要全家人一起来吃的。”
“没关系，像你们两个学生的话，应该能吃完的。”服务员不合时宜地开口。
李庄生嘴角微微抽搐，脸上无奈：“那行吧，我嫩牛五方就不要了，反正全家桶里什么都有。”
然服务员或许是觉得眼前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不懂，又好心提醒：“全家桶里没有嫩牛五方哦。”
李庄生差点气笑了，心说谢谢您的提醒，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全家桶里没有嫩牛五方！
“我就是不想吃嫩牛五方了，你给我取消掉！”
李庄生磨磨牙，放弃了迂回。
话音刚落，终于察觉到李庄生意图的林月花立刻按住他，气呼呼地瞪了李庄生一眼：“嫩牛五方也要，全家桶也要，再给他来一杯果汁！”
“我不喜欢喝果汁，而且全家桶有可乐不用点果汁……”
李庄生弱弱地说着，但林月花就当听不见。至少在这肯德基里，她已经不再相信李庄生的任何话了。
第39章 包庇
服务员察觉到异样，适时地闭嘴，默默操作，然后报出价格。
林月花小心翼翼地拉开怀里已经灰蒙蒙的粉色书包，警惕地前后打量了一圈，才把手伸进去，摸出两张红钞递给服务员。
李庄生瞄了一眼，里面应该有好几千。
“其实你点这么多，我们肯定吃不完的……”
李庄生见林月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又哼哼唧唧地劝阻。
“吃不完就上晚自习吃。”林月花脸上不耐烦。
“晚自习也吃不完……”
“那就晚上回家当夜宵吃，再吃不完就喂你家猪去！”
林月花狠狠瞪着李庄生，李庄生头一缩，不敢再说话了。
李庄生知道林月花是想报答他，他总是用各种理由请林月花吃东西，原以为对方也渐渐习惯了，没想到人家心里一直都记着。
这反倒让李庄生不自在了，他家庭条件虽然说不上富贵，但完全称得上是小康之家，每天都有三四十块钱生活，请林月花吃饭用不了太多的钱，也没想着要她回报。
如今角色互换，总感觉哪哪都不自在，好像自己在施恩求报。
李庄生默默掏手机玩，想起林月花小声说自己拿到了学校的奖学金要请他吃饭时眼中几乎抑制不住骄傲，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
吃顿肯德基花不了多少钱，大不了以后多请她吃点好的呗。非要让人省下这点钱只是在感动自己，好像多为人家着想似的。倒是刚才的举动，才有可能伤害人家自尊心。
所幸林月花并未因这件事闹别扭，只是看李庄生坐下就玩手机，噘嘴轻哼：“手机有什么好玩的。”
李庄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之前心血来潮下载的几个学习软件给林月花看。
“你不要太封建，看到没，这是电子词典，手机也是可以学习哒！”
“你用过几次？还不是天天用来玩！”
“难道我每次用来学习之前都要给你打声招呼吗？我学习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
“你根本没用来学习！”
“我用来学习了！”
两人又因为屁大点小事开始吵嘴，林月花扬着脖子，哼了一声：“你就喜欢犟，之前也是，一道题写不出来非要想一节课！”
旧事重提，往事浮上心头，李庄生不禁又羞又怒：“对对对，我就是这种人，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你想笑就笑呗！”
林月花脸上露出吃惊的表情，察觉到李庄生的不高兴，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有瞧不起你啊。”
“没有吗？你那天一直在偷笑！”
“我没有偷笑，我就是看伱，一道题较劲那么久……觉得你挺可爱的，”
林月花犹豫片刻，抓了抓头发，抿着嘴笑。
李庄生的脸像是被火燎了一样，刷一下红了，霎时间方寸大乱。
“你，你胡说什么！什么可爱，别乱说！”
林月花见状，笑嘻嘻地继续调戏：“你就是挺可爱的啊，你别害羞嘛！”
李庄生攥着拳头，低头闷闷不乐，但又不是生气，起身去柜台处拿食物。
回来后，林月花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你难道一直以为我在嘲笑你啊？”她问李庄生。
李庄生没有说话，只是打开全家桶，默默地把可乐推给她。
“哼，笨瓜。”
她轻轻哼笑。
……
两人之间的相处就是如此无聊且平淡，新学期李庄生还是经常请林月花吃饭，间歇性发狠学习。林月花也用心教李庄生，坚持每天给他带梨。
李庄生很喜欢吃林月花带给他的梨子，因为总是很甜，比他们家自己买的甜。
为此李庄生还傻乎乎地问林月花，她们家卖的水果这么甜，是不是都自己种的？林月花听完一本正经地点头承认，但是嘴角又掩不住莫名的笑意，再加上那句“笨瓜”，让李庄生始终无法确定。
新学期没多久，李庄生的班主任范老师搞了一次突击检查。
那是一天午自习的末尾，下午上课之前，李庄生正倚着林月花睡觉，忽然被她急促的巴掌拍醒。
李庄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还没回过神，就见范老师和一位女老师手拿金属探测仪走进教室，冷着脸喝令所有人都不准动，立刻到走廊排队，还让林月花帮忙一起检查。
见到这阵仗，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的李庄生心头一紧，立刻求助地看向身边这位“常务副老师”，谁知她根本不看李庄生，小脸冷冷地走到范老师身边。
李庄生没时间多想，和前桌一样硬着头皮把手机塞进鞋里，一瘸一拐地离开教室。
三人先是拿着金属探测仪在教室里仔细检查，范老师和学生斗智斗勇的经验何其丰富，垃圾桶、保温水杯、书里的夹层都要仔细探测，很快就收缴了好几个手机和mp4，甚至可以播放视频和小说的学习机也不放过。
而这不是结束，查完教室，三人理所当然的来到走廊，检查学生身上是否还有偷藏。
队伍分成两排，女生站前男生站后。男生人数少，范老师从后往前查两排男生，女老师和林月花就一人一排，从前往后查女生。
李庄生时不时回头向后看，范老师出手快准狠，口袋和鞋子属于必查项目，一般人根本逃不了。
他越看越是冷汗直流、心惊胆战，虽然他站队时无意中站到了女生后面第一个，会是最后一个被检查的人，但眼睁睁看着范老师一步步逼近，这感觉就跟死缓一样，反而更折磨人了！
终于查到倒数第二个男生，李庄生紧张地喉咙发干，身体不住颤抖，心跳狂飙，仿佛下一刻就要胸口蹦出来！
谁知此时，李庄生身前传来一声轻咳。李庄生木然地抬头，却见林月花已经查完这一排前面所有的女生，按顺序，可以轮到李庄生了。
她还是板着脸，让李庄生抬起胳膊。
李庄生浑浑噩噩地让林月花拿金属探测仪搜查，她从上到下都比划了一通，什么都没查到。
“老师，我已经查完了。”
林月花将李庄生微微挡在身后。
第40章
李庄生死里逃生回到教室，知道是林月花手下留情，不住小声道谢。
林月花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知道怕了吧？”
李庄生继续作揖：“我知道我知道，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林月花别开脸：“哼，范老师跟我说，他这个星期还要再突击检查一次。”
李庄生闻言大怒，拍案道：“老范也太阴险了吧，这还带回马枪的……你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检查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就说是一个星期之内。你最近最好不要再把手机带来学校，下次我可救不了你了。”
获知“内幕消息”的李庄生感恩戴德，点头称是，晚自习回家就把手机锁进柜子。
可老实了一个多星期，当初说好的“回马枪”却迟迟没有到来，李庄生忍不住再次向林月花打探第二次检查的时间，表示他这些天没手机玩快难受死了。
林月花对李庄生的身心健康十分重视，听闻此言，主动提出要帮他向班主任刺探情报。
出门好一会儿，快到上课铃响，林月花终于姗姗归来。
“老范怎么说？”李庄生迫不及待地询问。
“范老师说，他本来都忘了，我一说他又想起来了。应该是一个星期之内吧，具体什么时候没说。”
“啊啊啊……哎呦，我干嘛要提醒他！”
李庄生哀嚎一声，痛苦地抓头，让老范忘掉这件事多好！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指责林月花，便又在没有手机的状态下熬了一个星期。
“老范怎么还是没查？”
过了好几天，早自习刚下课，李庄生还是忍不住质问同桌。
“要么，我再帮你去问问？”林月花挑眉。
李庄生的脑子这时却忽然灵光了，他睁大眼睛：“你是不是在骗我，其实老范根本没有说要查第二遍吧！”
“对啊，我就是在骗你。”
林月花毫不抵赖，爽快地承认了。
受骗两個多星期的李庄生瞬间气急败坏：“你为什么要骗我？”
林月花挺胸，显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们高三了，我不想再看到你玩手机，想让你好好学习。”
然而此刻李庄生怒火中烧，压根听不进林月花的话，只觉得自己被欺骗、被戏耍，只能憋着一肚子火，一上午没有理她。
中午放学，李庄生直接回家拿手机，到学校就当林月花的面玩了起来。
林月花皱眉警告：“你再玩手机，我就去告诉范老师了！”
李庄生不屑地冷笑：“你告呗！”
林月花起身就走，李庄生看她毫不犹豫地走出教室，吓得赶忙追上去阻止。
“你神经病吧，多大人了还打小报告，我玩手机和伱有什么关系嘛！”李庄生咬牙切齿。
林月花昂着头：“反正只要你玩手机，我就去告诉范老师！”
李庄生鼻子都快气歪了，原地跳脚偏偏无计可施，只能把手机收起来继续跟她冷战。
冷战长达整整三天，期间两人一句话都不说，林月花还是每天带两个梨子，但李庄生不开口就不分给他，还故意当他的面，中午自习前吃一个，晚自习放学吃一个。
吃独食，撑死你算了！李庄生看的牙痒痒。
在这期间又进行了一次周测，李庄生的成绩上升了一点，全班50个人，李庄生排到了34名。而在和林月花同桌之前，李庄生还在倒数前五挣扎。
班会上范老师当众夸李庄生有进步，之后就是全班大换座，李庄生和林月花也因此分开了。
李庄生盯着新的座位表，脑袋嗡嗡地响，他着实没想到离别会来得这么突然。
他早已不生林月花的气了。高三都快是成年人，怎么会分不清好赖？他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和好，他只是还没来得及抹下面子。
两人默默地拖动座椅换位置，李庄生全程低着头，一句话不说，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林月花的事情。
他脑子乱糟糟的，忽然想这下可以玩手机了吧，林月花再也管不着了，可就是提不起劲。
但即便不玩手机上课也是心不在焉的，李庄生盯着林月花的后脑勺看，看她一如既往认真听课，心里更气了。虽然自己都不知道在气什么。
“你怎么老是唉声叹气啊？”李庄生新同桌忍不住问。
“唉……没有啊。”李庄生懒懒地说。
“你看看，又叹气了！”
李庄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真的在叹气。
“我在叹息我的新同桌为什么不是个女生，最好是像胡梦蝶那样好看的。”李庄生张口胡说八道。
“我靠，我也想啊！”新同桌一拍大腿，神色也跟着怅然起来，“其实你妹那样的也可以，大舅哥能不能把你妹妹介绍给我。”
“滚。”
新换好的座位并未持续太久，换完座位刚过一天，林月花就和她的新同桌在晚自习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不知原因，但全班都听见她大声地呵斥对方的声音。
林月花成绩很好，在班里是常务副老师，主掌纪律，因此没人敢管。同桌被她骂得直掉眼泪，其他人也只是私下小声嘟囔几句。
李庄生看着林月花的同桌擦掉眼泪后拽动课桌和林月花分开一段距离，心里忽然一动。
趁着晚自习课间，李庄生快步走过去，小声蛊惑：“你是不是不想和林月花坐一起啊？你要是不想和她坐，我可以和你换位子！”
“真的？”对方喜出望外。
“诶，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嘛！”李庄生瞄了林月花一眼，悲悯地仰天长叹。
一旁林月花听到两人的对话，只是别开脸，没吱声。
两分钟后，李庄生和林月花重新成为了同桌。
李庄生大大咧咧地将桌子拖过来，在她课桌旁一并，感叹道：“你看看，除了我，还有谁能跟你合得来？”
“笨瓜。”
林月花抬头轻哼一声，然后继续写试卷。
“你看，你又骂我，也就我大度不跟你计较！”
“再玩手机，我要生气了。”
“你不是已经生过气了？”
“我还可以继续生气！”
李庄生闻言，则是无奈地长叹一声：“好吧，我不玩了……唉，手机也没什么好玩的，耗我钱财毁我青春，我还要考北大呢！”
林月花嘴角一扬，又撇撇嘴，似乎是在鄙视李庄生的满嘴跑火车。
“诶，我今天的梨子呢？”李庄生拍了拍林月花肩膀。
“手机给我！”
林月花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大黄梨，同时向李庄生伸出手，俨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样子。
“切，这梨子这么贵啊……”李庄生瘪着嘴，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上交。
第41章 崩摧（二合一）
经过这短暂的插曲，日子很快回到从前。期间范老师问过座位的事，李庄生就解释林月花和同桌吵架了，林月花的前同桌点头表示不想再和林月花坐一起，范老师便没过问。
由于手机交给了林月花保管，李庄生在学习上用功许多。林月花也不会完全不让李庄生玩手机，至少在月假之前，她会把手机还给李庄生让他稍微解解馋……当然，等到上学又会收回去。
国庆假期归来，李庄生照例上交手机，忽然心说这像不像每月上交工资卡？
啊呸，不要胡思乱，我还看不上她呢！李庄生又立马自我反驳。
反驳完，李庄生有些心虚地打量着林月花，她好像真的长了点肉，虽然还是很瘦，可比之前好了不少。
她脸上的痘痘也在不知不觉间消下去很多，或许是因为最近吃的比之前有营养……她本就高挑，以至于李庄生和她走一起总是昂首挺胸，才能勉强比她高一点点。
不知不觉中，她好像成为一个小美女了。
李庄生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内心忽的产生一种强烈的自卑感，常常望着她桌上贴的座右铭发呆。
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吾校庄严，岿然中央。
李庄生总是不停地问，你真的要考清华吗？林月花每次都认真地点头，目光坚定。
就算她考不上清华又能怎么样呢，她的成绩上211也没什么问题。哪怕是最讨厌她的人，都会认同这一点。
那也是李庄生触及不到的层次。
李庄生陷入了莫名其妙的焦虑，同时成绩也进入瓶颈，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在班级三十名左右徘徊，而林月花还是一如既往的全班第一，文科成绩在整个年级从未掉出三甲。
林月花就李庄生不上不下的成绩说过他几次，但是李庄生也没办法，他能怎么办呢？他已经把自己压榨到了极点，晚自习回家都要学到一点多钟，凌晨5点就起床洗漱上学背单词。
即便如此，李庄生还时常会焦虑的失眠，甚至梦见过林月花拿着清华录取通知书跟李庄生挥手告别。
李庄生感觉自己是要被抛弃了，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们的人生越拉越远，以后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两人桌子间的那条线，终将会变成那不可逾越的天堑。
就这样来到11月初，李庄生拼尽全力也只能保持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虽然每天还是跟林月花说说笑笑，但只有李庄生自己清楚他是多么的不安。
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李庄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他悠悠醒来，除了林月花，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人呢，下课吗？”李庄生揉了揉眼。
“嗯，他们都去吃晚饭了。”林月花说。
教室里面一片幽暗，窗外的夕阳即将落下，最后的黯淡余辉染红了天空，天上卷起的云层就像幽红色的沙浪。这种幽红色的昏暗也侵入了教室，悄无声息。
“你怎么不去吃饭？”
李庄生打着哈欠，忽然自己明白了。林月花坐在里面，他坐在外面，想要出去就只能叫醒他，但对方没有这么做。
李庄生看她安静地望着窗外发呆，好像在目送夕阳，殷红幽暗的颜色溢在她身上，忧伤的气氛悄然弥漫。
“诶，你知道吗，我一定是要上清华的。”她看着窗外，轻声说。
李庄生愣了一下，然后和往常一样，笑呵呵地说：“嗯，我要考北大……”
林月花忽然扭过头瞪着李庄生，严肃认真：“不，你一定考不上北大！”
还没等李庄生反应，她又接着说：“但是大学有很多，你要努努力的话，说不定可以考个一本，到时候在同一个城市读大学，我们就可以……”
她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只是直愣愣地盯着李庄生看。
“可以，什么……”
李庄生心脏先是慢了半拍，然后开始剧烈地跳动。
“可以继续做朋友！”
她使劲瞪了李庄生一眼。
夕阳彻底落入地平线，两人被笼罩在宁静的暮色之中，都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了。
“一本太难了，二本行不行啊？”
李庄生隐约明白了什么，忽然间嘴角不住上扬。
“不行，必须一本！”林月花先是这么说，但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松口了，“但如果你真尽力的话，二本也可以……哎，你真是個笨瓜！”
她在李庄生头上使劲敲了一下。
……
十二月月初，月考，李庄生拿到全班第二十三名，这是他高二以来最好的成绩，和当初刚文理分班时差不多。
“哈哈，我已经正式恢复巅峰了，接下来就是不断超越！”
排名出来正是晚自习，李庄生得意地说。
林月花从上往下看到李庄生的成绩，伸手抚摸他的狗头，笑眯眯的：“不错嘛，继续努力。”
“切，还用你说！我这次还是属于没发挥好，下次肯定前二十！”
李庄生脸上不耐烦地甩开林月花的手，心里却感觉到原本的瓶颈不知何时消失了，只有全身的干劲和自信。
他的心脏不安分地对未来跃跃欲试。
那晚下雪，小雪如盐。
晚自习后，李庄生和林月花一起去车棚推车，林月花的“座驾”是一辆非常老旧的电瓶车，李庄生感觉随时都会散架，真想给她换个新的。
李庄生考试进步，林月花的心情也不错。一路上轻轻哼着歌。
“西山苍苍，东海茫茫，吾校庄严，岿然中央。东西文化，荟萃一堂，大同爰跻，祖国以光。莘莘学子来远方，莘莘学子来远方……”
“你唱的真难听，这是什么歌啊？”李庄生鄙视道。
“这是我的校歌！”
李庄生瞬间明白过来，笑着说：“你真不要脸，还没考上清华呢，就说这是你校歌了！”
她白了李庄生一眼，说：“我肯定能考上的，你以为人人都是伱这个笨瓜呀？”
两人往常一样斗嘴，各自推着电瓶车在雪夜中走了很久，直到岔路口才不得不分开。
“明天早点到班，我要抽背你单词！要是再错那么多，我可要生气了！”
临别，她坐在电瓶车上，扬着头，冲李庄生挥了挥手。
晚风吹动她的发丝，雪花落在她脸上，路灯映着她的笑脸。
衬着李白的那句诗，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我五点二十就到，你别迟了，五点五十早自习就开始了。”李庄生说，“还有，我这次成绩这么好，明天记得给我带个大梨子！要大！”
“知道了！”林月花笑着答应下来。
李庄生目送着她骑上电瓶车身影逐渐远去，也转身骑车回家了。
虽然有些不舍这分别，但他知道自己第二天又能看见她了，所以心里并不难过。
他们这样在一起的日子还会持续很久。
第二天早上，林月花没有出现在班级。
李庄生本以为她只是普通的迟到，不料她早自习也没有出现。
他心里慌了，担心林月花在路上出什么意外，连忙跟班主任报告，得知林月花已经请过假了。
李庄生心里稍稍安定，她或许是感冒了，以她的性格，下午就该来了吧。
下午也没有来……看来她感冒有点严重，但明天应该能来了。
第二天，林月花依然没有出现。
李庄生心中愈发不安，想知道林月花发生了什么事，可对方没有手机也没有QQ，李庄生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她任何联系方式。
终于，第三天晚自习之前，林月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没有穿校服，看起来憔悴很多，目光呆呆的。
李庄生刚从食堂回来，见到林月花心中大喜，正要上前询问，她身后的范老师却先一步开口说，林月花奶奶生病了，她要休学一段时间照顾人家。
李庄生喉头滚动，已经猜到这不是普通的病。
“范老师您去忙吧，我自己收拾就好了。”林月花轻声说。
“好，那你收拾好来办公室找我。”范老师目光复杂地点点头，“李庄生，你帮她收拾一下。”
李庄生脑袋发懵，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帮她装书。直到最后，他才后知后觉，抓着她的胳膊：“你不念啦？”
林月花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把自己的笔记和一些习题册错题集留给了李庄生，李庄生的笔记都是直接画在书上，林月花曾经笑过那不是笔记，而是鬼画符。相比起来，她的笔记和错题集是干干净净的小本子，内容清爽明了。
“你要好好学习啊，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林月花笑容疲惫。
“你一定要回去吗，还有半年就高考了。”李庄生忍不住说。
他心里真正想说的是，你能不能先别管你奶奶那边……但这自私的话实在说不出口。
林月花嘶声笑道：“笨瓜，没人照顾她啊……我只是休学，等她身体好了，我还是会回学校的。”
她把课本装进书包和一个箱子，然后轻轻地把桌上的座右铭揭下来，对折后放入口袋。
“诶，抱一下吧。”她望着李庄生说。
李庄生咬着嘴唇，忍住眼泪，当众抱了抱她。
林月花的手伸进李庄生的口袋，将手机悄悄还了回去。
“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一定要考上大学……”她在李庄生耳边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不然，我要生气了。”
李庄生鼻子一酸，说不话出来，只能点头。
这句警告他听过很多次，但只有这次毫无威严，像是请求。
说完这些，她轻轻松开李庄生。背起沉重的书包，又抱着那臃肿的箱子，脚步蹒跚地走到教室门口，和一个自称是她表叔的男人离开。
“欸，你还欠我一个梨子呢！”李庄生突然说。
“忘带了嘛，下次补给你。”林月花眼中含泪，噗嗤一笑。
李庄生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外，都忘了再送她一程。
只觉得浓烈的悲伤像潮水把他淹没，有些窒息。
他颓然地瘫软在桌子上，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明白她真的离开了。
这是林月花最后一次来学校，李庄生至此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没有她的消息。
只是在大一时，听说她好像嫁人了，因为男方家会出钱给她奶奶治病。听闻此事，李庄生躺在宿舍床上，一直盯着她在离别时赠与的书签。
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书签，只是上面有她最后的赠言：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
“姐夫，你回来啦……咦，还买的什么？”
李庄生呆呆地推开门，胡梦柯立即迎上接过李庄生手里的袋子，不由一沉：“好重啊，怎么买这么多砂糖橘……”
“走回来的吗，怎么都是雪。”
胡梦蝶快步走到卫生间拿出毛巾，温柔地给李庄生擦拭头上和身上的雪水。
李庄生表情木然，他逃也似地离开林月花的水果摊，没有任何目的地，但潜意识里还是回到了家。
“咦，这里怎么还有个梨子……好大呀！”
这时，胡梦柯惊讶地从砂糖橘的袋子里发现一个大黄梨，笑着举到李庄生的面前，“姐夫，这梨子也是你买的？只买一个啊？”
李庄生看着眼前大大的黄梨，呆愣片刻，旋即转身出门：“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他冲出小区，气喘吁吁，差点摔了一跤。
怎么忘了加好友了，再怎么说也是老同学，现在加个好友不过分吧！
他这么想着，可赶到路边，林月花的车摊却消失了。如果不是地上残存的痕迹，就好像根本没有人来过。
李庄生茫然地环顾四周，飞雪无言。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林月花确实是走了，李庄生面对这一事实默然垂首。
李庄生想再见她一面，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想问她现在家里怎么样，有什么什么需要帮助的……当年真是对不起。
多年来，李庄生一直心怀愧惭。如果，如果当初的他不是个高中生，如果他可以帮助到她，而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他还记得他们曾对未来有过那么美好的许诺，怎么都食言了呢？
李庄生轻轻攥紧拳头，转身离开：“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第42章 姐妹
“在哪儿？”
李庄生忍不住摸出手机，打给李休羽。
“吃烧烤呢，你要来啊？”
李休羽那慵懒随意的声音，连带着李庄生那烦闷的心情陡然放松下来。
“地址发我。”李庄生拍了拍身上的雪。
“真要来？”李休羽有些惊讶。
“不方便？”
“嘿嘿，有人来付钱，那我得多加一点了，你要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我马上就到。”
“OK。”
李庄生挂断电话，又拨通下一个：
“喂，梦柯……啊啊，是这样的，李休羽那里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没事，就是小事。嗯，放心吧，晚上会回去的，跟你姐也说一声……嗯，好的。”
再次结束通话，李庄生长舒一口气。
“姐，姐夫说，他有事……”胡梦柯缓缓放下手机，目光怪异。
“嗯，我知道了。”
胡梦蝶抿着嘴唇，故作平静地点头。不用胡梦柯赘述，她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
她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好像身陷流沙，无处着力。
“姐夫真有心，知道你喜欢吃砂糖橘，专门买了这么多。”胡梦柯剥了个橘子，朝胡梦蝶瞄了一眼，“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没有啊，你们什么时候看见我们吵架了？”胡梦蝶轻轻逗弄着萱萱，还在故作无事。
“是因为……我么？”
“我们没有吵架呀！”
胡梦蝶不自觉地抬高了音量，流露出一丝焦躁。
“哦……”
胡梦柯点头不再争执。心中却想，如果两人没有矛盾，为什么姐夫好几天都不回卧室睡觉？如果两人没有矛盾，什么他第一联系人会是自己而不是姐姐？
抱起女儿，背对着胡梦蝶哄慰喂奶，胡梦柯的嘴角微微上扬。
她不想开心的，可就是忍不住开心。
她不想对不起姐姐，可这次是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原本就不安分的内心此刻更是活泛起来，仿佛压抑了许久的火山，几欲喷发。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是贱货，原谅我……可这些，都怪你呀。
……
李庄生在风雪中走进烧烤店，空调的热浪混合着烧烤的香气迎面扑鼻。
“这里这里！”李休羽举手示意。
李庄生快步走去，同桌的除了李休羽还有两个女生，长着青春稚嫩的脸，像是学生。
“你朋友？”
李庄生拘谨礼貌地笑笑。
“目前是。”
在外人面前，李休羽始终是高冷的模样。
年纪稍大一点的女生笑着抱住李休羽的胳膊：“很快就不是了！”
李庄生神色莫名，心说这难道就是李休羽之前说的刚上大一的朋友？
要不还是找机会把4090还回去吧？
女生热情地打招呼：“哥哥好，我叫费雨婷，这位是我妹妹费雨娴……嘻嘻，哥哥长得挺帅的嘛！”
“哈哈哈，你好……”李庄生打着哈哈。
李庄生坐下，他的那份烧烤是李休羽单独给他点的，在品类上不用他多嘴嘱咐，两人都对对方的喜好了如指掌……不多时，李庄生的烧烤被端上来，果然都是他喜欢吃的，有好几串青椒，还特地少放了盐。
和费家姐妹简单的交谈，李庄生了解到费雨婷今年大一，而费雨娴是大二。
三个女生在一旁聊天，李庄生一心干饭，他本来就不是活泼的人，此刻更是识趣的隐身。
“哎呦，我最近烦死了，越想越气……诶，哥哥，你有对象没有？”
费雨娴说着，突然把话题引到李庄生身上。
“怎么啦？”李庄生抽纸擦了擦嘴。
李休羽不咸不淡地说：“他都结婚了。”
费雨娴顿时有些疑惑：“那你这么晚出来，伱媳妇不说你吗？”
“我报备过了，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费雨娴拍大腿：“哎呦，其实烦死了，我最讨厌的一個人，他最近又谈了一个对象！”
李庄生笑笑：“谈就谈呗，看不惯他获得幸福吗？”
“也不是……是他不配，你知道吧？他就是个渣男！”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渣男……”
“因为他是前对象！气死我了！”
李庄生一时间愣住了，还是费雨婷接过话茬：“哦，你说的是他呀？”
费雨娴却突然莫名坚持起来，义愤填膺地说：“我才没有和他谈过！我不承认！我才没谈过恋爱！”
李庄生和李休羽交换眼神，李休羽从李庄生的眼中看出了八卦的欲望……这是看到“小说素材”的神情。
李休羽淡淡地开口：“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是怎么在一起的？”
见李休羽发问，费雨娴立马竹筒倒豆子，气鼓鼓的：“是他追的我……哎呦……那个时候也是我太眼瞎了……他就是长得不错，身高一米八几，那晚上约我出去玩……忽然说要跟我比脚的大小，我们俩就把腿并在一起，他就说果然我脚挺小的，然后他还牵我手，说我手凉，把我手放进他口袋里……你知道吧，我那个时候本来就对他有点意思，一紧张一下子就酥了……然后，就亲我……那可是我初吻！”
费雨娴小脸越说越红，眼中有种莫名的神采，看的李庄生一愣一愣，心想真是眼熟。
李庄生忍不住皱眉：“你是被强吻的？”
“也……也不算是强吻吧……”费雨娴支支吾吾地，随即又一拍桌，怒气冲天，“但结果他第二天，就跟我说，我们不合适！他和他之前拒绝过他的一个女生好了！呸，恶心死了！”
李庄生望向李休羽，本以为俩人会面面相觑。但可惜只有他一个人露出了惊怒的表情，李休羽一脸淡定地眨着眼，仿佛在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要生气？
胸膛中的热血因此逐渐冷却下来，李庄生低头喝着凉茶，默然无言。
对啊，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小姑娘并不是在后悔自己遇人不淑，只是在怨恨那个一米八的帅哥同学没有选择她，气急败坏了。
至少两人接吻的时候，她心里是欢喜的，回忆起来也并不真的反感……可惜故事没有变成她当初想要的结局。
不过愿赌服输嘛……虽然她看起来是想耍赖皮，要强行抹去这段恋爱经历。
还好结局还不算坏，只是没了初吻，这玩意你不说谁又能知道呢？李庄生心里觉得费雨娴的决定非常明智。
第43章 兄妹
“真是恶心，他还是变态，之前暧昧的时候，还让我穿黑丝给他看，我还偷偷买了一条，还好没穿给他看！”
费雨娴愤愤地捏扁手上的易拉罐。
“黑丝？”李庄生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道，“那么小……就懂黑丝了？”
李休羽还是一脸镇定，见怪不怪：“现在的学生不是我们那个时候了，都有手机刷短视频，什么都懂。”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老实啊，哦，你也不老实，只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闷骚而已。
霎时间，李庄生感觉到自己好像和时代脱节了，他记得自己虽然也整天色色的，但哪懂这些？那时他看美女只看脸，偶尔会看看身材和腿。
什么黑丝白丝，他没这概念，也没这喜好。对他而言，丝袜只是构成“绝对领域”的道具之一，没什么特别之处。更别说整天想看女生黑丝……那是大学之后才有的性癖。
时代发展真的快啊。
但仔细想想，这好像也不值得惊讶。现在是短视频时代了，小女生怎么不会穿丝袜呢？
哪怕女生拍个视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年纪和年级打在封面以及标题上，跳舞的更是个个把裙子露到大腿。她们也不傻，知道自己年轻鲜嫩的肉体会给她们带来更多的关注和播放量。
哪像当年的自己啊，像个小屁孩似的……
说起来，以胡梦柯目前的状态，随便拍拍短视频也能当小网红……不少人都对她当初演的那個魔法少女里面的小反派有印象，李庄生也看过。
虽然之前好像有负面新闻……但是也无所谓吧，新闻过去那么久了，谁还记得？反正和胡梦柯接触来看，李庄生不觉得她品性多坏。
现在想起来，胡梦柯好像一直都没有当网红的想法，更没有在抖音小红书上发些什么东西……找机会问问原因吧。
“哎，现在学生确实都太早熟了，我们那个时候哪有短视频……”李庄生心情复杂地叹气。
学生时总觉得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如今偶尔接触到现在的学生，又感慨自己被时代甩开了……
话音未落，费雨娴眨巴着眼睛，脸上好奇：“哥哥，你和休羽姐姐的初吻分别是什么时候啊？”
闻言，费雨婷也竖起了耳朵。
“我成年。”李休羽没有多想。
“成年也算吗？”李庄生笑。
“你不算？”
“切，我可不像你……”
李庄生本想说“我可不像你很小的时候初吻就没了”，但对上那李休羽那直勾勾的眼神，忽然想起什么。
李庄生缓缓别开脸。
当年两人在卧室里玩过家家，电视里正放着爱情肥皂剧。男女主在床上热情拥吻的画面深深打动了李休羽，于是她躺在床上，让李庄生和她模仿里面的男女主。
李庄生觉得有点无聊，想起身看奥特曼的VCD，但李休羽不乐意，以“以后不跟你玩了”相威胁。李庄生无奈，只得应付下，接着也不管李休羽的挽留，屁颠屁颠地下床放奥特曼碟片看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可李庄生回忆起来还是记忆犹新。因为李休羽……实在是太坑了！
彼时李休羽见李庄生只想看奥特曼，不想跟她过家家，气不过，就去找李明华告黑状。告状时又想到李庄生不肯陪自己亲亲，不禁悲从中来，委屈地大哭起来。
然后，正在看奥特曼打小怪兽的李庄生，被就李明华奥特曼当小怪兽打了……
在李庄生的记忆中，这是他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李明华揍得李庄生哭爹喊娘，皮开肉绽，最后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硬了，拳头硬了！
回忆往事，李庄生不禁捏紧拳头，心中对李明华愤慨不已。
你胳膊肘也太向外拐了吧，我可是你亲生的，难道李休羽也是吗？这么偏心，以后躺病床上可别怪我拔你的管子嗷！
想起当年平白无故挨的一顿毒打，李庄生怒由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狠狠地回瞪了李休羽一眼。
“我跟你们说，李休羽当年啊……”
他开始熟练地讲起李休羽的坏话。
李休羽撇撇嘴，把李庄生盘中青椒塞进自己嘴里。心说那么多年的事情还记仇到现在，虽然我也有错，但还不是因为伱死活都不肯跟我……
李休羽想着也生气起来，在桌子底下大力踢了李庄生一脚。
李庄生疼得龇牙，进一步揭李休羽的老底：“还有，李休羽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在操场上架子那边……”
“架子？”
费雨娴不解。
“是啊，我们学校操场上有个架子……”
“哥哥应该是星鹏的吧？”
“是啊……你也是星鹏的吗？”
“对啊，我不知道什么架子……哦，我想起来了，你是说操场边上，那个高高大大的铁架子……”
李庄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就是那个！”
费雨娴笑道：“那个架子被拆掉了。”
李庄生一愣：“被拆掉了？”
费雨娴点点头，理所当然：“嗯，我刚入学就被拆掉了。学校说那个架子太老了，很危险，就拆了。”
“很……老了吗？”李庄生讪讪发笑。
“我们毕业快十年了。”李休羽补充道。
“对啊，我知道……”
李庄生一时哑口无言。
他知道自己毕业好久了，但平日里总潜意识认为高中是在不久之前。
没想到那个架子都因为老旧而拆掉了。
不知为何，李庄生突然一阵心慵意懒，什么都不想说了。
……
“哎呦……”走出烧烤店，四人分别后，李庄生忽然一拍脑门，“刚才忘付钱了。”
李休羽拉上羽绒服拉链，以免呼呼的风雪灌进脖子，在夜中吐出一口白气：“没付就没付呗，你就这么喜欢掏钱啊？”
李庄生摇摇头：“总不能让一个小女生付……”
李休羽挑眉：“人家比你有钱……我看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我干嘛要吵架？”李庄生依然矢口否认。
“还以为你终于忍不住对小姨子出手，然后被她抓住了。”李休羽冷笑。
李庄生笑骂着在李休羽后背轻轻一拍：“你把你哥想成什么人了？”
李休羽跟着笑了两声，站定之后，直盯着李庄生，认真提议：“要么，今晚还跟我回家睡吧，她那边，我帮你说。”
“不了，我回我那边。”
“那我和你一起去？”
“别闹，你回家睡吧，早点回去，别让爸妈担心。”
“你，真没事？”
李休羽凝视李庄生的脸，路边店铺的霓虹映入她的瞳孔，在这宝石般的眼眸里，化作了一泓清澈的微光，透露着少有但并不罕见的温柔。
“我真的没事……”
李庄生还是笑着，可在李休羽的目光下，他渐渐笑不出来了。
或许是二十年来养成的条件反射，李休羽这种眼神对他而言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每次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难过，都会在这双温柔目光的注视下无所遁形。
“那个，”李庄生舔了舔嘴角，忍不住开口，“如果我……”
“嘟——”
身后响起一声刺耳的鸣笛，李庄生如梦初醒，连忙把李休羽拉到路边让汽车通过。
“我还没想好……”李庄生又深吸一口气，小声恳求，“我要好好想一想，给我点时间好吗？”
“可以啊，但要尽快，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李休羽抬手摸了摸李庄生的脑袋，脸上微笑着，就像纯洁的梅花在风雪中缓缓绽放，“我可是你最亲的妹妹，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你只要知道，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第44章 想要
和李休羽吃了顿烧烤，心里居然轻松了不少。
打车回家，小区门口的零食超市还没有关门。李庄生忽然想到胡梦蝶的蜂蜜和红糖都快喝完了，心里微一犹豫，还是走进去准备买一些。
胡梦蝶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蜂蜜水，这是她的习惯。还有，算算日子，她生理期应该也快到了。
结账时，李庄生心里自嘲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是惯于自我感动。其实和他没关系吧，真要用完了，胡梦蝶自己也会买。
“你好，一共九十七。”店员拿起扫码枪。
“好的……”李庄生亮出二维码，不住点头，“谢谢谢谢。”
店员笑着帮助李庄生把蜂蜜和红糖放入塑料袋：“没事，你真是太客气了，每次来买东西都要说谢谢……哦对了，你快递到好几天了，怎么不来拿呀？”
“诶？哦哦哦……最近，有点忙……不好意思。”
李庄生先是一愣，然后赔笑着走到角落处堆放快递的地方，扒拉一阵，找到了自己的东西。
一共两份快递，一份是智能足浴桶，一份是永生花。
胡梦蝶之前说自己有点脚酸，李庄生想对方天天教小孩子跳舞，定然很疲劳，当天就在网上下单了智能足浴桶，不管有用没用，拿这个泡脚至少没坏处。
两份永生花是打算送给胡梦蝶和胡梦柯的元宵节礼物，两百多块钱一份，里面由经过特殊处理过的真花组合而成，底座外围有一圈灯带，外面是一层玻璃罩，非常漂亮。
李庄生没糊涂到真对老婆和小姨子“一视同仁”，过两天是情人节，他早就悄悄给胡梦蝶买了一瓶香奈儿的香水，只不过在别的快递点。
他也忘记拿了。
“这些是什么呀，这么大件？”店员笑道。
“唔……买的，礼物。”李庄生抱起两个大纸箱，手上提着蜂蜜和红糖，含糊地说。
“又是给你老婆买的？你老婆真幸福啊……哈哈，难怪你能娶到那么漂亮的老婆！”
“没有没有……”
李庄生有些惶恐，快步离开了超市。
小心又有些狼狈的回到家，李庄生将快递放在客厅角落，然后又把蜂蜜和红糖放入玻璃柜。
做完这些，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准备脱衣，却见胡梦蝶正坐卧在书房的床上，低头看书。
李庄生本能地想要闪躲，可已经迟了。
“你回来啦，休羽那边，发生什么事了么？”
胡梦蝶轻轻放下书，依然是那副恬静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她又谈了个对象……”李庄生径直走到电脑桌前，背对胡梦蝶，“我，要写小说了。”
写小说真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好借口。只要说自己在写小说，旁人就会识趣地不再打扰，不管李庄生之后可能是看动漫亦或是打游戏。
有什么事重要到必须要打扰“作家”创作呢？
“今天一定要写吗？”
然而，胡梦蝶这次却没有离开。
李庄生愣了愣，猝不及防，随即结结巴巴地说：“小说，每天都要更新的呀……”
“不能请假一次吗？”
“这……我前两天才请假的，再请不太好……”
“就算是为了我，请假一天，好不好？”
胡梦蝶带着请求的口吻，跪坐在床上，眼神楚楚。
“我，我……”
李庄生内心挣扎，但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
话已至此，李庄生已经无法拒绝了。于情于理，他都不该拒绝妻子这小小的请求。
“我发个单章，请個假……”
李庄生慢吞吞地写着请假条，作为一个网文老油条，他心里有无数种请假的理由，但这次却写得很慢，字字斟酌，好像他多尊重读者似的。
终于写完了，一转头，胡梦蝶还在身后，无声地望着他。
李庄生看着胡梦蝶，胡梦蝶看着李庄生。两人默然无言。
“你今晚，还要睡书房吗？”
胡梦蝶缓缓开口，嘴唇上有一道浅浅牙印。
“啊啊，我，我有点感冒，不想传染给你……”
李庄生张口就来。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好吧，你想睡书房就睡书房吧……”
胡梦蝶起身回屋，李庄生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他心里有些疑惑……他猜胡梦蝶应该想跟他说些什么。
只是此刻实在不想考虑太多，胡梦蝶这么干脆地离开正中李庄生下怀。
他回屋拿衣服想先洗个澡，出来后只穿衬衣回到书房，却见胡梦蝶已经换好衣服躺在书房的床上了，真丝睡裙，胸口雪白。
“你怎么……”李庄生一惊。
“我今天也想睡这里，不行吗？”胡梦蝶眼巴巴地说。
“这床，很小的……”
“挤一挤，也可以吧？”
李庄生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脸上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很冷吧，进来嘛，别感冒了！”
胡梦蝶拉开被子，拍了拍床，露出真丝睡裙包裹着的玲珑浮凸的曼妙身体。
李庄生站在原地不动，悄悄咬着下嘴唇。
直到胡梦蝶因为掀开被子而冷得瑟瑟发抖，他这才在对方邀请的视线下为难地坐上床，然后赶紧把被子盖好，免得对方着凉。
胡梦蝶抱住李庄生，把脸深埋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呢……因为知道他的温柔，所以用了一点点道德绑架。
李庄生就是这么会照顾旁人的情绪，绝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尤其是不舍得让她有一点点尴尬和别扭。
无论他内心是多么难受，无论是在人前还是人后。
如果不是这份包容和温柔，她也不会有今日的幸福。而为了维持这份幸福，她会不惜一切代价。
李庄生坐在床上低头阅读中华书局再版的《江湖丛谈》，这本书最早刊印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作者是民国时期的人。内容是介绍清末民初时期，江湖上的行当、行话以及各种内幕……尤其第八章介绍江湖上的那些“坑蒙拐骗”之法，即便是放到今天也没有完全过时，读起来颇有趣味。
可李庄生今天却是一点都看不下去，半天没翻动一页。他之所以还在坚持捧着书，完全是因为这是他最后一道防线。
“老公，我们好久都没有亲热了，我好想要你……”
胡梦蝶的手不安分地在李庄生的身上轻柔摸索着，趴在他的肩膀上，呵气如云，幽情似水。
第45章 异梦
李庄生沉默片刻，才一脸装傻，仿佛刚从书中回过神：“啊？什么？”
“我想要你！”
胡梦蝶翻身压在李庄生的身上，伸手将他的“马奇诺防线”拿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什么要我……”
话刚出口，李庄生就觉得自己真蠢。他这时应该是装傻，而不是装弱智。
你老婆只穿着一件丝绸睡袍真空上阵，在你身上撩拨了半天，你说想要什么？
妾情似柔水，弱不禁风般娇喘，醉眼惺忪间销魂。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胡梦蝶抿嘴一笑，深情地望着李庄生，眼含笑意地一点点靠近，发丝撩人，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嘴唇。
“别这样！”
李庄生下意识地用力把胡梦蝶推开，后者“哎呦”一声，差点滚落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李庄生推完便后悔了，连忙起身查看胡梦蝶的情况，口不择言地给自己找借口，“对不起，我，我今天实在是有点累……”
李庄生感到万分惭愧心虚，虽说不愿意，但他此刻身体却极其诚实。若是往常，他早就忍耐不住莺恣蝶采，殢雨尤云。
他拼命咬住嘴唇，同时狠掐自己大腿，企图用疼痛让自己血液重新流回大脑，而不是别的地方。
“我没事……”
胡梦蝶笑容有些难看，但瞧见李庄生脸上的歉疚，并未露出生气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我不行……”
李庄生拼命诋毁自己，想以此获得谅解。他明白一切都是掩耳盗铃，但是这样会让他内心舒服一点。
“没事，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是你最近几天太忙了。”胡梦蝶轻声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啦。”
胡梦蝶在李庄生脸上亲了一口，又倚回李庄生身边，蹭了蹭他的胳膊，笑容黯然阴郁。
李庄生舒了一口气，重新拿起《江湖丛谈》漫不经心地看。他还是看不进去，但也无所谓了，反正这只是为了挨过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胡梦蝶默默地看着李庄生的侧脸，李庄生察觉到对方视线，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机械地翻书，虽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胡梦蝶抿着嘴唇，窸窸窣窣地钻进被窝。李庄生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裤子。
“你别这样……”李庄生脸色难看地稍稍掀起被子，憋出几个字来，“作践自己……”
“这怎么能是作践……”胡梦蝶抬头微笑，眼中噙着泪光。
是啊，这怎么是作践，这不是很正常？凭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吗？我逼她了？老子现在就不能爽一把吗！
不不不，不应该这样……不能让她做这种事，这样不好……也不是不好，而是不能像这样抱着羞辱她的心态……她也不该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做这种事情……
李庄生脸涨得通红，心中好一番天人交战。
最终，他伸出手，把胡梦蝶从被窝里轻轻拽了出来。
“我们，睡觉吧……我困了，睡觉吧……”
李庄生掩耳盗铃地在胡梦蝶脸上吻了一吻，仿佛是那并不该存在补偿……亦或者是在用那蹩脚的“诡诈”兵法。
胡梦蝶果然老实下来，她仿佛是被这个吻迷惑了，她所有的不安，都被这个主动的吻封印住。
李庄生关上灯，口中还在道歉：“对不起……我今天，真的，真的太累了……”
“没事，我们明天也可以继续，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胡梦蝶轻伏着李庄生的肩头，轻声呢喃。
李庄生便不作声了，只是闭着眼睛，假装在睡觉。妻子的体香那么诱人，他心却冷却了下来。
“我们，要个孩子吧。”
没多久，胡梦蝶又轻声开口，但是回应她的，只有黑夜中的寂静。
对方似乎已经睡着了。
“对不起，让你那么没面子，我以后会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别生气了，好不好……”
胡梦蝶在李庄生肩上轻轻厮磨，仿佛是在呓语。依然没有任何应声。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李庄生心里自嘲。
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的，直到现在才面对这個事实。
他和胡梦蝶已经完了，当初真是不该选择写小说，他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原来可以这么丰富。
现在无论胡梦蝶要和他做什么，都会不自觉的想起她和曾经另一个男人做过无数遍……胡梦蝶越好，他就越是愤怒。
他已经阻止不了这种发自内心排斥感了。
最重要的是，他确信胡梦蝶不爱他。
虽然李庄生也解释不清楚“爱”这种世界上最抽象的概念。但他知道，胡梦蝶所有惊喜、羞涩、对未来的期待都曾经属于另一个男人，她对男人所有的经验都是从另外一个男人身上学来，她的一颦一笑都在另一个男人面前一遍遍展露过，甚至就是人家一手教出来的。
这是最无可奈何，也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哪怕你再不甘心，再撒泼打滚、哭天抢地也无法改变分毫。
李庄生有1000种理由说服自己，事实上他也经过了长达三天的内耗，但是他始终没办法回答一个问题：她爱我吗？她对我的感情是独一无二的吗？她只是在对丈夫好，那个丈夫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她前任，也可以是他前任之后的任何人，不是么？
你能平静接受这一切么？当她听起伤感的情歌，看着评论区对曾经爱情的惋惜，脑子里会浮现出谁的身影？
她其实不了解你，甚至，不愿意去了解。
李庄生闭着眼睛，不发出任何动静。书房外，站立许久的胡梦柯默默转身回屋。
……
周一，李庄生老老实实去上班，虽然他此刻状态不佳，但单位已然成为了他的世外桃源般的避难所。
他手机无数次拿起，又无数次放下。他知道他的选择意味着什么，他知道他将要面临着什么。
他点开李休羽的微信，又退出，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发呆。
婚姻不是小事，这会伤害到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可他更加清楚，长时间的折磨才更让人痛苦。
他知道该快刀斩乱麻，可真要迈出那一步，总还是缺少点勇气。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胡梦蝶那悲伤的眼神。
他对自己说该下定决心了，又恐于面对他无法掌握的、被改变后的未来。
傍晚，外面又下起了雪，风雪交加，比昨天还要大。
临近下班，李庄生琢磨着要不要借口加班，这时却收到了胡梦柯的短信：
【姐夫，萱萱生病了，伱今天能早点回来么？】
【好的，我马上到家】
李庄生脸色微变，急匆匆打车回家。
“萱萱呢，她身体怎么样了？”
李庄生气喘吁吁地推开大门，头顶的雪花已经化作了水滴，身上冒着丝丝热气。
“她没事，现在已经睡着了。”
胡梦柯笑着走上前，拿着自己的毛巾，不紧不慢地给李庄生温柔擦拭。
“你这……”
李庄生目瞪口呆。
外面天色幽暗，家里也未曾开灯，只有几只蜡烛发出幽暗的光。
胡梦柯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好像一只刚刚化作人形的妖精，懵懂清纯而又妖冶妩媚。她身穿一件红色的后妈裙，从肩胸到腰臀，勾勒着令人惊艳的诱人曲线，纤细的双腿被一双黑丝包裹着，在烛火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李庄生呼吸都为之一窒，非礼勿视，他本能地想要后退。
胡梦柯抬起头，美丽的脸颊在摇曳的烛火下露出一抹诱人的坨红，眼神乞求：“姐夫，对不起，我骗了你，但是我今天真的好难过……你能不能陪我说说话？”
第46章 告白
“哦，哦哦……”李庄生难以招架，慌乱点头间，把羽绒服脱下披在胡梦柯身上，“你，你怎么穿这么少……先把衣服穿上吧！”
“姐夫，来陪我吃一点吧。”
胡梦柯身上披着羽绒服，并未反抗，并且以一种乞求的眼色盯着李庄生。
李庄生当然看出胡梦柯状态不太对，犹豫片刻，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餐桌上，放着胡梦柯刚做好的饭菜，还是温热的。一瓶红酒被开启，两只酒杯摆在两人面前。
李庄生不太自然地坐下，他是第一次和女生吃烛光晚餐……如果不算李休羽的话，嗯，李休羽能算女生？
“梦柯，发生什么事了？”
李庄生咳嗽一声，这暧昧的气氛实在让他不太自在。
胡梦柯轻抿红酒，缓缓放下，媚眼惺忪，淡淡开口：“你知道么姐夫，我其实，一直都很嫉妒我姐姐。”
“为什么呀，她那么关心你……”
“我从小就觉得她抢走了爸妈对我的关爱……他们都更喜欢姐姐，所有人都说，这个姐姐真懂事啊，这个妹妹皮死了……”胡梦柯说着笑了出来，胳膊支撑在桌上，好像醉意更浓了，“小时候，姐姐学舞蹈，他们每天都接送她，我说我也想学跳舞，他们就说学费太贵了……我能理解啊，学费真的不便宜啊……可这样不是很不公平吗，为什么姐姐可以学，我不可以？”
“也许，是因为她，她先学了……你当时可能才出生……”
“是啊，我知道这个道理，因为我生在后面，所以好东西就理所当然的让姐姐先享用……姐姐是他们的骄傲，学校文艺表演每年都有她出场，他们指着舞台上的那个漂亮女孩对所有人说，这是我闺女……我呢？我不是么？他们只会对我说，要多跟你姐姐学习，可是，他们没让我学过跳舞啊，我怎么才能和姐姐一样让他们骄傲呢？”
朦胧的泪光在烛光下闪烁，她笑容惨淡。
李庄生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伸出手想要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就像他对李休羽做的那样，可手悬在半空，又觉得这举动有些暧昧，还是停住了。
胡梦柯没有注意到李庄生的小动作，继续倾诉：“后来我上电视了，我想这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啦，我成明星啦，我比姐姐更厉害……但是他们根本不关心，嘻嘻，因为那个时候，姐姐谈恋爱了呀……你猜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是我告的状！我以为这样他们会对姐姐失望，会觉得我才是更听话的好孩子，可他们却因为这個对姐姐更关心啦……明明我，在学校里被欺负！人家都欺负我啊！”
胡梦柯哭喊着，手重重地拍在桌上，多年的委屈混合着泪水，终于在此刻宣泄了出来。
李庄生一怔：“你，在学校里被欺负了？”
胡梦柯又笑了，明明眼泪还没干：“姐夫，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为什么会被欺负呀？”
“姐夫，你真好……”胡梦柯盯着李庄生痴痴的笑，“你是唯一一个关心这件事的……或许因为我演了坏人吧，或许是嫉妒吧，她们在班级里说我坏话，排挤我，撕我书，还打我……”
李庄生忍不住道：“那伱怎么不跟家里人说呀？”
“我说啦……可是他们更关心姐姐欸，姐姐谈恋爱他们可紧张了……我和他们说，他们都觉得是我的错，肯定是我先招惹别人啦……嘻嘻嘻，所以我就不说啦……我不是在生气哦，我是想，爸爸妈妈喜欢懂事的孩子，所以我要懂事，我要忍耐，不能给爸爸妈妈添麻烦……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才是最懂事的那个！”
李庄生眉头紧皱，默然无言。他心中有千万句话想说，但此刻只能抽出餐桌上的纸巾，轻轻给胡梦柯擦去脸上的泪水。
胡梦柯笑着任由李庄生所为，然后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那绯红的脸颊更加红润动人。
“天天在学校里被欺负，我成绩自然就下来啦。我不想去学校啊，学校真的好痛苦啊……”胡梦柯拳头紧攥，又恨又悲，“姐夫，你说，我该怎么办？谁能救救我？”
胡梦柯朦胧的眼眸陷入了痛苦和挣扎，她抓着头，猛捶自己脑袋。
“别这样，别这样！”
李庄生连忙按住胡梦柯的手，胡梦柯哭着，趁势倚到了他的怀里。
“过去了，都过去了……”李庄生轻声安慰。
“姐夫，你相信我好吗？那记者胡说八道，他在胡说八道！他骗我，他骗我说新闻出来之后会有人来找我演戏……他骗我，新闻也是瞎写的……”
胡梦柯在李庄生怀中无力地啜泣，李庄生郑重地点头。
“嗯，我相信你，我是相信你的呀。梦柯，你是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像新闻里写的那么坏呢？”
胡梦柯颤抖着，哭泣声渐渐小了下来。
“对了，你这些事情，这些年，有跟你家里人说过吗？”李庄生舔了舔嘴唇，犹豫开口。
“说了又能怎么样？让他们可怜我吗？他们会觉得自己错了吗？他们敢对我的人生负责么！”胡梦柯高声质问。
李庄生又是一阵沉默，事已至此，说了又能如何？
逼着她父母承认自己错了，他们亲手毁掉了女儿的人生？他们能有勇气承认吗？
“时间过得好快啊，姐夫……”
胡梦柯突然轻轻开口，“那个时候，我刚开始看动画片……lovelive，嘻嘻，你也肯定看过吧……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啦。”
李庄生蓦得一怔。
“动漫里真好，所有人都好……我看完动画，幻想着高中，幻想着和最好的朋友在高中和lovelive里那样……嘿嘿，虽然她们后来带头说我坏话啦，带头欺负我……”
“不过也无所谓啦，反正我也没念过高中。嘻嘻，其实我很想上高中的，我也想有好朋友啊……就算一点都不像动漫……我真的很想知道，高中大学是什么样子。”
“姐夫，我想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能替我保密吗？”
“好啊，你说，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李庄生立马点头。
胡梦柯再次擦去脸上的泪水，抱着李庄生，嘴唇缓缓凑到他的耳边，张了张嘴，呼出的气就像一团温柔的云轻抚他的耳垂。
“我爱你。”
第47章 吻舐
李庄生身体一僵，他下意识地要后缩，但人被胡梦柯抱住，一时无法退后。
“这可不能乱说的……”
李庄生干笑着，意识到事情不妙了。
“你知道么，当时我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医院里，章旭家和我爸妈吵架，我爸大骂我丢人，没人在意我的死活……”
“怎么会呢，你爸妈其实也挺关心你的，还有你姐姐……”
“我当时在想啊，我是不是不该活在这世上……”胡梦柯轻轻打断李庄生，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惨然一笑，“或许我已经死了，一切都是死之前的幻听……”
“我感觉自己是被活埋的，我看着自己被人一点点埋进土里，被遮住最后一丝光亮……姐夫，是你，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姐夫……李庄生，是你把我救出来，是你给我的人生带来了光明……我原以为我是臭水沟里的老鼠，我不敢见人，只能躲躲藏藏，害怕别人看我的眼神……”
“可原来，我是可以被爱的！你让我知道，我是可以被爱的！”
“爸妈，姐姐，朋友，还有章旭，所有人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他们都背叛我，欺负我……姐夫，姐夫，只有你，真的在爱我……”
胡梦柯紧紧地搂着李庄生，脸上又哭又笑，声音又喜又悲。
“我没……我，不……”
李庄生脑袋嗡嗡作响，这出乎意料的冲击，让他居然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他对胡梦柯真没有过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妻妹，只是正巧被他碰上……而他恰好又能帮上点忙。
“你，你喝醉了……我是伱姐夫……我真的没别的意思……你爸妈和姐姐比我更关心你的……”
李庄生心脏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一是因为怀中的美艳小姨子，但更多是不知所措的紧张。
他想推开她，可又觉得胡梦柯此刻的状态实在太惨了，就这么放着不管实在于心不忍。
“嘿嘿，我知道……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姐。”胡梦柯笑着笑着，突然发狠，“可凭什么？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姐姐的呢？从小到大，她抢走我的一切！我恨她！我恨她！”
“为什么好事都是她的？”胡梦柯轻轻摩挲着李庄生的脸，酒气混合着幽幽的芬芳，想要吻他，“姐夫，我爱你……我爱你……”
“梦柯，你真的喝醉了。酒后胡言乱语很正常，你先去睡一觉吧，有什么话，我们睡醒了再说。”
李庄生轻轻挣扎，摁住对方的肩膀，不让她亲到自己。
“我没醉，我很清醒……你是我姐夫，你不能对不起胡梦蝶。”胡梦柯盯着李庄生的眼睛，咧嘴一笑，“那你知道，胡梦蝶现在在哪里吗？”
李庄生一愣：“什么？”
“她现在，正和齐浩宇在一起。嘻嘻，你知道这个人吗？他可是胡梦蝶初恋男友哦，你知道他们在一起多少年吗？”胡梦柯脸上露出一丝冷冽的笑容，“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当年可是海誓山盟，爱得死去活来哦！”
李庄生脸上有些难看，但仍旧挤出笑容来安慰胡梦柯：“嗯，好，我知道。你先去睡一觉吧，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好不好？”
“你觉得我在骗你吗？”胡梦柯死死地盯着李庄生，“你知道胡梦蝶有多爱他吗，她之前一直都是乖乖女，明明那么听话的，可为了齐浩宇居然跟爸妈顶嘴，哪怕被打被骂也不分手，因为真爱无敌诶……”
“好了，够了……”
“你见过她给齐浩宇写的小作文吗？她应该没有给你写过情书吧，她当年可是给齐浩宇做过一个恋爱笔记本哦，满满一本。你还知道她给齐浩宇过生日的时候用蜡烛围了一个心形吗，是不是和你去年生日的时候好像？不过她给齐浩宇的心形大多啦，她摆在空地上面，两人在里面接吻，还让我把眼睛闭上呢……不过她给你买的蛋糕肯定更贵，毕竟当年只是学生，节衣缩食攒了两个星期的伙食费也买不到多贵的……这样看，你也算是一比一打平啦，嘻嘻！”
“去休息吧，别说了……”
“呵呵呵，我还没说完呢，你去年生日的时候，她给你送了游戏机对吧，那你知道她送给齐浩宇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是什么吗，猜猜看，是你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哦……”
“我，我们，不谈这個了……”
“你知道是什么对不对，开房钱还是她出的呢，因为这也是礼物的一部分嘛。可他们还是分手了，虽然你老婆陪人睡了那么久，但还是选择了你，你才是最后的……”胡梦柯一字一句，“接，盘，侠……”
“我说够了！”
李庄生低吼一声掐住胡梦柯肩膀，死死地瞪着她，眼睛迸发出愤怒的火光！
胡梦柯痛呼一声，李庄生缓缓松开手，嘴唇颤抖着微微喘气。
“她很过分，对吧？”
胡梦柯没有生气，反而伸手抚摸着被李庄生掐痛的地方，流露出一丝病态的享受来。
“……我不想再听了，你回去睡觉吧，你喝太多酒了。”
火气稍退，李庄生轻轻推开胡梦柯，脸上终于再次挤出了扭曲的笑脸，声音里透着请求。
“你看她这么过分，我们一起报复她吧？”
“是她对不起你……所以你也不用为她守贞。”
“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她的错，我恨她，但是我爱你呀，为了你，我也可以原谅她。”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和姐姐做了吧，没关系，我们来做吧，我会替她好好补偿你的。”
“我不要名分，我会乖乖保密，我会本本分分，伺候好你和姐姐，只要你心里有我一点位置……”
“胡梦蝶可以，我就不可以吗？”
“我求求你……爱我一次好不好？”
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倏然滑落，胡梦柯握住李庄生的手，在自己丝袜上抚过，一路上撩，滑入衣裙。
烛火摇曳，幽情绵绵。
“是姐姐美……还是我美？姐夫……”
随着一声莺啼般轻吟，胡梦柯眼眸似乎是冰冻乍破，碎成了朦胧的春水，发烫的脸颊艳若三月的桃花，娇躯倚入男人怀中，细语喃喃，吻舐他的嘴唇。
第48章 雪夜
红酒的甘甜混合着勾人的香水味，在李庄生的舌尖荡漾开来，让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然而，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浓密的暧昧。
李庄生如梦初醒，大惊之下，猛然推开胡梦柯。
“不行，不行……”李庄生连连，口中喘着粗气，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我们不能这样！”
胡梦柯上前，又一次抱住李庄生：“为什么，明明她……”
“她是她，我是我……我和你这样是不对的……”
李庄生在自己手臂上使劲一拧，剧烈的疼痛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些。
“我，我要出去一下……你也冷静一点，睡一觉之后我们再好好谈谈吧……放心，这里永远是你家，你和萱萱永远是我的家人，你现在只是喝醉了，所以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我能理解的，醒了之后就一切都忘了！还有什么想说的，明天再和我说好吗？无论你要说什么，我都会好好听着的！”
李庄生快速地说完，捡起地上的羽绒服，夺门而逃。
胡梦柯怔怔地听着“砰”的关门声响，呆滞了许久，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仰头悲痛大哭。
……
电话是李休羽打的，离开小区，李庄生暗暗庆幸对方又救了自己一回。
“下班了吗，要回家吃饭吗？”
回拨过去，手机另一头李休羽懒散地说道。
李庄生心里微微一松，无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李休羽的声音，就好像天塌不下来，岁月安好。
“不了……我在我这边吃了，梦柯做了不少菜。”
李庄生走出小区大门口，外面有风有雪，路上的车辆不时地按着喇叭，他不得不抬高自己声量。
他很想回家，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此刻心乱如麻，虽然回家治愈自己是他目前最想做的事，但他确定自己要是回家，脸上的表情一定藏不住。
他实在不想让家人为自己担心。
糊弄完李休羽，擦了擦手机上的雪水，李庄生将手机装进口袋。
风雪比下午小不少，他戴起羽绒服上的帽子，低头步行。
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他匆忙从家里逃离，来不及给自己规划方向。
他无言地在雪地里走着，心里没由来想起李太白的一句：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也只有这一句了。太冷了，脑袋似乎都冻结了。
回过神时，他四下打量，正身处公园后门附近。
风不知何时停下了，黑黢黢的天空下，路灯孤寂，照着雪花飘飘。
他有些疲倦，想起公园里的凉亭，便迈步走进去。
公园后门口有两个池塘，池面冻结，雪打枯荷，透着苍凉的美感。可惜自己不是李白，写不出此情此景。
李庄生驻足欣赏片刻，也不记得什么诗了，只有一句“留得枯荷听雨声”，还是写秋天的。
快步走到凉亭，李庄生用手抹掉椅子上的雪，坐来喘口气。走了许久，他有点头晕。
胡梦柯说胡梦蝶现在和齐浩宇在一起，不知道真的假的？要不要打电话问一下？
李庄生掏手机，忽然想真是脑袋被冻坏了，如果真在一起，她能说实话？
点亮屏幕，手机已经不剩多少电。
那就算了，不打了。
李庄生缩了缩脖子，他们郎才女貌对不对？那何必去打扰他们，人家正主亲热着呢，你一个小三猴急什么？
瞧，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即便知道自己妻子可能和前男友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能是因为这雪夜天太冷，心里那团火根本燃不起来。
他缩着脖子，胡梦柯的话在他脑海里飞速闪回，他伸了个懒腰，随之抛诸脑后，悠悠地观赏雪景。
手机叮咚一声，是一个好友申请：李庄生同学，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祝枝雪。
李庄生微一迟疑，点击同意。
祝枝雪，祝枝雪……李庄生懒懒地倚着长椅，在有些冻住的脑袋里搜寻着关于她的回忆。
两人也是高中分班后的同学。
李庄生分班时刚入宅，入宅作是《天降之物》。
有段时间，他上课总是望向窗外，看着碧蓝的天空发呆，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待着谁。
那是一位天使。
他幻想着，有没有哪一天，属于他的伊卡洛斯，也会从天而降。拯救他无聊的人生，给平平无奇的他一段命中注定的恋爱。
但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他实在普普通通。
普普通通的成绩，普普通通的长相，还有偏向内向的性格。
要说唯一一抹亮色，那就是和祝枝雪关系不错。
祝枝雪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漂亮，爱笑……最重要的是有容乃大，甚至可以放在桌上，这给当初正处于青春期的李庄生带来过不小的震撼。
分班伊始，祝枝雪就主动找他搭话，不过两人也仅限于聊天，几乎每次都由祝枝雪主动。
聊天内容没什么营养，无非就是抽纸借笔谈天气论老师……这些日常琐事。
祝枝雪没有更进一步，李庄生自然没那个胆子。他想祝枝雪应该不可能对他有意思，毕竟她性格活泼开朗，和大家都能处得来。
不过李庄生偶尔也会觉得祝枝雪对自己态度似乎与别人不同，祝枝雪有些洁癖，不喜欢和别人直接肢体触碰，就算是同性之间也是如此，但对他却不嫌弃。
祝枝雪偶尔会握着他的手比较大小，也会找他掰手腕。掰不赢时，就会龇牙咧嘴地两只手一起上。
当然，祝枝雪在掰手腕上也不总是输。
她有时会耍赖，使出吃奶的劲把李庄生的手往自己面前拽。她杠杆学得不错，这样可以让她获得优势。但她的胸脯实在太大了，为了“非礼勿碰”，李庄生每次都会在手碰到人家胸脯前卸去力气，让她获胜。
李庄生有时会想，她不会真对自己有意思吧？但这想法太过狂妄大胆，祝枝雪又实在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只能想要不再观望观望……
反正不急，时间还有很多。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仿佛每一天都和今天没什么区别，今天这样的日子无穷无尽。
李庄生回忆着，祝枝雪发来了短信。
【你好啊，李庄生，好久不见了，请问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第49章 月光
李庄生盯着信息犹豫许久，才缓缓回复：【方便】
很快，几乎是下一秒，祝枝雪的电话打了过来。
“新年好啊，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手机另一端，仿佛还是记忆中那活泼俏皮的声音。
“你好啊，好久不见。”
李庄生干巴巴地回应。
“哈哈，结婚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太见外了吧！”
“也没几个人……都是家里亲戚。”
“嘿嘿，说起来份子钱还没给你呢！”
“不用不用，心意到就行了。”
“说到心意，我给你准备一份新婚礼物，你在家吗，我给你递过去吧！”
“诶诶诶，不用，真不用，现在外面还这么大雪……”
“用的用的，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高中向你借过一百多块钱都还没还呢！”
“那是小事，都过去了，无所谓的，我都忘了……”
“你放心啦，我不进你家，把东西递给你就走……要么，你自己下楼拿也行啊……我今晚就要走了，以后就不回来了。礼物是专程给你买的呢，伱不要我也用不着……拜托啦，拜托啦！”
李庄生一怔，脑袋忽然清醒了些，连忙坐正：“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是我现在不在家，我在外面呢！”
祝枝雪立马笑着接口，声音更轻快了些：“在哪儿，我去找你吧，我开车的，很快就到了！”
“山水公园亭子这里……我一个人在这边看雪呢。”
“这个时候看雪吗，真有意境！不愧是你啊，聚会的时候我听说了，你已经是大作家啦！”
“没有没有，只是个普通写手，码字民工……”李庄生唯唯。
结束通话，他有些懵懂地收起手机。
这一瞬间，他产生了些许错觉，仿佛他和祝枝雪不是近十年没联系过同学，而是前段时间才在一起吃过饭的老朋友。
太自来熟了……
可她似乎就是这样热情活泼的人。李庄生心想。
咦，是这样么？
李庄生忽然有些记不清了。
他刚上高二时，与林月花甚至张起翔都不太熟，只有和祝枝雪大概算是朋友，但两人从高二下学期就疏远了。
那时祝枝雪开始和校园混混玩得好，平日里风风火火、呼朋引伴，和李庄生聊天的时间越来越少。
祝枝雪也因此逐渐声名狼藉，李庄生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她的负面新闻。
他原本不太想信这些，但祝枝雪确实变了，原本活泼开朗变成了脏话连篇。
李庄生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然以他的身份实在没资格对祝枝雪说教。只能偶尔小心地劝她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和混混玩不是好出路……这些劝解祝枝雪只会笑着敷衍过去。
李庄生本身也没立场多说，那段时间亦是他的堕落期，作业没写都是抄祝枝雪的。虽然祝枝雪也不写作业了，但她会借别人的作业给李庄生抄。
总之，尽管两人关系淡却，偶尔还是会咸不淡地聊上几句。
祝枝雪在和李庄生聊天时从不说脏话，也没有任何暧昧。李庄生感觉自己就是她无聊时打发时间的话友，当然，祝枝雪对他来说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角色。
和很多同学一样，他们毕业后就一直没见过了，也一直没有联系。
李庄生倒是有她QQ好友，可她的QQ空间在高中毕业时就永久停更了，灰暗的头像再也没有亮起来过。
李庄生记得她最后一条说说的内容是“珍重，再见”，配着一张明亮的月光图。
他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皆因为下面有人问祝枝雪“这图片上的白月光是谁”，祝枝雪只是回了一個“L”，着实让人看不懂。李庄生猜测这或许是某个人的姓氏首字母，可全校姓L的人太多了，光是和他一样姓李的就有几十个。
毕业后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李庄生都不知道祝枝雪在做什么，以她后来的成绩肯定考不上大学，即便是大专也只能读最低级的民办。她曾经跟李庄生透露过，高中毕业就不会再读了。
直到去年，张起翔在和李庄生吃烤鱼时，神神秘秘地问他，知不知道祝枝雪现在在干什么？李庄生当然不知道，只是随口说，在当网红？
“屁的网红！”
张起翔轻蔑地嗤笑，说她在上海给人当二奶。
李庄生愣了一下，低头拨弄烤鱼说，哦，正常。
一个学渣太妹能做什么呢，这完全不意外。他心里替她惋惜，心想还不如去当擦边网红呢，再怎么说也比当小三有尊严。
张起翔又自顾自絮絮叨叨地说祝枝雪被正宫抓奸，被打的老惨了，正宫还拍下她的照片，县里某些微信群里都传开了……李庄生直皱眉，他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不想听别人的不幸，他宁可从张起翔口中得知祝枝雪在做网红，粉丝多少万多少万……
“喂——”远远地响起一声呼喊。
凉亭里的李庄生回过神，远处一个女人正挥舞着胳膊，踏雪走来。他连忙起身相迎……忽然想到自己真是被冻傻了，干嘛让她来公园呢，前面有家肯德基，两人去肯德基吹吹空调多好，总好过在这里喝西北风。
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脑子像是坏掉了一样。
但此时也来不及后悔，祝枝雪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借着远处的路灯，李庄生勉强看清了来人的妆容：黑长直的侧分，脸上画着裸妆，上身是长款收腰的白色羽绒服，下面是黑色裤袜和带毛绒边小马靴。
就像一位清纯的女学生。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新婚快乐！”
祝枝雪笑着，把一个纸袋硬塞进李庄生怀里。
“呃……好的……谢谢。”李庄生猝不及防，只能被动接过。
纸袋不大，但挺沉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里不会是手机之类的吧，那也太贵重了！”李庄生连忙说。
“不是什么贵重的电子产品，你放心收下吧，只是一点小心意，你回家再拆。”祝枝雪笑眯眯地在李庄生肩膀上一拍，“对了，前天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啊？”
李庄生挤出尴尬的笑容：“哈哈……我正好有事……”
他心中好奇祝枝雪为什么会去参加同学会，对方应该知道自己那些“不太光彩”的事情被传开了吧……看张起翔昨天的表情，他不难猜出祝枝雪在同学会上面临的揶揄和难堪。那至少比他尴尬一百倍。
“诶，随便走走？”
祝枝雪呼出一口气，扬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