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醒已是旧年 第一章 梦醒已是旧年 漆黑。 死寂。 这种令人绝望的环境让何寰宇分外不安。 又是这个梦,连续三天的经验让他清醒地意识到他在做梦,只是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心慌,依旧无法醒来,即便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三,二,一,来了。何寰宇在心里默数。 果然,一声拉长地叹息之后,是那一遍又一遍飘忽不定的低语:“对……不……起,对……不……起……”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寰宇感觉眼前似乎有微光闪过,然后醒了过来。 天已经黑了,刚才闪烁的光原来是房间的灯被云姨打开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天了。 窗外的雨也已经连着下了三天。 室内素净的陈设,身上的病号服,桌上的护理病例本,空气中弥漫的消毒药水的气味无一不表明了这是医院的病房。病历本上翻开那一页右下角则清晰地记着日期:95年4月23日。 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何寰宇接受了滴答滴答吵个不停的雨声,接受了次氯酸钠溶液的刺鼻气味,甚至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算算日子,再结合右腿膝盖上那道面目狰狞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还有隐隐作痛的后脑勺,不难猜出这次住院的原因是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望着这条注定要伴随自己一生的伤疤,何寰宇难免有些恍惚。如果记忆没有出错,正是这道疤开启了生活对自己身体摧残的先河。说起来自己从小就很乖巧,却总是多灾多难呢: 像好端端走在路上会被“天降正义”——一块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砖头给天灵盖开了瓢啦; 去乡下玩会一脚踏到锋利的犁刃上被切下一块肉啦; 去河里学游泳连人带泳圈一起往下沉咕噜咕噜灌了个饱啦; 冬天在家烤火结果煤气中毒啦; 跑去别人家玩把人家鸡窝给烧了啦…… 咦?似乎混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过不重要啦。总而言之,似乎上辈子能成功长大的确是来之不易呢…… 犹自胡思乱想的何寰宇并没有在意推门进来的保姆云姨,直到云姨轻推了他一把才注意到她以及她手里的食盒。一张精致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又喝乌鱼汤啊?” 乌鱼汤鲜美是没错,云姨手艺也没的说。可是任谁这样连着三天只喝乌鱼汤也受不了呀…… “因为医生说乌鱼汤对你的伤口好啊……” “可我真的不想喝啦,连喝三天,都要喝吐了……”何寰宇试图撒娇,然后轻轻撩起裤管,“再说云姨你看,都结痂了,不用喝了啊……” “小风乖,喝完今天明天就不喝了啊……”云姨却是不理,一面熟稔地从食盒里取出碗盛了满满一大碗,一面语带威胁,“不然我就告诉何先生了……”她口中的何先生便是何寰宇的爷爷何道平。何爷爷年前便把两岁半的孙子接到身边一块过年,后来却发现自己总是出差根本闲不下来,无奈之下只能找了保姆云姨来照顾他的起居。这不,这次住院何寰宇也不知道他爷爷又跑哪出差去了,反正这么多天楞是没见到人,估计还不一定知道这码事呢。 终究是拗不过,何寰宇只能认命地喝完鱼汤。然后一面对付自己的晚餐——一小碗米饭,一碟上海青,一碟腊鹅——一面给云姨洗脑,表示医生都说自己明天就能出院了,所以今晚就不用陪床了,让她明天中午来接自己出院就行,明早的早饭他自己能解决。 饶是费了一番唇舌,才勉强让和医生沟通过的云姨同意。她收拾完碗筷,帮何寰宇削了个苹果,又倒了一杯开水晾着,最后往他枕头下塞了二十块钱。这才急匆匆地回去了,在医院陪护了好几天,家里还留有一大堆家务等着她去忙活。 无所事事的何寰宇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扣结痂伤口的欲望,决定冷静下来好好规划一下他的人生。 前世的何寰宇虽然由于优渥的家庭条件并没有吃什么苦,然而却并不能说过的有多幸福。从小就与父母聚少离多,再加上成长过程中家人的不理解造成了他性格上有很大的缺陷——对亲情的淡漠,稀薄的安全感,以及孤傲的性格。虽然说后来自己毕业后能体谅家人的辛苦与不易,但是体谅归体谅,理解归理解。并不能改变一些既定的事实。感情疏离了就是疏离了,不是像感冒发烧,打个针吃个药就能马上好的。让他现在就跟家人一起谈笑风生,他做不到。而他那孤傲的性格,其实也算不上孤傲吧,在何寰宇自己看来,对于那些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来说,他还是挺平易近人的,毕竟没有利益关系,交流没有压力,而且在江湖闯荡了那么些年,即便是逢人只说三分话,心情不错时他也有不少乐事能和别人聊得起来。至于和他家人一起时,恐怕何寰宇没有什么时候能称得上心情不错了…… 所以,得想个办法自己生活啊。凭着前世零零散散的记忆和自己过人的智力、敏锐的判断力以及缜密的逻辑思维能力何寰宇丝毫不怀疑自己能过的很好。别的不说,至少重生小说他也看过几本,人家不都能过的逍遥自在吗? 只是现在的问题是,那些重生的主角似乎没有像自己这样才三哦不两岁半的吧?靠在床头上的何寰宇发愁地瞅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略感绝望。难道还得跟他们朝夕相处十几年吗?这不是要命吗?自己前世苦苦挣扎了十多年才逃出“魔窟”,这一不小心,又回来了……苦也,苦也。该怎么办呢?揪着头发想了半天也没办法的何寰宇只能仰天长叹,颓然装死。 …… 许是晚上鱼汤有些多,揪着头发装死的何寰宇被一阵尿意憋得不得不“诈尸”。顾忌着伤口还未痊愈的右膝,他只能慢腾腾爬下床,一步一停地借着楼道昏暗的灯光去找厕所解决一下“人生大事”。 抱怨着90年代的医院单间病房没有独立卫生间的何寰宇走了老远才找到厕所,径直走去小便池边——一条长长的水泥沟——嫌弃的掩住鼻子开始“高山流水”。 他憋了太久了。 “哗——” 大概是蓄水箱蓄够了水,水箱很给面子的自动冲洗了一遍便池,然后又开始滴滴答答地存水,积蓄着下一次”冲水大业”。 解决完生理大事准备溜回病房的何寰宇被厕所外一个“怪人”给绊了个踉跄。 何寰宇对这个“怪人“有点印象,昨天云姨扶着他去厕所的时候经过走廊有见过。当时在走廊上这个人哭天抢地的,听动静好像是他母亲病重住院,在外地工作的他得到消息紧赶慢赶来医院时,人已经去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挺可惜的。 饶是何寰宇早就看淡了生离死别,甚至已经“死”过一次,对此也不禁有些唏嘘,摇摇头,打算继续回病房,却冷不防撞上了一人,然后,从人家身上穿!了!过!去! ???什么鬼???!!! 何寰宇猛然一惊,心脏恍若被针扎了一下,恍惚了一秒再回头看去,却是除了那个绊过他依旧跌坐在地上的怪人和他身边的酒瓶,再无一物。 “Holy sh.it,见鬼!”估摸着自己眼花了何寰宇咕哝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病房。然而却发现了一个更加致命的问题——他不够高,爬不上床。 总不能睡床底下吧,这天气怪冷的。 “阿——西吧!” 何寰宇跳起来,然后双手借力一撑——想借此把自己撑起来然后爬上床——然而高度不够,他那双细胳膊并不能借到足够的力量,只能颓然又落了回去…… 谁来帮帮小短腿啊喂!连续失败了十数次的何寰宇欲哭无泪。颓然认命的他只能用力把床上的被子往下拽,拖到地下把自己裹起来。 再一次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床头,靠着床睡了…… ****** 第二章 送上门的枕头 第二章 送上门的枕头 何寰宇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看看好好躺在床上的自己,他万分怀疑昨晚奇异的经历又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就说嘛,哪有那么多神啊鬼啊的,身为社会主义接班……咳咳,社会主义红旗下成长的新青年,那必须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是?虽然解释不了自己重生的缘由,但那谁说的好啊,存在即合理,是吧……既来之则安之。 何寰宇的日常“自说自话”很快就停下了。 他有些懵地看着提着几个包子花卷还有豆浆油条进来的青年,似乎在哪见过。不过对于重度脸盲症患者何寰宇来说,大概见谁都眼熟,但是谁也不认识。所以,这人该不是走错门了吧? “醒了?吃早餐吧?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凑合一下?”青年放下早餐,笑容满面的跟他打招呼。 “你……你是谁?”搞不清状况的何寰宇连话都有些不利索。 “我啊,这就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了,让我想想……”青年倒是不客气,自己找了张凳子坐下,熟练地剥开一个茶叶蛋,接着又拿出袋豆浆,插上吸管,一块递给何寰宇,“故事有点长,边吃边说。” “故事?”何寰宇没接吃的,“我还没刷牙。” “不急,你先吃,吃完再刷,没事。” “行吧,你可以讲你的‘故事’了……”何寰宇到底还是接过了吃的,瞥了眼青年,“食不言寝不语。” 说完低头咬了一口茶叶蛋,抿了一口豆浆,再饶有兴致地抬头望向青年,俨然一副听故事下饭的样子。 青年原本伸向包子的手一僵,挣扎了一下还是收了回来,挠了挠头,轻咳一声,开口:“我叫吕腾龙。”说完见对面仍旧忙着对付茶叶蛋和豆浆,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其实我们见过,昨晚,厕所门口……” 何寰宇顿了顿,略显辛苦地咽下茶叶蛋,眉间微蹙,仔细地打量着吕腾龙,显然他对于将眼前这个青年与昨晚那个醉鬼混为一谈有些不能接受。 “咳,我去对面旅店洗了个澡,收拾了下。”似乎是清楚何寰宇的想法,吕腾龙有些不自然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就发现人家给了自己一个了解了你接着说的眼神,然后把“罪恶”的小手伸向了油条。 “咯嘣——”这油条咬起来的声音真脆,好馋人……吕腾龙第一次觉得五毛钱三根的油条也可以这么诱人。 “咳,”吕腾龙清了清嗓子,决定用最短的时间把一切讲清楚,不然这样下去,早餐该没了!果然饭还是抢着吃才香。 “是这样的。昨晚我见到了我母亲——托您的福……”似乎很满意何寰宇惊诧的神情——他连送到嘴边的油条都忘记咬了——吕腾龙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 “然后我母亲说她去了一个地方,以后我还能见到她……” “至于她去了哪,已经我见到她的原因以及与你的关系,很抱歉现在我不知道也不能说……” “所有的一切时间到了你自然会清楚……” “我母亲让我跟着你好好生活,跟你搞好关系,我也是这个意思……” 连珠炮般地说完一大段,吕腾龙甚至来不及歇口气便迅速将包子抢到手中,美美地咬了一口,终于说完了,可以吃饭了,开心! 愣了半晌的何寰宇看了看啃包子的吕腾龙,并没有计较他为了吃早饭而胡诌的一大堆废话,又开始“喀嚓喀嚓”地对付豆浆油条了。 一时间,G省海珠市粥香区人民医院住院部103号病房安静地只剩下“咔嚓咔嚓”和“唏律唏律”(豆浆快喝完时吸管吸袋子发出的声音)声。 “呼,好爽……”何寰宇长舒口气,满足地拍拍肚皮,“好了,现在吃好了,该说实话了吧,你到底是谁……” 原本也瘫在椅子上消化食物的吕腾龙闻言一滞,感情自己之前都白说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 “骗鬼呢?” “真的不骗你,而且我猜啊,你一定大有来头……”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何寰宇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吕腾龙,“这话你自己信吗?!” “信啊,我都亲眼看到我妈了,而且我妈没必要骗我不是……”吕腾龙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耸耸肩,“再说,你能住这种单人病房,家境肯定也不一般吧?就算我妈的事与你无关也不要紧啊,跟着你总不会吃亏……” “所以,你是真的打算跟着我?”何寰宇以极强的自制力咽回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卧槽”二字,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这像什么话啊,我才不到三岁……而且,我为什么要你跟着我啊……” “你现在这样像三岁吗……”吕腾龙终究是没忍住吐槽,“你看,至少我就能帮你做些你‘外表这个年纪’不方便做的事啊……” 吕腾龙最后一句话终究是让何寰宇有些心动,不去想他那满口胡柴的鬼话,如果他真的靠谱的话,自己似乎可以用这种遥控指挥的方式来解决一些问题了。简直就是送上门的枕头啊。只是,这人靠谱吗?毕竟关乎人生大事,何寰宇不得不慎重。 沉默了许久,何寰宇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你之前巴拉巴拉的那一大堆除了你的名字我一个字也不信,我家可能条件还行,可是我和他们关系不好,不一定借的上多大力,这些你不用抱太大希望。而且你如果跟着我做事,想轻松肯定轻松不了,很多东西你都得去学,毕竟我要办的都是大事,所以会很辛苦。你得做好思想准备……我说的这些你仔细考虑一下。” 见何寰宇说的郑重,吕腾龙神情也开始变得肃穆,尽管他的脸上摆出这么一个神情有些违和与搞笑,“其实我昨晚已经考虑的一晚上了。已经都想清楚了。你能跟我说这些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了。再说我本身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将我妈的后事办好然后按我妈说的好好活着就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何寰宇也就不再矫情,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现在是8点一刻,过不了多久我家保姆会来办出院手续,这样吧,你先去把你的事办完,下午五点到六点,我们在……在……”何寰宇挠了挠头,发现他不记得自己家在这边的房子地址,“哎,地点你定吧……” “就去海滨公园吧……”吕腾龙也不知道太多地方。 “行吧行吧,你先去忙吧。”何寰宇摆了摆手,他现在只想静静。 第三章 悲惨世界老刘头 第三章 悲惨世界老刘头 静静真的来了。 想静静静静就到,这个叫曹静的小护士一定是曹操后人。 嗯,末将于禁,愿为曹家世代赴汤蹈火! 抽烟喝酒烫头就算了,太伤身体…… 小护士进来检查了一下何寰宇的伤口状况,发现已经完全愈合了。又拿起桌上的护理日志写写划划了几下,也没怎么搭理他,直接便带着本子出去了。估计是去找主治医师汇报去了,毕竟今天要出院。 望了望小护士的“宽厚”的背影,何寰宇不敢再想静静了,他有点方。 既然已经有了帮手,何寰宇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提前做些规划了。 又望了眼墙上的钟,现在是1995年4月24日,上午九点零八分。 那么问题来了,95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呢?嗯,林涵雨出生了,今天,emmmmm……三周日了呢……那么,蓉城僵尸?别闹,且不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即便是可以也跟他没关不是?再者说天远地远的,他又没跟英叔学过捉鬼,更别说僵尸了…… 何寰宇又开始自言自语地梳理自己的记忆,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经济学课那个可爱的老刘头的亲(can)生(tong)经(hui)历(yi)。老刘头叫什么名字何寰宇是真忘了,只记得他当时的职称是副教授,平常见面自然是喊刘教授,私下开玩笑也喊喊老刘头。;说他是老头其实当时人家也不到50岁,并不算太老,只是长得有些着急,不过人挺风趣,课也有趣,经常讲一些轶事,所以那是何寰宇大学期间唯一会偶尔去上的少数几门课之一——要知道何寰宇这个翘课达人旷起课来连院长都不放在眼里,这也令他创下了一个学期补考九门课这一项前无古人后估计也无来者的记录。 噫,扯远了。说到那个老刘头的悲惨故事,似乎也是我国经济史上比较出名的一次股市大牛市——最短的一次,仅有三天。老刘头其实也是一个股海沉浮的资深股民了。1993-1995年,我国为了推进与大力发展国债市场,开设了国债期货市场,立即吸引了几乎90%的资金,股市则持续下跌。本来一直想捞底却惨遭套牢的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股市里割肉,准备托关系也去买一些国债期货。结果,人走背运时,喝凉水都塞牙。结果因为2月23日我国证券史上的“巴林事件”——“327国债事件”的发生,5月17日,证监会便暂停国债期货交易,国债期货市场的资金纷纷流入股市。18日股市便开始井喷。 老刘头刚割完肉就发现国债期货买不了了,看了两天股市行情又忽然发现风向不对似有大涨的趋势,便又决定一头扎进去追赶股市的春天。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史上最短牛市——仅活过了三个交易日的牛市并不是股市的春天,仅仅只是一夜春,梦,股市隆冬远未离去。 那一年的5.20,老刘头不单单再一次被高位套牢,损失惨重,也将他第一任妻子成功变成了前妻。以至于后来何寰宇他们总开老刘头的玩笑——刘头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金。嗯,这刀,的确戳得有点狠,每次都能让老刘头直接失声。 想到这里,何寰宇又不免唏嘘,心疼了一波老刘头。何寰宇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安排一波,虽然自己并没有炒过股。但毕竟有了老刘头的前车之鉴,只要跟他反着来,还是挺有搞头的(再次心疼一波老刘头)。 算了算时间,距离这夜春,梦只剩二十几天。那么问题又来了,该怎么在这二十几天,筹集到参与这个美梦的资金呢?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能打工的。默念了一遍窃格瓦拉的“名言警句”,何寰宇又开始盘算起来了。压岁钱肯定是不够的,虽然他知道从小自己的压岁钱就不少,但肯定不够。那么,效法“先贤”?这也不可取呀,先不说别的,这年代有没有电瓶车这玩意还两说呢…… 惆怅啊……抓了抓头发,发多任性的何寰宇直到出院,依旧没有什么头绪。 ... 回到家,屁股还没来得及坐热,何寰宇就被云姨拉去浴室。满满两大桶用柚子叶煮的水正蒸腾着热气,云姨将水倒入浴缸,然后扒拉何寰宇的衣服。 “我……我自己来。”何寰宇往后缩了缩。 云姨却是不说话,只是抹眼泪。 ……!!! 何寰宇慌了。他知道云姨是担心他,心疼他。于是他不敢再开口,也不再躲闪。哪怕水有些烫,他也不敢吭声。 …… 半个小时后,“褪了一层皮”的何寰宇穿着新衣服坐在自己的床上。烫的有些发红的皮肤似乎还在冒热气。云姨把他换下来的衣服烧掉就去做饭了,估计还得一会才能吃。 闲着没事的何寰宇决定去数钱。 是的。尽管何寰宇能把他自己住哪给忘了,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钱藏哪。从小就财迷的他虽然不怎么花钱,但是他的那些压岁钱谁都不许动,谁敢动他就敢哭!不拿更多钱哄不好的那种! 所以基本上他自己藏钱的地方都很固定,反正也没人拿。 噔噔噔的从房外搬来一张方凳,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取下在书柜上方的曲奇饼干盒,打开。 花花绿绿,五花八门。 港币,英镑,美金,甚至还有泰铢。都是些什么人啊。何寰宇叹了口气。这些大概都是爷爷那些生意伙伴,也就是他口中的那些叔叔伯伯给包的红包。 这些暂时用不上,先理出来扔一边。 他迫切需要人民币。 一盒钱很快就数好了。 不多,才三千来块。即便算上那些外币,也才不到一万,想去做那一夜春,梦。杯水车薪呀。 啧,看来今年收成不咋地呀。何寰宇有些头痛了,要是像前世一样不知道,那错过就错过了,现在不光知道这事,而且还有了可以支使的帮手,却依旧错过这么一茬,该是多郁闷啊。入宝山而空回都不足以概述了。 从书柜上取下一本《战争与和平》,何寰宇把那三千块钱夹进书里,再把饼干盒放回原处,就搬着凳子下楼去吃饭了。 云姨在喊了。 第四章 何寰宇的“惊世计划” 第四章 何寰宇的“惊世计划” 海珠海滨公园位于海滨南路与香炉湾之间,北起犀牛望月山,南至海景路,东至菱角咀,南距澳门5千米占用地13公顷。海滨路穿越海滨公园,北侧是石景山,南侧为香炉湾。海珠的标志“海珠渔女”雕塑就竖立在海滨公园的岩石上。海滨公园内林荫夹道,环境幽静,山景、海景浑然一体。为海珠增添生机。 拿着瓶听装健力宝吸着的何寰宇此时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尊据说有8.7米高,重量10吨,用花岗岩石分70件组合而成的雕像,听说是中国著名雕塑家潘鹤呕心沥血之作。 虽然何寰宇没听过这位大师的尊讳,但是这个年代,能称上“家”且冠上“著名”二字的,那妥妥的是个人物了,至少“逼格”是很高的,何寰宇只能捏着鼻子自认孤陋寡闻了。 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原因,何寰宇并不觉得这尊夕阳照耀下的雕塑有什么地方像“渔女”,具体像什么,他也说不好,大概脸盲的他天生缺少艺术细胞,对这方面的审美着实有些欠缺。 研究了半天还是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的何寰宇终于没了耐心,一jio把喝完的健力宝罐子踢进垃圾箱,眼神便开始四散开来。这该死的吕……emmmmm……吕什么来着?算了,不重要,这都几点了,该不是想放我鸽子吧? 人类的本质都是鸽子精!!! 这时候要是有部手机,连上wifi上阅文看两章小说想必是极好的。可惜,手机没有,wifi没有,大王卡也没有。 精神已经要开始错乱的何寰宇终于在余光中瞥见了姗姗来迟的吕腾龙。 “何……何少,我来了……”吕腾龙擦了一把汗,气喘如牛。 “嗯?”何寰宇倒没有去计较吕腾龙的迟到,前几天天天下雨,天气并不热,能这样汗出如浆说明他真的是一刻不停地跑来的,只是这称呼? “今天早上有看过病历本……咳咳……”似乎知道从楼梯上摔进医院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吕腾龙硬生生止住了话头。 “行了,说说你的情况和打算吧……”何寰宇摆摆手。 “我从元宵节后开始在羊城表叔的厂里打工来着,接到消息时表叔给了我500应急,没想到人走得急,还是没赶上。”吕腾龙说着,神色有些黯然。 “节哀……”何寰宇叹了口气。 “其实我没事的,早上我跟何少您说的都是真的……” “打住!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呃,我下午就去给我表叔挂了个电话,跟他说了一下情况,顺便请了辞,他又给我汇了一千块过来,算是结了这俩月的工资,大概明天能到吧……然后我就去医院办手续来着,”说着有些赧颜,“只是我没存下什么钱,只能打算先火化了,骨灰先寄放在那边,等回头跟着何少您挣钱了再回老家补个风光大葬。” “先别忙着喊何少,我还不知道该让你做什么,而且现在我也缺钱呢……对了,你上过学吗?” “何少您别开玩笑了,您家里这条件,压岁钱估计都够我半年工资了,怎么可能会缺钱?”吕腾龙一愣,然后笑了,“嗯,读到初中,不过我脑子不笨,学东西挺快的……” “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缺……嗯?你刚才说什么?” “何少,您别开玩笑了……” “不对,后面那句。” “我脑子不笨,学东西挺快的……” “也不对,前面一句。” “您家里这条件,怎么可能缺钱……”吕腾龙有些懵。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还是你脑子好使!”何寰宇跳起来想拍一拍吕腾龙肩膀,结果还是差太远,只能拍在他胸口,有点郁闷,“‘先贤’保佑啊,终于有办法弄到钱了!” “何少,您,您怎么了……”吕腾龙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没什么,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要干好了,咱们就都有钱了……”何寰宇一脸得意,终于把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难题解决了! 看着突然兴致高涨的何寰宇,吕腾龙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感觉自己要摊上大事了。 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预感是出奇的准,当吕腾龙听到何寰宇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说出的计划,望着何寰宇那“如花笑靥”不由感到一阵天雷滚滚。 计划很简单,概括起来就俩个字——“绑架”。 而对象,则是何寰宇自己。 “疯了吧你?!”这是吕腾龙的第一想法,他也无可抑制地脱口而出。 “没有啊,”何寰宇依旧沉浸在他的妙计中无法自拔,“你不觉得这个想法很完美,可操作性极强吗?” 完美你妹啊!如果吕腾龙知道这句问候,估计他一样会脱口而出。他怎么一点看不出这个“馊主意”哪里完美,哪里可操作性强了! 许是看到了吕腾龙脸上那镌刻着的“我不信”三字,“循循善诱”的何寰宇开始给他“洗脑”,“首先你看啊,我爷爷肯定是可以拿出赎金的对吧……” “可是这是犯法的啊……”吕腾龙丝毫不为所动。 “我爷爷绝对不会报警的!你放心,他才不会拿我的危险开玩笑。好说我也是何家的长子嫡孙呢……”何寰宇的语气中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可是这是犯法的啊……”吕腾龙并不听他的“王八念经”,依旧保持吟诵自己的八字真言。 “你!!!”何寰宇气急,“又不是真的绑架,难不成你还会拿根绳子把我捆起来不给我吃喝?” “假的?”吕腾龙有些懵。“那你怎么拿到钱?” “演戏你不会吗?你就假装绑架我,然后收钱不就好了?” “那和真的有什么区别?” “至少你心里舒服些啊!” “我靠!”吕腾龙终于一吐为快。 “安啦,你就当配合我演一出戏,要是实在接受不了,回头再把钱还回来不就好了,我也不是没办法了才想到这主意弄本钱吗……” “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看到吕腾龙沉默,何寰宇赶紧“趁热打铁”,“本来就是我问我爷爷要钱,就和跟他撒了个娇一样……” “就这么定了!”何寰宇口气不容置疑,不想再逼逼了,他已经决定了。 “可是……”吕腾龙还是一脸纠结。 “没什么可是的!对了,你叫吕什么来着?” “吕腾龙,腾飞的腾,飞龙在天的龙……” “哟嚯,这名字还挺大气,你就别扭捏了……”何寰宇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四伟人”,数出五张,“这五百你先拿着,这几天你抓紧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嗯,今天24号,27号吧,27号上午10点,你在我家小区门口等我……我们得在五月前搞定这事,时间不多了……” “何少,这事我真没经验,而且,我也不知道您家住哪啊……”吕腾龙终于接过了钱。 “不需要你有什么经验,我来安排,你照做就好。至于我住的地方待会我带你去……”何寰宇说着跑到饮料车里买了两罐“旭日升”冰红茶,递给吕腾龙一罐,“走吧,我该回去了,晚了云姨又要念叨了。” 走到公园门口拦了一辆出租,何寰宇领着吕腾龙上了车,“师傅,麻烦到梅华街道上冲居委会凤凰社区……” 第五章 尚未实施便夭折的计划 第五章 尚未实施便夭折的计划 何寰宇还是没躲过那顿念叨。 没办法,到家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好一会了,云姨找了一圈没找到人,看到何寰宇的时候,作势又要抹眼泪,这可把他吓坏了,赶忙又是撒娇又是讨饶,他是真的怕了。 吃罢饭,何寰宇进了二楼其中一间客房。 这房子是套三层独栋别墅。一楼是客厅,饭厅,厨房以及保姆云姨的房间。二楼则是客房以及储物室。三楼才是他的房间和他爷爷住的房间。 下午的时候何寰宇在这发现了一样好东西——水果机。听云姨说,他爸爸在这边待过一段时间,住的就是这间房。 那段时间何父沉迷“老虎机”无法自拔,控寄不了他寄几。气得何爷爷一怒之下买了一台水果机放在家里,每天给何父一百个钢镚,一次只能押一分,不输完不许睡觉…… “嘶——有点狠啊。”每每念及此处,何寰宇都不由惊叹他爷爷的果决,如此简单粗暴的方法真的把何父的瘾给戒了,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的确行之有效,不仅有效,而且高效。 现在就全便宜他了啊。何寰宇从旁边装硬币的小碟子里抓了一把投进去,随手按了几个键,听着机器运行的音效,开始思考他的大计。 其实不光吕腾龙没有经验,他自己也不可能有经验呀。前世看的港片倒是有不少类似的情节,有没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呢,得好好回忆回忆。 何寰宇想着,又捞起一把硬币塞进去,然后一按开始,图标又滴溜溜转了起来…… 该怎么做呢? 怎么拿到“赎金”先不急着考虑,至少得通知到爷爷自己被“绑架”了吧? 剪报纸,寄匿名信? 这夸张了点吧? 要不还是打电话吧,这得去找云姨问问爷爷的大哥大号码,自己这肯定不记得。 “呜——开火车啦……”机器开始闪烁着光,一阵音效过后,一声清脆的机器合成女声,“西瓜!”然后又是一阵音乐。 按了一下退币钮后,何寰宇并没有理会正“哗啦啦”吐钱的机器,“噔噔噔”跑下楼去找云姨了。 …… 三日后。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眯缝着眼靠在凤凰社区门口的大树晒太阳的吕腾龙被这暖风吹得昏昏欲睡。这一周以来的遭遇对他来讲简直就跟做梦一样。他父亲去世的早,与他相依为命十数年的母亲却突发脑溢血送进了医院。得到消息急匆匆从外地赶回来却依旧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却不料在那天晚上迎来了转机。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其间的缘由,不过对他来讲,不管怎样,他算是“见到”了他母亲,甚至母亲并不是永远离开了他,仅仅于此,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不在乎那究竟是托梦,还是别的什么,想不明白就不去想了,现下需要的,就是把何少安排的事做好,证明自己的价值。毕竟,按照母亲的意思,未来能否相见,全系于这一个半大的孩子身上。 “何少,你来啦?”眼尖的吕腾龙瞥见了从小区出来的何寰宇,连忙快步迎上去。 “不错嘛,今天来的挺准时。”何寰宇对吕腾龙的态度表示了一下肯定,毕竟他也不愿意等人,某人除外,“你的事都处理的怎么样了?” “都处理完了。接来下我需要怎么做?” “嗯,我这三天考虑了很多,我决定咱们先去门斗县……” “啊?” “啊什么?不然就在上冲这么大点的地方?不一下就被抓回去了?” “可是我对那边都不熟啊?”吕腾龙挠挠头。 “没事,我来安排……你先去找辆出租,跟师傅说包他一天的车,嗯,给300就差不多了,他要是不肯要加一点也没事。”何寰宇也不晓得这年头包车大概需要多少钱,就大概估摸了个数,应该差不大离。 “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给我爷爷打电话要‘赎金’啦,笨!”何寰宇翻了个白眼,继续说着他的计划,“再然后我们让他把钱用大黑袋子装好,再在外面套一层白色塑料袋,扔到我们指定的地方……” “再然后,我们雇一辆黄包车,让车夫去那把袋子送到另一个地方,我们在坐着出租车去取。”何寰宇得意的瞧了一眼已经惊呆了的吕腾龙,接着道,“当然,这时候我们要把事先准备好的旧报纸用两层塑料袋包了,就像赎金一样包,然后偷梁换柱,把这装着旧报纸的塑料袋给黄包车夫,让他自己带去废品站卖了就好了……怎么样?计划周不周详?想法绝不绝妙?” “可是,会有这么顺利吗?”吕腾龙仍旧有些惴惴不安。 “哪里会不顺?我足足考虑了三天!!三天!!!你知道我这三天怎么过的吗?!!!我甚至都没有玩贪玩蓝月,你知道多好玩吗?” “贪什么?”吕腾龙没有听清。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的计划。”何寰宇小手一挥,气势十足,“你想啊,包个车,不难吧?” 吕腾龙点头。 “雇个黄包车夫去拿个东西不难吧?” 接着点头。 “搞些旧报纸用塑料袋包着不难吧?” 又是点头。 “所以呢?还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算了,我去找车。”吕腾龙想了想,还是没敢说出万一人家不给赎金,这些安排都白费了这样的话,他怕被锤死。 …… 井口镇是海珠市门斗县下辖的一个镇,位于门斗县中部,是全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全镇分三大片区,下辖15个行政村和14个社区居委会。 何寰宇和吕腾龙这会就在这镇上一条叫湖心路的路边摊上吃着云吞面。 别说,这口味是真的好,虽然一块五一碗的面算不上便宜,但好赖也不算太贵。 这地是何寰宇自己找的。前世他二姨就住在附近,他小时候来玩过几次,对这家店云吞面的口味印象深刻,凭着他依稀的记忆,也是运气使然,竟然还真给他找到了。 出租车司机自己去找地方吃饭去了,他只需要在下午2点再来这里接他们,期间的时间,他还算自由,如果熟路的话,2个小时的时间甚至还能跑几单生意。 两人吃好东西,便提着之前准备好的报纸包,走进了一间公共电话亭。 “何少,那个,咱们要多少钱?”吕腾龙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个问题。 “嗯,就五百万吧……”说实话,这个问题何寰宇自己也没怎么想,就随口报了一个数字。 “五……五百万?”吕腾龙惊了,“这,这太多了吧?我一个月工资也才五百多,一年也攒不下来五千块,这五百万都够我攒一千年了……”难得,上过初中的吕腾龙数学还算不错,竟然没有算错。 “多嘛?还好吧?不然你说多少?”何寰宇有些不以为然。 “要不,五万吧?五万够我攒十年了……”吕腾龙小心翼翼地报了一个他认可的数字。 “别闹,五万够干什么,我压岁钱零零总总加起来都快有了。就折个中,五十万吧”何寰宇想敲定了数目,“来,按照我路上教你的,咱们再过一遍流程……” 又墨迹了好一会,经过反复演练,何寰宇觉得差不多了,就握了握拳,以示加油,让吕腾龙拨通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吕腾龙按着流程一步一步往下走,似乎非常顺利…… 突然,吕腾龙沉默了一下,把电话递了过来,“说让你听电话……” 何寰宇张开双手,让吕腾龙把他抱到电话亭的台子上坐着,接过电话,演员一秒入戏,随光看清心动演技,“爷爷,救我……” 听听这凄厉的呼唤,听听着可怜巴巴的哭腔,何寰宇自己都有些陶醉了,他觉得自己诠释了什么叫演员的自我修养…… 然后就听到对面咳了一声,接下来便是何爷爷那略显严肃的声音:“别演了,说说吧,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第六章 姜还是老的辣 第六章 姜还是老的辣 “别演了,说说吧,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这十五个字犹如十五柄大锤狠狠地敲在何寰宇嗡嗡作响的脑袋上,恍惚间似乎还听到了“八十,八十,”的口号声。 这,怎么就暴露了呢? 有内鬼,中止交易? 不可能啊,吕腾龙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流程都是按着自己安排的走,他也不会摩斯密码不是? 一定是诈我的,想清楚这一点,何寰宇心下大定,犹自飙着演技。 “爷爷,你说什么啊?快来救我啊,这个人好可怕啊……” “……你不说,我就挂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 …… 得,糊弄不过去了。何寰宇放弃了抵抗,举手投降。 “嘿嘿,还是爷爷您厉害,就知道骗不过您……”何寰宇立马换了一副“舔狗”嘴脸。 “别拍马屁了,说说吧,怎么回事,你之前再怎么财迷,也不至于这么胡闹。我这会有时间,你从头到尾好好说说……” “嗯,这事吧,还得从十几天前说起,就是吧,我当时下楼梯的时候不小心,从三楼滚了下来,然后就在医院住了一个来星期……”何寰宇一开口就是起长篇的范。 “嗯?这事怎么小云没跟我说?” “云姨打过您电话了,可能你在忙,没听到,然后她又忙着照顾我,家里又是一堆事,估计就没顾上再给您打电话了……” “嗯,那你现在在哪?医院?” “已经出院了,全好了……就是喝了一个多礼拜的乌鱼汤,都要喝吐了……”何寰宇卖完惨,又开始抱怨,“对了,爷爷,您怎么一点都不担心我真的被人绑架了啊……” “自己想!” “我真想不出来……我觉得我演技还行啊……” “这电话号码除了你奶奶,也就你云姨知道,外人都只知道另一个用于生意往来的号码,那个大哥大我放在你表叔那。” 得,何寰宇现在尴尬的只想找根面条上吊。 “还有,绑架了你找到我这的人,怎么可能只要五十万,五十万,出国可潇洒不了多久,不出国,他不怕我找到他吗……”嗯,现在上吊前还想狠狠用面条抽死面前那个吕腾龙。 “还有吗?”何寰宇问着瞪了一眼吕腾龙,弄的他莫名其妙,忐忑不安。 “还有,如果真的绑架了你,怎么可能你马上就能接电话呢?你们是在公共电话亭打的电话吧?绑匪总不至于蠢到在自己家打这个电话吧,号码一下就能查到地址,所以只能在外边。那么,绑匪怎么可能带着一个小孩子招摇过市?想明白了吗?” “明白了……”何寰宇有气无力地答道,自己果然是太嫩了。 “现在你可以说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了吧?” 唉,看来这个问题绕不过去了。 “爷爷您等一下,”何寰宇把话筒搁怀里,抬起双手揉了揉脸,对吕腾龙说,“你去帮我买瓶椰子汁,要椰树集团的椰树牌椰汁,多找几家店,实在没有就买旭日升凉茶,再帮我买点金丝猴巧克力和阿尔卑斯糖,要是没有的话就买大白兔……” 等到成功支开了吕腾龙,他才又从怀里揣起话筒,语气少有的认真。“爷爷,就住院那些天。我连着做了一个梦。” “梦到什么了?” “具体的记不清了,就知道是我梦到自己一天天长大,上学,考试,毕业,工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有几天,而我在梦里却感觉过了二十多年。” “很真实的那种感觉,我能感觉到梦里哭时的悲伤,笑时的快乐。”何寰宇声音低沉。 “嗯”话筒那边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可是我不想过梦里那样的日子……”何寰宇刻意压抑的情绪似乎一下爆发了,“不想因为以为莫名其妙的问题和你们闹矛盾,不想甚至最后反目成仇,我不想怎样,所以,我想改变它……” “那只不过是个梦啊,梦是反的……” “是吗?可是爷爷,您有没有想过,您把我带在身边,就是因为不放心我爸爸。可是等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时怎么办呢?” “您没有时间,是不是就只能把我放回老家,和奶奶叔叔姑姑一起?” “您二儿子什么脾气,您不知道?万一我和他有什么冲突?您觉得奶奶会偏向谁?” “不错,那是梦,可梦里的事情的确存在可能性啊……”何寰宇觉得自己铺垫的差不多了,决定通过感情牌将剧本推向高潮,“您也不想我像梦里面一样,和你们关系疏远,过年宁愿在外地吃泡面,也不愿意回家和你们一起吃年夜饭吧……爷爷,我现在还记得,梦里面我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地,过年也没一口热饭吃……” “你叔叔脾气再不好也是你叔叔,什么叫我二儿子……” “您看,连您也这么说,可见我到时候真的连个主持公道的人都找不到……” “所以呢?你想要用这笔钱离家出走吗?胡闹么你!” “不是的,爷爷。我只是想等时机成熟了,就自己出去挣钱。不生活在一起,应该就不至于有那么多矛盾了吧。只要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想必爷爷您也不会非要我和他们一起不是吗?” “那你现在要钱干嘛?你才多大?像话吗?” “我本来是打算读书之后才开始实施的。可是我碰到了一个人,就是之前给你打电话的那个,他的情况一时间我跟您说不清楚,但是我心动了,如果他能用,我就可以提前开始行动了,毕竟,我时间也不多了。” “用他?你准备怎么用?” “我还没想好,但至少我觉得这次是个不错的检验机会。” “万一他不靠谱,带着钱跑了你找谁去?” “爷爷您不是在么?您总不至于看着我胡闹不管呗?我其实一开始就没指望骗过您。我知道您能看破,也肯定会安排人盯着。只要他有不轨,倒霉的肯定是他,我才不慌呢……”何寰宇又开始拍马屁。 “所以你最后还是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啊……”电话那边的声音带了些许欣慰,“计划得还算不错,至少比你那不成器的老子和二叔强。” “那也是您教的好啊……” “如果我给你这笔钱,你准备怎么用?” “嗯,我想去申城,去股市试试水,每天盯着,即便是亏,也不至于亏完吧……”何寰宇摊牌了,“然后顺便和梦里的残留的一些记忆相互印证,梦里的记忆即便模糊不清,但道理应该是大抵相同的,到时再去图书馆查些资料,和结果相互比对,总能有所收获……” “这样,我让你表叔胡立龙过去一趟,让他把钱带给你,你这次去申城,行程记得通知他,他会让人暗地里跟着。就给你一百万吧,一百万,足以让一个人铤而走险了……” “谢谢爷爷!” “小风啊,爷爷希望你知道,不论发生什么,爷爷永远都是你爷爷,你也一直都是爷爷的孙子。” “我知道了”何寰宇听出了话里的意思,鼻子有些发酸。他想起了前世因为自己的赌气,不愿接手家里的产业。逼得将近八十高龄的何爷爷没有办法,只能自己打理,不能退休颐养天年。不管处理的方式怎样,这位老人对整个家庭的付出,对他何寰宇的疼爱都是无以复加的。 “爷爷,”何寰宇声音沙哑地喊了声。 “怎么了?” “爷爷,以后如果你觉得累了,就休息吧,以后还有我呢……” “好,爷爷知道了,小风真乖……”何爷爷的声音似乎都变得慈祥了起来,“爷爷也希望小风能早日帮到爷爷呢…” 第七章 准备出发 第七章 准备出发 吕腾龙拎着一大袋大白兔奶糖和两瓶旭日升冰茶回来的时候,何寰宇已经挂了电话,安安静静的坐在台子上把玩着IC卡——有点高,他下不来。 “成了,”何寰宇伸出双手,示意吕腾龙抱他下来,“我们下午回去,我表叔会把钱送过来……” “哦,”吕腾龙的大脑依旧是处于当机状态,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走上了绑架这条不归路… “别担心,我爷爷已经看穿我们的把戏了”一眼看出吕腾龙想法的何寰宇难得地解释了一句,“钱算是借的,回头还得还回去……” “那就好……”吕腾龙总算放下了心头那块大石,“接下来呢,怎么做?” “接下来啊,等呗……”何寰宇拉开易拉罐,耸耸肩道,“你有没有那个司机的传呼号啊?有的话Call他一下。” “这,我也没想到问啊……”吕腾龙倒是知道BP机,但是对他来讲,那玩意还是太贵,一时间也没想到问人家要寻呼号。 “算了算了,去那书店吧,打发打发时间,顺便看看有没有金融方面的入门书籍……”何寰宇也没太在意,指着斜对面的书店说。 只能慢慢等了。 …… …… 何寰宇傍晚回到凤凰社区的时候,表叔胡立龙已经在那等着了。 何寰宇绕着他转了两圈,看着他空空的双手有些懵。 “怎么了,小风?”表叔笑眯眯地看着何寰宇,“不认识表叔了?” emmmmm……说实话,何寰宇对他这个活在别人嘴里的表叔的长相的确没什么印象,毕竟前世去读书后就没怎么见过面,唯一让他可以确认对方身份的就是那张坑了人家一张“四伟人”的合照。想到面前这位就是那个让自己被家人嘲讽了十多年“财迷”的“罪魁祸首”,何寰宇不禁磨了磨牙。 不过重点并不在这,而是,钱呢? 一百万可不是什么小数目,这年代估计也没有银行卡,存折的话,总不能异地取款吧? “钱呢?”何寰宇心下叹了口气,即便知道人家在逗他,也没有办法,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哈哈!”表叔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的表情,得意地笑了,“那么多钱,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也不嫌重……” “所以,是支票咩?” “咦,你还知道支票?不过可不是支票……”表叔笑着摇摇头,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张票据,“支票可不能跨省支付哦,这是汇票,收好了,可别弄丢了……” 何寰宇接过这张中国建设银行的即期汇票,扫了眼,并没有过多研究,点点头夹进新买的书里就算收下了,“我爷爷呢?他在哪?没回来吗?” “没有,表叔他还在竖琴经济开发区那边,最近事多着呢,听说是前段时间刚和朝鲜驻港领事馆的人接触完,下个月还得去一趟帝都,说是见一下朝鲜驻华大使馆那边的人。大概是要谈一些合作事宜……” “是嘛?”何寰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没有太多头绪。他甩了甩脑袋,没有再想,抬手指了指吕腾龙看向胡立龙,“表叔,还得麻烦你一下,能不能帮我和他办一下去香江的通行证,顺便买两张明天羊城去申城的火车票,再给他找个住的地方?” “洒洒水啦,让他跟我去一趟,很快就能搞定。” “那行,麻烦你了,我就不留你吃饭了哈,云姨估计也没做你的饭。”何寰宇也不知道为什么云姨一点也不喜欢他这个表叔,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 “嗯,我知道……”胡立龙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他也知道他在云姨那并不讨喜,所以都只是在小区门口等,并没有进到家里。他说着又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大哥大递给何寰宇,“这是表叔一个生意伙伴从国外带回来的,这可是最新款,国内应该都还没有几部……表叔让我拿给你用,说方便联系,里面已经预存过话费了,直接就能打电话。” 何寰宇认识这部手机,摩托罗拉8900,1995年上市的新产品,国内现在有没有,还真不好说。前世八九岁,也就是2000年左右的时候,何寰宇就拿着这款退役了的手机当玩具来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一部。 “知道了。”何寰宇点点头接过手机,也没去八卦他做过什么惹云姨不快的事,只是转向吕腾龙说,“你跟我表叔办好了证买好了票就早点找个地方休息吧,明天上午9点来这里,我们坐车去羊城……” 说完招呼胡立龙一声便回家了。 …… 也不知道何爷爷和云姨怎么说的,何寰宇到家的时候云姨并没有问他白天去了哪里,只是默默地把饭菜端上餐桌,然后督促何寰宇洗手。 似乎,眼睛也有些红。 “云姨,怎么了?是不是我爷爷说什么了?”何寰宇坐上他的专属座位——楠木椅子上固定着的一把小椅子——小心翼翼地问,他是真的怕女人哭,不管多大的。 “没有,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云姨给他夹了块挑好了刺的鱼,抽了抽鼻子,泫然欲泣。 “……到底怎么了呀?” “就是何先生打电话来,说他知道了你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事情,还说……还说要接你过去住。” “就这事啊,是我在家里闷久了,才缠着爷爷带我出去玩的。爷爷下周要出趟差,所以我就跟过去了,别多想……”何寰宇放下心来,站在椅子上给云姨碗里添了一筷子菜,“就是出去玩一段时间。下个月就回来了……” “下个月?这么久?” “对呀,这次是要去帝都玩啊……”何寰宇放心地瞎白话,反正他爷爷要去帝都,并不怕云姨识破,“就是可惜现在不是冬天,不然说不定可以看雪呢……” “那不行,我得给你加点长袖衣服……”云姨说着放下筷子,起身就要去往何寰宇的小背包里添衣服。 “不用了吧,现在是夏天啊,就算真要弄,吃完饭也来得及啊……” “那先吃饭……”云姨点点头,坐下来又给何寰宇剥了个虾…… …… …… 第八章 羊城! 羊城! 第八章 羊城! 羊城! 何寰宇一大早就被进来帮他收拾衣服的云姨吵醒了。昨晚吃完饭,忙着帮他洗澡洗衣服,忙了一大堆事后,云姨把这事给忘了,于是一大早就匆匆忙忙来帮他整理。 “唔……云姨啊,几点了?”何寰宇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 “八点了。吵醒你了啊?现在还早,你要不再睡会?”云姨手下不停,头也没抬。 “不用了,”何寰宇看着云姨将一条背带裤叠好放进他的小背包里,慌忙一骨碌坐起来,“云姨,带两身路上换的衣服就好了,到了那边我好让爷爷买新衣服……” 说着他跳下床,“噔噔噔”小跑过去拿过小背包,将云姨整理好的衣物拿出来大半——包括那条背带裤——他又不去打篮球,穿背带裤干啥。 云姨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就无奈地笑笑,叮嘱一声新衣服记得洗过熨好再穿就出去做早饭了。 …… …… 吃过早饭,何寰宇背着小背包拿着他那充电五分钟通话两小时的OPPO R11,不对,是充电十小时通话五分钟的Moto 8900就准备出门。回头看了眼有些落寞地收拾着碗筷的云姨,又“咚咚咚”跑回去抱了抱她,“别难过呀,云姨,我回来会给你带礼物的。这段时间我们都不在家,你就当是放假休息吧。”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逃也似的出门了。 一出小区就在树下看见吕腾龙,他又蹲在老地方,正就着一包“涪陵榨菜”啃着馒头。看见何寰宇出来,连忙两口吞下手里的馒头,动作有些急,一时间噎得直翻白眼。 “伙食不错啊,又是‘涪陵榨菜’又是茶叶蛋,果然有成为土豪的潜质。”何寰宇笑眯眯地递给他一包餐巾纸。 好不容易捋顺了气的吕腾龙接过纸巾擦了擦嘴,没有明白何寰宇话里的意思,一时呐呐着不知如何接话。 还没等他说个什么,何寰宇就听到了两声喇叭。 回头一看,胡立龙正从桑塔纳的副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来。 “表叔,你怎么来了?”何寰宇迎上去问。 “表叔让我送你们去车站。”胡立龙下了车,接过何寰宇的背包,“120多公里呢,坐汽车得三四个小时呢,怕你受不了。” 也是,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空调大巴,都是那种又破又旧的中巴,空气又不好,气味又难闻,再加上路况问题,一路颠簸过去,何寰宇估计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得移位不可。 满心欢喜地爬上后排座位,发现上面还有一大袋零食饮料,眯缝的双眼变得更弯了——这表叔安排的很周到啊。 一路无话,等一行四人来到羊城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羊城火车站位于G省羊城市,是中国铁路羊城局集团有限公司管辖的一座特等站,是羊鹏铁路、京羊铁路、羊茂铁路线交会的车站,是羊城市内最主要的铁路客运站之一,同时也是中国主要铁路枢纽站之一。 截至1984年9月,羊城站站场总面积12万平方米,候车室面积8504平方米,售票处面积1108平方米,行包仓面积3823平方米。广州站内部的采用园林设计,体现出岭南的特色,设计师在车站左中右三部分之间用庭园相隔,确保整个站楼内部采光和通风良好。 在建站之初,羊城站一度成为羊城市的新景观地标。除羊城站之外,流花桥一带于1974年还建成了广交会流花路展馆(中苏友好大厦)、羊城东方宾馆新馆、友谊剧院等新建筑,这一建筑群于1985年被选为“羊城新八景”之一,享有“流花玉宇”的美称。 尽管何寰宇从前世就开始听过不少90年代羊城火车站的传闻,但眼前喧闹的景象依然超出了他的预估。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或站或蹲簇拥在一起的旅人——抽着旱烟席地而坐等待工作的农民工;几个互相靠着就席地而睡的“打工妹”;扎在一堆,脸上洋溢着对财富渴望的青年男女…… 80年代改革的春风率先吹暖了南方,“东西南北中,发财到广东”的顺口溜一时间传遍神州大地,也激荡着无数打工者南下淘金的雄心。有很多人将这些南下淘金的人蔑称为“盲流”,却不知,正是这些所谓的“盲流”用他们的双手挥洒着汗水一点一滴铸造了城市的繁荣,完成了经济的腾飞。甚至,在这群所谓的“盲流”中,就有那么几个,在改革开放的宏伟篇章中,留下了属于他们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抢包啦!有人抢包啦~”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何寰宇的感慨。 循声望去,一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正神色焦急朝着一个方向拼命追赶,前方不远处跑着的那位抢包的男子三两下挤开人群,眨眼间就如鱼入大海,消失不见。 并没有人出手相帮,除了少数看热闹的,更多的是怕惹上事地远远避开。 这位南下淘金的年轻姑娘,还远远未见到那传说中的遍地黄金,就被现实先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和人潮一并涌入的羊城,除了廉价劳动力和腾飞的经济,还有肉眼可见的混乱与肮脏。 “小刘,你把车门窗锁好,和我一起先送他俩进去。”胡立龙一手护着何寰宇,另一手拎着他的小背包,扭头对司机说着。 四人艰难地随着人流挤进了候车室,喧闹的候车室并没有比站前广场好多少,甚至还因为空气不流通显得更加闷热。 好难受啊,被三人团团围在中间的何寰宇一口接一口地喝着矿泉水,他无比怀念后世的贵宾休息室,宽敞舒适不说,还能提前上车。 “冚家铲!”司机小刘突然骂了一声,他的钱包在挤进来的时候被人割了。 三人充满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就听到车站广播。 “旅客朋友们你们好,由羊城开往申城方向的1104次列车正在开始检票,列车停靠在一站台一道,请拿好手中的行李检票进站上车,祝您旅途愉快,一路顺风。”(车次是胡诌的) “小风,票拿好!”看到快要开始检票,胡立龙从怀里掏出两张软卧车票递给何寰宇,然后把包递给吕腾龙,叮嘱他道,“我们就先走了,路上照顾好小风……”说完便带着骂骂咧咧的小刘挤出了人群。 把背包背回背上,小手紧紧攥着车票的何寰宇望着前面排队检票的长龙,心里不由有了小小的期待,这一路,一定要顺利啊! 第九章 “咸党”的胜利 第九章 “咸党”的胜利 火车抵达申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了。 申城,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何寰宇默默叨念了一声,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饶是坐的软卧,这四十多个小时的行程依旧让他全身酸软,疲惫不堪。 身边的吕腾龙同样没有好到哪去,好在零食饮料在车上已经消灭殆尽,少了一样拖累的他一手拎着何寰宇的小背包,另一手紧紧地抱着几本书——汇票就夹在书里,这可是身家性命啊——亦步亦趋地跟着何寰宇出了站。 “师傅,申城证券交易所,侬晓得哇?”何寰宇拦了辆出租,开口就是半生不熟的申城话。 “晓得的。”出租车师傅点了点头。 “那就在那附近给阿拉找家建行。”说完想了想,“还是先去曹路镇吧。”毕竟这年头申城南站还没重建,从静安区的申城站去那边倒是不远。这个点过去,银行估计还没开门呢。 “撒?拿要气曹路哇?”司机快速回头扫了眼,又转回去继续开车,“个阿就是捏里,要是换是呀到,唔才无气。” “为什么晚上不愿去?”何寰宇有些好奇。 “唔同你港啊,”正好在等红灯,司机干脆转过头,一脸认真,甚至连申城话也不说了,“就前几天晚上,我搭一个乘客去那边。大晚上的竟然碰到了一个怪物正在吸一个小女孩的血,它还抬起满脸是血的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我马上就开车跑了。” “真的假的哇,说那么玄乎。”何寰宇倒是没信,“绿灯了。” 吕腾龙倒是没有关心二人的谈话,反正他也听不太懂,只是饶有兴致地透过车窗东张西望。他原来在厂里上班的时候,有看过发哥的电视《上海滩》,对申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许是因为清晨的缘故,道路比较通畅,二十来公里的路小半个小时就到了。婉言谢过了司机稍后来接他们的好意,何寰宇凭着依稀的记忆走在纵横交错的弄堂里。 九五年的曹路刚刚由乡建镇,很多地方都还没建起来,和十几年后还是有很多不同。 “何少,咱们这是要去哪?”吕腾龙一路跟在后面,感觉自己都快被绕晕了。 “当然是去安抚一下咱们的‘五脏庙’啊。”七弯八绕后,何寰宇满意地看见一家早餐铺——陈记早点。伸手一指,“喏,就是那里。” 这是当年他常去的那家。老板常跟他吹嘘自己在这经营了快二十年,一点一点见证着曹路镇的腾飞——看来老板并没有骗他。 “老板,两碗豆花,两份生煎,两根油条……”何寰宇熟练地点着单,“豆花多加些紫菜和虾米,生煎焦一些,多撒点葱花……”然后便径直去取了碗筷碟勺寻了一张空桌坐下。 “何少,这豆花怎么还放紫菜和虾米啊?”坐在对面的吕腾龙分外不解,这玩意不一直是放糖的吗? “你吃不吃辣?”何寰宇四处看了看,又把装辣椒油的小罐子和装香菜的碗拿了过来,“这里的辣油和香菜还有榨菜都自己加。” 豆花和油条很快就端了上来。何寰宇加了一小勺辣油,又夹了一筷子香菜,用调羹拌匀,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又咬了一大口油条,示意对面的吕腾龙依样画瓢,“试试,味道很好的。” 仅仅一顿饭的功夫,何寰宇就成功地将吕腾龙从“甜党”掰成了“咸党”的忠实拥护者。胃口大开的吕腾龙把两份生煎全给吃完了,害的何寰宇不得不又要了俩茶叶蛋。 付过钱,叼着根牙签准备溜达溜达消食的何寰宇眼尖地瞅见了弄堂对面的一个“熟人”。 那是一个青衣道人,小时候听爷爷说,自己的名字就是让他给取的。不然按照族谱排辈,“文成德明道振风行”,自己这辈应该是“风”字辈才对。 要知道在两岁之前,自己可是一直叫何朝风来着。 前世后来大概七八岁的时候,何寰宇记得自己也有见过他一次,自己那块送给林涵雨的玉珏,便是那时候眼前这位道士给的。 想起林涵雨,一时间何寰宇的心情有些复杂。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些压了下去——自己既然重生了,那么这段还未发生的故事,将由他自己重新谱写! 道士就那么静静立在弄堂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不过在何寰宇看来,这“慈祥”的神色与道士那目似朗星,面若冠玉的外表分外违和。尽管前世自己也拥有那令人嫉妒的“盛世美颜”,但在这道士面前,总免不了几分自惭形秽。 “你怎么来这里啦?”不知为何,何寰宇不由自主得对这人感到亲近。他跑到道士面前,笑着问道,“是因为那所谓的吸血鬼吗?”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可没少听附近的食客谈论这些。 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什么生化研究所研究失败的试验品啦,什么专挑红衣少女下手的“吸血老太婆”啦,甚至还有说是从蓉城千里奔袭抵达申城的千年僵尸啦,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在何寰宇自己看来,恐怕多半只是一个犯病了的精神病更加靠谱一些。 “不是的,”道士摇了摇头,并没有在意那令人闻之色变的恐怖传闻,“来给你送个东西,顺便来见一位老朋友,再过些时日,恐怕他就要圆寂了……” 说着递给何寰宇一枚玉珏,通体雪白,晶莹剔透,断口处却有两道血痕。 何寰宇有些茫然地接过。他当然认识这块玉珏——正是前世七八岁时他给自己的那一块。 只是,怎么又回到了他手里?而且,为什么这么早就送来了? 何寰宇的脑子乱糟糟的,甚至没有听到对方那句“这次别把它又送人了……” “我走了,记得把它贴身带好……” “你的那个朋友,是个和尚吗?”何寰宇这才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个快要圆寂的朋友。 “是啊,真禅可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了,可惜了……”道士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唏嘘,“时也命也……” “命?” “上九,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道士的声音越来越远,等何寰宇抬起头时,人已经不见了。 留下何寰宇和吕腾龙两人在那空旷的弄堂面面相觑。 对脸懵逼.jpg 第十章 张伟的奇怪客户 第十章 张伟的奇怪客户 张伟成为申城证券交易所的一名个人经纪人已经两年了。当然,在这里,他有一个非常高大上非常有逼格的称谓:客户主管。主管些什么呢?当然是满足客户的各种需要:买卖证券,投资参考,甚至连端茶倒水也包含在内。 尽管没赶上前辈们口中的那场伟人南巡之后的股市大潮,但他也算见识过了不少起起跌跌——即便跌的更多更久一些。 两年来见识过了各种形形色色的股民——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从教授到农民工甚至还有背着麻袋来的,不一而足——可他从来没想到会遇见一个抱着孩子就来了的客户。 1995年5月1号,国家刚刚开始实行双休。 从8号给人开户到今天,整整一周的时间。人客户仅仅只是拉着他询问散户大厅屏幕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数字以及起起落落的红绿线条的含义,连一单都没有交易。如若不是开户那天他瞅见了那张存折里面一百万元的存款金额,他都要以为这一大一小是哪个乡下地方来长见识的乡巴佬了。 其实他不知道,他面前的这两位在证券交易这块的确就是门外汉,何寰宇前世虽然在学校有学习过,但他那可怜的考勤,再加上从未实操过,理论东西甚至还没一一对应起来。至于吕腾龙呢,emmm,不提也罢。他对这方面的了解仅仅只是通过那几本可怜的基础入门书籍。 “其实,以你们户头上的存款,最近其实是可以特许进入我们贵宾室的,并不需要在这散户大厅跟他们挤……”张伟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又一次地跟这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般晃悠了好些天的两人建议,要是不是馋那笔佣金,他真的有心不搭理这俩人了。 当下年景不好,平常交易的客户就是小猫三两只,完全没什么额外收入的他拿什么去满足他女朋友对潮牌新款的欲望。这几个月下来,好脸色越来越少,甜甜的“亲爱的”也不喊了,基本上那么一声冷漠的“喂”就成了他的专属称谓。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啊?”思绪尚在跑马的张伟一时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说你是这的客户主管吗?那对这些应该很了解吧?如果我要入手,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那名穿着朴素的年轻人似乎有些不解,认真地盯着他又问了一遍,大有怀疑他专业度的意思。 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神仙姐姐帮了我这大忙啊!这位“大爷”终于打算入场了吗?之前不管他怎样明示暗示,他都一再推脱,不急,再看看。张伟也不知道那张花花绿绿的显示屏有啥好看的,再看能把熊市看成牛市吗? 能在全申城三大证券交易所中执牛耳的申城证券交易所摸爬滚打两年的张伟业务水准还是很高的,对目前的形势也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见到了佣金在向自己招手,他顿时来了精神,清了清嗓子,便开始给吕腾龙分析起了当下形势。 从K线图,到当下民生;从历史数据,到政策导向……张伟唾沫横飞,旁征博引,有理有据地彰显着自己的专业程度,不时还以其中几支具有代表性的股票为例,一一印证着他自己的观点。末了,当然也没忘记给吕腾龙指出几条他所看好的认为值得入手的股票。 这下佣金稳了,张伟对自己方才的表现非常满意,他甚至突然觉得自己仅仅只是一名小小的客户主管有些屈才,自己这天生就该是当经理的料嘛! “精彩精彩!”尽管听得有些懵,吕腾龙还是不吝于赞美和掌声,张伟说的这些,对他这半只脚还在门外的小白来说,仍是有些过于深奥了。 “那您看……”张伟充满期待的望着吕腾龙,两眼流露出对佣金的渴望。 “就这支吧……”吕腾龙手一指,“你帮我挂10单18.5的收购单,每单要1000股。再帮我挂1单18的收购单,要10000股。” 张伟顺着吕腾龙指着的方向看去:陆家嘴600663,并不是刚才自己推荐的那么几支。这支股最近的数据他也有研究过,起伏不定却也波动不大,一直就在19到20之间的来回波动,如果没有大的利好政策,这支股票的收益并不会太高。反而他推荐的那几支,因为本身价格低廉的原因,如果操作得当,是可以获得相当丰厚的一笔收益的。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自己那洋洋洒洒一大堆专业性极强的分析,全白瞎了?浪费感情吗?你考虑过我纷飞的唾沫的感受吗? 还有啊,那支代码为600663的陆家嘴,一直就没跌出过19,他挂18和18.5,能成交吗?这要是成交不了,自己的佣金不就泡汤了?这煮熟的鸭子啊喂! 这货不会是逗我玩呢吧?该不是哪个自己得罪过的人派来整我的吧? 张伟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怀疑归怀疑,客户的指令,自己这个专业的客户主管还是得照办的。这个没办法,但是一有机会他还是决定再忠心进言。 张伟的猜想成真了,直到午间休市的时候,吕腾龙的收购单都一直纹丝不动,那支名为陆家嘴的股票的成交价甚至不降反升,跳到了19.5。 张伟坐不住了,为了他那可怜的佣金,他不得不找到吕腾龙,“哥,我叫您哥!真的!您信我,600663那支真的不划算,赚不了,咱把单撤了吧,就按我给您推得那几支,保证能赚!”情绪略有些激动而导致音线有些偏高的张伟并没有注意,他的话被几个有心的散户给听去了。 等张伟追着吕腾龙他们出了大厅的时候,大厅里悄悄多了几个商议着什么的小团体。 “嘿,李四,你听说了吗?600663要跌了!” “你这王二麻子骗鬼哟,今天上午还涨了……” “真的,不骗你,刚交易所的主管还追着那个新人大户让他们撤了收购单呢,说铁定赔!” “哪个新人大户?” “嗨!就是在咱们大厅转悠了一个多星期的那个带孩子的小年轻啊!听说开户的时候那存折里都有一百多万……许是哪家的公子哥,钱多烧的慌,来这里败呢……唉,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哎哟,那可完了,这支股我这还有不少呢,看来得赶紧出手了,谢了啊兄弟,要不是你这消息,你嫂子铁定得念叨死我,回头来家里,我让你嫂子做一桌好菜,好好请你吃一顿……” “好嘞,咱哥俩就不客气了……” …… “嘿,钱多多……你听说了吗600663要跌了,你手里那些赶紧抛了吧……” “皮孩,内咋带小宁个小哥侬晓得伐,唔同侬港啊……” …… 没有人知道,这支600663的股票命运,就这么悄然地被这一个个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小团体改变了。 第十一章 突然暴跌的股价 第十一章 突然暴跌的股价 张伟做梦也没有想到,一顿午饭的功夫,局面就会崩成现在这个样子。 下午一点,刚吃过午饭的张伟回到证交所,还打算继续规劝一下吕腾龙,还没等他找到人,就被散户大厅里突然爆发的哗然吸引了注意。 习惯性地扫了一眼电子屏,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暗嗔这群乡巴佬大惊小怪的张伟准备继续为了他的佣金大业尽忠职守,忽然好似想起了什么,仔细地在电子屏上找寻起来。 找到了,600663,陆家嘴。然而后面那个绿色的数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双眼:17.6! 17.6,意味着上午他帮那个傻大户挂的收购单基本上已经成交了,只要市面上的卖单充足,他那笔两万股的佣金就跑不了。 但是这笔已经等同于进了口袋的佣金并不能给他带来多少惊喜。相反的是,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虽然不知道这支股股价暴跌的原因,按常理讲,挂大买单是能一定程度拉升股价的——上午临近午间休市的时候股价的轻微上扬就很好的印证了这一点。 现在这种反常的情况,说明一定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 具体是什么意外已经不重要了! 在这里兢兢业业工作了两年的他太明白这种不明缘由的断崖式暴跌意味着什么了——如果没有外来的利好消息挽救,那么这支股,基本上就等于废了,套的死死的,再无挣脱的余地。 他决定一定要快点找到吕腾龙,劝他早点割肉退场,自己把佣金退还给他都行,总好过被套牢,血本无归。 好在也才两万股,现在能抽身的话也仅仅只亏了不到两万而已。不,17.6已经是过去式了。 现在的价格已经是16.9了。 不过。区区不到三万,想来能拿出一百万来炒股的他是能够接受的吧? 心急如焚的张伟找遍了整个散户大厅也没看到吕腾龙二人的身影,一时间只能愁的揪自己头发。 怎么办?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何少?”神色焦急的吕腾龙低着头坐在床上的何寰宇。 之前在大厅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吕腾龙脸都白了,尽管刚入门的他并不知道这种诡异的暴跌意味着什么,但也并不妨碍他知道他们在一顿午饭的功夫就已经亏了将近两万。 将近两万啊,都够自己打几年工了啊。仅仅一顿饭的功夫,就没了。 还没来得及心疼,发现自己引起了关注的他就在何寰宇的示意下离开了交易所,回到了他们下榻的申城远洋宾馆。 何寰宇并没有说话。 坦白说,现在这个情况并不在何寰宇的意料之中。不过,之前在大厅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众人对他们的关注,也多多少少听到了那些人的议论,心下大致明白了这个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缘由。 原因是知道了,但是经过他翅膀轻轻一扇,有些情况已经改变了。那么,现在的股市,还能像前世那样吗? 何寰宇觉得他需要好好想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老刘头当时说他从股市割肉是为了筹集资金去买国债期货,而证监会当时因为“327国债事件”暂停了国债期货交易,这才导致了国债期货市场的资金回流股市,引来了一波股市的小爆发。 所以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一点应当不会改变,唯一的变数,就是这次的爆发能不能将“陆家嘴”这支股扭亏为盈呢? 这是个问题,究竟是割肉转投其他股票,还是继续趁低价买入呢?何寰宇觉得他似乎遗漏了什么,而疏忽的这一点,或许将是影响这次决定的至关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呢? 何寰宇感到很头疼,难道自己也要跟老刘头一样,在这次牛市中栽个大跟头,被那些庄家“割韭菜”吗? 等等! 庄家?! 何寰宇终于意识到他自己遗漏了什么了,他竟然把庄家给忘了!他从来没有自大到自己那点资本可以炒股炒到控股陆家嘴,那么庄家在干什么呢? 能做到庄家这个体量,不可能会收不到国债期货市场将暂停交易的消息,也不可能会意识不到这是股市将井喷的信号。所以,这次股市的腾飞是势不可挡的,而他们凭借着自己的体量就已经在这一场博弈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这才是他们放任股价暴跌的原因吧? 不,不仅仅是放任,恐怕这次诡异的暴跌,就是他们刻意引导的,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根导火索罢了。 他们根本不担心,跌的越低,他们赚的越美! 豁然开朗的何寰宇轻舒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简单了。 自己只要不脑残到去和庄家掰腕子,把肥肉过过手,捞点油水还是相当容易的! 证监会暂停国债期货市场是在17号,消息发酵传播至少需要一天——毕竟不是后世的网络媒体时代——那么股价的飙升应该在18号。而为了抑制过度投机,证监会应该会下达新股额度,这大概就是股市重新下跌,牛市只有三个交易日的原因了。 排除掉20、21两天休市,这次的黄金三日应该就是18,19,22号了。 庄家大概率会在17号抄底,然后在22号高位抛出。利用信息与资源的不对等,狠狠地割一茬韭菜。 啧,为散户默哀,为老刘头默哀。 所以,自己其实只要在庄家抄底之前吃进一笔,再在庄家逃离之前抛出就行了。想必庄家为了抄底,不会放任自己16号的大买单在那提价;而为了能顺利逃脱,也不会留着自己19号的大卖单在那碍眼,这样一来,有着庄家替自己兜底,自己也是可以稳赚不赔了! 想到得意处,何寰宇不禁嘿嘿出声:既然你拿我当道具,那给我兜个底礼尚往来一下也无可厚非不是吗?咱们各取所需,和气生财! 喊过还在一边如“老驴拉磨”一般焦急转着圈的吕腾龙,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便美滋滋地拨通了前台电话让她送晚餐上来——脑细胞花费了那么多,也是时候好好补补了! 第十二章 令人窒息的操作 第十二章 令人窒息的操作 第二天,5月16号,星期二,阴。 吃过早餐的何寰宇和吕腾龙就施施然地来到了散户大厅,甚至不忘面带微笑地与其间一些相熟的散户打着招呼——尽管那些散户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二人显然很清楚自己一露面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所以并没有在此间多做停留,转身便进了这一周以来从未踏足过的大户室,留下一些意犹未尽的散户仍在指指点点,扎堆议论。 “皮孩,个咋脑子瓦特了个刚度来了哇……” “哎,人家人傻钱多,有什么办法啰,只赖咱们没本事投个好胎咯……” …… “四儿哥,看见没,刚那就是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个大户哟,啧啧啧,好几万没了吧,还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换是我,估计我都得跳楼。” “可不是吗,亏得你昨天提醒我,我昨天出手快,跑的早,才亏了小几百块。你看那边那位桥东卖肉的老张头,就因为得到消息晚了,一大票全给砸手里了,看看现在,都跌到15.6了。看来昨晚他媳妇没让他好受,现在半边脸都是肿的。对了,你嫂子说了,让你今晚去家里吃饭,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买菜了。” “嘿嘿,还是嫂子疼我,四儿哥,有好酒没?我可馋你那瓶剑南春好久了,要不今儿个给兄弟尝尝鲜?” “就知道你小子惦记,今晚管够,就怕你小子喝的找不到回家的路……” “切,别人我不知道,可就凭四哥你?” “靠,给你小子丫狂的,今晚哥灌不趴下你,我李四名字倒着写!” …… 何寰宇和吕腾龙刚坐下还没两分钟,火急火燎的张伟就匆忙找来了。一见面就差没抱着吕腾龙的大腿哭嚎了。 “哎哟喂,我的个哥哟,可算把你等来了……昨天我找了你们一下午,就是没找到。我跟你说哟,出大事了……”张伟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是真的替眼前这位“傻大户”忧心。 “怎么了?”吕腾龙故作寻常地问道。 “600663这支股崩了呀!都跌到15.6,哦不,现在已经15.2了。昨天下午一开盘,你们的两万股买单就被人家秒了。”张伟说到这顿了顿,“就这么一天的功夫,您就亏了近五万了,哥呀,听老弟一句劝,赶紧找机会抛了吧,及时止损。这股邪门着哩,我看还得跌!” “不急,再看看。”吕腾龙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茶,嘶,有点苦。 10点半,14.9。 张伟无力地看着吕腾龙,有心再多劝几句,却又瞧见吕腾龙那一副不动如山的架势,只得生生止住。 他已经无力吐槽了,这都什么人啊。拿钱不当钱吗?哪有这样硬生生往坑里填的啊?还是深不见底的那种。 直到11点半。午间休市的时候,这支他心心念念了两天的600663已经跌到了14.5了。 看不见,我看不见。张伟低声嘟囔着自我催眠。他真的尽力了,奈何人家压根油盐不进啊,自己唾沫说干了都没用,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嗯——”吕腾龙低吟一声,“差不多了……” 这声音在张伟听来犹如天籁,这哥们终于有反应了吗?太不容易了,自己的心脏可没那么坚实啊。 殊不知,吕腾龙接下来的话,却又给他来一个致命一击! “下午开盘后,就这支600663,你直接把我户头里剩下的63万帮我以每股14元的单价挂一个四万五千股的收购单吧,之后就不用管它了。” 疯了吧?! 张伟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吕腾龙,这是赌气吧?!这就是赌气吧?!哪有这么玩的啊?头这么铁的吗?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过还别说,人这宁折不弯的脾性是有够豪迈的。就像张伟一直对破釜沉舟的项羽充满了敬意一样,他不得不也对吕腾龙也多了几分佩服。 只是,豪迈归豪迈,佩服归佩服。自己这近几个月来第一个大客户,就要这么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吗? 不值当啊! 张伟摇着头叹了口气,连带着午饭时的鸡腿和大排在他嘴里都没了滋味。 …… …… “哎,这鸡腿怎么就不香了……”回到远洋宾馆的吕腾龙咬了口手里的鸡腿,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看了眼正和一块排骨较劲的何寰宇,“何少,咱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尽管昨晚何寰宇有好好的给他讲解过这样操作的思路,他也觉得的确有可取之处。可是这么豪迈不留退路的操作还是让他咂舌不已。饶是他自认为自己这段时间跟着何少算是见了些世面,但要是让换他来做,这样赌身家的决定,他自己是绝对没胆子下的。何少就是何少,看来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尽人事,听天命。”何寰宇好不容易战胜了那块喷香的排骨,连着骨头一起吐出了六个字。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手,又给自己舀了一碗蘑菇汤,“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我们已经把能考虑到的全考虑进去了,其余的,我们也改变不了,听天由命吧!保持平常心就好……” “嘶,那可是一百万啊……”吕腾龙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它就变成两百万了呢……”何寰宇喝完了汤,满意地拍拍圆滚滚的小肚子,对着吕腾龙道,“下午咱们就不过去那边了,有那个经纪人操作就行。我们去江边逛逛,你要实在不放心,还可以去城隍庙烧柱香,许个愿……” …… …… 申城城隍庙位于申城市黄浦区方浜中路,为“长江三大庙”之一。城隍,又称城隍神、城隍爷。是中国宗教文化中普遍崇祀的重要神祇之一,由有功于地方民众的名臣英雄充当,是中国民间和道教信奉守护城池之神。 而申城城隍庙则坐落于申城市最为繁华最负盛名的豫园景区,是申城地区重要的道教宫观。它始建于大明永乐年间,距今已有近六百年的历史(这个今是指1995年,现在已经600多年了),庙里供着的城隍便是秦观的八世孙子——秦显佑公秦裕伯。 就在吕腾龙毕恭毕敬地净了手,无比虔诚地给城隍上香的时候,相隔仅仅五公里的交易所大厅内却已然炸开了锅。 突如其来的大笔收购单炸得大厅里的散户都是心里一惊,他们都有些不明所以。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这么强势地逆流而上——明显600663这支股并没有跌到尽头,并不是抄底的好时机——直到,有个有心人在厕所看到了面白如纸的张伟。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带着几句酸不溜秋的类似于“人傻钱多”的讥讽,他们抓紧着最后的机会清空了自己手上的存货,他们甚至想到了那句至理名言:你不需要跑的比老虎快,你只需要跑的比你的同伴快。 眼下那个人傻钱多的傻大户,不就是跑在最后面,时刻准备以身饲虎的所谓同伴吗? 而看着股价进一步跳水的张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连那一大笔随着交易完成而即将进入口袋的佣金,似乎也没那么香了。 …… …… ****** 第十三章 铁口直断张半仙 第十三章 铁口直断张半仙 潘振华教授今年已经年近六十了。 从57年考入当时还叫着申城财政经济学院的申城财大开始,他便与这所恪守着“厚德博学,经济匡时”校训的学校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这一呆就是三十余年。 他深沉地爱着这所他倾注了自己汗水、青春、以及头发的母校——即便是当年恩师褚葆一先生想调他进入当时组建不久的申城社科院,他也没有离开。除开后来因为被那场动、乱波及而被迫撤校的六年,他一直兢兢业业地站在讲台上,为祖国培育出一批又一批人才——他或许及不上自己那被称作“北钱南褚”的恩师,也或许及不上自己那批已成为国家方方面面栋梁的师兄弟,但他还是以这种平凡而又伟大的方式为国家,为母校奉献了自己的半生。 似乎是受到恩师的影响,这位年逾半百的老教授的教学风格同样很有特点。在教学上,他循循善诱,诲人不倦,既严格要求,又和蔼可亲。他讲课思维缜密、逻辑性强,内容新颖而充实,总是适时地介绍最新的科研成果和心得体会,使学生获得最丰富最前沿的知识。再加上他本就随和的性子,他连同他的课都成为了学生们的最爱之一。就连学生们有时跟他开的一些小玩笑,他也乐呵呵的,丝毫不以为忤。 今天的教室似乎有些不一样。 还没进门的潘教授就感觉到里面闹哄哄得乱成了一团。上一次这么闹的时候,好像还是去年的教师节吧? 潘教授停步,略一思索便记起了当时那令人好气又好笑的窘况——记得那时刚进门的自己一眼就扫到了讲台桌案上放着的包装华美甚至还扎着精巧小蝴蝶结的礼盒,心下感动不已的自己双手颤抖地拆开,才发现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四个还温热着的二食堂刚出炉的大肉包子,礼盒的一角还有一张纸条,上书“吃一个补血,吃两个补脑,江湖弟子江湖老,饭堂师傅都说好!”底下落款莘莘学子报得恩师三春晖。——这群年轻人哟,真是有活力。笑着摇头感叹了一句,他迈进了教室,打算看看这群精力旺盛的学生们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走进了教室,轻咳一声表明自己的存在之后,那群围在一起的学生才慢慢散开,随着最后几名女生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这次喧闹的罪魁祸首便显露了出来——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红扑扑的脸颊上还留有不知哪位女生掐过后的指印。 殊不知那小孩却毫不怯生,鞠了一躬之后就用他清脆的童音解释了来由——他本是来找他姐姐的,却不知道他姐姐在哪个学院,便一路打听着找到了这堂风评最好的课,便打算感受一下氛围,还说以后他也要来这里上学。 充满童趣的志向总是美好的,笑了笑没有再去介意这个小插曲,潘教授抬手看了眼表,轻咳一声,便开始了他今日的授课内容。间或着扫两眼那个正襟危坐在那专心认真听着的小孩子,他不禁仍有些失笑。 许是课堂上多了一位有趣的小客人,平时略有些沉闷的课堂气氛今天尤其活跃,九十多分钟的课时很快便结束了。 潘教授期间也多次关注过这个新来的小听众,发现他一直端正地坐在那专注听着他的授课。倒是个认真的孩子啊,就是不知道能听懂多少。潘教授轻轻捋了捋那似乎比头发还“浓密”些的长须,有些感慨,随机又哂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在想什么呢?左右不过一名最多四五岁的孩子,人能安静坐下来就不错了,还要要求理解这深奥晦涩的经济学知识,这也未免太过于苛刻了。 只是这位随和的“地中海”教授并不知道,他那堂深入浅出的授课何寰宇不但大有裨益,而他的身体年龄,也仅仅快满三岁而已。 …… 潘教授前脚刚离开,来不及撤退的何寰宇就被那群女生围了起来。凭借着自己的肉体和甜死人不偿命的小嘴,何寰宇很快得知了那名“地中海”教授的基本情况,在这个流行笔友的年代里,知道人的名字和地址,再加上那教授温润如玉的君子做派,何寰宇认为自己日后通过信件向他讨教的问题不大。目的达成的何寰宇自然不愿意再出卖自己的肉体,他抬手拍开了又一只伸向了自己脸颊的“恶魔之手”,脆生生地喊道,“差不多得了啊,再摸收费了啊!” 好不容易挤入包围圈的女生见轮到她就遭到了区别对待,哪里还能忍,当下就从袜子里摸出一张“充斥着令人迷醉气息”的五元纸币拍在桌上,豪迈地道,“收费就收费,先让姐姐摸五块钱的!” 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位行事颇为“好汉”的娇俏女生,何寰宇不由暗自感叹了一声“果然看人不能看脸啊,像自己这般同时拥有过人的颜值和诚实可靠的内在的人不多了啊”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五块不够,我要涨价!”然后便在不远处那些男生艳羡的目光中与女生们嬉闹在了一起。 直到又跑去城隍庙烧香祈祷的吕腾龙回来接他,他才被“拯救出苦海”。 啧,人生巅峰啊。嗅了嗅残留在身上的雅霜和大宝SOD蜜的香气,何寰宇心下暗叹。尽管他并没有真的去收费,但他的口袋里依旧塞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从糖果到巧克力到绿豆糕到果丹皮,甚至还有几个那位“娇俏好汉”的闺蜜硬塞过来的在这时申城仍属稀罕的喜之郎果冻。 想到那位“娇俏好汉”惨无人道的“蹂躏”,饶是以何寰宇两世为人的“成熟稳重”,他也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是真的怕了。 …… …… 看着600663不停下跌的股价,已然决心不再关心的张伟仍旧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对吕腾龙这个傻大户这么上心,明明佣金已经到手了,女朋友也变得乖巧可爱了起来,那一声声温柔如水的“亲爱的”腻得他今天早上都不禁有些双腿发软,身子发虚。 眼前这支股的最后的交易价已经跌到了13.5,相比于前昨两天暴跌近5元,今天仅仅只是下跌了0.5。倒不是说止住了颓势,而是已经没有人敢吃货了啊。没人敢买,你价格再低也完不成交易啊。 真的不能再看了。 叹了口气的张伟告诫自己。 最近因为这支股票搞得一日三惊的自己,丝毫不怀疑这样继续下去自己就要步狄汉臣“惊惧而死”的后尘——狄青也是一名他很崇敬的英雄,只是似乎他崇敬的那些英雄,下场都不怎么好啊。 不管了!自己尽力了。 然而,在快要下班回家的时候,他收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证监会了发出《关于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的紧急通知》。 他无比清楚这个紧急通知代表了什么。 因为这个紧急通知,在期货市场上呼风唤雨的资金短线将大规模杀入股票市场。想起自己当时对这支诡异暴跌的600663下的断语——如果没有外来的利好消息挽救,那么这支股,基本上就等于废了,套的死死的,再无挣脱的余地。 后面这半段,今天已经实现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支600663再没有一单交易成功。 而至于这个前半段的前提,现在这个紧急通知,不就是那所谓的“利好消息”吗? 一时间,张伟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不吃经纪人这碗饭了,去天桥底下摆摊做个“铁口直断”的“张半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第十四章 绝处逢生的600663 第十四章 绝处逢生的600663 第二天,5月18日,星期四,晴。 昨日发现自己已经晋级半仙的张伟早早来到了交易所。从收到那个紧急通知的消息起,他就知道,这支曾让自己一日三惊险些惊惧而死的600663绝处逢生了。他自己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尽管这支股票或涨或跌其实严格意义于他来讲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他仍旧无法克制,并且迫切地希望将这个好消息尽快告知真正的“当事人”。 可惜自己怎么也不记得留他们个联系方式呢?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从前天下午开始就再也没见过二人的张伟丝毫不敢对今天能见到他们抱有期待。 事实上,何寰宇和吕腾龙也并没有让他“失望”。两人直到中午都窝在远洋宾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两天这俩人到处瞎逛何寰宇也有些逛累了,索性就留在酒店,给吕腾龙讲讲课。 他昨天那九十多分钟的课可没白听,现在正好当成给吕腾龙上课的材料。好歹是申城财大经济学教授的课程,比他买的那几本入门教材有用多了。尽管自己并没有“地中海”教授深入浅出,旁征博引的授课功底,但把具体内容背个八九不离十,凭他的脑子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吕腾龙能不能听懂,听的懂多少,那就不是他何寰宇可以左右的了的了——他自己都是半桶水,传道授业也就罢了,真要给人解惑那也得别人给他解了惑先。 对于吕腾龙的不解和疑问,他都直接简单粗暴地丢下一句自己琢磨就不予理会了。 连国家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怎么你吕腾龙还想全知全能咋滴? 那谁谁,哦,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爱菊大使”陶渊明先生不就说过吗?好读书,不求甚解!同以J省人自居的何寰宇自然对这位“同省先贤”的观点耳熟能详,虽然他自己是个喜欢刨根究底的人,但不代表他不能拿来偷懒。毕竟“世间癌症千千万,懒癌患者占一半”嘛! 吃过午饭,吕腾龙犹自回味着上午学到的“新知识”,砸摸了几下,又扭捏了一阵,还是没忍住问何寰宇,“何少,那个,我们真的不用去交易所看看吗?”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你想去那当猴子一样给人围观吗?那你自己去!”何寰宇头也没抬,正结合着“地中海”教授的课堂内容写着那几本入门教材的读书笔记。只是那手字哟——说惨不忍睹都是有些夸他了。 前世中他听到最多的就是那么漂漂亮亮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写了一手狗、爬的字。嗯,其实何寰宇想说,狗、爬的字也比他工整多了——毕竟狗爪印出来的梅花大小起码是一致的,而他的字,一笔一划写也还行,慢慢连笔也能看,但是速度一上去,那放飞自我的字形估计都能让主任医师自惭形秽…… 唉,不提也罢!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他写的东西也不是给别人看的,自己能看懂就行,至于别人连蒙带猜也不知道他写了什么,那与他何干?他还省了加密的过程呢!咦,这么说起来,那名高中时候将自己写给她的情书哭着交给班主任的小姑娘该不会是因为看不懂字,以为自己变着法地骂她吧?这就有些尴尬了。误会呀!冤枉呀! “可是那一百多万啊,何少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吕腾龙丝毫没有领会到何寰宇内心的跑马,也不在意何寰宇坐那的写写画画,反正他也看不懂那些特殊符号——说那是汉字?吕腾龙打死也不会承认的! “担心?”何寰宇站起来找了一下,找来让服务员和午饭一起送上来的报纸,翻到那《中国证券报》的头版头条,拍拍“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十个加黑加粗的大字,“书你也看了不少了,我上午也给你说了一大堆,这十个字意味着什么你该懂吧?” 吕腾龙接过报纸,细细读完了头版内容,又翻到副版,仔细阅读起《由“327”风波引起的思考》和《申城债市震荡惊人》这两篇评论员文章。 半晌,他长舒口气,一字一顿道:“何少,咱们这次,赚大发了!” …… …… “娘的,那个傻大户,这次赚大发了!”被蜂拥而至的狂热人群硬生生挤出交易大厅的一个满脸麻子的瘦高个狠狠吐了一口唾沫,“这不开眼的老天爷,就跟咱们这些穷苦人过不去!” 显然他也看了今天的报纸,得知消息的他也明白,这次的股市,怕是要疯涨了。而其间最为疯狂的一支,怕是非600663莫属了。毕竟其他的股票基本趋于稳定,即便是上涨,空间也不会太大,而这支刚经历过诡异暴跌到低点的股票,更具有上升空间与潜力。 从一支价格暴跌无人问津的废股,到门庭若市价格疯涨却一股难求的大牛股,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这找人说理去? “是啊,咱们看走眼了……”同样被挤出来的略显黝黑的汉子也是闷声说道。 “嚯!四儿哥,你这脸是怎么了?可吓兄弟一跳!”麻子脸瘦高个瞅着汉子乌青的眼眶和左半边肿的老高的脸颊,惊声问道。 “你还有脸问,还不是怪你,昨晚你嫂子从单位里回来的时候听到了暂停国债期货交易的消息,回来就把我数落了一顿,说到激动的时候,顺手就把桌上的镇纸扔了过来,还好那玩意只是厚重,并不尖锐,不然你哥哥我少不了要破相……跟你说啊,最近几天你离那老娘们远点,被她逮着,仔细你的皮……”黝黑男子絮絮叨叨的诉着苦,言语之间也不乏对麻脸瘦高个的责怪之意。 “四儿哥,这你就不厚道了!怎么能怪我呢?嫂子也真是的,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她还要迁怒于我……”麻脸瘦高个也不傻,这个雷他不想顶。 “嘿!好你个王二麻子,感情你是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是吧?我的剑南春喂狗了啊?你嫂子张罗的那一桌好菜进狗肚子了啊?!不是你跑来跟我说这支股要跌我会卖吗?这会你就不认了?装糊涂哪?还是不是个男人啊?!”黝黑男子不依了。 “哎哟我说四儿哥你这就不讲理了啊!我说股票会跌你就卖了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吗?那我说嫂子漂亮你是不是就让我睡一下啊?把嫂子让我睡一下你不就知道我是不是……”被叫了“绰号”还质疑了性别的麻脸瘦高个也来了肝火。 “你这瘪犊子玩意说什么?”黝黑男子瞬时轰出一拳,将一时没有防备的麻脸瘦高个连带他嘴里的“男人”二字一齐打翻在地。 …… …… “哎哟,打起来了!”周围的人纷纷四散让出了位置,围在不远处看着热闹。 “皮孩,侬港,各两咋刚度,谁更结棍哇?”(皮鞋,你说,这两个傻瓜,谁更厉害。) …… …… 交易所里那位看着大厅里欣欣向荣的景象安下了心的张伟张半仙似乎也被这动静惊动了,他远远瞅了一眼这边略显荒诞的闹剧,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多加理会。这种事情,这两年自己见多了。 这支600663,要大涨啊,整个股市,都将迎来一场井喷啊。 自己终于也要经历前辈们口中常常炫耀的大牛市了吗? 真是万分期待啊! 第十五章 疯狂星期五 第十五章 疯狂星期五 真是万分期待啊。 相比于股市井喷带来的佣金收益,张伟更期待的是那种参与感。尽管佣金可以买香喷喷的排骨,也能让女友更加柔软可爱。但那种置身于风口浪尖力挽狂澜的豪情与浪漫,更是张伟一直想要拥有的。尽管张伟深知自己没有那个能力,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偶尔做做这么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美梦。 而现在,梦境似乎要成真了,牛市真的要来了。尽管主角不是自己,但自己也能见证这历史不是嘛? 做不了历史的缔造者,那做一名历史的见证人,似乎也并不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感受着人声鼎沸的大厅里的火热气氛,张伟闭上了眼,安静地享受着这份他渴望了两年多的浪漫。 …… …… “何少,这时候交易所该炸开锅了吧?”吕腾龙就着牛奶扒拉完盘子里的炒面,扭头问一旁正吸溜着汤粉的何寰宇。 “差不多了,就算昨天他们反应不够快,经过昨天一天的时间发酵,也该意识到这次难得的机会。现在大厅里那群人,差不多都该疯了。”何寰宇美美喝了一口汤,又用筷子戳了戳猪筒骨里的骨髓,嘬了一口,飘飘欲仙。 他俩今天起得有点晚,到餐厅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自助早餐早就没了。幸好他俩在这住了这么多天,连厨师都认得这两位“财神爷”,特意又给两位做了早餐。 吕腾龙看着丝毫不顾忌形象地吮吸着骨髓的何寰宇,他承认他馋了!幽怨的目光投向了无辜的厨师,弄得厨师有些手足无措——这真不是他区别对待,关键是猪筒骨它真没了,送菜的师傅他还没来呢! “怎么,你也要来一根吗?”似乎感受到了吕腾龙的目光,何寰宇抬头问他。 ??? 吕腾龙看着那根满是何寰宇口水的光溜溜的猪筒骨,这是什么鬼问题?自己又不是狗!!! “咳,何少,咱们要不要去交易所看看啊?”他赶紧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现在都十点多了,等咱们慢慢腾腾荡过去,都要休市了,下午再去吧……”放下已经吮吸得不剩一点滋味的筒骨,何寰宇心满意足地喝了口汤,想砸吧下嘴,忍住了。又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下午估计咱们的股票就该涨到20了吧,那个叫什么来着的经纪人,估计早就盼你盼得望眼欲穿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历史上的1995年5月17日,证监会发出《关于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的紧急通知》后,在期货市场上呼风唤雨的资金短线大规模杀入股票市场。受此刺激,5月18日沪深股市齐放异彩。沪市A股跳空130点开盘,留下新中国股市上最大的一个跳空缺口。全日涨幅达30.99%,A股成交量也巨幅放大至84.93亿元,创T+1以来的最高记录,引发著名的“5.18”行情。 而经过他翅膀扇动过的600663,昨天早上的开盘价就从13.5跳空到了16.1,然后一路上涨,直至收盘时已然突破了两个月以来的最高点,达到了22.6! 这意味着仅仅是昨天,他持有的那65000股的总值就达到了近150万!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他的收益就直逼50%! 而这一切,还仅仅是刚刚开始!这资本的味道,竟然该死的甜美! …… …… 令张伟感到惊喜的是,中午的时候,他的女友竟然给他送来了爱心便当! 张伟自己都不知道,相处了几年的快五年的女友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做饭! 打开一看,原来是“人和馆”的外卖——“金牌红烧肉”和“酱油饭”。就说嘛,自己女友要是会做饭,自己还真不一定敢吃呢!要知道平时他俩除了下馆子,基本上都是张伟自己做饭,身为地地道道的申城小男人,不会做饭不疼老婆这是不合格的! 位于肇嘉浜路407号的“人和馆”也是他俩常去光顾的老店了,而这“金牌红烧肉”和“酱油饭”作为这家长期占有申城本帮菜系一席之地的老店的招牌,口味那是自然没的说。 许是今天是张伟的幸运日,美美地享用过女友的爱心便当之后,正撑的打饱嗝的张伟就看到了他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傻大户”,呸!不对,别人才不傻呢,人家赚大了! 慌忙灌了一杯茶,强行压制住打嗝的欲望,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这可不是假模假样的职业微笑,他是发自内心的——“哥,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来了!”说着便将二人往大户室里引。 这要是后世,如果他玩过腾讯爸爸的欢乐斗、地主,这厮绝对会加一句我等到花儿都谢啦~ “那可真辛苦你了啊。”吕腾龙也有些招架不住张伟这热情,感觉就像那啥武侠小说里怡红院那见了豪掷千金的风流少爷的老鸨子。 “不辛苦不辛苦,”张伟仍旧有些激动,一时没忍住便脱口而出的嗝被他以无上的毅力强行拐了个弯,“嗝~——哥,你这次可赚大发了,恭喜你了,600663这支股,今天上午的收盘价已经突破30了!” “是吗?”吕腾龙闻言有些吃惊,涨得这么快吗?他不由隐晦地看了一眼何寰宇,发现他也是一脸惊诧,“我先去看看。” 待得他们走进大户室,在张伟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在电脑显示屏上看到了他们这支600663的成交股价——32.4。 这是下午刚开盘时就已经成交了的,现在系统上还挂有很多33.5,33.6,甚至34的收购单。可惜,现在没人是傻子,任它报价再高,人都牢牢的攥在手里,等待升值获取更大的利益。 又看了看其他的股票,发现或多或少都有一大波猛涨,不过基本上涨幅都在20%到30%之间,不像这600663这么离谱——从13.5到32.4这都已经两倍多了吧? 疯了,真的疯了。 饶是以何寰宇自诩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稳重,也不由心脏狂跳。 “我要尿尿!”他突然出声喊道。 “我带你去吧!”张伟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接口道。这么多天了,第一次听到这孩子说话,平常一直都不吵不闹的,安静异常,嗯,也很好看呀。张伟有些羡慕了,他突然想早点跟女友结婚,也生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 “我也去!”吕腾龙反应倒是极快,意识到何少可能是有事要交代。 张伟把二人带到厕所门口就赶紧回去了,刚才急着报喜,都忘记上茶了。 到底是大交易所,厕所的卫生还算不错,并没有令人难以忍受的脏乱与异味。 “有什么指示吗?”吕腾龙目送张伟走远,又仔细查看了一下厕所,发现并没有别人,这才开口问道。 “嗯——”何寰宇沉吟一声,“这次有点超出预估了!情况可能有些不对,我们得早些抽身了。” “怎么做?”大概只要有何寰宇在,吕腾龙都不愿意动脑,直接照做就好了。 “嗯,我想想……”何寰宇闭目沉思了一会,“挂36,一次挂5000股,出完接着挂,直到清空吧!” “对了,把之前准备给他的红包,再加200吧!”说着便走了出去。 …… …… “什么?你要全部出手?”张伟听到吕腾龙的吩咐,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为什么啊哥,还有的赚啊,依我看,就是40这也有机会冲一冲啊!这样仓促出手太可惜了!” “没办法,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吕腾龙也是假模假样的一声叹息,然后从兜里取出一封红包,“呆太久了,手边也没剩太多现金,就图个吉利,你不要嫌少……” “哥,这可使不得……”张伟惊得双手连摆。看得何寰宇忽然想起来后世一张口头拒绝压岁钱却单手拉开口袋示意对方塞进去的图片。 “没啥使不得的,你别跟我客气,这段时间也算辛苦你了。看得出来这段你时间多费心了,如果不是嫌少就收下吧。以后我回来还来找你!” “那多谢哥了……”说着他双手接过红包,不着痕迹地捏了捏厚度,这至少得有500了吧?得,难怪自己这么上心,感情这位爷不仅是大款,出手还大方,人还平易近人哩!活该人家发财啊! 就是几人说话的功夫,挂上去的单很快就卖出去了。原先何寰宇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他卖出去的65000股,在这波群情激奋的牛市大潮里,连点水花都没激起就平息了。 …… …… 张伟将何寰宇他们送出去的时候,交易大厅里依旧是沸反盈天,一片火热。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又看看喧闹的交易大厅,张伟不由感慨万千:“这个星期五,疯了啊!” 他捏了捏口袋里那封扎实的红包,又想了想自己即将获得的丰厚佣金,笑了:“疯的好哇!” 第十六章 人在旅途 第十六章 人在旅途 “失策啊失策!”当何寰宇和吕腾龙从建行出来的时候,不免有点垂头丧气。这两个小白都不知道股票交易实行的是T+1制度,于是傻不愣登地跑到银行一查,俩人当时都蒙了。好在银行的工作人员还算经验丰富,耐心询问下晓得了症结所在,告诉他们只要等下周一再来银行就好了。 没奈何,只得再多呆三天。没办法钱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两千,这还是算上何寰宇带出来的压岁钱呢。 有心给他爷爷打个电话汇报一下,却又发现这块该死的“砖头”又没电了!对这充电时间超长,动辄就没电罢工,还重得像块砖头的破烂,何寰宇真是要多嫌弃有多嫌弃!要是换了我的OPPO R11,不说充电时间快,通话时间长,闲来无事还能打两盘王……呃,这个貌似打不了,没网。 无所事事的何寰宇本来想去财大听听课,又怕碰上上次那群“女流氓”,尤其是那个“娇俏好汉”,让他退避三舍犹恐不及。 没办法,只能回到宾馆闷头大睡了。 好在三天的时间并不难熬,期间何寰宇还和远在帝都的爷爷通了一次话,汇报了一下情况。只是似乎那边挺忙,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匆匆交代了几句,连带着那笔钱都交给他自己处理,甚至连一直在附近照看着他的表叔都叫去了帝都——尽管何寰宇一直没发现——看来爷爷那边是遇到了一些压力啊。 …… …… 因为T+1乌龙耽搁了三天的缘故,回去的时候何寰宇并没有选择坐火车,而是拉着吕腾龙开了一趟“洋荤”——他们是坐飞机回去的。 尽管麦道MD-11没有后世何寰宇常坐的波音系列以及空客系列来的舒适,但胜在快捷,再让他坐个三天火车,他觉得他分分钟会切腹自尽! 而当让吕腾龙把户头那两百多万现金都取出来之后,何寰宇还发现了飞机的另一个好处:这钱他们可以直接提回去啊! 要是火车,那该多糟心。 当换了一身行头——西装革履,手提密码箱——的吕腾龙和何寰宇走下飞机的时候。司机小刘已经在黑土机场等着了。 过检前何寰宇就提前给他爷爷打了招呼,说了一下航班班次,秒懂的何爷爷很快就安排了人来机场接机。 这一趟申城之行收获颇丰,除开本金和开支,两人赚了近133万。关键是没遭什么罪,轻轻松松钱就到手了,这就很舒服。按照5%的比例,何寰宇很慷慨的给吕腾龙开了第一笔工资——66500,或许是强迫症作祟,亦或是对这趟吕腾龙的表现基本满意,他很大方的四舍五入给算了七万。没现给,反正钱都是他吕腾龙提着,有什么好急的?帐记着就行。 倒是下车的时候给了小刘500,一来是人家接送自己几次了确实辛苦,二来呢,也算是补偿一下上次他钱包被偷了。 回到家的何寰宇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果然发现云姨已经坐在那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了。 “云姨,想死我了!”他赶紧陪着笑脸跑上去抱了抱云姨,然后从他的小背包里往外掏着一件又一件的小玩意:静安寺求的平安符啦,手工做的泥娃娃啦,红宝石的蝴蝶酥啦等等等等,一边掏,还一边巴拉巴拉介绍着,终于是哄得云姨转嗔为喜。然后又小心翼翼表达了自己还想接着出去玩的意愿。 “什么?你还要走?”刚多云转晴的云姨又开始阴云密布,似乎有梨花带雨的趋势。 “啊呀,我还没玩够呀,这不是想云姨你了才先回来看看你嘛……”何寰宇下意识地就扯着云姨手臂撒娇。然后他可耻地发现他撒娇越来越熟练了。 “想我了还到处跑?你说说你们祖孙两个,三天两头不着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房子是我的呢!”云姨皱着眉头抱怨,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哎哟,云姨,就这一次嘛,好不好嘛?我想出去玩也不容易啊,爷爷他平时那么忙,哪有空带我出去玩啊?求求你啦~”何寰宇撒娇能力Max。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就这一次啊!”云姨终于心软了。 “嗯嗯!我发四!”何寰宇举起四根小手指。 …… …… 吕腾龙在第一时间就去银行开了个户,把225万全存了进去。他留了八万块钱在身边。七万是自己的工资,还有一万,那是留给何寰宇零花的。这一趟出门,他算是见识到了何寰宇的花钱效率,千儿八百的估计还真不够他花几天。 第二天一大早,何寰宇就硬着头皮顶着云姨那幽怨的目光出了门。门外吕腾龙和司机小刘已经在啃着包子等着了。这次终于学聪明的吕腾龙没忘记要小刘的联系方式。 一行人取了吕母的骨灰,就径直开往黑土机场了——这年代的羊城火车站,何寰宇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怕了。 将二人送到机场,小刘又开车回去了,说实话,二人真觉得有些折腾人小刘,两天跑了两趟往返。 接下来买票,过安检,登机一气呵成。吕腾龙手中捧着的骨灰盒也没有引来什么过多的麻烦——毕竟这年头,能乘坐飞机的人素质那是相对较高的,不像后世,骚扰、霸座事件层出不穷,变着花样地觍着脸秀下限——直到飞机起飞,何寰宇才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这是腾龙回老家为吕母操办丧事,自己跟来是干什么?!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两人,登时心态都有点崩。 “这……何少……现在怎么办?”飞机上,吕腾龙捧着骨灰盒,有些手足无措。 “我也不知道啊,嗯,你老家在哪来着?”何寰宇有些头疼,抬起手背敲了敲前额,问道。 “侯闽县,鸿尾乡,一个四面环山的地方……” “那是哪?”何寰宇是真不知道。 “……” “……” 两人相顾无言,然后吕腾龙无奈打破沉默,“就是榕城下辖的一个县。”他错了,他就不该指望何少能知道他们那个小地方。 下了飞机,两人又坐上了鹭岛开往榕城的大巴。等到两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榕城西湖大酒店时,已经晚上9点多了。 何寰宇往床上一躺就不愿意动弹了,鬼知道他今天都经历了什么:人小刘开了快三小时车把他从海珠送到羊城,然后坐两小时飞机从羊城飞往鹭岛,再从鹭岛坐了快八小时的公共汽车赶到榕城! 天哪,十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就这么一直在路上颠簸,中间就那么见缝插针的休息了一小会,连吃饭都像在打仗。 何寰宇感觉他的小手小脚小心脏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太难了,这个时代的交通,太难了! 似是看出了何寰宇的疲惫,吕腾龙开口了,“何少,要不这几天你就在这住着吧?我老家那边的路,更难走。等我处理好了,我就来找你……” 何寰宇听罢,抬起一只小手比了个手势,有气无力,“OJbK。” “什么?”吕腾龙没懂。 “就是没问题。”何寰宇摆了摆手,“电话你带着吧,我留着没用,你给我留点钱就行。” *** 第十七章 “518”余波 第十七章 “518”余波 吕腾龙轻手轻脚摸黑洗漱完毕的时候,何寰宇依然还在熟睡。 不管人多么厉害,身体果然还是个孩子啊,看来昨天奔波一天的确消耗不小。吕腾龙无声地笑了笑,看了看窗外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伸手轻轻将窗帘拉上——何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亮光。 从酒店服务生那取回昨晚送去干洗熨好的西服衬衣换上——这可是他衣锦还乡的头面,马虎不得——然后拿出一叠钱放在何寰宇枕下,再将充了一晚上电的大哥大开机,连同公文包一起塞进密码箱。 一切收拾停当,准备捧上骨灰盒出门的他被突如其来声音吓了一跳。 “就准备走了吗?不先吃个早饭?”果然,何寰宇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支起小半边身子靠在床头问道。 “何少,你醒了啊……”吕腾龙有点没反应过来。 “废话,你动静那么大”何寰宇嘟囔了一句,“等我几分钟,早餐劵是算在房费里的,不吃白不吃……”说着便穿好衣服去洗漱了。 …… 大概是因为时间还太早的缘故,两人出现在酒店餐厅时,除了迎宾的服务生和厨房忙碌的厨师并没有其他客人。何寰宇将手中把玩着的早餐券递过去,点头回应过迎宾的问好,扭头问身边的吕腾龙:“你这次大概需要几天?” “看情况吧,我们那边的习俗是七天,不过也不一定,后面主要是宴请宾客来着,”吕腾龙接了一杯牛奶递给何寰宇,又拿过一个杯子接自己的,“主要是流水席,不过我安排好了后不呆在那守着也没事,快的话四五天就能回来了。” “那就按七天算,今天是25号,七天……”何寰宇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然后开始掰着手指算时间。“七天,就是六月一号。上次我表叔带你去办通行证的时候说了多久能去拿吗?” “说过了,按何少你的要求,办的是商务通行证,说最长一个月就能拿,其实我们昨天就能拿了。”吕腾龙点头答道,手下却不停——正熟练地剥着一颗茶叶蛋。 “那就行,六月一日的话,时间是紧了些,不过还是有操作空间的……”何寰宇看着吕腾龙的“指法”,觉得这么成长下去,他吕腾龙或许将来可以和剥生鸡蛋的“黎叔”“一较高下”。 “是嘛?那我得早点回来。”吕腾龙满足地咬了一口茶叶蛋,感觉空气中洋溢着幸福的泡泡。 “这个不急,你先忙好你的。就是错过了这次也有别的机会。”何寰宇对这个倒不是特别在意,按照记忆中情况,这一波涨势足足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倒是丝毫不慌,就着牛奶吃了根油条后,他跑去让厨师帮他下了碗面,然后就去书报架上了取了份报纸等面条煮好。 报纸是昨晚刊印的《榕城晚报》,《榕城晚报》创刊于1982年元旦,是榕城创刊最早、历史最为悠久、最具权威性和影响力的综合性都市生活大报。本来何寰宇还想找些有意思的内容下下饭,不料很快就被经济版块头条那行醒目的引标“神秘股票三日暴涨三倍,或将实施涨跌停板制”吸引了视线。 何寰宇来了兴趣,仔细看起这篇名为《从“518行情”谈“股市政策市”的利与弊》的评论员文章:本报讯,近日,申城证交所掀起了一股抢购热潮。5月17日,证监会发出《关于暂停国债期货交易试点的紧急通知》,受此刺激,5月18日沪深股市齐齐大涨。其中,一支编号为600663的股票陆家嘴更是以13.5的历史最低点起跳,直至22日达到最高点41.75,仅仅三个交易日,疯涨三倍有余……为抑制过度投机,证监会于22日紧急下达55亿新股额度予以调整。截至日前,沪深股市各项指数趋于平稳,如火如荼的“518行情”基本告一段落。而本轮行情充分反映了我国股市对相关“政策”的敏感程度,“股市政策市”的说法也被投资界普遍接受。证券市场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产物…… 何寰宇没有继续看下去,他的面煮好了。(他再看下去作者菌大概会因为瞎编新闻而疯掉)不过信息已经够多了——这支600663价格整整翻了三倍有余,而自己仅仅只是获利一倍就在那沾沾自喜。何寰宇又夹了一筷子面,味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香了。 把报纸甩给正在大口猛嚼什锦炒饭的吕腾龙,何寰宇决定贱嗖嗖地破坏一下他的胃口——怎么能就自己一人吃饭不香呢。 结果还没等自己多吃几筷子面呢,就看到吕腾龙在那傻笑。 有什么好笑的啊!何寰宇莫名其妙,瞅了一眼——原来这“夯货”看的是另一篇文章《揭秘,600663背后的神秘推手》。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写的这篇报道,竟然愣是被他采访了一群据说当时亲眼目睹了这位“神秘推手”的围观群众。 一名皮肤黝黑高大健壮的汉子不无嫉妒说的:“那就是一个小白脸,我一个能打他三个……” 他身边那个满脸麻子的瘦高个不知道怎么少了几颗门牙,口齿不清地补了句:“他还带着一个很好看的小孩子……” 一名卖菜刀磨菜刀的上海老街坊推了推旁边擦皮鞋的也插话了:“阿拉当之伊脑子瓦特了,隔手才晓得阿拉才系刚度……” 甚至这个大神记者还采访到了那个据说是参与了全过程并亲手操作的经纪人张某。 在张某的印象里:他来了,股价跌了;他买入,股价暴涨;他出手,股价开始平稳;他走了,股价又回落了…… 他,就是那个以一己之力撬动时局的弄潮儿! 他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噗!何寰宇看到这句话再也没忍住——他喷了! 这个张伟——他终于记住人家名字了,不容易——读“红宝书”读傻了吧?怎么可以这样形容啊?当时怎么没看出这个傻缺中二成这样!?难怪对面那个二货傻笑成那样。 何寰宇不忿了。 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面条。 呸!好咸,榨菜放多了! 连面条都针对我!委屈.jpg。 …… 直到吕腾龙上车的时候,何寰宇还在生着闷气。 低着头在车站乱窜的何寰宇很快发现自己迷路了,望着这条偏僻而陌生的小巷,何寰宇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直接打个车回酒店。 按了按怀中的钞票,何寰宇心下稍安:找个人问下路,到到大路上就好了。 然而,还没等他多走几步,何寰宇就听见“嘎吱”一声,似乎是一扇门打开了。 再然后,他就感觉自己双脚离地了…… 他被人抱了起来! 第十八章 报应啊 第十八章 报应啊 “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飞翔~” 不知道为什么,被人从后面举起来抱在怀里的何寰宇脑子里蹿出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这句歌词。第二个念头是“靠,自己怎么这么沙雕?!没救了,回炉重造吧!”第三个念头才是“大概遇到人贩子了。”还行,至少排前三了。这个尚未谋面的人贩子还算是有点牌面。 不能挣扎,不能反抗。 在这个偏僻的鬼巷子里,挣扎和反抗乃至呼救都没有任何意义。人贩子吗,无非就是为了钱。给他就是了,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何寰宇丝毫不慌,甚至还想起自己骗爷爷自己被绑架的事——现在真被人给绑了,大概就是报应吧。 大概是感受到怀里的孩子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原本要捂上嘴的手垂下到何寰宇腰间,把他转了过来,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凝滞了几秒。 何寰宇看清“人贩子”的脸也有些懵,倒不是他认识,而是这张脸……不对,是气质太有辨识度了! 即便这张脸看似毫无特征:既不老又不年轻;既不胖也不瘦;还略微有点发灰,甚至大约三天没刮胡子…… 但是那坚毅,果敢,锐利,极具穿透力的眼神,站立时挺拔的身姿,下意识并拢的双腿……无一不表明了眼前这位正是或者曾是一名军人! 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对面那人却已经开口了:“干干净净的,不像是个傻子啊,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 !!! “你才是傻子!你才是哑巴!”本来就气闷的何寰宇炸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吧?还是榕城这地界和自己水土不服啊?怎么都换着花排着队地来气自己? “还好,不然就不值钱了……”貌似军人的汉子嘟囔了一声,把何寰宇推进一间小房间里——动作算不上轻柔,也不至于粗暴——也没绑他,只是锁上门就出去了。 耳尖的何寰宇甚至还听到“嘎吱”一声后“嘭”的一下关门的声音。 ??? 这是,出门了? 这剧本不对啊? 正常不应该是把自己绑起来,恐吓自己不许出声,不许哭闹的吗?好吧,就算自己本来就很安静,但怎么就这样把自己丢这里不管了呢? 自己还准备了一大套游说他的说辞呢!! 犹自凌乱的何寰宇隐约又听到一阵轻微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一个小孩子,似乎在隔壁。声音有些沙哑,大概哭了许久,嗓子都哭哑了。 这……还真是个人贩子啊! 只是看起来不像啊,果然,人不可貌相啊!又想起了那位“娇俏好汉”的何寰宇摇摇头,长叹一声:报应啊…… …… …… 约莫过了半小时,“嘎吱——嘭!”那人回来了。“窸窸窣窣”——这是在开锁。 果然,十几秒后,房间门打开了——人左手提着两个大馒头,右手……emmm,这香气,应该是大肉包子——他把馒头搁在桌上,拿了一个包子递给何寰宇,又去开隔壁房间的门。 何寰宇探出头一看:一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正缩成一团,抱着双腿靠在墙边,轻轻抽泣着,本该明媚的小脸也因布满了泪痕而显得脏兮兮的。男子把剩下那个肉包子递给她,她没有接,反手把包子拍到了地上,用她已经沙哑的嗓音喊道:“我要回家!” 何寰宇闭上了双眼,他有些不忍心看接下来的画面。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就要果断认怂啊,色厉内荏的都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预想中“狂风暴雨”的动静没有来,何寰宇睁开眼,发现男子倒是没怎么为难小女孩。只是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包子,轻轻叹口气,小心翼翼地撕掉那些沾了灰的面皮,三两口就吃进了肚里。 何寰宇有些迷惑了,他真的搞不懂面前这个男子。 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原本这个男子是打算把他买的俩肉包子给自己和小女孩一人一个,他自己啃馒头的吧? 再瞅瞅这房间,里面有张床,床上还有着被褥。 而之前自己那屋子,只有两张方凳拼在一起。所以这是把床也让给人小姑娘,自己睡凳子? 可是看小姑娘的状态,明显就是被拐了啊! 何寰宇真的不懂了。 男子吃完包子,只是叹口气,摇了摇头又出来了,他一边锁门,一边还轻拍了一下还懵在那里的何寰宇,“吃你的包子,少探头探脑的。”说完走进了之前锁着何寰宇的那间房,拿起桌上的馒头就啃。不消两分钟,馒头就进了他的肚子。男子有些意犹未尽地将目光转向何寰宇手里的包子,顿了顿,然后艰难地移开了。 “快点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你是人贩子吧?”何寰宇开口了。 “……”男子并没有吭声。 “你当过兵吧?”何寰宇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问。 “……”男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动了一下,依旧没有吭声。 “我想不明白,”何寰宇似是交谈,又似是自语,“你一看就是当过兵的,可能还上过战场,是个保家卫国的英雄,为什么会当个人贩子呢?明明是用生命捍卫祖国的人啊,怎么就开始扼杀起祖国的未来了呢?” “……”男子嘴唇蠕动了几下,有几分挣扎,最终却依旧没能开口。 “是因为缺钱吧?除了这个,大概没有别的原因了。”何寰宇没理男子的反应,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看你刚才也没为难那小女孩,对我也没那么粗暴,是因为愧疚吗?看来还有一丝良知尚未泯灭啊。说说吧,钱的事,说不定我能帮你。” “你?”男子终于开了口,惨笑道,“你一个小屁孩能知道多少钱?” “那你把我们卖了又能卖多少钱?”何寰宇倒是没在意男子的口气,“两千?三千?不能再多了吧?” “……”男子又沉默了。 “就为了这么几千块钱,让人家小姑娘哭成那样,你良心能安吗?” “你懂什么……人家能拿几千块钱买孩子,说明家里条件本来就好,而且别人是真心喜欢孩子,即便不是亲生也会当作亲身来养,孩子过去,就是掉进了福窝窝……” “所以,你就是这么欺骗自己的吗?你自己相信你说的话吗?连你自己都骗不了吧?不然你在愧疚什么?”何寰宇说完,不由脑子一缩,咦,自己怎么这么膨胀了,说好的认怂呢?说好的和平交涉呢? “那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但凡有丁点办法,我又怎么会干这种没良心的事?”男子情绪有些崩溃。 “说出来,我帮你!”何寰宇语气里充满了诱惑。 “帮我?你拿什么帮?” “你把我和小女孩送回去,我跟家里人说我走丢了,是你把我送回来的,让他们给你一笔钱。” “这个小女孩不是我绑来的,是一个人贩子放我这的,他说放在这三天,不要告诉别人,就给我500块钱。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男子摇摇头,说道,“而且,你家人又能给我多少钱,那么点钱有什么用?” “绝对比你把我卖了多”何寰宇语气十分肯定,“不信,你打这个号码。” 说着,他报了一串数字,是放在吕腾龙那的大哥大号码。 “他叫吕腾龙。” 第十九章 现在想不想选做个好人 第十九章 现在想不想选做个好人 男子神色有些凝重地看向何寰宇。 他当然知道这串数字意味着什么,这不是电话号码,不是寻呼号,而是大哥大的号码。 “他是你什么人?” “我私人助理。”何寰宇口气有些随意。 “私人助理?什么意思?”男子有些不解。 “字面意思。”何寰宇开始飘了,语气平淡得有些欠扁。 “……” 男子的眉间似乎在抽搐,看得出来他很辛苦才忍住没抽何寰宇一顿来教他怎么好好说话。 字面意思的话,私人就是个人,助理和秘书应该差不多吧。他心里想着,但是这么一个小屁孩要秘书干什么? “你是什么人?”男子一直想问了,面前这个小孩子实在有些怪异。 “我是个好人。” “……” 男子的眉间抽搐得更厉害了,他缓缓举起右手—— “我是什么人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做个好人。”何寰宇似乎是感受到了危险,瞬间爆发了一下求生欲。 “……” 手放下了。 安全!nice! “还以为你会说‘我以前冇得咁,我宜噶想咁奏番锅好羊’呢。”何寰宇又开始皮了。 “你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说你想做个好人的意思。”何寰宇“一本正经”地说。 你会知道就怪了,《无间道》还要好几年才拍呢。 “……”男子沉默了下,缓缓摇头,“我不想。” “不想什么?”何寰宇下意识地问了句,反应过来,愣了。 这剧本不对啊?怎么能不想呢? 不应该是:“俾个机会我.”“点俾你啊?”“我以前冇得咁,我宜噶想咁奏番锅好羊”“好啊,同法官讲啊!睇下佢比唔比你奏好羊。”这样的吗? 你怎么可以不按套路出牌呢? “走吧……”男子叹了口气走进屋内翻找了一会,拿了张IC卡出来,“去打电话。” “哦,好。”还有些懵的何寰宇显得无比乖巧。 …… …… 男子带着何寰宇在巷子里绕了好久,才来到一条大路边上。可见之前何寰宇埋头乱窜得多厉害。 路边电话亭,男子把何寰宇抱到台子上,这让何寰宇一阵恍惚。这味道,有点熟悉啊。 非要说区别的话,上次是假的,这次是真的。上次在海珠,这次在榕城。上次吕腾龙在打电话,这次在给吕腾龙打电话…… “号码多少?”男子拿起话筒问道,号码他给忘了。 然后何寰宇一位位数字的念,他一个个数字的摁。 “嘟————嘟————嘟————” …… …… “滴律律——滴律律——滴律律——” 吕腾龙摇来荡去地坐在开往侯闽县的中巴上,并不是他想摇,而是这摇晃的车身让他控制不住他自己疯狂摇摆。 得亏他不是重生的,不然非得嚎上几句“让我们一起摇摆,一起摇摆,忘记所有烦恼来一起摇摆。昨日的欢愉成明天的惆怅,不如此刻让我们尽情地一起摇摆……” 摇摆了好一会,吕腾龙才反应过来响的是他密码箱里的大哥大。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何寰宇这会就给他打电话,但并不妨碍他迅速拿出来接听。 “喂,何少?什么事啊?我还没下车呢。”吕腾龙声音有些懒洋洋的。 “你是不是叫吕腾龙?你说的何少,是不是一个很奇怪的小男孩?”话机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低沉男声,有些失真。 “我靠,你谁啊?何少在哪?你把他怎么了?”吕腾龙急了,声音也大了很多,引来车上人的集体注目——尽管他刚接起大哥大的时候就已经被关注了,这毕竟是个稀罕玩意。 …… …… 吕腾龙急吼吼的大嗓门连坐在台子上的何寰宇都听见了,他扒拉了一下男子的手,抢过话筒:“放心,我没事。你安安心心办你的事,还有多久到啊?” “还有两个小时吧。一个多小时到县里,再坐半个小时拖拉机到乡里。”听到何寰宇的声音,吕腾龙才放下心来,回答道。 “行吧,那你自己路上小心点。我就不多说别的废话了,给你省点电,乡下电压不稳,充电麻烦。”何寰宇说着便挂了电话。抬眸望向男子,意思是,怎么样,现在信了吧? “你到底是什么人?”男子看向何寰宇,第三次问了出这个问题,“他为什么叫你何少?” “因为他是我私人助理啊,我不都跟你说了吗?”何寰宇耸耸肩,在心里补了一句。至于我,我是个好人啊。 “他现在在哪?什么时候过来?” “他现在回家了啊,有点私事,我给他放了假。” “那什么时候回来?” “下星期吧,大概六月一号的样子。你要他过来干嘛?” “他不过来怎么给我钱?”男子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快要出离愤怒了,“下星期太久了,我等不及。” “谁说得他过来才给你钱了?”何寰宇翻了个白眼,扭头看了看马路对面的小卖部,他决定去买点吃的。 “你什么意思?”男子跟在后面过了马路,快走了几步走近来低声问正兴冲冲挑选商品的何寰宇。 “回去再说,先帮我拿着!”何寰宇对这个年代的小卖部里的东西很有兴趣,一边念叨名字一边往男子手里塞,“红毛丹罐头,荔枝罐头,济公开胃丹,哇!还有咪咪!酒心巧克力!” 何寰宇惊喜地看着这些记忆里的东西,之前他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榕城不愧是首批对外开放的沿海开放城市之一,连小卖部里都有那么多惊喜,真棒! …… …… 男子抱着一大堆吃食领着何寰宇回到屋子的时候,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现实。 之前他几次抱何寰宇时是有觉得手感有些不太对,但他并没有细想,即便细想也想不到一个小孩子身上会带那么多现金——直到刚才看何寰宇掏钱付账的时候,自己看到了他拿钱的地方,正是自己感觉手感不对的地方——凭着那手感依稀判断出来的厚度,再加上人孩子随手拿出来就是一张“四伟人”。男子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何寰宇说到卖两千三千块时的不屑。 只是,他的内心一时还没法接受——这换谁也接受不了呀! “怎么样,考虑得如何了?”何寰宇“嗨呀”一声,一屁股坐在方凳上,看向男子,“现在我给机会你,你想不想选做个好人?” “我该怎么做?”男子的回答很快。 “看吧,你比刘建明幸运多了啊……”何寰宇笑了笑,指指房间,“钥匙给我,你先出门去,我去哄哄她,咱们先把她送回家再说。” 何寰宇接过钥匙,又拿了几颗酒心巧克力,看到男子出了门,便跑去打开了小女孩所在那间屋子的房门。 “嘘~”看到被开门动静吸引的小女孩看向他,何寰宇举起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大坏蛋出去了,我是来救你的……”看着小女孩狐疑的目光,何寰宇轻声解释着,把手里捏着的酒心巧克力递过去,“饿了吧?先吃几块巧克力,很好吃的,我再给你去拿罐头。” 小女孩接过,剥开,咬了一口,“谢谢姐姐!” “姐姐?”何寰宇跑去拿罐头的身影一僵,回过头来,“是哥哥!” “不,你就是姐姐!”小女孩的声音很认真,神情也很认真。 “……”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啊?要不还是卖了吧?一瞬间,何寰宇都不是那么想救她了。 莫生气啊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生气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何寰宇低声默念,平心静气。 “我看过电视,里面就有一个跟你一样好看的姐姐假扮男孩子的。”似乎是感受到了何寰宇的不快,小女孩又说了一句。 得,看在你夸我好看的份上,就原谅你了,权当是电视的锅。就说女孩子就应该少看点剧,尤其是偶像剧,看多了人都变傻了! 何寰宇开了一个荔枝罐头递给她,语气像诱骗小红帽的大灰狼,“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多大了?” “我叫薛敏芝,今年三岁了……”小女孩美美地喝着糖水,声音也像糖水一样甜。 “那你家住在哪啊?我带你回家吧。”大灰狼又问。 “我家在……嗯,我家就在我家啊。”小女孩一脸认真。 ??? !!! 今天是不是谁都要针对我?何寰宇悲愤欲绝。 *** 第二十章 何寰宇的“渡劫”日 第二十章 何寰宇的“渡劫”日 何寰宇很不开心。 从今天一大早起来开始,他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针对他。 这种感觉就像隔壁山姆大叔做的苹果派一样糟糕,真是该死!我是说,糟糕透了! 何寰宇叹了口气,又给薛敏芝开了个糖水罐头,就不再理会她了。 都能说出我家在我家了,以这种逻辑看来,她能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不是说自己叫宝宝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该怎么办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好办法的何寰宇决定找门口等着的许建国商量商量。 是的,在回来的路上,何寰宇就知道男人的名字了,一个充满了时代气息的名字。 出门,四目相对,又是沉默。 “……” “……” “你倒是说话啊!”何寰宇先憋不住了。这个人简直够了,每次说话都跟前世LPL俱乐部转会期一样,不到逼不得已死不开口,憋气大赛玩得飞起。 “说什么?不是你去哄人吗?”许建国有点莫名其妙。 “人说了,她家住在她家!”何寰宇并无好气。 “……”许建国也被这看似逻辑并没有什么毛病的回答给噎了一下,“那现在该怎么办?” “凉拌!”何寰宇回了句嘴,又想了想,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被送到你这的,大概被拐了多久?” “今天早上4点半多快5点吧,天还没亮。”许建国皱着眉想了想,“应该没拐多久,估计最多就是昨天的事……” “那人贩子长啥样你还记得不,说说看。” “记肯定记得,说就不好说了,太普通了,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许建国仔细回忆了下,又补了句,“就是流窜在火车站附近的那群痞子。附近人基本都知道点,都躲着他们呢。” “他为什么要找你啊?”何寰宇好奇了。 “大概他们也清楚点我的情况,知道我急需钱。”许建国顿了顿,“而且,好像他们最近在和另一批人抢地盘来着,碰巧我比较能打。” “你的情况?什么情况?说说,说说。”何寰宇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听长篇。 “我的事回头再说吧,先送那个小姑娘回家啊。”许建国有些无语,什么人啊这是,现在是听故事讲故事的时机吗? “看来只能先去公安局想想办法了。”何寰宇没能听到故事,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不见了一晚上,家里人肯定应该已经报过警了。” “那就走吧!”许建国点了下头,站起身来就准备行动,却发现何寰宇纹丝不动,一脸嘲弄的神色,“怎么了?” “我说,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什么身份?”这哥们是不是忘记自己是个“人贩子”了?这是打算去公安局自首吗? “……”许建国僵住,看向何寰宇。 “……”何寰宇偏过头,拒绝接触他的目光。 “……”沉默,又是沉默! “又来!你真的够了!”这些人都不自己动脑子的吗?天天指着自己一个小孩子想办法算个什么事?压榨童工吗? “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许建国很无辜。他是武将,不是儒相。现在这局面,明显超纲了。 “我问你啊,你有没有和人小姑娘说过什么不该说的?”何寰宇认命了,开始思考解决办法,“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把你的身份从人贩子改变成救她脱困的人。” “没有,我就给她送了两次水,一次吃的。一句话都没说过。”许建国说。 也是,这哥们性子闷,嘴也笨,的确不像话多的人。 “那行吧,你和我一起进去,待会见机行事。”何寰宇心下大定,已经有了计较。 …… ……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薛敏芝已经吃完了那两个糖水罐头。到底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姑娘,两个罐头下肚,恢复了活力的小姑娘四下晃荡着很快就发现了何寰宇买的那一大包零食,很是开心的跑过去,在塑料袋里挑挑拣拣起来。 何寰宇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人小姑娘左手一包咪咪右手一根果丹皮,正吃的开心。看到何寰宇的时候还颇为高兴的跑过来,献宝似的向他分享手里的食物,全然不顾那本来就是他买的,“姐姐,姐姐,你快尝尝,很好吃的。”薛敏芝把她右手间已经啃了一小半的果丹皮伸了过来,就要往何寰宇嘴里塞。 “……” 何寰宇又有了扭头就走的冲动。 可是人小姑娘都把她最宝贝的零食都跟自己分享了,说明还是很喜欢自己的,自己还是别气了,吓着人孩子不好。 看了眼满是口水的果丹皮,素有洁癖的何寰宇还是没有勇气去咬一口,他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轻声道,“敏芝乖啊,你自己吃吧,姐姐,不对,哥哥不吃。”何寰宇差点都被带歪了。 “呀——!”薛敏芝听话的收回自己的右手,就要往自己嘴里塞,这么好吃的东西姐姐既然不吃那自己就全吃了吧。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小姑娘就看到了跟着何寰宇进来的许建国,吓了一跳,左手的咪咪和右手的果丹皮全掉到了地上。心疼的看了一眼,再也顾不上的其他的小姑娘“噌”地一下躲到了何寰宇后面,两只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瑟瑟发抖,“姐姐,大坏蛋回来了……” “……” 姐姐就姐姐吧,何寰宇认命了。“敏芝乖,不怕。那个叔叔不是坏人,是来救我们的。” “呜,可是,他好吓人,之前还把敏芝关在屋子里。” “可是他也没欺负敏芝对不对?他之前不是还给你肉包子吃吗?不过敏芝不乖哦,把包子都扔地上了。浪费粮食多可惜啊,农民伯伯种地可辛苦了……”何寰宇循循善诱。 “呜……敏芝知道错了。”到底是个三四岁的小姑娘,关注点一下就被何寰宇给带偏了,她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零食,心疼地蹲下身就要去捡。 “算了,敏芝,掉地上的脏了,咱们不要了……” “可是,浪费粮食多可惜呀,姐姐刚刚才说过农民伯伯种地可辛苦了……”小姑娘把零食归到了粮食里,用刚学到的道理很认真的说。 “……” 有毒吧。 “先别去管这个了。”何寰宇按了按正在暴跳的太阳穴,“我们先送你回家。”说着又把那一大袋零食往薛敏芝手里一塞。小姑娘双手吃力地提着零食,再也顾不上地上那些了。 终于消停了,何寰宇郁闷的走出房门,看了看同样有些阴郁的天,颓然叹气。 自己这一天过的,跟渡劫似的,真有够背的,这要是再来道雷,估计自己都能经历九九重劫羽化飞升了! “轰——嗡嗡嗡——”一道电光闪过天际,片刻之后便是雷声轰隆。 卧槽?! 自己不会也有什么系统吧?!他何寰宇前世可没少看什么小说。 乌鸦嘴系统,是你吗? 别藏了!快出来吧! 我都看到你了! …… …… 直到一大两小一行三人来到榕城市安晋区公安分局,何寰宇的脑子里也没什么莫名其妙的系统提示音。自己果然没有当主角的命,连个废物乌鸦嘴系统都看不上自己。 出乎何寰宇的意料,警察蜀黍这次的行动尤其效率。 坐在椅子上的“小仓鼠”薛敏芝还没给她嘴里塞多少零食,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就带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走了进来。 “爸爸,齐叔叔——”小姑娘放下零食,“噔噔噔”跑过去,一头扎进中年人怀里就开始哭。 好一会,小丫头才止住眼泪,又跑回来指着何寰宇和许建国很认真地说,“爸爸,是这位漂亮姐姐和这个叔叔救得我,还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说着又抱着她那堆零食不撒手了。 “同志你好,我是薛景鹏。这次多谢你了。”儒雅中年人向许建国伸出右手,道谢。“方便的话,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聊表一下谢意。” 何寰宇对这名字什么反应,倒是发现许建国有点愣神。不过他也没问,场景不允许。 好在许建国只是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双手在衣服上擦了下,凑上前握住,还用力摇了摇。“许建国。举手之劳,不敢居功。”说完便撒手了。 接着何寰宇便看到那位自称薛景鹏的儒雅男子又看向了自己,笑眯眯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何寰宇,三岁,还有,我是男的!” 这下连之前那个被称为“齐叔叔”的男子都笑了。 “晚上一起来家里吃饭,这次敏芝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便拉着还有些不情愿的薛敏芝回家了。 被半拖半拽的薛敏芝边走还边回头朝何寰宇喊,“姐姐,晚上一定要来啊,我等你……” “齐叔叔”落在最后,问许建国要了地址,说了句晚上我来接你们,又眼神莫名地瞅了眼何寰宇然后便追出去了。 留下何寰宇和许建国四目相对。 又是一阵沉默。 想笑就笑吧。何寰宇已经彻底放弃挣扎了。 *** 第二十一章 27149 第二十一章 27149 从警察局出来之后,何寰宇并没有和许建国回到他的那间破房子,而是带着他回了自己住的榕城西湖大酒店。 “怎么讲,现在你打算怎么做?抢劫?抛尸?”何寰宇从枕头底下拿出另一半现金,在手里颠了颠半开玩笑地看着许建国道。 “……”这玩笑似乎并不好笑。许建国根本不接茬。 “你这人真没劲!”何寰宇懒得玩了,“钱我可以先借你,你可以慢慢还,我不急。” “不过呢,在这之前,我们还有点事要办。”何寰宇眼珠一转,“对了,之前那个叫薛景鹏的是谁啊,看你那么拘束的样子。” “……你不知道?哦,”许建国愣了一下才想起面前这孩子才三岁,不知道正常。 “什么毛病啊?我刚来榕城还不到两天,为什么会知道?”何寰宇无语,不过看这许建国的反应,他也猜了个大概,“市里面的领导吗?几把手?” “一把手。”许建国竖了一个大拇指。 “咦……”何寰宇咂摸了一下味道,“那那个‘齐叔叔’呢?你知道不?” “不太确定,不过应该是他秘书。” “啧……那估计也该是个副处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许建国真有些惊了,要不是他在部队待过,他都搞不清楚这些级别。 “说了我不是一般人了。”何寰宇摆摆手,不以为意,“这样一来,你有麻烦了。” “……”许建国想了想,又沉默了。 是啊,拐卖都拐到人一把手的女儿身上了,这也太猖狂了。基本上火车站那伙人完了,再然后,要是那个把人寄放在自己这的人贩子把自己也供出来,自己也讨不了好。 “……”许建国又把目光望向了何寰宇,饱含祈盼。 “麻了个蛋!”凭什么啊?为什么总要我给你擦屁股?我图什么啊?想都别想,这事我才不管,爱咋咋地! “嗯……我看这样吧,”王祖师附体的何寰宇还是“真香”了,“你去把那伙人贩子的老巢找出来,然后告诉苏景鹏他们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要能真这么好找,人家早被端了,怎么可能盘踞这么久?” “山人自有妙计!”何寰宇得意洋洋,“27149!” “什么?”许建国一愣。 “这是你的代号,从现在起,你就是代号27149的打入人贩子内部的卧底了!”何寰宇玩的很嗨,丝毫不顾日后许建国看到《无间道》这部电影会有什么感受。 “……” “怎么了?”这计划何寰宇自己jio得很OK啊? “我都把人给弄丢了,你还让我怎么打入哦?” “不是还有我在吗?”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能少了他何寰宇呢?要是不找点事儿干,该怎么熬过这七天哟。 “你?”许建国看了一眼何寰宇。 “嗯啊!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 ??? 几个意思?这沉默是几个意思?我都为了帮你擦屁股都甘愿深入险境了,让你保护一下我你还犹豫???!!! “……我不一定保护的了。”许建国还是开口了。 “你不是很能打吗?” “可是我没理由跟过去啊。” “不,你有。你想啊,你把他放你这的薛敏芝弄丢了,又碰巧‘拐’了我,对吧。这时候你把我赔给他,可是男孩子比女孩子贵啊,你可以以监督交易要差价的借口跟着我啊……” “……” “又怎么了?”何寰宇气。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以继续把你放我那,完全没必要带我们去他们窝点啊?”许建国沉默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 卧槽???还可以这样的??? 容我再好好想想。 有了! “那我们得让别人帮忙演一下买主了。”何寰宇笑的十分奸诈,“这下他就不可能不带人去看孩子了吧?” “找谁帮忙?” “还能有谁?” “你是说……?”许建国迟疑着。 “对!当然就是他。”何寰宇肯定。 “他的话,是不是太年轻了点,不像能有孩子的人啊?”许建国斟酌着用词。 “年轻吗?还好啊,不都三十多了?” “三十多了吗?听声音我还以为二十来岁呢。”许建国有些震惊。 “屁,你二十来岁混个副处试试?”何寰宇鄙视道。 “副处?你是说那个齐……?” “对啊,不然你以为我说谁?” “我以为你说你那个助理,叫吕……吕什么来着?”许建国一下想不起来名字。 “吕腾龙。”何寰宇想了想,貌似他也不错。还是算了,放过他吧,人家正事要紧,“他有事要忙,走不开,我都给他放了一星期假了,不好又把人喊回来……” “那,那个齐……会同意吗?” “当然会啊,别忘了,这群人贩子刚拐完薛敏芝……”何寰宇说着,站起来,“走啦,我们该去你那了。晚了他该找不到人了。” …… …… 傍晚时分,何寰宇和许建国终于等来了那个“齐叔叔”。 “齐叔叔”指了指巷口停着的桑塔纳2000,对二人道,“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们过去。” 三人来到薛家的时候,薛敏芝已经洗过澡换了一身漂亮的小裙子。她一眼看到何寰宇,马上开心地跑过来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玻璃瓶装的可乐,递了一瓶给何寰宇,“姐姐你快尝尝,爸爸说这叫汽水,可好喝了。”说着就去找开瓶器。 “敏芝,马上吃饭了,喝多了汽水该吃不下饭了!吃完饭再喝。”薛景鹏伸手想拿走她手里的可乐。 小姑娘哪里肯理,把手往怀里一缩,冲他做了个鬼脸就跑了,她才不怕爸爸呢! 薛景鹏也不以为意,只是笑呵呵地给坐在沙发上的何寰宇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却没想到何寰宇伸出右手,弯曲着五指握成拳状在茶几上轻轻敲了三下。 薛景鹏一看,乐了。笑呵呵地把女儿抓过来抱在怀里,指着何寰宇说,“你看看人家,多有礼貌,再看看你,成天就知道胡闹。” “我怎么胡闹了?不就是敲桌子吗?我也会啊!说着抬手就在茶几上敲了几下。”小姑娘不服气。 “你这是瞎敲,人家那是标准的叩手礼。” “那又怎样?姐姐本来就很厉害,什么都知道啊!”小姑娘似乎脑子转了一圈,又得意起来,从她爸爸怀里挣脱出来,跑过来抱着何寰宇胳膊,骄傲地道,“姐姐不厉害谁厉害!我都是姐姐救出来的,指望老爸你,我眼泪都要流干了,哼!”说着又冲薛景鹏做了个鬼脸。 好在菜很快就上上来了,这才缓解了薛景鹏的尴尬。 席间,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再加上有个不时卖萌的小姑娘,气氛那是相当融洽。 吃过饭,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到人贩子上了,在何寰宇的示意下,许建国顺势提出了他们的计划。 薛景鹏听完,抱着茶杯沉吟了好一会,才看向“齐叔叔”, “齐铭,你怎么看?” 第二十二章 孩子是国人永恒的话题 第二十二章 孩子是国人永恒的话题 “齐铭,你怎么看?” 听到自己被点了名,齐铭“嗯”了一声,习惯性地喝了口茶,思索着开口了,“我觉得这个想法是挺不错,具有一定的操作可能性,如果真能打掉这批拐卖团伙对治安的管理工作和社会的稳定维护都有很好的促进作用。不过吧,这件事,本身有一定的危险性,我们不可操之过急,具体怎么实施,如何行动,我们都要先进行周密的计划,仔细研究一下。” 嘿,这混党政机关的可就是会说,明明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但你偏偏就觉得他的话有道理。 何寰宇斜睨了一眼许建国,意思是看看你,整天就知道装哑巴。 “这样,小齐你明天和市局的小江他们几个碰下头,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来,时间不多了。嗯,小许你如果方便的话也一起去听听,提提意见,毕竟最后的实行还得落实到你和小齐身上。”薛景鹏一开口,就给事情定了个基调,“我这边会去给张市长还有沈厅长他们打个招呼,组织一个全市范围乃至全省范围的打拐专项行动。” “我呢我呢?”何寰宇见并没有提到自己,主动冒头。 “你还太小,这次行动本身就具有一定风险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也不好跟你家里交代。” “我自己会注意的。而且,这次机会难得,时间也紧迫。我们等得起,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和他们的家人可等不起。每拖一天,说不定就多一个甚至几个孩子遭到伤害。”何寰宇顿了顿,接着说道,“这次也是敏芝运气好,遇到许叔和我,如果真是放在他们窝点,天知道要吃多少苦头。至于我家里那边,不用担心的,我爷爷他很放心我,要知道,我可是很厉害的。”说着何寰宇挺了挺小胸脯,要不是他没有肱二头肌,他还得曲臂展示一下力量。 “嗯嗯!姐姐最厉害了!”一旁听的云里雾里的薛敏芝听到提到她,又好不容易听到一句自己听懂的话,立马站出来表达自己的立场——坚定不移地支持何寰宇的任何意见,除了不叫他姐姐。 “那行吧,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小齐、小许,你俩行动中一定要保证好他的安全。” “我也要去!”薛敏芝听到“姐姐”真的有份参与,立马强烈表示她也要紧跟“姐姐”步伐。 “你不许去!”薛景鹏和何寰宇异口同声。 “哦……”被目前最信赖的两个人同时驳斥了自己的要求,小姑娘整个人都有点恹恹的,委屈地撇着嘴。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好好休息休息明天还得打一场硬仗呢。”见事情已经谈的差不多了,何寰宇和许建国起身告辞。 “小齐你开车送他们一下,时间也不早了,完了你就直接回去休息吧。”薛景鹏看了眼钟,也站起身来。 一旁本来正生着闷气的小丫头听到何寰宇要走,也顾不上生气了,“蹭”地一下跑到何寰宇身边死命拽着他袖子不放,直到何寰宇再三保证过两天再来看她才作罢。 何寰宇和许建国并没有去许建国那间破旧的老房子,而是让齐铭开车送他们去了榕城西湖大酒店,这让齐铭对何寰宇的好奇又多了几分。不过他也是个妙人,何寰宇不说,他也不问。 商量好明天来接他们的时间,齐铭就开车回家去了。 许建国也没多话,洗漱完毕后,就爬上吕腾龙那张床休息了。 …… …… 二十多公里外,吕腾龙正躺在已然收拾干净的自家床铺上。自己有好些年没回来过了。父亲走得早,十多年来自己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还供着自己读完了初中。已然懂事了的吕腾龙为了不给母亲增加负担,差两分考上公费中专的他毅然撕掉了县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学费和生活费太贵了,母亲根本无法负担——千里迢迢投奔远在羊城办厂的表叔。他在表叔厂里一干就是七年。七年,也就过年那么十来天可以回一次家,再除开路途往返的七八天。一年到头,能和母亲相处的最多也只有那么八九天。 年初,在海珠打工归来的同乡女工的鼓动下,母亲也把家里的地托付给了乡邻,自己孤身一人就来到海珠的工厂打工。一来毕竟离儿子近了些,逢年过节坐车也方便,二来,工厂的工资总比地里刨食要挣得多些。挣得多些,就能攒的多些。自己这辈子就这模样了。没啥指望,可儿子已经渐渐长大了,也该给他攒点老婆本了。 秉着这么一股冲劲,母亲上工比谁都早,下工比谁都晚,吃的也是随便对付,就为了多攒几个钱,好给自己懂事的儿子说一个漂亮的好媳妇——说起来,隔壁村韩小桃就是乡里出了名的好姑娘,人长的好看不说,还贤惠,就是没念过几天书,可能配不上自己儿子;厂里李兰芝也不错呀,本就是厂里一朵花,干活手脚也麻利,听说是从蜀都那边来的“辣妹子”,就是家里有点远啊…… 吕腾龙躺在母亲睡过的床上,揣摩着母亲这些年的小心思——其实不难揣摩,俗话说可怜天下父母心,除了某些特例,又有多少父母会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呢?自己平时少吃一口,孩子过年就能多吃一块肉;自己衣服多一个补丁,孩子过年就能多件新衣服。或许有时候孩子不会理解,甚至会耍脾气,闹矛盾,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孩子终究会长大,只要他们过得好,自己多吃些苦,受些委屈也心甘情愿吧。 吕腾龙的脸颊终究没忍住划过两行热泪。 母亲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啊,可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母亲,为了她的孩子,却又伟大得耀眼。这么一个好母亲,为什么偏偏就遭遇这样的不幸呢?不开眼的贼老天哟,为什么总要这样为难自己这些努力挣扎着生活的可怜人? 多亏了何少啊——虽然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能再见母亲一面,甚至知道母亲只是去了遥远的地方,自己终究还能相见。 想到这,吕腾龙擦干了眼泪,他决定送自己的母亲在这个世上最后一场荣耀,然后再带着母亲的希望,好好活下去,直到,再见的那一天。 吕腾龙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却忽然感觉枕着的枕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伸手探进去一模。 他掏出一看,是一枚由红绳串着的珍珠耳环,以及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 第二十三章 打拐打拐!(上) 第二十三章 打拐打拐!(上) 一大早就被人吵醒的马二癞子很不高兴,待得面前的这位“衣着光鲜”的男子表明了来意之后,他的面色才稍微好看了那么一点。 按照来人的说法,他家少爷在这附近走丢了,经过多方打听,人找上了自己,希望能赎买回去。 不管怎样,是生意上门,总归不能给人家甩脸子。但是混了这么多年的马二癞子也不可能凭他一两句话就把人带去老巢认人,这也太无脑了。于是只是询问了特征,答应帮忙关注着。 今年已经年近四十的马二癞子在榕城汽车北站这块厮混了已经有七八年了。八年来,汽车北站这块的老大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他这个狗腿子的地位倒是纹丝不动的“千年老二”,不得不说还是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本事。 他不是没有渴望过当那“龙头老大”,但他更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可以服众的资历,也没有令人折服的背景。因此,凭着自己左右逢源的本事和相较于他人更为机灵的脑子抱牢一个大腿,做个一人之下的心腹才是最适合也是最容易的事情。 可惜,最近他马二癞子的日子不太好过。 这一切,都要从马二癞子新拜的老大说起。 马二癞子新拜的老大是去年忽然冒出来的,年岁也不过三十出头,比他还要小上几岁,听闻是从“鹭岛”那边过来的。这位据说是“梁公子”手下的“过江龙”一来就强势碾压了“地头蛇”,马二癞子自然无比殷勤地靠了上去。虽然他不知道“梁公子”是谁,但是这个年代,能在道上被称为“公子”的,那就没几个简单人物。 新来的“过江龙”见马二癞子会来事,事情办得也利索,就默许了他“携众起义”,依旧给了个“狗头军师”的二号位置给他。很快,仗着“梁公子”的关系,“过江龙”在这一块混出了名头,也盯上了“人口贩卖”这一项“无本万利”的生意。马二癞子从小没了爹娘,一直跟着一群泼皮无赖厮混,再加上那些年国家本就动荡不安。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马二癞子压根就没有什么是非观念。对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他马二癞子就像危险关头出卖“老大”一样干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很快,马二癞子就把这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按理说,作为“从龙功臣”,又是“能臣干吏”,还会“哄主子开心”的他不说“飞黄腾达”,至少也该是“顺风顺水”。可惜并没有。他看似地位挺高,权限很大,可是上上下下卖他面子的却没有一个。甚至最近“过江龙”的另一个手下陈四狗都敢仗着手下都是青壮,经常越界来“抢食”,“过江龙”也懒得管。毕竟其一不论谁得了利都绕不过他,其二他本身也不喜欢马二癞子这种“贰臣”,只是将就用着而已。所以只要不太过分,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马二癞子也无奈,尽管“过江龙”对他的态度让他产生了危机感,于是想拼命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是奈何手下被欺“老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四狗抢了不少生意。 说到生意,马二癞子忽然想起来前天寄放在许建国那的一个小女孩。马二癞子对许建国也是非常看重的,听说以前当过兵,很能打。如果能把人许建国招到自己麾下,下次陈四狗再敢乱伸狗爪子,自己就敢剁了下酒!正巧马二癞子打听到许建国急需一大笔钱,利用这个时机好好规劝一番,收服他应当并不费事。 “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 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 一来是马谡无谋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西城。 诸葛亮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马到此谈谈心。 西城的街道打扫净,预备着司马好屯兵。 诸葛亮无有别的敬,早预备羊羔美酒犒赏你的三军。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 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 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来,来,来,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念及至此,心情好了起来的马二癞子甚至哼起了京剧《空城计》,他想象着自己就像那运筹帷幄的“卧龙先生”,智退陈四狗,证明自己的能力,让自己重获“新主子”的“恩宠”。 不料,他刚走进巷子,还没来得及进门,就看见了一场精彩大戏。而戏角之一,就是今早来扰人清梦的“华服男子”。 “何少,你就跟我回去吧,董事长都快急疯了……”齐铭“饰演”的“华服男子”“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他着急?他着急怎么不亲自来?”被称作“何少”的小男孩并不买账。 “这个……何少你也知道,董事长他很忙啊……”“我不管,他不来我不回去。再说,回去有什么意思,一个人在家里,连个说话的都没有!” “什么一个状况?”马二癞子走过去问在一旁看戏的许建国。 “我也没弄明白,听那男人的意思是,这个被我拐来的小男孩是他们家的小少爷来着,男人想花钱把他赎回去,结果人孩子自个儿不愿意……”许建国按着“剧本”回答着马二癞子。 “是嘛,这倒是有意思了。”说实话,马二癞子拐了那么多小孩头一回见到不愿意被救走的。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又听到了那边的声音。 “何少……何少!你明知道董事长现在正在国外,一时半会赶不回来啊!这儿环境这么差,屋子也破?你怎么呆的习惯哟,吃得肯定也不好啊,你受得了?”“华服男子”开始放大招。 “我不管!”小男孩语气没开始那么强硬,“除非……除非你给我买几个伴回去陪我玩!”说着他指向许建国,“这人是人贩子吧,你就找他买!”何寰宇飙着演技,完全一副任性大少爷的模样。 “这……”“华服男子”纠结了一下,看向许建国二人。“这,我家少爷的话二位也听见了,怎么着,开个价?” “这个嘛……时下年景不好,咳咳……”马二癞子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含糊其辞道。 “爽快点,两千块!”“华服男子”神色不耐。 “嗯,这个……那个……”马二癞子四处看看,依旧不表态。 “三千!” “要不您还是将您家少爷请回去吧,我这边当卖个人情,不收您钱就是了。”马二癞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五千,成就成,不成就拉倒!”齐铭饰演的“华服男子”没耐心了。 “好嘞!”马二癞子见目的达成,也不墨迹,对许建国说,“快,把我放你这的那个小姑娘给这位小少爷带回去。” “……”许建国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怎么了?”马二癞子倒是知道些这人的毛病,直接开口就问。 “人我给弄丢了,这小男孩本来就是我拐来打算赔给你的……”许建国在马二癞子耳边轻声道,语气之中有着些许歉意,些许不安。 “什么!?”马二癞子全然没想到会在这里出了岔子。难不成,还得带他们回“老窝”挑人吗?这样风险会不会太大了啊?这俩人靠谱么?马二癞子眯着眼又打量了两眼何寰宇和齐铭,有点犹豫,又有些不舍。 他慢慢靠到许建国身边,轻声问了句:“这孩子你怎么拐到的?人大人又是怎么找到你的?你觉得这俩人靠谱吗?” “额,昨天晚上我发现小女孩丢了,就赶紧跑附近找,接过没找着小女孩,就发现这小鬼一个人气呼呼地在巷子里走,就把他拐来了”许建国顿了顿,“然后今天早上大概半个小时前,这个男的就找来了,说他跟着街坊邻居四处打听那个小男孩才找到了我这。那个男的靠不靠谱我不清楚,不过吧,我觉得这么小的小孩子,总不至于会骗人吧?” 马二癞子这边还在和许建国合计,那边何寰宇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一个不够!我至少要四个!就一个回头惹我不高兴了我又没人了玩了。” “嘶!四个,一个五千,四个就是两个万元户啊!这下发达了!”马二癞子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利令智昏的他放下了戒备,笑眯眯地冲何寰宇道,“咳,这位少爷,要不我带您亲自去挑,你看这样可好?” 鱼,终于上钩了! 第二十四章 打拐打拐(下) 第二十四章 打拐打拐(下) “亲自去挑?”“戏精”上身的何寰宇眉毛一挑,开始给自己加戏,“去哪挑?远不远?太远我可懒得走!” 许建国和齐铭锤死他的心都有了,人鱼儿都咬钩了,你不赶紧拉起来,还要抖两抖晃一晃,也不怕鱼儿脱钩跑喽! 还好已经利令智昏的马二癞子并没有在意,而是帮着劝解道,“总要您亲眼看过了才能满意啊,少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的也是,”何寰宇摩挲了几下自己光溜溜的小下巴,对齐铭道,“齐叔,你先回去拿钱,顺便让人把车开来,让这个……这个谁给我们指路,我坐车过去挑。”说着又走向马二癞子,看着他道,“你看这样可以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马二癞子唯恐自己答应的不够快,面前这个大少爷又改变了主意,自己到嘴的鸭子就那么飞了。“就是位置有些偏,有些地方路不是很好,少爷您多担待。” “那行,就这么定了!”何寰宇转过身,背对着马二癞子,对齐铭使了个眼色,“齐叔,你回去叫人把车开过来吧,我在这等你。” 接到何寰宇信号的齐铭很快明白了何寰宇搞这一大堆飞机的用意,这是方便自己叫人跟着呀。昨天开会讨论的时候最为头疼的部分就是如何迅速确定三人的位置,不然等交易完成,这些人直接把窝点一转移,这些安排就全抓瞎了!一伙人七嘴八舌地商讨了大半天都没有议论出个结果来。这下好了,汽车的目标这么大,只需要在安排好便衣骑自行车或者摩托车远远在后面跟着,犯罪窝点很快就能找到了。自己甚至还能带个司机!只需要司机配合开车开慢一点,再在里面“交易”的时候多浪费一些时间,给那些便衣们充足的时间予以布置就行了。看不出来,这个小家伙,颇有一番急智!能教出这样孩子的家庭,估计也不会很简单。听他的口音,似乎是G省那边的人,G省的话,姓何……嘶!是那个何家!听说何家那位最近几年喜得了一位小孙子,中意的很,到哪都喜欢带着,而且那位小孙子也特别灵气,该不会就是这位吧?年龄也对上了啊! 思绪乱飞的齐铭脚下却不慢,七拐八绕发现没有人盯梢后来到了临时指挥点,把情况做了一下汇报。几人一合计,很快就有了主意,让人调来了一辆牌照不显眼的桑塔纳,又喊来一位面生的便衣给齐铭开车,然后他们安排好其他人手全部便装准备接应。众人又详细确认了一遍行动计划,便各自出发了。 随后,那名便衣刑警也开车带着齐铭出发了。 …… …… 于此同时,百无聊赖的何寰宇正无所事事地问着马二癞子,“好无聊呀,你会不会表演什么节目啊,表演的好,少爷我有赏。”何寰宇觉得自己非常生动地诠释了一个地主家傻儿子的形象,就是可能戏有些过头了,许建国那边都快绷不住了。 “节目?什么节目?”马二癞子被这一手搞得整个人都有点懵,“京剧算不算?《空城计》我还可以哼上几段。” “别介,我可不喜欢听那老玩意!给少爷我来点新鲜的,有意思的……”说着他还冲想要偷笑的许建国来了句,“你也有份啊!” 得,这还多了个抢生意的。 马二癞子心头一紧,想的更卖力了。 然而还没等他的节目想出来,齐铭已经回来了。 “何少,车进不来,停在巷口了。” “啊,还要走过去啊?真麻烦!算了算了,那就走几步吧。”何寰宇抱怨着,当先迈开了步子。 后面三人随即跟上。 “怎么是桑塔纳啊?”何寰宇一脸嫌弃地问出了马二癞子的心思。在他看来,何寰宇这表现他家里怎么也该有台“虎头奔”啊。 “何少,那个……那个他,”齐铭一指马二癞子,“他不是说了路不好走吗,我就想着让开一个破车过来,刮了蹭了也没什么关系。” “行吧。”何寰宇看了一眼马二癞子的反应,点头接受了这个理由。而马二癞子已经很狗腿地跑上前去给他开车门了。 “咦,刘叔,来的是你啊”在马二癞子的帮助下“艰难”爬上车的何寰宇看了眼司机,似是随意地说了句,“我还以为是蔡伯伯呢……” 司机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笑了笑道:“老蔡家里有事,刚好我又在,就让我过来了。” “那可要辛苦你了。”何寰宇一语双关地说了一句,又冲一旁马二癞子道,“行了,你去前排坐着指路吧。”然后便探出头招呼许建国和齐铭二人上车。 马二癞子听到何寰宇和司机的寒暄,本就放下大半的心更加安稳了,满心想着怎么待会让后面的大少爷多买几个玩伴的他很快坐上了副驾驶,还不忘催促许齐二人快点上车。 …… …… 车子很快在马二癞子的指引下左拐右拐地出了城,他现在非常亢奋,根本没有发现车子后面已经跟了尾巴,只是一门心思地计较着怎么讨好后座那位大少爷。他已经不满足于让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大少多照顾生意这么简单了。别看刚才那几句问话没什么特别,但在自己这透露的消息已经够多了:桑塔纳只算破车,刮了蹭了甚至撞了都没事,不心疼;司机也有好几个……我滴个乖乖,这要是巴结上了,有这家后面的主人给撑腰。他连赵四喜那“过江龙”也敢斗上一斗!不就是仗着“梁公子”吗?他是有自知之明,但不代表不想更进一步。自己和这位何少爷关系处好了,有人在背后,自己这“地头蛇”也不一定怂了他赵四喜!反正都是给人当狗,凭啥给他赵四喜当?他赵四喜都是别人家养的狗呢! 马二癞子心下思绪乱飘,手下指的路倒没出错,毕竟走那么多回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全程约莫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才在马二癞子的指引下开到了地方。 下车看了看地方的齐铭仔细分辨了好一会,才一脸不确定地问道:“这里,已经出了榕城,到了侯闽县的尚街镇吧?” “是的,尚街镇,安琪村,那边就是琪山。”马二癞子肯定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方向,“要是不开车,是有些远。” 马二癞子说着,又屁颠屁颠跑来给何寰宇开门,“何少,前面车子开不进去,已经不远了,最多五分钟就能走到。” 何寰宇点了点头,跳下车,使劲抻了一下身子,抱怨道:“这破路,都快把我身子骨颠散架了,想想待会还要颠回去就头疼。” “何少要是不嫌弃,可以在这边休息会,下午再回去也成。中午就让我给您安排午饭,算是多谢何少您照顾生意。”马二癞子一听,自觉是个拍马屁的好机会,连忙就顺杆子往上爬。 “再说再说,先带我去看人。”何寰宇来回扭了几下腰,又原地蹦了蹦,无所谓道。 村子里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似乎都和马二癞子认识,他一路招呼着领着三大一小四人来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子。 还没进院门,就可以透过窗户看见屋子里面那十来个挤在一块不知哪拐来的孩子。那一张张脸上完全看不到本该属于他们的童真,失去了灵动的眼眸中充斥着的只有惶恐和迷茫。是的,迷茫。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却遭受着本不该他们承受的苦难与折磨。 跟着马二癞子后面进来看到这一幕都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骤然收紧。 杀千刀的人贩子啊! 许建国感觉自己都要出离愤怒了,想到自己还差点误入歧途,就更觉得怒火攻心。何寰宇轻轻踢了他一脚,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四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在增援到来之前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何少,您看看,有看上眼的,尽管挑!”马二癞子似乎干惯了这缺德事,对状况视而不见,只是谄媚地冲何寰宇道,“我这边给您算个八折,就当交个朋友,以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招呼。” “朋友?”何寰宇呵呵冷笑一声,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不不不,是我说错话了,何少这等贵人怎能是我这种污烂人能高攀的?就当何少屈尊照顾我,日后但凡有用的着的地方,任凭差遣!”马二癞子决心很大,姿态摆的很低。 “嗯,把他们放到院子里来吧,里面味道太重。”何寰宇点了点头,捂着鼻子道。 “好。”马二癞子答应一声就要去开门。 这时,村口忽然传来一阵哗然。 骚乱的动静有些大,何寰宇虽然听不太真切,却不难猜出大概是一路骑车跟在桑塔纳后面的那两名便衣不知为什么被村民认了出来,好像还和他们起了冲突,很快便被群情激愤的村民们围住了。 正在开锁的马二癞子听到动静,也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歇斯底里,状若疯狂:“何少?何大少爷?我马二癞子自问对您还算恭敬,只不过是想交好于您,您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至于断我活路吧?” 一边低吼,马二癞子一边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匕,直接就向何寰宇胸口刺来! …… …… (何寰宇卒,全书完!哈哈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皮一下我很开心。接着去码第二章了。) 第二十五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第二十五章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啊 何寰宇觉得自己浑身的血似乎都变冷了,他愣愣地站在那里,连躲闪都忘记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 他溺过水,也煤气中毒过。 他甚至前世都已经“死”过一次。 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往都不一样,这次的危机感尤为强烈! “嘭嘭!嘭嘭!”何寰宇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得有多快,也可以细致地感觉出每一根汗毛竖起与自己身上的涤纶T恤相互摩擦…… 这种放慢了时间进度的体验真的很奇特,何寰宇感觉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然而时间却仅仅只过去了一瞬。 “何少小心!”许建国惊叫着伸手推了一把何寰宇。何寰宇跌倒在地,殷红的血液很快从擦破的手掌和膝盖中渗透而出。 而马二癞子的锋利匕首,却顺着许建国的前臂划开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血流如注。 冷汗顷刻间就从许建国和何寰宇周身喷薄而出。 许建国是疼的,何寰宇是惊的。 然而,时间并没有因为何寰宇的震惊而凝滞。 下一秒,他就认识到了许建国的“能打”。 他看见许建国咬牙忍着疼痛,曲着受伤的右臂往马二癞子握着匕首的手臂上一顶,再一个转身,后背重重靠在马二癞子直冲而来的前胸上,抬起左脚往马二癞子脚上狠狠一跺,同时抬起右肘往马二癞子持刀的右手腋下一卡,旋即左手成刀,劈在马二癞子的右手手腕上,“噗”的一声闷响,匕首应声脱手而出,“当啷”一声跌落在地。 再接下来的动作就没什么悬念了,成刀劈过的左手顺势变掌为抓,扣住马二癞子的前臂,右肘一托,后腰一挺,手上一用力,失了重心的马二癞子就被许建国一个过肩摔狠狠砸在了地上,屈膝压在马二癞子的后背,左手拾过匕首,抵在马二癞子的颈动脉边。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便完成了。 半分钟前,歇斯底里的马二癞子如同疯狗般挥刀直刺何寰宇。 半分钟后,状如死狗的马二癞子被摔趴在地上生死不知。 懵了的不止马二癞子,就连被推了一把的何寰宇,还有在一旁看着来不及反应的司机和齐铭,都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迷糊不清。 斗宗强者,恐怖如斯!坐在地上的何寰宇发出了众人都听不懂的感叹。 …… …… 马二癞子之前闹出的动静还是引来了“村民”的注意。 越来越多的“村民”手里提着铁镐、锄头、铁棍等各种“兵器”集结而来。 村口的骚乱随着枪声的停止已然平息了,看样子那两名便衣也已经凶多吉少。 许建国右手抓着马二癞子的头发将他头用力往上抬,让院子门口的“村民”看清楚他的脸,左手的匕首死死抵在马二癞子颈边。似乎是用力过猛扯着了伤口,他闭目缓了一秒,才低沉着声音喝道:“让他们退开!” 马二癞子不说话,只是笑。 “你笑什么?”许建国左手微一用力,马二癞子的颈边便出现了一道血痕,“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以为他们会在乎吗,你以为他们会听我的?”马二癞子惨笑着说,“你以为我为什么那样讨好何少?” “他说的对!”远远一道阴鸷的男声传来,“你以为我们会在乎他吗?” 四人循声望去,只见集结在一起的“村民”分出一条路,一名貌似憨厚的男子一手提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走了过来,一开口,阴鸷的声音便将他憨厚的形象消耗殆尽:“他对我们来说,和一条狗没有什么区别。” “赵!四!喜!”听见声音就认出来人的马二癞子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念出了来人的名字。随后就被人用刀柄击在后颈,晕了过去。 发现人质无用的许建国弄晕了马二癞子,迅速站起来,一脸戒备地望着对面。 “啪~啪~啪~”松开手任凭那两具尸体滑落在地,赵四喜鼓起了掌,对许建国表示赞赏,“身手不错,干净利落。” 落在地上的两名便衣除了手上紧紧握着的放空了子弹的手枪,再无可以辨明身份的地方,他们的尸体上布满了钝器留下的痕迹…… 望着二名便衣凄惨的死状,四人心中除了熊熊的怒火,还有一丝兔死狐悲,这一次,终究还是莽撞了啊。 “何少,我知道你。G省何家的孙少爷,对吧?”对面的赵四喜又开口了,“可是这里是榕城,是F省啊,何少这般来者不善,意欲何为?” “是何少您自己不懂事瞎跑,还是何老爷子不满足,开始向F省伸手了呢?他老人家不觉得手有点太长了吗?” “不过,不重要了。我只不过是别人养的一条狗,只是一个小角色,我可以不认识您何大少爷,您说是不是啊?” 赵四喜一句接着一句,也不等几人回应,自顾自地往下说着,阴鸷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您说,如果何老爷子得知孙少爷您莫名其妙地葬身在这荒郊野岭,他老人家的身体能不能承受住这份打击呢?如果从此一蹶不振,那您的父亲和叔父又能不能支撑起您何家偌大的家业呢?” …… …… 呼啸而至的警笛声打断了赵四喜一句接一句的“灵魂拷问”,他神色一凛,挥了挥手,道:“送何大少爷上路!” 听到指示的“村民”就要一拥而上,“砰”的一声,那名充当司机的便衣掏出了身上佩戴的手枪,朝天“砰”地开了一枪,震慑住院门口的“村民”。 他扭头对齐铭和许建国说,“你们带人先走,往琪山上撤,这边我顶住!” “孩子们怎么办?”许建国问了句,“不一起带走吗?” “一起带着目标太大了,根本走不掉”齐铭很冷静。 “可我做不到把他们丢在这里。” “老板下过命令,要我保证何少的安全。” “你带何少先走。”许建国说着就从马二癞子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一起带着走吧。我也做不到丢下他们不管。”何寰宇叹了口气,没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还视若无睹,他做不到。 “你们动作快点!”那名便衣司机急了,什么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又不是拍电视剧!他说着又一枪射向一名偷偷向前摸了几步的“村民”。他佩戴的手枪虽然弹夹只有七发子弹,但是近距离的杀伤能力还是很明显的,那名被击中的“村民”应声倒下,进一步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村民”们。 许建国和齐铭带着何寰宇以及那十几个孩子一齐往琪山上退去。许建国左手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右手挥舞着匕首在前面开路,齐铭一手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在后面殿后,两个两三岁的孩子则分别被那俩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抱在怀里,与剩下的几个六到十岁的孩子以及何寰宇一起被护在中间,慢慢腾腾却坚定不移地向琪山上爬着。 也许是感受到气氛的紧张,亦或是求生本能使然,即便是最小的两个孩子都没有哭泣,一行人没有一个掉队,缓缓爬上了山腰。 “砰”!还剩四发。 “砰”!三发。 “砰”!两发。 “砰”!最后一发了… “砰”! 枪声停止了。 何寰宇偷偷朝山下院子那边看了一眼,距离太远,他看不太清。 他隐约看见那群“村民”冲进了院子,各式各样的钝器如如雨点般地砸在那个便衣司机身上。是的,便衣司机。何寰宇甚至来不及问他的名字,自己甚至只在上车时为了打消马二癞子的疑虑跟他寒暄了几句谎话。自己喊他刘叔。而他反应也很快,很自然地顺着自己的谎话往下圆。 配合的很默契啊,只是,为什么直到他的身子直挺挺倒下去,这个与他配合默契的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半山腰上的一行人停下了。他们已经没有继续走的必要了。 呼啸着警笛的警车已经包围了村子,配合出警的甚至还有一支驻扎在榕城的部队。 局面很快就被控制住了。 半山腰上的一行人知道他们已然获救了。 可是,没人能高兴的起来。 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呢? 救护车也鸣着笛开来了,从半山腰上下来的一行人一个接一个地被就近送往医院进行检查。 他们有的被搀扶着,有的被担架抬着经过那三具被摆放在一起,已然不成人形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们不知道这三位英雄的名字,但是英雄就是这三人最好的名字! 当晚榕城的晚间新闻上,紧急插播了一条重要新闻。 “今日,我市公安部门联合驻扎军区,武警总队组织了一项大型打拐专项行动,并取得了重大成果。该项行动彻底捣毁了犯罪分子潜藏在我市侯闽县尚街镇安琪村的犯罪窝点,成功抓捕犯罪嫌疑人176人,击毙拒捕嫌犯31人,成功救出被拐妇女23人,儿童13人。有三名警务人员在本次行动中不幸因公殉职。” 第二十六章 吕母留下来的信 第二十六章  吕母留下来的信 榕城人民医院高干病房。 “都怪我,想的太简单了!”何寰宇坐在病床边上,懊恼地揪着自己头发。他只是受了一些擦伤,消毒处理过包扎一下就没事了。 “这怎么能怪你呢?毕竟谁也想不到,那整整一个村子的人都是人贩子啊。”许建国还有些虚弱,说不到两句就得停下来缓口气。 他本来就被马二癞子那一刀伤得不轻,咬着牙硬扛着疼制服了马二癞子之后还强撑着抱着孩子走了那么远的山路。待得获救之后,放松下来的他因为失血过多直接就晕了过去。 “可是,如果我不提出这个冒险的办法,他们就不会牺牲了。” “如果你不提出这个办法,这些人贩子还会继续逍遥法外,这些被拐的妇女儿童也不会被解救出来。”薛景鹏说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知道,薛伯伯。可是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何寰宇神情低落,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指着电视里正重复播放的新闻。“而且……而且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最后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仅仅只是一句冰冷的‘有三名警务人员在本次行动中不幸因公殉职’。” “没有什么是可以不经历牺牲就平白得到的。” “至于没有公布这三名警务人员的姓名,也是为了他们亲属的安全着想。毕竟我们不清楚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公布了姓名,他们三人的亲属就可能会成为罪犯打击报复的目标。” “可是,薛伯伯,我想知道他们的名字。至少,我想知道那名司机的名字。”何寰宇仍然有些放不下。 “你只需要记住他们共同的名字——人民警察。”薛景鹏有些颤抖地声音暴露了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人民警察……”何寰宇默默咀嚼消化着这几个字。经历过后世互联网信息轰炸的他之前对这四个字并没有那么多感触,相反因为网上一些流传的信息,这几个字给他带来的形象感远远没有当下这么正面。 “是的,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他们的荣耀。”薛景鹏郑重地说,随后他想起了此次前来的目的,“对了,在对媒体公布的消息中,我把你们的事迹也给隐瞒下来了。这同样是为了保护你们,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这个你们,显然也包括许建国。 “这个我懂。”何寰宇点头表示理解。 “行,那你们好好休息,早日康复,我就先走了。”薛景鹏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向何寰宇,“有时间多来家里玩啊,敏芝那丫头一直念叨你呢!” …… …… 获救的妇女和小孩经过细致地身体检查后很快便被允许出院了,除了那些还没联系上亲属的被送往福利院暂时寄住,剩下那些已经和得到消息赶来的家属在医院门口抱在了一起。喜极而泣的场景也被守在医院门口的记者用他们手里的相机完美地记录了下来。 …… …… 就在那些被拐卖的受害者与家人相拥而泣的同时,距离榕城不到二十公里的鸿尾乡里,一道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 吕腾龙面色戚然地给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鞠躬回礼——不论他们是真心,亦或仅仅是为了吕腾龙事后派发的红包——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母亲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程不能孤单。 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 吕腾龙依旧无比清晰地记得自己当时看见信时的震惊,也一字不忘地记着那封自己反复看过很多遍的信的内容: “腾龙我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娘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要答应为娘,好好生活下去,不许糟践自己身体。” “其实这些年间,娘心里一直有个秘密,不知道是否该告诉你,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所以娘写了这封信,塞在了枕头里。” “儿啊,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了解你。知道如果有一天娘去了,你一定会回到这里,也一定会在夜里在这张床上躺着休息。因为这是你小时候,娘抱着你给你讲故事哄你入睡的地方。” “儿啊,娘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其实你父亲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儿啊,娘从来没告诉过你,娘和你父亲其实都是H省人,两家也一直交好,从小就定下了娃娃亲。如果没有意外,娘会和你父亲恋爱,结婚,生子。只是,从那一天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儿啊,为娘记得。那是一个冬天,那天寿延镇下了好大一场雪。从冰城来的送知青下乡的大卡车陷在了雪里。当时在附近雪地里捡松塔的为娘过去帮忙,就遇到了你的生父。” “后来为娘知道,他叫魏晴,其实不是冰城的,而是从燕京来的大学生。因为他的父亲当年受到了冲击,下放到了寿延镇,所以他也就跟着“插队”来了这边。说来也巧,他正好被分配到了咱们家。” “为娘当年本就是村里的一枝花,而他,相比村里那些夯货,也更为白净,秀气。尽管为娘小时候已经和你父亲定过娃娃亲,可为娘却也管不了那么多,就是一门心思就想和他好。他教为娘读书识字,为娘也教他筛谷缝衣。” “后来,他父亲表现良好,被批准调回了冰城的国营厂的生产部。而他,也获得了返城的机会。为娘记得,当时他拿出一对珍珠耳环,说这是他过世的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他收起其中一只,另一只放在为娘手里,跟为娘讲,一年,最多一年他就会回来接为娘去城里。” “当时为娘还不知道,已经有了你。只是用一根红绳把那只耳环串起来,傻傻的等他来接为娘去城里。后来,为娘肚子越来越大,再也隐瞒不住,村子里也有了风言风语。你姥爷脸上挂不住,跟吕家退了亲后就和为娘断绝了关系。那段时间,为娘一个人,怀着你,只能住在村里那间破旧不堪的土地庙里,好在当时天气已经转暖,又有你父亲暗中接济。即便四面漏风,也不至于冻饿致死。” “为娘当时就那么等啊等啊,直到你生下来,魏晴也没回来。后来你姥爷找来了,劝为娘说只要扔了你,他愿意接为娘回去。为娘当然不愿意,你可是为娘的命啊。见说不动,你姥爷便要来抢。为娘急了,推了他一把,就没命的往村外跑。” “跑了没多远,天就黑下来了,林子里有狼,为娘抱着你,以为咱娘俩就这么没命了。结果,你父亲背着小布包提着根木棒追来了,他说带为娘去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和为娘一起把你养大。” “你父亲说,为娘从小就许给了他,不管为娘认不认,别人认不认,他都要照顾为娘一辈子。” “他还说,你是为娘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但凡有他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你饿着。” “你父亲做到了,一路南下,为了照顾咱们娘俩,他吃了很多苦,却没亏着一点你和为娘。” “为娘当时身子弱,没有奶.水。你父亲怕你只喝小米粥会饿着,一路上,他没少去找那些还在奶孩子的女人,求她们给你也喂口吃的。因此也没少挨人男人的揍。你父亲一米八几的个子,就那样低着头任凭别人打他不还手,只是恳求能让你有口吃的。” “你就是这么活了下来。” “再后来,我们到了F省,到了这里,我们觉得走的够远了,就打算在这边安定下来。” “后来,一位老人收留了我们,这里原来就是老人的家,他的孩子在那场风波中去世了。” “你父亲于是就把他当自己亲爹一样照顾,养老,送终。” “为娘抱着你从村子里跑出的时候,身上还带着那枚耳环,你父亲后来看到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他愿意等。只可惜,直到他离世,也没等到。” “儿啊,你要记住,虽然你父亲不是你生父,但他对你的疼爱一点也不少。为娘这辈子对不住他。等为娘死后,你把为娘和他葬在一起。这辈子欠他的,为娘下辈子还他!” “至于这个耳环,如果你的生父凭着另一只找来了,如何处理,你自己决定吧。” “儿啊,如果娘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 …… 出殡的时候到了。 披麻戴孝的吕腾龙抱着骨灰盒走在队伍的前列。 他脖子上正挂着那条串着珍珠耳环的红绳,而那封信,则被他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胸前。 一行人很快来到吕父的墓前,并没有相隔多远,就在坟头偏下一点点的位置,开了一个小洞,将骨灰盒放进去,填土,立碑,压实。 随行的人都走了,吕腾龙从裤兜里拿出一小瓶白酒,仰头咕噜噜灌了半瓶,然后把剩下冲坟头扬了一扬,倒在坟头的土上,“爹,这是我小时候您一直馋的‘东平老窖’,这次放心喝吧,有我在,娘不会骂您。” 然后又掏出信,拿火机点着,“娘,信我看到了,我会好好活下去,您知道的。” 然后又退后几步,恭恭敬敬地冲坟头“二人”磕了三个头。 起身,离开。 走出去有一段路,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远远看去,二人的墓碑簇拥在一起,一面比另一面稍高一些,仿佛是在替它遮风挡雨,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辈子所做的那样。 如果有下辈子,他们一定会幸福吧。 第二十七章 许建国的故事(上) 第二十七章 许建国的故事(上) 吕腾龙回到家里的时候,流水席已经摆上了好久了。 许是高价请来的乡厨手艺不错,也可能是餐桌上菜品还算丰饶,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们吃得都非常满意。 吕腾龙倒上杯酒,感谢了一番乡亲们多年来的照顾,又拜请邻里帮忙照看家里的房子——家里那两亩地已经送给对门的郝老实了,只是拜托他抽空照看一下爹娘的坟茔,添添土除除草什么的。 送走今天最后一批吃席的乡亲,吕腾龙长吐口气。流水席还会再摆四天。但接下来的四天他却不必在这招呼了。 躺在床上的吕腾龙做了个梦,梦里面,自己跟着何少把生意越做越大,钱也越赚越多。后来,在何少的帮助下,自己终于也见到了母亲…… …… …… “你怎么这么快就急着出院啊,也不多养几天,伤还没好全呢。” 许建国破烂的屋子里,何寰宇坐在方凳上,双腿离地,一前一后来回晃悠着问正对着一面破镜子拾叨自己的许建国。 “好的差不多了,哪还有那个多功夫在那养着。”许建国回了一句,又问,“何少,你答应借我的钱……” “知道知道,要多少?先给你五千够不够?我得给自己留两千。”何寰宇回头问。“不够的话,估计就得回去拿了,也不晓得吕腾龙那有没有剩点。”他们这次来这边只带了八万块,自己那一万零花,交了两千押在酒店,也就只剩下七千多,至于吕腾龙那他不知道,也没问。 “短时间内肯定够了。”许建国肯定地点点头,“多谢何少了,这钱我一定尽快还上。” “这个不急。”何寰宇摆摆手,不以为意,“倒是先给我说说你的故事吧,我想听听。” “我的故事?” “嗯嗯!”何寰宇拼命点头,听木讷的许建国讲故事,一定很有意思! “从哪说起呢?”许建国在身上摸索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自然是从头说起啊。”何寰宇才不怕别人骂作者水字数。 “好,那就从头开始说,”许建国终于从身上摸出了小半包烟——看上去很老旧的样子,烟盒已经被压扁,眼尖的何寰宇从那上面看到了一个“特”字——他取出一根,拿在手上摩挲了会,又放在鼻尖闻了闻,却始终没有点上。“走吧,边走边说。”许建国说着拉何寰宇出了门。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许建国锁上门,作了故事的开场白。 “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听他们说好像有一年闹了很大的饥荒,家里人带着我逃难的过程中都饿死了。而我,被一个好心人用一点米汤吊着,送往了福利院。” “刚到福利院的日子已经记不太清了。那时候还太小,只记得当时的院长是个很和善很慈祥的老人家。后来,一年,又一年,我大概在那生活了两年,也慢慢开始懂事。我记得那时候饥荒越来越严重,附近流落着被送来的孤儿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福利院有些负担不了了。就联系一些家里条件不错的好心人,将我们其中一些人领养回去。” “二蛋,虎妞,狗伢,丑丫……昔日里的玩伴一个接一个被送走了。我舍不得他们,却也替他们高兴。毕竟,他们在新的家里,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 “后来,也轮到我了。” “领养我的是一对年轻夫妇,男的看上去书生气十足,女的也像是大家闺秀。” “养父给我取名叫建国,他说他想让我好好读书,将来建设国家,报效祖国。” “那五年,大概是我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这就是你一开始对人贩子并不是那么抵触的原因吗?”何寰宇问着,“你觉得,那些孩子在新家里也能生活的很好是吗?” “是的,我一开始是这么以为的。”许建国点点头,神色有些尴尬。 “后来,平静的生活就那么被打破了。” “我至今记得那一天,正午的阳光有些耀眼。我刚抄完了养父给我布置的课业——一篇《论语》,然后就坐在窗边跟在一边弹钢琴的养母学唱歌。” “然后,就有人冲了进来,问我养父在哪里。” “后来,我和养母被他们关进了牛棚,再然后,一天晚上,不知道从哪被他们抓到的养父也被关了进来。” “养父并没有熬过那一晚,我还记得他临终前跟我讲,说他没有事,只是国家暂时出了点问题,他相信领导们很快就能处理好,让我不要记恨,以后要好好热爱国家。” “养父走了以后,养母也没撑多久,临终前也只是抱着我心疼,要我好好活下去。” “我就这样又成了孤儿。”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后来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那些半大的孩子都不跟我玩……” “我那时候还太小,下地干不了活,只是跟在田里捡捡稻穗,然后在公社的食堂帮忙做饭洗碗。总归没让我饿死。” “之后又过了好些年,我慢慢长大了,到了十五六岁的时候。养父母被平反了。一个养父昔日的好友找到我,问我有什么打算。” “我说不知道,他问我愿不愿意去当兵,保卫祖国。我同意了,我知道即便养父母遭到了不公,但是他们内心深处依然还热爱着这个生他们养他们的祖国。” “于是我就跟他去了部队。” “可能是养父母那五年的悉心照顾,也可能多年来努力干活,我的身体底子很好,各项训练测验都能达标,很快就从预备役转正了” “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的班长——陈翔。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榕城汉子,据说祖上从西晋永嘉之乱,衣冠南渡时就来这边了。” “班长性格很好,对我也非常照顾。甚至休假时还教会我抽烟。他很喜欢这种‘特’牌的香烟。”许建国冲何寰宇扬了扬手里那半包烟。“他说他很喜欢这个烟盒上的广告语,‘特别自然,自然特别’。他还说这烟的名字就很特别,抽他的自己肯定也能很特别。” “再后来,战争突然就爆发了。” “战争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很突然。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打赢了。我们所在的部队,都没能来得及调去前线。” “现在想起来,如果后来真的没上前线,说不定班长的孩子都和你一样大了。”许建国叹口气,把那支仍旧没舍得吸的烟放回烟盒。“班长是个很容易让人有好感的人,待人以诚,也非常热心。听说那些卫生队和文工团里有不少女同志都喜欢他。” “战争虽然明面上宣布结束了,但是双方都没有撤军。轮战开始了。后来我们部队被调去了Y省。班长偷偷带去的‘特牌’香烟快抽完了,剩下不到半包,再也没舍得抽,每次烟瘾犯了也只是拿出来用鼻子闻闻烟丝,然后又放回去,然后取出当地的‘阿诗玛’点上解馋。” “他常说,‘阿诗玛’虽然味道也很好,但是总比不上‘特牌’让人感觉亲切。我知道,他是想家了。和我孤身一人了无牵挂不一样。班长还有一位老母亲,仗还没打之前他带我去过一次他家,我有见过。战争爆发之后,没法回家的他只能在驻地给母亲写信。即便是书信,为了不泄密,也得交由上级统一检查确认后才能代为寄出。” “每次派发书信的时候,我看着都非常羡慕。班长发现了,就拍拍我的肩膀,说他妈就是我妈,我要是想写,就给他妈写。” “于是,我就写了。” “他妈妈收到我的信后,也很快给我回了一封,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细心叮嘱着出门在外的儿子吃饱穿暖,不要着凉,甚至还给我寄了一件她亲手打的毛衣。班长不无嫉妒地对我说,看吧,你比我还像她亲儿子,我收到的只是一条围脖。” “那又怎样,你自己说的,你娘就是我娘!娘就偏心我,怎么了?我嘴上逞强,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从那以后,每次派发书信时,都是我和他一人一封。” “直到后来,是我一个人写两封,收两封……”说到这里,许建国的眼中涌现了深深的懊悔和自责。 第二十八章 许建国的故事(下) 第二十八章 许建国的故事(下)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许建国神色痛苦,缓了好一阵,才继续往下说, “时间很快就转到了12月。Y省的冬天并没有十分寒冷,穿上班长母亲亲手为我织的毛衣,就更加温暖了。” “大概是九号吧。我们接到了调令,接替友军部队新山、九里西山方向的防御任务。” “我们被分派去驻守的地方是一个高地。这个高地位于新山主峰东侧山梁大概三公里处的国境线上,是一个土质起伏地,总共有九个高地相连接。山梁南侧斜面及沟谷茅草长的很高,树丛也很茂密,很容易藏人。高地南边是滚牛塘、嘎南。东部则是我们拉那防御地区,该地区地势低洼,与杨汉隔河相望,是控制船头地区的要塞。” “上了阵地,才发现战斗的模式和我们预想的并不一样。不过是双方在山头互相放放炮,你轰我一下,我轰你一下,压根就没有短兵相接过。” “一连持续了十天,我和战友们一开始紧绷的神经都松懈了下来。班长告诫我们,不能放松警惕,但是,我们谁也没当回事。” “第二天凌晨,班长带着我出去例行巡逻。我很喜欢去巡逻,因为可以偷偷抽烟,当时我烟瘾很大,班长买的大重九,有一大半都是我抽掉的。” “我们走到山头,我点着烟,背靠在一颗茂盛的大树上,刚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班长扑倒了。” “‘有敌人,’班长说。” “‘你快回去报信,我腿也中弹了,走不了。’” “‘一起走,’我当即就要去背他,如果不是他推开我,中弹的就是我了。我不可能丢下他。” “‘快走,这是命令!班长头一次神情那么严肃。’” “于是我埋头就跑了,跑出去好远才回头。敌人已经上来了,是一个特工营,班长被他们逼得没有办法,带伤滚下了山坡。” “我把情报送回了指挥部,再去山下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 “我是在一个低矮的树丛中找到他的。” “我看到他手颤颤巍巍地在衣服里摸索,半天才摸出半包烟。就是这包。”许建国说着举了举手中破旧的已然被压瘪的“特牌”烟盒。 “他好不容易抖抖索索地摸出一根,叼进嘴里,却始终打不着火。” “我跑过去给他点上,他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告诉他,‘情报送到了,指挥部已经有了反应。’” “他神色似乎松缓了些,眼神下移,又看向我穿着的毛衣。” “我又懂了,说,‘母亲有我。’” “他神情彻底放松了,缓缓闭上眼,吸了口烟,似乎已经回到了家里,看到了母亲,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 “他走了。我从他手里拿过那半包烟,又从他嘴里取过没吸完的那半支,默默吸完。这是我这辈子抽的最后一支烟。” “我没有哭,我要替他活下去,替他照顾母亲,给母亲养老,送终。” “由于情报及时。这次敌人的偷袭被我们击退了。尽管敌军这次出动了一个加强团,还有一个特工部,仍然没有袭击成功。” “这一战,我们歼灭了敌军四百余人,却也有六十多名战友牺牲了。” “其中,就有班长。如果不是他那一扑,或许我也死了。” “这一战,我们才发现,敌人原来也很厉害,他们单兵技战术好、斗志顽强、机警果断、作战手段诡诈多端。而我们,更多的只是炮火压制。” “后来,我们还在这边驻扎了大约半年。期间,母亲来过几次信,给我们报平安,让我们不要挂念。还给我们一人绣了一个荷包。母亲老家是平江人,刺绣的手工很好。可惜,每次看信回信的都只有我。” “班长被葬进了芝粟坡烈士陵园,我每次收到信都会去念给他听,告诉他母亲很好,我也很好。我还请一个手巧的战友,用木头做了个盒子,把母亲给他的荷包装在里面,放在他的碑前。” “再后来。战事逐渐结束,我们也分批撤回。” “我回来了,班长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我没敢告诉母亲班长牺牲的消息,只是借口说班长在执行一项秘密任务,完成前不能和家里联系。还说让我来照顾她。” “母亲信了,也不再多问班长什么时候结束任务。只是偶尔背着我,偷偷看班长的照片。” “故事到这就差不多了。”许建国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脚步没有停,直接就往里走。 “我们来这干嘛?”何寰宇不解,刚才大门口的牌子分明写着“榕城第二医院”。 许建国没说话,只是拉着何寰宇直接向一间病房走去。 推开门,空无一人。 许建国飞快跑出门,拉住走道上一名过路的护士,“同志你好,请问一下住这件病房里的人去哪了?” “好像出院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你得问高医生。”说着护士对着迎面走来的一名男医生挥了下手,“高医生,这里有人问103房病人的情况。”说完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高医生,我不是说了你们先治疗,钱我会想办法凑吗?怎么让我母亲出院了呢?”许建国看来认得这个高医生。 “同志你先冷静一下,是病人自己拒绝治疗的。而且昨天也是她自己提出出院的。”高医生解释了一下。“对了,之前的护理费用,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就跟我先去结一下吧。您母亲并没有结清。” …… …… “所以,是你班长的母亲病了需要钱治疗,你才这么急的吗?”离开医院,基本上了解了来龙去脉的何寰宇问许建国。“什么病啊?” “尿毒症。”许建国语气沉重。 “……”何寰宇大概知道一些这个病。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是肾衰竭的一种。慢性肾功能衰竭指的是各种肾脏疾病引起的缓慢进行性肾功能损害最后导致肾功能完全丧失,引起一系列临床症状和生化内分泌等代谢紊乱组成的临床综合征。而尿毒症不是一个独立的疾病,它是各种晚期的肾脏病共有的临床综合征,是慢性肾功能衰竭进入终末阶段时出现的一系列临床表现所组成的综合征。(是征不是症,这里不是错别字) 即便是二十多年的后世,有效的治疗方法也只有肾脏移植这一种。但是这方法且不说手术难度大,风险高,术后还有排异反应等一系列问题,但仅仅是肾、源就是一个大问题。而目前除了换肾,就只能是终身透析了。血液透析又叫洗肾,是指利用半透膜原理,通过弥散、对流体内各种有害以及多余的代谢废物和过多的电解质移出体外,达到净化血液的目的,并达到纠正水电解质及酸碱平衡的目的。这种治疗方式不但费用昂贵,而且还容易造成感染,对身体有很大危害,最关键的是,这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基本上过一段时间就得洗一次。寻常人家根本无法负担。 听到是这个病,何寰宇也很头痛。 …… …… 许建国带着何寰宇在巷子里面七拐八绕的,累得何寰宇够呛,他觉得今天走的路比他重生之后加起来的都多。 终于,许建国停在了一个有些破旧的小院子前。 推开门,一位老太太正靠在躺椅里,闭着眼睛晒太阳,面色红润的样子看上去并不像是久病之身。 “妈,你怎么从医院回来了?”许建国走进门,朝何寰宇一指,“这是何少,他家人这几天刚聘请我给他当保镖来着,你看,这是他们预付给我三个月的工资。”说着从怀里拿出何寰宇借他的五千块钱,又朝何寰宇使了个眼色。 “这么多啊?”老太太看着那一沓钱,神色惊异,“那你可要好好工作,不要辜负了人家。” “嗯!我会的。”许建国点头应是,又开口道,“妈,我现在能挣大钱了,你就放心在医院住着好好治病吧,不然回头翔哥回来,该埋怨我没照顾不好您了。” 老太太摇摇头岔开话题,“不说这个,我今天突然想起小时候,有些吃白印糕了,你去帮我看看有没有卖好不好?我想和你的何少说说话。” 许建国有些无奈,只能点头出去,临走前又朝何寰宇使了个眼色,示意帮忙劝劝。 “孩子,你过来些。”看到许建国出去,老太太朝何寰宇招招手,拍了拍边上的小凳子。 “欸,奶奶好。”何寰宇乖乖坐了上去,一脸纯真。 “真是乖孩子,好孩子是不说谎的哦。”老太太笑着看向何寰宇,突然道,“刚才建国说的,都是骗我的吧?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听街坊说,他们看到有人和车站那个马二癞子混在一起,看背影就是建国。他是不是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啊?” “没有,奶奶,您多心了。”何寰宇心下暗道果然“人老成精”这话是对的,“许叔那是故意卧底过去的,为了找到人贩子的窝点。就在昨天还配合警察把他们全抓起来了,可厉害了呢!不信您看电视,新闻都播过了。只是说为了保护许叔,就没公开他的事。许叔为了救我,还受伤了。我家人看他这么英勇,所以才请许叔给我当保镖的。” “是吗,那就好。”老太太盯了何寰宇好一会,才道。“要是因为我这糟老婆子,让建国走了歪路,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去见我家翔子。” “……”什么情况?!何寰宇感觉有点懵。 “建国都跟你说过了吧?”老太太看到何寰宇的表情,立马明白了,“建国他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这事啊?这个傻孩子哟,烈士证书和八百元的抚恤金早都寄到家里来了,他还想瞒着我。我只是装不知道,这样他心里或许能好受点。这个傻孩子,也是个苦命的。从小就无依无靠。我知道,自己这糟老太婆是他活下去最后的一点期望。可是糟老太婆身体不争气啊。这病,是个无底洞啊。糟老婆子不能再这么拖累他了。” 老人家絮絮叨叨,也不知道是在和何寰宇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孩子啊,我看建国很信赖你。”老人家拉过何寰宇的手,放在手里拍了拍,“算我这糟老太婆求你一件事,我走了以后,替我照看一下建国,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就成,可以吗?” “奶奶,您别乱想,您只要好好治疗,会好起来的。”何寰宇听到老太太语气不对,有些慌乱。 “你是个好孩子啊!可是老太婆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我没多少时间了。”老太太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稍显青涩的年轻人,略带羞涩的脸上隐隐也有激动与自豪。何寰宇知道,那是许建国的班长,老太太的儿子,陈翔。 “这是我家翔子,是不是看上去挺精神的?” “可惜,年纪轻轻就这么走了。但我知道他是为了祖国,我也为他感到骄傲!” …… “翔子最后的意思我也明白,他让建国照顾我,何尝不是给建国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只是现在,我要走了。所以孩子,请你答应我,给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好吗?”老太太看向何寰宇的眼里满是恳求。 “好,我答应您。”何寰宇终于心软了。 “好孩子啊!真是好孩子啊!谢谢你。”老太太闭上眼,神情释然。“真想看到建国结婚生子啊。” 笑着呢喃了一句,老太太忽然又蹙了蹙眉,表情似是有些心疼。 “翔子啊,你瘦了,是不是吃得不习惯啊,妈给你做。” …… …… 许建国回来的时候,老太太脸上还保持着那略带幸福的微笑。 手里提着的两挂白印糕跌落在地上,摔成好几瓣,其中一瓣咕噜噜地滚到前面,被仓皇跑过的许建国一脚踩扁,印出鞋底的花纹。 似乎,有那么点像荼蘼花呢。 何寰宇抬头看看之前还有着太阳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有些阴霾,看来,要下雨了啊。 第二十九章 人不总是为自己而活的 第二十九章 人不总是为自己而活的 何寰宇是怀着很复杂的心情回到酒店的。 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平心而论,他何寰宇其实是一个极其自私的人。他不是说不会为他人考虑,而是在为别人考虑之前他永远先考虑自己,在不影响到自己甚至自己能得利的情况下,他才会抱着一些善意去做一些善行。 对吕腾龙如是,对薛敏芝如是,对许建国亦如是。 之前他并没有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奉行“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他一向觉得人本就该为自己而活,道理本就该是这样,觉得这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直到这两天。 这两天或见到,或听到的人,给他的触动不可谓不大。 那名到现在他都不知名的便衣司机,关键时间挺身而出,以一当百,直面歹徒。让众人得以逃生,自己却以身殉职。 许建国口中那个班长陈翔,老太太手中照片上那名精神的小伙子。间不容发地救下自己的同伴,战友,在情报面前放弃了自己活下去的希望,坦然面对死亡。甚至他在死前的最后一刻,还不忘给许建国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 那个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班长陈翔的母亲。得知自己儿子壮烈的消息却不得不隐藏起悲伤,装作毫不知情,只不过是为了让许建国少一些愧疚。她强忍着病痛的折磨只是为了给许建国一个好好活下去的理由,而当她发现自己成为拖累时,却又毅然选择赴死。 …… 似乎,人并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啊。 这一刻,何寰宇终于有些明白自己前世对林涵雨的情感。 喜欢?那肯定有!爱?或许能算上一些!但更多的恐怕是内心的依赖。并不是那种需要索取的依赖,而是那种付出后觉得自己存在有价值的心理依赖。 这大概就是前世觉得生命空洞无聊的自己在遇见她后感觉自己灰暗的生命里忽然有了一道光的原因吧? 所以因为害怕失去那道光,才想要紧紧攥住它,却只能眼睁睁地发现自己越离越远吧? 就像墨菲定律所描述的那样,越是担心可能会发生的事,那么它就越有可能成为事实。 何寰宇摇摇头,他不想再想下去了。思考人生不宜太久,太久了整个人生都会失去意义。 他决定去找薛敏芝那个可爱的小丫头。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那个小家伙的喧闹,才能稍微驱散他心里的阴霾。 …… …… 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 或许是因为年久失修,坐在返程汽车上的吕腾龙努力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将锈迹斑驳的车窗彻底合上。雨水被风裹挟着顽强地通过缝隙拍打在他脸上,眼前模糊一片。 终于,他不再理会,任由微凉的雨丝肆意侵袭。母亲的后事已经安置好了,现在他只想尽快见到何少,好让自己仓皇无助的人生重新拥有方向。 大概是雨后的道路更显泥泞,鸿尾乡到榕城市这段仅仅不过二十公里的距离,这辆四处漏风的中巴却足足行驶了一个多小时。 待得吕腾龙抵达榕城西湖大酒店的时候,他已经与一只“落汤鸡”没有什么区别了。他摁了半天门铃,又敲了好一会门,没人。 去哪了?莫非去楼下餐厅了?吕腾龙本能地想下楼去找,又想起自己当下的“惨状”,顿住了,还是先去前台让人来开门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说——他倒不怕前台不给他开,毕竟房间登记的就是他的名字。 还没来及回身走到两步,吕腾龙就发现另一只失魂落魄的“落汤鸡”与他擦肩而过,直接就敲起了他刚敲过的门。 “你是谁?”吕腾龙不由警惕了起来,这明明是何少的房间没错啊。 “嗯?”那个浑身湿漉漉的“落汤鸡”似乎才发现他,又仔细思索了一会,反应了过来,“你是那个吕……吕什么来着?” “吕腾龙。”吕腾龙回答了一声,追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许建国。”“落汤鸡”又敲了敲门,发现还是没人应,“我上次跟你通过电话的。何少不在吗?我来找他。” “他出去了。”吕腾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刚回来。” “没事没事,你帮我跟何少说一声就好,就说我要去处理一些事情,完了我回来找他。对,就打你上次那个电话,你号码抄一份给我。”许建国倒也不是很在意。 “我也没有纸笔,这样吧,我正好要去前台让他们帮我开门,你跟我一起去借个纸笔。”吕腾龙说着就和许建国一起下楼了。 …… …… 何寰宇做梦也想不到,他未来的一文一武两个左膀右臂的第一次会面会如此平淡,甚至狼狈得宛如两只“落汤鸡”。 他此刻正在薛景鹏家和小丫头薛敏芝玩的正欢呢。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比较拘束,毕竟薛景鹏那一把手的气场还是在那的。这次他可还没下班回来,山中无老虎,那这两只小猴子还不得翻天? 这次何寰宇可在薛家发现了好东西——小霸王游戏机! 这玩意何寰宇可是有好久没玩过了,童年的回忆呀!何寰宇自来熟地找到了魂斗罗的游戏版插好,又把电视调到TV/A·V2,记忆中熟悉的画面随即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上下上下左右左右BABA,哈哈,我有三十条命啦! 何寰宇手中念念有词,然后调成双人模式,随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游戏开始了。 这一玩起游戏来,薛敏芝还是非常带劲的,而看她那熟稔的样子,似乎平常也没少玩,本不算大的眼睛瞪得老大,聚精会神地盯着显示屏,那专注的劲跟她平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薛景鹏回来的时候,两人还在魂斗罗的世界奋战着。小丫头看到爸爸回来,马上按了暂停,飞快地跑过去,扎进薛景鹏怀里不无得意地炫耀,“爸爸你看,我和姐姐都打到第七关了,姐姐可比你厉害多了!” 得,这样听起来,感情薛景鹏没少陪他女儿玩这个。不过大概是不知道秘籍的原因,三条命也打不了几关。 小姑娘可没忘记她的游戏,朝薛景鹏卖弄了几下,又“噔噔噔”跑回去,在薛景鹏笑眯眯地关注下又继续她的通关大业了。 …… …… 第三十章 我回来了 第三十章 我回来了 大概是因为疯玩了一个下午的关系,吃过晚饭靠在沙发上看《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动画片的薛敏芝如小鸡啄米般不停地点着头,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何寰宇脱下身上穿着的长袖薄外套,轻轻地盖在她身上——他对这动画片倒是没什么兴趣,之所以看得那么起劲的唯一的理由便是前世网上有看到过一条让他怀疑人生的帖子说大头儿子长得更像隔壁王叔叔,甚至还贴了一张不知道是不是PS的图片对比。可惜,他失望了,看了半天也没看到那名所谓的王叔叔。 薛景鹏端着一杯七分满的茶走了过来,看到在沙发上熟睡的薛敏芝,也不禁莞尔。他把手里的茶递给何寰宇,伸手把小姑娘抱回卧室床上,帮她掖好被子,然后捧着何寰宇的小外套出来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笑了笑,“陪这疯丫头玩了一下午,挺累吧。” “这倒没有很累,就是什么时候能让她改口不喊我姐姐就好了。”何寰宇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神情郁闷。 “哈哈,这我可没办法,那丫头轴得很,认死理。”薛景鹏爽朗地笑了两声,旋即又有些感叹,“齐铭都告诉我了。真看不出是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啊,也不知道何老是怎么教的。之前传闻何老那个小孙子多么多么聪明机灵,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传言还有所保留啊。” “嘿嘿,薛伯伯您可别当我面夸我,我经不起夸。您叫我小风就好,我家人都这么喊我。不过我这么厉害跟我爷爷教得没啥关系,我这可是天生的!不信您瞧我老爹!”何寰宇牛皮哄哄地笑着,还不忘损了一把他老爹。 “你这小家伙挺有意思。”薛景鹏笑着摇了摇头,试探着问,“小风你这次过来这边,何老是什么意思呢?” “啊?我爷爷不知道啊!他只知道我出来玩,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何寰宇老实回答道,“我其实这次过来是跟我一个助理一起过来的,他回老家办了点私事,我就在这边玩着等他来着,谁知道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给薛伯伯您添麻烦了。” “这怎么能叫捅娄子,是帮了薛伯伯一个大忙还差不多。”薛景鹏听得不是何老有投资的意向,心下也有些失望,“不过啊,这次小风你最好尽早回去。” “怎么了?薛伯伯,是事情出了什么变数吗?”何寰宇有些奇怪,但仍是点了点头,“我助理他大概这两天就回来了,之后我们马上回去。” “是啊,那个赵四喜,大概率会没事。”薛景鹏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这次的事件影响太大了,那个赵四喜背后牵扯的关系也很广。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上面已经有不少人过问过了,尽快了结以便稳定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更关键的是,这次抓到的一百多人,像是商量好了一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往马二癞子身上推,赵四喜根本就没什么事。” “出面的确都是马二癞子出面的。”何寰宇对于这一点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可那马二癞子会愿意把这些都扛下来?这不合理啊!”那次赵四喜不顾马二癞子的死活说他就是一条狗,马二癞子那时恨不得生吞了他的心思都有了,怎么可能给他赵四喜当这替死鬼? “他没有扛,可是他死了。”薛景鹏语出惊人,“在拘留所和疑犯躲猫猫的时候,撞到了墙,磕破了头,死了。” “这……”何寰宇有些接受不能。 “所以啊,小风你还是尽早回去吧,等薛伯伯把这边处理好了,你再经常来玩。”看得出来,薛景鹏还是很喜欢何寰宇的。 “我知道了。”何寰宇点了点头,满口答应。 …… …… “我知道了。”酒店前台,吕腾龙把抄好的号码递给了许建国,又点头回应许建国一再重复的交代。 “行,那我就先走了。”许建国把抄着号码的纸条折好塞进衣服内袋,点头打个招呼,也不拿伞,又一头冲进了雨中。 吕腾龙回房洗过了澡,又去餐厅吃了饭——他在那并没有看到何寰宇,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从许建国那里他得知了何少有了个新朋友,八成是跑到人家家里去玩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等吕腾龙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何寰宇已经坐在床边看着他了。 何寰宇是薛景鹏亲自安排司机开他的车送回来的——特殊时期,不这样做他不放心。何寰宇也乐得享受一下这种待遇。前世虽然说自己小时候也混得不错,被爷爷带着去哪都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但这市委一号车,他着实没有坐过。 司机把他送到酒店就回去复命了,而何寰宇刚一进门的时候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地上到处扔着吕腾龙湿漉漉的脏衣服——他还纳闷别人报复怎么来得这么快呢。直到他看清床上躺着的人,才放下心来。 “事办好了?”何寰宇看着刚睡醒的吕腾龙,问道。 “办好了。”吕腾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我碰到许建国了,他说他有事要去做,完了会打电话来找你。” “我知道了。”何寰宇点点头,他大概知道许建国说的要办的事情,应该是要带着老太太的骨灰去芝粟坡烈士陵园看看他的老班长陈翔吧。说着他拿起吕腾龙放在床边的衣服,砸到他身上,“把衣服穿上!谁要看你那几根排骨,辣眼睛!” …… …… 第二天。 一大早就起来的何寰宇拖着吕腾龙来到了餐厅。 吃完早饭,他们就该收拾东西溜了。此地不可久留。 这次回去,他们没从汽车北站坐车,而是从榕城火车站走的。尽管榕城站离汽车北站不过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但是人流量更大,显得也不扎眼。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次带出来的钱都花的差不多了,吕腾龙那里或许还剩了两三万,但这点钱随着带着问题也不大,也没必要特意绕道“鹭岛”去坐飞机不是? 等到一路风尘仆仆的二人下了火车,出了站时,已经是31号清晨了。低头看了看羊城站站前广场连夜排队的人群,又抬头望了眼东方初升而起的朝阳,何寰宇不禁在心里大喊了一声:G省,我回来了! 第三十一章 人不该总是为过去活着的 第三十一章 人不该总是为过去活着的 我回来了! 火车驶入Y省的时候,怀抱着骨灰盒的许建国在心底默默对自己如此说着。 十年了。 十年来,他一直想回来看看,却总因为陈母未能成行。 现在,他终于来了,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自己的老班长。 班长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了自己,自己却连他的母亲都照顾不好。 “秀英,这边有位置。”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拉着一名标致的女生坐在了许建国对面。或许是因为年中的缘故,外出打工返乡的旅客并不算很多,所以这趟车经过林城之后便没有那么拥挤了,进入Y省以后,运气好的甚至可以发现几个空着的座位。 大概是因为年轻有活力,亦或是因为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兴奋,再加上许建国的卖相一看就不是坏人,这两人很快就自来熟地和许建国攀谈起来。当然基本上是他俩说,许建国听。指望他这个闷葫芦开口可不太容易。 经过二人一番自我介绍,许建国得知他俩是第一师范毕业去Y省那边支教的学生。男生是齐安人,女生则来自星城,是地地道道的湘妹子。 由于养父母的关系,许建国对知识分子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支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敬佩的事。因此,一路上即便许建国很少开口,但也不至于冷脸相向,甚至在乘务员推着餐车经过时,还大方地请人家吃了份盒饭。 原本枯燥的旅途上乱入了这么一对活泼的青年,许建国阴郁的心情被驱散了不少。自己明明只不过是三十来岁,却活成了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人不该总是活在过去啊。许建国伸手探进怀里摸了摸那半包“特”牌香烟突然有些感慨,大概班长也希望自己能更好的活着吧?从退伍之后,自己的生活就是照顾陈母,现在连陈母都不在了,自己又该做些什么呢?对于未来,许建国不由有些茫然。憧憬未来,这还是自己和班长陈翔在驻地晚上偷偷溜出去抽烟时才会做的事吧?记得他说,他没怎么读过书,打完仗回去以后一定得娶个读书好的老婆,这样孩子才不会像他一样笨,自己还笑他不知羞来着。 如果……可惜,没如果。 望着对面那对青年神采奕奕地计划着未来支教生活的样子,许建国不无羡慕。 年轻真好啊。 年轻就有希望,就有着璀璨的未来啊。 许建国忽然想起了何寰宇,他更加年轻,未来也必将更加璀璨。 想到何寰宇,许建国终于对自己的未来不再茫然。 …… …… 望着眼前时代气息浓厚的场景,何寰宇长舒了口气。 回到G省自己家的地盘,何寰宇总归是安心了不少。活动了下由于坐了十多个小时车而变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何寰宇决定去吃点好吃的犒劳一下自己。 回家是不急着回家的,现在再让他去坐几小时那种破烂陈旧充斥异味还摇晃个不停的中巴车,何寰宇觉得自己能去半条命。 心下稍微一合计,何寰宇就领着吕腾龙出了站,拦了辆三轮车便直奔荔湾区的陶陶居而去。 陶陶居位于荔湾区第十甫路,是羊城饮食业中的老字号之一,主营茶点、月饼、菜肴。或许它并没有相距不到四十米的那家被称为“莲蓉第一家”的莲香楼那般家喻户晓,但是相比之下,何寰宇还是觉得陶陶居的菜式更对他的口味。 什么?你说你没听过“莲香楼”?那买饼不送老婆的“老婆饼”和松软爽韧香甜可口的莲蓉包你总该听过吧。 何寰宇更喜欢陶陶居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陶陶居的茶。据说陶陶居初创时,就开始雇用十多名小和尚专门去白云山的九龙泉挑水烹茶。小和尚每天凌晨开始工作,行走路线、在何处歇息,都比较固定,其水桶加盖,盖上加锁。骑缝处贴着“九龙泉”水砂纸条,担子插小旗,招摇过市,吸引路人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反正每次何寰宇都觉得陶陶居的茶格外得香。 二人的早餐还是很丰盛的。 脆而不硬,入口即化的麻皮乳猪,甜香可口的奶皇包,还有姜葱炒肉蟹、手撕盐焗鸡、五彩鲜虾仁、雪里藏珍、红烧鸡鲍翅和薄皮鲜虾饺。 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吕腾龙有生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 撑得瘫坐在座位上品着茶的吕腾龙更加佩服起对面的何寰宇,一如他日后接受媒体采访时所说:“在我最绝望的那段时间里,我遇到了一位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人。他教会了我很多,可以说我的一切几乎都是他给我的。但是,我最佩服他的一点是,不论去哪,他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好吃的。” …… ……… 吃罢早饭,何寰宇就打算带着吕腾龙找个电话亭给他爷爷打电话。一来是汇报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二来也好让他派人来来接自己。至于那块“破砖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车,还能有电才是怪事。 电话接通的很快,何寰宇并没有料到远在帝都的爷爷已经回来了,而且这会恰巧正在羊城,就在不远的地河区,好像说是下面工程队承建的中信广场项目施工过程中出了点问题,毕竟和雄骨蚬壳在港城的总公司有着不少往来,他便亲自过去看了看。 地河区作为羊城未来的新城市中心区,何寰宇一点都不陌生,他前世曾一度沉迷的游戏《梦幻西游》的开发公司網易的公司大厦便坐落在这里。说起来,尽管石头哥的網易是靠免费邮箱起家的,但是在何寰宇个人看来,石头哥的網易游戏对华夏自主研发的游戏的贡献是不可磨灭的。 只可惜现在还是95年,别说梦幻西游了,石头哥大概连火鸟BBS都没有架设呢,網易大厦更是没影的事。 摇头叹了口气,并没有过多纠结的何寰宇拉着吕腾龙跑回莲香楼买了几个莲蓉蟠桃包包好,便拦了辆出租车直接过去找他爷爷了。 第三十二章 且敬往事一杯酒 第三十二章 且敬往事一杯酒 许建国从宁富县车站下车的时候,意外地发现火车上那对青年也在这下了车。那位叫韩秀英的小姑娘眼尖地看到了他,也不管身后那吃力拖着二人行李的男伴,蹦蹦跳跳就跑了过来,“咦,大叔,你也在这下啊?” 大叔。许建国面皮抽搐了一下,自己原来这么老了吗? “嗯,我去芝粟坡。”他还是轻嗯了一声,答道。 “啊呀,太巧了,我们也是耶!”韩秀英惊喜了一下,一把拽过蹒跚着跟上来的刘明,“我们就是去芝粟坡支教的呀,在猛桐中学呢。”火车上她说的基本上都是些在学校里时发生的趣事,还没说要去支教的地方呢。毕竟是小地方,说了别人也不一定知道。 “刘老师,韩老师,是你们吗?”一个面色黝黑的瘦削汉子举着个牌子走了过来,上面歪七八扭地写着刘明,韩秀英的名字。“我是县政府车队的,领导派我来接你们,学校那边也安排好了欢迎仪式,感谢你们二位能来我们这小地方教育孩子。” “黑猴子?”许建国看着来人,觉得眼熟,有些不确定地出声询问。 “谁他妈又叫老子黑猴子?想打架啊?”“黑猴子”猛地机灵了一下,下意识地骂咧出声,眼神扫到许建国,又叫了起来,“操!闷葫芦!怎么是你?” 旋即又想起了什么,有些赧然地冲韩刘二人笑了笑,致歉道,“不好意思啊二位,我没念过什么书,黑猴子是之前是在部队别人给我取的绰号来着,一时有些失态,让二位见笑了。” “没事没事,军人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英雄粗犷了些正常。”刘明分了两大件行李给“黑猴子”,终于松快了些。 “嘿,我可算不上英雄,直到退伍连个团体三等功都没捞上。”“黑猴子”把刘明递过来的行李随手扛在肩上,不费吹灰之力,又指了指许建国,“不像他啊,个人二等功,嘿,这才是英雄。” “哈,大叔,原来你们认识啊?那要不我们一起坐车去吧,反正顺路。我们也好近距离再瞻仰瞻仰英雄的风采。”韩秀英笑的很开心,两眼都眯成了缝。又扭过头去问“黑猴子”,“这样可以吗?车坐的下吗?” “当然可以。坐的下坐的下。”“黑猴子”连连点头。 “别听黑猴子瞎说,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许建国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黯然了些,“那就一起走吧。”能不用自己赶公共汽车,那也是极好的。 “黑猴子”名叫赵德才,其实和许建国不是一个部队的。他隶属于Y省军区,算是当地的,而许建国是榕城那边过去的,属于金陵军区。只不过轮战那会在一块协防来着,久而久之两个部队之间倒也相熟,毕竟都是人民子弟兵,大伙一家亲嘛。 赵德才领着众人上了吉普车,倒也没怎么和许建国叙旧,而是不停地给两个小年轻介绍当地风情。毕竟这两位可是领导亲自下达接待指令的。 宁富火车站离芝粟坡县并不算远,一路上赵德才一直讲着这地方的奇闻轶事,虽然口才不算好,但胜在故事精彩,又有着韩秀英在一边插科打诨,这近两小时的旅途也不算乏味。 “好久没见你了,怎么这次想到回来看看?”将刘明和韩秀英送到了学校,跟负责接待的人员完成了交接,赵德才回到吉普车内问副驾驶上坐着的许建国,“那小姑娘看起来对你挺有意思啊,刚才还总是向我打听你的事迹,看不出来啊闷葫芦,可以啊!” “滚蛋!”许建国没好气,“你这黑猴子都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那姑娘才多大点?十八九岁?顶多二十出头吧,什么玩笑都瞎开!” “开个玩笑啦,不过说真的,你这卖相确实不错,当时很多文工团的女同志私下里都在讨论你呢。” “扯淡!虽然我是比你这黑猴子好一些,但是也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你说讨论我们班长我还信。” “嘿!我这夸你呢,你就攻击起我来了!”赵德才不乐意了,本就黝黑的脸看起来更黑了,“讨论你们班长是因为你当时太难接近了,就你们班长和你走的近,这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去问麻杆!” “麻杆也在这边?”许建国有些意外。 “不然他能去哪?他本来父母就走的早,全是他那大他八岁的哥哥拉扯大的,结果他哥哥牺牲在了新山战役,他自己也在后面的战事落下了残疾,好在跟你一样有个个人二等功,退伍后可以让县里帮忙安排工作。”说到这里,赵德才声音也没之前那么欢快了,“县里问他想去哪个部门任职,他说想离战友们更近一点,就选了个管理陵园的工作。” …… “至于我,大头兵一个,又没有捞到什么功绩,好在我在部队的时候车就开得不错,退伍后便进了县政府的车队,就是到现在都一直没有编制……”似乎是感觉气氛有些沉闷,赵德才甩甩头,打火发动了车子,“不说这个了,我带你去找他,很快你就能看到他了。我记得你们之前好像还干过一架呢。” 许建国点点头,并没有接话。 印象中的杨文华(就是麻杆)是一个脾气挺火爆的小伙子,那时候好像是眼馋班长陈翔的“特”牌香烟,想尝尝滋味,班长也没剩下多少,就没舍得。小伙子大概是心里有些不忿班长的吝啬,嘴里有些不干不净,被许建国听到了,两人登时就扭打到了一起。 事本来就是小事,也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两人打过之后握手言和,事情也就过去了。男人嘛,很多时候打一架就成了兄弟。再那之后,几人的关系反而越发的好起来,除了“特”牌香烟不提,“大重九”,“阿诗玛”这些当地能买到的烟倒是互通有无。 只是,后来,班长牺牲了,麻杆的哥哥杨武康也牺牲了。 而麻杆——杨文华也变得内敛起来。 …… *** 第三十三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第三十三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许建国是在一家过桥米线店里见到麻杆的。 如果不是有赵德才跟在后面,许建国是真的认不出杨文华来。 他的变化太大了。 原本高瘦的身材变得佝偻,两鬓间也变得有些灰白,衣服左手那空荡荡垂着的袖口更是惹眼。 这明明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刚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啊,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许建国的眼眶有些泛红了。 “嘿!闷葫芦,好久不见啊。”杨文华似乎并没有介意自己的形象,看到多年不见的战友,倒是多了几分阔别重逢的欣喜。 “麻杆。”许建国的声音有些抖,“好久不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说这个?嗨,没事,就是阎王爷那走了一遭。”杨文华抬起右手拎了拎左袖,打了个结,丝毫不以为意地坐下,“不过老子我也干掉了十几只猴子!嘿,吹的那么厉害,说单兵战斗比咱们强,还不是被老子一个人端了一个班?!可惜就是左手没了。要不然我还得跟你打一场,当年是我打输了,现在可不好说。” “……”这话许建国有些不好接。只是沉默地看着米线锅里噗噗地冒着热气。 “还是你们厉害啊,一人一个二等功。不像我,什么都没捞到。”赵德才去柜台要了两瓶竹筒酒,给二人倒上,接过话头,“不过麻杆确实够牛,这阵仗换了别人真搞不定。” “其实吧,当时我也挺慌的。”杨文华单手拿起酒杯嘬了一口,咂摸一下嘴,“摸着黑呢,敌人就不知道怎么上来了。好在我们还是有装备优势啊,又有空中支援,说实话,这帮猴子真挺厉害的……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却总感觉还是在昨天一样……” “是啊,时间过的好快啊。”赵德才给也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同样有些感慨。“对了,闷葫芦,你怎么突然想到回来看我们这帮兄弟了?快十年了吧,你才回来。” “我带母亲来看看班长……”许建国声音透着几分低落。 “这是阿姨?她走了?什么时候的事?”二人这才发现许建国一直护在身边的包裹,方方正正的,是一个骨灰盒。他们对许建国和陈翔的事到底是知道一点,也多少理解许建国对陈翔和瞠目的感情。 “就前几天。”许建国抿了口酒,看向杨文华,“麻杆,我想求你件事。能不能,把母亲葬进班长的墓里?” “这……,闷葫芦,我只是名义上的管理,其实也不是管事的啊,实际上就是打杂的,这件事我做不了主的。”杨文华的神色有些为难,他理解许建国的想法,但他真的无能为力。 “要不,我帮你向覃书记问问?”赵德才思索了良久,倒是开口了。 “对对,找覃书记问问,他可以做主。”杨文华也是连连点头。 “覃书记?”许建国有些吃不准是谁。 “就是我们团原先的副政委。”赵德才介绍着,“之前转业来了县里,任县政法副委书记,后来入了常,升了县委副书记,前两月老县长退休了,他又被任命代县长,只要明年会上一表决,就能去代转正了。我进车队还是覃书记帮的忙呢,编制的事他也一直在操心,估计明年也能一块下来。” “对啊,毕竟是老政委,还是比较照顾我们这些老兵的,这件事覃书记也多半会帮忙的。”杨文华也在一旁帮腔,他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这事情他都使不上力。 三人就着米线还有几个小菜,喝的眼酣耳热。直到傍晚时分,才各自散去。杨文华住的地方离这不远,隔着一条街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而许建国,则被赵德才拉回了家里。吉普车他下午去找杨文才的时候就开回去了,顺便还请了个假,不然他赵德才才不敢喝酒呢。 …… …… 第二天,许建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宿醉的许建国觉得脑子还有些晕,刚甩了甩脑袋,就发现赵德才已经提着吃的从屋外进来了。 “快,闷葫芦,快收拾一下自己。”赵德才把手里的鲜花饼和烧饵块搁在桌上,一脸急切地催促许建国,“覃书记答应帮忙了,还说要见见你。” “对了,你把旧军装换上。”赵德才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在换衣服,“覃书记已经去了陵园,让我们待会直接过去就行。” 许建国并没有见过覃书记,之前覃书记还是副政委的时候也没见过。 不知道为什么,即使现在覃书记身穿着他中校的旧军装,也没有多少行伍气息,更多的是一种儒雅的气质。 这种感觉让他没来由地想起了榕城的薛景鹏。 “你好呀,许建国同志。”覃书记向他伸出了右手,“感谢你们为国家付出的一切。” “为人民服务。”许建国有些哽咽地伸出右手握了握,左手仍旧紧紧地将骨灰盒抱在胸前。 “事情小赵跟我说过了。”覃书记收回手,轻咳了一声,“原则上呢,这事是不允许的,但是呢,我们同时也是人,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你看这样行不行。”覃书记沉吟了一会,又开口了,“我们将陈翔同志母亲的骨灰葬进他的墓地里,但不另立新碑,这样的话,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谢谢首长理解,这样就足够了。”许建国很感激,他知道这样做,覃书记也是担了风险的,毕竟终究是违规了。 “不用谢我,这其实是你们应该得的。”覃书记摆摆手,“我们是军人,同样也是儿子。” …… …… 日落西山的时候,陈母的骨灰已经被安置进了陈翔的墓里,填平了土,许建国又将陈翔的墓碑仔细擦拭了一遍。 从赵德才手里接过一大捧雏菊,放在碑前。又从怀里摸出那半包“特”牌香烟,冲着刚从他哥哥墓地那边回来的杨文华扬了扬道,“这就是当年你和我打架的罪魁祸首。当年其实不是班长小气,而是对于班长来说, 这是他家乡的味道啊。” 说着许建国看了看烟盒。还剩五根。 点燃了一根,吸了一口,插在碑前。 又给赵德才杨文华一人发了一根,点上。 最后自己再给自己点上。 还剩一根。 “给我也来一根吧。虽然戒烟多年了,但是这英雄家乡的滋味,我还是得品一品。”一旁默默围观的覃书记也开口了。 四人并没有介意那“特”牌香烟其实已然过期很久了,只是静静地站在碑前,随着袅袅升起的轻烟,一起品着英雄家乡的味道。 血红的残阳将最后的余温倾泻在陵园里,将墓碑上那照片的笑脸印的更加灿烂,也将四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 …… 这天晚上的聚会多了一个人——覃书记。 一向烟酒不沾极为自律的覃书记今天把烟酒全碰了个遍。 作为部队里出来的人,他由衷地怀念着那时候的生活。尽管有些艰苦,却依然怀念。望着昔日的部下和友军部队,又想起傍晚那只过期许久的香烟,覃书记也感触颇深。 许建国把那烟盒也一起在墓前烧了。 陈母过世了,香烟也没了。他再也没有留下什么和陈翔相关的东西。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今后,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要开始他自己的生活! “来,走一个!”许建国举起酒杯,“为了明天,为了未来!” “为了明天!”几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为了未来!” 且敬往事一杯酒,愿无岁月可回头。 第三十四章 未始即终的爱情 第三十四章 未始即终的爱情 许建国决定离开的时候,已经是6月3号了。 从95年5月1日开始,我们国家就开始实施双休制度。 而6月3日,正好就是星期六,双休日。 不用上班的杨文华和赵德才早早就来到了汽车站来送别许建国。 战友情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当年在一起时没有多么亲密,甚至可能还会闹别扭,而阔别多年之后,那一个个彪形大汉依依不舍得仿佛都是亲人。 “大叔!等等我!”韩秀英的声音远远传来。 许建国无奈地看了一眼正在不远处急急跑来的女孩,回头看向赵德才,“她怎么来了?” “一路顺风。”上一秒还依依惜别的赵德才拉着杨文华就跑远了,仿佛之前那般不舍都是装出来的。 “这家伙。”许建国叹口气,站在原地看着女孩喘着粗气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是……是赵师……师傅告诉我的。”韩秀英还没喘匀气,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他……他说你……你要走了。” “是啊,我要走了。”许建国说着,“可是,你怎么来了?” 听懂了言外之意的韩秀英脸“唰”的一下就白了,“大叔,我……” “你还小,而我已经老了。”许建国轻声解释。 “我不小了,已经二十了!”韩秀英反驳道,甚至还挺了挺胸,可惜却没有什么说服力。 “二十也太小了,你看,我都三十四了,都快有你两倍大了。” “我……我不在乎!”韩秀英执拗道。 “可是,我在乎啊。别人看到会说我诱拐小姑娘的。”许建国叹了口气。 “你等等我呀,等等,我就长大了。”韩秀英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还小,对我或许更多只是新鲜感。”许建国抬手揉了揉自己眉心,“还有啊,你来这边不是为了支教吗?我都要走了,难道你要抛下孩子们跟我走吗?” “……”韩秀英不吭声,却一脸坚持。 “回去吧。”许建国声音轻柔,“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叫刘明的男孩子,他就很喜欢你吧,看起来也挺不错,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真的不合适。” “哇——”小姑娘终于绷不住了,哭了。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许建国别过头,硬着心肠不去看她。 他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自己的未来都不确定呢,拿什么去保护这么一个娇俏欲滴的小姑娘? “大叔……”韩秀英哽咽着,一字一句,“我知道了,会听话的。我想最后抱抱你。”说完,也不等许建国回应,直接抱了上去,闭眼感受了一会,推开他,跑开了。 她会记得这个怀抱的温暖,尽管或许那并不属于她。 1995年6月3日,周六,阴。这一天,一个娇俏小姑娘与一位沧桑大叔的感情,尚未开始,便已结束。 只是,两位当事人并不知情,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以难以预料的方式重逢,开始一段新的故事。 …… ……何寰宇看到他爷爷的时候,还是有些不适应。 重生回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人,眼前这雄姿英发的爷爷那和印象中那壮士暮年的老人完全对不上号。 “你就是小吕吧?”何老爷子没有先搭理自己孙子,倒是和蔼地冲吕腾龙问道。 “噗嗤…”何寰宇突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老爷子有些不悦,瞪了何寰宇一眼。 “咳,还好他不姓王。”何寰宇没头没脑地嘟囔了一句,缩了缩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何老爷子听出了意思,又瞪了何寰宇一眼,转向吕腾龙,“这孩子从小被娇惯坏了,喜欢胡闹,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没有!哪能呢?”吕腾龙连连摇头,“何少很聪明呢,很多东西都是他教会我的,我不如他太多了,是我给他添麻烦才对。” “呵呵,没有给你添麻烦就好…”尽管何老爷子一直笑呵呵的,却依然给了吕腾龙莫大压力,“那小吕,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我这边还是可以提供不少让你发展的平台。” “谢何老抬爱,只是我还年轻,什么都不懂,就不给您添乱了。我还是跟着何少多学点东西比较好。”吕腾龙没有怯懦,拒绝起来不卑不亢。 “爷爷,你这当我面挖墙脚是不是不太好啊?”何寰宇有些不满,嘟起嘴抱怨了一句,又冲吕腾龙道,“你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象棋,去买两副回来。” “眼光不错,这人可以。”等吕腾龙出了门,何老爷子慢悠悠又开了口。 “那是自然,不看我是谁?”何寰宇有些洋洋得意。 “你看你,猴尾巴都翘上天了。”何老爷子摇了摇头,哂笑道,“怎么样,仔细交代交代?” 听到问到正事,何寰宇也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坐直了身体,开始将这次的经过详详细细地交代了一遍。 “唔,这个‘粱公子’我知道,他有一个F省走水的叔叔。”何老爷子摩挲着下巴,“他们在香港的公司和我们有些来往,我们有些商品出口也会经过他们。不过也没多大关系,不用太担心。就是你有点胡闹了啊,什么地方都敢乱闯,幸亏是没出事,出了事情有的你后悔的。以后记住,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知道了。”何寰宇乖巧地应道,又一脸谄媚地掏出他买的莲蓉蟠桃包,递给何老爷子,“爷爷,这可是我特地从莲香楼给您带的,你好好尝尝。” “哟,竟然想到给爷爷带吃的?不容易啊。”何老爷子笑着接过莲蓉蟠桃包,并没有吃,而是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有什么事?” “真没事,就是一点孝心。爷爷你这样想我太让我失望了。”何寰宇不依了。 “好好好,算爷爷错了,是小风有孝心。不错!”何老爷子笑眯眯地夸了一句,明显口不对心。 第三十五章 三盘棋(上) 第三十五章 三盘棋(上) “哼!”何寰宇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顾不上再生气,又接着问道,“爷爷,你这次去帝都谈得怎么样啊?” “还不错吧。”何老爷子见孙儿愿意听,他也乐得讲,“就是去年高丽那边不是闹饥荒吗,他们驻港城的总领事馆里有位领事就联系到了我,想进口我们家的罐头。后来我们这边呢不仅给他们提供了一大批高品质罐头,还帮他们弄了一批粮食。这段关系就这么建立了起来。” “然后我听那边的领事讲,他们的领袖尤里金先生今年二月份制定了《对外经济合同法》,内容对我们这些外商特别友好,甚至还有消息说要开放一批自由经济贸易地带。那领事我们多次交易中感受到了我们的可靠,认为我们是很不错的投资外商,希望我们能够考虑投资。他还讲这是一个很难得的机会,不应该错过。” “爷爷您答应了?”何寰宇终于知道之前总觉得不对劲的事是哪了。如果记忆中没记错的话,这次投资前期效益很不错,可是后来不知为什么出了问题,几千万美元的外汇就那么打了水漂。难怪何寰宇上次听说高丽领事馆的领事要会见爷爷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呢。 “没有,我跟他说我得考虑一下就回来了。”何老爷子答道。 “那还好。”何寰宇的心放下了一半。 “不过,我觉得这的确是个机会,不应该错过。”何老爷子下一句又把何寰宇的心提了起来。 的确是个机会啊,可惜机会的背后藏着更大的危险啊。 “为什么?不再多考虑下吗?”何寰宇硬着头皮出声。 “我考虑过了啊,那个领事说的很对啊,开放市场,对外经济放开,积极利用外来资本本来就正是高丽正在坚定执行的国策啊。在这个大趋势下,越早进入抢占市场,我们获得的利益也就越大。”何老爷子斩钉截铁道,“这件事情唯一的风险就是政治风险,我们不沾边就好了,安安心心做我们的市场,只要这个国策不变,未来几年乃至十几年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可是……”何寰宇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真就是自己爷爷啊。何寰宇有些头痛。对局势的把握看的太清楚了,难怪能在十年的时间就把生意做到这个地步。如果不是那个没人相信的意外,这一切的发展就应该按照爷爷所说的那样,稳赚不赔。 “你想说什么?”何老爷子似乎发现了自己孙子的纠结,“直说。” “爷爷,我想问您。”何寰宇的神色尤其郑重,“如果,我是说如果,高丽那边的饥荒一直得不到改善,连续五年,甚至十年,会发生什么?” “这……我想想。”何老爷子发现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国家能连续那么多年处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环境里。 “如果这样,那么他们一定会加大对外贸易,增加对粮食以及农副产品的进口。这样就会行成贸易逆差,导致外汇储备外流。长期的贸易逆差势必会掏空国家的外汇储备,为了维持外汇储备数值趋于稳定,在没有办法开辟新的出口项目之前,招商引资势必就是重中之重。”何老爷子说到这里,缓了缓,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水,又在细细思索。 何寰宇是真的服了,没想到爷爷对这一块也是门清,要知道之前说的很多都是他前世在大学时候才学到的知识,那些冷门的专业术语,在这个时代,除了专业人才,还真没有什么人能清楚。 “既然招商引资更重,那么前期就肯定会保护好外商的利益。所以短时间内,依旧不会有什么问题。”何老爷子放下茶杯,又开始继续分析,“可是招商引资不是说让别人把钱投进来就完事了的,他得做事,得有项目。而项目的数量是有上限的。高丽那么点大的地方,估计能投资的项目不会太多。长久的贸易逆差必然导致招商引资也得长久进行。那么能投的项目投完了,再也没有能吸引到资金的项目时,问题大概就来了。” “当正当手段没法谋取到足够生存下去的必需品时,那么非正当手段就来了。而对方是一个国家是一个政府,不论什么方式,都不是我们能接下来的。那这个项目的风险的确就很大,不过,小风啊,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所说的那个假设上,我还是不认为,那么点大的地方,人口才那么区区两三千万,饥荒怎么可能持续那么久?”何老爷子拇指按着太阳穴轻轻揉压着,显然这番分析也并不轻松。 “可是,万一呢?”何寰宇坚持着,“都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是就没有办法脱身了?” “大概是这样吧。”何老爷子叹了口气,“如果饥荒真的是这样旷日持久,那么到时候即便我们想撤资,那边也不会同意的。即使同意,估计他们也拿不出来钱。” “对呀。所以这事风险太大了,爷爷你要不再考虑一下?”何寰宇趁热打铁。 “你真这么认为一定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情?”亲身经历过饥荒的何老爷子自然知道饥荒有多么可怕,更何况是这种旷日持久的灾难,看不见希望的日子会让灾难变得更加恐怖。 “对啊,我梦到了。”何寰宇摊牌了,“我梦到了爷爷您因为这次投资亏了好多钱,气得把家里那尊玉观音都给砸了。” 何寰宇说的是家里三楼中央神龛上供着的一尊玉观音。说起来何老爷子这一点挺有意思的。公司里摆放着财神,家里却供奉着观音,可谓佛道两不拒。 何寰宇甚至听说他爷爷在港城的公司还亲自找那个叫王什么的大师看过风水来着。 啧啧,这么想起来,自家爷爷在这一块倒真是来者不拒啊。 何老爷子倒是不知道何寰宇在心里如何腹诽自己,他倒是想起何寰宇的话来。 梦里梦到已经是他第二次从何寰宇听到这样的理由了。 上一次是在电话里,不过是要五十万而已,有胡立龙暗中看着,他也就给了他一百万由着何寰宇胡闹,只是这一次,就没那么简单了。 而且,那次胡闹,何寰宇真的把一百万变成了两百多万,这一点固然有着运气成分,但是也有可能那梦是真的。 如果这次也是真的,那就不是一百万这么简单了。 毕竟之前自己是打算把最近几年出口的那些外汇都投进去——大致有一千多万美金。毕竟自己的主营业务还是在国内的,外贸没有国际上的人脉并不是很好做。好不容易搭上一条,自然得下血本。 如果真的全赔了,这么多资金,即便是以他何道平的体量,虽说伤筋动骨不至于,但是不肉痛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外汇赔光了,也意味着自己想要再开展外贸业务,会更加艰难。 那么,做还是不做呢? 做吧,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既然有可能,那么不管概率大小,发生的时候那概率就是100%。 不做吧,这么好的机会,错过真的可惜了,而且,他也没有别的好投资项目了。 头痛啊。何老爷子十多年来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棘手。 “这样好了,我就投200万试个水吧,毕竟那边也是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线,总不能一下给掐断了。”何老爷子敲定了主意,轻舒了口气。 “两百万?美金?爷爷你之前打算投多少?”何寰宇眼睛骨碌一转,来劲了。 “之前打算投一千万美金的,不过我想了想,小风你说的那个风险还是实际存在的。就改两百万了,再加上那边还有我们一批300万的货款没结,一起算进去的话也不少了。” “这么说,爷爷你手边还有800多万美金咯?”何寰宇笑的像只偷到了鸡的小狐狸。 “是啊,小风你问这个是又想做什么?”何老爷子看了眼孙子,机警地问。 “嘿嘿,我打算去趟港城,成立个投资公司来着,要不爷爷您先投资我点?”何寰宇漏出来他的狐狸尾巴。 “投资公司你要外汇做什么?”何老爷子并不傻,“难道你想炒货币?胡闹!” 无怪乎何老爷子会这么想,从92年梭罗丝的自量基金击溃鹰哥难银行,通过做空鹰镑攥取巨额利益开始,这几年国际上炒币游资不胜枚举,全球都掀起了一波炒币热。而以梭罗丝为首的自量基金则更是个中翘楚。 “不是的,爷爷,我这两年没打算碰那个,我只是打算做期货,就做LME铜!”何寰宇笑眯眯地保证。 “期货?”何老爷子都没得及去细究何寰宇所说的这两年不碰。 “是的,我打算做那个练练手。”何寰宇肯定道。 “难怪你那么积极地打听,还一直劝我,原来是打着这主意。”何老爷子没好气道。 “嘿嘿,可是我说的也是事实啊。”何寰宇讪笑两声,“再说爷爷您那剩下的钱放那也是放着,还不如让我去试试,说不定就又赚一笔大的。” “你想要多少?”何老爷子也懒得废话了,直接问道。 “300万美金吧,给爷爷您留500万。” “不可能,最多给你100万。”何老爷子不假思索直接回绝。 “那100万算爷爷你投资的,我给你算10%的股份,剩下200万算您借我的成不?”何寰宇开始撒娇。 然而何老爷子并不买账,胡子一翘,说道:“借?借给你了还有的还?” “爷爷您这话就伤我心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您可爱的孙子的人品?”何寰宇作势要哭。 “少装了,你拍个照片都要收钱的财迷哪来的人品?” …… …… ??? 怎么还带翻旧账的? 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 何寰宇气苦,却没法反驳,在这事上,他的确没有说服力。 就在何寰宇无计可施地揪着头发叹气的时候,吕腾龙带着两副象棋回来了。 “爷爷爷爷!要不这样!咱们来下棋,三盘只要我有两盘不输您就借我那两百万行不行?”何寰宇眼睛一转,又是一计。 “还两盘?你只要有一盘不输,都算你赢,那钱我就借你了!”何老爷子倒是大气,大手一挥,就定下了调子。 “嘿嘿,爷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后悔哟!” 第三十六章三盘棋(下) 第三十六章三盘棋(下) “嘿嘿,爷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反悔哟!”何寰宇嘿嘿笑道。 其实倒不是何寰宇狂妄到觉得自己能下赢自己的爷爷,而是规则对他太有利了——三盘只要有一盘不输就算他赢,他可是成竹在胸的。有杀手锏在手,这第一盘其实都有些无足轻重了。 不消一会,祖孙俩就摆好了棋盘。 何寰宇执红先行,兵七进一,仙人指路,一如他前世多年的惯用套路。 何老爷子则是象三进五,开局四平八稳。任你风起云涌,我自岿然不动。 红马八进七 黑马二进四 红马二进三 黑马八进七 …… 这一局何寰宇并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只是堂堂正正地对局,想看看自己两世的棋艺和他爷爷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差距依然还在。 双方你来我往十数招,棋至中局,形成巡河车对峙穿宫马的局面。此时,何寰宇甚至稍占上风。 然而好景不长,又是十数招后,已然在何老爷子妙招频出的攻势下左支右绌难以为继的何寰宇被他爷爷二鬼拍门后直接大刀剜心,以单车换双仕,老帅被逼入四路。 何老爷子花心车借将一将,逼迫何寰宇四路帅进一,再将边炮沉底,至此,海底捞月之势已成,何寰宇再无回天之力。 “怎么样小风,这盘要不要让你一车或双马呀?”何老爷子一面把棋重新摆好,一面笑呵呵地问何寰宇。 “不用。这盘您先。”何寰宇摇了摇头,待得何老爷子一招落定,他又取过另一副棋也摆上,照着何老爷子的棋路,同样也是一步相三进五,飞象开局,“爷爷,这次咱们两盘一起下。” 一开始何老爷子还没反应过来何寰宇在搞什么飞机,只是一头雾水地下着——同时下两盘棋倒不是什么稀奇事,被称为“胡司令”的胡荣华大师还曾经同时盲棋对战十四人呢。 可是接连几招之后,何老爷子反应过来了,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小风你这是耍赖呀。” 原来何寰宇并不主动应招,只是复制何老爷子在另一盘的招式来走,这棋与其说是何寰宇和何爷爷在下,还不如说是何老爷子和他自己下。 这么搞,怕是“胡司令”来了也搞不定哟。 “嘿嘿,没办法呀,爷爷您这么厉害,我当然得用点别的办法。”何寰宇讪笑两声,旋即又略显得意地挤眉弄眼道。“爷爷您不要忘记您说的话哟,只要有一盘平局,都算我赢哦!” 何老爷子有些气苦,原来这孩子把主意打在这里,难怪一开始他要让人去买两副棋。不过,倒是有几分机智的,不愧是自己孙子。 只是不能让这小子太过于得意忘形了啊。何老爷子皱眉思索片刻,心下便已有了主意。 …… …… “爷爷,您这怎么越下越慢了啊……”发现对面的何老爷子变得每一步棋都要想好久,何寰宇有些无聊。他倒不用去思考棋局,毕竟他不是棋手,而是招式的搬运工。 “要不你自己试试?”何老爷子目光离开棋局,抬头瞪了他一眼。 “不用不用,爷爷您慢慢想,我去给您泡茶。”何寰宇得了便宜还卖乖。 “少来!”何老爷子不吃这一套,只是伸手又下了一步正着。 何寰宇也不以为意,施施然地在另一盘其上复制了这一手,然后又百无聊赖地等着他爷爷应对。 半晌之后,何寰宇没了耐性,也不再盯着棋局,而是开始YY起来拿到这笔巨款后自己该如何操作。 先注册个投资公司吧,叫什么好呢?寰宇投资?听上去挺霸气的,但是不符合自己低调的风格啊。要不弄个离岸公司吧,然后再怎么弄呢?得好好想想。 何寰宇的YY被一声“将军!”打断了,他低头一看,许是太过耗神,亦或是放弃了抵抗,何老爷子终于下了一手昏招——三路兵行线上抵着何寰宇马腿的炮竟然无视何寰宇底线车的存在,直接炮三进三打了何寰宇的左相叫将。 嘿嘿轻笑一声,老实不客气的何寰宇不假思索地车九平七吃掉这个送上门来的炮。 似乎,有哪里不对。 嗯?我不应该是复制吗?怎么自己走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何寰宇僵在了当场。 他匆忙在另一盘棋上也来了一手炮三进三。 果然,何老爷子并没有如他一般车九平七,仅仅只是仕六进五,应了这一将。 单就棋局来讲,何寰宇这步车九平七是正着,本来就是个白给的炮,不吃白不吃。而何老爷子那手仕六进五,反而错失了一个先手,属实不明智。 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何寰宇精心布下的这个让他爷爷自己和自己对弈,他本人坐收渔利的局,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破了! 大意了啊! 乐极生悲的何寰宇有些头痛,仅仅只有一只炮的优势并不能让他赢下棋局,更遑论另一边自己仅仅只是占了一个相的便宜,那只炮还在敌营身陷重围,瑟瑟发抖呢。 该怎么办呢,一时间,何寰宇方寸大乱。 乱了方寸的何寰宇终究还是没能抵抗多久。 数十招后,两边纷纷败下阵来:只剩残相的何寰宇被何老爷子独炮占了中路,直接车六进五借将破仕将军一招铁门栓锁死;另一边更加惨烈,由于何寰宇舍不下那只深陷敌营的炮,频频被何老爷子围点打援,最后甚至只剩了个光杆老将,被何老爷子塞了个花心炮,推起了磨。 太耻辱了! 三盘棋,连输三局。 第一局暂且不谈,实力摆在那里没有什么好说的。 第二局和第三局,自己都耍起无赖了,竟然还被破了局,甚至还有一盘惨遭推磨! 何寰宇不由有些怀疑起人生了。 自己这么蠢,重生的意义何在。 何老爷子喝了一口茶,瞥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孙子,开口了:“小风啊,你这小心思倒是挺多的啊,不错。” “哦,”何寰宇闷闷地应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可还是没用啊。” “知道问题出在哪了吗?” “知道。”何寰宇郁闷的就是这个。“我高兴太早了,以为稳操胜券,就有些大意了。” “越是临近成功的时候,越要谨小慎微。越是事有不谐,越要沉着冷静。你自己记好这次教训吧。”何老爷子语气不疾不徐。 何寰宇突然想起了前世爷爷带着自己去钓鱼,自己在鱼儿咬钩之际也是急切地想要把鱼拖上岸,结果鱼没被钓上来不说,还把鱼竿给折断了。 当时似乎爷爷也这么告诫过自己吧? 越是面临收获,越要平心静气,谨慎小心。 前世的时候爷爷就很看重自己吧,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培养自己。可惜,那时的自己太过于偏执,从未细想过这些,反而纠结着细微小事紧紧不放,甚至还和他赌气。还振振有词说方式不对出发点再好也没用,自己不也从未表达过自己想要什么?老人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让他过的更好而已。 细细想来,自己前世真的有些过于混蛋了吧。 “我记下了。”何寰宇神情郑重地点了点头,尽管那副表情浮现在他那稚嫩的脸庞上显得分外出戏。 第三十七章 腾龙基金成立了! 第三十七章 腾龙基金成立了! 直到司机小刘开车将他们送往鹏城的时候,听何寰宇讲完祖孙俩斗法全过程的吕腾龙才缓过神来。 老实讲,他觉得这一家子太变态了。 小的就够妖孽了,但在老的那里还是如同如来佛祖手里的那只孙猴子,怎么蹦跶也逃不出那五指山。 围观了后半场的吕腾龙自然知道何寰宇那般套路近乎无解,至少他没法解决。可是何老爷子愣就是云淡风轻地破了局,看上去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实际上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吕腾龙觉得但凡正常人在被这种套路的情况下大多数都会有点懵,但是何老爷子并没有,只是笑着点明何少在耍赖就积极想起了办法; 再然后,很快就针对何少并不算沉稳的心性拟定了对策:故意拖延下棋时长,示弱麻痹何少的同时也让他失去了耐性,继而就难以避免地会注意力不集中;再利用一招看似没有任何陷阱的昏招巧妙破局。实际上,对于那盘棋来说那就是结结实实地一手昏招,并没有任何陷阱。只不过真正的陷阱是在于对人性的把握——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人很容易放松警惕,此时再抓到一个看似并无风险的破绽,可以提前将胜利收入囊中,吕腾龙觉得换了自己,自己也得着道。 最后,不仅一举扭转了不利局面,甚至还以此告诫了何少遇事要沉着冷静,戒骄戒躁。 嘶,难怪何少这么妖孽,这何老爷子的教育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却又这么深刻这么特别。 抹了抹额前并不存在的冷汗,吕腾龙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何少对他也是如此简单粗暴,感情这都是祖传的。 看了看身旁呼呼大睡的何寰宇,吕腾龙不由对自己的未来更加憧憬了。 …… …… 何寰宇是在过关前才醒来的。 毕竟身体还是个孩子,又废了那么大精力和自家爷爷斗智斗勇,一败涂地的他气焰更是遭到了致命打击,只有好好睡上一觉才能满血复活。 回满状态的何寰宇在表叔胡立龙的带领下,拉着吕腾龙就过了关。 和印象中后世的港城不大一样,这会的港城还未回归,全城上下都有着别样的异域风情。 身为亚洲四小龙之一的港城作为一个高度繁荣的自由港与国际大都市,也是中西方文化的交融之地。仅仅隔着一条关口,感觉关内关外就像两个世界。 后世常听人说,90年代是港城最好的年代。二战以来,港城经济和社会迅速发展,不仅跻身“亚洲四小龙”行列,更成为全球最富裕、经济最发达和生活水准最高的地区之一。 商业异常繁华的尖砂咀,车水马龙的敦弥道,各式游轮川流不息的维港…… 记忆中自己第一次去港城的时候已经是零五年了,当时好像是迪士尼刚开园,本来说好的带他去玩的父亲却放了他的鸽子。原因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被鸽子精深深伤害的何寰宇从此再也没去过任何一家迪士尼。 表叔胡立龙做事就是利索。 即便是在港城,办起事来也毫不拖沓。 这要是换了何寰宇自己,就算搭上个吕腾龙,估计没半个月也搞不定。 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胡立龙就帮他俩申领了暂住证,还帮何寰宇注册好了一个法域地在维京群岛的离岸投资公司,又成功在港城本地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名字还是取了“腾龙基金”,没办法,一时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名字。注册资本300万美金,钱是从何老爷子名下的“和贸金融”账上划的。何老爷子的“和贸金融”占股10%——这是之前定好的,也是何寰宇坚持的;何寰宇独资的那家名为“寰宇投资”的离岸投资公司占比85%;剩下的5%则给了一脸懵懂的吕腾龙,他什么事都还没做呢,就平白得了十几万美金的好处。这个大馅饼可把吕腾龙砸的有点晕,一时半会都缓不过劲来——不到两个月前,他连万元户的门槛都够不着,而现在,他已经身价百万了。 不给不行啊,法人得是他吕腾龙的名字,再说何寰宇这么辛苦培养吕腾龙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找个长期替自己赚钱的劳工吗?自己省心省力,还能躺着拿大头,多好!何必事必躬亲,他又不是孔明兄,也不会摆北斗七星阵向天借命,年纪轻轻的他可不想早早加入地中海的队伍。 何老爷子到底还是给他批了三百万,虽然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但何寰宇也没有怎么在意。 相较于其他重生人士辛辛苦苦攒第一桶金,自己已经算是天胡开局了——有个用起来还算顺手的小弟,又有豪气干云的爷爷给自己提供资金。虽然以后可能没这待遇了,但是作为重生人士的自己,如果有了这三百万的起步资金还混不出个名堂,需要爷爷时不时接济,何寰宇觉得自己可以向关谷神奇学习怎样分分钟切腹自尽。 对于自己这种靠爷爷起家这么不要脸的方式,何寰宇本人是没有一点愧疚的。毕竟他又不会引雷,靠爷爷怎么了,投胎也是门技术活不是? 表叔帮何寰宇搞好这些事情就走了,他也有他自己的事要做。他本身来港城就是负责调度管理何家在港城的产业,何老爷子抽不开身,这些事只能他胡立龙在做。 事情办好了,何寰宇也没打算多去麻烦表叔。爷爷给自己的支持力度够大了,再多去求助,那就显得自己是个废物了,他何寰宇可不认为自己是废物,他一向自诩为天才来着。 哼,你们这群愚蠢的地球人! 把自己摘离了地球人这个物种的何寰宇带着吕腾龙住进了文华酒店。对于这家位于港城中环干诺道中5号的五星级酒店,何寰宇其实并没有过多了解。至少在他印象里,对这家酒店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哥哥从这家酒店的24楼健身室纵身一跃,从此离开了人间。 嗯,这个哥哥当然不是他亲哥,而是被广大粉丝所喜爱的,于03年愚人节跟大家开了一个莫大玩笑的那位港城明星。 说起来真是可惜了,何寰宇记得他也很喜欢他的歌来着,前世他还专门收藏了一张他的遗作专辑《一切随风》呢。 把行李随手丢进房里,跑到浴室舒舒服服洗过了澡,还没吹干头发的何寰宇就拉着早已收拾停当的吕腾龙出门了。 过关前他让吕腾龙换了不少港币,明天就要办大事了,这会他可要逛逛中环夜市,体会下和前世所不一样的港城风情。 …… …… *** 第三十八章 你会引雷吗? 第三十八章 你会引雷吗? 晚上八点,庙街,陈记大排档。 意兴阑珊的何寰宇坐在桌边郁闷地一前一后晃悠着双腿,不得不说。今晚的夜市太让他失望了。 且不说同想象中的情景相去甚远,甚至连前世他来时的样子都比不上。真不知道吕腾龙是怎么想的,竟然还逛得津津有味。 哼!不是说90年代是港城最好的时代吗?骗子! 好在章鱼煲仔饭的味道还算不错,牛丸和鱼蛋也成功给他回满了血。何寰宇又开了一瓶汽水,拿在手里慢慢吸着,就打算往另一个方向去看看,那边是天后庙,兴许会有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 许是受到几年前星爷的电影《赌侠Ⅱ之上海滩赌圣》的影响,何寰宇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群人围成一团,里面有人在表演特异功能耳朵识字。后世被互联网信息大爆炸荼毒过的何寰宇自然对此嗤之以鼻,太敷衍了,仅仅只是请几个托这么没有技术含量,你倒是给我引个雷啊,你引个雷我特么就服你。 拉着吕腾龙往别处走,这傻货已经看愣了。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也有过那么神奇的经历,又不像何寰宇一样有着广博的见识——讲道理,何寰宇估摸着随便找个互联网时代的网民扔到这年头来都能算上学识渊博。 还未走出几步,何寰宇就被他看见的景象惊呆了!他这是穿越回古代了吗?!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卖十全大补丸?! 显然这伙卖艺的是这条街上的老人了,他们在这一带拥有着相当不错的人气。铜锣才“当”地敲了一声,周围就迅速聚集了好一大波人。 敲锣的那名壮汉见人聚得差不多了,又“当”地敲了一声铜锣,抱拳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开腔了:“我兄妹二人初来乍到,借贵方这块宝地混口饭吃。都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兄弟我这就让舍妹给各位朋友漏上两手,还望各位朋友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承蒙诸位捧场,兄弟我先替舍妹谢过各位。献丑了……”说完又是“当”的一声。 随后何寰宇就知道这伙人的人气是怎么来的了。 原来表演胸口碎大石的竟然是个女人。果然是真·胸口碎大石啊!那胸前的伟岸,啧啧,即便是她躺在钉板上,也依旧十分惹眼。 围观众人的视线充分出卖了他们的意图,他们根本不是来看表演的,也不是冲那所谓吃了能强身健体的“十全大补丸”来的,这根本就是馋人家身子啊! 太可耻了!何寰宇心下唾弃着,他是真心唾弃,因为他不喜欢这么大的。 又踢了一脚边上那副“猪哥样”的吕腾龙,示意他收敛一点,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未来都是成功人士的代表了,现在还表现的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太给他何寰宇丢人了。 随手往人家的装钱的铜锣里扔了几个十元硬币,也没拿那什么“十全大补丸”——天晓得那里面放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何寰宇就拉着吕腾龙在人家不停作揖感谢下挤出了人群。 再待下去,他怕吕腾龙这夯货要升旗了!要是这样,估计日后这家伙接受新闻采访时,人家就要问他是不是对“十全大补丸”有什么特殊的兴趣之类的问题了,这连带着何家的脸面估计都得被他丢光! “后生仔,留步!”一名留着长须,一身道士打扮的老者丢下身边那个年轻人快步追了上来。何寰宇这会虽然还像以前那样有些脸盲,但视力并没有像前世那般近视,眼神极好的他总觉得那名被老道扔在原地不管的年轻人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后生仔,我观你眉高目秀,天庭饱满,是得遇贵人之相,你可是近期得遇贵人?来来来,把你生辰八字报于我,我来给你测个前程。”老道似有成竹在胸,一脸高深莫测地冲着吕腾龙说道。 “老人家,我观你印堂发黑,两眼无神,确有血光之灾,你可要多加当心啊!”还没等一时宕机的吕腾龙反应过来,何寰宇就便抢着开口了。 “你……你这孺子休得胡言,贫道乃袁天罡第二十六代孙,祖传《九天玄女六壬课》,家学渊源,不与你这黄口小儿一般计较。”老道闻声瞅了一眼何寰宇,撇过头去,一副不屑与之争论的神情。 “哦?这么厉害?那你会引雷吗?引个来我看看,你引了我就承认你厉害!”何寰宇哂笑道。 “这,御雷之术只有我家祖师习得,贫道自是不会。”老道气焰一滞,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 “咦?我怎么没听说过袁天罡会引雷?你可别欺我年纪小!”何寰宇得势不让。 “袁祖乃是家祖,并非祖师,我师从一位异人,祖师便会引雷。”老道的嘴硬得过一百只鸭子。 “是吗?那敢问你家祖师尊讳?”何寰宇笑了,他寻思着这老道会不会报出什么韩立啊青云门来。不过看这年纪,大概是不可能了,重生的话也太老了。 “这……贫道修为不精,羞于提及祖师。”感情这家伙还没想出个名号来呢。 何寰宇还要再跟他掰扯掰扯,却发现“十全大补丸”方向的人群中突然分开了一条路,随即一团黑影伴着人群的惊呼飞了过来。 等何寰宇看清这是什么东西的时候,这玩意已经“噗”的一声划过老道的面门疾驰而去——原来是胸口碎大石那边不小心砸飞的碎石——再看那老道的脸,已经被喷涌而出的血液糊得面目全非。 这……该不会就是那什么血光之灾吧。 何寰宇自己也有点懵,他下意识地又在心底呼唤了一遍“乌鸦嘴系统”。 嗯,还是没有反应。 还好,还好。 不,不好! 何寰宇看到之前那个眼熟的年轻人已经往这边跑了过来,赶紧踹了一脚还没反应过来的吕腾龙,拽着他就往街另一边跑去。 第三十九章 过儿,我不要玩传奇啊 第三十九章过儿,我不要玩传奇啊 跑了差不多快十分钟,累得筋疲力尽的何寰宇和吕腾龙还是被那个年轻人追上了。 莫得办法,跑是跑不过了,只能刚一波正面了。 见到街边有个卖刨冰的摊子,何寰宇走了过去,要了三份刨冰,就坐在那喘气。 三人谁也没说话,直到刨冰端上来的时候,三人还在那大眼瞪小眼。 不过,何寰宇倒是终于想起来这个年轻人是谁了。 是那个爱“炸屎”的古会长啊。 何寰宇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认出来,那是因为会长这会还是白的啊!他还没晒黑呀! 想想也对,这才九五年六月份呢,《神雕侠侣》都要下个月月底才会开播,作为80后少女的梦中情人,古会长怎么可能不是白面奶油小生呢? 说到奶油小生,他不由想起另外一个据说是奶油小生出道的人——黄秋声。不过对比一下何寰宇自己所熟悉的他的角色——什么《不能说的秘密》里的“叶老师”啊,《无间道》里的“黄志诚”啊,《头文字D》里的“藤原文太”啊……这些——何寰宇真的怀疑某些人对“奶油小生”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何寰宇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用勺把刨冰里的什么葡萄干,花生仁,红豆粒等等稀奇古怪的东西往吕腾龙杯子里挑。就像他喝奶茶不喜欢加珍珠椰果芦荟果冻布丁一样,他吃刨冰也不喜欢放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作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吃的食物就应该要纯纯净净,表里如一。 终于,古会长憋不住了,把他“千里奔袭”追杀到此的原因说了出来:“那个,大师,啊不,仙童,您能帮我看看前程吗?” “……。” 就知道,他何寰宇就知道! 这家伙追上来铁定就是这个原因。 前世有传言古会长晒黑的原因就是因为听信了高人的方法晒黑转运来着。 太难了,自己看啥前程哦,他何寰宇又不是算命的。何寰宇有些头痛,同时又有些庆幸这古会长没参演《天龙八部》,不然他毫不怀疑人家会脱口而出一个“姥姥”或者“童姥”来。 “我不会看相。”何寰宇实话实说。 “哦,我生日是10月21日,农历九月廿二,七零年的(百度百科里的,虽然我觉得应该是71年10月21日,农历九月初四)。出生时间是晚上九点一刻。”古会长“秒懂”,很快报出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 自己是这个意思吗?自己这句话难道还能这样理解吗?过儿啊,还能不能正常交流了?你去找你姑姑不好吗?去晚了就便宜尹志平了啊! “咳,我是说,我不会算命。”何寰宇轻咳了一下,换了一个不存在歧义的说法,他实在是怕了。 “……” 全程我明明都在看,你是当我瞎吗?这分明比铁口直断还要铁口直断啊,是言出法随吧?古会长心里不停腹诽,看了看只顾着埋头吸溜刨冰的何寰宇,他又懂了,“仙童,这刨冰算我的。您就帮我看看,等我以后发达了,自然不会忘记仙童的恩情。”这是暗示有好处了。 “过儿啊,你放过我吧,我不要玩传奇啊。长夜漫漫,你找若童姐姐花前月下不好吗?” 过儿?若童?仙童这意思是告诉自己他知道自己刚拍完《神雕侠侣》?这剧还没播,他这是在点明他有这个能力吧?有这个能力,但不说,这是嫌好处不够实际?不见兔子不撒鹰?古会长似乎又脑补歪了。 “这……仙童,您也知道,我这会也没什么钱,您看上什么直说,只要我有您都能拿去。”古会长咬了咬牙,他showhand了。 “……” 这是没完了吧?这是没完了吧?!何寰宇感觉自己要爆发了。 但是想想就是眼前这个白面小生,在后来捐了那么多学校,帮助了那么多失学儿童。何寰宇有些不忍心了。 “你知道吗,很多事情不能明说,一说就会牵动因果。”何寰宇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诌,“就像刚才那个老道士,他想上来骗我们的钱是因,他被石头划破脸就是果。”说着何寰宇顿了顿,又吸了口刨冰,“我说他有血光之灾也是因,所以我现在被你缠上就是果。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没懂。”古会长老实地摇摇头。 没懂就对了,我自己都不懂你能懂了就怪了。 何寰宇一面心里不停吐槽,一面接着瞎白话:“就是说,很多事情不能说,一说就会影响气运。甚至可能好事变坏事,坏事变得更糟糕。”哼,让你天天“炸屎”,天天骗我玩“贪玩蓝月”,我吓不死你。 果然,听到何寰宇这么说,古会长本就白净的脸吓得更白了,连话都说不清楚,“那仙……仙童,这,这我该怎么办?”何寰宇的本事他才亲眼见过,说的话他自然笃信不疑。 “持正守中即可。”戏精上身的何寰宇开始扮演神棍。 “什么意思?”古会长有点懵,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似乎很厉害。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何神棍开始拽《道德经》了,这玩意他还真去看过,不光道德经,前世闲的没事的时候这孩子还去翻了《周易》,百度过《八卦》《爻辞》呢。 看了看脸上写满了懵逼的古会长和吕腾龙,何寰宇非常满意。看来这次出演非常成功,果然“演员一秒入戏,随光看清心动演技”的oppo R11……呃,抱歉,串台了。应该是《我就是演员》比《演员的自我修养》强多了,看了那么多集,自己的演技果然得到了巨幅提升。当真是传说中的“我上我也行”系列。 见玩的差不多了,过足了戏瘾的何寰宇想起前世在网上看到大概就是神雕大火的时候,古会长被有心人爆了黑料,说他曾经入狱云云。大家震惊之余,也纷纷躲着他,给他造成了莫大的困扰。念及此处,何寰宇决定漏点干货,虽然他并不打算改变什么,也不想过多干涉,但想来稍微给点鼓励应该不碍事吧? “过儿,啊不,古校长。”拿定了主意,何神棍又开口了,尽管依旧云山雾罩,但总归是容易理解了些,“你记好了,人生在世,皆是修行。修行即是修心。尘世种种,过眼烟云。蓦然回首,勿忘初心。” 说完也不管人家有没有理解,便打发他快点回去,好晚了都,他何寰宇都快困死了。 “对了,今晚的事情,不要任何人。如果有第四个人知道,哼哼,勿谓言之不预也。”对正起身告辞的古校长又威胁了一句,何寰宇自己也拽起吕腾龙,打车回酒店去了。 “你看什么啊?”一路上,吕腾龙看何寰宇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何寰宇忍了一路,终于憋不住了,一关上门就冲他嚷道。 “何少,我……”吕腾龙欲言又止。 “快点说,说完睡觉,别墨迹,我都困死了。”何寰宇语气很不耐烦。 “就是,何少,你能不能也帮我看看?”吕腾龙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何寰宇的脸色。 “看什么?哦。”何寰宇反应了一下,随口答道,“如果我说,我是随口胡诌,忽悠他的,你信吗?” “不信。”吕腾龙觉得自己是老实,但不傻,何少不能这样把他当傻子忽悠。 “不信算了,那你说吧,要看什么?”何寰宇放弃挣扎了,说真话也不信,决定随口胡诌敷衍了事。他又不是真会算命,人古校长好歹前世是个知名人士,他能知道一点不稀奇。你吕腾龙前世是哪块小饼干啊,他拿什么去给你算命啊。 “就看那个……那个……以后,我女朋友……嗯,那个……嗯……能有她大吗?”吕腾龙好不容易把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何寰宇一时没搞明白,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没好气道,“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你!大有什么好?给你头奶牛要不要?啊?那个够大!” “这个,何少你还小,不懂……”吕腾龙讷讷道。 靠?我不懂?作为一名混迹于各大论坛网站贴吧的二十一世纪宅男老司机,我会不懂?被质疑了车技的何寰宇分外不爽,什么漂移加速过弯,什么单手开法拉利他哪样不门清?要不是担心404甚至被请去有官部门喝茶,何寰宇非得好好给吕腾龙补习补习,全方位地给他涨涨知识不可。 “睡觉!”何寰宇气哼哼地把自己丢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面朝墙壁,开始自闭。 “可是,何少你还没说……”吕腾龙急了,他是真的想知道,急得百爪挠心,辗转反侧。 “我,说,睡,觉!”何寰宇一字一顿。 “哦……” …… …… 第二天一大早,何寰宇就把吕腾龙拽起来去铜锣湾吃路边摊。 说来也奇怪,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何寰宇总觉得路边摊做出来的美食比大酒店更加好吃,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随便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稍微等上那么片刻,美味的早点就端上来了。 粒大饱满的“烤鸡蛋仔”,鲜、嫩、爽、滑的“猪皮车仔乌冬面”,再来一碗香辣刺激的“咖喱鱼丸”。何寰宇感觉他整个灵魂都得到了升华。红豆钵仔糕太甜了,何寰宇不喜欢,扔给了吕腾龙让他解决。 “何少……”吕腾龙满脸纠结,似乎依旧执着于他的那个问题。 “你要敢再问那个问题,我就让我爷爷买个牧场,把你丢那去养奶牛,让你天天和奶牛作伴!”何寰宇吞下一个鱼丸,恶狠狠道。 “哦。”吕腾龙委屈巴巴地点头,模样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儿。 没过一会。 “何少……” “嗯?!”何寰宇咬着一块猪皮,头都没抬。 “我就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去办正事。” “吃完就去。” “哦……” “何少……” ??? !!! “又怎么啦?!”何寰宇快爆发了,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个早饭啦! “有你电话……”吕腾龙弱弱地递过来那块正“滴律律”响着的“砖机”,他倒是醒目,何寰宇就在对面坐着,不可能有人打电话找自己。 “哦。”何寰宇又喝了口汤,然后才接通了大哥大,“喂,哪位?” “何少,是我,许建国。”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失真,不过依稀可以辨明是他本人,“我忙完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我在港城,你没边防证,过不……”“嘟”大哥大里传来的盲音吞噬了何寰宇尚未来及出口的“来”字。 这家伙,雷厉风行啊。 第四十章 那个风一样的男子 第四十章  那个风一样的男子 何寰宇放下大哥大,默默又喝了口面汤缓解尴尬。 和吕腾龙的不着调不一样,许建国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可靠的,只是吧,这不爱说话的问题真的有点大。 吃罢早饭,二人慢慢悠悠地荡到了港城期交所。 一进门,就有期货经纪人迎了上来。 “先生,早晨!我叫韩梅梅,英文名Mary,M-a-r-y,Mary。你可以叫我Mary韩或者Mary都可以。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噗,听到韩梅梅的名字,何寰宇差点直接就笑喷了,他凭着无上的毅力抑制了自己伸手走上前去说“你好,我叫李雷,我们开始吧”的冲动。 由于来的路上已经演练了很多遍了,这时吕腾龙也没有露怯,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这可以做LME铜吗?” Mary韩闻声不由一僵,脸上职业性的微笑都滞了一滞。 LME(伦敦金属交易所)采用国际会员资格制,其中多于95%的交易来自海外市场。它拥有14家会员公司。会员经纪公司可以做自营,同时也为客户代理交易。 而或许是由于时差的原因,港期所并不在这14家会员公司之列。 何寰宇当时并没有考虑到时差的原因,只是前世依稀听说港交所全资收购了LME,估摸着来这碰碰运气,可惜。 心下叹了口气,何寰宇给吕腾龙使了个眼色,扭头就走了。 既然做不了,留在这也就没有意义了。 自己毕竟只记得这个,做别的,他可不敢。 前世老刘头不止一次地给他们讲过住友铜这一期货交易的经典案例。 何寰宇记得老刘头详细介绍过这个住友家族:早在16世纪时, 住友家族因在四国岛上开创并经营一座铜矿而日益发展壮大, 成为日本官方指定的供铜商,主要服务于当时日本一些极具实力的名门望族,其中包括在1603-1868年间统治日本长达200多年的德川幕府。当时,该家族的掌门人自豪的宣称,住友商社是全球最大的铜出口商。 19世纪中叶,日本市场逐步对西方开放,住友商社也更为广泛的在冶钢及炼钢等领域发展起来。到20世纪初,住友家族已经迅速发展成为日本第三大金融财阀。 上世纪30年代及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一些颇具政治影响力的垄断集团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的主要追随者,住友财团也不例外。在此期间,住友财团的家族集中化更加明显,该财团的大部分产业都集中到了住友家族手中。到1937年,住友家族的第16代传人已经掌握了财团股本总额的90%之多。 日本战败后,各财阀在美国的限制下纷纷解体而改组成为企业集团。住友家族在日本政治经济上的影响力也大大削弱。但是,随着战后日本经济的复苏,住友财团又东山再起,日益发展壮大。从那以后,住友商社更加广泛的参与国际间金融。机械, 石油, 化工, 食品计纺织等领域的贸易活动,成为住友财团的核心企业及日本四大贸易商之一。 当时何寰宇的感觉就是,老刘头有够啰嗦的,巴拉巴拉那么长一大段,听得他哈欠都打了不老少。明明几个词就可以概括清楚:家族历史悠久,在日本占据了重要地位,把控了多个领域的贸易,最重要的是军国主义的走狗。 而这个家族里面有一个外号叫“锤子”的男人——冰中太难。何寰宇记得自己还专门去百度过他,真正让他何寰宇记住这个家伙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他的名字发音。yasuo!对!就是那个多行不E必自毙的男人! 这个和hasaki名字一样发音的男人同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据当时业界人士估计,1994—1996年期间,冰中太难控制的铜期货头寸在100—200万吨之间。与此同时,伦敦三月期货铜价从1993年年底的1650美元/吨左右一直飚升至1995年年初的3075美元/吨高位。1994年至1996年年初,冰中太难通过人为地控制现·货,长期大量控制LME的铜仓单。他控制的LME铜仓单最高时占交易所的90%之多,使得伦敦铜期货市场长期处于现·货升水的状态,远期大大低于近期,以此遏制市场的远期抛盘,人为抬高价格。 何寰宇至今还记得老刘头说道这一手的时候也不得不表示钦佩。他当时说的是,那个男人当时在LME铜领域做到了举世皆敌同时却又镇压万古。就因为这,何寰宇一直觉得老刘头在偷偷看东哥的小说《遮天》。 当然,这个锤子先生最后也和hasaki那个风一样的男子一样E着E着就没了。1996年5月份美国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和伦敦金属交易所宣布准备对住友采取限制措施,有关冰中太难将被迫辞职的谣言也四处流传。伦敦铜价从5月份2720美元/吨高位一路狂跌至6月份1700美元/吨左右,短短一个多月,跌幅超过1000多美元。住友商社以彻底失败而告终,据估计,住友的损失高达40亿美元。 何寰宇一直记得当时老刘头重点强调的两个数字。 一个是5月份,一个是2720美元。 1995年的5月,伦敦铜价从2720拉升到8月份的3000以上。 1996年的5月,伦敦铜价从2720一泻千里到6月份的1700。 说着,老刘头又说,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一般,上课不听就会被点名,何寰宇,你起来回答一下,LME铜价的关键转变点是哪个价位? 当时何寰宇正在计算他还多少网费,刚往那充一百送两百的网吧里充了九百,再加上他本身卡里的钱,数字很快就算出来了。 就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何寰宇脱口而出2720,把老刘头接下来的数落全堵死在了他嗓子里。 可惜了,看来只能明年跑一趟伦敦了。 走出港期所大门,何寰宇不无郁闷的想着。 “先生,请等一下。”那位李雷的好朋友——Mary韩小姐追了出来。 第四十一章 柳暗花明 第四十一章 柳暗花明 “先生,请等一下。”Mary韩小姐急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到动静的吕腾龙和何寰宇停下脚步,面带疑惑地看向快步追来的Mary韩。 “先生,非常抱歉,能不能冒昧地请问您打算做多少额度?”Mary韩神情似乎有些挣扎。 “你这不是做不了吗?那你问了有什么意义?”吕腾龙不无疑惑地问。 “这边是做不了,但是我私人有一个朋友,他供职的经纪公司是LME拥有14家会员公司之一,可以进行客户代理交易。”Mary韩解释道,“但是他们那家经纪公司有规定代理交易额度不得低于十万美刀,而且要收取交易额度万分之十八的代理手续费。”收到这Mary韩停顿了一下,有些挣扎,终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另外,我个人也需要一笔不低于五千港币的现金报酬。” “我凭什么相信你?”吕腾龙有些好笑。 “我这边可以让他们把合约内容以邮件形式发送过来。”Mary韩解释道。 “所以呢?”吕腾龙看向Mary韩的眼神宛如看一个智障。且不说这合约有没有法律效应,就算有,天远地远的,人家把钱一卷跑路了,自己上哪找人? “嗯?”Mary韩楞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好半晌她才大致搞清楚了吕腾龙的顾虑。笑了一下,解释道,“我那个朋友供职的公司是一家非常有名的期货交易经纪公司,在业内享有很高的知名度,信誉值也非常高。由他们那边开出来的合约,我们这边可以签订合约代为担保。” “那么问题来了?钱款怎么结算呢?总不能他们给个账户让我直接打过去吧,这不可能。”吕腾龙表现得越来越像模像样了。 “你可以和我们这边签订合约,然后我们再和他们签订合约,就相当于我们做你们合约的中间人与担保人。钱款由我们替你们结算。”Mary韩回答得非常迅速,“现在你放心了吗?可以告诉我你大概需要做多大额度了吗?” 吕腾龙下意思地看了眼何寰宇,见他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便伸出三根手指。 “三十万美刀?可以,你来这边跟我办一下手续吧。”Mary韩点了下头便要引路。三十万美刀也不算小数目了,看来自己欠的这个人情不算大。 “不不不,不是三十万,是三百万!三百万美金!”吕腾龙摇了摇头,掷地有声,“这三百万美金是保证金,交易额度我还没考虑好,但是保底三千万起步!” (期货交易实行保证金制度,也就是说交易者在进行期货交易时只需缴纳少量的保证金,一般为成交、合约价值的5%-10%,就能完成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合约交易,期货交易的这种特点吸引了大量投机者参与期货交易。 期货交易具有的以少量资金就可以进行较大价值额的投资的特点,被形象地称为“杠杆机制”。期货交易的杠杆机制使期货交易具有高收益高风险的特点。) “您,您说多少?”Mary韩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听岔了。 “三百万保证金!三千万交易额度!”吕腾龙重复了一遍,“另外,我希望合约是以我名下腾龙基金的名义订立的。” “好的,您请跟我来。”Mary韩自己都没注意,她已经不由自主地将对吕腾龙的称呼由“你”升级成了“您”。 “对了,您是否考虑进行期权交易?”Mary韩走到半路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吕腾龙。 “那是什么?”吕腾龙最大的好处就是不会不懂装懂,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就问了。 “期权是一种选择权,期权的买方向卖方支付一定数额的权利金后,就获得这种权利,即拥有在一定时间内以一定的价格(执行价格)出售或购买一定数量的标的物(实物商品、证券或期货合约)的权利(即期权交易)。期权的买方行使权利时,卖方必须按期权合约规定的内容履行义务。相反,买方可以放弃行使权利,此时买方只是损失权利金,同时,卖方则赚取权利金。总之,期权的买方拥有执行期权的权利,无执行的义务;而期权的卖方只是履行期权的义务。 期权的价格叫作权利金。权利金是指期权买方为获得期权合约所赋予的权利而向期权卖方支付的费用。对期权买方来说,不论未来小麦期货的价格变动到什么位置,其可能面临的最大损失只不过是权利金而已。期权的这一特色使交易者获得了控制投资风险的能力。而期权卖方则从买方那里收取期权权利金,作为承担市场风险的回报。这样一来您的损失会大大降低,但是收益也不会有太高。”Mary韩给吕腾龙讲解道。 “嗯,其实我没听懂,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用考虑风险,我就3000万美金的交易额度,你怎么能帮我吃进更多的lme铜,你就怎么操作。”吕腾龙一时半会理解不了,也不纠结了。 “好的,我明白了。”Mary韩点头应是。 “嗯,好好干,回头完事了我给你封个红包,绝对不比你要的5000港币少。”吕腾龙满意地点点头。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现在这做派了,贼威风,贼带劲。 …… …… 办完手续从港城期货交易所出来的时候,吕腾龙郁闷地发现Mary韩就紧紧跟在后面。 “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吕腾龙有点无语,“难道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不是的,吕生。”Mary韩刚才办手续时已经知道了吕腾龙的姓名,“关键英国那边和我们这边有8个小时的时差,他们开市的时候,我们这边是晚上了,我跟着你们方便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消息。”Mary韩解释道。 “那晚上怎么办?你还和我们一起睡吗?”吕腾龙无语了。 “……”Mary韩咬了咬牙,“到时候我自然会回去!” 第四十二章 要不要炒房呢 第四十二章  要不要炒房呢 Mary韩执意要跟着,何寰宇和吕腾龙两人也没什么意见。毕竟他们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说人家Mary韩说的也有道理。期货市场瞬息万变,万一遇到什么意外需要增加保证金,人家也能第一时间通过Mary韩联系到自己。不然要是因为保证金不足被强行平仓了,那何寰宇是真的连哭都没地方去哭。 时间也差不多快到饭点了,何寰宇有些纠结去哪里吃好吃的,忽然想起身边有个土著,便毫不客气地使唤上了。 “Mary阿姨,”何寰宇开口了,“我肚子饿了,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吗?” “BB仔好乖哦。”Mary韩笑眯眯地从包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递给何寰宇,“这糖你先拿去吃,阿姨带你去找好吃的好不好?”她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何况还真好看,更惹人喜欢了。要不是考虑到边上还有吕腾龙这个“大主顾”,说不定她都直接上手摸摸掐掐了。 “好呀!谢谢阿姨!”何寰宇接过糖,甜甜地道,顺便踢了旁边偷笑的吕腾龙一脚。 嗯,他吕腾龙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他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 …… …… Mary韩带他们去的是一家小胡同里的老面摊。 虽然这个摊子看起来非常陈旧,不过三五章桌子,七八个小板凳,两个小马扎,边上摆着的充当招牌的薄木板边角都有些起皮,上面的字也已经褪色到几乎认不清……但是,卫生还是打扫的很干净的。 吃东西嘛,新旧无所谓,但一定要干净卫生。 何寰宇爬上一个小板凳,发现够不着桌子,又跳下来搬了个小马扎放上去,再爬上去做好,嗯,现在高度正好。 按照Mary韩的推荐,几人要了三碗云吞面,又要了一盘夫妻肺片。一点也不贵,夫妻肺片十五,云吞面三块,三个人才二十四。 面很快上来了,煮的很不错,筋道刚刚好。何寰宇就着夫妻肺片呼噜呼噜吃得很香,却冷不防听到隔壁桌上两个人在交谈。 “阿飞啊,能不能借我二十万。”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问道。 “神经啊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另一个略显尖锐的男声立马叫道,显然就是阿飞。 “我要买房子。”那个沙哑男声答道,“我们总经理今天辞职了,他说他全家要移民。房子不住了,准备出手,就在西贡那边,那可是好地方啊!四百多呎的房子他说只要我们60万,说同事一场,就便宜我们了。” “冷静!阿伟!一定要冷静。”阿飞开口劝道,“现在那么多人都在移民,好多消息都在讲房价要跌,你还花光全部身家甚至举债往里扑,你疯了啊?” “我仔细考虑过了,我觉得房价不一定会跌。”阿伟的声音很平静,“移民对我们来讲并不是一定是坏事。阿飞,你想啊。移民的都是有钱的上层社会的人,上层的人移民出去不正好是给身在下层的我们腾空间吗?我们总经理移民了,在下面的我们这些文员就有了机会,不用花个一二十年来等经理他自己退休。那些有钱的大老板移民了,他的生意就没有人做,那他的竞争对手生意就更大了,自然而然就发了。房产业主要移民了,他的房子就要像我们总经理一样贱卖,那我们这些去买的人也就要发了。阿飞,相信我,你把这钱借我,回头房子涨了,我算你一份红利。” “这,我考虑一下。”阿飞似乎有点心动,又踟蹰道,“那你嫂子那边怎么交代,我不像你,我拖家带口的,存那些钱还要给孩子买奶粉,以后交学费……” “所以啊!你更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阿伟似乎有些激动,“你想想,现在奶粉,学费这么贵,你那点钱够用几年啊?阿飞,你这次把这二十万块钱借我,等我转手把房子卖了,我换你三十万!够意思不!” “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 “那行,走,我带你去拿钱……” …… …… 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但是何寰宇的脑子里却有一道声音挥之不去。 要不要炒房呢? 何寰宇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现在是97年,何寰宇二话不说,想也不想掉头就走,根本不会去趟那滩浑水。 就算他大学那会国际金融形势课再没怎么听,他也知道97年港城的房价从回归后一路狂跌一直到新世纪以后都没到底。他何寰宇才不会去填那个无底洞呢! 可是,现在才是95年6月,离港城回归还有足足两年多呢。 这两年多港城的房价是涨还是跌呢? 何寰宇真的没有多大印象。 真的没印象吗? 何寰宇总觉得他遗忘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呢? 何寰宇有些挠头,他甚至停下了筷子。 自从自己前世有了个吃货女友之后,天天被灌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何寰宇也慢慢认同了这个说法,自己也被同化成了一个精致的吃货。 然而现在,不想出这个答案,他觉得自己没有心情吃下去了。 他现在就像被人锁在一间密闭的屋子里,只要拿到钥匙他就能出去,然而,他忘记钥匙放哪了! 钥匙是什么呢? “老板,煮八碗梧桐面打包。” “好嘞,马上就来……” “这什么人啊,竟然要买八碗梧桐面,八大碗这么能吃。猪八戒吗?”何寰宇不由心下腹诽,焦虑状态下的何寰宇就是吐槽大师,遇到什么都能吐槽两句。 “嗯?” “八碗梧桐面?猪八戒?” 何寰宇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终于想起来了。 港城回归后第一任特首董剑华和他的“八万五”计划! 之所以何寰宇对这任特首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 完全是因为初中那会政治考试有次考到这题,结果何寰宇把人家董剑华和86版西游记的扮演者马德华老师给弄混了,于是考试填错了的何寰宇被政治老师罚他当着全班的面在黑板上画猪八戒。从那以后,他就彻彻底底地记住了这位本身与他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的董剑华特首。同时,他的政治成绩也再没及格过。 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过得亏了这位政治老师,才能让他想到猪八戒就想起人董先生,让他何寰宇没有错过这次发财的机会。 嗯,得好好感谢一下这位老师的八辈祖宗呢。少了一辈都显得自己诚意不够,失了礼数。 所谓八万五计划,就是八万五建屋计划,简称八万五,是港城行政长官董剑华先生在1997年度报告提出的一项政策。董先生提出每年供应不少于85,000个住宅单位,希望10年内全港七成的家庭可以自置居所,轮候租住公屋的平均时间由6.5年缩短至3年。 这一政策的推出、与亚洲金融风暴一道,使港城的楼价一落千丈。这对港城当时的经济形势,以及往后数年的住房政策都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是了,这个计划和金融风暴才是导致港城房价大跌的根源,所以,至少在董先生上任前,房价都会稳稳地涨吧。 那自己就不用担心了,这一波肥肉,自己可以恰! 想明白了何寰宇胃口大开,也不在意云吞面已经稍微有些凉,就着那盘夫妻肺片就往下咽。 这面真香啊! 第四十三章 你怎么过来的 第四十三章 你怎么过来的 何寰宇无比庆幸自己并没有反对Mary韩跟着他们 更庆幸自己跟着Mary韩一道找吃的。 如果不是在那家面店听到有人借钱买房,他何寰宇压根想不到这一茬。 如果不是那个要买八碗梧桐面的小哥乱入,他何寰宇也下不了这个决心。 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撸起袖子干就是了。 至于资金,何寰宇并不发愁。 他之前通过吕腾龙和MARY韩仔细讨论过后,他决定还是做期权。毕竟一来他只记得快乐风男是在7到8月份将lme铜价拉伸至3000多美元一吨,但具体的时间他并不清楚,这种情况下选用期权操作起来会更加灵活,套现离场也更加方便。二来嘛,期权的杠杆尺度可要比期货交易更大,尤其是虚值期权(执行价格高于当时期货价格的看涨期权或执行价格低于当时期货价格的看跌期权),这样在知道市场走向的情况下,采用期权的交易方式可以获利更大。 何寰宇让吕腾龙选定的就是执行价格(执行价格是期权合约规定好的价格,不论将来期货价格涨得多高、跌得多深,买方都有权利以执行价格买入或卖出)为2700美元一吨,期权到期日为9月1日的美式期权合约(期权履约方式包括欧式、美式两种。欧式期权的买方在到期日前不可行使权利,只能在到期日行权。美式期权的买方可以在到期日或之前任一交易日提出执行。很容易发现,美式期权的买方“权利”相对较大。美式期权的卖方风险相应也较大。因此,同样条件下,美式期权的价格也相对较高)的看涨期权(看涨期权是这样一种合约:它给合约持有者按照约定的价格从对手手中购买特定数量之特定交易标的物的权利)。 这就意味着只要他愿意,他随时可以9月1号前的任何一天以2700美元一吨的价格直接结算收益。举个例子,假如快乐风男足够给力,在8月1号就将铜价拉升到3000美元一吨,那何寰宇每一吨的期权合约就能赚300美元。 而Mary韩的那个私人朋友,已经整整帮他用那300万美金收到了整整3万吨的期权! 这意味着这一趟如果运气够好,他何寰宇那300万美金就能变成900万! 整整200%的利润!这,就是资本的魅力! 有了这900万美金,以当下港城的房价,何寰宇想炒炒房还是很容易的。 拿定了主意,何寰宇又故技重施——借口上厕所对吕腾龙面授机宜。 …… …… “什么,吕生您想买房?”Mary韩感觉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 这人上午才敲定了一笔300万美金的交易,这才吃了个午饭的功夫,又打算买房了?内地人的思维方式都是这么跳脱的吗? “嗯,不是很急着买,但是我要长期在这边发展的话,必然是得有那么一个住的地方。当然,如果行情好的话,我也不介意投资。”吕腾龙解释道。 Mary韩听了也点头表示理解。 也是,总不能让人一直就那么住酒店吧。 “那吕生有熟识的房产中介吗?没有的话我这边有几个靠谱的朋友可以介绍给您。”Mary韩倒是对吕腾龙印象挺好,也愿意主动帮忙了。 “也好,这样就多谢韩小姐了。” “唔洗唔该。” …… …… Silence乔静是Mary韩的中三同学兼闺蜜。 哪怕两人已经毕业近十年了,Silence乔和Mary韩的关系也没有怎么疏远。 闲暇时间也经常相约逛个商场血拼一下,或者找个好吃的地方一杯享受美食,一边吐槽自己工作上遇到的奇葩人和事。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Silence乔都没怎么看到Mary韩了,每次约她都很忙,似乎是资金上出了什么问题,感觉一直在筹钱。 “达令啊,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Silence乔接通电话,听到那边的声音瞬间惊喜出声。 对面似乎说了些什么,Silence乔听后显得更加振奋。 “好,我有空的。达令我真的太爱你了,你那么忙还给我介绍客户。” “好,明天见,拜拜。” 另一边,Mary韩挂上电话,跟吕腾龙汇报了情况,又踌躇了下,开口道:“那个……吕生……您这两个月如果需要租房子的话,介不介意考虑下租住在我家?” ??? 何寰宇和吕腾龙都愣了,看这Mary韩的业务能力很强的样子,会缺钱到这个份上吗? “可以吗?租金我可以给您算便宜点,家务活我也很勤快的。”见吕腾龙没有反应,Mary韩又加了一句。 “好吧,明天我就把酒店退了。”吕腾龙直接答应道,何寰宇也没有异议。 住哪不是住呢,再说这个Mary韩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样子,两个月而已,随便将就一下啦。 …… …… 爱家房产就是Silence乔供职五年多的房屋中介公司。这家公司手下登记着数以千计的房产信息。当然,只是登记了信息,房产还是人家业主的,和他们没半毛钱关系。 第二天当Mary韩带着吕腾龙和何寰宇来到这地方的时候,Silence乔已经泡好咖啡在等着他们了。 和Mary韩的干练型不同,Silence乔是属于那种娇俏妩媚型的职场女员工。尤其是胸前那对欧派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吕腾龙的注意。 没办法,他就喜欢大的。 直到何寰宇踢了他一脚示意他注意一下形象,不要忘记正事。吕腾龙才反应过来收起了那副猪哥像。 Silence乔倒是没有怎么介意,相反,干中介这么些年了,对于自身这点资本她可是门清。让人吃点冰淇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能多成两单那就是血赚。 “吕生主要是想给自己买套住宅,然后行情如果不错,他也会考虑投资二手房产。想让你帮忙参考参考。”Mary韩开口替吕腾龙说明了来意。她也觉得吕腾龙刚才失态的样子有些丢人。讲真的,Mary韩一时间都有点后悔把房子租给他了,现在她有些担心吕生会不会对她做些什么出格的事。 “住宅的话我手边有好几套都值得推荐,都是业主移民留下来的产业,相对比较便宜而且居住舒适。自己住或者用来投资都很不错。”Silence乔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口就介绍起这几套房子的卖点,对于一个优秀的房产中介来说,任何房子只要她们看过一眼,那卖点都是印在她们脑子里的。 “至于投资,眼下行情还算不错,虽然总有人鼓吹移民过盛,房价将跌,实际上是跌不下来的。毕竟房产大多数都在投资人手里。用于自己居住的房产占比很低,而住房又是刚需,所以房价很难跌的下来。”Silence乔阐述了她对房价的看法之后又接着提出了建议,“投资的话建议你们选择油麻地那边。那边本身临近庙街,地段很好,而且又刚刚经历拆迁重建,有很大的升值空间。” “好的,这些我都不太懂,就麻烦乔小姐您多多费心了。我这边资金大概需要两三个月时间回笼,您多帮忙留意一下,有适合投资的,都可以帮我关心关心。”吕腾龙也听不懂,只是大致表了个态,反正后面有何少拿主意,他不慌。 …… …… 基调已经定下了,后面的交谈自然还算愉快。 等到Silence乔将他们二人送出门的时候(Mary韩被她留住等她下班了),吕腾龙身上的大哥大响了。 “喂,哪位?”看了眼已经转身回去的Silence乔,何寰宇接了电话。 “何少,是我,许建国,我到港城了,上哪找你?”电话那边传来许建国的声音。 “你怎么过来的?”何寰宇惊诧叫出声,昨天早上才给自己打电话呢,现在就到港城了?! 第四十四章 每个人都不容易 第四十四章 每个人都不容易 “你是怎么过来的?”一小时后,何寰宇站在文华酒店门口一脸懵逼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许建国。 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家伙,昨天早上还在榕城给自己打电话,现在就跑到自己面前站着了? 何寰宇甚至想学《开心消消乐》来句unbelievable! “啊?”许建国没料到何寰宇会问这么个问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昨天到羊城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啊。然后你说在港城,我就找人打听怎么能过来啊,后来跟着好些个人一起花钱找了个叫大飞哥的人,他用他的渔船大晚上偷偷摸摸把我们带过来的。” “不过,我们刚到岸上就开始被港城警察追,大半夜的,又热得要命,又有警犬,还是有几个人拉着我一起在埋泥塘里藏了一整夜,才躲过去……” “在泥里面埋了一晚上,衣服裤子都烂得差不多了,放口袋里的钱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也算是我运气好,碰到附近码头有个装卸货的活儿,我问了一下,拿算筹计的,可以半天一结,就是工头要收两成。” “在扛包的人有十好多个。货是什么,什么来路,我也统统不知道,反正挺沉,从船上扛下来,过海滩,送到停在路边的大货车上,拿一根筹,算两块钱,工头去拿两成,剩一块六。” “还好我身体好啊,一个上午来回跑了三十好几趟,得了差不多五十六块钱。花了十五块找工友买了身干净衣服,五块钱洗了个澡,十块钱吃了点东西,又花了两块钱给何少您打电话,剩下二十来块钱刚好坐车过来。” 难得许建国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不过何寰宇却没顾得上去吐槽。 尽管他话里说的很平淡,但是何寰宇却清楚这些有多么不容易。这个人,真的是,何必那么急着过来呢?在那边等自己回去不好吗? “辛苦你了。”何寰宇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们,够牛!”吕腾龙拍了拍许建国的肩膀,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又低头看向何寰宇,“何少,现在怎么办?” 他们两人回来是收拾东西搬去Mary韩那边租住的,刚刚才退了房,这要是多住一个人,也不知道Mary韩那边会不会同意,毕竟之前吕腾龙那副“痴汉”表现已经在她心里警铃大作了,现在又多一个彪形大汉,天知道人家会怎么想。 “先一起过去吧,看看情况再说。”何寰宇如是答道。反正在这纠结也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叫了辆车,直接前往Mary韩的住处。 Mary韩家住在西贡区清水湾半岛,地理位置非常不错。西贡被誉为港城的后花园,因为本区大部份地方都没有开发,成为市民日常郊游的好去处。而清水湾半岛更是闻名遐迩。清水湾昔日为影视界的大本营。驰名中外的邵氏片场就是位于清水湾。此外,于1988年至2004年期间,电视广播有限公司曾于清水湾设立无线电视的总部“电视城”。而能在这里买起这么大的房子,想来Mary韩的家底应该非常殷实。 这样殷实的家境,业务能力看上去也很强,薪资待遇铁定低不了,为何还一副缺钱的模样呢。 何寰宇有些理解不了,但他并不想多嘴去问。毕竟是人家自个的家务事,人家愿意说,自己听一听还无所谓,至于人家不愿说自己偏要去问,他何寰宇还没这么八婆。 “叮咚!”何寰宇让吕腾龙上去按了门铃,很快Mary韩便迎了出来。她看到许建国整个人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把三个人让进了房间。 Mary韩的房子的确很大,院子里还有一个小的露天游泳池,光占地面积大概就有300平米了,再加上她家的房子本来就是三层复式,算上清水湾这边寸土寸金的价格,啧啧,这房子怕是没有二三百万拿不下来。 这样的家底,还在意那每个月几百块的租金吗? “几位喝茶还是咖啡?”回到家的Mary韩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服,倒是少了几分职场气息,多了几分恬淡味道。尽管那头齐耳短发依旧看起来比较精神,但是摘下了那副黑框眼镜,也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至于给人那么重的压迫感从而敬而远之。 “茶吧。”吕腾龙还是有些喝不惯咖啡。 “白开水,谢谢。”许建国言简意赅。 何寰宇却不客气,直接问道,“Mary阿姨,有橙汁吗?牛奶也行。”他年纪小,身子还没长成,能少被茶和咖啡荼毒一点就少一点。 “有的。”Mary韩点点头,先给何寰宇热了一杯牛奶递给他,又给吕腾龙泡了一杯红茶,最后倒了杯白开水给许建国,问道,“吕生,这位是?” “哦,这是我保镖。许建国。”吕腾龙毫不客气,大喇喇地将许建国“据为己有”。“对了,Mary小姐,我们这多了一个人,你看方便多租一个房间给我们吗?租金好说。” “可以的,房间都有,我待会再去收拾一间出来就好。”Mary韩答应得很爽利。 “那行,之前我们两间房是1600,那三间就算2500好了,算三个月,一起给你7500。”吕腾龙的数学还是学的挺不错的,至少不过万的情况下加减法没问题。 “那可就多谢吕生照顾了。”Mary韩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笑着感谢。 “洒洒水啦~”吕腾龙嘚瑟地摆摆手,完了还问一声,“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吕生学的很快,语言功底很好。”Mary韩掩嘴轻笑。“那吕生你们先坐会,我去把剩下那一间也给收拾出来。遥控在沙发上,你们看电视自己调。” “好的。”三人应着,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电视里正播放的是港城翡翠台5月1号首播的《包青天》,是根据古典名著《三侠五义》改编,由狄隆,黄驲华,廖祁智等人主演的一部80集电视剧。 而此时,电视里播放的正是第三十二集 叛血忠魂(二) 霸天奸污水仙。三人正看到关键剧情时——霸天在山顶关帝庙内奸污水仙——这该死的吕腾龙竟然还不忘记伸手挡何寰宇的眼睛(过分!),就听到院子门口传来了大的夸张的喊声,“小Mary啊,你大B哥来了,钱准备好没有啊,要是没有陪哥哥好好爽爽,哥哥可以做主给你晚两天啊。” 第四十五章 大时代的小人物(上) 第四十五章 大时代的小人物(上) “什么情况?”正看电视看得兴起的三人被这一声都弄得有点懵。这个“小Mary”是指里面收拾屋子的Mary韩吧? 所以,这大概就是Mary韩一直筹钱的原因? 可是为什么呀? 三人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对。 正在房间里面收拾的Mary韩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她有些为难地看向吕腾龙,略带愧意地道,“不好意思啊,吕生,能不能麻烦您先把这房费结算给我,我有些急用。” “没事。”吕腾龙满口答应,他这次过关整整换了6万港币,先拿7500出来也没什么问题。 说着他数出七张金牛,又点了五张大牛递给Mary韩,“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借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Mary韩正在筹钱应付外面那所谓的大B哥呢。 “够了,谢谢吕生,我自己有一部分的。”Mary韩接过钱道了一声谢便匆匆跑出去了,连脸上的会也顾不得擦一下。 门外,大B哥看见Mary韩真的凑够了钱,也有些意外。要知道他上个月来要钱的时候这女人东拼西凑了好久才给凑齐。他想不明白这女人明明月薪也才不到一万五,这个月是怎么突然又能拿出两万块的。 其实他这次过来本来就不是真正来要钱的,毕竟时间还没到,他要了钱也要交上去,他自己又得不到半点好处,没必要那么积极。这次不过是喝了点酒,想打着要钱的幌子来占点便宜罢了。 大B哥神色贪婪地又扫了一眼Mary韩,由于干活的缘故,宽松的家居服吸了汗,紧紧贴在她身上,曼妙的曲线尽显无遗。 没有接钱,大B哥伸手推开挡在门口的Mary韩,直接就闯进了院子,“小Mary啊,你大B哥我上个月为了帮你拖时间,可没少挨大佬的打骂,你是不是该好好报答报答我一下啊。”说着伸手就要去摸Mary韩的脸。 “大B哥,你喝多了,钱我都准备好了,你拿了早点回去吧。”Mary韩偏头躲过了他的手,又一次把钱递过去。 结果大B哥根本不理,见没能摸到Mary韩的脸,他也不在意,根本没看Mary韩递过来的钱,迈开脚步直接就往屋子里面走。“我没醉,你大B哥我的酒量好的很,怎么可能醉。嗝~”说着还打了一个酒嗝。 走进客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两大一小三个人,一时间大B哥也有点懵。而沙发上那被打断了电视剧情的三人也齐齐扭头看向了他,面色不善。 八目相对,一时间场面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冚家铲!”大B哥晃了晃脑袋,反应了过来,指着何寰宇冲屋外的Mary韩嚷嚷,“上个月我大B想玩玩你这贱人装得跟个贞洁烈妇一样,现在Mary你竟然都在家里藏男人了啊?竟然还有个野种?婊——啊!!痛!痛!痛!!!撒手!!!”大B哥话还没说完就痛得喊了起来。 原来许建国在他手指指向何寰宇的时候就已经站起了身,听到“野种”二字许建国直接握住了大B哥指向何寰宇的食指,用力地往上掰,冷冷道,“祸从口出!” 足足把大B的食指完成了近270度,许建国才慢慢松开。 “你是什么人,竟敢动我?不知道我是跟谁——啊!撒手!!撒手!!”大B哥换了只手下意识地指着许建国,结果又被许建国依样来了一下。只不过这次更狠,已经弯过了270度,估计再掰一下,手指就断了。 “不长记性!”又是冷冷的四个字。 “嘶,”吕腾龙看得很带劲,最主要是觉得许建国冷漠的样子太酷了。 社会我许哥,人狠话不多。 “把他扔出去醒醒酒吧,我们还要再这房间里呆几个月,别弄得乌烟瘴气的。”何寰宇发话了。 于是,大B哥的身体就完美地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扑通”一声掉进了游泳池里。 “谁让你扔游泳池里啦?我明天还怎么游泳啊!”何寰宇没好气。 “……” 许建国觉得自己很无辜。 “你们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被清凉的池水一激,酒醒了七八分的大B哥一骨碌爬起来,意识到好汉不吃眼前亏,扔了一句狠话就灰溜溜跑了,路过Mary韩时都没有多看一眼,更别提接钱了。 “Sorry啊吕生,给您添麻烦了。”关上院门拿着钱走进来的Mary韩满怀歉意地把七千五又递了回去。 “没事,只要你不怪我多事就好。”吕腾龙没有接那钱,推了回去,“钱你拿着,反正是这三个月的房费。” “谢谢。”Mary韩没有矫情,她的确需要这笔钱。 “能说说么?”吕腾龙尽显八卦本性。 “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Mary韩抬手擦了擦额头还没干的汗,却没注意手上有灰,抹脏了一大片。“这间房子是我去世的爹地留下来的。我的妈咪走的早,从小我就和爹地两人相依为命。小时候有一次我过生日。爹地下工的时候给我带回一个大蛋糕,让我许愿。我许了,吹灭了蜡烛。” “爹地问我许了什么愿望。” “我说我想要妈咪回来。” “爹地说妈咪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回不来了。得很久很久以后我们才能去找她。然后爹地又让我换个愿望。” “我看了看当时我们挤着的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子,窗户还漏着风,屋顶还在滴雨,就说,我想要一个好大好大的房子,有三四层,还要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院子,在屋顶可以看见海,院子里也可以游泳,还可以养一只小狗狗。” “爹地说好,我应承你,一定给你买一个大房子,有好大的院子有游泳池,在房顶可以看见海,还要养一条狗。” “后来,爹地把工辞了,买了辆小推车,天天起早贪黑的卖肠粉。每天晚上回到家,都会把钱一笔一笔地存在小罐子里,跟我说,这是以后给我买大房子的。” “卖了小半年的肠粉,爹地认识了一个工地的包工头,那个包工头很欣赏爹地的手艺,就跟爹地说,不要卖肠粉了,专门给他们工地送盒饭,保证好赚。” “爹地也是遇到好人了,他于是不再卖肠粉,而是起得更早地去市场买菜,做饭,然后用小推车推着给工地送去。” “爹地也是做过工的人,知道那些工人更喜欢大油的菜,也舍得在菜里多放油,肉也是肥的多。而那些给包工头吃的,则是更加精细,注重口味。” “这样一来,工人和包工头都吃得很满意。” “渐渐的,爹地的名声传开了,各处的工地都要向爹地订餐,让爹地给他们送过去。” “爹地也是来者不拒。” “第一年,爹地就攒下了二十多万块钱。” 第四十六章 大时代的小人物(下) 第四十六章 大时代的小人物(下) “那几年,在政府的干预下,港城经济逐渐企稳,股市也从谷底逐渐回升。于是港城政府重新调整港城的城市发展定位,现代金融中心被首次提出。一系列的优惠政策颁布实施港城国际金融中心的地位逐渐凸显,人口也首次突破500万大关。” “同时,港城开始修建地铁,拓展城市半径。在一系列大利好之下,港城楼市迅速复苏。” “渐渐的,找爹地订购盒饭的人越来越多,爹地忙不过来,就请了好些人帮手,盒饭生意越做越好,爹地也会慢慢开始卖些别的,比如,汽水,冰棒和啤酒。” “爹地越来越忙,生意也越做越大,但不论爹地多忙,生意多大,每年我的生日,爹地都会赶回来,给我买个大蛋糕,然后告诉我,Mary啊,爹地又赚了好多钱,很快,爹地就能够给我们Mary买大房子了。” “记得是我十二岁那年,就是一九八二年,那天生日爹地没有像往年那样带回大蛋糕,而是抱着我上了一辆车,跟让我闭上眼睛,等他说睁开的时候再睁开。” “我听话的闭上了眼,竟然真的没有偷看,就是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等爹地说睁开。” “我从一数到了一百,又从一百数到了一千,等到数到了六千七百多的时候。我听到了爹地让我睁眼,还听到了小狗狗的叫声。” “我睁开眼,看到了一栋好高好大的房子,还有一个好大好大的院子,院子里还有游泳池,还有一条土黄色的狗。爹地说,狗的名字叫布鲁托。就跟我最喜欢的动画片《米老鼠和唐老鸭》中米奇的那只宠物狗一个名字。” “爹地带着我来到房顶,指着对面的大海跟我说,Mary啊,那就是海!又指着院子里的游泳池,跟我说,Mary啊,你以后可以天天去游泳了。然后爹地又指了指在院子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不停叫着的布鲁托,让我要好好和它相处……” “爹地后来把我抱起来,说好多年没有抱过我们Mary了,小Mary都长这么大了,爹地都要抱不动了。” “爹地他真的做到了,他用了五年的时间,买下了这栋五千多呎的大房子。” “爹地抱了我好一会,又指着新餐桌上的大蛋糕跟我说,Mary啊,你五年前的愿望爹地帮你实现了,现在你可以再许一个新的愿望了。” “我想了想,说,我想让爹地去给我开家长会,去送我上学,去接我放学,去告诉同学们我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我还想和爹地,布鲁托,永远永远在一起。” “爹地说,好,我应承你,以后我多陪陪你。” “可是,爹地这次食言了。” “从那以后,爹地真的抽出了很多时间陪我,送我上学,接我放学,给我开家长会。再也没有人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十五岁生日那天,我吵着要去黄竹坑的海洋公园看鲨鱼,因为之前班上有同学说他去看了鲨鱼,他还说我们这群小孩子都不敢看鲨鱼。爹地那天本来生了病,是要在家里休息的。结果被我吵得没办法,只好吃了几片药就开车带我去。” “结果在香岛道转黄竹坑道的红绿灯那里,突然有一辆失控的货车冲了出来。爹地可能是因为吃了药,精神没有那么集中,等他看到货车的时候,急忙打方向盘避让。虽然成功避开了货车,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护栏被撞的变了形,尖锐的犄角刺入了车窗。爹地看见了,飞快地扑了过来,将我抱在了怀里。” “我至今都记得爹地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Mary啊,Sorry啊,爹地可能不能陪你去看鲨鱼了。” “我终究没看成鲨鱼,也永远失去了爹地。”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参加爹地的葬礼的。我只记得,那一年,我都没离开过那个房子。就像之前爹地出去工作一样,只是紧紧地抱着布鲁托,等着爹地回来,跟我说,Mary又长大了。” “爹地回不来了,但爹地的Mary长大了。” “那一年,爹地以前的几个员工接手了他的生意,也轮流负责照顾我,供我吃喝。” “我和布鲁托相依为命了一年。” “然后爹地手下的一个员工跟我说,韩生(Mary的爹地)也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于是,我试着走出来。我回到了校园。” “十八岁那年,爹地手下的那几个员工找到了我,他们给我凑了一大笔钱,让我去鹰国留学。跟我说,我成年了,以后的生活就得靠自己了。让我好好读书,不要给我爹地丢人。” “于是我就带着布鲁托去留学了,学的就是金融。” “大概是爹地遗传给我的生意头脑,我仅仅只用了三年半的时间,就成功完成了硕士和博士学业。学成归来的时候,正好是我二十一岁生日。” “后来我就进了港城期货交易所。一直踏踏实实地工作,平平稳稳地生活。偶尔和Silence乔一起逛街血拼,有时也会抱着布鲁托去墓地看爹地。” “直到前年,布鲁托失踪了。” “我找遍了所有它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 “它已经很老了,也不可能跑到太远的地方去。可是,我就是找不到它。” “在找布鲁托的过程中,我认识了我的前男友,李唯思Valentine。” “他陪着我一起找狗,听我说了布鲁托的故事。” “跟我说,布鲁托可能是自己藏起来了。” “他说,很多狗狗在知道自己快死的时候,为了不让主人伤心,都会躲到主人看不到的地方默默死去。” “他还说,以后他会代替爹地代替布鲁托守护着我。” “后来,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一起去看了爹地,他在爹地墓前起誓说会好好守护我,让爹地放心把我交给他。” “然后我们又一起给布鲁托也做了个衣冠冢,里面有它的照片,还有它用过的项圈,玩过的皮球……” “他似乎真的很爱我,总能找到各种方式让我开心。” “有时我就在想,生活就这么一直下去似乎也不错。” “可是,好景不长。” “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他投资失败了,赔了好多钱,还说他把将来我们BB的奶粉钱都给陪进去了。” “他看上去很自责,说感觉很对不起我。说应该给我更好的未来,而不是这么失败。” “我安慰他说,没事啊,人没有一帆风顺的,失败乃成功之母啊,总要失败过那么几次才会成功啊。” “他似乎被我鼓励到了,开始振作起来,他问我借一笔钱,说作为启动资金,他要重整旗鼓。” “我借给他了,他也很争气。很快他就跟我说,他赚了,他把钱还给我,还说要给我买车。” “我说不用,钱你自己存着就好。” “没过多久,他跑来告诉我,他又赔了。这次赔得很惨,不仅把钱赔光了,还欠了别人好多钱。” “我问他欠了多少,他说两百多万。” “没办法。谁让我也爱惨了他。” “我把家里爹地以前留下来的钱凑了凑,再加上我这两年工作攒下来的钱,一起给了他。可惜不够,还差六十多万。” “他让我卖房子,我不同意。布鲁托也走了,这房子是爹地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他没说话,默默拿着钱走了。” “然后第二天,我看到他被一群混混堵着,说要剁他一只手让他长长记性。” “我跑过去拦住了他们,说这钱我慢慢替他还。” “我签下了按揭,六十万的本金,我每个月还两万,还满五年。” “后来,他就不见了。” “我怎么也找不到他。” “直到那群混混的一个领头的,也就是那个大B哥。他告诉我,他根本不叫李唯思,也不是什么投资失败。人就是一个妈港的赌徒加骗子。人一早就盯上我了,就是为了我手里的钱。” “原来,他一直在骗我。”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 Mary韩喝了一口茶,没有再说话。 何寰宇和吕腾龙许建国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故事,太压抑了。 第四十七章 打扰了 第四十七章 打扰了 “你没事吧……”吕腾龙终于还是开口了,尽管他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经历了这样的人生,怎么可能没事,要是换了自己,大概早就指着贼老天大骂它在玩弄自己了吧。 “谢谢你,吕生。不过我没事的,已经习惯了。”Mary韩摇了摇头放下茶杯,才反应过来自己喝的是吕腾龙的茶,不由有些脸红,“都过去了,而且,爹地留下的房子还在,这就够了。” “那什么,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实在有些好奇想问下,你这套房子,应该值不少钱吧?”吕腾龙小心翼翼,很怕Mary韩误会自己想抢她视若生命的房子。 “嗯,应该是值点钱的。”Mary韩点了点头,“不过爹地买下来的时候,是在82年,那时候世界经济动荡,同时华夏开始和鹰国谈判97港城的回归问题。国际资本闻风纷纷撤退,人们对港城的前途充满担忧,不少人叫嚣着“港城已死”,楼市也在持续的火爆会后快速转冷,房价飞速下跌。” Mary韩似乎嗓子很干,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反正她都已经喝过了,也无所谓多喝一口少喝一口了,“所以当时爹地买下来的时候,这房子的价格不算很高,均价大概在四百一呎,所以也只花了两百万左右。” “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房价倒是涨了不少。周边那些不是很贵的地方的房价都已经涨到了三千多一呎,这边的地价更贵。”说到这Mary韩又停下来喝了口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么容易口渴,“尤其是港城这几年面临回归,房价又开始进入疯狂的向上猛涨。几乎所有的港城人都坚信,回归之后的港城,一定会成为大陆有钱人向往的天堂。13亿大陆人,哪怕是前1%的富人涌入港城,也会将港城的房价托上天际。大概是半年前吧,就有人问过我这房子出不出手,当时他报的价是六千一呎,也就是三千多万港币。现下的话,估计应该会更多吧,不过我不会卖,毕竟这是爹地给我留下的最后的东西了。” “……”听到这个价格,何寰宇许建国和吕腾龙都沉默了。这个价格,着实有些吓人了。 别说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吕腾龙和许建国,哪怕就是重生而来的何寰宇,也没想到95年的房价能有那么高,他一开始还以为就是两三百万来着。 打扰了.jpg。 真的是打扰了。 这就是一个富婆啊。 自己连骗带赖才从爷爷那拐来三百万美金,结果还没人一栋房子值钱。 自己之前是怎么有勇气决心炒房的? 还是囤几套二手房转手卖了吧,多了自己也搞不起,太贵了。 …… …… 当晚,三人都有些心潮澎湃,气血难平。 别误会,他们并不是对同住一个屋檐下的Mary韩产生了什么奇怪的想法,尽管换下了职业装的Mary韩有着别样的风情,身材曲线也很完美。但是很明显,吕腾龙还是对视觉冲击更为强劲的Silence乔静更感兴趣。 这份澎湃完全是出自置身于当下这个大浪潮里的紧迫感。 权力、财富,本就是激发男人野心的最好武器! 没有哪一个男人会对财富不向往,对权力不渴望。 哪怕是一条咸鱼,在发现它有机会能重回大海之时,它也会奋力一跃。 前世,何寰宇就是一条咸鱼,在爷爷的支持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混吃等死。他也的确就是那么做的。结果,当他脱离了爷爷的庇佑,自己一心想要去外面和林涵雨过自己的小日子时,他才发现一切并没有那么容易。 原来异常挑剔的他逐渐变得随遇而安,妥协,退让,成为他为人处事的主旋律。 什么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还美名其曰这是成熟,是蜕变。 狗屁! 当你真正拥有足够的实力,哪里还需要事事妥协,处处退让?! 所谓的妥协,退让,只不过是给自己找一个偷懒不去努力竞争的借口罢了! 退让的结果是什么? 不就是一步一步退出中心,逐渐的边缘化,再也不受人关注? 是,或许有人说,这样不好吗?可以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多自在。 然后呢?人总不能脱离群体的。 当融入群体之时,你不争,就是死。 没有谁会同情你,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弱者,就是loser,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废物! 是的,何寰宇自己都觉得,前世的自己过于废物了! 自然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的! 所谓平淡的小日子,那是掌握了足够力量的人才有资格去过的。 自己将来可以成为一头蛰伏的猛虎,但绝对不能变成一头任人宰割的猪! 而现在的自己,并不够! 但是,自己有时间,有足够成长的空间! 意识到这一点的何寰宇,收起了平时玩世不恭的心态,开始仔细规划起了未来。 …… …… 第二天,等到三人顶着六个醒目的黑眼圈起来的时候,Mary韩已经做好早餐好一会了。早餐不算丰盛,只是简单的面包牛奶培根煎蛋。 见到众人起来,Mary韩简单地招呼了一声,又匆忙对付起了手里的面包,已经快8点了,再晚上班该迟到了。 三两口吞下了手里那小半块面包,又端起牛奶一饮而尽,问过了三人晚饭吃什么她好下班回来做,Mary韩又拿了一块面包叼在嘴里,匆匆出门了。至于三人的午饭,那就得他们自己解决了。 “三只熊猫”愣愣地看着他们的“饲养员”出了门,一时间都有些适应不了人家的雷厉风行。 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啊,怎么也能如此的干练。 这就是港城的快节奏吗。 …… …… 由于有了昨天大B哥的小插曲,许建国对何寰宇的安危多了几分担忧,他向何寰宇提议要多找几个人帮手以防不测,而他来的时候在码头那边倒是遇到了几个不错的角色,问何寰宇愿不愿意招揽过来。 何寰宇同意了,只是说了句人需要找靠谱的。 许建国点了点头,拿了两块面包夹过煎蛋和培根便也出了门。 目的明确的情况下,他许建国做事也从不拖拉。 …… …… 房间里就剩下何寰宇和吕腾龙了。 正优哉游哉就着牛奶吃着煎蛋的吕腾龙见何寰宇望向自己,不由放下了手里的刀叉。他很少见到何少这么郑重的样子,他有点慌。 “何少,什么事?”吕腾龙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嗯。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何寰宇语气少有的认真,“我们不能这样子随便瞎搞下去了。” “随便瞎搞?”吕腾龙仔细想了想,似乎好像真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这一个多月,从羊城到申城再到港城,自己和何少似乎真的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只是,就这么吊儿郎当地玩,就赚了之前自己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吗? 吕腾龙突然感觉有些幻灭。 第四十八章 yasuo的“狂风绝息斩” 第四十八章 yasuo的“狂风绝息斩” “是的,不能再这么随便瞎搞了。”何寰宇又重复了一句,“之前都是小打小闹,再加上运气不错,我们才有了这么点成绩,要是再这么不着边际地浪下去,铁定要翻车。” “浪”?“翻车”?吕腾龙仔细咂摸了一下这两个词,明白了意思。他不由又暗自感叹,何少就是何少,连用词都这么有韵味。 吕腾龙并没有接话,他明白何少也并不需要自己接什么。 果然,那边何寰宇已经自顾自地接下去说了。 “我们现在基本上什么都不懂,但是我们现在掌握的资金体量已经不小了。” “如果有什么疏漏,这个损失,我们不一定承担的起。” “卿今当涂掌事不可不学啊!” “什么?”吕腾龙这下是真的愣了, 这何少说着说着怎么又开始说些人听不懂的东西? “《孙权劝学》,你读书少不知道我不怪你。” “……”吕腾龙好无辜。 “呐,你的祖辈吕蒙都可以三月非吴下阿蒙,你也要争气啊。”何寰宇毫不客气地把吕腾龙当成吕蒙来劝诫,自己也就cos一把孙仲谋了。 “不是,何少,您也知道我读书少,想说什么就明说吧。”吕腾龙都快哭了。 “意思就是,现在你该好好读书了!” “啊?”吕腾龙又懵了,自己这好好的读什么书啊。 “喏,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老师,你好好把握住她。”何寰宇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这个Mary韩能拿到牛筋大学的国际金融博士学位,自然很有几把刷子。你让她好好教教你这些金融知识,以后用的到,当然,能让我旁听就更好了。” “……”吕腾龙终于明白了,何少这是馋人家身子——啊呸,馋人家知识了。为了这么个什么什么学“波士”就要自己卖身用美男计勾引人家,太不厚道了。 最关键的是Mary韩不够大啊,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要是换成那Silence乔该多好。 …… …… 晚上Mary韩买了菜回来的时候,吕腾龙就在何寰宇的示意下凑上前去期期艾艾地表达了想要求学的意愿。 Mary韩本来就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再加上吕腾龙承诺的“授课费”也不低,她也需要这笔钱,自然是满口答应。 “吕生,谢谢你这样帮我,还这般照顾我的感受。”Mary韩心里以为,吕腾龙求学的心思固然有,但更多的估计是想找个借口帮助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四人就充实多了。 许建国天天忙着替何寰宇训练、甄选保镖; 吕腾龙和何寰宇则忙着向Mary韩恶补金融基础; 至于Mary韩则更辛苦了,她每天做完早饭去上班,下班回来还要负责三人的晚饭,休息时候还要打扫卫生,每晚睡前更是雷打不动地给吕腾龙补习课业。 大概是天下英才总有共通之处,常常吕腾龙还在云里雾里之时,一旁“凑热闹”旁听的何寰宇便已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Mary韩的授课还是十分负责到位的,不光课堂上的讲解深入浅出,还不时佐以时事加以印证,甚至还会大胆的对未来市场加以推测。至少以何寰宇有所记忆的那几个事例来看,Mary韩对未来的把握极为精准,预言的事迹几乎分毫不差。是个人才啊。何寰宇心里暗叹着,可惜了,这个吕腾龙不开窍啊。 …… ……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已经七月过半了。 一个多月的时间,许建国的甄选训练颇见成效,何寰宇和吕腾龙也从Mary韩那学到了不少东西,虽然相对于金融学那烟波浩渺的“知识海洋”来说仅仅只是一点皮毛,在实际操作和经验眼界上更是不值一提。但是他俩也总不至于是两眼一抹黑,被别人想怎么忽悠就怎么忽悠的纯小白了。 而伦敦金属期货交易市场上,这一个月来却一点也不平静。 从今年年初开始,LME铜市场上的“快乐风男”冰中太难先生就开始变得不太快乐。 原本伦敦三月期货铜价就被他从1993年年底的1650美元一吨一路拉升,就像迎面来了一大波小兵,“E往无前”地快乐E着E着就到了今年年初的3000多美元。 然后冰中太难先生就不快乐了,他发现自己E到了对方几个彪形大汉(良子基金、鲁滨逊泰格基金、枫叶国金属贸易商河北黑、米国基金狄怀特)的包夹之中。hasaki技能在CD,又没有小兵可以借以位移,再加上敌方防御塔(欧洲的一些大金属贸易商)的疯狂摧残。铜价就像冰中太难先生的血线一样一路狂泻到了5月的2720。 锤子先生悔啊,怨啊,恨啊,仰天长叹自己没攻速攒不起风啊,只能抖抖索索地躲在角落里等着敌人的“肆意凌辱”,期望能够苟延残喘到偷偷摸摸攒出一个风,然后啊咧阿甘痛! 然而,就像所有托儿索所期望的那样,何寰宇所投入的那三百万美金撬动起超三千万的资本宛若熔岩巨兽墨菲特一样“势不可挡”地撞入了战场,将被撞得七晕八素的几个彪形大汉集体击飞。 于是,啊咧阿甘痛! 并没有轻易被击倒的冰中太难先生接起了“狂风绝息斩”,发起了反击。 很快,有了大招破甲状态加持的冰中太难先生将敌人砍得七零八落,登时又快乐了起来。铜价拉也被他在7月份拉升至3000美元以上。 而这次,兴许是有了何寰宇这么强势一击的刺激,铜价并没有仅仅止步在3000,而是继续节节攀升。 仅仅只是在7月12号,报价就已经达到了3300美元一吨的历史新高点! 从Mary韩朋友那边得到消息的何寰宇和吕腾龙都懵了。 事实上不止他俩懵了,连Mary韩自己都有点懵。 3300美元一吨的价位意味着什么三人都很清楚,按照之前何寰宇这边买进的三万吨的2700美元看涨期权,哪怕现在直接出手结算,他都能获得1800万美元的回报,净赚1500万美元,高达500%的收益率! 何寰宇是真的懵了。 现在这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历史的车轱辘已经点火起飞要脱离地球了。 坦白来讲,他有点慌。 他一切的自信都是建立在对整件事情的那么一点零星的记忆上,撇开那些类似于“先知效益”的记忆,前世自暴自弃了小半辈子的何寰宇并不能上什么台面。 至少现在不能。 苦苦思索了几天的何寰宇决定抽身了,现在的收益已经很大了。自己不是那个托儿索,那个死鬼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个赌徒! 让丫自己去疯吧,小爷我先溜了。 打定了主意的何寰宇给吕腾龙下了指示,很快,提前执行结算期权的指令就传到了那边,只是由于时差的缘故,那边还没开市,只得等开市再进行结算了。 …… …… 没有等太久,Mary韩中午下班的时候,他朋友那边就已经操作结算完毕了。仅仅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铜价就涨了60多美元,从7月12号的3300美元,涨到了7月17号3368美元。那边结算过后,扣除了三万多美元的手续费,将剩下的2000万美元打到了腾龙基金的户头。 经此一役,腾龙基金正式打响了它的名声,进入了国际资本的视野。 吕腾龙满面笑容地自作主张给Mary韩封了一个两万港币的大红包,腾龙基金他有百分之五的股份,也就是说他现在也是身价超过百万美金的大佬了!区区两万港币不在话下。 何寰宇也没表示反对,毕竟一来这次能有这番收益Mary韩功不可没,二来接下来的房产投资也是她Mary韩牵线搭桥,三来何寰宇也着实欣赏这个业务强悍的女人,期望能收为麾下替自己效力,最后他们带来的六万港币也就之前几天稍微花了那么一点,然后拿了7500给Mary韩当做房租生活费,再后来就是拿了一万给许建国用来训练招揽保镖,就算眼下再给Mary韩两万红包,也还能剩下两万呢,应个急怎么也该够了。 皆大欢喜的几人开开心心地“分了赃”,手里有了钱,底气大增的何寰宇又准备踏入港城房产市场分一杯羹了。 第四十九章 怎么又是你 第四十九章 怎么又是你 领了一个大红包的Mary韩也很开心,当即,表示下午要请假买好菜做个大餐晚上好好感谢一下吕生顺便犒劳一下自己。 也是,虽然何寰宇和吕腾龙的这次看起来又是轻轻松松赚了一大笔,但是她Mary韩是真的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 又打了个电话给Silence让乔静下了班来她家一起吃个饭,Mary韩丢下何寰宇和吕腾龙就喜滋滋地请假跑去买菜了。 讲道理,和这女人相处已经足足一个多月了,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到她喜形于色的模样。 到底还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啊,尽管平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 何寰宇心下感慨,虽然他自己也不大。 被Mary韩扔在了咖啡厅的何寰宇看了看对面的吕腾龙,眼神间有几分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吕腾龙倒是灵机一动,提议去爱家房产看看Silence乔那边搜集一下情报。 左右也是无事,何寰宇便同意了,尽管他深知吕腾龙这货就是馋人家身子,其他什么都是借口。 许久不见对那对欧派倍感思念的吕腾龙见何寰宇没有反对,立马跑去路边拦了辆的士,载着两人前往爱家房产。 …… …… “吕生,你来啦。”刚刚整理完资料的Silence乔正拿了杯子打算去接杯咖啡,眼睛一扫就看到了走进门来的何寰宇和吕腾龙。 “嗯,左右没事,过来你这边看看情况。正好等你下班一起过去Mary韩那里吃饭。”吕腾龙眼神不着痕迹地又往某处瞥了瞥。 “是哦,Mary她开始还打电话给我来着。”Silence乔走上前来挽过吕腾龙的胳膊,将之前吕腾龙偷瞄的部位挤了上来,“听Mary说吕生这次生意赚了大钱呀。” “还好还好。”吕腾龙明显有些乐不思蜀,被后边的何寰宇踢了一脚,才想起来问正事,“对了,你这边有帮我留意到合适的房产吗?可以用美金支付的更好。” “有的,吕生。”Silence乔到底不是花瓶,她的业务能力还是很OK的,飞快在脑子里检索了一下房产资料,点头答复道,“这些业主大多是为了移民,相对于港币,他们更加愿意收美金。就是房屋价格可能会比较高,因为大多都是浅水湾,半山那边的别墅。吕生你打算要一个大概什么价位的房子?” “嗯,我不是自己住,主要是用来投资。”吕腾龙老实地交代了自己的目的。来的路上何寰宇就已经交代过他,把需求说清楚就行了,拿主意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比较好。 “这样啊。”Silence乔抬起左手按了按太阳穴,闭目思索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看向吕腾龙,“吕生,如果你只是为了投资,不需要现住又不需要短期套现的话,可以考虑不炒现房。” “什么意思?”吕腾龙还一头雾水呢,何寰宇却已经懂了。这种情况后世太多了,说白了就是房产预购嘛。 “就是说这一批楼盘正在开发建造,还没有完全竣工,但是已经可以提前付款购买了,只不过得等到完全竣工之后才交付房屋。”Silence乔解释道,“反正吕生你购房也只是为了投资,短时间内也不会出手,现在拿不拿现房区别并不大,还不如预购新楼盘。现在不仅仅价格更低,而且到时候交房时候你转手的还是新房,出手价格可以卖的更高。” “嗯,我大概明白了。”吕腾龙大致明白了意思,在他的脑子里,觉得这就跟期货没什么区别。这Silence乔不光那个大,脑子也好。他瞅了眼何寰宇,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开口了,“那你跟我说说看,这预购房大概什么价位。” “嗯,新界元朗区靠近屏山那边有一块正在开发的楼盘,预计九七年三月份完工,是那种五百六十呎的公寓楼,很适合用来投资。这种户型非常好卖,用来出租或者出售都是不错的选择。而且一呎只要两千五百港币,也就是说,一套只要一百四十万港币,资金占用量也不算太大。”说到这Silence乔顿了顿,看了眼吕腾龙的脸色,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才接着问他,“吕生,你还没说,这次大概打算准备多少资金用于投资房产呢?” “嗯,这个大概两千万吧。”吕腾龙隐晦地看了眼何寰宇,见他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便老老实实报数了。 “两千万的话大概可以买十四套。”作为房产经纪人,Silence乔的数学还是学的蛮好的,心念一动就算出了答案,“按照目前的房价走势,到时候交房的时候那边的房产价格达到四千五百港币一呎没有什么问题,到时候吕生你一转手,差不多就可以赚个一千五百来万的样子。” “我想你误会了,Silence。”吕腾龙闻言摇了摇头,“我说的两千万,不是港币,而是两千万美金。” “……”Silence闻言沉默了。哪有这么玩的?砸个一亿多港币来买房?这一百多套基本上可以把那个楼盘一期给包圆了。 “这个……”Silence乔有些想静静,突然想起来她自己就是静静。她放开吕腾龙的胳膊,扶墙好好缓了口气,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水,这才直视着吕腾龙,申请郑重,“吕生,如果是这样,我建议您直接跟开发商谈。如果您不不方便,我替您出面也可以。你这么大一笔资金,相信开发商为了快速资金回笼是很乐意给您一个巨大的折扣的。甚至两千港币一呎的均价把这批楼转给您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Silence乔理了理自己的办公桌,发现自己下午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索性就请了假,同何寰宇吕腾龙一起来到了Mary韩家里,晚上做大餐的话,Mary韩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呢。 几人来到Mary韩家的时候,Mary韩已经急着围裙忙开了,Silence乔也不矫情,洗了手就去帮忙,留下吕腾龙和何寰宇一大一小两个少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直到晚饭做好的时候,许建国才刚刚赶到家里。几人洗好了手,围在餐桌边上准备开动,却听到又有人按响了门铃。 离门最近的许建国起身就过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他不禁惊异出声,“怎么又是你?!” 第五十章 梁先生的邀请 第五十章 梁先生的邀请 “怎么又是你?!”许建国的声音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几人闻声都放下碗筷,出门围观。 只见院门外似乎站了好一些人,而那当先叫门的,可不是之前那个大B哥是谁? 何寰宇摇了摇头,觉得有些无趣,转身便要回屋。什么大B哥小B哥,不过就是一个混混马仔而已。他给何寰宇的吸引力还没有桌上那些食物的一半高呢。 “何少,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一道阴鸷的声音响起,尽管话里似乎全是表达善意的寒暄,但这家伙那乌鸦一般的嗓音总是让人不那么舒服。 何寰宇的脚步顿住了。 他扭头看了眼许建国,目带询问。 见得他笃定地点了点头,何寰宇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直视着排众而出的那名貌似憨厚的男子。他认得他,赵四喜。 “何少,榕城一别,甚是想念。不知道何少进来安好?”赵四喜憨厚的脸上堆满笑容,言语间也颇为客气,只是那声音着实让人不喜。 “怎么,梁家没人了吗?成天让一条狗招摇过市?”这里是港城,不是F省。既然许建国肯定了自己的安全,何寰宇自然没必要给他赵四喜面子。 左右不过一条走狗而已,梁家只要没发疯,必然不会为他来找自己什么麻烦。 很显然赵四喜也很清楚这一点,阴鸷的神色一闪即逝,很快又堆满笑容,丝毫不见尴尬,“何少说笑了,之前四喜不懂事,我家公子已经教训过我了。还望何少大人大量,不要跟我们这些下人一般计较。”说完本就略微前躬的身子微微一侧,让出一条路来,抬起左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我家公子就在车里,等何少过去一叙。” 何寰宇顺着赵四喜所指的方向一看,很快就发现了那辆停在不过五米开外的红色保时捷。似乎是感受到何寰宇的目光,保时捷911副驾驶的玻璃摇了下来,驾驶座上那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透过车窗向他点头轻笑了一下。这人,大概就是梁公子梁伟峰了吧。 “哼!好大的架子啊,梁公子这是打算给我一个下马威吗?”何寰宇身形不动,哂笑道。“摆出这么一副折节下士的姿态等我过去拜会?他梁伟峰配吗?” “你!何少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公子自是拳拳善意,但也不可轻辱!”事关梁公子,赵四喜脸色终于变了。 “是嘛?那我倒要尝尝这个罚酒是什么滋味了?还要看看在这港城,你们梁家能不能翻了天去!” “四喜,退下!”赵四喜正要发作,却被车里的梁伟峰一声斥退。很快,梁伟峰已经从驾驶座上下来,不疾不徐地走到何寰宇面前,面带微笑,“何少言之有理,是伟峰的不是,考虑不周,多有得罪。” “梁公子有话直说吧,我们两家也算不上有多大交情。”何寰宇摆摆手,不以为意。 “素闻何少钟天地之灵秀,今日有幸得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梁伟峰先是客套了一句,这才慢悠悠地接着往下说,“之前在榕城,四喜年少无知,冲撞了何少,乃是我御下无方,伟峰在此先行告罪。我家叔父后来得知此事,也是对我好一番责怪,还让我邀请何少抽空去鹭岛一见,万望何少勿要推辞。” 何寰宇是真的笑了。你们主仆二人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一个跑海走水的粗人,硬是要装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给谁看? 不过,对于梁晨星的邀请,何寰宇倒是不好无视。 不同于梁伟峰,这个小开虽然挂着一个港城远东公司总经理的名头,但说道理还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仗着他叔父名声到处厮混的公子哥罢了。这样的人何寰宇完全不必在意,因为他的身份并不比人低,没必要看人脸色。 但是梁晨星梁先生就不同了。 作为梁氏集团的创始人,远东贸易的主心骨,这个小学都没毕业的鲤城人一生都是个传奇。 从70年代偷渡来到港城打拼,再到80年代以港商身份回鲤城发展,出任刺桐外商协会负责人及鲤城同乡会负责人,甚至公司都开到了帝都。90年代更是在港城注册成立了远东国际贸易,并在鹭岛创办了梁氏集团远东贸易有限公司,开始了跑海走水的大鳄之路。 尽管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后世中他的下场并不算太好,但是何寰宇并不打算在这会还是人家鼎盛时期就跟人家顶牛。 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但是这个尺度得好好掌握,不能关系过近日后被牵连,但也不能太过得罪,自己总不能什么事都让爷爷来给自己擦屁股不是?这样的话自己和面前这个小开还有什么区别。 何寰宇沉吟了一会,还是开口了,“劳烦梁伯伯挂念了。只是我不太清楚,梁伯伯有什么事情想要见我,如果是生意上的事,直接和我爷爷商谈不好吗?我又做不了主。”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叔父也没有明说。”梁伟峰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不过我倒是听叔父提了一句,说何少此番在铜期货市场的表现堪称完美。他和他的朋友都很有兴趣见一见你。” “……” 这梁晨星是怎么晓得自己的动向的? 虽然说腾龙基金这次表现极其抢眼,自己以寰宇投资名义投入的股份由于爷爷何道平名下“和贸金融”占股10%的缘故瞒不住有心人,但是他一个跑海的,怎么好好的会突然关心起期货市场来呢? 想不明白,何寰宇也就懒得去琢磨了,反正到时候见上一面自然就清楚了。 反正梁晨星也不至于真拿自己怎么样,他又没疯。 念及此处,何寰宇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等我把这边事情处理好,我就去鹭岛拜访梁伯伯。” “不知何少大概何时启程,伟峰这边方便安排。”梁伟峰的目光里透露了几分急切。 “嗯?你也要去?”何寰宇有些纳闷,自己都答应去了,怎么这人还一副想要押送的样子?自己又不是囚犯,而是上门做客的好吧? “这个……嗯,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其实也想回去一趟。”梁伟峰的神色竟然有了几分扭捏,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叔父他不让我回去,嫌我不务正业,回去就是玩来着。我这不就是借着陪你一起过去的借口回去玩一趟嘛。” “……”这个理由当真出乎何寰宇的意料,他忽然想起了前世的某些传闻,顿时了然。摇了摇头,想到反正他在港城的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便开口道,“既然梁公子归心似箭,那就明天动身吧。” “多谢。”得到满意答复的梁伟峰有些眉飞色舞,都懒得装斯文了。 “不过,”何寰宇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最开始叫门而现在已经沦落成边缘角色的大B哥,“那个什么大B哥是你手下的人吧?” “是跟我的,何少,可是他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梁伟峰还没有开口,赵四喜已经出声了,他估摸着梁公子也不会认识他手下的那班小弟。 “若是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何少,何少尽管处置,不必客气。”赵四喜对他自己的定位清晰无比,连他自己都可以随时拿来赔罪,何况是他手下的小弟。 “哦,那倒没有,我也没那么多功夫跟这么一个混混马仔计较那么多。就是我有个朋友。”何寰宇抬手指了一下Mary韩,“她似乎和你们那个大B哥有什么误会,梁公子你看?” “……”梁伟峰和赵四喜都有些无语地看向大B哥,意思你到底惹了什么事情赶紧说。 “……四喜哥,就是之前那个赌佬在我们这欠了六十多万港币,那位韩小姐说她来还,还签了字据来着。”大B哥也有点慌,这事你不是知道吗,我上次跟你说的时候你都不怎么在意呢。 “……”赵四喜也想起来了。他就是因为听大B哥说起这事才知道何寰宇来了港城呢。 “字条带了吗?”赵四喜问道。 “带……带了。”大B哥忙不迭地地点头道。 “撕了吧。”赵四喜面无表情,六十万港币而已,这个主他自己都能做,何况梁公子根本不可能为这点小事不给何少面子。 “啊?哦……好。”大B哥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手下几个动作,字条就成了碎片,又点起一把火,烧成灰烬。 看着火苗吞噬了字据,梁伟峰的目光又转向了何寰宇,意思是还有别的事情吗。 讲道理,这种小事情,根本轮不到他来过问。 “多谢了。”人家给自己面子,何寰宇自然也很客气,“明天上午咱们在哪碰头?” “就在这吧,我来接你。”梁伟峰这时候已经懒得在意那么多了,他只想早些回去。 “那好,就上午十点吧。” “行。”梁伟峰答应一声,就告辞带着一群小弟回去了。 何寰宇也眼神示意了一下许建国关门,转身准备去享用大餐。 “怎么了?”餐桌上,何寰宇见Mary韩眼神直直地盯着自己,很不习惯,不由出声问道。 “何少,谢谢。”Mary韩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最终仅仅是挤出了这四个字。 “不用客气,这次来港城,很多事情都多亏了你呢,还得我谢你才是。而且,你做的饭也很好吃。”何寰宇说着,举起杯子里的橙汁,朝Mary韩示意了一下。 “呀,让我抱抱。”Silence乔就直接多了,她直接抱起何寰宇,用她厚实的胸怀挤压着他的小脸,故作镇定地开口,“不管何少在外边什么身份,在这屋子里就是一个可爱帅气的BB仔!” “嗯,静静阿姨说的对。”何寰宇挣扎了一下,将自己的头奋力抬起来 ,他快被憋死了,“在家里,你们就是我的阿姨。” 晚餐的气氛终于欢快了起来,何寰宇尽情享受着这顿丰盛的晚餐,明天,他就将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