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第一轮推荐之前的感言
今天的时候收到后台的消息，这本书被选进了第一轮推荐。
因此在卷首，首先得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读者们。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我才能进入第一轮推荐。诚挚感谢各位。
说实话，这个消息还挺振奋人心的，毕竟是第一次写网文嘛。当初写的时候，心理也没个底，纯靠一点想法，就懵懵懂懂写下了开头，然后内投了出去。
当初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成绩不重要，只想当个练手的，因为我其实有蛮多原创的故事，都已经酝酿了很久，开头都躺在我电脑里面了，一直没有发出去。
因为我在现实里面，还是个蛮害怕失败的人，怕被否定，所以一直没有敢把那些东西发出去。
因为跟路明非有点像，都是怂怂的，加上江南又是我在写小说之初，系统化模仿的第一个作家，所以我才想写一本龙族的同人，作为我写网文的第一本书。
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路明非在起点也蛮火的。
这本书作为我的第一本书，就成绩而言，其实已经达到了我最开始的预期。
刚发布的那几天里，我看着个位数的收藏，其实目标也就是想努努力，看看能不能冲进一轮推荐。
现在已经达到了这个目标，所以下一个目标就订在二轮，看看能不能冲进二轮！
当然，二轮也需要各位的继续支持啦╭(╯ε╰)╮，么么菌。
最近几年，我的更新节奏有点出了问题，其实主要是因为我确实存稿不多。
刚发表的时候，手头大概只有八篇左右的存稿。
后面，因为中间有一些地方节奏太慢的原因，为了过掉节奏，我中间又有几天多发的。
然后最近半个月里，工作上的事又突然像山崩一样压了下来。原本我这个岗位还蛮清闲的，清闲到我上班偷偷摸摸地玩通关了好几个单机。
但是最近半个月事情却有点多，去了贵州一趟，去了江西一趟，这几天又在仓库卸了十几车货物。
拜此所赐，原本固定在上午十点半和下午一点半左右的更新时间，变得有点乱。
有时候上午一章晚上一章，有时候下午一章晚上一章。而今天，甚至搞到了晚上才发出两章。
并且发出来的质量，我也不是很满意。
在这里对一直支持的各位，说一声抱歉。
不过好在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工作应该又会相对清闲起来。加上清明节的假期，我会有不少的时间囤稿，并且打磨章节。
柳淼淼线帝都旅行篇，也会马上迎来高糖。
我不敢说能写的有多么多么好，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去写到最好。这样才能对得起各位的支持。
再次感谢各位。
PS：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放一点我自己原创的小说的开头或片段，给大家看看，点评一下。校园恋爱的，仙侠的，江湖权谋的都有。
关于小说时间线的问题
第一章 雨落狂流之暗(1)
2004年7月4日，台风“蒲公英”登陆，给这座城市带来了一场特大的暴雨。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教学楼的外壁上，沿着墙体流淌下来，最终在屋檐前聚集，汇成一线雨珠的帘。
路明非站在雨帘前，怔怔地看着操场里三三两两停着的各式豪华轿车。
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教学楼的屋檐下还挤满了穿着校服，观望着操场上自家车来没来的仕兰中学学生。
但是随着雨越下越大，操场上浮起一片白沫似的水花，早已分不清哪辆是哪家的车。
男生们索性一头扎进雨里，在停的七歪八扭的私家车里乱转。
一半的车划着水开走之后，剩下的女生们也就很容易地找到了自家的车，车流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开来，一起开走。
转眼之间，操场便变得空荡起来，只剩几辆车孤零零地停留在雨幕里，雨刮器和黄色的车灯晃来晃去。
“哎，回到这个世界快一个月了，还是没有习惯当初中生。”
东京湾的上空，为了替绘梨衣复仇，路明非将生命交换给了路鸣泽，却不敌窃取了白王之血的赫尔佐格。
原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去，没想到竟然在日漫的世界里重生。
“在《冰菓》里重读了一届高一，在《春物》里重读了一届高二，在《实教》里重读了一届高三。好不容易高中毕业，结果穿越回来，又要从初三接着读起。”
暴雨狂倾，“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在十级大风里固执地急颤在天幕背景上。
路明非当然知道剩下的这些车里没有一辆是来接自己的。但是他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幻想，想象着其中的某一辆车会意想不到地忽然闯进操场，撞破雨水与沉寂的氛围，在自己面前停下，然后有一个人会下车，为他拉开副驾驶的门。
可能是他那从有记忆里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父母，可能是某个披着红发，踏着高跟鞋的张扬女孩。
只不过想象始终只是想象，这些车里不会有他的父母，也不会有某个红发高跟的御姐，只有在等待着自家小孩的父母或者司机。
现在这个时间点里，连废柴师兄都才刚入学卡塞尔没两年，诺诺还不知道在哪个高中里当校霸。
那辆红色法拉利要在三年之后，才会驶进自己的生命里，像黑客帝国里的情节一样，为自己打开另一道人生之门。
……
路明非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名人名句：“下雨了，就是云落在了水里。”
记不清楚是不是这些个字了，好像是个阿根廷的盲人作家写的，叫博什么什么，四个字，还是当年暗恋陈雯雯的时候，陈雯雯塞给他看的一本诗集上的诗。
云落没落在水里，路明非倒是不知道，但是雨再不停下来的话，自己可就要落在水里当落汤鸡了……
他很想跟叔叔婶婶打一个电话，碰碰运气。倒不是觉得叔叔或者婶婶会特意来接他什么的，只是觉得这么大的雨天里，叔叔婶婶不可能会丢下路鸣泽淋雨不管。
如果他们要开车去接路鸣泽的话，或许可以顺带拐一程，把自己也捎上。
只是他现在并没有手机。他人生的第一台手机，还是卡塞尔学院给自己寄来录取通知书的时候，顺带寄来的一台黑色的诺基亚N96。
几年之后，诺基亚被市场淘汰，苹果成了高端手机的代名词。但是在08年，有一台诺基亚N96还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
当时路明非班上也只有赵孟华、苏晓樯等寥寥几个人买得起诺基亚N96。
赵孟华平时会把手机别在腰间，他的手机包是SwissGEAR小牛皮，半包款，手机放进去会不经意地把“NOKIA”的标跟镜头模组露出来，就跟古代钦差大臣故意把免死金牌别在腰间一样，生怕别人看不见。
总有人喜欢说赵孟华是“楚子航第二”，但路明非觉得两人的性格差远了。
面瘫师兄才不会这么显摆，他的性格更偏向于外冷内热，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带着你一起拉风，俗称闷骚。
雨丝毫没有弱下来的迹象。路明非叹了口气，心想接着在屋檐下等也不是办法，干脆回教学楼去看看能不能碰到认识的同学，借一下手机，给叔叔婶婶打一下电话。
教学楼里昏暗地像陷入了沉眠，只有走廊的小灯倔强的发出冷光。
路明非从一楼走到二楼，大多数教室都没开灯，没开灯就说明教室里的人都已经走完了。
这么大的雨，恐怕现在整个学校都没剩几个人了。
一直上到三楼，才看见有间教室在黑暗里孤独地亮着灯。
女生背着书包，站在教室门外面，手紧紧攥着书包下摆那两条带子，踮脚又落下，长发发梢上坠着的那枚银质Hellokitty发卡直荡。
鬼鬼祟祟，担心又害怕，仿佛是要准备做什么不愿被人知道的大事似的。
“柳淼淼？还好还好，终于碰到熟人了。你有手机的吧？可以借我打一下电话么？”
女生明显是被这唐突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缓了几秒才转身，看清面前的人之后，差点忍不住爆粗口。
“路，路明非，你要……”
柳淼淼余光往身后的教室门瞟了一眼，把后面的半句话憋了进去，压低声音小声说：
“你在学校干嘛？怎么还没回去。”
“外面下着大雨，回不去。所以才想找人借手机给家里打个电话。”
路明非一口气说道，没问柳淼淼为什么还没回去。
他在楼底下的时候就看到她家那辆黑色宝马轿车了，那双硕大的“天使眼”，在雨幕里一直亮着。
“你有没有手机？可以借我打个电话么？”路明非又问了一遍。
柳淼淼抓着自己的书包肩带，忽然不说话了。
她和路明非是同班同学，但是不太熟。每个班上总会有那么几个人，不仅兴趣爱好隔着楚河汉界，在班社交圈里的生存模式也不一样。
光鲜亮丽的人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会被人群簇拥，而默默无闻的人只能靠着骚贫贱浪，通过扮演小丑的角色，来获得勉强进入圈子里的资格。
柳淼淼无疑就是前者，路明非则是后者。
但是柳淼淼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就算只是不熟的同班同学，借手机打个电话，她也总是舍得的。
只是她现在手机的锁屏是楚子航的照片，校运会的时候偷拍的，还没来得及换掉。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一直没说话，鬼使神差地向教室里看了一眼，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在亮灯的教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瞬间什么都懂了。
路明非忽然觉得，自己跟陈雯雯柳淼淼她们其实也蛮有缘的，可能就比赵孟华差一点。
无论是陈雯雯还是柳淼淼，在人生的卑微时刻，好像都被自己撞见过。
在女厕所里撞见过狼狈又可怜被赵孟华甩掉的陈雯雯；在这里又看见躲在教室门口旁边，想伪装偶遇楚子航的柳淼淼。
读高中的时候，班上所有人都知道钢琴小美女柳淼淼暗恋楚子航，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他暗恋陈雯雯一样。
但是最后柳淼淼和他都未能尽如人意，柳淼淼委身给“楚子航第二”的赵孟华之后还被渣了，陈雯雯也被赵孟华抢走了。
妈的……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和柳淼淼很适合凑一对呢？
不过，这个时间点的柳淼淼跟自己一样，还在读初三，要等暑假过了之后才会升到高一，再遇见赵孟华和陈雯雯。
不是觉得你配不上面瘫师兄，只是师兄他不喜欢人呐。路明非在心里感慨道。
“柳淼淼你如果也没有手机的话，我就去找面……找楚师兄借了。”
路明非看出了柳淼淼对借自己手机似乎不太情愿，也没多说什么，借着话端给了个台阶。
问楚师兄借？
柳淼淼忽然抬头，眨眨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路明非。
楚师兄难不成是指楚子航？
她嘴唇嚅了嚅，“你跟楚子航师兄很熟吗”的问句还没有出口，就看见路明非径直绕过她，走到了亮着灯的教室门口。
好像是走向了一个很盛大的舞台。
第二章 雨落狂流之暗(2)
楚子航站在玻璃窗前，望着外面发呆。
其实在路明非来之前，柳淼淼就已经在门口站了很久了。
她偷看了楚子航好几次，看到的都只是一个站在玻璃窗前的背影，手插在兜里，裹着Diese的罩衫和Burberry的格子围巾。
她以为楚子航是在看雨，或者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之类的。但是这样的雨天里，窗外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雨幕将人与世界整个隔绝，使一切都如同近视般失真。他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而已。
他喜欢把大脑放空，这样很多事情就不用去想，也就不用做选择。
那部银色的Motorola Razr V3在楚子航手心里旋转、停下、旋转。
“楚师兄？好巧，你也还没回去啊。”
男生耸拉着脑袋站在门口，穿着仕兰中学初中部的校服，复杂地朝着自己笑着。
男生旁边，娇俏的长发女生有些好奇地探头进来，见到楚子航回头的瞬间，又低垂下眼帘，秀气的脸庞微微泛红。
楚子航认得女生，柳淼淼，在初中部和高中部都算得上是蛮有名的人，才初三就过了钢琴十级，人也长得漂亮，家境还好。
每年仕兰中学的联欢晚会，她表演的节目都是最受男生欢迎的。就连楚子航的班上也有好几个男生在为她争风吃醋。
但是楚子航却先叫出了男生的名字。
“路……明非？”
他和男生其实并没有交集，能知道路明非的名字，纯粹因为他记性好。
仕兰中学的部分高中部和初中部混用同一栋教学楼，楚子航偶尔能看见那小子像条丧家之犬似的混在上下学的人群里，孤零零慢悠悠地走，在偶然几次别人叫他名字的时候，就顺便记住了。
说是顺便，其实楚子航还是用了点心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昧平生的衰仔这么上心，只是莫名有一种感觉，感觉那衰仔和自己，其实也是一类人。
“嗯，我还没回去，你有什么事吗？”
路明非也怔了一下，心想原来楚师兄认识我认识的这么早么。
他本来想的是以师兄的性格，就算现在还不认识自己，但借手机打个电话总不难。
只是自己何德何能，能在初中的时候就让楚师兄对自己留下印象？
回到这个世界之后，路明非倒是在学校里见过很多次楚子航。其实想不见他都难，因为楚子航在人群里实在是太突出了。但是路明非并没有一次上前打过招呼。
毕竟在当前的时间线里，楚子航还没加入卡塞尔学院，也不认识自己。路明非无缘无故地去跟楚子航搭讪，恐怕也只会让对方觉得莫名其妙。
认识自己的话就方便多了……路明非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问：“楚师兄，你有没有手机，雨太大了，我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楚子航一愣。
“拿去打吧。”
楚子航摸出手机递给路明非，路明非马上就认出了这是摩托罗拉的V3，经典款中的经典款。
当年在官方店里都要卖六七千，实际上更是被炒到了近万元，比赵孟华老别在腰上的那台诺基亚N96贵多了，抢手程度跟后世的某为保时捷差不多。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翻开手机拨号，电话在十几声“嘟嘟”后才接通，接着婶婶那喇叭似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
“明非啊？你还没有到家吗？还在学校？怎么拖这么晚啊，你叔叔和鸣泽都已经回来啦！是下着大雨，你自己想办法回来吧。打车也行，但是记得找司机要小票！没票可不给你报销！”
交谈只进行了两三句，婶婶那边就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雨点的白噪音很大，但是路明非婶婶的嗓门更大，大到通话内容都被楚子航听见了。
他看着路明非把手机合上，归还自己，伸手接过的那刻，还是忍不住提醒道：“现在估计已经打不到车了。”
“打不到车就再等会儿呗，看看雨能不能小点……”
“要，要不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出预警了……楚师兄也一起？”
一直偷偷探头的柳淼淼鼓起勇气站到门口，目光装作是在看路明非，却一直在偷偷注意楚子航的方向。
“你认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柳淼淼没有得到回答，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哼哼似的。
楚子航本来准备马上拒绝的。他当然不需要坐别人的顺风车，他只需要给“爸爸”打个电话，“爸爸”就会让司机开着那辆顶配奔驰S500来接他。
但他忽然想到，或许路明非很需要坐她的顺风车，便犹豫了。
“你家住在哪个方向？”楚子航轻声问道。
等了有一会儿，柳淼淼才忽然意识到，楚子航这句话好像是在跟自己说的。她心脏砰砰狂跳起来，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一瞬间涌入了星辰那么亮。
“我吗？”她问。
“嗯。”
“我家住在城西边上，加州社区……”
楚子航知道加州社区，那是全城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跟他住在孔雀邸一个档次。只是孔雀邸在城东，与柳淼淼家的方向完全相反。
“那我家和你家不是一个方向。”楚子航说，“我自己走吧，你送下路同学就好。”
柳淼淼眼睛里的星光一下子又消散了，她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送楚子航，路明非只是顺带的。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她总不能因为楚子航拒绝了自己，自己就拒绝路明非吧？
好在路明非居然难得善解人意了一次：“柳淼淼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家也不在同一个方向。”
路明非知道柳淼淼只是为了接近楚子航，才说送自己一程的。
既然面瘫师兄都拒绝了，自己就算和钢琴小美女柳淼淼两个人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是自讨没趣。
额……司机不算。
路明非认得清目前的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柳淼淼忽然感觉今天的路明非好像有些奇怪。要是以前，路明非肯定会死乞白赖地让自己捎他一程。但是今天却主动提出不用自己送。
路明非主动拒绝，反倒让柳淼淼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当然听说过路明非的家庭情况，知道路明非现在是寄人篱下，有个难缠的婶婶和蛮横的堂弟，对他都不怎么样，就连来开家长会都老迟到。
暴雨的天，班上所有人都是父母或者司机开车来接，只有路明非一个人在这等雨停。
她忽然心想，要不还是送路明非一程吧，反正开着车，城东城西转一圈也多花不了多长时间。
“不然你还是坐我车回去，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小，在这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柳淼淼说话声细声细气的，“天气这么冷，淋了雨很容易感冒。”
路明非也没想到柳淼淼居然会主动提出送自己，他愣了一下，“可加州社区跟我家隔着还蛮远的……”
“没关系的，绕一圈也不用多久。”
“路明非跟我一起回去吧。”楚子航忽然说道，“我们俩的家在一个方向，我可以捎他一程。”
他说完，转头看向路明非：“没问题吧？”
其实他是在问，破坏了你跟柳淼淼独处的机会，没关系吧？柳淼淼长得蛮漂亮的，很多男生都喜欢，但他拿捏不好路明非喜不喜欢。
他感觉路明非对柳淼淼应该是不存在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的，否则怎么会拒绝坐柳淼淼的车呢？
可他也并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才这么问。
但路明非却不知道楚子航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可着劲地点头：“愿意愿意愿意。”心想楚师兄您都亲自向我发出邀约了，自己哪能不愿意呢？
仕兰中学不知道有多少女生想坐您楚大少的车。柳淼淼这小丫头就是最想坐的那一个。
“哦，那我就先走啦。”柳淼淼轻声回答，扯着书包背带，影子从门边缩了回去。
隔着雨线交错的玻璃窗，路明非看见柳淼淼的司机在雨里替她撑起了一把巨大的黑伞，柳淼淼脱下脚上的凉鞋，换上雨靴。
黑色宝马轿车的“天使眼”在雨幕里调了个头，轰鸣的引擎震碎暴雨的白噪音，划过积水，扬长而去。
“雨下得更大了？”路明非目送着柳淼淼的离去，忽然说道。
“好像是。”楚子航虽然这么回答，可是连天都没看一下，“我发个短信。”
他猛地握住了兜里那台摩托罗拉V3，像是终于下了一个什么决定，翻开，点出一个号码。
“雨下得很大，你现在能来接我吗？”楚子航“哒哒哒”打下这几个字。
等待回复的那一分钟里，楚子航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拼命狂跳，咚咚——咚咚——咚咚——。
直到一分钟后，手机的提示音响起，短信打了过来：“好呢好呢没问题，你在学校等着，我马上就到。”他心中的某个东西才尘埃落定般安稳下来。
回复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那么吊儿郎当……楚子航几乎能在脑海里想象出男人在说这话时候的音调和神情。
楚子航把短信看了好几遍，接着手指不动声色地在键盘上按了几下，删掉了它。
虽然“爸爸”是个好男人，很包容自己和妈妈，并不会因为自己跟他联系而不满或者其他怎样，但是楚子航还是知道，这些东西最好不要让“爸爸”看到。
“我……家里人等下到，你先等一下。我把黑板擦了。”
“我我我我帮你一块擦。”
路明非迫不及待地就冲上去，抓起沾满粉灰的黑板刷就往干净黑板上使劲蹭。
楚子航看着越擦越白的黑板，又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水桶，心想等他这遍擦完之后，自己再补擦一遍好了。
第三章 雨落狂流之暗(3)
就在路明非和楚子航准备把黑板擦到第六遍的时候，低沉的鸣笛声在操场上适时响起。
车灯犹如利剑般斩开雨幕，引擎的震动声听上去仿佛是狮子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吼叫。
迈巴赫62，顶级豪华轿车。
“哇靠，迈巴赫62诶！师兄你爸这么有实力的吗？”路明非几乎快要把整张脸都贴在了玻璃窗上。
楚子航并不知道迈巴赫62意味着什么，他不是很懂车，只知道那辆车比“爸爸”家里最贵的那辆奔驰还要贵好几倍。
他嘴唇难以察觉地动了动，“不是我爸的”这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我们下去吧。”楚子航淡淡的说。
“好的好的，我来关灯。”
确认好教室门锁好，路明非和楚子航一起下了楼。
走到出楼口时，中年男人早已经张开一张巨大的黑伞，在屋檐前等候，佝偻着腰赔笑的模样比柳淼淼家的司机还要殷勤。
看到路明非，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怔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楚子航身边居然还会跟着其他人。
“我学弟，这么大的雨，捎他一程。”楚子航惜字如金，没有钻到中年男人的伞下，而是冒着雨，自己走到车边上了车。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倒也不气馁，转而笑嘻嘻地把伞打到了路明非的头顶上。
路明非上辈子读中学的时候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大礼，受宠若惊地缩着脑袋，一个劲地向男人点头示谢。
送了路明非上后座之后，中年男人回到了驾驶座上，把伞收好，递给坐在后座的楚子航。
“插车门上，那里有个洞专门插雨伞。”
“知道，你说过。”楚子航接过伞，手一沉，只感觉比一般的伞要重上不少。但是他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他听说劳斯莱斯有专门的订制伞，随车附赠，价格不菲。他不知道迈巴赫的档次跟劳斯莱斯比哪个更高。
但是既然都是顶级豪华车，这把伞可能也是随车附赠的，比普通的雨伞好些重些也很正常。
中年男子转回头，受扶上方向盘，透过驾驶座的后视镜打量着路明非。
“很少见到子航会跟同学一起回家啊，你叫什么名字？住哪儿？”
“叔叔好，我叫路明非。”路明非如实回答，然后报出小区的地址。
“离子航的家倒也不远，顺路。”
中年男人絮絮叨叨起来：“你和子航关系应该很好吧？你们衣服都湿了？我先给你们把座位的后排座椅加热打开，你试试咋样。子航知道的，舒服得要死！”
路明非噎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接男人的哪句话茬，倒是一直扭头看窗外的楚子航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走吧。”
“好嘞！”男人把目光从后视镜上移开，清了清嗓子，对中控台下达指令：“启动！”
屏幕在话音落下的刹那亮起，车内像是在一瞬之间接通了电流，空气顷刻间被压缩进了涡轮，然后被推入引擎之中，化为钢铁的狮吼。
低调的蓝光自中控台开始一路向四周延伸，线形的氛围灯如流光般在空间内勾勒出车体。
“高科技，声纹识别，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的声音能启动这辆车，一个是我，一个是老板，还有一个你猜是谁？”
楚子航面无表情：“不关心。”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两人，想起上辈子去霓虹之前，在卡塞尔学院的餐厅里和楚子航掏心窝子的对话。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面瘫师兄说的，和他亲妈离婚了的爸爸吧？两个人长得也挺像的。只不过气质却是天差地别，楚子航冷酷狂拽，而男人的气质……说是芬格尔的爸爸恐怕他都信！
迈巴赫在雨幕里启动，飞溅的积水被狠狠甩在身后，路明非一下靠倒在座位上，感受着车背的力度。
路明非坐过的车很多，这种推背感只在凯撒的布加迪威龙和诺诺的法拉利上感受过。
“这么大雨，你妈也不知道来接你。”
“还好我上午没去洗车。”
“对了，你们学校那个门卫……”
男人像是回顾起自己年轻时的往事一样眉飞色舞，但是楚子航没搭理过他一句，就他一个人在那自顾自地说着。但路明非觉得楚子航应该有在听男人说的每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嫌男人说得烦了，楚子航索性打开收音机听起了新闻。
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从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台风蒲公英于今天下午在我市东南海岸登陆……”
“最烦这种台风天气了，雨大，又涨水，到处都在堵车。”
男人说着，迈巴赫的车速果然渐渐慢了下来，各种沾满水珠的车窗，可以看见四下都是堵死了的车子。
就像是一群逆流的飞鱼游到了河道的瀑口，怎么甩动尾巴都无法再前进。
迈巴赫随着车流缓缓前进，在前方几百米的地方看见了红蓝交映的灯光，两辆小车互相撞上了。
两个司机打着伞在雨里你指我我指里，穿着雨衣的交警隔在两人中间对车拍照。只留下一小条车道，供车往里面钻。
“我就说我讨厌雨天嘛，一下雨就容易出车祸，然后就全堵死了。”
男人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有些不耐烦。
“妈的，不知道有什么可吵的，反正都是保险公司赔钱，赶紧把车挪开不就完事了。送完儿子之后老子还有事……”
他探着头四处张望，突然看见斜前方不远的右转车道连着一条岔路，不知道为什么空无一车，一架几乎融入夜色的高架桥横在这条岔路前进的方向上。
“那条路应该能上高架，不过现在高架桥应该封路了。”男人说道。
“你想闯高架？”楚子航眉头一跳，“下不来怎么办？”
“能上去就能下来。”男人说，“给交警多说几句好话递两根烟的事，这么大雨的天，人家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正巧这时右侧的车流往前挪了几米，空出一个来车的身位。
男人立即眼疾手快，油门、手刹、方向盘一气呵成，一个漂亮的原地漂移出库，像一把手术刀般精准地将长达6.2米的迈巴赫切入两车之间的空位。
身后急刹车的宝马车主死摁喇叭，隔着挡风玻璃骂骂咧咧。
“你他妈的会开车么？奔丧呢？”
“不用管他，他不敢撞咱们，光后保险杠都够爆他保险额度的了。”
男人耸了耸肩，愉悦地吹起了口哨，将车转头驶入通往高架桥的岔道。
路灯昏黄的灯光交错着照亮前路，迈巴赫在空荡荡的高架桥上飞驰，飞溅的水花在灯光下反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前路通畅之后，男人的心情似乎也通畅了许多，开始又一茬没一茬地跟楚子航唠起家常。
无非就是楚子航高中毕业之后的升学问题、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等等，甚至还自作主张地播放起了音乐，是首外国歌，路明非完全没听过。
The trees they grow high， and the leaves they do grow green，
Many is the time my true love I've seen，
Many an hour I have watched him all alone，
He's young but he's daily growing.
……
“Altan的《Daily Growing》，不错吧？他们都说是张好碟我才买的，讲父爱的——路同学你知不知道他们？”
路明非不想扫男人兴，一个劲附和：“知道知道，我也老喜欢他们了，洗澡的时候天天唱。”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你听不惯呢，我认识的小年轻都不爱咋爱听洋歌，就爱听周杰伦，我也爱听，哼哼哈嘿的，可得劲了！”
“那你干嘛买这张专辑？”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忽然问道，“你听不出这是女孩唱给父亲的吗？给我们听不合适。”
“这不陶冶陶冶情操嘛，听外国歌显得自己品味高些。再说了，生男生女不都一样……”
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车上的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只有幽怨婉转的女中音就着淡淡的吉他声，在车厢内哼唱起那首爱尔兰民谣。
虽然男人和楚子航之间聊天的内容都相当克制，但是路明非还是隐约听出了楚子航和中年男人之间的一些复杂关系。
而楚子航对于男人的其中的一些话题，表现出了一些明显的反感……甚至是愤怒。
要不是自己还在车上，路明非觉得他们说不定会吵起来。
其实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想到在仕兰中学和卡塞尔学院所有人眼里都牛逼哄哄的楚子航，其实也有着为人不知的成长烦恼，路明非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忽然，萦绕在车厢中的音乐声戛然而止，路明非本以为是男人把音响关了。
但随即发现，关掉的不只是音响，昏黄的灯柱、溅起的水花、飞驰的迈巴赫……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
穿着哥特式黑丧服的漂亮男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车窗摇柄卡在车门内侧，划桨似的前后摇下来车窗。
“真美呐，不是么，哥哥？”
男孩头也不回的说，把手伸出窗外，“这种场景可不多见，就连好莱坞大片都舍不得给你上这么精美的特效。”
男孩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伸手去触摸那些被一条条凝滞在半空中雨丝。
他的动作轻柔又细腻，仿佛他不是在抚摸那些被暂停住的雨水，而是在拨响某个古老乐器的一根根音弦。
第四章 雨落狂流之暗(4)
“路……路鸣泽？”路明非结结巴巴，“你怎么会出现？”
“真伤心呐，哥哥。”
路鸣泽将手从车窗外缩回来，回头，故意在脸上做出哀怨的表情：
“我特意来看你，你却好像不怎么欢迎我。”
“屁，我在高度育成中学读高三，差点被绫小路清隆坂柳有栖那几个人玩死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蹦出来？”
路明非虽然这么说，但是看到路鸣泽出现的时候，他的心脏其实也悄悄剧烈跳动了起来，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见到路鸣泽。
“可哥哥你自己不也好好地解决了那些困难么？”
路鸣泽轻声地说，
“哥哥你还没发现，其实你早就不是很久之前的那个衰小孩了。虽然时间后退了，但是你的那些经历对你而言却是真实存在的。
你亲手杀死过三条龙，在霓虹的街头与数万人的霓虹黑帮发生过械斗。
你的胆识和智慧都有了长足的增长、远超常人，而卡塞尔学院的体能课也确确实实提升了你的身体素质。
你没发现你刚才在面对柳淼淼的时候，都能毫不犹豫地拒绝她了么？要是以前的你，肯定做不到这些的。”
路鸣泽说着，轻吐出一口气，那双漂亮的黄金瞳与路明非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用叹息又欣慰的口吻接着说道：
“哥哥你也……长大了啊。”
“呸呸呸，不要用一副老父亲似的模样说话好么？”
路明非忍不住吐槽，但是紧接着又不说话了。
两人相顾无言了有好几分钟的时间，路明非才继续问：“所以说，你也有我穿越回来之前的那些记忆？”
“当然呐，哥哥，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那你知道这一切究竟是这么一回事么？”路明非问。
在他眼里，小魔鬼路鸣泽对于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应该是全知全能的，
“我记得我们在东京湾的上空和赫尔佐格决一死战，为什么一觉醒来之后，我就变成了一个霓虹的高中生……还和那些轻小说角色当了同学。还有在霓虹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出现过？”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尼伯龙根么？”
“记得。”
“世界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尼伯龙根。”
路鸣泽收回视线，那双璀璨的黄金瞳重新望向了漆黑如墨的暴雨的夜空，
“每一个尼伯龙根里，都有着自己的炼金规则，即便是我也无法违逆，只能尊重规则，顺势而行。
那个世界里没有龙族，没有混血种，也就没有我，所以我便没法出现，只能沉睡在你心里的某个地方，直到你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之后，我才从长眠中苏醒。”
路明非沉默了十几秒，又问道：“那我之前穿越到的那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吗？还是说只是我的一场梦？”
路鸣泽忽然笑了，透过后视镜与路明非对视：“你说呢，哥哥？”他问，“世界上可不止有一个尼伯龙根。”
这时，天空中有一道惊雷划过，冷厉的蓝光像是在天幕中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隙，光在天空中停留了几秒钟之后渐渐消失，可雷声却迟迟没有传来。
路明非看着恢复寂静的夜空，忽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在路鸣泽暂停的时间里，为什么天空中会有雷电闪过？
“‘他’已经发现我了。”路鸣泽说，“我的掌控力在慢慢消失，没法在这里待很久了。”
“‘他’是谁？”路明非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哥哥你猜一猜。”
路鸣泽说，
“你不觉得高架桥上有点太空旷了么？堵车堵得这么严重，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想到从高架桥上绕路走呢？这里这种寂静又寒冷的感觉，你曾经也体验过的。”
“你是说……我们现在在尼伯龙根里？”
路明非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盘旋到头顶上，他激动地想要站起来，头却“咚”一声磕到了迈巴赫的车顶，可他此时哪还有余心顾得头顶上的疼痛呢？
他死死地盯着小魔鬼，希望从他嘴里得出否定的答案，可是路鸣泽只是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回答：“是的。”
“为什么？”路明非想问的是，为什么他们会莫名其妙地开进尼伯龙根里。
“每一台车在起航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它的终点。这辆迈巴赫的终点就是在雨夜的高架桥上。
这是在哥哥你归来之前，就已经发生过的事，他们的生命已经和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绑定，即便是我也无力改变。”
“交换生命也不行？”
“为了一个才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男人交换生命么？”
路鸣泽轻笑，“你变了，哥哥，当初为绘梨衣付出四分之一的生命，你可是都不肯呢？”
路鸣泽的话像是一根永恒的刺，猛一下扎进了路明非心脏附近的某个位置。
路明非忽然感觉到无端的愤怒，握紧拳头，声音忽地大了起来：“别废话，我就问你交换生命，能不能改变宿命？”
“可是我不想跟你交换，哥哥，而且你也不是真的想交换。”
路鸣泽转过身来，跪在驾驶座的座位上，扶着椅背，眼睛透过头枕看路明非，摇摇头，“你现在还不够绝望。”
“交换又不交换，废话还这么多，那你突然冒出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只是来通知哥哥你一件事，你不会死在这里，所以不用太担惊受怕的。”
“那谁会死？”
路鸣泽忽然不说话了，重新端坐在座位上，手再一次伸出窗外，去抚摸已经逐渐开始滴落的雨线，同时轻轻晃动起了脑袋。
虽然很慢，但是路明非还是看见了，雨线在以肉眼勉强可见的速度下落和震颤着。
路鸣泽的表情是那么的庄严肃穆，又极度投入，却又那么悲伤，令路明非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指尖带过的细线真的不是雨水，而是真实存在的音弦似的。
不，这并不是错觉，路鸣泽是真的在弹奏一首音乐！因为他耳边已经听到了由雨线震动而组成的乐章。
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路鸣泽为什么是穿着一身哥特式黑色丧服出现的。
因为他真的是来参加葬礼的！
忽然，一声响雷声缓慢而又愤怒地传来，是刚才那道闪过的那道雷电发出的声音，居然现在才传过来。
路鸣泽忽然从车窗外收回手，使得沉重的《葬礼进行曲》在某一章节突然断裂。
路鸣泽脸上露出可惜地神情。
“雨下的越来越快了，这首曲子弹不完了，我得走了。”
他说着，扭头，对着路明非轻轻挥了挥手，“哥哥，我们下次再见。”
像是录音机的播放键被谁按下，路鸣泽身影在副驾驶上消失的瞬间，周围的一切又重新开始流动起来。
在迈巴赫里流淌的音乐也再不是《葬礼进行曲》，而是男人一开始播放的《Daily Growing》。
男人悠然地开着车，楚子航面无表情地支臂看着窗外。一切正常如故。
似乎路鸣泽从未有过到来，也从未有过离开。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也许刚才路鸣泽说的那些话只是他的误判。
迈巴赫在雨夜的高架桥上笔直行驶着，从来没有绕过路，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开进什么尼伯龙根里呢？
但也就是突然一瞬间，路明非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脸上忽然发生的变化。
原本男人的表情跟芬格尔似的吊儿郎当落拓不羁，但是一刹之间，男人脸上的肌肉就绷紧了起来，眼角青筋跳动如小蛇，整个人就像是红热的铁泼上冰水淬火般收紧。
楚子航也从后视镜里观察到了男人的变化。在他的记忆里，男人从未出现过这种表情。
就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遭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凶猛敌人般，骤然收紧的瞳孔里透出巨大的惊恐。
“啪、啪、啪……”
车门突然被人叩响。
第五章 雨落狂流之暗(5)
“这么大的雨，谁在外面？”
楚子航看见雨水纵横的车窗上投出一个人形黑影，一愣，还以为是交警。
手正下意识地准备降下车窗，却被男人震怒的暴喝猝然止住了。
“坐着别动！”
楚子航的手怔怔地停在半空，长大之后，他就很少再听过男人的话，但是刚才男人的震喝却久违地显露出了作为父亲的眷注与威严，让他本能地听从了男人的命令。
他正想问“为什么”，眼光却忽然从车子的仪表盘上扫过，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恐惧便将他袭裹。
仪表盘的银色指针悠悠忽忽地在120的数字上来回变动。
什么人才能够追上这辆时速120公里的迈巴赫，同时伸手敲门？
沉闷的敲门声如暴雨般越来越密促，越来越多的黑影聚集在窗外，空洞的眼神隔着车窗凝视众人，居高临下。
忽然射进来的水银色灯光将几人的脸照得惨败。
“他们是什么？！”楚子航身体止不住战栗起来。
“死侍……”路明非下意识回答。
男人一愣，从后视镜里看了路明非一眼。
是的，路明非确定，这些形似人形的黑影，就是化为死侍的堕落混血种。
路明非曾在源氏重工的那些蛇形死侍的脸上见过这种眼神，仿佛被魔鬼抽空灵魂的可怜小人。
路鸣泽说得没错，他们真的误入了一座尼伯龙根。
敲门声忽地变成了刺剌声，就像是某种尖锐的东西在金属或者玻璃上划过的刺耳声音。一定是那些影子们的指甲！
楚子航忍不住捂住耳朵。
“别怕……儿子……还有路同学。”
男人完全压制住了声音里的颤抖，恐惧此时已经在他的脸上消失，只剩下了生铁般地坚定，
“系紧安全带，我们……闯过去！”
楚子航还没有反应过来，路明非已经迅速帮他系上了安全带，刚把自己的安全带也系好的瞬间，男人便约好了似的油门到底。
V12发动机在这一瞬间满负荷运转，赫然加速，强大的爆发力令这辆两吨多重的迈巴赫都忍不住震颤。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仪表盘上的指针便一路爬升至180的数字之上，远超高架桥的限速。
但是男人却没有放松油门的意思，因为那群黑影还顽固地停留在窗边，像是一群等待收割将死者灵魂的死神。
速度还不够！
湿润的冷空气被涡轮增压不断吸入、压缩、点燃、排气，转化为引擎的增力。
这架曾在二战时用于梅塞施密特战斗机上的V12发动机，此时为这辆迈巴赫输出了自己的最大动力，V形曲轴在缸内碰撞出金属的怒吼。
220……240……260……
275！迈巴赫的最高时速！
路明非在这一瞬间感觉男人像个疯子，这么疯狂的速度，路明非只在校长的玛莎拉蒂上体验过。
但那是在大晴天，而且校长有“时间零”的言灵，所以他才能那样有恃无恐。
可是男人却是在暴雨的高架桥上，将迈巴赫开得跟高铁一样快！
就在这时，楚子航忽然痛苦地蜷缩着抱住脑袋。路明非原以为楚子航是因为恐惧而崩溃了。
但是马上意识到并不是这样的，因为他看见楚子航原本深黑色的瞳眸一点一点亮起来，染上了金黄的颜色，像是火焰在里面忽然被点亮。
“是灵视，这么强的反应，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男人紧紧握着方向盘，似乎那不是方向盘，而是楚子航的手，
“我总希望这一天……晚一点来。”
“你知道灵视？”路明非下意识脱口而出。
“你不也知道么？你不但不害怕这些怪物，甚至还认识它们是死侍。
男人说，
“虽然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现在显然不是一个适合提问的场合。出去的时候我们再细谈吧……如果出得去的话！”
就在这时，仿佛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的楚子航慢慢地抬起了头，用那双路明非熟悉的永不熄灭的黄金瞳，茫然地看着男人。
“我们是要死了么？”
“不是的。”男人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只是来到了……真实的世界。”
“真实的……世界？”
“刚才，还有接下来看到的一切，你都不要惊讶，也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不懂的事情可以埋在心里……或者问路同学。”
车门的玻璃被黑影拍的“砰砰”作响，男人忽然松开一只手，握住了车门内侧黑色的伞柄。
楚子航愣了一下，随即才看清楚，那根本不是伞，是刀，修长的日本刀，漆黑的鞘，没有刀镡。
路明非则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村雨，上辈子楚子航用的佩刀。
“御神刀·村雨，传说中令德川家背负诅咒的妖刀。”男人拔出刀，修长的手指逐根反握住刀柄。
下一个瞬间，男人便毫无征兆地挥刀洞穿车门。
楚子航和路明非还没反应过来男人这是要干什么，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冲击力。
时速高达275km的迈巴赫忽然急停，强大的惯性几乎要将楚子航和路明非从座椅上甩出去。
黑红色的血像被溅起的水花般在车窗外飘扬，是那些死侍被村雨给拦腰斩断！
男人居然能想得出这么疯狂的杀人方式！
男人此刻就像是一个专业的赛车手，以前轮为轴，驾驶着迈巴赫在原地高速旋转，将意图扑腾上来的黑影不断地斩断和撞飞。
肌肉被切断的声音和骨骼碎裂声不断地在车窗外面响起。浓腥的血溅到车窗上，仿佛地狱的绘图，但很快又被暴雨冲刷干净。
即便是路明非，也从未见过如此变态的场景。
在源氏重工里与蛇形死侍的战斗远不如眼前这一幕血腥。
在男人的操作下，周围的黑影似乎真的被活生生斩出了一个缺口。
男人瞅准时机，调转车头，从缺口中冲了出去。
从后视镜里，路明非看见那些幸存黑影从地上爬起来，目送着自己远去。
“我们安全了？”路明非心有余悸。
“应该吧。”男人说，满脸都是汗，握着方向盘的手还在发抖。
“现在是什么情况……”
楚子航眼里倒映出来的男人身影似乎一下子陌生了起来，仿佛他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男人似的，
“你刚才……杀了人？”
“别怕，死侍那种东西……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不是人了。”
男人搔了搔后脑勺，“具体情况很复杂，等离开这里之后再跟你细讲。简而言之就是……你的身体里流淌着特殊的血脉。”
“特殊的血脉？”
楚子航突然感觉男人一定是网文看多了。子不语怪力乱神。现在是21世纪，是讲科学的时代，哪有什么超自然的东西存在。
但是心里又隐隐有些相信男人的话，因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刚才看到的那些东西根本解释不通。
“嘛，其实那些东西也不太重要。你就当没听过没见过就行。活在不真实的世界里还蛮好的……起码会蛮快乐。
我不是一直反对你出国留学嘛，其实也不是反对你留学，只是你记得不要申请一家叫卡塞尔学院的学校就行……”
靠，合着师兄报卡塞尔学院是受了你的蛊惑？不想让师兄申请卡塞尔学院，您不说不就行了。您难道不知道人有逆反心理，越不让做的事情就会越想做吗？
路明非在心里吐槽。
不过，跟路明非想的一样，男人果然也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
虽然不知道男人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沦落成为一名司机。
在逃跑的路上，路明非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车的后方，那些死侍并没有追过来，就好像放弃了他们一样。
但是，路明非的心却始终被不祥之兆所笼罩。
没有人知道这架高架桥会通往何方。但仿佛只要一直开下去，似乎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不知迈巴赫在昏暗的雨夜里开了多久，终于，几人看到前方有亮白的灯光照了过来，路旁闪过收费站的标牌。
男人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我们这是出去了？”路明非有点不敢相信。
“应该是吧。”男人点头，“等会儿下了高速，我就把你们在路边放下来，你们看看能不能蹭顺风车回去……”
“你呢？”楚子航问。
“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雨幕里亮白的光源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放下心来。
可随着迈巴赫笔直前进，光源却越来越大，却始终不见收费站的轮廓。
“不……不对！”男人忽然喊道。
话音刚落地，路明非忽然听到了马的嘶鸣声，狂怒如雷霆。
高架桥上为什么会有马的嘶鸣声？
路明非还没想明白，就感觉到男人再一次把迈巴赫加速到了最快，像一颗黑色的炮弹般切开雨幕，撞向了白光。
路明非这一刻终于看见了那团白光里站着是什么。
北欧神话之主，阿斯神族的主神，奥丁！
第六章 雨落狂流之暗 (6)
拜后世的各种漫威电影所赐，路明非对北欧神话之主的奥丁的形象，不可谓是不熟悉。
只是，为什么尼伯龙根里会有这样一位神明的存在？
男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位北欧神话之主，但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反而继续将油门彻底踩死。
上辈子，凯撒曾在三峡大坝里，用一颗2.6吨的暴风鱼雷以200海里的速度重创过青铜与火之王诺顿。
如今这辆2.7吨的迈巴赫以接近150海里的速度直直撞向奥丁。
就算对面是一位堪比初代种龙王的存在，被这样一辆迈巴赫正面撞击，恐怕也难说轻松！
但问题在于，路明非他们并没有比肩神明的躯体，就算他们是混血种，身体各方面素质被龙血强化到了人类的极限……但也仍属于人类。
迈巴赫一旦撞上奥丁，奥丁也许会受重伤……但他们一定会死！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男人这是在赌，赌奥丁不敢硬接下迈巴赫这一撞，会选择为他们让开一条路。
妈的，怎么卡塞尔学院净产些疯子！
路明非死死抓着车顶扶手，眼看着迈巴赫距离奥丁越来越近，只剩十几米的距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大喊小魔鬼的名字。
“路鸣泽！”
路鸣泽没有出现，奥丁也没有让开。
在二者即将相撞的时候，奥丁座下的八足马忽然高扬起前蹄。
一瞬间，四周的雨水都汇聚在奥丁的面前，水流倒涌似瀑布，冲击在了迈巴赫的正面。
短短几米里，迈巴赫巨大的动能就被完全消解。
幸亏他们的骨骼都经过龙血的强化，才没有被车辆倒退的反作用力扯断颈椎。
水流把迈巴赫推出去的一瞬间，成群的黑影也从奥丁的身后走了出来。
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神，是和刚才一样的死侍。
它们围绕在了迈巴赫的四面八方，将路明非他们彻底包围。
“你竟然敢撞向神的御座。”奥丁的声音如磐钟般从前方压来。
“你应该没考过驾照，不懂开车，所以不知道下雨天最容易出交通事故了，路面滑，刹不住车。”
男人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握住楚子航的手腕下了车，淡淡说道：
“没事，这辆车买的顶额的车险，你要是受伤了可以告诉我，划定责任之后帮你找保险公司报销。”
“放肆！”奥丁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落下来的，显然是对男人的笑话并不买账。
“玩笑都开不起，真没意思。”男人耸耸肩，“你不就是要那玩意么？没问题，只要你放我们走，我们就可以把它交给你。”
他转身摸了摸楚子航的头，对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二人说道：
“后备箱里有个黑色的箱子，上面有个银色的标记，帮我拿出来。”
楚子航点了点头，路明非小跑着跟在楚子航身后。打开后备箱，里面果然躺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路明非认出来箱子上面的银色标记跟卡塞尔学院的校徽十分相像。
只是卡塞尔学院的校徽是半朽的世界树，而银色标记上镌刻的却是一颗茂盛的世界树。
楚子航把箱子递给男人，接过箱子的那一刻，男人忽然低声对二人说道：
“以前你很多次都不听我的话，但这次你一定要听。记得，你们俩不要离我太远，也不能离我太近，等下我说跑的时候，你们俩往车那边跑，千万别回头。”
“嗯”楚子航颤抖着回答。
“有什么不懂的问题的话，出去之后问路同学……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永远不要问。”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感觉，感觉今晚过后，自己和楚子航都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男人了。
男人就像是古代即将奔赴前线的士兵，知晓自己即将凋零的生命，与家中的儿子进行最后的诀别。
原来路鸣泽的那首丧曲是为男人而鸣的。路明非想。
有那么一瞬间，路明非很想和路鸣泽进行一次交易。
但是刚才在迈巴赫即将撞上奥丁的时候，自己其实就已经尝试过呼唤路鸣泽了，但他并没有出现。
并且，在此之前，路鸣泽就说过，这一次不会和自己交易。
在路明非犹豫的时候，黑影们已经围了上来，裹着几人前进。
他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发音奇怪而富有韵律，仿佛用的是某种古老的语言。
路明非虽然听不懂，但他依稀回忆起，这种语言跟曾经古德里安教授对自己说过的那种语言很类似。
是龙语？
路明非没听懂，但是楚子航却逐渐听懂了这些死侍们的说话内容。
“又见到人类了……”
“那孩子的血统……”
“真是让人垂涎的血肉……”
“……”
他们在距离奥丁大约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下，男人握着长刀的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掂着箱子高举过头顶
“你要的东西在这儿。”
奥丁的声音传过来：“那么，觐见吧，人类。”
“可我觉得即便把东西给你，你也不会放我们走。”
“我许诺你们生命，神从不对凡人撒谎。”
“是指变成它们这样的死侍吗？”
“你们俩的血统远比他们优秀，你们会更加强大。”
“……”
男人奇怪地回头看了路明非一眼。
“没得商量？”男人挑眉。
“你们应该为能成为神的仆人而感到荣幸。”
男人叹了口气，忽然转身凑近楚子航：“儿子，听说你在市队里是中锋，很擅长突防？”
楚子航紧张地点头。
“不懂的事情多问路同学。务必记住我跟你说过的话，每一句。”
男人一边说，一边从楚子航手里接过箱子，难得露出宠溺的表情抚摸楚子航的头。
下一刻，男人便忽然变了表情，猛地一巴掌拍在路明非和楚子航两人的屁股上：“孩子们，跑！”
楚子航发疯一样掉头往车的方向跑，路明非“哎哟”地捂着屁股跟在楚子航后面。
已经很长时间了，男人说的话楚子航再也没信过。
但是在这个雨夜里他握着男人温暖的手，忽然又变成了依赖父亲的孩子。
男人把手提箱扔向奥丁，手提箱仿佛是吸引饿狼的血肉。
无数黑影争先恐后地簇拥向箱子，另一些黑影则回追向逃跑的几人。
男人跟着楚子航和路明非一起往回跑，但可能是因为人到中年，所以跑得没有两人快，与两个孩子一点点拉开了距离。
男人看着楚子航的背影越来越远，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微笑：
“跑得真快，小兔崽子们。”
他忽然停下脚步，旋转，挥刀，刀光在雨幕中斩出弦月的弧度。
第七章 雨落狂流之暗(7)
路明非和楚子航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可怕声音。
就在前不久，他们还听过这个声音，那是被切断的肌肉和斩碎的骨骼沉在雨里的声音。
他们仿佛听到黑影们在哀嚎。
两人忍不住回头，只看见了男人狮子般挥刀，眼花缭乱，刀光一刀追着一刀。
那已经不是人类所能企及的刀法了，因为那刀法实在太快，快到两人都只能看见男人的残影。
无论是围剿男人的，还是意图向路明非楚子航追来的黑影，都在刀光和虚影中被斩成几段。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气幕自男人为中心在雨中张开，替他们拦住了一切。
楚子航从未想到一个男人能这么威风，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父亲。
他扑进了主驾驶的座位，扭头冲着雨幕大喊：“爸爸！”
男人没有回头，将这些意图追上来的黑影斩退后，男人已经折返，奔向了奥丁！
忽然间，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和男人之间有某根线永远地断了。
另一批黑影也反扑了过来，但是男人的领域已经扩张笼罩住了所有人。
开到极速地迈巴赫也甩不掉的黑影，在男人的领域里仿佛滑稽的树懒，所有举动都被慢放了无数倍……唯独奥丁没有慢下来。
奥丁拔出冈格尼尔之枪，击出，刹那间雷电丛生，无数电光自天穹中落下，击向了男人。
但男人毫不理睬这些电光，而是挥着刀，踩着黑影高高跃起，劈斩！
楚子航眼中倒映出男人坠落的身影，仿佛断了线的风筝，直直地落到了黑影之中，炼金领域也因重伤而收回。一瞬间血雾弥漫。
“儿子，快开车走！”男人猛地对楚子航吼叫。
楚子航忽然明白了，男人是故意冲向奥丁的，他是想把自己当作诱饵，将所有的黑影都吸引过去。
“要听话，记得你答应我的事。”男人被鲜血浸红的黄金瞳死死盯着奥丁，却是在对楚子航说话：
“如果我死了，我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只有你，你如果也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就什么也没有了。相信老爹，你活下去，我们总有再见的日子。老爹还有大招没用，你留在这里，我怕AOE到你啊。”
路明非看着黑影中的男人，双手紧攥成拳，指甲几乎深陷到肉里。又一次，他又一次面临这种绝望却又无能为力的场景。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
他埋着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副驾驶的中控台上，一遍又一遍地叫着路鸣泽的名字，可是无论他如何呼唤，那个穿着哥特式礼服的小恶魔始终没有出现。
他很想做些什么……可是没有路鸣泽，他什么都做不到。
“妈的，你个混小子，那台车很贵的，九百万的货色，他妈的花了那么多钱的东西，神都挡不住，你别给老子砸坏了！”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所说的“路鸣泽”是谁，但是他感受到了路明非与他感同身受的悲伤。
他对着没有钥匙的中控台，明白了男人刚才跟他炫耀的是什么。
这台车有三个人可以唤醒，第三个是他。
“启动！”他说
引擎狮吼般震碎了肃杀的雨音。
“做得好极了，儿子！”男人在黑影和血雾中举起了刀。
楚子航努力回忆起开车的步骤，点火、挂挡、松手刹，车在楚子航的操控下飞速后退。
男人曾偷偷教过他开车，用的就是这台迈巴赫，他们曾打开天窗疾驰在春天郊外的土路上。
音响在点火后就自动播放了起来，还是那首《Daily Growing》，单曲循环，女儿再一次在车里和父亲对唱起来：
女儿，亲爱的女儿，我给你的安排并没错，
我把你嫁给豪门的儿子，
一旦我老去，他将是你依靠的男人，
他还小，但他在长大。
楚子航忽然听懂了这首歌。这是男人想留给他的话。他将自己活进了尘埃里，将他送入豪门，只是希望他能过得比自己好。
他总说自己以后就会明白。现在楚子航明白了，可男人呢……男人可能已经死了。
他再也听不到男人用那种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出关心自己的话了。
车驶入下坡，收费站的红绿灯在远方浅浅地亮起，这回是真的到了下桥的地方。
但楚子航却意想不到地忽然踩住刹车，刹那间车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迈巴赫停在雨幕中，横在空荡荡的高架路上。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打开天窗，哮喘着大口呼吸，任凭暴雨从天窗内汹涌地灌进来，用刺骨的寒冷将一切全部浸透。
可他感觉不到冷，他的世界里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唯有男人的声音和那首歌一直在耳边穿插回放。
“启动！启动！”他忽然对着中控台大吼。
中控台的灯光亮了一瞬间，但是马上又暗了下去。
这台车已经太累了，再凶猛的狮子，也有力尽衰竭的那一刻。就像那个男人一样。
此刻他终于明白，他是真真正正要失去那个男人了。
楚子航忽然撞开车门冲了出去，逆着风雨在高架桥上狂奔。路明非愣了两秒之后，才反应过来，也撞开车门去追楚子航。
“你要做什么！”路明非猛地扑倒楚子航，怒吼。
“放开！”楚子航用力挣开路明非的缠抱，他满脸都是水，分不出哪些是雨水，哪些是眼泪。
“你想回去？你疯了！”
经过卡塞尔学院的体能锻炼和高度育成中学的魔鬼课程，路明非的力气早已经远大于普通人。
可他却感觉楚子航似乎有无穷的力量，怎么拖都拖不住，索性连脚也用上，锁住楚子航。
“你忘了你爸爸对你说过的话吗？只要你活下去，你们总有再见的日子。”
路明非努力抱住楚子航：“现在全世界，还有你记得你爸爸。如果连你都死了，那你爸爸就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楚子航一愣，试图解开路明非锁技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路明非感觉到了楚子航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却不敢马上松开他，依旧保持着手脚一起锁在楚子航身上的姿势。
假如还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联想起周星驰经典电影《破坏之王》里那句经典片段：
“大师兄锁住了何金银？不，是何金银锁住了大师兄！”
“对不起。”楚子航默默地说道，“你说得对，假如连我也死了，他就真的消失了。”
“想明白就好。”
路明非呼出一口气，张口，还想说着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话来打破这难受的氛围。
妈的……这种悲伤的时刻，不要让气氛这么尴尬啊。
好在楚子航主动打破了沉默：“放开吧……我不会跑了。”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好。”
路明非松开手脚，楚子航从雨污泥泞的地面上缓缓站起，望着男人的方向呆立，路明非也乖乖在楚子航身后站着。
他看着暴雨中楚子航站在前方的落寞背影，忽然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在别人眼里楚子航始终散发着万丈光芒，就像一颗耀眼的太阳，令人向往，却又难以靠近。但谁又知道他的世界里其实下着一片大雨，一点阳光都看不到。
或许以前有一点阳光，但是今天之后可能永远没有了。
路明非不忍再看他的背影，背过身，在雨里抹了一把脸，抬头的瞬间，路明非忽然一愣，接着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
那是个小小的身影，她坐在迈巴赫的车顶，晃动着双腿，凝视着楚子航的背影，嘴里还哼唱着什么歌曲。
小小的身影似乎也没想到路明非会忽然回头，双眸闪动着淡淡的金色，与路明非隔空对视。
夏弥。
第八章 柳淼淼的邀请
2004年7月7日，晴。
就在昨天，这座城市还在经受着那场暴雨余韵的洗礼。
仅一夜之间压抑在城市上方数日的乌云便悄然散去。
太阳毒辣，天空晴朗如玻璃。连仕兰中学操场被暴雨打烂的草皮都不知在什么时候被人重新翻了新。
就好像那场雨从没有来过似的。
天空虽然放晴，但对于有的人来说，那场大雨却永远下在了他的世界里。
路明非脑袋被周围呱噪的声音震得嗡嗡响。
这个时间点他原本是想趴在桌子上补个觉的，这样等会儿拍合照的时候就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儿。
他初中颓了三年，接下来的高中很有可能还会再颓三年，至少今天这个留影毕业的日子不能太衰吧……
为了今天，昨晚他还刻意很早就睡下了。
可一闭上眼，暴雨、死侍、奥丁、迈巴赫，还有最后那双淡金色的双眼，就像梦魇一样缠着他。
隔壁房间传来路鸣泽的哀嚎，估计又是玩澄海3C被人平推了。
他已经这样叫了一整晚，再这么叫下去，明天婶婶又要把气撒在他身上，怪他天天玩游戏把路鸣泽带坏了。
可他又不玩澄海3C，他玩的是星际争霸，一个是moba一个是RTS，两者连游戏类型都不一样。
但是婶婶分不清，她看不出来屏幕上这些花花绿绿的小人各有什么区别，只觉得天下游戏都是一般的黑，害人！
随便吧，反正被婶婶当撒气桶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至少自己还有个正常的房间，比哈利强点。
路明非意识逐渐朦胧，好不容易快要睡着，又有人拍拍他肩膀给他叫醒了。
“路明非，昨晚没睡好吗？”
抬头，看到柳淼淼那张漂亮的脸时，路明非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其实上辈子柳淼淼对路明非一直也都不错，愿意搭理他，但是主动来找他的次数也不多。
路明非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女生不多，除了陈雯雯以外，柳淼淼也算一个，只不过关系还没有到朋友的级别。
可话又说回来，他和陈雯雯算不算朋友也很难说。
高中那会儿他是觉得自己跟陈雯雯肯定是朋友的，而且还是关系比较近的那种。
但是后来他意识到，自己对于陈雯雯来说，也许只是一个对她有好感的普通同学而已。
她对所有人都会释放善意，所以路明非只要没有主动点破，她也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允许路明非跟在身边。
直到柳淼淼微红着脸轻轻咳了一声，路明非猛然意识到自己像个猥琐大叔似的一直在盯着别人看，连忙也咳了一下。
“是的是的，昨晚没太睡好。”
“哦。”柳淼淼轻轻点头。
柳淼淼今天穿的也是仕兰中学初中部的校服，天蓝色混着白，百褶裙的裙摆被精准地卡在了膝盖下方几厘米的位置，露出白皙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踝。
“对了，中考成绩出来了，你查了没有？考得怎么样？”
“嗯……勉强过了仕兰中学录取线。”
“那不错啊，不知道我们俩高中还会不会在同一个班。”
“哈哈哈，看缘分咯……”
路明非心想何止咱俩会在同一个班，你的初恋男友赵孟华也会在同一个班。
同班的还会有你的情敌我的初次暗恋对象陈雯雯，以及跟你总不对付的小天女苏晓樯。
一段话题结束之后，路明非和柳淼淼之间又陷入了沉默的氛围。
其实这才是正常的情况，他和柳淼淼本来就无话可聊。
他们不仅不熟，成绩和座位就像在光谱的两端，隔着十万八千里，连兴趣爱好都不一样，一个喜欢打游戏一个爱弹钢琴听古典乐。
所以在柳淼淼忽然找他搭话的时候他才会愣住。
“那，那个，下个星期的班级毕业旅行，你找好小组没有。”
和路明非大眼瞪小眼一会儿之后，柳淼淼又开始找话题。
班级毕业旅行还是柳淼淼提议的，理由是趁着同学们都还没有各奔东西，最后一次聚一聚。
其实这种班级活动没有太多意义，因为到最后总会是那么几个固定的小团体在一起玩。
但是这次的规定是以组为单位进行活动，班干部当组长，组内男女比例要大致平衡。
更让路明非觉得离谱的是这个提议居然通过了班级投票表决。
不过后来他就知道了原因，几乎所有男生都投了同意票，他们都想跟文娱委员柳淼淼一个组。只有路明非没投同意
没投同意的原因也很单纯，因为婶婶估计不会给钱。
“还没。”路明非如实回答。
“那要不你来我们组吧？正好我们组还少个男生。”
“啊？”路明非惊了个呆，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可是柳淼淼哎，仕兰中学三大校花之一，校庆晚会上压轴出场的钢琴小美女，为她争风吃醋的男生可以围着操场排一圈。自己何其有幸能被柳淼淼主动邀请？
加上柳淼淼那双很乖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更让路明非心动又心惊，心想当年貂蝉对董卓使用美人计时候估计也就用的这眼神了。
可是貂蝉对董卓用美人计是为了离间吕布董卓父子俩，柳淼淼主动邀请自己又能图什么？
总不能是图自己星际打得好，要找自己代打父子局吧？
“为什么是我？”路明非下意识地问。
“路明非你可真有意思。”柳淼淼抿着嘴眼笑眉舒的说，“你不是我们班一员吗？”
“是。”
“我是组长吗？”
“也是。”
柳淼淼摊开一直按着膝盖的手，歪头：“那我邀请你有什么问题？”
“话是这么说……”
“好吧，说实话，其实我也有我的私心。”
柳淼淼忽然压低声音，“我们组还缺个男生，但你也知道的……很多男生想跟我一组的目的都不太单纯。其余的男生里我就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就……”
“就因为这个？”
柳淼淼的脸颊突然又红了。
这一次不是之前那种被路明非一直盯着而难为情的红，而是带着某种“少女情怀总是诗”的娇羞。
她原本说话就细声细气，之前还压低了声音。而现在她的声音更轻了，跟蚊鸣似的，得离近了脑袋才听得见柳淼淼在说什么。
柳淼淼呼吸的气息轻轻喷在路明非脸上，有点痒痒的。
“你跟楚师兄熟不熟？”柳淼淼轻轻问。
原来是这样。路明非恍然大悟，了然了。
柳淼淼主动邀请自己的原因，果然不只是因为自己是好人，对她没有攻击性。
更多的估计还是为了楚子航，想通过自己帮她曲线救国。
班级里的男生都围绕在柳淼淼的前后，可柳淼淼只想陪伴在楚子航的左右。
路明非脑袋里忽然浮现出自己坐在酒池肉林里袒露着肚皮花天酒地的场景。
这时候手底下有人报大将军杀来了，然后穿着吕布盔甲的楚子航就提着方天画戟杀了进来，走到自己面前，怒目圆睁地说董卓小儿还我貂蝉。
而貂蝉柳淼淼则马上扑到吕布怀里，脸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说将军救我。
妈的，什么三国杀。
“还行。”路明非说，心想总不能告诉你自己跟面瘫师兄可熟了。
曾经一枪爆过他的头，帮他处理过他女朋友的尸体，跟他一起在霓虹原宿当过牛郎，还刚跟他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吧……
第九章 毕业合照事件
想到这，路明非脑海里忽然又浮现出坐在迈巴赫车顶，轻轻摇晃着双脚的夏弥的身影。
他觉得自己那一天应该看到了夏弥，但是并不确定。
因为等他揉了揉眼睛，再往迈巴赫车顶看去时，那里却空无一物，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雨花。
夏弥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尼伯龙根里？
难道是专门出现在那里，只为了救自己的小男友？
可这个时间点里，小龙女和面瘫师兄应该还不认识才对。
“柳淼淼你……想找楚师兄有什么事？”路明非明知故问，不再去想那天看见夏弥的事。
柳淼淼忽然攥紧了搭在膝盖裙摆上的拳头，神色紧张起来。
她还没有想好合适的借口，只是单纯想通过路明非来离楚子航近一点。
可中学时代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倾注过分的关注，其实周围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女生对男生怀有怎样的心情。
只有当事人自己会觉得自己瞒的很好瞒的巧夺天工偷天换日。
柳淼淼不知道路明非知道自己喜欢楚子航，她还在苦恼，苦恼怎样能在不让路明非知道自己心意的情况下，让路明非帮助自己。
年少时期的喜欢都很干净，干净的像写在日记本上那些诗笔未落的净纸；
年少时期的喜欢也很孤独，孤独的只能在日记本上，向昨天或明天的自己，分享今天自己的悲伤喜乐。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的模样，心叹了口气。
十五岁的柳淼淼毕竟还是十五岁，心情全部写在了表情上。
“一定是为了高一入学考试的事吧？”
路明非主动帮柳淼淼信口胡诌了个理由，
“因为楚师兄成绩好，所以想向他取取经。”
其实哪会有人为入学考试发愁的？仕兰中学倡导的是素质教育，学生会随机打乱分到不同的班级，入学考试的成绩只影响学号的先后。
要不然在本科线上挣扎的路明非，怎么能和年纪第一的赵孟华以及年级第二的苏晓樯分到一个班上？
柳淼淼显然没意识到这是路明非主动为她找的台阶，但还是非常反应迅速地借着台阶走了下来：
“我是打算找楚师兄咨询入学考试的事情来着……这都让你猜出来了。”
“所以……”柳淼淼眨了眨眼，“你要加入我们小组么？”
“我先说好，可不能把我当杂工来使唤！”
路明非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有点傲娇地说：
“就算你们那组全是大美女，我也是有尊严的！”
“咯咯，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刚好班主任这个时候走进了教室，拍了拍手，通知大家去操场集合拍毕业照了。
“走吧路明非，该下去拍合照了。”
柳淼淼站起身，用手捋了捋百褶裙上的刚才坐皱的痕迹。路明非公鸡似的“喔喔喔”点头，跟在柳淼淼的身后。
……
拍毕业照的台阶搭在了操场上，背景是蓝天、白云，以及迎风飘扬的仕兰中学校旗。
人都还没来齐，路明非就很识趣地站到了第四排的最边上。
路明非班上一共只有二十五个人，这是贵族学校的标配。
上档次的学校实行的都是小班制，因此连拍合照都显得清清寡寡的。
老师坐在第一排，第二排站女生，第三第四排站男生。
至于站在中间位置还是边缘位置，除去身高特别高或者特别矮的以外，基本由在班级中的地位决定。
譬如柳淼淼就是站在女生那一排的最中间的位置，而路明非则只能站在第四排的最边上。
“路明非，你站那么边上做什么？”
路明非刚站稳，柳淼淼的声音就从自己下面传来。
“我……”路明非回答，“拍合照啊。”
“拍合照也不用站那么远啊。”
柳淼淼朝路明非挥了挥手，“要不你站我身后来吧路明非，刚好我后面也没人。”
班长本来对柳淼淼身后的位置跃跃欲试，刚迈出一只脚，就听见文娱委员柳淼淼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赏给了衰仔路明非。
一阵受伤过后，心里更是震惊，眼神在柳淼淼和路明非之间来回游移，心想路明非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柳淼淼。
而且还是柳淼淼主动招呼路明非站在她的后面？
不只是男生们感到震撼，女生们心里也是一阵吃惊，心想柳淼淼不是喜欢狂拽酷炫那一卦的么，连家里养的都是比格犬和德牧，怎么突然对流浪狗路明非这么热情了？
看着柳淼淼那么盛情地笑着对自己招手，路明非也只得硬着头皮下台阶走到柳淼淼身后。
柳淼淼点点头，重新目视前方。
路明非一低头，就看见了柳淼淼那个别在发梢上hello kitty的发卡。
忽然有一阵微风拂过，将柳淼淼鬓边的几缕发丝往路明非的方向吹，香味淡淡的，像是某种很高级的沐浴露或者洗发水的味道。
无数道想要诛杀他的目光从路明非的周围传来。
嗯。
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从站好到拍完合照，其实也只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但是路明非却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路明非，等下我们小组的人要一起吃饭，你也来吧？吃完饭之后再去看个电影。”
拍完照之后，柳淼淼说。
路明非连忙挥手：“不了不了……我婶婶已经做了我的饭了。”
其实是假的，今天是工作日，叔叔婶婶压根不在家，路鸣泽也在上课，家里就他一人。
只是他想的是，刚才自己站在柳淼淼身后拍个照，都快被旁边的目光戳穿脊梁骨了。
要是再跟她去吃个饭，恐怕他会被柳淼淼的追随者全校悬赏的吧。
……
班长握着那两张被他攥出汗的电影票，看着路明非拒绝了柳淼淼的邀请，沉默了。
他是柳淼淼粉丝团最早的成员之一，柳淼淼的忠实拥护者，初一刚入学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试问班上哪个男生对柳淼淼不抱有好感呢？
就连主动申请当班长，也只是为了能跟身为文娱委员的柳淼淼，有更多工作上的互动而已。
但是他知道自己和柳淼淼之间存在着怎么也越不过去的巨大鸿沟。
这种鸿沟不仅仅是家世，而是一种“光芒”。
有的人天生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下，有的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挤进背景。
而且班上很多人也都知道，柳淼淼喜欢的人，似乎是大他们一届的那个仕兰中学传奇，楚子航。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把这份喜欢埋藏在心里，并祝福柳淼淼能够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但是再卑微的喜欢，也总会有一点小希冀。
对于班长来说，他的小希冀就是希望能在拍毕业照的时候，站到柳淼淼的身后。
如果更进一步的话，他希望还能和柳淼淼一起看一次电影，哪怕只有一次，他的青春也无憾了。
可是也不知道路明非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明明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柳淼淼却几次三番对路明非主动邀请。
更可恶的是，路明非居然敢拒绝柳淼淼！
“罪大恶极……此獠当诛！”
班长当即拿出手机，愤怒的登录上了仕兰中学论坛。
第十章 此獠当诛路明非
仕兰中学论坛，原本是由仕兰中学前几届考上清华的学长学姐，仿照清华的“水木清华BBS”，创建的一个非官方的论坛。
论坛建立的初衷，是为了帮助学弟学妹们答疑解惑，分享一些升学方面的经验和教训。
随着名气越来越大，涌入论坛的仕兰中学学生也越来越多，加之网络的氛围越来越抽象，这个论坛的走向也慢慢的歪了。
变成了学生们扯淡瞎嗨的地方，兼有跳蚤市场和交换作业答案的功能。
当然，时过境迁，论坛的管理者也早就不是创建论坛的那批学长学姐。现在论坛的最高管理员也毕业于仕兰中学，ID雷修缘，人称老雷。
有人说老雷当年读书的时候也是一个学霸，常年霸榜仕兰中学年级第一的位置，跟现在的楚子航差不多。
但又有人说老雷压根不是什么学霸，因为他挖出来老雷并非哈佛剑桥毕业，也不是清北复交毕业，甚至还不是国内211，而是读的美国一个不知名的私立野鸡大学。
但是，不管老雷是毕业于清北还是毕业于美国野鸡大学，都没有人质疑他当论坛管理者的能力。
因为他创建了论坛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榜单——此獠当诛榜。
……
老雷顶着一对硕大无比的黑眼圈，看着在黑暗中散发出荧光的大头机荧幕。
如果将仕兰中学和路明非的家连成一条线，那么老雷所在的黑网吧就是刚好卡这条线上的一个点。
网吧里乌烟瘴气，隐天蔽日，长灯管在呛人的烟雾中晕出朦胧的白光。几个通宵的人歪七竖八地躺在座椅上流口水打呼噜。阳光照不进来，因为仅有的几扇窗户也被游戏的宣传海报糊住了。
地面上排插和网线跟地雷引线似的纵横交错，杂牌音箱播放着音乐，但听不出是什么歌，歌声早就被拍键盘的声音和叫骂的人声给淹没了，只听得见墙上两个黑色的大排气扇“呼呼呼”的旋转，努力往外面吐着气。
“老雷，我先回去了，等下你记得把新的游戏海报贴一下。”
老板清点完昨天的账目，把钱装进腰包里，向老雷招呼了声。
“哦。”老雷叼着烟，木讷地点点头。
“吱呀”一声，阳光从门缝里照进几寸。
老雷被突然照入的阳光晃得一时间没回过神来，才眯上眼，马上阳光就又被合拢的门阻拦在了外面。
昏天暗地的生活。
老雷伸了个懒腰，从抽屉里摸出胶水，拿起身后一叠《冒险岛》的游戏海报。
这个时候，电脑“滴滴滴”地响起，论坛提示有新的帖子发布。
老雷凑过去看了看。
“《关于堕落者路明非和他如履薄冰的一生》……什么鬼？”
老雷好奇地点开一看，乐了，是一篇长长的檄文，上面洋洋洒洒的记录路明非那罄竹难书的罪恶。
主要是关于他如何接近仕兰中学钢琴小美女柳淼淼，如何勾搭上的她，如何获得了她的各种邀请，又是如何欲情故纵的拒绝柳淼淼的。
“有意思。”老雷摸了摸下巴。
又是“吱呀”一声，路明非推门而入，排地雷似地绕开地上那些线。
“网管，开个机吧。”路明非对着老雷说道，摩拳擦掌。
老雷抬头看着路明非，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干得不错啊你小子，我还真没看出来。”
“？？？”路明非一脸懵。
“没啥。”老雷一说话，那冒着火星的烟头就随着他嘴的动作一上一下，“你今天怎么这时间来的？逃课了？”
“哪有哪有，我六月份就毕业了，现在放暑假呢。”
“一个初中生，毕业了不也还是小屁孩，身份证上成年了吗？”
“嘿嘿嘿，成年了还用来你这吗？”
老雷呵呵一笑，回到前台拉开抽屉，里面密匝匝的一堆用香烟盒子剪成的小纸片，上面写着神秘的十八位数字。
他从纸片堆里拿出一张。
“几个小时？”
“先开个两小时的吧。”
老雷对着总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顿。
“密码123456，尽量往里面坐点，最近查得严。”
“知道知道。”
“对了，要不要试试这个。”老雷指了指前台上堆成一堆的《冒险岛》的宣传海报，“韩国那边来的游戏，国内刚上线，蛮多妹子都在玩。”
“喔喔喔。”路明非点头，“待会儿再试试，我先玩两把星际。”
“行。”
路明非啪嗒啪嗒的上了楼。老雷把烟猛嘬了一口，然后在烟灰缸里按死，再次打开仕兰中学论坛的页面，翻出刚才的帖子，加精，置顶。
做完一切之后，他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抱着那摞海报就出了门，哼着小曲儿，用《冒险岛》可爱的Q版人物画遮住几个月前才贴上的《A3》里的性感女角色。
几个小时之后，“路明非拒绝了柳淼淼”的谣言，就在仕兰中学的几个QQ大群和论坛里传了个遍。
又过了一个小时，最新的“此獠当诛榜”发布，榜单前五十名里赫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名字“路明非”。
许多没来得及吃瓜的群众看到了新出的“此獠当诛榜”，正在疑惑路明非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大神时。
关于路明非的个人资料以及上榜理由也做成了一个doc文档，发在了论坛里。
“路明非，仕兰中学初中部2001级学生，现已毕业，身高173，体重62kg，成绩位于年级后20％。
父母不详，现借住于叔叔婶婶家，在初中部还有个堂弟……附照片。”
照片是路明非参加中考时拍的证件照，黑眼圈，耸拉着脑袋，一脸衰样。
“上榜理由：拒绝了校花柳淼淼。”
“最新消息：根据线人情报，柳淼淼不死心，还邀请了路明非一起毕业旅行！”
“靠！”“这家伙真该死啊！”“一起毕业旅行那种事情不要啊！”“枪在手，跟我走！救女神，杀路狗！”
论坛里，柳淼淼的支持者们齐刷刷地刷帖哀嚎。
一半人对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路明非义愤填膺……如果说对方是楚子航也就罢了，可却是个从来没听过名字的衰仔。
并且看资料还文不成武不就的，虽然长得还行但是架不住衰气逼人，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柳淼淼的青睐！
另一半人则悔不当初，心想如果知道女神喜欢的是这种土狗类型的男生的话自己早就上了。
……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仅几个小时之后，自己就会成为“此獠当诛榜”有史以来攀榜速度最快的黑马，仕兰中学无数莘莘学子——主要是男学子们的——公敌。
此时此刻他思考的是，等下星际自己是该玩人族，还是玩神族。
虫族反正是已经玩腻了。
他把书包往隔壁的座位上一甩，哼着谢帝的《明天不上班》摁下了开机键。
不过在这个时间节点里，世界上还没有谢帝这号人物，rap也还是不出名的小众文化，所以压根没有人听得出来路明非哼的是什么，就算听见了也只觉得是很奇怪的调调。
进入桌面，路明非轻车熟路的找到星际争霸，接入局域网，浏览着当前有空位的房间。
“这个时间点里没啥高手啊。”
他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朝自己边上看了一眼。
也就看了这么一眼，他人就傻了。
苏晓樯坐在自己右手边的角落里，与他只隔着两个机位。
电脑的冷光照在她身上，白皙的肌肤，微卷的头发，大长腿从CK的蓝色裙摆下露出，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很美很美的眼睛……
只不过此时，这双很美的眼睛里却写满了不爽两个字。也不知道又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家伙惹到了这位小天女。
好好好，先是夏弥，然后是苏晓樯，搞熟人大批发是吧。
路明非无语住了。
第十一章 苏晓樯
在路明非的印象里，苏晓樯这三个字，与网吧似乎毫无联立。
就像你想象不出来尊贵的伊丽莎白女王会穿着华丽昂贵的私人订制礼服，在油腻腻的路边摊卷起袖子撸串一样。
你也很难想象出苏晓樯这样的骄傲又美丽的富家千金，会窝在黑网吧最角落的位置上打游戏。
倒不是路明非对网吧有什么歧视，只是这个年代的网吧，远不如10年之后搞的那么正规。
不仅来上网的人鱼龙混杂的，而且环境也比较脏乱。
苏晓樯家里的抹布说不定都比网吧的鼠标垫干净些。
再加上以苏晓樯的身家，如果想上网的话，应该分分钟就会有人送一台i7 3770K+泰坦交火的显卡到苏晓樯家里去，完全没有必要来网吧这种地方。
不对，这年头英尔特酷睿的架构还没出，现在应该是啥配置那来着？
路明非点开任务管理器看了一眼，居然是奔腾三处理器，大名鼎鼎的图拉丁架构。
路明非脑袋里不自觉的播放起了动画片《大耳朵图图》里的片段：
“图图，恁看牛爷爷给恁带啥来了。”
“哇，是伊拉克战损版780显卡诶，谢谢牛爷爷。”
“嘿嘿，喜欢吧，牛爷爷家里还有可多嘞，都是捡来的。”
“那明天开始我也要和牛爷爷一起捡垃圾。”
……
不过话又说回来，小天女苏晓樯来上网的话会做什么呢？玩游戏？还是看电视剧？
路明非有点好奇，把座椅稍微往后退了点，呲着头偷偷瞅苏晓樯的屏幕。
屏幕反射着亮光，太白，看不清。这个年代的电脑屏幕材质都比较差，可视角度窄，头偏一点画面就发白。
苏晓樯似乎还没注意到他，握着鼠标，表情认真的看着电脑屏幕，手左摆一下右拉一下，鼠标点击的哒哒声不断响起，像是玩FPS游戏的操作。
难不成苏晓樯是在玩CS1.6？
她也有个FPS之魂？
路明非又努力把头往苏晓樯那边凑了凑，这下总算是勉强看清了苏晓樯的屏幕，她居然是在玩连连看。
路明非只愣了一秒，不过旋即便理解了。
苏晓樯一看就是不常来上网的，其他的游戏估计也不太会玩，也只能玩玩连连看这些简单的小游戏了。
他正准备把头缩回去，好好玩自己的游戏时，苏晓樯却忽然把头转了过来，正巧看到呲着个脑袋往自己这边看的路明非。
接着那双很美的眼睛马上又释放出了一股冷意。
尴尬了。
“那个啥来着……”路明非努力找借口，“昨晚睡姿有点差，脑袋落枕了，扭一扭。”
靠，自己怎么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
苏晓樯只是盯着他，没说话，虽然没说话，但不说话有时候比说话更容易表明态度。
路明非瞅着苏晓樯的脸色，不知道该回以什么样的表情，只得小心翼翼把椅子挪回原位，悻悻地缩回脑袋，老老实实面朝自己的电脑屏幕。
好嘛，高中还没开学，自己就又得罪苏晓樯了。
不过网吧二楼黑黢黢的，苏晓樯估计也没太看清楚自己的长相，等到开学的时候应该就把自己忘了。
路神人戴上耳机，假装刚才无事发生，随便找了个星际的房间加进去。
“今天练练神族吧。”
路明非载入游戏，选择种族，建基地，采矿……刚偷了一波农民，苏晓樯那边就忽然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然后把耳机甩开，大长腿缩进椅子里面，一边用左手半捂着眼睛，一边用右手疯狂点击鼠标。
“怎么了？”
听到苏晓樯的尖叫，路明非急忙闻讯赶来，一看电脑屏幕，人又傻了。
原来是电脑弹出个非法网站的网页，视频里一男一女在行鸡鸣狗盗有碍观瞻之事。
苏晓樯偏侧着头，从指缝里溜出目光，声音娇滴滴又绝望：
“关不掉……”
“我我我我来帮你。”
路明非自告奋勇地走到苏晓樯的电脑前，从苏晓樯手里接过鼠标后横过键盘，切出任务管理器、选择进程、结束任务一气呵成。
“好了，给你关掉了。”
苏晓樯从指缝里看了一眼，确认屏幕上男盗女娼的画面消失之后，才放下双手长吁一口气，脸在屏幕白光的照射下有些微微发红。
“你怎么关的？我为什么关不掉。”
“这种是病毒网页，鼠标点关不掉，还会越点越多，要用任务管理器。”
路明非重新演示了一遍刚才的操作。
“黑网吧防火墙不行，经常玩着游戏就给弹出来一下，习惯了。”
“哦。”苏晓樯答，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路明非。
刚才路明非一直窝在椅子里，这会儿她才看见路明非身上穿的居然是仕兰中学的校服，看衣领的制式还是初中部的。
她有些惊讶：“你是仕兰中学的？”
“你怎么这样凭空污蔑人清白。”路明非拼命否认，“谁是仕兰中学的？”
路明非想自己刚才偷看苏晓樯屏幕被活逮，虽然还不到社死的地步，但是在苏晓樯这里大概率已经被认定成了偷窥的变态。
只想等暑假这两个月过了，苏晓樯应该就把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谁知道她居然认出来自己是仕兰中学的。
这下估计对自己印象更深了。
“你不是仕兰中学学生的话，为什么穿的仕兰中学校服？”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低头瞅了自己一眼。
完蛋，把这茬给忘了。
算了算了，认出来就认出来吧。
苏晓樯架起二郎腿，双手在身前合拢，露出好奇的表情。
“怎么？为什么不敢承认？怕别人发现仕兰中学的学生居然跑到黑网吧来上网，丢人？”
路明非忍住吐舌头的冲动，心说自己有什么怕丢人的。
自己当年可是戴着个马桶圈就敢去单刀赴会赵孟华的鸿门宴，替陈雯雯撑场子的主。
主要还不是怕又惹到了你这位小天女，然后高中再被你怼三年。
“没怎么，这不学生来上网不方便么？之前有次在网吧跟人星际PVP……就是单挑，
对面输急眼之后就举报网吧非法收容未成年人上网，吓得我赶紧抹油跑路。”
“噗嗤，那是该举报。”
“举报是该举报。可家里面回不去，外面又没地可去，总得有个安放自己的地方不是。
有时候查得严或者兜里没钱的时候，我就只能在街上溜达了。”
苏晓樯一愣，像是忽然间走了神，但是意识马上又飘了回来，顿了顿：
“你不是仕兰中学的学生么？那里学费可不便宜，你不至于也无家可归吧？”
“不能说是家，也不能说不是家，情况有点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路明非回到自己的机位上，带上耳机，刚准备继续那把星际的对局，却发现自己家已经被对面虫族的刺蛇狗毒爆大军压境。
刚才跟苏晓樯扯淡太久，发育建造都没跟上，任路明非吕布附体都拉不回这局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面集火自己的建筑。
“靠，聊得太久了，忘了这边游戏还开着。”
路明非无奈打出GG。
“你这是在玩什么游戏？”苏晓樯突然凑了过来，“啊！这怪物长得好恶心！”
“额，星际争霸……”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脸上透露出的好奇表情，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
“设定大概是说，在很久之后的未来，人类在探索外太空时发现了其他的两个外星种族，然后……”
路明非简单讲解了一下星际的故事背景
“噢噢。”苏晓樯摇头，“没听明白。”
“……”
“不过感觉比连连看要好玩一些。”苏晓樯眨眼，“教教我？”
“这个挺暴力的，可能不太适合你……”
“请你喝饮料？”
“不是肚子饿不饿的事，跟我早上没吃饱没关系。关键是这个真挺血腥的……”
“再给你来桶泡面，加蛋加肠？”
“我要香菇炖鸡的。”
“成交！”
第十二章 明神？
当老雷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加了双倍蛋肠的泡面上楼时，苏晓樯已经主动把机位换到了路明非的旁边，整个人微微靠向路明非身体的方向。
而路明非则手把手，一步步示范苏晓樯该怎么操作。
老雷把泡面放到路明非的面前，看了眼苏晓樯。
“小看你了，一个接一个的，还挺深藏不露。”
“啊？”路明非正往嘴里塞着泡面。
“没什么，要你这段时间出门小心点，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老雷说完，便哐哐哐地下了楼，留下一脸问号的路明非。
“他刚才说啥，你听懂了么？”
苏晓樯盯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不重要，你快来帮我看看，我怎么造不了农民了？”
“你人口到上限了。”路明非身子一横，垮过苏晓樯的身位就像是要去摸她的手。
苏晓樯被路明非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丢下鼠标缩回手，没曾想路明非却自然而然地接过那只被苏晓樯扔掉的鼠标，操作起来。
“你看啊，要先点这里，然后造这个建筑物……”
路明非聚精会神地操作着电脑。苏晓樯俏脸微微涨红，为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感到一点不好意思。
“……看明白了吗？”路明非松开鼠标，转头看苏晓樯，“咦，你脸怎么红了？”
“要你管？”苏晓樯翻了个白眼，“精神焕发不行？”
“噢噢噢，我以为你防冷涂的蜡嘞。”
“说相声呢你搁这？”
“我以为你想说相声呢，我给你当捧哏来着。”
“……”
苏晓樯捂额，这家伙肯定没对象。
不过想想也是，哪个有对象的中学生会在大好的暑假跑到网吧来上网的。
两人正拌着嘴，金属制地的楼梯又哐哐哐的响起来，密密匝匝。
路明非和苏晓樯都下意识地抬起眼睛看，几个头从高到低的从楼梯转角冒了出来。
是几个男人上来二楼，手插着兜，年纪都不大，头发颜色花里胡哨的。
男人显然也注意到了窝在二楼角落的路明非和苏晓樯，当然，特别是注意到了苏晓樯。
因为路明非能明显地感觉到几个人的目光在苏晓樯身上多滞留了几秒。
苏晓樯也感受到了几人的视线，被看的浑身不舒服，正不知道该不该发作，这时路明非却忽然把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一激灵，以为路明非是忽然兽性大发想揩自己油了。
刚想挣脱并回个巴掌，却感觉路明非的手掌沉着有力的可怕，硬生生把她整个人按得缩在椅子里面。
“没事，你别害怕，大家都没有恶意的。只是网吧很少有妹子来，所以他们多看了你几眼而已，等下就会做自己的事。”
路明非也把头低到屏幕后面，说，“我们接着玩就行。”
苏晓樯这才猛然意识到，原来路明非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
他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只是想把自己藏在显示器后面。
“这种事很多吗？”苏晓樯第一次感受到了网吧的混乱。
路明非眼珠子骨碌碌转了几圈，“不多，但是像你这种来网吧的漂亮妹子也不多。”
苏晓樯家境殷实，一出生就在罗马中心，又是混血儿，本身外形条件更没得说。
所以从小到大，她的身边都不泛有人夸她漂亮。
但是在网吧这种场景下突然被路明非夸漂亮，这种体验倒还是第一次……她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但是感觉蛮特别的。
果然，在苏晓樯被路明非按在电脑后面之后，几个人也就陆陆续续地就近找了个连坐的位置坐下开机。
苏晓樯短吁一口气，紧张的心总算松弛下来。
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来过网吧这种人员杂乱的地方。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生活圈层。
譬如路明非，他的生活圈就是家——学校——网吧。
早餐是在路边摊买的，看电影也是去的便宜的大众电影院，连穿的衣服都是跟着婶婶去批发市场一刀一刀砍价砍下来的。
而像苏晓樯、柳淼淼这种人，她们的生活足迹就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买衣服，她们只会去市里最大超商的奢侈品牌店里，或者是私人订制。
跟朋友出去玩，也只会去那种会员制的高档KTV，进进出出的全是跟她们一个阶层的人。
反而学校才是层级最平等的地方，一个班上既可以有苏晓樯柳淼淼她们，也可以有路明非这种人。
当然，这种平等也只是相对的，因为路明非本身读的也是贵族学校。
……
正因为圈层的不同，所以当苏晓樯在一个陌生的场景遇到一群陌生的人时，向来骄傲蛮横的她，却少见的有些茫然无措。
如果不是有路明非在，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情景。
“要不……我们走吧？”苏晓樯试探性地问。
路明非思考了一下，点头：“行，你想走的话就走吧，我送你到车站。”
他们正打算要下机，之前上来的那群人里却忽然爆发惊呼声：
“卧槽，明神居然在线！”
“哪个明神？”一个飞机头发型的人问。
“就是打遍南城网吧无敌手的那个星际大神明明，人送外号外号明神。
你连进局域网看看，有个ID：MingMing的人建了个房。”另一个凤梨头回答。
“靠，那我赶紧看看去。”
飞机头赶紧点开了星际，凤梨头则从位置上站起来，伸着头东张西望，然后看到了路明非这边。
“卧槽，明神就坐在这儿。”
苏晓樯看见刚才那群男人忽然齐刷刷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用近乎于谄媚的表情，偻着腰屁颠屁颠地小跑过来，还一口一个“明神”。
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害怕的这一群男人好像只是一群幼稚鬼。
她拉了拉路明非的衣服下摆，低声问：“他们嘴里叨叨的这个明神不会是你吧？”
路明非讪讪地挠头，“好像是。”
苏晓樯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没早点跟路明非提出要走了。
因为他们此时已经被五六个大汉团团围住，想走也来不及了。
特别是在她看到这些人抢着给路明非拍马屁，自己却是那个被冷落忽略的人时，感到人生其实也挺幻灭的。
“这位是……”几个人轮流给路明非拍完马屁后，才看向了苏晓樯，“明嫂？”
“嫂你妹啊！”苏晓樯忍不住爆粗。
这些人到底长没长眼睛，自己和这家伙有半点像是情侣的地方么？苏晓樯心里忿忿。
“别乱点鸳鸯谱，这是我同学。”路明非赶忙打住，“你们……叫她苏姐就行。”
几个男人马上异口同声：“苏姐好。”然后又接着巴结起了路明非。
“一直久仰明神大名，但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今天总算让我们逮到了。这您不给我们打盘教学局说不过去的。”
“可我在跟我同学玩呢。”路明非指了指苏晓樯的电脑屏幕。
几个男人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心想难怪明神这个点就在网吧，感情是在带妹呢。
既然如此，那为了明神后半生的幸福着想，自己也不能打扰明神明嫂花前月下。
正准备打个招呼就撤，凤梨头却十分没眼力见地开口：“没事没事，苏姐也一起来玩就是，咱们开个8人房。”
几个男人齐刷刷的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心里恨不得马上把凤梨头打晕架走，让他别打扰到明神泡妹子。
路明非显然没有感受到几人的好意，回头问苏晓樯：“你觉得怎么样？”
苏晓樯眼睛转了转：“也行。”
她之前只是看路明非在玩星际争霸这个游戏，就让他教自己。刚才听几个人的话，路明非好像还是个中高手。
忽然间好奇起来，想亲眼瞧瞧路明非好好玩，会是什么水平。
于是乎，一场星际教学局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第十三章 王牌猎人
几个人把机位换到了路明非和苏晓樯对面的位置上。
“怎么说，打几V几？”飞机头打开星际，有些兴奋地搓手。
“3V5吧？明神这么强，一个顶三个没问题。”凤梨头说。
“可明神还带妹呢。”飞机头说，“要不还是4V4？”
“不用了。”路明非突然说话，懒懒地打断几人的讨论。
“你们六个人一边吧，我带我同学就行。”
几个人一愣，心想这明神也未免太装了点。
虽然知道你星际玩的厉害，但星际可不是流星蝴蝶剑，一个顶级高手能单挑一群人。
要知道，星际这种RTS游戏，其比赛的胜负，完全倚仗于你能爆出多少兵。
就算是再顶级的高手，在一个单位时间里，能造出来的兵种终归是有上限的。
而这种情况下，每多一个对手，就等于你要在游戏的后期多面对一只整编的部队。
所以3V5和2V6的差别，不单单是字面上少个队友多个对手那么简单。
而是两边兵力从6:10的比例，变成了1:3。难度几乎是几何倍数的增长。
可见路明非耸拉着眉毛，甚至有点犯困的样子，他们心理反而更没谱了。
就好比你去华山论剑，遇到那些横刀执枪气势汹汹的彪形大汉，你倒可能不会怕。
但如果你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年老体衰赤手空拳还浑身脏兮兮的老头，你反而会心里发怵，吃不准对方到底是何路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飞机头摇头，“你说明神能一打二，一打三我信，但我不相信有人能一打六。”
“会不会……”凤梨头发声：“明神旁边那妹子也是个高手。”
飞机头虎躯一震。
“是了！”
飞机头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能坐在明神旁边的妹子，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如果那妹子也是个高手的话，那明神会说出要打2V6，也就说得通了。”
“谁创房间？”路明非在对面问。
“我来创我来创。”飞机头自告奋勇。
他选了一张星际1.08的经典地图“Big Game Hunters”，中文译名王牌猎人。
这是由星际民间大神SnakeT，在官方地图“The Hunter”的基础上改编的一张图。
而其中最大的改动，就是把原版“The Hunters”的矿量改成了无限。
飞机头之所以选这张图，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的。
原版的“The Hunters”是一张资源贫瘠的图，矿的数量十分有限。
如果游戏双方，有一方相当能苟，那么游戏打到后面，就会呈现出天下无矿的局面，默认判和。因为谁也造不出新兵，谁也赢不了谁。
但是“Big Game Hunters”这张图不一样。
由于矿的数量是无上限的，一旦游戏进行到后期，拥有人数优势的飞机头这一边，就能近乎无限量的爆兵，靠人海战术硬堆死路明非。
“明神，房建好了。”飞机头把房间名报给路明非。
“喔喔喔。”对面传来了路明非的回应。
飞机头隔着显示器，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明神，心里七上八下，生怕路明非看出来自己的如意算盘。
但是路明非却是正正常常的进入了房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这让飞机暗暗松了一口气。
“都选好种族了吗？我要开了。”
“开吧。”路明非回答。
随着路明非一声令下，双方都进入了载入地图的界面。
路明非选择的种族是人族，而给苏晓樯选择的种族则是神族。
其实路明非一开始是想让苏晓樯选择虫族的。毕竟虫族后期发育起来之后，组出舰队加闪电的部队，靠风暴慢慢蹭，闪电防莽，就能平推对面。
即便是苏晓樯这样的新手，只要会点鼠标，也能给路明非提供不少的炮火援助。
但是苏晓樯却对此表现出了强烈的抵触情绪，因为虫族的单位实在长得太恶心了。
没办法，路明非只好退而求其次，给她选择了神族。
游戏载入很快。一进入游戏，路明非便马上在小地图上看苏晓樯的位置在哪。
毕竟这是一把2V6的局，苏晓樯很可能会分到一个相当差的位置，被对面前后包夹。
不过好在这把运气还不错，路明非出生在了九点钟方向，而苏晓樯则紧挨着他，出生在左下角的位置。与他们直接相邻的敌人只有两个。
“我该怎么做。”苏晓樯有些紧张地问身边的路明非，她才刚开始玩，连造建筑物的顺序都不会。
“你先这样，然后这样……”路明非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拆解给苏晓樯听。
坐在对面的六人面面相觑，直到这时他们才敢相信，苏晓樯原来真的不是什么高手，真的只是一个刚接触这个游戏，还一窍不通的妹子。
路明非居然敢带这么一个小白，跟自己打2V6？
想在妹子面前逞风头也不是这么逞的吧？
“怎么说？”有人问，“我们要不要换打法？”
在开游戏之前，他们商量的是前期安稳发育，拖到后期发力。
星际争霸这个游戏很吃微操。
同样的一支部队，在会玩的人和不会玩的人手里，其差别可能比地球部队和三体舰队的差别还大。
他们有的人看过路明非玩星际，知道路明非微操极好，曾经用过一支狗毒爆部队溜别人飞龙大军跟遛狗一样。
那切屏，快的跟抽帧似的，还没看清在这帧画面里下达了什么指令，画面就又闪到了另一处去了。
正因为他们知道路明非操作极好，所以在摸不清楚苏晓樯路数的情况下，他们决定不冒险玩速攻。
而是想前期稳住发育，拖到后期建筑和人口都起来，再靠部队的数量碾压路明非苏晓樯他们。
毕竟在前期人口不足的情况下，2个顶级高手，通过完美操作和精妙配合，是有可能拉扯死6个操作一般的玩家的。
但是到了后期，人口形成碾压之势之后，2个人部队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6个人的部队的。
……
可是，在确定苏晓樯真的什么都不懂之后，有几个人就有些按耐不住了。
如果对面是两个高手，玩速攻确实可能有风险。
但是对面是一个高手带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妹子，2V6的局哎，靠农民去堆也能堆死路明非他们了。
飞机头也在犹豫，在他知道苏晓樯是个小白之后，他也有点想让哥几个直接集结部队，去平推了路明非的家。
但是马上飞机头便摇了摇头。
“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前期发育，后期平推。毕竟都2V6的局了，好歹给明神一点发育时间。”
毕竟他已经在地图上偷了巧了，这会儿要是再用这种胜之不武的玩法，就算赢了，说出去也没面子。
但是飞机头不知道的是，仅仅几分钟之后，他就会为他的这个决策而感到后悔。
第十四章 苏晓樯的一血
“Big Game Hunters”这个地图，路明非玩过无数次。
因为这是个无限资源的地图，所以很多人在玩这个图的时候都喜欢选虫族。
毕竟在1.08这个版本里，人族和虫族都是属于大后期很强的种族。
但是虫族本身对操作的要求较低，不像人族，极其吃微操。
一般来说，只要组出闪电舰队，基本就是平推对手的局面。
至于神族，虽然有一种理论上的最强后期玩法，但这基本也只是存在于理论之中。
实战里面，神族基本很难复刻那种玩法，所以也被公认为是PVP的下水道种族。
一般只有顶级高玩，或者神族单推人，才会在PVP里玩神族。
飞机头他们的阵营里，也是有多达四个人选择了虫族，剩下的两个人则是一神族一人族。
也正因飞机头那边出了很多虫族，路明非才选择了人族。
路明非想玩“速攻”。
如果让飞机头知道路明非此时的想法，他们肯定会觉得路明非一定是疯了。
2V6的局，还带着个小白妹子。他们不速攻路明非就不错了，路明非居然还主动跟他们玩速攻？
……
飞机头正指挥农民出了家，造着建筑还搬着矿，突然就被惨叫声吓到了。
“我靠，我被人偷家了！”飞机头的一名队友忽然惊呼。
“被人偷家？”飞机头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不可能吧？”
还没等他把小地图切过去，就听到自己的队友疯狂摇人的声音：“快来人快来人，我家要爆了。”
飞机头此时才把小地图切了过去，只看见一支坦克枪兵带针的人族部队，正在平推着队友的基地。
而且他们的目标还很明确，先攻击兵营，再攻击重要建筑，让敌人造不出兵来防守。
这队友玩的也是虫族，前期资源几乎全部拿来升建筑了。
虽然家里还是产了一堆蟑螂来防守，但是在枪兵的火力面前，蟑螂们很快就被淹死了。基地里的建筑物很快就一个接着一个被那一支人族部队点爆。
是路明非！飞机头马上想到，对面是他在玩人族。
“判断一下对面有多少人口？”飞机头问。
“大概……”
队友看着满屏幕密密麻麻的枪兵和坦克，快速在心里估算了一遍，然后张目结舌，说不出话了。
“大概多少？”飞机头在耳机里催问。
“1……160以上。”队友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160？”飞机头的声音差点把耳机震炸麦了，“怎么可能？”
开局不到8分钟，他只开出了100出头的人口，路明非怎么可能开得出160人口？
但是看着队友，被枪兵洪流几乎淹没的基地，他又有点相信了。
8分钟开出160人口，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快，快调几只部队去帮他。”飞机头通过耳麦指挥。
众人齐刷刷回应，很快几只虫族部队就跨越大半张图前去驰援了那个被偷家的队友。
但是部队刚走到一半，飞机头的耳机里又传来几声难以置信的惊叫。
“靠，我家也有人来偷了。”
“妈的，我家也是。”
他们前脚刚调走部队，后脚，几支人族部队就摸进了那几个人的家里。
尽管几支人族部队的兵力都不多，尽管他们提前预留了一些兵力在家里。
但是在路明非精妙的微操之下，明明数量处于劣势的人族部队，却生生缠住他们守在家里的部队。
“他这是什么打法？不对……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部队！”
飞机头完全没有见过这样玩星际的，额角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但是马上，他就意识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
同时在地图不同的方向里操纵这么多支部队，这家伙的APM……到底是有多变态？
……
路明非聚精会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器，完全没注意到身边苏晓樯在用余光瞄自己。
如果飞机头现在能看见路明非的屏幕的话，一定会被路明非右上角显示的人口数量吓到怀疑人生。
因为路明非此时的人口既不是160，也不是170。
而是整整200！
早在这局游戏开始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这把准备用的战术——他要用TVZ速三人海流打法。
所谓的TVZ速三人海流打法，就是指人族VS虫族的时候，利用人族前期作战强势的优势，速度拍三矿，然后造出八兵营。
在完美操作的情况下，这种打法可以在8分钟之内迅速爆出恐怖的200人口。
再用鬼兵坦克多线作战，快速摧毁对面的建筑，在游戏前期就一波打死对面。
T指人类（terran），Z指虫族（zerg），P指神族（protoss），而B则是建筑（building）的意思。
这其实是后世星际争霸2的经典战术之一，是由泡菜国的星际职业选手，吕布李信衡开发出来的一种人族速攻流打法的变种。
只不过路明非将这个战术，从星际争霸2搬到了现在玩的星际争霸1里来用。
虽然星际1和星际2的数值不尽相同，但是这个战术本身的理念依旧是相当先进的。
而且就目前来看，这个战术也是取得了相当成功的效果。飞机头他们明显被这种从没见过的打法打懵逼了。
这就好比LOL里的瞎子Q摸眼回旋踢，这在2024年属于很常见的操作，很多白银段的瞎子玩家都能踢的行云流水。
但是2013，insec首次在比赛里使出这个操作的时候，简直可以说是惊为天人。连职业选手都被这一脚踢懵了，完全没想到英雄联盟这个游戏还可以这样玩。
而对于2004年的飞机头他们来说，看到路明非使用这么先进的技战术，他们所受到的震撼，丝毫不亚于2013年的LOL玩家首次看见insec用盲僧使出摸眼回旋踢。
……
游戏还在继续。
由于是一打多。虽然路明非已经爆出了200的人口，但是这些人口一旦分散成六支之后，也还是不够看。
所以他只能先出一支坦克带针的主力部队，重点进攻紧邻着苏晓樯的那家虫族。
再分出几支小的部队去骚扰其他人家里，拖延他们支援的速度。
但是兵力不够不要紧，苏晓樯已经在路明非的指导下，造出了一支叉球加不朽的部队，摸进了那家虫族的基地里。
尽管飞机头已经派兵来支援了，但是支援进度被拖慢的他们，终究还是慢了一步。那名队友已经被苏晓樯派来的增援部队给点爆了基地。
“耶！”苏晓樯忍不住从椅子上蹦起来欢呼。
苏晓樯感到兴奋也是在所难免的。毕竟这可是她的一血，而且还是第一次玩星际争霸就亲手击败了一个对手。
虽说多少有点抢路明非人头的嫌弃，但是这其中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仍然是巨大的。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欢呼雀跃的模样，心里默默笑了。
他能理解苏晓樯的那种激动。他在星际争霸里第一次击败对手时，反应比苏晓樯还要夸张，接连开心了好几天，连做梦都在笑。
不过，他还是在脸上做出了一副“我家里不是迈巴赫就是布加迪威龙”的表情，说道：
“冷静一点，还有五个对手呢，等赢下这局游戏之后，咱们再庆祝也不迟。”
“切。”
苏晓樯轻哼一声，不过还是听从路明非的话，乖乖坐了下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在止不住地向上漾出笑意。
第十五章 把明神给我冲了
基地爆炸的那个虫族玩家灰溜溜地从位置上起身，默默站到飞机头身后。
2V6的局，8分钟就被对面一波平推，最后还是被个刚开始玩星际的小白妹子给带走的，说出去都丢人。
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但这其实也不能怪他，只能怪他出生的位置太差。
无论谁出生在苏晓樯的旁边，都会是路明非的首要消灭目标。
毕竟他要保护着苏晓樯玩，就得先把挨着苏晓樯的那几个敌人先击破了。
在一个队友基地爆炸之后，剩下的几个人明显谨慎了许多，开始疯狂爆人口，防止被路明非刚才那种玩法偷家。
有两家甚至尝试组成联军，去摸路明非基地的位置。
但是显然路明非已经预判到了他们的这一手，早就派了两只部队守在关隘，把对面派来探路的斥候和主力部队全部打退了回去。
“别着急。”飞机头指挥，“按原计划，我们平稳发育就好。就算只剩下五个人，只要拖到后期也还是稳赢的。”
可路明非怎么可能会给他们安心发育的时间呢？
就在飞机头生产着飞龙大军的时候，忽然耳机里传来了警报声，提示自家有单位被攻击。
飞机头马上分辨出来，这是农民被攻击时的提示音。
“居然是这么老套的战术。”
飞机头在心里嘀咕，他还以为路明非会像刚才一样，掏出一个让人眼前一亮的新战术。
对于耳机里的提示音，飞机头并没有放在心上。
骚扰对面派出来采矿的农民，这是星际里最常用的战术之一，虽然简单，但是效果也很直观，如果操作的好，能很大程度的拖延对手的发育时间。
但问题是，他们这边有五个人，就算路明非派遣军队，偷了他们一只两只农民又如何？
这个图有2个气矿，8个晶矿。任路明非微操再好，也不可能分出那么多部队去攻击每一个矿点的农民。
再者说，这个游戏的人口上限只有200。虽然路明非的发育领先他们不少，但是部队的总数终归是有限的。
如果路明非分出太多部队来偷农民，那么家里的防守势必会懈怠。到时候他们甚至可以不管矿，直接派部队把路明非家推了。
飞机头把屏幕切到了矿点，想看看路明非到底派遣了多少兵力在偷农民。
但才刚切过去瞄了一眼，人就傻了。
路明非压根不是派部队偷农民，而是造了一堆建筑在堵口子。
所谓的堵口子，顾名思义，就是在路口的狭隘处，利用建筑物和兵种的造型、体积和地形效果，来阻碍敌方的进军路线，将敌方消灭在路口的战术。
之前已经说过，“Big Game Hunters”这个地图一共有8个水晶矿点。
这些矿点分别在12点，1点，3点，5点，6点，7点，9点和11点等八个位置上。
而进入这些矿点的每一条必经之路，都是可以用建筑物完全堵死的！
而由于人族的建筑物拥有飞行的技能，所以也是三个种族里执行堵口子战术最方便的种族，没有之一。
这也是路明非之所以选择人族的另外一个理由。
……
飞机头屏幕中的画面从每一个矿点处闪过。每一条前往矿点的的路口，都有着路明非的建筑群。
房子和兵营卡死在道路的中央，歌利亚和坦克的编队在地堡中间穿插，虎视眈眈地看着每一只从其间路过的农民。
“老大……他好像在把咱当人机打。”被淘汰的那人在飞机头后面弱弱地说。
“……”
飞机头先是沉默，然后便忽然笑了，握着鼠标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抖动起来。
他感觉到路明非这波操作简直就是在羞辱他们。
堵口子虽然是“Big Game Hunters”这张图的经典战术……可问题是，这个战术是星际争霸1里打电脑的专用战术。
归根结底，这个战术的本质，只不过就是利用建筑物和兵种的体积，卡死路口，让电脑的农民无法进入矿区采矿。
对于当时不太智能的电脑来说，只要农民单位不被攻击，他们很长时间都不会派兵出来解围。
但是人不一样，你造建筑物堵住路口，人是可以直接派大部队来摧毁你的建筑物的。
所以，没有人会在跟人对战的时候用这套战术。
路明非是飞机头见过的第一人。
“妈的，敢这样瞧不起老子。别发育了，兄弟们，直接来一波推了他。”
飞机头在耳机里怒吼。
“老子还不信邪了，我们5家七八百人口还平推不了你。管你是什么明神暗神，也不可能再多变出几百人口出来。”
飞机头一呼百应，很快，五位玩家，三个种族，五百多个单位的部队集结在了一起。
这显然是十分难得一见的场面：高机械化的枪兵、与灵能充沛的圣堂武士聚众一堂，人族的瓦尔基里、虫族的飞龙和神族的航空母舰并肩，毒狗在人群里兴奋的来回奔跑。
三家在星际争霸的背景故事里，宛若死敌的势力，当下却集结在了一起。
飞机头此时此刻突然有一种壮烈感。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像是梦回了东汉末年，自己虎符在手，手握百万雄兵，正是那十八路诸侯指盟主袁绍。
而诸兄弟们聚义在此，只为讨伐那一个共同的敌人……董贼路明非！
随着飞机头一声令下，三族联军正式出发，浩浩汤汤，翻山越岭，直指9点位路明非的老巢。
虽然路明非已经提前猜测到了，对方有可能会来直接平推自己的家，事先在数个隘口都布下了防备。
但是面对绝对的兵力碾压，即便路明非的微操再精湛，也延缓不了那些部队前进的脚步，只好放弃游击，把所有部队都调回基地里面回防。
路明非也是知道，飞机头他们迟早会派大军压境所以，一开始就是做的防守布局，早早在进入基地的关隘口处，设下了大量的寡妇雷。
寡妇雷后面则是路明非部署的碉堡+枪兵的经典防守阵型。
防空塔则架在碉堡中间，防守对面的空中部队和神族的隐身单位。
坦克和歌利亚的部队，则横在碉堡后面，占据地形差的位置，毫无畏惧的注视着对面的兵潮，像是在冷眼看人间恩怨。
第十六章 卧槽，原！
看着路明非精心布置的防守阵型，飞机头只是冷哼一声。
“不用管，直接冲进去就是。”
确实不用管，因为自己这边的人数已经形成了碾压之势，只需要一路平推过去，有什么拆什么，就能拆光路明非精心部署的防御。
随着飞机头众人的大军压入，双方也正式展开了第一波交锋，虫族的毒爆狗上前开路，果不其然，路明非预先在基地面前布下了大量隐形的寡妇雷。
一般的对战里，第一波的寡妇雷，往往就足以吃掉对面的三成兵力。但是面对5人队的部队，这些寡妇雷显然远不够看。
虽然炸死了对方不少的虫族和枪兵，但是肉眼上几乎看不出来对面的减员。
“要不要我来支援。”苏晓樯贴近路明非，压低声音问。
“不用，你就按我教你的那样做就行。”路明非说。
用毒爆狗把第一波寡妇雷清空之后，飞机头这边做出了调整，将血量较少的先遣部队调走，派出更肉的大牛顶在前面吸引火力，后面的远程单位负责拆地堡和防空塔。
然而，大牛虽然很肉，但是面对密集的火力，血量还是逐渐见了底。
就在大牛血量现红的那一刻，虫族的女王赶到了战场，一瞬间的功夫，大牛便被瞬间奶满。
地堡被一个接着一个的拆掉。
飞机头冷笑。明神又怎么了？5V2的局面，还不是优势在我？
他倒想看看路明非还能够怎么操作。
而面对飞机头的问题，路明非也是直接交出了自己的答卷。
他直接放弃了防守，将这一片基地让出，调出高达和光头的部队，配合枪兵打起了游击！
在枪兵的拉扯之下，笨拙的大牛进退两难，很快血量又再次见红，竟被硬生生风筝死。
“明神这是想站着死。”凤梨头感叹，“他知道自己守不住了，选择换掉更多的单位来让自己输的好看一点。”
“2V6还打崩了一家，怎么输都不会难看了。”飞机头说。“让我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在路明非的高达和歌利亚部队数量和血量都见底之后，飞机头终于把他藏在大军后面的飞龙部队调了上来。
180人口的飞龙部队，如同迁徙的候鸟般，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路明非基地的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残兵败将。
飞机头并没有着急指挥飞龙部队拆路明非的家，而是就这么与路明非对峙着。
“自己打GG吧明神。”飞机头说。
路明非耸拉着脑袋，“这不还没输呢嘛，说不定能翻呢？”
“能翻？”
飞机头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路明非居然说能翻？
他还真想知道，自己飞龙骑脸，怎么输？
就在这时，飞机头的耳机里忽然传来冰冷的警告：
“nuclear launch detected（监测到在途的核聚变打击。）”
飞机头愣了一下。
不只是飞机头，飞机头的队友们也听见了，耳机里小队语音顿时嘈杂起来。
“卧槽，原！”
“快找红点快找红点。”
“不用找了，红点就在我们脸上。”
是的，核打击的落点就在他们的脸上，在几百个人口单位的部队中心里。
一瞬间，所有人都急忙地操纵着自己的部队分散，想要躲开原子弹的落点。
但却由于过度慌乱，反而失去了指挥，互相卡死了彼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原子弹落下，将自己苦心经营的部队化为烈火和灰烟。
即便是在核打击下，勉强幸存下来的部队，此时也是一片红血的状态。
……
飞机头几人面面相觑，脸色十分难看。
2V6的局面，居然被路明非打的这么惨。
路明非像是预测到了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所以早就准备好了原子弹，来应对他们的联合进攻。
好在路明非只有一颗原子弹，要是他手里再多几颗的话……说不定还真让他给翻了！
飞机头忽然很庆幸，庆幸自己提前下达了进攻的决策，没有给路明非更多的时间造原子弹。
要是真像一开始决定的那样，跟路明非拖到后期打决战，鹿死谁手，还真的说不一定。
虽然他们现在的状况也很惨烈，但是……他们还是赢了。
是的，虽然他们被核打击夷平了不少部队，虽然他们现在仅有的部队也是一片红血的状态，但是他们还是赢了。
因为路明非的部队数量远比他们更少，基地也受损严重，他已经弹尽粮绝了！
“明神牛逼。”凤梨头忍不住蹦出来一句。
“可最后还是我们赢了。”飞机头虽然依旧嘴硬，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的心里已经被路明非彻彻底底打服了。
残存的兵力很快又规整在了一起。尽管路明非的核打击精准落在了飞机头这边人堆的中央，但是飞机头这边的部队数量实在是太多。
即便是遭遇过一轮核打击，剩余的单位还有200左右。
在飞机头的指挥下，残存下来的部队齐刷刷地涌上山头，准备向路明非发起致命一击。
可是下一刻，飞机头的脸色忽然骤变，因为他在耳机里又听到了那句播报声。
“nuclear launch detected。”
“nuclear launch detected。”
“nuclear launch detected。”
“nuclear launch detected。”
“nuclear launch detected。”
不是一句警告被播报了五遍，而是五遍不同的警报接连在耳机里面响起。
又是五颗原子弹？
“怎么可能？”飞机头难以置信的咆哮，“他刚才爆出的那一波高达坦克加枪兵，就至少180人口了，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口和基地？”
星际1.08版本，人族的核打击有着极大的限制条件。
首先一个基地只能生产一枚原子弹，其次就是每一枚原子弹还需要占用8个人口的单位。
前前后后，路明非一共向他们投掷了6枚原子弹，也就是说他至少有6个基地，并且还要留出48人口的单位给原子弹占用。
加上之前路明非爆出来的那一波兵……他的单位数量早已经远超过200的人口上限了。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他想了，原子弹从语音响起到落地，一共只有10秒钟的时间。
他们要在10秒钟之内找到象征原子弹下落位置的红点，将所有的部队调离规避。
可是……没有。
他们的眼睛在自己部队周围疯狂搜寻，压根找不到一个红点。
他究竟是把原子弹丢哪儿了？
随着耳机里一声巨响，众人的屏幕上纷纷闪烁起了警告，是基地被攻击的声音。
他们马上把画面切回各自的家，然后便终于知道路明非把原子弹丢哪儿了。
五颗原子弹，他给每个人的家里都赏了一颗。
第十七章 苏晓樯俘虏，出列！(大章)
飞机头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玩游戏的。
五颗原子弹，如果丢进自己的兵堆里，估计已经翻盘了，但是他却选择仍在自己的家里。
这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炫耀自己的实力？
“你这样不是输了吗？”
飞机头忍不住发问。
“你刚才要是把五颗原子弹丢到我们的兵堆里，兴许还能翻盘，但你丢到我们家里，我们还是能平推掉你的基地。”
“我什么时候说原子弹是我丢的了？”路明非悻悻说道。
“啥？”
飞机头话音刚落，忽然一支庞然大物般的部队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飞在最前面的是人族的战巡，神族的航空母舰和虫族的腐化。密集的地面单位护卫在他们的左右。
这是哪里的部队？
难道是路明非留的后手？
不对，就算这是路明非的后手，可他们这边一共只有两个人，一个人玩人族一个人玩神族，为什么这支部队里会有虫族单位！
等一下，神族？
“我来帮你啦！”苏晓樯兴奋地尖叫。
飞机头把屏幕切向那支部队，发现刚才自己看到的战巡航母大军，其实只是这支部队的一小部分，一只先锋军。
随着屏幕镜头的移动，这支部队一直蜿蜿蜒蜒，像一条没有尽头的小河。
一眼扫过去，初步估算，这支部队至少有五百多个单位的人口，而且几乎全是高级兵种！
飞机头忽然想起了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神族玩法。
……
星际1.08版本，一般情况下的最强后期就是虫族。
如果玩家的微操特别好的话，人族的大后期能力也可以比肩虫族。
至于神族，是出了名的前期弱、后期弱，只能靠中期偷一波，假如摁不死对面，那就只能乖乖发：GG。
但是神族有一种理论上的最强后期玩法，那就是靠执政官去俘虏其他种族的农民，再用农民修建其他种族的建筑物。
这样一来，神族便可同时拥有另外两个种族的科技与兵种。
但这并不是这种玩法最恐怖的地方。
星际里单一种族的人口上限只有200，任你是路明非还是吕布，发育得再好，也只能爆出200人口的兵力。然而，星际的人口上限，并非不是按
玩家计算的，而是按种族计算的。
也就是说，不是某某玩家只能拥有200的人口上限，而且某某种族只能有200的人口上限。
所以，当神族有了人族建筑和虫族建筑之后，也会增加人族人口和虫族人口的上限。
只要有充足的资源和发育时间，神族就可以拥有恐怖的600人口上限。
这也就是神族被称为理论最强后期的原因。
只不过，这种玩法需要大量的资源和发育时间。一般来说，前后期都弱的神族，压根撑不到造出其他种族建筑，就会被打崩。
可巧合的是，这一把游戏，刚好选的就是富矿图“Big Game Hunters”。
同时路明非的操作又太过于亮眼，堵口子的玩法也太过于遭仇恨，把飞机头他们把目光全部吸引在了自己身上，忽略了苏晓樯这个小白玩家。
这恰好给了苏晓樯极大的发育空间。
在路明非的指导和苏晓樯的自身的学习能力下，她很快就造出了执政官，并马上俘虏了对面人族和虫族的农民。
而飞机头他们对于耳机里响起的农民被攻击的警告，还以为是路明非的堵口子造成的，完全没发现其实是苏晓樯在俘虏自家农民。
……
苏晓樯确实是新手，她的排兵布阵肉眼可见的烂，完全不懂得怎么指挥部队作战。
但是已经无关紧要了，500多人口，清一色的高级兵种。面对飞机头这边的残兵败将，即便全开自动攻击，也足以将他们清场了。
苏晓樯这边还在激情的用鼠标框兵乱点，就看见屏幕上飞机头打出：“GG。”
其他几家也跟在飞机头后面，接连打出了“GG。”
“‘GG’是什么意思啊？”苏晓樯看不懂，于是侧过头来问路明非。
“‘GG’是‘Good Game’的缩写，他夸你游戏玩得好呢。”
“真的假的？”
“真的啊，不信你问他们你玩的好不好。”
苏晓樯眯着眼，狐疑地看着路明非，总觉得路明非是在骗她。
她玩得好不好她心里当然有数，虽然最后是她歼灭了敌人，但是路明非才是全程指挥她怎么做的那一个。
一边跟对面1V6多线作战，一边还有余韵教他怎么玩。
这家伙看起来衰衰的，不过玩游戏还蛮厉害。苏晓樯心里想。
“厉害厉害，不得不服啊。”飞机头弯着腰媚笑，“苏姐也是，这操作完全看不出是个新手玩家。”
如果说之前在游戏里，被路明非堵口子的时候，飞机头还有点恼羞成怒，那这会儿就是真的被打服气了。
电子竞技，实力说话。人家明神堵口子，那是羞辱么？那是战术！
人家就是刻意堵着口子的！为的就是偷梁换柱，暗度陈仓，替妹子吸引火力，让妹子能去偷你们的农民！
再说了，人家带个小白妹子都能2V6你们，那被明神羞辱也是应该的！在明神眼里你们也就跟人机一个水平。
飞机头一边指挥着小弟感觉去买饮料，一边绕到路明非身边，恭敬地问：
“明神，你一开始是那套打法是什么，咋能在8分钟之内爆出那么多人口？”
“哦，你问吕布人海流？”
“吕布人海流？”飞机头被这套战术的名字惊得浑身一震，心想牛逼的战术果然都有牛逼的名字。
“要不我再给你演示一遍？”路明非也没有藏拙，毕竟这套战术在后世不算什么。
几年之后，等到星际争霸2上线，泡菜国的星际职业选手李元衡大放异彩之后，这套战术在互联网上也就随之烂大街了。
“好啊好啊。”听到路明非答应的这么爽脆，飞机头顿时哈巴狗似的疯狂点头。
要不是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他都想当场跪下来认路明非做义父了。
公若不弃……
两瓶可口可乐分别摆在了路明非和苏晓樯的面前。飞机头等人簇拥在他的身后。
苏晓樯也好奇地把椅子挪到路明非身边，看着路明非演示起之前的操作来。
只见路明非手指在键盘上触电般跳跃，屏幕里的画面像接触不良似的闪来闪去。飞机头等人的表情也从原来的期待，到后面的震惊，再到最后的呆滞。
“”学废了吗？”路明非回头问。
“……”
几人哭丧着脸，心想就您这APM，我们咋可能学得会啊。
比起这套战术，果然还是能执行出这套战术的人更可怕。
……
告别了几人，路明非带着苏晓樯下了机。
“走了？”网管老雷向路明非打招呼。
“走了走了。”路明非指了指身边苏晓樯，“送同学去车站。”
苏晓樯则好奇地打量着老雷，感觉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老雷似乎对苏晓樯的打量视若无睹，摆摆手，示意路明非可以走了，刚推开门，老雷的声音就又在身后追了上来：
“记得啊，别走小路，尽量往大路上走。”
……
网吧里昏暗又凉爽，因此刚走出网吧时，路明非还有点不适应外面刺眼的阳光和燥热的空气。
清新的风迎面吹来。
“喂。”苏晓樯背着手，并肩走在路明非身旁，“刚才那网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路明非耸耸肩。
“行。”苏晓樯点点头，然后低头不说话了。
路明非一开始还以为苏晓樯是在看地面，但是顺着苏晓樯的目光看去时，才发现原来苏晓樯是在看自己的脚尖。
她今天穿着的是prada的软羊革凉鞋，石英色。路明非在市里的大型超商见过同款，随便都要6000+一双。
本身苏晓樯就是中葡混血，皮肤比一般女生都要白，在凉鞋的衬托下显得皮肤更白了，白皙的脚背上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脚踝纤细玲珑；脚趾甲应该是精心修剪过，整整齐齐，没涂指甲油，但却更透出一种独属于少女的粉嫩稚色。
路明非看着苏晓樯脚上穿的prada凉鞋，有点感叹。
自己连台山寨机都没有，苏晓樯却随随便便把一台诺基亚N96踩在脚下。
苏晓樯忽然停下脚步。
路明非疑惑地看向苏晓樯。
“怎么不走了。”
“……”
“嗯？”
“你老盯着我的脚看，我有点不自在。”苏晓樯眼神复杂。
“啊？”
路明非一愣，接着便忽然意识到了苏晓樯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自己虽然是在看苏晓樯穿的prada凉鞋，但在苏晓樯眼里，可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她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看她的鞋，只会感觉到自己的目光始终锁在她的脚上。
“我我我我。”路明非招牌性结巴，“我说我是在看你的鞋你信吗？”
“你说呢？”
“可我真在看你的鞋。”
“你看我鞋干嘛？”
“……我看你的鞋是prada，款式好看，不常见，所以看了几眼。”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脚不好看？”
“我怎么知道你的脚好不好看。”路明非马上反应过来这是苏晓樯给他下的套，“我又没看。”
“切。”
见路明非不上当，苏晓樯有些傲娇地冷哼一声。
其实苏晓樯倒是不太介意路明非看没看的。苏晓樯在国外生活过一段不短的时间，那边的风气比国内张扬得多，与其说是开放倒不如说是放荡了……与之相比，被看看脚倒也还好。
只是这家伙别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得这么明目张胆啊喂。自己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好吧。
苏晓樯心里已经默认路明非是在看她脚了。
“对了，还没问你名字呢。”苏晓樯突然想起，“今天没上学，你应该是初三毕业生吧？你叫什么名字？”
路明非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苏晓樯自己的名字。
其实按照自己上辈子的经历来说，这个时间节点里，自己跟苏晓樯还不认识。
他跟苏晓樯结下孽缘是高一开学之后的事。
当时他很不会读空气的，当着苏晓樯的面说了一句陈雯雯比苏晓樯漂亮，就被苏晓樯挖苦了三年。
但是自从他重生归来后，不知道是不是在哪儿造成了什么蝴蝶效应，在他身上发生了许多上辈子不曾发生的事。
先是跟着楚子航一起进入了尼伯龙根，遇到了奥丁和夏弥；再是柳淼淼莫名其妙邀他一起毕业旅行；如今又在网吧遇到了苏晓樯。
就好像是玩galgame，触发了某条隐藏线路一样。
不过，也就犹豫了一会儿，路明非便向苏晓樯如实告知：
“路明非。”
他想了想，就算时间线发生了变动，自己似乎也没有瞒着的必要。
“哪三个字？”苏晓樯问。
“道路的路，明天的明，非常的非。”路明非的手指在空气里比划。
“名字还挺奇怪。”苏晓樯啧啧称奇，“道路明天会非常什么？”
“非常宽广通畅。”
苏晓樯愣了有几秒钟，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路明非翻了翻白眼：“明天星期四啊，工作日，所以道路明天肯定非常通畅，不会堵车。”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不去说相声可真屈才了。”
苏晓樯“噗嗤”一声笑出来，伸手把额边几根碎发拢到而后，像是从舌尖轻轻弹出音节，一字一句：
“我叫苏晓樯，苏州的苏，晓月的晓，樯倾楫摧的樯——记住了，可不是蔷薇的蔷。”
路明非点头：“知道知道，樯橹灰飞烟灭的樯嘛。”
苏晓樯皱着眉，觉着路明非明明没有说错，却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两人聊天间，公交车站已不知不觉出现在了眼前。
工作日，车站前没什么人，只有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奶奶，像提着两把大锤似的一手提着菜篮子一手提着一箱鸡蛋。
路明非想送苏晓樯上了车之后再走，苏晓樯却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你先走你的。我打个电话叫我家司机来接我就行。”
“行。”路明非点头，跟苏晓樯在网吧打了两小时星际，差点忘了这厮其实也是家世显赫的大小姐了。
纯论资产，可能比柳淼淼赵孟华他们家还有钱些。
只不过路明非现在都还没搞清楚，为什么苏晓樯会来网吧。
苏晓樯从裙兜里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电话在“嘟”地一声之后就马上接通。
“李叔，对，是我，没什么事。你来接我吧，我现在在——”
苏晓樯抬眼看向路明非，路明非立马报出地名。
“五里桥路汉庭酒店公交站。”
“五里桥路汉庭酒店公交站——男生？不是，我没有，怎么可能！我就是在外面散了会儿心。”
路明非看见苏晓樯耳根忽然发烧了一样，通红通红的，心想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跟她说了些什么，至不至于这么生气……
正沉思间，就看到苏晓樯“啪”地一声挂断电话，恶狠狠地盯着路明非。
“干，干嘛。”
“你报的什么破地名！”苏晓樯咬牙切齿。
路明非指着公交站牌，很无辜。苏晓樯顺着路明非的手指看，只见公交站牌上确实写着“五里桥路汉庭酒店”八个字。
苏晓樯一怔，才发现是自己理亏。
“哼，算了，这件事情就翻过去吧。”苏晓樯忿忿生着闷气，一手掐着腰，一手熟练地翻动手机：“报一下你的手机号码。”
“啊？”路明非没反应过来。
“手、机、号、码。”苏晓樯拿着手机在路明非眼前挥了挥。
“噢噢噢。”路明非这下反应过来了，“我还没有手机。”
“啊？”
苏晓樯虽然知道手机在现在还不算太普及，但她看路明非是仕兰中学的学生，读得起仕兰中学的学生家庭条件一般都不差，也就先入为主的以为路明非有手机了。
“没手机的话，QQ号有吧？”苏晓樯声音一下子轻了。
“有的有的。”
“你报号码，我回头加你。”
“9484……”
报完QQ号之后，路明非还想留在公交车站等苏晓樯家的车来，但是却被苏晓樯执意赶走了。
看着路明非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苏晓樯这才放下心来。
开玩笑，刚才在电话里就差点被李叔给误会了，要是让李叔看到路明非陪着自己等车来，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想到这，不知为何，苏晓樯感觉到自己的耳根子又有点发烧了。
十几分钟之后，一辆黑色的奥迪A6在公交车站前停下，苏晓樯走下站台，熟练地拉开车门坐进后座。
“小姐，是要回去吗？”司机李叔问。
“回去吧。”
苏晓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不知怎么，提到回家，苏晓樯一瞬间就疲惫了下来。
随着引擎一震，奥迪便轰然驶离，大轮毂带出一阵灰尘。
苏晓樯翻开手机的联系人，“路明非”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她把他的QQ保存在了这里。
“怪里怪气一个人，不知道高中会不会分到一个班。”苏晓樯在心里想，“有空再让他带我玩两盘星际争霸吧，还蛮好玩的。”
星际争霸……
苏晓樯忽然意识到一件奇怪的事。
自己明明是刚刚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的。
为什么之前在网吧里的时候，他让那群人叫自己“苏姐”呢？
第十八章 酒德麻衣 (两章合一)
心语网吧。
目送着路明非和苏晓樯离开之后，老雷上二楼，收拾了一下两人的机位。
刚回到前台坐下时，冒险岛的好友消息音“滴滴滴”响起，是前几天收的女徒弟又求助了。
老雷正准备回复，网吧的门被人推开。
逆着刺眼的阳光，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光线在浮尘的空气里勾勒出一副高挑曼妙的曲线。
老雷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
“两块钱一小时，会员充十块钱送十块钱，要开机的话出示一下身份证。”
女人“啪”地一声，将一张卡片拍在柜台上。老雷头也不抬地伸手去摸卡片，指尖摸索了两下才摸到那张卡片。
将那张卡片攥到掌间的瞬间，老雷忽然愣住了。
奇怪的触感，有点类似金属，但并非真正的金属，表面上还经过很高级的磨砂处理。
明显不会是身份证。
老雷将手掌缓缓打开，一张黑色的卡躺在手心里，没有文字，只有奇怪的抽象线条以及数字符号。翻个面，背后是两把交叉的银枪，银枪下面是英文的“Hunter”。
老雷沉默了两秒，将卡片从柜台上递回去：“不是身份证我们不收。”
“一定要身份证吗？”成熟慵懒的女人声音问，
“就没有临时卡之类的？我今早才从日本飞过来，身上只带了护照，还没来得及办理临时居留证件呢。”
“对不起，我们这里是正规网吧。”老雷从前台底下摸出一张“未成年人禁止上网”的牌子，摆在柜台上。
这时，门又被推开，是送完苏晓樯的路明非回来了。路明非双手插兜，“老板，我回来了，再给我开两小时的。”
刚说完，才注意到身边站的女人，肤白貌美腰细腿长，一头长发高高束起。
虽然带着一副巨大的墨镜，看不见全脸，但是依稀看得出五官应该相当漂亮，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行李箱。
三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如灰尘般在空气中浮动。
女人漂亮的脸上猛然闪过一丝讶异，但是紧接着，这讶异就转变成了几分娇吟吟的笑意。
她伸出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叩了叩柜面，看着老雷：
“不是未成年人禁止上网么。”
“我我我走错门了。”
路明非敏锐地察觉到情况的不对劲，再结合今天早上老雷说的“最近查得严”，心中猛然一震，心想眼前这漂亮女人莫不是就是调查的人。
虽然实际上自己早就成年了，但是现在名义上的自己可还没，于是连忙向两人鞠个躬，滑溜溜地跑路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你看，他走了吧。我说了我们这是正经网吧，没身份证上不了网。”老雷说。
“好吧。”女人耸耸肩，把卡片塞进衣服内侧收起，又掏出一张新的卡片递到老雷面前，“那你看看这张能用吗？”
这张卡上的内容就更简单了，什么都没写，只有其中一面镌着一副银线勾勒的画，画中是一棵茂盛的世界树。
老雷忽然感觉喉头一紧，就像是脖子突然被什么人掐住了似的。
“你是什么人。”老雷声音干哑。
“看来你认识这张卡片。”
“认识一半吧。”
“认识一半就够了。”
女人把卡片收好，
“你不用太紧张，我今天来，只是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而已。当然，肯定会给酬劳。酬劳可以线下面交给你，不放心的话我们也可以走猎人平台过一遍账。随便你选。”
“我说我不缺钱，你会走吗？”
女人微笑：“当然不会。”
“强买强卖啊你这是。”老雷无奈地摊开手，“那你快说吧，最好三言两语讲完。我还要带我可爱的女徒弟下副本呢。”
“行，那我就言简意赅地说明一下。”女人把身体轻轻压在柜台上，“你们本地有个大企业黑太子集团，你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市里的龙头企业，每年都是纳税大户。”
“黑太子集团的老板，有一个司机，叫这个名。”
女人从老雷手里借过纸笔，轻刷刷地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老雷。
老雷看纸上的名字，皱起了眉头：“楚天骄？”
“是。”
“没听说过这号人。”
“这是第一个奇怪的地方。”女人双腿交叉，换了一个姿势倚靠在柜台上，“我也没听说过这个人，甚至去扒了黑太子集团的社保记录，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有没有可能是你这个人压根不存在呢？”
“根据一个极其可靠的消息来源，这个人一定存在，或者说，曾经一定存在，而且还跟你一样，也是从卡塞尔学院毕业的。”女人顿了一下，“甚至血统还在A级以上。”
“不可能！”老雷当即果断否定，“每个城市的常驻的执行部专员都是互相认识的，我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更何况他还有这么高的血统。肯定是你们弄错了。”
“这就是第二个奇怪的地方了。”女人说，“我发动了我能调动的全部力量调查过这个男人，
虽然没有查到一丁点他的身份信息，但是却查到了他儿子的资料。
你说奇不奇怪？一个可能并不存在的男人，居然在这个世界上留下来一个儿子。”
“……”
“他的这个儿子你应该还认识，跟你是校友。”
“叫什么？”
“楚子航。”
老雷深呼吸一口气，这个名字他确确实实听过。
身为仕兰中学此獠当诛榜的创始人，楚子航这个名字自创榜之始，就牢牢占据着榜首的位置。
并且楚子航也是学院记录在案的，这座城市里可能拥有高危血统的人之一。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楚子航能拥有这么高的血统，他的父辈或者母辈，至少其中一方是高级别的龙族血裔。
女人继续幽幽说道：“我们已经查过了楚子航的资料，根据回流的资料显示，楚子航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人而已；
而他目前名义上的父亲鹿天铭，只是他的继父。所以他的龙族血统，只有可能是遗传自他的亲生父亲。”
“可你们又是怎么确定，楚子航的亲生父亲就是这个叫楚天骄的男人呢？”
老雷发现了矛盾的地方。
“按道理说，你们既然查不到楚天骄的信息，又是怎么确定他有个儿子的。总不能因为两个人都姓楚，你们就乱替人认爹吧？”
“因为我们的信息来源相当可靠……就算全世界都错了，他也不会错的。”
女人把身体从柜台上移开。
“不信的话，你可以验证一下，看看你能不能查到一丝关于楚子航亲生父亲的蛛丝马迹。一个凭空消失的男人，一个查不到任何资料的父亲，二者放在一起，我相信应该能佐证一些问题了，”
“有时间的话，我会查的。”老雷说，“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
“你们为什么会找到我来帮你们查这件事？”
“当然因为你是调查这件事的最合适人选。”
女人歪头，墨镜后面那双细长的眸子轻巧地盯着老雷，
“卡塞尔学院B007号专员雷蒙德，你在这座城市留驻多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座城市的每一处细节。
并且你在卡塞尔学院读书的时候，就是参与“EVA”设计项目的成员之一。
这个世界上能黑进诺玛资料库的黑客不多，我们相信你是其中的一个。”
“……”
老雷沉默良久，才点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容：“确实有意思，这桩私活我接下了。有成果后怎么联系你？”
“这是我的电话。”
女人在写着“楚天骄”名字的那张纸上写下一串数字，递给老雷，狐媚一笑：
“你可得收好了噢，不知道多少男人想要我的电话呢。”
“我承认你很漂亮，可惜你不是我喜欢的那一挂。”老雷撇撇嘴，“我喜欢可爱类型的，个子矮一点，胸平一点，说话嗲嗲的爱撒娇，爱吃零食的那种。”
“这么巧，我有个朋友就是你说的那种女孩。”
“卧槽，快推我，老妹儿，推，速。”老雷那双李荣浩似的小眼睛一下睁圆，瞬间激动了。
女人耸耸肩：“你先好好记住我的电话和名字，我再考虑把不把她介绍给你。”
“行，一言为定，你叫啥名字啊老妹儿。”
女人嘴唇微动，笑着吐出几个字：“酒德麻衣。”
……
就在酒德麻衣和老雷在进行商谈的时候，路明非走在路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为什么，路明非总感觉刚才那个带着墨镜的漂亮女人有点眼熟，而且身上喷的香水，自己好像也在哪儿闻过似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那天，在暴雨的高架桥上看见夏弥之后，路明非总感觉最近既视感特别强烈，看嘛都觉得眼熟。
就连看老雷，都觉得有一种“这个哥哥我曾是见过的”的感觉。
但路明非马上就释然了，自己认识老雷也是应该的嘛。
上辈子自己读初中的时候，老雷也在这个网吧里当网管，最热衷于做的事就是跟冒险岛和劲舞团的妹子搞网恋。
不过，因为老雷那双细小似李荣浩的眼睛的缘故，老雷网恋总是见光死。
所以路明非经常能看见老雷坐在网吧门口的门槛上，跟个贾宝玉似的哭哭啼啼。
只是路明非上高中之后不久，老雷就离开那家网吧了，听说是让他网恋到了真爱，奔现了。
“都能在网吧遇见苏晓樯了，那自己遇见谁都不奇怪。”
说不定自己现在去新华书店转一圈，就能马上碰见陈雯雯。
不过路明非也就是这么一想，让他真去新华书店碰运气还是算了。
从他在唱诗班里看着赵孟华牵着陈雯雯的手，给他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路明非就已经放下关于陈雯雯的全部了。
小矮人们在白雪公主最落魄的时候收留了她，保护了她，但是她只会记住那个吻醒她、让她吐出毒苹果的王子。
人家陈雯雯命里注定有自己的白马王子，自己这个小矮人又能做什么呢？当然只有祝贺咯。
童话是最天真的故事，也是最残忍的故事。
小矮人对白雪公主再好，他们之间也有着无法逾越的天壑；
能变成天鹅的丑小鸭是因为它原本就是天鹅；
人鱼公主不管付出多大的努力和多沉痛的代价，都走不进王子的世界里……
妈的，不想了，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个杯具。满打满算读了快十年中学，连女孩子都没亲过。
“哎，没地方去，那就先回去吧。”
最近一段时间，路明非的囊中都相当羞涩。
前段时间，路明非跟婶婶提了毕业旅行的事。
原以为婶婶可能会拒绝，或者大发雷霆，或者干脆用那喇叭似的大嗓门跟自己叨叨絮絮一大堆道理，来表明她养自己有多么的不容易，让他体谅体谅自己这个做婶婶的，以此来拒绝自己毕业旅行的请求。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婶婶居然答应得很爽快，不过钱要从路明非接下来的零花钱里慢慢扣出来。
“既然是全班一起去的毕业旅行的话，那就去吧。”
婶婶一边择菜一边头也不回地说：
“同学们在一起读三年书不容易，人这么齐的聚会，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了。
不过钱得给我省着点花啊，不要大手大脚的，记得带点特产回来，你叔叔拿去给人送礼……”
这还是路明非有记忆以来，婶婶第一次答应自己答应的这么爽快。
上辈子虽然也有毕业旅行这一档子事，但是路明非没跟婶婶说，而是去找的叔叔。
叔叔并不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但是至少该用钱的地方，叔叔一般都不会对自己吝啬。
叔叔也不负众望的大大方方给了路明非毕业旅行的钱，当然，代价是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叔叔的烟都从玉溪变成了劳白沙。
包括在霓虹的餐厅里跟绘梨衣吃饭的那次也是，以为自己被通缉的叔叔，从饭店里追了出来，把钱包塞给了自己。
很多时候你以为喜欢你的人，其实不一定喜欢你。比如陈雯雯。
很多时候你以为不爱你的人，其实可能对你还挺关爱的。比如叔叔。
……
路明非走回家的时候，时间已经快两点了。
冰箱什么吃的都没有，好在在网吧的时候，路明非白嫖了苏晓樯的一碗泡面两个蛋两根肠，现在肚子还不饿。
正是盛夏天，空气又闷又热，连窗外的蝉叫声都有气无力的。
路明非先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再脱下衣服去洗了个澡，这样一来，洗完澡之后，房间里就能刚好降到凉爽的温度。
不过路明非也只能趁婶婶不在家的时候，才能这么做。要是给婶婶看到，又要说他浪费电了。
洗完澡，打开电脑登上QQ，刚准备星际启动，QQ的消息提示音“叮叮叮”地响了起来。右下角小企鹅一闪一闪的。
大白天的，会是谁找自己呢？
他认识的那几个打星际的网友可都是夜猫子。
路明非把鼠标移到闪烁的小企鹅上，“啪嗒”一声，点开。
第十九章 三条消息
QQ的页面倏一下打开，两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是一个好友通知：“RoseiraSu（2777XXXX）请求加为好友，留言：苏晓樯。”
其实就算不备注，路明非也认出了这个QQ名是苏晓樯。
在路明非的中学时期，网络上还普遍流行诸如“发如雪”、“渔舟唱晚”、“靓靓の小猪”这一类的网名，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苏晓樯起了这么一个洋气的网名。
Roseira是苏晓樯的外文名字，后面接的Su是她的姓。
高中时期，路明非曾经上过一段时间的翻转课堂。
当时的外教老师让大家给自己取一个英文名，苏晓樯就用的Roseira这个名字。
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路明非都以为Roseira是个英文名字。
直到某一次无意中翻阅字典时才知道，Roseira其实是个葡语单词，意思是玫瑰花丛。
唯一令路明非有些惊讶的是，苏晓樯头像居然还是《EVA》里面的明日香。
路明非在好友请求的选项上点击了同意。
第二条消息是柳淼淼发来的，魔卡少女樱里面小可的头像一跳一跳：
“兮予怀：毕业旅行的时间定下来了，7月15日到7月17日，去帝都三天两夜，张老师和陈老师会陪同我们一起。记得把要带的东西都提前准备好喔。”
张老师是路明非他们的初中班主任，而陈老师则是他们的体育老师。
毕竟还是一群未成年的初中毕业生，而且个个都是少爷小姐，让学生自己出去，学校和家长肯定不放心，有老师跟队也能理解。
17日啊……
上辈子也是15号到17号出去旅游的么？
路明非挠着脑袋回忆了好一会儿，愣是没想起来，干脆放弃回忆，回复道：“好。”
消息才刚发出去，柳淼淼就回复了过来：“嗯嗯。”
很礼貌性的回复，路明非这边也不知道该咋回柳淼淼，索性叉掉聊天界面，回到桌面。
星际，启动！
刚点开星际争霸，QQ的小企鹅就又伴随着闹耳朵的提示音跳闪起来。
路明非无奈点开，居然又是一条好友请求。暗色系的风景图头像。
“楚子航（5961XXXX）请求加为好友，留言：我是楚子航。”
“……”
如此直白，是像面瘫师兄会取出来的QQ名。
路明非上辈子认识楚子航的时候，已经是在大学里面了。
当时楚子航的所有网名，包括卡塞尔学院的论坛ID，都已经改成了“村雨”。
所以路明非还真不知道楚子航早年间用的什么网名。
不过“村雨”这个ID也挺直白的，又直白又帅还中二，一眼看去就让人联想起一个冷峻杀手刀客的形象。
路明非鼠标点击了通过。
“有什么事吗，楚师兄？”路明非打字。
聊天界面的上方显示正在输入中，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消息：“你现在在家？”
路明非回复：“嗯。”
“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咋了。”
“不方便吗？”
路明非心想您这哪是征求意见的语气啊，您这模样简直就像是张麻子把闹钟拧好摆在汤师爷面前，礼貌地问他方不方便告诉自己钱在哪儿。自己能说不方便吗？
“方便方便。”路明非赶忙回复。
不过楚子航主动来找自己，路明非倒是还挺受宠若惊的。倒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上辈子自己没什么能力，一直靠师兄师姐们照拂。
这辈子路明非的阅历经历都比楚子航丰富，有能力照拂面瘫师兄了，他当然乐意使劲浑身解数尽绵薄之力……
“那好，Open mind你知道在哪儿么？”
这个路明非当然知道，Open mind，这是一家在本地还算蛮有名的私人咖啡厅。
2004年，咖啡这种弄潮儿文化，已经在一线城市和准一线城市的年轻人之间渐渐流行了起来。
路明非有时候走路回家路过，会看见坐在Open mind里用笔记本工作的年轻都市白领，偶尔也能看见一两个不辞距离跑到那儿去买咖啡的仕兰中学学生。
路明非只去过一次，是跟陈雯雯和文学社的其他社员一起去的。
店里也就大几十平米的大小，白墙橙漆，很亮，顶上悬着黄色的暖光灯。靠墙的一侧摆着复刻的当代印象派油画和一整排的书，全是小资调调。柜台上摆着两台据说是意大利进口的咖啡机，现磨现冲，价格不菲。离仕兰中学稍微有点距离。
路明非是不懂外国人喝个豆浆为啥还要整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设备，学学中国人直接用豆浆机一打一滤不就好了。资本主义就是闲得蛋疼。
“知道。”路明非回答。
“行。现在是两点，三点钟的时候你可以到那儿么？”楚子航问。
“应该可以。”
“好，三点钟，在Open mind等你，不见不散。”
这句消息发完之后，那个暗色系的风景头像彻底变成了灰色。不愧是面瘫师兄，下线得还真快。路明非还想再唠两句问问他啥事的。
既然面瘫师兄都下线了，路明非索性也关了电脑。
路明非家离“Open mind”不算很近，虽然有直达的公交但得绕上一大圈，师兄都主动约自己了，那自己早点出发总归是没错的。
路明非趿拉着拖鞋来到冰箱前，准备喝口水再出门，刚准备拉开冰箱，忽然看见门上贴着张便利贴。
“明非啊，家里的马桶圈坏了，你今天下课回来之后就去买一个啊。钱我放在电视柜抽屉里了。记得要去批发市场买，便宜些，别去超市，超市东西都卖得死贵的。”
靠！还好自己突然想起来喝口水，要是没看见，就这么出了门，晚上又要被婶婶逼叨了。
不过家里这马桶圈也太容易坏了吧，现在换了一次，等到自己大一暑假回来又要换一次。
唔，不过有路鸣泽这种重量级选手，容易坏倒也正常……
路明非从电视柜里找出钱，只有一张一百块的红票子。婶婶舍不得买贵的马桶圈估计也是家里马桶圈常坏的原因之一。
不过马桶圈这东西确实也没有多贵。再过十年，等网购彻底普及之后，桃宝拼刀刀上十几块钱就能买一个。
现在就算去批发市场，也都还要大几十块钱一个。
路明非把那张红票子放在短裤拉链口袋里心想自己也该想办法赚点外快了。
自己当年在卡塞尔学院可是天天刷黑卡花刀了的主，现在连吃碗泡面都要苏晓樯救济……
晚点再想想赚钱的法子吧，现在先去赴师兄的约。
路明非这么想着，出了门。
第二十章 资本家楚大少
一下公交车，就像踏入了沙漠似的。
路明非站在Open mind外面，拿着从路边大妈手里接过的小扇子扇着风。
小扇子上是XX男科医院的广告，正面印着医院的名字和看着很专业的医疗团队，反面某某某在该医院医生的妙手回春下重振雄风的小故事。
公交车转一圈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路明非没带手表，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没到三点，就在门外站着等师兄来。
等了好一会儿，忽然有手搭在了路明非肩上，惊得路明非一激灵。
“哇靠，你幽灵啊。”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是楚子航，“你从哪冒出来的？”路明非问。
“我一直在咖啡店里面，看到你来了之后还伸手跟你打招呼来着。但你没有看见。”楚子航说。
“你来这么早？我以为我来的已经算早的了。”
“嗯，我家离这间咖啡店比较近。是我疏忽了。下次约见面的时候我会挑一个离你家更近一点的地方。”
“倒不用那么麻烦，随意就好随意就好。”路明非在胸前摆手。
“行，这件事以后再商量。咱们别在门外傻站着了。”楚子航头朝咖啡厅里偏了偏，“进去聊。”
路明非跟在楚子航后面进了Open mind，门口挂着一串风铃，门推开的时候，风铃会轻轻撞出玻璃金属的交击声。
路明非抬起头左右打量，或许是不在一个时间的缘故，店内的陈设跟上辈子他和陈雯雯一起来的时候稍微有些差异，不过大致风格还是相近的。
楚子航在吧台面前停下来，回头：“喝什么？我请客。”
路明非看着吧台上中文英文混搭的招牌，有点眼花缭乱。
虽然路明非在阿美瑞肯读过三年大学，但他始终没养成喝咖啡的习惯，连咖啡有哪些种类都分不太清楚，只认识美式跟拿铁。
大二聚会的时候他跟赵孟华陈雯雯徐圆圆他们在星巴克碰了头，看到路明非连单都不会点，赵孟华笑话起路明非未免有点太土鳖了，在阿美瑞肯两年都没学会喝咖啡。
徐圆圆他们也附和着笑，陈雯雯则在旁边一个劲地扯着赵孟华衣袖给他使眼色。
路明非没理赵孟华，只是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也太高看这些外国玩意了。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们才不喜欢喝着劳什子外国豆浆，他们早餐最喜欢的流食是甜豆腐脑和胡辣汤。
“我不怎么喝咖啡，要不你看着推荐？”
“好。”楚子航点点头，点单：“一杯冰美式一杯卡布奇诺，冰美式用埃塞俄比亚的豆子；卡布奇诺用意式拼配的，苦味酸味都淡一点。都全冰。再拿两块瑞士卷。”
路明非看着楚大少一个接一个地蹦出专业术语，心想面瘫师兄能上此獠当诛榜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的，资本家派头未免也有点太足了。
再看楚大少掏出两张百元大钞摆在柜台上面并说“不用找了给你当小费”的时候，心中这份想法就更加笃定了。
“楚师兄你出手是不是有点太阔了？”
两人刚在咖啡店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路明非就有点戚戚地说，“我们两杯咖啡加两份瑞士卷，居然要140块钱？”
“你那杯价格还好，主要是我这杯用的埃塞俄比亚的豆子，所以是会贵一点。
如果是瑰夏的豆子的话就更贵了。我本来也想让你尝尝的我这个的，但是怕你喝不惯，就给你点了杯奶咖。”
“那剩下的60块钱呢？那可是60块钱巨款唉！你就随手送出去给别人当小费了？”
“吧台里那个咖啡师也是我们仕兰中学毕业的学姐，现在在本市大学读书，家庭条件比较差，在这里勤工俭学的。”
楚子航说，
“我不缺这60块钱，可她在这兼职一天半的工资才有这么多。”
路明非一愣：“你认识她？”
“不算认识，只是初三在学生会整理助学金资料的时候见过几次，她那时候已经高三了，正好大我三届。”
“整理个资料你就记住她了？”路明非狐疑，“你该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吧？”
“我之前也不认识你，但我也记住你了。”楚子航默默地说。
路明非闻言愕然，忽然感觉这话里有点怪了，而且还有点细思极恐的感觉，当即把凳子往后面退了点，抵到墙壁上。
“你为什么要往后坐？”
“没什么没什么，我习惯离人坐远点，咱们这么聊就行。”
路明非打着哈哈，
“楚师兄今天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你怎么知道我QQ的？还有你们高中部今天不是要上课来着？”
楚子航愣怔住了：“我该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都可以都可以。”
“好。”楚子航点头，“今天下午我们是要上课的，不过我请假了；你的QQ我是在仕兰中学的论坛上找到的，上面有你的一些资料，还挺全的。”
“我的资料？”路明非疑惑，“仕兰中学论坛上为什么会有我的资料？”
“你看了应该就知道了。”
“可现在也上不了网，回去再看吧。”路明非说。
对于习惯了到处有wifi和4G信号的未来生活的路明非来说，一下子回到2006年，就跟回到了原始社会似的。
“行，不过也不是什么非看不得的东西，我会建议你不要看。”楚子航说。
听面瘫师兄这么一说，路明非更加好奇论坛上写着自己的什么了。
身穿白色制服的女大咖啡师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放下咖啡和瑞士卷。
路明非端着浮着奶沫的卡布奇诺喝了一口，舌尖立刻向触电似的缩紧了。这杯咖啡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好喝，苦味跟打翻了中药罐子似的。
反观楚子航喝的乌漆嘛黑的冰美式明显比自己的要难喝，他却能喝的这么面不改色，路明非不禁在心底暗自佩服，心想资本家的少爷就不是一样。
“中国古代人喝浓茶的时候喜欢配很甜的酥点。你可以就着瑞士卷一起吃，可能会好下口一点。”楚子航提醒。
“算了算了，等下再尝吧。”路明非摆手，然后正襟危坐，“先说正事，师兄找我来是要做什么。”
其实路明非已经基本猜到楚子航会问自己什么了——大概率就是要问自己卡塞尔学院相关的事情。
从尼伯龙根逃出来后，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楚子航来找他。
他最开始的时候还在犹豫过，如果师兄问自己这些事，自己该不该说。
诚如楚子航的父亲所说，不了解这些事情，可能过得会更幸福一些。
如果楚师兄当年没有加入卡塞尔学院的话，大概率是会在大学里面碰到一个门当户对的优秀师妹，两人相识相知，从初恋走到婚姻殿堂。
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几个人满世界出生入死，跟龙王拼刺刀。
有句话说，难得糊涂。
但是思考了几天之后，路明非还是觉得师兄有知情的权利，把决定权交给了楚子航。
如果他来找自己，那么自己就倾囊相告。
“好，那我说了。”楚子航开口。
第二十一章 又来？
“我其实这几天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找你。我父亲说，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可以来问你，但他希望我永远不要来问你。
我这辈子没怎么听过他的话，所以他的遗言我本来想听一次的。
只是我这几天精神一直不太好，因为一闭上眼，我就会想起那一天，响起那些鬼魂一般的黑影、骑着八足马的奥丁、那辆迈巴赫……”
楚子航沉默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还有我父亲。”
他说话的时候，双拳一直紧紧攥着，他攥得那么用力，手一直在微微发抖，连苍白的手指都被攥成了血色……
路明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轻声道：“我能理解。”
他能理解一个人在面对绝境时的那种无力感。
“那么师兄你想知道什么？”路明非抬头，“我都可以告诉你。”
楚子航缓缓松开拳头，转身，从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本小本子。
“第一个，我想知道我父亲说的‘卡塞尔学院’是什么。”
楚子航眼睛直勾勾看着路明非，路明非忽然发现楚子航今天好像带了美瞳，想起那一天在迈巴赫里，楚子航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的灵视。
他现在就已经燃起黄金瞳了么？
楚子航继续说了下去：“我父亲强调我如果留学的话，不要去报名‘卡塞尔学院’，我想那所学校里一定藏着某些秘密，你知道关于那所学校的事情吗？”
路明非点头，如实回答：“知道。”
他环顾一圈，确定周围几米的位置里都没有坐着其他的人，才迎着楚子航炙热期待的目光，接着说道：
“在告诉你‘卡塞尔学院之前’，我得先告诉你一些关于这个世界的秘密。”
“秘密？”
“人类并非世界里唯一的高级智慧生物。”路明非缓缓地说，“历史上，在人类成为地球的统帅之前，地球上的主宰其实是龙族。”
“龙族？”楚子航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
“不相信吗？”
楚子航脸上难得浮现出苦笑：“都经历过了那种事情，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你继续说。”
“龙族是古早时期地球上的主宰，当时的人类就类似于现在的牛马一样，是仆役龙族的工具。唯一不同的是人类可能比牛马更有智慧些。
龙族不仅有着高等的智慧，还有着超越自然的力量。几乎每一只龙族血裔，都拥有名为‘言灵’的超能力。
不同的‘言灵’有着不同的效果，有的能喷火，有的能产生风场，还有的可以减缓周围时间的流动。
当时的龙族正是靠着高等的智慧和这些强大的力量，一直占据在地球食物链顶端的。”
“等一下。”楚子航提出疑问，“按你的说法，龙族智慧不亚于人类，还有着远超人类的力量，那么为什么现在统治地球的是人类呢？”
“具体的说法没有定论。”路明非摊开双手：“不过一个比较靠谱的推论就是，人类比较能生。
龙族想要传承血脉相当困难，可能这也是大自然的规律之一吧——越是强大的生物往往越难以繁殖。
根据目前为止的研究，真正纯血的龙族一共也只有几只而已。世界上第一条龙是黑王尼格霍德。
就像古希腊神话里神明会创造神明一样，黑皇尼格霍德创造了第二条龙白王。
接着，黑皇尼格霍德又分别分裂出了八名子嗣，分别是青铜与火之王、大地与山之王、天空与风之王以及海洋与水之王。”
“只有四位王？”楚子航皱眉，“不是说有八名子嗣么？”
“是只有四位王，因为每一位王都是一对双生子。”路明非解释。
“黑王、白王以及四大君主，这几条龙裔拥有最纯正的龙族血统，被称之为初代种。
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是近亲吧，这几条龙无法互相繁殖，只能和其他生物进行交配诞下子嗣。而这其中，大多数动物与龙族诞下的后代都不长命，只有与人类诞下的子嗣最为稳定。
初代种与人类诞下的子嗣，我们称其为次代种——当然也有说法是初代种无法生育，是靠分裂诞下的次代种；次代种再与人类诞下的子嗣是三代种……以此类推。
人类与龙族的后代也能使用言灵，但是一般来说血统越纯正的言灵威力越大。
龙与人类诞下了后代，后代传承了龙族的力量，但是随着血统的稀释，这些后代们反而对人类的身份认同感更高一些，不觉得自己是龙族，觉得自己更像人类。
所以，继承了龙族力量的这些混血种们，和人类联合在了一起，推翻了龙王们的统治，并暂时杀死了它们……
之所以说暂时是因为初代种们的生命非常顽强。从那之后开始，地球上的主宰就变成了人类。
而卡塞尔学院就是这么一座混血种们聚集的学校，学校的课程就是教你怎么屠龙的。”
楚子航沉默地听着路明非的话。他说的话信息量相当大，楚子航还需要花时间好好消化一下。
他拿出笔，在本子上写下“黑王”、“白王”、“四大君主”、言灵等个关键词。
路明非看着楚子航认真的记着笔记，讪讪道：“师兄你倒不用记笔记记得这么认真，我还有蛮多细节没讲到位的。以后你去卡塞尔学院读书，这些东西都会教的。”
楚子航提笔的动作忽然停下：“你怎么确定我以后会去卡塞尔学院读书？”
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从未来归来的，以前提前预知了师兄你会去卡塞尔学院的，而且还混成了狮心会的头头……
路明非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说：“我猜的啦，我感觉师兄你应该会去读卡塞尔学院。”
“是的，我会去的。”楚子航把笔夹到本子中间，说道：“虽然我父亲要我听他的话。但我从来也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你觉得我父亲是不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的？”
“我觉得应该是。”路明非说，“而且看身手，应该还是相当牛逼的那种。”
路明非回忆起楚子航父亲在死侍堆里快刀斩乱麻的模样，连雨水都追不上他刀光的速度。
现在想来，他当时应该是发动了言灵，估计还是“刹那”甚至是“时零”。
“那你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吗？”楚子航忽然问道。
路明非一怔，这句话倒把他给问住了。
说是也没错，因为他在卡塞尔学院里结结实实上了三年学；说不是也没错，因为这个点里他还没读高中呢，古德里安和诺诺也还没来接他。
“以后大概也会是。”路明非只能这么说。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的神情，没有再继续深问，而是接着翻开本子的第二页，“好的……第二个问题，我们在高架桥上看见的那个东西，真的是奥丁吗？”
路明非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现有的资料里倒没提过这个世界上有神，只说过这个世界上有龙族的存在。但是那个奥丁给人的压迫感，我个人感觉，至少也是初代种级别的，”
关于奥丁的来历，他知道的确实不太多，可能上辈子副本还没推到这里来，就被强行开启二周目了。
“我知道了。”楚子航点点头，对路明非表现出了充足的信任。
路明非默默举手：“师兄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问题有很多，但是先问这么多吧。”楚子航重新合上本子，收进了背包里，“一下子问多了其实也不太好。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你也需要一点时间重新捋清头绪。”
“那咱们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
楚子航一愣，说：“你想要有什么活动么？我下午没有什么事，需要的话我可以陪你。”
“那倒不用。”
路明非连忙又摆手拒绝：“我婶婶要我下午回家的时候带个新的马桶圈回去，我怕师兄你还有活动，时间赶不上。要是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可以悠着点，先把瑞士卷吃完再走了。”
20块钱一个的瑞士卷呢……这还是06年的价格。06年的20块钱，都够去茶餐厅吃两碗沙嗲牛肉汤公仔面了。可不能浪费了。
“你原来喜欢吃瑞士卷么？”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用捧着瑞士卷大口朵颐的饿坏了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在麦当劳之类的地方约路明非的。
“喜欢的话我可以再给你点个。”
“那多不好意思啊。”路明非用纸巾擦了擦嘴巴边上的残渣，“我想试试草莓口味的。”
路明非知道楚子航不是那种口是心非只做表面工夫的人，也就没有跟楚子航客气。
而且自己刚才可是售卖了绝密的资料给他诶！拿人类历史的密辛换两个瑞士卷不算狮子大开口吧？
这么详细又精妙的设定，要是卖给写小说的，估计能写出本销量百万级别的畅销书。
“那我去前台点单吧。”楚子航从座位上起身。
“不用不用，师兄您都请客了，哪还能劳烦你大驾呢？你坐在这儿，我去就行。”路明非“窜”地一下，跟着站起来。
“你确定？”楚子航挑眉，“要当场付钱的。”
路明非闻言一下子萎了，自己兜里那一百块钱，买了马桶圈之后，还指不定能剩下多少呢。
“那那那那我跟你一起去点单。”路明非想了个折中的方案。
“也行。”
两个人一起从卡座上离开，走到吧台前，玻璃橱柜里刚好还剩一份草莓味的瑞士卷。
女大学生咖啡师把瑞士卷夹到餐盘里，楚子航打开钱包准备付钱，却被女大学生红着脸拒绝了。
对方表示刚才楚子航给的小费太多了，这个瑞士卷坚决不能再要楚子航付钱。
两人正僵持不下，风铃的玉片冷不丁在风中冰凉一响，有人推门而入。
“您好，请问……”
看见来人，路明非一声“我靠”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及时止住。
但心里舌挢不下的情绪又怎么是三言两语能够表达的。
第二十二章 你来的正是时候
路明非细数了一下自己今天都遇到过哪些熟人。
上午，拍合照，跟柳淼淼站在了一起，不过今天本来就是拍毕业照的日子，遇见也很正常。
中午，溜到网吧打星际，碰到了小天女苏晓樯，这就稍微有些离谱了。
下午，来咖啡厅与楚师兄会晤，但这倒是自己早就有预期的事，还能接受。
可为啥现在自己准备再吃个瑞士卷就走了，都还能遇见陈雯雯的？
陈雯雯手捧一本烫金封面的《简爱》，穿着一身白色的棉布裙，腰间被一根浅绿色丝带轻轻束起，细软笔直的长发只用发带简单绑住就任其垂至腰间，裙摆不长不短，正好遮至膝盖，露出一对白皙笔直的小腿，黑色小皮鞋口漫出她蕾丝花边的白短袜。
张爱玲曾经说过，也许每一个男人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红的是心口朱砂痣，白的是床前明月光。
对于路明非来说，红的是诺诺，白的则是陈雯雯。
其实细究起来，陈雯雯进入路明非生命里的时间，比诺诺还要早不少。
他喜欢上诺诺和喜欢上陈雯雯的原因也都是类似的。都是在人生比较衰比较落寞的时刻，被她们给予了温暖。
所以说趁虚而入这个词是有道理的，人在精神脆弱的时候遇到的一点慰藉，往往就会成为支撑他们的精神稻草。
陈雯雯是温柔的女孩。
路明非在日轻世界的朋友比企谷八幡说过，他讨厌温柔的女孩子，因为温柔的女孩子其实对所有人都温柔，他却会误以为只对他温柔。
路明非说不好自己讨不讨厌，但他不会责备。在你过得惨兮兮的时候，有人愿意向你伸出手，那说明那个人还蛮好的，你总不能怪一个好人不够爱你吧？
白月光之所以美好，就在于求不得。
虽然路明非是早就放下陈雯雯了，但是跟自己的白月光偶遇这件事吧，就像是结婚很多年之后你在街上遇到带着小孩的初恋一样，总归是忍不住心头一颤多看两眼，顺便再缅怀缅怀自己那段擦肩而过的青春。
而且眼前的陈雯雯还不是许多年之后在街上遇到的带着小孩的陈雯雯，这可是15岁的陈雯雯，恋爱履历干净的如同一张白纸，路明非盯着看也是情由所原。
楚子航的视线在路明非和陈雯雯之间来回交换，若有所思。
看着路明非几人一起齐刷刷地看着自己，陈雯雯下意识往后退了一小步，伸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有些紧张地说：“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来得不是时候？不，你来的正是时候，仕兰中学三大校花刚好就差你一个没遇见了，要是你没出现的话还真觉得今天少了点什么。
有种就让我等会儿去批发市场买马桶圈的时候再遇见零和诺诺好吧。
路明非在心里疯狂吐槽。
“你要买咖啡么？”楚子航问。
“不用。”陈雯雯看着楚子航摆了摆手，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玻璃橱柜，“我买个蛋糕就走。”
“那你来点单吧。”
楚子航给陈雯雯让开了一个身位，陈雯雯挪着脚步轻轻走到到吧台前，在离路明非几十厘米的地方停下，“你好，我想要一个草莓口味的瑞士卷，打包带走。”
“最后一个，卖完了。”女大学生指着准备夹给路明非的那块，“要不您试试其它口味？”
“啊……”陈雯雯声音里明显流露出失望的情绪，目光不自觉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玩galgame，在游戏场景里偶遇女角色，并触发了关键剧情的感觉，眼前晃悠悠浮现出两个选项。
选项A：对陈雯雯的眼神视而不见，自己吃完这个瑞士卷。饱腹感＋1。
选项B：把瑞士卷让给陈雯雯。饱腹感-1，女角色陈雯雯好感度+10。
那个女角色还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那块瑞士卷，几乎已经把提升好感度的选项明摆在了你面前。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这块瑞士卷让给你吧。”路明非果断选择了选项B。
倒不是为了刷陈雯雯好感度什么的，即使不是遇到的陈雯雯，而是遇到的柳淼淼或者其她女生，路明非也会把这块瑞士卷让出来的。
额……如果遇到的是苏晓樯的话就不一定会让了。
“可以吗？”陈雯雯脸上忽然露出小小的喜悦，但是紧接着又蹙起眉说道：“但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只有一块了，你应该也挺想吃的吧？我还是换个其他味道的好了。”
“没事没事，我刚才已经吃过一块了。”
“可是……”
“你真不要？”
“真不用了，谢谢。”
“那我们也不要了，您收起来吧。”
路明非知道陈雯雯的性格，看着文文静静的，其实自尊心也是强得很，又敏感，不太容易接受别人的好意，索性也不要这块瑞士卷，推搡着楚子航一起出了门。
“你真不要了？”被推搡在前面的楚子航问，“我看你好像挺想吃的。”
“其实也还好，只是想尝个鲜而已。我山猪吃不了细糠，20块钱不如去吃一顿麦当劳的全餐，还能省2块钱上网。”
楚子航点了点头：“难怪你对你们班上的柳淼淼没有兴趣，原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的女孩子。不过我个人觉得二选一的话，柳淼淼会比较适合你一些。”
路明非急了，“喂喂喂楚师兄，什么叫我对柳淼淼没兴趣，那是人家柳淼淼看不看得上我的问题好么……再说了你凭什么觉得柳淼淼比陈雯雯适合我？”
路明非心想人家柳淼淼明明是喜欢您老人家的好么，就算你对柳淼淼装作视而不见，也总察觉得到人家的一片丹心吧。
虽然您看起来像块石头，但您不能真是块石头吧，当初小龙女对您暗送秋波的时候您不也察觉到了么。
“陈雯雯？你连她名字都知道了么？”
路明非连忙捂住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什么。
“不知道不知道，我随口瞎说的。”
楚子航倒也没有追问，而是接着说道：“你听说过MBTI性格测试么？基于荣格人格分类理论的一种测试方法。它把人类的性格大致分为16种。刚才那个女孩应该是典型的INFP，你的话可能是ISFP。你们俩的相性很适合当好朋友，但是不太适合当恋人。”
卧槽，这啥测试啊，连陈雯雯只把我当朋友都提前预测到了。
路明非不服：“那你倒是说说我的性格和哪种女生更配啊。”
楚子航沉吟：“ISFP的话，应该和一个外倾性格的做搭配，比如说一个大胆的、具有魅力和信心的、光芒万丈的女孩子。”
路明非满头大汗，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差点没怀疑楚子航也是穿越回来的。面瘫师兄这就差没直接把“陈墨瞳”这三个字直接点出来了。这个啥MBTI测试要不要这么准？
“柳淼淼的话，可能自信心方面差了点，但是性格应该比刚才那个女孩子要外向，和你能有一定互补。”
楚子航还在继续帮路明非分析情感问题，却被路明非忽然打断：
“不是，为啥已经默认我能在柳淼淼和陈雯雯里面二选一了啊。师兄你也太高看了我一点。”
楚子航面不改容地陈述：“仕兰中学论坛上说你已经拒绝过柳淼淼的表白了。”
“啊？”路明非闻言，傻了。
我拒绝柳淼淼的表白？
师兄你却不是特地来消遣我？
第二十三章 待到班花浪漫时？
天方夜谭一般用于比喻荒诞而不可能的事情。
比如说当了三年衰仔的你参加高中毕业同学聚餐，在你被情敌横刀夺爱还当猴耍了的时候，这时候突然天降一位腰细腿长前凸后翘的大美女御姐，开着红色法拉利来接你，这就是一件天方夜谭。
又比如说你参加大学的圣诞舞会，你站在舞池中央时音乐响起，但是却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当你的舞伴，这时候一个长得跟精灵似的冰山萝莉向你伸出了手，这也是一件天方夜谭。
还比如说你在霓虹的街头奔逃，忽然有一个黑帮千金出现，并与你一见钟情，跟着你一起迎着盛大的阳光逃亡，这还是一件天方夜谭。
而仕兰中学知名衰仔路明非拒绝钢琴小公主柳淼淼，这件事情听上去的魔幻程度，完全不亚于上述三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本谭。
“我拒绝柳淼淼？”路明非把楚子航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师兄你这是从哪儿听到的？”
“仕兰中学论坛。”楚子航说。
“靠，谁乱传的谣言！”
“原来是谣言么？”
“肯定是谣言啊！我跟柳淼淼压根不熟，而且她喜欢的也不是我。”
楚子航垂下眼帘，眼睛稍微转了转，是他美瞳卡着了。自从那天瞳孔变成黄金色之后，他就买来了美瞳在带着，现在还没带适应。
但这落在路明非眼里，却像是楚子航在怀疑地看着自己似的。
楚子航说：“其实谣言也好，MBTI测试也罢，都不重要。喜欢哪个人，想跟谁在一起，别人的建议始终只是建议，关键还是看你自己的选择。”
“拿错剧本了吧师兄你？你不是这种知心大哥哥人设啊。”
“我只是想给你一点信心，你其实不比那两个女生差，所以无所谓配不配的。要是真的喜欢其中某个，应该勇敢尝试一下。很多事情现在不做的话，以后很可能会后悔的。”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我要是全喜欢，那我还能全要不成？”
楚子航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路明非会这么说，不过他居然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点头说道：
“如果你能同时说(shui)服她们两个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跟她们都以女朋友的名义相处就没有风险。只不过还要承担世俗道德上的压力。”
“打住，我开句玩笑话而已，师兄你要不要这么认真帮我分析啊。”
能跟两人中的其中一个谈恋爱，就已经是仕兰中学无数男生的梦了。同时shui服柳淼淼和陈雯雯……路明非简直想都不敢想。
要是真能做到的话，那自己才是“待到班花浪漫时，哥在丛中笑了”，赵孟华又算个啥？
“不要激动，我知道你是开玩笑，顺着你的话端说下去而已。”楚子航把提在手里的包背到肩上，看了一眼手表，“快四点钟了，你不是还要帮你婶婶买马桶圈来着？来得及吗？要不我叫司机来送你一程。”
“来得及，这里离批发市场不算很远了。”路明非拒绝了楚子航的好意，“师兄您直接回去就行。”
“好。”楚子航点头。
两人在咖啡店前挥手作别。路明非没走两步，就看见陈雯雯手捧着《简爱》，提着一个透明塑料的小蛋糕盒子从Open mind里走了出来。
陈雯雯没看到他，往和他相反的方向走了去。
路明非盯着她离去的背影仔细瞅了瞅。
透明的盒子里是一块绿色的糕点。
她也没要那块草莓味的瑞士卷。
……
马桶圈买的很顺利，这一次galgame之神好像没再戏弄他，没让他在马桶圈的时候遇到零或诺诺或者其他的谁。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半了，一身汗的路明非匆匆洗了个澡，刚回房间里躺下，门口就响起拧钥匙的声音。
“明非你在家吗？马桶圈座买了没有啊？”婶婶的喇叭嗓紧接在关门声之后响起。
“买了买了，已经打电话叫物业的人来帮忙装了，物业说今天小区下水管堵了，现在人手都在帮忙疏通，没空，要明天才能来装。”路明非从房间里小跑出来。
“没有趁我们不在家出去上网吧？”
“哪能！我要是去上网的话能买马桶圈回来么？”路明非回答的天衣无缝。
婶婶上下打量了路明非几眼，没再说什么，丢下东西往厨房里去了。
路明非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QQ里明日香的头像跳闪。
RoseiraSu：在？
路明非看了一眼，下午3:27分的消息。
路明非：不在，在潜水呢。我只想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一分钟之后，对面回复：？
路明非：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RoseiraSu：苏晓樯，加好友的时候不是备注了吗？
路明非：噢噢噢是你啊。我晕，原来你也在网上冲浪啊？
RoseiraSu：？？？
路明非：你是GG还是MM啊？
RoseiraSu：你有病？
路明非叹了口气，2004年的网民咋就没有一点幽默细胞呢？
路明非打字回复：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一个女孩子咋说话这么粗鲁呢？
RoseiraSu：呵呵。
RoseiraSu：我问你，今天在网吧的时候，你为什么叫他们叫我苏姐？你怎么知道我姓苏的？
路明非心里一惊，意识到自己又说顺嘴了，但嘴上死不承认：“哪有，应该是你听错了。”
RoseiraSu：你猜我信不信？
苏晓樯这妞不好骗啊……路明非摸着下巴回复：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我祖籍是苏北的，苏姐在我们那儿是尊称。
只要路明非不承认，那就没有口误！
RoseiraSu：呵呵，不想说就不说吧。
接着那个明日香的头像就黯淡了下来，不知道是下线了还是因为生气隐身了。
路明非长舒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把小天女应付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应付了过去，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看来以后说话的时候得多注意一点了，特别是在小天女这个人精面前。
……
屏幕的对面，穿着天蓝色睡裙，纤腿毕露的苏晓樯，正用小拳拳气冲冲地锤着怀里的“101忠犬”玩偶。
路明非这家伙，自己要他不说，他居然还真就不说了？
她这招“欲擒故纵”，向来屡试不爽，谁知道用在路明非身上一点没有效果。
它就像一坨软硬不吃的棉花，任苏晓樯一拳拳打上去，就是使不上力。
这还是小天女第一次有吃瘪的感觉。
“你最好祈祷开学的时候不要跟我分一个班，路明非。”苏晓樯咬牙切齿，“不然这个仇我一定要在你身上讨回来。”
第二十四章 出发
此后几日相安无事，眨眼就到了毕业旅行那天。
集合地点安排在学校门口。学校包了一辆直达机场的大巴，学生们在校门口集合，坐大巴到机场，再从机场乘坐航班直飞帝都。
由于是十一点钟的航班，值机时间还要90分钟，时间紧迫，所以路明非难得起了个大早。
婶婶把要让路明非代购的清单塞在了路明非背包里层，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大宗小宗，甚至连二八酱都有，让路明非一时怀疑自己究竟是去旅游的还是去进货的。
“二八酱我们这就有得卖，没必要让明非千里迢迢背回来吧？”叔叔替路明非打抱不平。
婶婶大怒：“你懂什么？帝都的二八酱和咱们这的二八酱能一样么？帝都的二八酱那叫一个地道儿，连帝都的矿泉水人喝了都灵泛些……”
就像她真的同时喝着对比过帝都跟本地的矿泉水似的。
路明非在心里叹气，想跟婶婶说坐飞机不比坐火车，大宗行李都是要托运的。
但是转念一想也没必要触婶婶霉头，实在不行，到时候自己在帝都发快递寄回来吧。
赶到校门口时已经差不多八点，人已经集合的差不多，同学都按照之前的分组成群站着。
路明非没花太多时间就找到了站在人群中的柳淼淼。
柳淼淼今天的穿搭很韩式，白色的短褂外披着一件布艺外套，下面是一条开叉的蓝色牛仔裙，带着略显可爱风的棒球帽，斜跨一个LV的链包。正在和女同学们聊着天。
路明非正要往柳淼淼她们那边走过去，柳淼淼却忽然回了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错。
下一刻，柳淼淼就转过身背对着他，还往女同学身旁挤了挤。
路明非挠挠头，大概也知道柳淼淼为啥会这个反应。
拍完毕业照的那天晚上，他上了仕兰中学的论坛上去瞅了一眼，看看楚子航说的自己拒绝柳淼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发现谣言远比自己想象的离谱。
自己不但上了此獠当诛榜，还在众人口口相传中成了柳淼淼爱而不得的男人，成了她回不去的桃源逃不开的梦魇一生求而不得的执子之手的诺言，简直离谱它母亲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估计柳淼淼也是看到或者听说了论坛上的谣言，为了避嫌，才刻意回避自己。
“在帝都的时候，自己尽量想个理由脱离大队伍，找个角落自己溜达吧。”路明非叹了口气，心想。
以他现在和柳淼淼之前的离谱谣传来看，确实已经不太适合和柳淼淼她们团队一起行动了。
路明非慢慢踱步，往柳淼淼组那边的方向挪。
这时柳淼淼身边的一个女孩子也看见了他，忽地狡黠一笑，挥手大声朝路明非打招呼：
“喂，路明非，咱们组在这儿呢。”
她这一喊，原本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焦到了路明非的身上，然后又心照不宣地一起移动到了柳淼淼身上。
男生脸上的表情多半咬牙切齿，而女生则是一脸期待吃瓜磕糖的姨母笑。
“衣然，你干什么呢！”柳淼淼躲在女生后面，红着脸愤愤锤了她一拳。
女生叫乔衣然，路明非认识，她是柳淼淼的闺蜜之一，在仕兰中学初中部也是话题人物。
不仅长相甜美可爱、身材绰约高挑，而且还是仕兰中学网球部的王牌，年纪轻轻已经拿过许多市赛和省赛的冠军，据说以后打算走职业路线。
如果她能留在仕兰中学读高中的话，那么仕兰中学三大校花的名号，可能就要改写成四大校花了。
只是可惜的是，尽管仕兰中学也在极力挽留，但是乔衣然高中还是毅然决然地填报了位于城北的另一家重点高中——循礼中学，让无数仕兰中学男学子梦碎。
你以前天天见到的某个人，可能从今以后再也见不到，大家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所谓毕业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没干嘛啊。路明非是咱们这组的，我叫他过来来着。”乔衣然抱着柳淼淼的手臂，无辜地眨眼。
“你叫就叫呗……那么大声干嘛。”
“我这不是怕他听不到嘛。”乔衣然嘻嘻一笑，“怎么，不欢迎人家过来？”
“也不是……”
“淼淼你要是不欢迎的路明非过来的话，我就让他别过来了。”
乔衣然说完，还没等柳淼淼开口，就又朝路明非反挥着手，“去去去，淼淼不准你过来了，你就在那儿老实待着。”
“我哪有让他不过来了！”
“那你是想让他过来咯？”
“我，我……”柳淼淼连耳朵都在发烧，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乔衣然的话，索性甩开手臂，转过身使性子。
“哼，你就会欺负人家！”
“哪有哪有，人家就是……”乔衣然一边牵着柳淼淼的手摇摆着哄她，一边跟路明非使眼色，示意他过来。
好可怕的女人……
路明非汗流浃背了。
之前只是听说过乔衣然打网球很厉害，知道她是柳淼淼关系亲近的闺蜜之一，但没和她打过什么交道。
今天一见，才发现她居然能把仕兰中学的钢琴小公主完完全全拿捏了，简直就像是武松打老虎、诺诺降苏茜、龙女诱师兄。
路明非知道这种行为只是中学时代的一种起哄，一旦某个男生和某个女生之间有着某种暧昧的传言，班上的男生女生都会自发性的做出形似“助攻”的举动。
但这未必代表他们就真的认可你们，更多只是类似于一种起哄而已
用路明非老家的话来说，这种行为叫“打哦吼”。
路明非还没想好自己究竟该不该过去，领队的班主任老师就拿起了大喇叭，要大家赶紧按组排好队点名了。
我靠，老师你别也“打哦吼”啊。
路明非硬着头皮，慢慢往柳淼淼的方向蹭过去，非常识趣地排在了队伍的最后一个，与柳淼淼隔着3个人，大约2.5米的距离。
两人间距离的概算……
其实也不用特意去数。25个人的班级，分成5组之后，一眼就能看见人到没到齐。
清点好人数无误之后，所有人闲聊着上了大巴。
前方淡淡传来乔衣然柳淼淼两人的对话。
“淼淼，你没有带行李吗？”
“我家里已经提前帮我把行李托运过去了。”
……
路明非哀叹，资本家的女儿就是清闲，连行李都不用自己拿，不像自己，去一趟帝都还要去给婶婶带二八酱。
班上人不多，大巴车上的空位置有不少。
路明非没等安排，就直接坐到了大巴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路明非，你跑那边去做什么？”乔衣然问
“我我我我想做靠窗的位置。”路明非回答。
“前面也有靠窗的位置啊。”
“不用了不用了，我习惯坐最后一排。”
说完便把帽子一带，装睡了。
乔衣然忿忿，看着路明非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心想自己主动助攻都不要，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白富美闺蜜柳淼淼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男生。
第二十五章 商务舱？经济舱？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此时乔衣然正对自己“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他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风景，在心里默默祈祷这次行程能顺利点。
上辈子，每次遇到这种长途旅行的时候，他的行程都没顺利过。
大一开学时，他第一次去卡塞尔学院报到，就遇到了CC100次快车晚点，还因为带盗版PS2光盘，被哥加芝的海关罚了500美元，苦逼到跟芬格尔两个人喝一杯可乐。
大二的暑假，他和楚子航携带着秘密资料，不远万里地飞到哥加芝火车站，又遇到铁路局的工人罢工，被迫跟面瘫师兄开了一周的房。
大三的暑假，这回终于不是去哥加芝了，这回是坐飞机去霓虹，一路上都还算顺利，结果在快着地的时候飞机失控了，差点没让路明非他们几个变成牢大。还好飞机最终是迫降在了海里，让三人组捡回三条狗命。
直到他后面看了一部叫《jojo的奇妙冒险》的动漫，看到里面有一个叫乔瑟夫·乔斯达的角色四次坐飞机四次坠机，人送外号载具杀手的时候，路明非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恨不得与他把手言欢，义结金兰，只恨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次元的天壑，让他们兄弟不得相见。
这当然是一句玩笑话，但是路明非这种长途行程有阴影了，倒是真的。
2004年的东圃国际机场，装潢和设施相对都还比较简陋，周围一片荒芜，跟路明非记忆中的繁华先进模样出入甚远。
这座建成于1999年的地标性复合枢纽机场，时至今日使用不到5年，机场的第二跑道还在修缮，据说明年才会正式投入使用。
路明非跟着班级的队伍，在机场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去人工柜台办理了托运，选好了座位之后，就准备打印登机牌。
“路明非，你坐在哪个位置啊。”就在路明非打印好登机牌的时候，乔衣然神出鬼没般地从他身后蹦了出来。
“你想干嘛。”路明非警惕地退后一步，像是怕被非礼一样把登机牌捂在胸口。
他严重怀疑这小丫头心里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比如给柳淼淼把座位选到自己旁边之类的。
“切，你不要自作多情好么？”乔衣然冲路明非比了个鬼脸，鼻子整个皱了起来，“淼淼的值机早办好了，人家自己花钱升的商务舱，可跟我们这些坐经济舱的比不得。我只是来监督你有没有偷偷和淼淼选到相邻的位置。”
路明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柳淼淼，果然看见她手里已经拿着登机牌了，在和身边的女生说说笑笑。
“可别污蔑我，我是清白的。”路明非把登机牌透给乔衣然看。
乔衣然眼睛在路明非的登机牌上快速扫过，接着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然后哼着小曲儿晃着脑袋办理值机去了，留下路明非在原地一头雾水。
……
飞机准点在机场降落。天空晴朗无云。接下来的几天天气都很不错，负责选定旅游时间的人提前看了未来十几天的天气预报。
路明非手持登机牌排队上了飞机，在自己订好的位置落了座。
他选的机舱较后的一个A座，靠窗，从窗外看去，可以看见大停机坪上忙碌的机场地面人员。
等到飞机起飞之后，地面上的人们就会慢慢缩小，从小虫一直缩到比蚂蚁还小，直至飞机飞上云端，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前方响起“咚咚咚”的脚步，一个魁梧的身影逐渐逼近路明非，路明非抬头一看，刚好看见一个白人光头壮汉在自己这一排停下了脚步。
壮汉带着墨镜，手持登机牌，扫视了一眼墙上的座位号，墨镜后的目光不怒自威，压迫感十足。
这位兄台……不会刚好就坐在我旁边吧？路明非心脏猛地一颤。
只见白人光头壮汉把包塞进了路明非正上方的座舱行李架上，然后屁股一墩——落座在了靠近走廊一侧的C座。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路明非在心里感叹。
壮汉刚坐下没多久，路明非的余光又瞟到一个轻巧的身影慢慢向后半截机舱走了过来。
好巧不巧的是，身影也在路明非这一排停了下来。
路明非朝过道转头。
视线与手持登机牌的柳淼淼在空中交错。
接着忽然看见柳淼淼的俏脸“倏”地一下红了，慌张地别开视线。
路明非的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不是坐商务座么，怎么跑经济舱来了。”
柳淼淼低头，不说话。
“你你你……”路明非结巴，“你不会坐这儿吧？XX排B座？”
“刚才登机的时候，衣然跟我说她身体突然有些不舒服，想跟我换个座位，坐在前面商务座去休息一下，于是我就跟她换了。”
柳淼淼脸颊上娇羞的红晕淡淡染开，眼神慌张地四处张望，“我也没想到你也坐这儿。”
我靠，是刚才看登机牌的时候！
路明非忍不住低头捂脸，心想自己千算万算，居然没有算到乔衣然这家伙居然会先把座位订到自己旁边，再跟柳淼淼换位置。
“她肯定是故意的。”路明非抚额，“你要不……还是坐回去？”
柳淼淼咬着唇，犹豫了一下。
“没关系，我还是坐这儿吧。我感觉她身体应该是真的不舒服。”
路明非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柳淼淼你人可真好，难怪会被赵孟华渣呢。可是她真的就是装的不舒服，想撮合我们两个呢。
不对，这里用撮合的话听上去会不会有点太暧昧了？
柳淼淼虽然说着坐在这里算了，却站在过道上迟迟没有进来。路明非起先还以为柳淼淼还在犹豫要不要跟自己坐。
但是侧目看去时，却看见柳淼淼拿着登机牌，怯怯地看着坐在C座上的光头壮汉，欲言又止。
然后马上明白了，柳淼淼这是被光头壮汉的吴克气场震慑到了。
“要不你坐里面吧，柳淼淼？我坐中间。”
“啊？”柳淼淼脸上闪过一分讶异，接着马上摆手，“还是不用了吧路明非，你特意选的靠窗位置。”
“没关系没关系。”
路明非不由分说地，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用流利的英语对着坐在C座的光头壮汉说道：
“Could you please get up for a moment？ My friend is sitting in the seat。”
柳淼淼眼睛眨了眨，有些惊讶。
路明非的英语成绩不是在及格线上摸爬滚打的水平么……怎么英语发音这么标准？
而且还是伦敦腔！
而且……人情商还蛮高的，居然看得出来自己在犹豫什么。
柳淼淼当然不知道，路明非上辈子其实也是在国外留过学的。
虽然卡塞尔学院全校都说的中文，对英语的要求不硬性，但是毕竟生活在国外，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还是掌握了日常的英语交流能力。
至于伦敦腔……那是跟昂热那个老家伙在一起呆久了，口音被拐跑了。
光头壮汉起身。路明非先走出座位，然后像个忠诚的执事一般，手护在身后，让柳淼淼在A座坐下。
“谢谢。”柳淼淼盯着地面，向路明非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十六章 晕机的柳淼淼
随着广播里最后一次的播报声结束，白色“庞巴迪CRJ900”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像只青鸟般升向天空。
作为世界上最常见的支线客机之一，庞巴迪CRJ900的客舱布局载客数量为70人。
除去12个商务舱座和20优越舱座，便只有38个经济舱座，可以说大半个飞机都被路明非他们班给承包了。
而蠢蠢欲动的青春少男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和女神相邻的机会，千方百计地去打听柳淼淼和乔衣然选在了哪里，却柳淼淼的爱慕者们得知女神居然自己花钱升舱了，心中叹息痛恨的同时，又纷纷去打听路明非坐在哪个位置。
直到听说路明非和自己一样，也是坐在经济舱时，他们心里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下，心想自己虽然没能在初中最后的年华里和女神修得同座渡，但路明非那家伙也没有啊。
柳淼淼在和路明非之间传出暧昧绯闻的时候，没有选择和路明非坐在一起，这说明什么？说明柳淼淼在避嫌！
也就是说仕兰中学论坛传的那些事，多半只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自己还有机会。尽管机会渺茫，但是约等于0和等于0可是两码事。
然而，就在众人纷纷上了飞机时，现实却给了他们沉重的一击。因为他们震惊地发现，原本应该坐在商务舱的柳淼淼，却和路明非肩并肩比邻挤在经济舱的角落。
而且柳淼淼脸红的那叫一个娇俏，眸子里的羞意都快要滴出水来了，心里登时悲痛欲绝，觉得这趟毕业旅行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别人去毕业旅行，那是为了给青春画下一个圆满的句号。你去毕业旅行是干什么呢？给别人的青春充当一颗圆满的灯泡么？
“路明非他……太欺负人了。”坐在前排的男生里有人戚戚起来。
“可不是呢。”人群里传出另一个人的回答，“偷偷摸摸地把柳淼淼追到手就算了，还当着一堆单身狗的面前炫耀，简直毫无人性。”
人群发出一阵哀叹声，沉寂下来。
坐在机舱最前排的老师，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登机时还热闹折腾的学生们，怎么一坐上飞机就变得死气沉沉地呢？
……
同样变得死气沉沉的，当然不止有爱慕柳淼淼的男生们。
在飞机起飞后不久，路明非就注意到柳淼淼的脸色不太正常，似乎很不舒服的样子。
“你没事吧？”路明非犹豫了一下，向身边的柳淼淼问道。
虽然他觉得现在这个谣言流传正盛的时期，自己应该少和柳淼淼搭话，主动避嫌比较好。但是看着柳淼淼难看的脸色，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对她不管不问。
毕竟比起柳淼淼的身体来说，避嫌什么的只是小事。
“谢谢你的关心，我没事。”柳淼淼转过头，手捂胸口，勉强笑着回答。
可你的脸色都惨白成这样了唉，路明非心想。柳淼淼现在的虚弱模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看着他心里直纠怵。
“真的没有事么？”路明非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没事。”柳淼淼摇摇头，“我应该只是有点晕机？”
“晕机？”
路明非没想到柳淼淼会说自己晕机。在他眼里，柳淼淼这种家世的女孩，应该经常坐飞机去满世界旅行才对，对于晕机应该早就免疫了。
但是看到柳淼淼苍白盗汗的模样，倒也确实是晕机的典型症状。
“嗯。”柳淼淼吃力地点点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看得出来是在忍着什么难受的感觉。
“我其实一直都有晕机的毛病，坐车的时候也爱晕车。以前坐飞机去外面的时候，我爸爸都会帮我带着晕机药。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坐飞机，忘记带药了，所以有点难受。”
“柳淼淼你早说你是晕机嘛，吓了我一跳大的，还以为你身体突然怎么了呢。”
路明非说着，从座下行李里他掏出一个背包，伸手在背包的副袋里摸了一小会儿，然后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柳淼淼，“喏，茶苯海明片，治晕机的，你拿着，我去帮你要杯水来。”
柳淼淼接过路明非手里的药，目光有些惊讶：“路明非你……为什么会带着晕机药。”
“第一次坐飞机嘛，怕自己会晕机，所以就提前买了一瓶备着。想着就算自己不晕机，说不定也会有其他同学需要，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路明非说。
其实在几年之后，国内的大多数航班上都会准备有晕机药的，如果有需要的话，只要跟空姐说一声，空姐就会给你送过来。
不过2006年的航班，坐飞机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事，不少航空公司的服务举措，完备的也远没有后世那么充分，所以晕机药这些都得自己备着。
至于路明非为什么会养成随身带晕机药的习惯，则是因为卡塞尔学院的那群疯子，总喜欢把客机改造成战斗机，在空中把飞机开得跟飙车似的，让路明非每次坐他们的飞机出任务的时候，胃里都翻江倒海的。
可你又不可能指望装备部的那些人，能在飞机上帮你准备好晕机药。
于是乎，路明非只得在每次做学院的飞机时，都自备一瓶茶苯海明，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坐飞机带晕机药的好习惯。
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的好习惯倒真派上了用场。
“你坐好哈，我去帮你去空姐那儿打杯水来。”路明非说着就准备站起来。
柳淼淼噗嗤一笑，伸手拉住了路明非的衣角。
“不用跑过去打水的啦路明非，你看你座位头上是不是有个按钮，你按一下，空姐就会自己来的。”
路明非一抬头，果然看到自己舱位的墙上有个按钮。
路明非伸手按了一下，接着，喇叭里响起了“叮咚”一声。不多时，一位空姐就走了过来。
在得知路明非想要一杯水后，又转身往茶水间走去。
“不好意思，第一次坐飞机。”路明非打着哈哈。
其实倒也不是第一次坐飞机，飞机路明非是坐过不少次，只是普通航班做得少，主要是坐卡塞尔学院的飞机。
关键是执行部的人开飞机——不预备空姐啊。
想着卡塞尔学院人才济济，漂亮的师姐师妹遍地都是，居然不招几个人到执行部专门负责乘务，却派她们满世界跟死侍和危险的混血种奋战，路明非就觉得暴殄天物
“没关系没关系。”柳淼淼生怕路明非误会什么似的，连忙摆手，“我也不是嘲笑你什么的……只是单纯觉得你这个人很有趣，才笑的，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你不会有看不起我的意思，毕竟你是柳淼淼嘛。”
柳淼淼一愣，不知道路明非忽然之间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不知道的事，其实路明非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
路明非心想：上辈子我那么衰，向你搭话，你都愿意理我。所以我当然知道你刚才不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啦……
第二十七章 到帝都
从路明非他们老家飞到帝都，大约是4小时左右的航程。
一开始时，班上的各位都还很兴奋，通过机舱的舷窗欣赏水洗般的蓝天和自己脚下的白云。带着单反相机的人还“咔咔咔”地对着窗外拍照片。
但在过了刚登机时的热闹劲之后，大家也就像是约好了似的，忽然偃旗息鼓了下来。
有经验的人拿出来早早准备好的小说打发起时间，带了MP3的人则索性塞上耳塞蒙头睡下，什么都没有的人，也就只能翻阅座位侧袋里放的航空公司宣传手册来打发这段无聊的时间了。
而像坐在路明非左边的光头壮汉，索性直接把航空公司的宣传手册摊开盖在脸上呼呼大睡。看的路明非心里直呼大哥又高又硬。
路明非就属于什么都没带的那类人。
按理来说，路明非上辈子也是经常坐飞机在全世界往返的主，对于打发飞机上的时间应该有心得才对。而他也确实卖了一整套的《倚天屠龙记》，准备带上飞机上看。
问题是婶婶嫌那套《倚天屠龙记》太占地方，放进路明非背包里之后，就塞不下装二八酱的罐子了，就给路明非把书塞到箱子里。
而到机场时路明非又忘了这一茬，把那套书连同行李箱一同办理了托运，估计现在正在飞机底舱里躺着呢。
偏偏他昨晚还很早就睡下了，现在精神饱满的很，没办法靠昏睡大法熬过这段时间。
哎，没事做就没事做吧，反正也就四个小时。路明非心里唉声叹气。
不过心细的柳淼淼似乎察觉到了路明非的窘境，摘下左边的耳机，开口问道：
“路明非，你没带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吗？小说之类的。”
路明非有些诧异柳淼淼居然主动向自己开口，“带是带了，但是放在行李箱里忘记拿出来了。”路明非衰衰地如实回答。
“哦。”
柳淼淼迟疑了一下，说道：“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听歌？我把耳机分你一半。”
“这不太好吧？毕竟我们俩之间，有点那啥——”
路明非心里还是有些顾忌他和柳淼淼之间的谣言。
他自己被别人起哄倒是无所谓。但是柳淼淼毕竟是女生，这方面还是得介意一点。
柳淼淼似乎也知道路明非指的是什么，耳根子又发起了烧。
她咬着唇，用自下而上的视线斜睨了路明非一眼，似乎是在怨他干嘛没事又提起这回事。
死去的回忆同时在攻击着两人。
柳淼淼整理了一下自己侧边的刘海，视线避开路明非，看向自己前方，低声嘟囔着说道：“这有什么，他们喜欢传就让他们传去呗，只要咱们自己问心无愧就没关系——你要不要听嘛！”
“要…！”
既然钢琴小公主柳淼淼都这么说了，大总管路明非就只能乖乖奉上双手，从柳淼淼手中接过另一侧的耳机。
而且路明非还挺好奇这位可能是仕兰中学音乐素养最高的少女，mp3里都会存着谁的歌？
周杰伦？陶喆？还是优质偶像王力宏？
柳淼淼用的mp3，是彼时在国内还不怎么出名的ipod，首发价399美元。
售价倒还是其次，主要是06的现在，国内水货市场上还是清一色的sony，ipod在国内还不好买，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买到的。
刚刚摘下的耳机，掌心上还能感觉得到温度。
不过耳机线的长度似乎差了点，因此两人只能挨近点坐着。
路明非往柳淼淼那边稍微一靠，之前拍合照时闻到的那种很高级香味，就马上从柳淼淼的发梢传来。
完蛋！
……
从ipod流淌而出的是一阵阵舒缓的纯音乐，几乎都是钢琴曲，几首歌听下来，没有一首流行歌曲。
但是路明非现在，哪还有心思在乎柳淼淼听得是哪些音乐。
虽然他活了两辈子，但这一辈子的他只是一个十五六岁血气方刚的少年，
他被柳淼淼身上不断侵略过来的香气扰得心烦意乱，几乎门前清扣牌报听，只得努力转移注意力。
胡思乱想间，忽然又想起以前看过的《红楼梦》电视剧里的桥段，少年贾宝玉和少女林黛玉睡在一起。
宝玉从身旁的林黛玉身上闻得一股幽香，却是从黛玉袖中发出，令人醉魂酥骨。
黛玉问宝玉，自己有奇香，你有没有暖香来配。贾宝玉懵里懵懂，林黛玉就叹笑他：你有玉，人家就有金来配你；人家有冷香，你就没有暖香去配？
冷香暖香什么的，路明非是不知道。但是醉魂酥骨的感觉，他今天是彻彻底底体验到了，柳淼淼身上传来的香味简直不要太犯规。
就在路明非想跟柳淼淼说“要不还是算了自己不听了”的时候，他又忽然感觉到自己右边的肩膀一沉，像是什么东西悄然落下。
路明非侧过头。
柳淼淼轻轻歪在自己的右肩膀上，睡着了。
“……”
不是，姐，您别玩我啊。
他想起来茶苯海明片吃了之后，确实会有嗜睡的副作用。但是柳淼淼你睡着的时间要不要这么巧？好歹让先把耳机摘掉啊
而且你睡也没事，只是别把我的肩膀当枕头成不。
随着柳淼淼的头轻轻靠在路明非的肩膀上，那股香气更明显了。
其实说起来，路明非还是和不少女生有过这种近距离接触的。
零是第一个，圣诞舞会上，她主动邀请路明非共舞。但零身上却鲜少有可以称之为香气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俄罗斯那边冷得开不出花，只有一抹很淡的冰凉感，像是浸透了的薄荷。
第二个是诺诺，虽然路明非认识诺诺比认识零早，但是和诺诺之间真正说的是有亲密接触，也只有和诺诺生日时一起在山顶看烟花，以及在三峡里搂着只穿着三点式比基尼的诺诺等寥寥几次。
诺诺是个换香水换的很勤的女生，每一次见到她时，身上的香味总是不尽然相同，但主调都是很张扬丰富的花香，像极了她本人的性格。
第三个和他有过亲密接触的女生他不认识，那是在他参加拍卖会时遇到的一个女生，带着面纱，看不见脸。
他用了路鸣泽给的作弊码，豪掷一亿美金，从那个女生手里抢下了七宗罪，并换取了她的一枚香吻。在女生亲吻他的面颊时，他闻到了女生身上萦绕的像是来自远古神秘国度的暗暗幽香。
但是柳淼淼身上的香味和这几个女生都不同。可能是因为还是中学生的原因，她还没有学会化妆，也就没用香水，散发出来的香味都是沐浴露温暖的木质香。
就像你清晨出门遇到的邻居家女孩，你和她并肩而行，舒适的天气，蓝天白云，风把她的香味一直往你这边吹，普普通通清清淡淡，你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期待这条路能走的尽可能长一点……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妈的。
路明非忽然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觉得自己越来越变态了。居然闻着柳淼淼的体香研究起女孩子的香味了……
……
四个小时后，这趟航班正式抵达帝都。随着一阵震鸣，飞机减速降落，广播播放起了新的提示。
“到帝都了么？”
柳淼淼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口问道。
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而且还听着歌。昨晚明明睡得挺好的啊。
而且面前的飞机座椅怎么也怪怪的，整个歪了过来。
枕头也好硬……
不对，枕头？
柳淼淼忽然绷紧身子坐起来，扭头看向自己刚才枕着的“枕头”——路明非的肩膀，小脸又刷一下红了。
“对对对对不起……”柳淼淼双手合十羞着道歉。
“没事。”已经坐化成佛无欲无求的路明非如是说道。
第二十八章 见鬼了
下了飞机，拿完行李，路明非就跟着人流一起出了机场。
与出发地的路明非家乡的通透感相比，帝都的夏天显得多云且晦涩，空气里都像掺着沙似的，吸得路明非喉咙直犯干。
不过柳淼淼她们倒是对此毫无察觉，一落地就又跟群小孩一样精神抖擞起来。有几个男生甚至还大口地呼吸起帝都的空气来。
路明非看着那几个不要命的男生，心想自己到底要不要给他们科普PM2.5的概念呢。
不过仕兰中学确实不愧是贵族中学，连订的酒店都是包接机的。
路明非刚出接机口的时候，就看见两个不知道是大巴司机还是酒店工作人员的人，举着“欢迎仕兰中学初三（X）班学生下榻黑太子酒店”的横幅在接机口外等着。
一行人刚下飞机，接着就又涌上了大巴车。
不过这一次，路明非没有再和柳淼淼坐了，柳淼淼和乔衣然等几个女生坐在了一起。
自从“柳淼淼睡肩事件”发生之后，他们俩之间便处在一种很微妙的氛围之下。
说不上是关系更好了还是关系更差了，但是显而易见的是，两人暂时说不上话了。
“Ho baby情话多说一点，
想我就多看一眼。
表现多一点点，
让我能真的看见……”
妈的，这个时候不要用MP3外放王心凌的《爱你》啊。
大巴一路摇摇晃晃，抵达了他们要下榻的那家黑太子酒店。路明非拿着班主任发放的人手一份的地图，大致摸索了一下酒店的位置，在二环以内，临着天坛西北角，步行就可以去天坛和大栅栏，离王府井也不远。
随着一阵刹车，大巴在黑太子酒店的门口停下。
这是一栋通体以黑色为主的建筑，粗略目测了一下，估计酒店得有二十多层。
入口是旋转式的大门，跟好莱坞电影里的高端酒店一个款式，路明非是搞不懂大门干嘛要这么设计，每次进进出出都只能一个人，多影响效率。
不过马上他又意识到，其实这种定位高端的豪华酒店，本身也不会有多少客人，所以也不需要有多大的吞吐量。它们就是专门为那么一两个高端客户提供服务的。
进门之后，首先看到的是空旷的酒店大厅里被一圈人造喷泉围着的白色钢琴，看着价格就不便宜。
服务台在大厅的左侧，旁边就是电梯井。从电梯井的过道穿过去，一侧是健身房，另一侧可以抵达这间酒店泡温泉的地方。泳池设在酒店的顶楼天台处。
路明非看着酒店手册上写的这些配置，在心底疯狂换算这么一家酒店大概要多少一晚的住宿费，得到的结果让他的心都在滴血。
还好临出发时叔叔给路明非塞了张卡，还千叮万嘱要路明非保管好，估计里面也有些钱，不然的话路明非可能真要流落BJ街头了。
“唉，赚钱的事情要尽快提上日程了。”
路明非感叹。
其实路明非倒不是一个物欲特别高的人，但是好歹该用钱的时候得有钱用，不能动不动就捉襟见肘吧。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里，他倒也没有什么太多赚钱的法子。
互联网么？确实是未来的风口，但是回报周期有点长，先不讨论他现在还是个中学生不可能辍学去创业的事，就算真要创业，启动资金也还没着落呢。
比特币？这倒是个一本万利的生意，不过那玩意得2010年才能出来，现在还早着呢。
思来想去，能够合法赚钱的路子，也就只能靠买彩票了。
当然，是买体彩。
路明非虽然对体育不太关心，不可能记得住每一个运动项目的比赛结果，唯一记得结果的2006年德邦世界杯也已经结束了。
但是作为一名资深的网瘾少年，有一项体育赛事的结果，路明非是肯定记得的。
那就是在2006年的WCG上，华夏电竞第一人，人皇SKY李晓峰，再次斩获世界WCG魔兽争霸项目冠军。
虽然在此后的2007年WCG上，SKY因状态下滑，未能实现WCG三连冠，但是其对于中国电竞的崛起，以及帮助电竞赛事打破固有偏见所做出的贡献，仍然是巨大的。
就光实现华夏人对于黄种人在田径项目上的偏见这一点来说，刘翔就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今天是7月15日，如果路明非没有记错的话，WCG世界赛应该是11月份，但是WCG华夏区预选赛应该是8月到9月间就开始举行了，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而且还是在暑假里。
顺利的话，自己在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能实现财富自由了。
从此以后，仕兰中学再无路衰仔，只有路神人！
沉浸在幻想之中的路明非，完全没注意到此时有人在叫自己。
“……路明非，路明非。”
“啊？嗯？咋了？叫我吗？”
“不叫你叫谁？”乔衣然翻了个白眼，把不知道什么东西塞到了路明非手里。
路明非摊开手心一看，是一张黑色的房卡。
七楼，0717。
“本来应该是各组组长领了房卡之后发给组员的，但是淼淼不肯自己给你，非要我来把卡给你。”
路明非下意识往四下一扫，马上就看见了酒店大厅里的柳淼淼站着离自己远远的。
乔衣然叉着腰，谨慎地看着路明非，说道：“说吧，你到底在飞机上对淼淼做了什么坏事了？搞得现在人家见都不想来见你了。”
我能做什么坏事？是她在对我做坏事好么？她可是枕着我的肩膀睡了一路诶！我现在肩膀都还麻着呢！
“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时想看我登机牌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想好了找柳淼淼搞这一手暗度陈仓。”
乔衣然目光马上躲开路明非，手指对着手指，若无其事地吹起了口哨。
“别装无辜！”
“好啦好啦，人家这不也是为了帮你跟淼淼牵线搭桥嘛。淼淼是个不敢对恋爱主动的人，你又一直闷闷的，总要有人推你们一把吧。”
乔衣然摊开手，“要不是因为淼淼是我好朋友，我才懒得蹚你们这摊浑水呢。你是不知道那个商务舱坐的我有多难受。
旁边坐着个臭屁佬，每隔两分钟就装作在看时间的样子，把手上那块烂水鬼漏出来炫耀，还特意把表从右手换到左手上戴，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谁还没有似的。”
咦，这人的作风听上去，咋还有点耳熟呢？
这个时候，酒店入口的旋转门又“吱呀”一声转了起来，少男少女背着背包提着手提箱，熙熙攘攘进了酒店，年纪与路明非一行人相仿。
好像跟路明非他们一样，也是来帝都旅游的学生们，订在了黑太子酒店。
“草！见鬼了！”身边的乔衣然居然忿忿地爆了句粗口。
“咋了？”路明非问。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乔衣然指着人堆里的一个人嘀咕，“那个穿阿玛尼的小白脸，就是我说的在商务座上遇到的臭屁佬。旁边的人都穿的便服，就他出来旅游还穿个西装，闷闷骚骚的……”
路明非顺着乔衣然的手指，往人群中的一个人一看，眼睛马上瞪圆了。
“草！见鬼了！”路明非忍不住重复了一遍。
乔衣然说的那个臭屁佬，居然是赵孟华？
第二十九章 小学同学路明非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当时乔衣然，没有跟自己搞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手的话，那坐在柳淼淼旁边的是不是就是赵孟华了。
难道上辈子路明非他们毕业旅行的时候，两人就是这座次？
感情两人认识的这么早吗？
路明非忽然有些庆幸乔衣然跟柳淼淼换了位置，没让这两人坐一起。
还好还好，万幸万幸。
咦，自己为什么要庆幸？
……
路明非很难说明自己对赵孟华是个什么态度。
讨厌么？确实是讨厌。但这种讨厌倒是无关私欲，不是因为说赵孟华跟他是情敌，横刀夺爱了陈雯雯，所以路明非讨厌赵孟华。
非要说的话，可能是有点讨厌这个人的作风。
不说别的，光说在没有和前女友彻底断干净之前，就当着前女友的面和现任女友秀恩爱这种行为……他是觉得这种人挺糟糕的。
何况后面又干出了，和现任在一起之后没几个月之后，又踹掉现任回头找前任这一档子事。
在陈雯雯眼里，赵孟华这可能叫浪子回头。但站在柳淼淼的角度，赵孟华就是妥妥一渣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吃到了锅里的又回头舔碗里的，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横跳，吃干抹净。
人可以泛爱，但不可以渣。
比如说像路明非的学生会顶头老大凯撒，身边永远美女环绕，真正拥有一片海洋的男人，但是从来不会有人指摘凯撒。为什么？
因为他对所有人都照顾地无微不至，非常周到，交际的尺度也拿捏地十分完美，不会越矩，不会冷落谁，也不会让谁感到不适。
那是真真正正的贵族，跟赵孟华这种带个表都要炫的暴发户子弟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有人说赵孟华是“楚子航第二”的时候，路明非心里很想吐槽。人家面瘫师兄可是凯撒都认可的宿敌，赵孟华跟面瘫师兄放一起，多少有点辱面瘫师兄了。
陈雯雯原谅了赵孟华，并且希望路明非能祝福她和赵孟华。
路明非不知道陈雯雯是不是要图心理安慰什么的。要我祝福？那就祝福呗！只是他祝福的不是“陈雯雯和赵孟华能幸福”，而是“陈雯雯能幸福。”
看着被唱诗班环绕着的陈雯雯好赵孟华，路明非当时想到的却是穿傣染长裙的柳淼淼，觉得她挺可怜的。
先是对楚子航爱而不得，后面又得到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
大抵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所以路明非才会对“还好赵孟华没跟柳淼淼坐一起”这件事感到庆幸。
嗯，路明非决定了，高中三年要给自己加个新任务，那就是帮柳淼淼脱离苦海，不要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赵孟华似乎也看到了站在路明非旁边的乔衣然，表情先是诧异，紧接着又转变成笑容，走过来朝着乔衣然的方向打招呼，“这么巧啊，你们也住这家酒店？”
说着，还向伸出了手。
“对啊对啊，太巧了。”路明非上前一步，抢先握住赵孟华的手摇摆起来。
赵孟华一愣，心想我是跟人家美女去握手的，兄台你是哪位啊？你来凑什么热闹？我跟你很熟吗？
“你是？”从小到大接受的良好教育让赵孟华努力在脸上挤出三分礼貌的微笑。
“啊，赵孟华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你小学同学路明非，三年级的时候我们俩做过半学期的同桌，你经常借我抄作业。有一次咱俩上课讲小话，还被李老师叫到讲台上打手板心呢。”路明非煞有介事地说道。
其实这都是路明非瞎扯淡的，他跟赵孟华户口不在一个区，压根不可能分到一个小学。
赵孟华原本是又惊又疑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仁兄，确认自己对对方毫无印象。
但是在路明非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并说出他和自己是小学同学时，他忽然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没见过眼前这人了。
而在路明非精准地说出，他和自己在小学时一起经历过的“光辉事迹”时，他已经彻底相信路明非是他遗忘已久的某个小学同学了。
因为路明非说的那些事，他居然真的依稀有印象。
“啊，对对对，是你啊路明非。”
赵孟华热情地伸出另一只手，并不忘“无意间”把手上的劳力士绿水鬼露出来。
“你不说名字，我还真认不出你来呢。你跟小学时候完全变了个样，现在变得衰……帅气多了。”
“你也是你也是，我记得那会儿你天天流鼻涕，现在好像已经好了？”
赵孟华脸色一变，心里怪罪路明非为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同时也更确定路明非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同学了。
他小学的时候有过敏性鼻炎，每到春秋交际的时候就爱流鼻涕，后面到初中之后才好点，知道他以前爱流鼻涕的，肯定就是他小学同学无误了。
赵孟华看着路明非身边的美女，为了保住自己的颜面，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哎，以前的事就不提了。我们有好久没联系了吧？你在哪读的初中来着。”
“市重点仕兰中学啊。”
“这么巧啊，我高中志愿也填的仕兰中学。”
“那是挺巧，说不定咱俩还能再分到一个班当同学呢。”
“哈哈哈，说不定呢。”
赵孟华话锋一转，瞅着路明非身后的乔衣然和其他人，故作惊讶地问，“对了，你们这是？”
“哦，这不初中毕业嘛，同学们就商量着一起来帝都旅行。”
“巧了，我们班也是。”赵孟华朝自己身后的同学比划了一下，“要不我们彼此引荐一下？”
孟华引荐，意在班花。
“引荐啊，可以可以，不过得晚点。现在大家才刚下飞机，得先休息一下。”路明非朝乔衣然看去，“对吧？”
“啊……对，是的，现在大家都挺累的，得先休整休整。”乔衣然马上配合着接话。
“噢——那行，那晚点再见。”
道了声别，两人才终于松开了手。赵孟华转过身，立即小步跑回自己的班级，同时暗搓搓的揉着自己的手掌。
这家伙的手劲咋这么大呢，手都被捏出白印子了。
乔衣然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喂，路明非，那个赵孟华真的是你的小学同学啊。”
路明非摊开手，一脸无辜地回答，“不是。”
“那你刚才说的煞有介事的。什么他借作业给你抄，还有上课讲话被打手板心之类的。”
“你这就不懂了吧。抄作业和讲小话这种事，属于是全国所有学生的共同记忆。你小学的时候没抄过作业吗？没有讲小话被老师抓包过吗？”
“那那个李老师呢？”
“全国一亿多姓李的人，哪个小学没几个姓李的老师？”
乔衣然被路明非的操作震惊到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句：“……你厉害。”
接着，她又马上问道，“既然你不认识他的话，干嘛还要装作认识他的样子，主动去招惹他呢？他来打招呼的时候，我们直接不理他不就好了。”
为了什么？总不能告诉你是为了提防他找到机会勾搭柳淼淼吧？
“有人想请咱们吃饭，为什么要拒绝呢。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真是歪理。”
哼哼，你懂什么。路明非在心里嘀咕。自己这是为了柳淼淼终生的幸福，才这么做的好不，你也不想柳淼淼被渣男渣吧？
路明非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动画里的圣斗士星矢，为了防止女神雅典娜被其他邪恶势力染指，正寸步不离谨小慎微地守护在她的左右。
圣斗士路明非之守护柳淼淼篇，堂堂开画！
第三十章 贵宾卡
电梯在七楼停下。
路明非的房间号是0717。从0710到0723，都是路明非班的房间。
其中，0710到0713四间，是给班上的8位女生住的。0714到0722则是给17位男生住的。
剩下的那间0723是老师的房间。
不过，因为是17个男生，9间房，所以自然而然会有一个男生轮空，单人住一间。
不用说，这种倒霉事一般都会轮到路神人头上。
其实，一个人睡一间房，就自由度和舒适度来说，比两个人合住是要好上不少的。
但关键是，路明非一个人住的话，可是要一个人出整间房的钱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路明非瘫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Show me the money，不知道这句作弊码还能不能用，要是能用的话就好了。
不过就算能用的话，那笔钱也是假的，只能看不能用。
哎，还是靠自己吧。
准确来说是靠峰哥。
峰哥，加油！
也就是在这会儿，门铃声“叮咚”一下响起。
路明非无奈地拖起懒洋洋的身体，从床上站起来。
这个时间点，谁会来找自己？
难道又是乔衣然，来给自己乱点鸳鸯谱？
“谁啊。”
路明非懒懒地打开门。
不过这一回他倒是猜错了，来的是穿着黑色制服，带着白领结的年轻女服务生。
大大的眼睛，樱桃一样的唇，气质介乎于邻家的甜美与职业的成熟之间，第一眼的时候还给路明非看愣乎了，心想着帝都这么野的吗？陪侍少女大白天就上门营业？。
还没等路明非反应过来，女服务生就已经恭敬地鞠了一个躬。
“您好，请问是路明非先生吗？”女服务生微笑。
“是。”路明非傻傻点头。
“您好，我是这间酒店的服务生，我叫Lily。”
女服务生闻言，从燕尾服的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鎏金的黑卡，双手呈上，递给路明非。
“这是我们黑太子酒店的贵宾卡，凭借这张卡，您就可以免费享受本酒店包括金钥匙服务在内的一切服务。”
所谓金钥匙服务，简单点说，就是和后世的某团跑腿一样，就是个跑腿服务，不过服务范围要比某团跑腿大得多。
一般来说，只要不违法当地的道德、观念和法律，任何事情都是金钥匙的服务范围。
通常也只有最顶级的豪华酒店，才会为贵宾配备这种服务。
路明非盯着那种黑卡，没有马上接过，反而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警惕地问：“收费吗？”
莉莉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路明非会问这个问题，但马上又恢复了微笑：“金钥匙服务永远对贵宾免费开放。”
路明非受宠若惊地接过那张鎏金的贵宾黑卡，正面是黑太子酒店logo的烫金图案。
果然贵的酒店还是有贵的道理的，配套的服务都这么到位。
这下不用自己去赵府街副食店排队去帮婶婶打二八酱了，还有六必居的酱菜也能让他们给自己买。
“多谢多谢。”路明非感激地点头。
“您现在就有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吗？”莉莉歪头问，“只要是您的要求，任何都可以。”
靠，不要说这么擦边的话啊！隔壁住着的可都是我同学，让别人听到了，还以为我点了什么特殊服务呢。
到时候我在仕兰中学里，就真的要社会性死亡了。
不过路明非转念一想，就算别人听到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们应该也都收到了这张贵宾卡，知道这只是酒店提供的服务罢了。
现在买二八酱和酱菜的话可能有点早了，现在天气热，提前买了怕坏，等临走那天再让服务员帮我买吧。
“不用了不用了。”路明非摆手，“我有事的话会叫你的。”
“好的。卡上有我的电话号码，您可以用客房里的电话联系我。”
路明非把黑卡翻了个面，果然看到一张电话号码，旁边写着Lliy的英文名。
莉莉轻巧地鞠了个躬，然后退后一步。才眨眼的功夫，路明非在走廊上就不见她的身影了。
“服务真周到。”路明非凑近看了看那串电话号码，嘀咕，“就是卫生方面还有待加强。”
黑卡上摸起来油油的，闻着还有一股乐视原味薯片的味道。
路明非正准备关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又卡进了路明非的视野里。
“下午四点，我和淼淼准时出发去聚德全吃帝都烤鸭，你去不去？”乔衣然走过来，撇下一句话。
“不去。”路明非果断否定，没有把后面那半句“没钱”说出来。
从今天开始，到回去之前，凡是超过一块钱的活动都不要叫他。
“真不去？”
“真不去。”路明非叹了口气。
见走廊四下无人，路明非迟疑了片刻，对乔衣然说道：
“我跟柳淼淼那档子事完全是谣言……其实她喜欢的是高中部的楚子航师兄。你要是想送助攻的话，应该想办法帮她跟楚师兄牵线。”
乔衣然翻了个白眼，接着忽然把脑袋垂了下去。
“我是淼淼的好朋友唉。”乔衣然低头叹气，“淼淼喜欢谁，我难道不知道吗？
每一次下雨的时候，她都会喊我们去小卖部买东西，因为楚师兄多半会在教学楼的屋檐前看雨。
她总是在与楚师兄擦肩而过的时候找借口回头，要不就是问她脸上是不是长了颗痘痘，要不就是问她的刘海乱没乱。
其实她一点都不关心这些，她只是想看楚师兄的正脸。她还以为我们不知道。”
“那你还……”
“可是她的喜欢太无望。她喜欢的不是人，是一个太阳。仕兰中学谁都知道楚子航很亮眼很璀璨，但是他挂在天上。而她不可能永远当一只逐日鸟，总有落地的那一天。”
乔衣然看着自己的脚尖，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暗没暗恋过一个人，但我知道，暗恋其实还……蛮辛苦的。有时候下雨天，我看着淼淼一直盯着窗外的雨，心里还蛮心疼她。
我知道淼淼也许不喜欢你，但是我也看得出来至少她对你肯定不讨厌。所以想借这个契机，稍微拉她一把，让她这只逐日鸟早点落地。”
原来是这样。路明非心里了然。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有点可怜柳淼淼。
原来他可怜的不是柳淼淼，他可怜的是自己。
“所以……”乔衣然抬起眼来，看向路明非，“你还是不去是吧？”
“不去！”
路明非语气坚定，口袋里的钱让他很有原则。
“好吧。”乔衣然微微点头，忽然说道：“不好意思了，想借你当拴淼淼下来的绳子。”
“没关系没关系。”路明非摆手，目送乔衣然婀娜离去，回到0711房里。
路明非心里有些感慨，你想救柳淼淼，我也想救柳淼淼，归根结底咱俩的目的是一样的，可惜没办法合作。
因为能救柳淼淼脱离楚子航苦海的是赵孟华，而能就柳淼淼脱离赵孟华苦海的也只有楚子航。
“唉，众生皆苦哇。”
路明非心里感慨，哼着“难念的经”，遛弯到了电梯间，准备去这家酒店的餐厅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
飞机餐没吃饱，肚子有点饿了。
莉莉刚才说，有了这张贵宾卡，可以享受酒店的一切服务，那么应该也包括用餐服务吧？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巧了，赵孟华也在里面。
他身边围着一圈小跟班，热火朝天的，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不知道是被小弟们挡住了视野，真没看见路明非，还是压根不想理他，赵孟华并没有打招呼
路明非双手插兜，歪着脖子进入电梯。赵孟华没打招呼，他也懒得去热脸贴冷屁股。
背后传来对话声。
“老大，咱们等下去哪儿吃饭啊？”赵孟华的某个小弟问。
“都来帝都了，肯定要吃点帝都地道的美食吧。”赵孟华眉飞色舞，“咱们晚餐去全聚德吃烤鸭，一人一只，我请客。”
卧槽？！
路明非吓得双腿一哆嗦，手指马上摸到电梯的楼层键，从下往上，全给按亮。
快开门，快开门。
乔衣然，老子跟你们去吃全聚德，可千万别先走，等一等我！
第三十一章 聚德全与烤鸭卷
从路明非他们居住的“黑太子酒店”到聚德全总店所在的前门大街并不算远。沿着西草市街往前走，穿过珠市口就能到。
加上时间尚早，因此一行人决定走过去。
柳淼淼和乔衣然在边上商量17号那天自由活动该去哪儿玩，路明非为了表现出“非礼勿听”的诚意，礼貌地和她们保持半米的距离，并肩而行。
“路明非，你17号什么安排。”乔衣然突然凑过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逛杨梅竹斜街？”
柳淼淼连忙拉住乔衣然，悄咪咪地嗔怪着看了她一眼。
“衣然你不要总是难为人家了，人家路明非兴许本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这么一说，又不好意思拒绝你了。”
这句话听着是为路明非着想，但是路明非却读出了其中的潜台词。
柳淼淼想回避自己。
确实，站在柳淼淼的视角来看，无论是被造绯闻，还是飞机上相邻而坐，都属于不可抗力。
其中虽然发生了一些暧昧的互动，但是都是无心之举，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是这一次她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去吃聚德全，自己还舔着个脸跟过来，柳淼淼心里就会不由得对自己提防起来。
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她的好意回错了意，觉得自己接近她会不会另有目的。
路明非知道，她一开始对自己亲近，除了是想通过自己接触面瘫师兄以外，还有一个原因是觉得他无害，不喜欢她不会图她什么，就像一只绵羊似的。
但是当这只绵羊疑似展现出狼的侵略性时，柳淼淼就开始心生警惕了。
不过路明非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所谓该断不断必受其乱，不喜欢就拒绝其实是一个很值得称赞的行为。
不像有些人，明明就不喜欢你，还不断给你希望，示以暧昧，把你拴在身边。
“17号啊。”路明非撒谎，“17号恐怕没法和你们一起行动了。我要去六必居买酱菜，还要去赵府街副食店买二八酱，我家婶婶要我给她带的。”
既然柳淼淼想跟自己稍微避一下嫌，自己就配合她一下呗。
乔衣然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她也不知道路明非是真没时间还是假没时间，但是路明非既然都拒绝了，她也就不勉强。
她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
刚才在酒店里，路明非跟她摊了牌之后，她也就知道路明非可能也暂时对柳淼淼没想法。
“但是这家伙既然都对淼淼没想法了，干嘛又忽然跟过来。”乔衣然疑惑地在心里想，“我还以为这家伙突然开窍了呢。”
走走说说之间，不知不觉，几人就走到了聚德全总部所在的前门大街。只不过才刚到接口，就看见前面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在排队。
糟了，忘了这一茬了。路明非一拍大腿。
在后世，随着聚德全的口碑越来越差，所以来聚德全吃烤鸭的外地游客们也逐年减少。
等到路明非2010年来到BJ那次，聚德全总店已经不用排队了，进去就有现成的座位。
但是现在还是2004年，帝都聚德全跟津门不理狗一样，还是一块金字招牌，是外地游客到帝都的必到打卡点之一。
“怎么办？”路明非询问二人。
“不好意思。”柳淼淼面露愧疚，“之前我来帝都吃过的几次聚德全，都是家里提前预约好的位置，我给忘了。”
“那咱还吃不？”
“来都来了……”柳淼淼小声说。
懂了，来都来了，那就排呗。
路明非找到门口的服务员，拿了排队号牌，门口的候位区早已经坐满，连塑料凳子都发完了。
几个胡同里窜出来的大爷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马扎在一旁的阴凉处坐着，看猴似的看着排队的人群嗑瓜子。
路明非跟大爷们唠嗑唠来一大把瓜子，给了柳淼淼她们各分了点，边嗑瓜子边等位。
一把瓜子磕完，路明非正准备再去找大爷要一把，刚在大爷旁边蹲下，头顶就有人给他打招呼。
“路明非嘛这不是？这么巧吗？”
一抬头，是赵孟华带着电梯里那群小弟。
其实赵孟华在电梯那会儿就看见路明非了，只是装作没看见，没打招呼。
在酒店大厅遇着路明非之后，他在脑海里掘地三尺，也没想起小学同学里有个叫路明非的。索性打电话回家，让他管家帮他看看小学毕业照上有没有路明非这号人物，得出来的结论当然是没有。
他大呼上当，想马上找路明非算账，挑开这件事。但是才出大门就又冷静了下来，因为他觉得路明非这人门路有点邪。
明明不是自己小学同学，却又能准确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以前的事迹，连能晃瞎所有男生的那只劳力士绿水鬼都进不了他的法眼。思来想去之后，决定冷处理这件事比较好
自己既然惹不起，总是躲得起吧？
刚进前门大街的时候，他也是大老远地就瞅着在嗑瓜子的路明非。原本他还想继续装作没看见路明非的。
但是他眼睛一瞟，就看见之前在飞机上，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运动系美少女站在路明非身边，一旁居然还有个文静纤弱的小美女，心里郁闷得就差一口血喷出来。
自己穿着一身品牌，手带一百多万的劳力士，却是和一帮男的来吃饭；人家一身山寨衣服，带着的却是美女，而且还一带带俩，搁谁身上不郁闷？
不过，看他们在门口排队的样子，估计是没预定到位置。
飘飘然的赵孟华撸起袖管，手腕上那只绿水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大踏步自信地走向路明非，决定找回点场子。
“巧啊巧啊。”
路明非蹲在边上，边嗑瓜子边抬着头回赵孟华的话。
赵孟华一怔，难道路明非就打算这样跟自己说话？
要搁往常，有人这么没礼貌的跟自己说话，赵孟华早发火了，但是路明非越是这样，他反而越看不清楚路明非的门路。
听说在粤东省那边衣装革履的往往都是打工仔，穿人字拖工装裤的才是大佬，路明非现在就给他一种大隐于市的大佬的感觉。
明明是他站着，路明非蹲着，他处于居高临下的位置，他却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蹲着的，气势上短了路明非一截。
“你这是在？”赵孟华明知故问。
路明非一指人群，“这不，排队聚德全呢。”
“噢噢，你没有预约吗？”赵孟华腰杆都挺直了些。
“没有，不常来，不知道这边的规矩。而且也没有预约的门路。”
“你早说啊，我爸跟聚德全的老板很熟，你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订个位置的。”
“好啊好啊。”
路明非刚准备拍马溜须，把手上剩下的半把瓜子全赏给赵孟华以示感谢，就听见赵孟华话锋一转：
“不过预约好像得提前两小时，现在到饭店了，大家都排着队，恐怕也不好插队了。”赵孟华无奈地说。
“嗷，这样啊。”
路明非算是明白了，赵孟华其实是来找自己人前显圣的，把摊开的手掌又合上，决定还是把半把瓜子留给自己啃。
赵孟华看到路明非被自己耍得兴致冲冲之后又兴致恹恹，顿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决定乘胜追击，抛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要不这样吧，路明非，你跟我们拼一桌。一桌十个人，我们这里六个，你们那里三个，刚好能坐下。反正大家也不是外人，都是小学同学，马上也会是仕兰中学的校友。”
赵孟华一边说着，一边视线在路明非和柳淼淼乔衣然两位美女间来回交换：
“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和两位美女一起共进晚餐呢？”
靠，以前怎么没觉得赵孟华有这么油腻呢？路明非心想。
想拼桌？呵呵，哥不惜钱包大出血，就是为了来防止你勾搭柳淼淼的，你觉得哥会答应你吗？
路明非刚张开嘴巴，准备拒绝，忽见眼前黑影一晃，接着就被不知道什么人往嘴巴里塞进不知道什么东西。
路明非心中一惊，心想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给自己投毒，刚准备吐出来，就被一只小手捂住嘴巴。
“吃下去，不要浪费，我刚给你包的，还放了两块鸭肉呢。”
路明非身旁，路鸣泽坐在一只小马扎上，瘦弱的腿上放着一盒烤鸭肉、一盒黄瓜条葱丝，和一包春饼，一盒酱，正淡定地包着烤鸭卷。
第三十二章 路鸣泽
路明非震惊地差点跳起来，嘴里的烤鸭卷还没来得及嚼两口，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差点没给路明非噎死，拍了好一会儿胸口才顺过气来。
“你你你你以后出现能不能先通知一声，别这么神出鬼没的好么，没被你噎死也被你吓死了。”
这是他重生之后，第二次见到路鸣泽了。
第一次是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那一次，路鸣泽以雨丝为弦，为楚子航的爸爸奏了一首葬曲。
“每次见到你准没好事，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路明非没好气地说。
“哥哥你有点狗咬吕洞宾了。”路鸣泽撇撇嘴，“明明我每次出来都是来帮你的好么？
诺诺生日的时候你没准备礼物，我就给你放了一场烟花；青铜迷宫里你迷路了，我就送了你一张地图；拍七宗罪那次你没钱，我就给往你卡里调度了一亿美金。
我就差没在你跟妹子扫雪读书的时候帮你垫枕头了，你居然还嫌弃我。”
路鸣泽说着，把手里新包好的那个烤鸭卷送进自己嘴里，细细咀嚼了一番，然后皱眉道：“比起聚德全的烤鸭，我还是更喜欢董大的。虽然两家都是用的挂炉的工艺，但是董大是开膛烤制，会把鸭皮下的油脂全部都烤化，这样吃起来就不腻。”
路鸣泽摇头，“面酱调的倒是不错，毕竟是老字号，配方都是秘传下来的。不过是我的话，我会稍微改良一下配方，在面酱里少放点盐。以前的人体力劳动消耗大，口味偏重，发明配方的老师傅才会在酱里加这么重的盐。但是这个咸度明显已经不适合现代人了。”
“喂喂喂，这话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你以前不是评价红酒的吗？现在怎么改评烤鸭了？画风差距有点大吧？”路明非吐槽。
“这不是提前帮你准备台词么？”先把台词都预演好，到时候在柳淼淼面前才能有个好表现。”
路鸣泽说，
“你知道明炉烤鸭跟焖炉烤鸭有什么区别么？除了燃料等不同以外，最大的区别还是口感上的，焖炉因为有炉门，水汽闷在炉里，鸭肉软润，吃的是个嫩性。而明炉把水汽泻出来烤，吃的是烤鸭的脆性。聚得全就是明炉烤鸭的祖师爷。”
“呸呸呸，这个柳淼淼有什么关系。再说我店都还没进去呢，你就帮我准备台词了。”路明非说。
“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总是没有错的。而且你不是有莉莉给你的那张贵宾卡么？”
路明非一愣：“那不是黑太子酒店的贵宾卡么？能用？”
“不能。”路鸣泽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张餐巾擦嘴，“不过黑太子酒店的老板跟聚得全也有股份，你可以打个电话给莉莉，看看能不能帮你定个位置。”
“不要因为别人给你发贵宾卡就真觉着自己是贵宾了好么？”路明非无语道，“人家酒店老板跟我非亲非故的，会因为我在那住两晚上就帮我在聚得全订座？”
“你为什么不试一下，说不定真能行呢？”
路鸣泽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就像你喜欢陈雯雯和诺诺，但是一直只是跟在她们身后，从来没有真的试过去追她们。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追一个女孩子可能远比你想象中的容易，你只要愿意追就有可能追到？”
“呸呸呸，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你是不是性缘脑啊，什么事不往恋爱上拐就难受。”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身上的烤鸭应声消。他站起身，背着手，围着柳淼淼转了几圈，忽然笑道：
“要你哥哥你就从柳淼淼开始试试吧，感受一下追一个女孩子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她长得也漂亮，家世又好，还是个钢琴小天才，论条件比陈雯雯只好不差，跟她在一起肯定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
“这事跟柳淼淼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要把谈恋爱说得跟买饰品一样好么？我可是一个坚定不移的纯爱战士。”
路鸣泽嗤笑：“‘你们都是我的翅膀’，那种纯爱是吧？”
路明非冷笑：“呵呵。”
路鸣泽摊手：“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啦哥哥，你别生气。”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是你就真的没想过，和柳淼淼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在飞机上，她靠着你的肩膀睡着的时候，你肯定也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吧。
那可是柳淼淼哦，她那么漂亮，她的头发那么香，你稍微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路明非忽然有些心烦，这是一种心事被戳中的焦躁，就像是你写在本子角落的某个秘密被别人忽然翻到一样。
路明非像是要打发路鸣泽赶紧走一样挥着手：“滚滚滚，你话说完了么，话说完了就可以退下了。”
“可我准备好的台词还没全教给你呢。”
“那你快教，教完赶紧撤。”
“但我现在不想教了。”路鸣泽耸耸肩，“我傲娇了，哥哥，你就靠那两句话装个半桶水的内行，就够了。”
“靠，别走啊！”路明非伸手，想一把把小魔鬼拉回来，但是他却抓了个空。
小魔鬼就像一缕风一样去无踪来无影的，他面前只剩下了柳淼淼，而他的姿势，也从想去抓路鸣泽，变成了想去抓柳淼淼身体的某个地方。
像是滴空的沙漏被人重新倒放了一般，时间重新流动。
柳淼淼，乔衣然，以及赵孟华等人都眨眨眼，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曾在刚才有过短暂的暂停。
而下一个瞬间，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像是要去摸柳淼淼臀部某处那只手上。
路鸣泽，我@#$_&*……
路明非在这一秒钟里，把毕生所学的全部脏话都用上了。
赵孟华心内一惊，想的是这人路子果真邪，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想做出这种事。
而乔衣然则脸色一变，赶紧把柳淼淼护在身后，一句“路明非你想……”还没说完，就被路明非迅速打断。
“我我我我想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柳淼淼。”路明非飞快地想出了一个借口，他觉得自己脑袋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柳淼淼明显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迟疑着从衣裙口袋里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递给路明非。
路鸣泽这家伙还说让我追柳淼淼呢，追个屁，好不容易积攒的好感度让他一下子给清空了。路明非恶狠狠的咬牙。
下一刻，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张鎏金的黑色贵宾卡，拨通了卡片背面的那个电话。
“喂，是莉莉吗？对，我是路明非，我想……”
第三十三章 赵孟华？好巧啊！
黑太子酒店。
听到电话那头“嘟嘟”的提示音响起后，莉莉才放下话筒，穿过幽暗的员工通道，径直走向一处电梯。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磁卡，在门口的闸机上轻轻扫了一下。随着“滴”地一声，金属的大门气势汹汹地洞开。
电梯不大，但是却显得很空旷，因为电梯里没有楼层的按键。这架电梯设计之初就是仅供内部人员使用的电梯，只在黑太子酒店的顶楼停靠。
莉莉进入电梯，随着一阵短暂的失重感从四方袭来。
又是“滴”地一声，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客厅，一块投影幕布悬挂在客厅的中央，播放着去年才上映的韩剧《天国的阶梯》。
幕布正对着一套Minotti的布艺沙发。女人侧坐在沙发上，长发盘囷，正看着幕布上播放的《天国的阶梯》擤鼻涕。
任由一对修长美腿从睡裙之下延伸，袅袅婷婷，涂着蓝色指甲油的两只玉足交互着摩擦，像是两条不安分的小白鱼。
“呜呜呜……诚俊……呜呜呜……静书……”
黑太子酒店里的许多员工，都知道29楼的存在，他们知道那里是酒店董事长的居所，但是却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过。因为只有老板本人和他的亲信，才有权限使用那部直达29楼的电梯。
但他们如果能亲眼见到29楼的装潢，一定会感到震惊。因为29楼……居然是被全部打通成了一间面积巨大的大平层。
“经理，不好意思打扰您了。”莉莉在隔着女人好几米外的地方停住脚步，弯腰行礼。
“有什么事吗？”女人把擤了鼻涕的纸揉成一团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带着哭腔问道。
“我刚才接到路明非的电话，说是想要订一个聚德全的位置。”
“那就帮他订呗。”女人头也不回地说，“拿我的手机去打，应该落在浴室里了，你去找一下。不需要以黑太子酒店的名义去订，以我的名义就行。”
“好的。”莉莉点头，正要往浴室的方向走，但是还是忍不住回头问道：“不好意思经理……我还是很好奇那个叫路明非的小家伙是什么来头，您要对他这么照顾。”
“我之所以同意了麻衣的推荐，让你当我的秘书，身手倒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因为麻衣说你们户隐派忍者的口风都很紧，不该问的从不过问。”
女人声音虽然还带着哭腔，语气却如冰般寒冷，令莉莉下意识战栗了一下，低头鞠躬道：“是，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对你有意见。”女人的声音忽然轻柔了下来，继续道：“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我明白了。”
“对了，拿手机的时候，顺便去厨房的柜子里给我带几包薯片。”
……
挂断电话之后，路明非就把手机交还给了柳淼淼，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
他知道小魔鬼办事向来靠谱，他说要自己打个电话试试，那十有八九黑太子集团老板会同意帮自己订座。
“你刚才打电话给谁了？”柳淼淼问，她刚才听到了路明非在电话里说聚德全定位置的事。
“我的一个……朋友。她跟聚德全的老板很熟，我托她试试看能不能给我们订到座。”
“朋友？”赵孟华过来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感叹道，“不是兄弟打击你，你那个朋友恐怕顶不了什么用。
这里是帝都，一块砖掉下来都能砸倒一篇亿万富翁的地方。可就这么一个地方，能让聚德全给面子的人都没几个。
我爸跟聚德全老板是老相识了，我也只能提前预订位置。听我的，咱哥几个拼一桌得了，你放心，你们三个人的消费也是我来买单。”
“不用了。”路明非不动声色地把赵孟华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下了，“我觉得我那个朋友应该还蛮靠谱的。”
“行。那你就慢慢在这等你朋友的消息。”赵孟华转身，伸手一吆喝，“咱们先进去。”
身边的同学跟着吆喝，簇拥着赵孟华就进了聚德全，留下路明非等人接着在原地等待。
乔衣然拍了拍路明非肩膀：“你那个朋友真的靠谱吗？”
路明非耸耸肩，“等一会儿就知道了，反正也等了这么久。”
其实路明非心里对于路鸣泽是十二分信任的，只是对这个劳什子黑太子酒店的老板没有底，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路。
虽然对方是答应了，但是万一对方能力不足咋办。
逼都人家妹子面前装出去了，万一没完成，那就悲剧了。
好在没过多久，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路明非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匆匆忙忙下了楼，搓着手左右张望，
男人在人群里巡视了半圈，目光便精准锁定了路明非这边，小跑着走来。
“您好，请问是路明非先生么？”经理哈腰赔笑，接近一米九的大高个，愣是把腰弯的比路明非还矮。
“是我。”路明非挠挠头，“你先把腰直起来说话，你这样我不习惯。”
路明非看不得别人这种低声下气的样子，都是出来打工混口饭吃的，谁也不容易，干嘛这么唯唯诺诺的。
这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玩农奴制时代那一套？
“好的好的。”对方听话地直起腰，瞬间比路明非高了大半个头。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王，是聚德全总店的店长。我刚接到苏小姐那边的电话，说聚德全门口有一位路明非路少爷要订个位置，就赶出来找您了。”
苏小姐？路明非疑惑，是黑太子酒店的老板姓苏，还是说莉莉姓苏？
“是这样的，虽然苏小姐说让我们给您空个包厢出来，但是最近这段时间人太多，我们包厢已经全满了，实在空不出来，只能在大厅里给你清一桌出来，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大厅就够了。”路明非说，但旋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我这样……是不是插了别人的队。”
经理一愣，完全没想到路明非还会关心这茬，不过还是马上解释道：
“您放心，那桌位是给您另加的，原本那里是个大看台。如果您不来，也不会加这张桌子。”
“那就好那就好。”路明非吁出口气，回头看向柳淼淼她们，“那我们，进去？”
……
烤鸭还没端上来，赵孟华就已经吃不下了。
他原本订在了靠近聚德全大看台的地方，从座位上往外望，能把前门大街和珠市口的百八十胡同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但是他们才刚坐下，点完菜，正准备欣赏看台外开阔的老帝京风景时，忽然就有几个工作人员扛着一个团圆桌，放在了看台边上。
接着十张梨木雕花的木椅，依照主次座圆形排开，像十张屏风一般，完完全全隔断了赵孟华的视野。
赵孟华脸色铁青，气不打一处来。
这就像什么？这就像你花大钱在黄浦江边上买了一套江景房。
结果入住的时候才发现，开发商在你阳台正对面的地方又建了一栋楼，把大好江景全给你拦着了。
赵孟华正欲把服务员喊来，问问他们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就看见路明非从自己身后穿了过来，那张抢了自己景观位的桌旁坐下。
更气人的是，路明非看见他坐在旁边之后，还惊喜地打了声招呼。
“咦，赵孟华？好巧啊！”
第三十四章 闪开，路神人要装逼了
“是啊，真巧啊路明非。”赵孟华咬牙切齿，“这位置是你的？”
“对啊对啊。”路明非点头，“我那个朋友委托老板给我加的。”
对个鬼啊对，你加哪儿不好，非要加我这。
赵孟华恨得牙痒痒，但是心下却对路明非更生警惕了。路明非一个外地人，在帝都这种卧虎藏龙的地方都有门路，都说仕兰中学没有无名之辈，看来是真的。
只是他在外校的时候，怎么就没听说过仕兰中学还有路明非这号人物。
有道是金鳞岂是池中物，按理说，路明非这种牛逼哄哄的背景，应该早就盛名远扬了才对。
除非……他不但有实力，而且还很低调！
赵大少恍然大悟，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路明非走的是跟自己完全相反的一个装逼路线，自己是把所有筹码都往明面上摆，恨不得把资产全部穿身上，告诉别人我很富；
而路明非则是藏拙，平时刻意唯唯诺诺，不显山不露水的，只在关键时刻露一手。
妈的，还能这样装逼呢？
赵孟华看着坐在自己正对面的路明非，视线总是难以避免的在空中碰撞在一起，简直像在坐牢。
刚好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盘子，把赵孟华这边点好的菜品一一呈了上来。
“来，吃饭吃饭。”
赵孟华趁着这个时候撇开视线，招呼着同桌的同学，索性不看路明非那边。
算了算了，不管他了。被挡着视野就被挡着视野，反正也不是什么非看不得的东西，眼不见心不烦。赵孟华在心里嘀咕。
“牢大，怎么又上饼又上葱的，这北京烤鸭到底怎么吃才算地道儿啊？”一个从没吃过北京烤鸭的同学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赵孟华撸起袖子，眉飞色舞，“你得先撕开一页合页饼，摊开，先往上刷酱，再往里夹鸭肉、黄瓜和葱丝。记着，一片鸭肉一根黄瓜一根丝，然后包上，这就是地道儿的聚德全北京烤鸭吃法。”
赵孟华一边说着，一边示范起包烤鸭的步骤，把烤鸭卷塞进嘴巴里的时候，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倒不是因为烤鸭有多好吃，而是因为被感动的。
对嘛对嘛，由几个见识少的同学问自己问题，然后再由见多识广的自己在不吝回答，一唱一和，这才是自己理想中的高中生活嘛。
路明非看着赵孟华吃烤鸭吃的几乎泪流满面的模样，差点以为是芬格尔来了。
“路明非，你的这位小学同学……”柳淼淼降低声音问道：“是不是特别喜欢吃烤鸭啊？”
“是吧是吧。”路明非随口回答，心想赵孟华也不应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主啊，怎么吃个烤鸭都快给好吃哭了。
要是让赵孟华知道路明非现在心里怎么想得他，非得抄起筷子跟路明非拼命不可。
“咱们也先点菜吧？”
路明非把菜单递给柳淼淼她们，服务员在旁边拿着本子记录。
不过其实菜单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是，除了烤鸭还有些噱头外，基本聚德全有的菜，帝都随便街边哪家苍蝇馆子都做得出来。
服务员是津门人，柳淼淼她们每点个菜，服务员都要用带着天津口音的普通话复述一遍。
路明非听着，总觉得服务员好像下一秒就会学郭德纲似的来一段《报菜名》。
柳淼淼她们点了烤鸭、四喜丸子和赛螃蟹，然后把菜单递到了路明非那边。路明非看到菜价就焉了，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让她赶紧去上菜。
“你怎么不点菜？”柳淼淼问。
“三个菜应该够了，点多了浪费。”路明非打着哈哈？
反正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没钱，才不想多点。
乔衣然坏笑：“哼哼，某人不会是因为看到菜价太贵，舍不得点吧？”
“呸呸呸，我这是勤俭节约好么？”
“哟，你还是个勤俭节约的人呢？真真没看出来。”
“好啦好啦。”柳淼淼适时插入，打断了两个人的唇枪舌剑，“衣然，路明非勤俭节约又不是什么坏事。我们俩确实胃口也不大，吃不完那么多菜。路明非都帮我们订到位置了，这一顿饭就我请吧。”
是富婆！
富婆求抱大腿！
路明非立刻化为星星眼，要搁以前的他已经拍上柳淼淼的马屁了。不过好歹心理年龄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多少还是矜持稳重了点。
而乔衣然目光在路明非和柳淼淼两人巡梭，啧啧咋舌，俨然一副看奸夫淫妇的表情。心想这个路明非真奇怪，又说对柳淼淼没兴趣，又上赶子来追，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几人闲聊互怼间，菜品也慢慢端了上来。
赵孟华特地伸长脖子去瞟了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都是烤鸭、四喜丸、赛螃蟹等一些再常见不过的菜式。还没有自己这桌吃得好，腰杆子又像穿着背背佳似的挺直起来。
我还以为会吃的多好呢，也就这？
赵孟华觉得自己又行了。
这时候，一个身穿厨师服的男人忽然带着两个服务员，左右看了一圈，往观景台的方向这边走来，在赵孟华和路明非的桌子之间停下。
赵孟华还以为是来找路明非的，结果男人却在自己身边停下。
“尊贵的客人，您好。”男人点头哈腰，“我是这间店的行政总厨。感谢您莅临本店就餐，我看您这边也差不多吃完了，不知道您对本店菜品还满不满意，有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地方？”
赵孟华一怔：“你找我的？”
“是啊是啊。”
路明非也一愣，想起小魔鬼给自己准备的那些台词，心想要点评不该是来找自己的吗？
其实行政总厨还真是来找路明非的。聚得全的店长说大看台旁边那桌位置来了几个尊贵的客人，要他照顾一下。
而总厨见到赵孟华坐在原本离大看台最近的位置，又穿着一身名牌，下意识以为赵孟华就是店长点名照顾的那个客人了。
赵孟华热泪盈眶，今天不知道出门触了哪路门神，在路明非身上吃了一天的瘪，差点怀疑帝都的人是不是不认识劳力士绿水鬼。
这会儿终于有人认出自己才是尊贵的客人了，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恨不得马上握住行政总厨的手把酒话桑麻，
“您看看您要不要对咱们的菜提点意见？”行政总厨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意见？”赵孟华愣了，这咋提啊。让他聊聊西餐，他倒是还能逼叨两句，但是让他点评一下烤鸭，他真不会啊。
就在赵孟华发懵的时候，一道锐评声不经意地在一旁响起：
“聚德全作为明炉烤鸭的祖师爷，水平还是有的。只是比起聚德全的烤鸭，我现在更喜欢董大的。虽然两家都是用的挂炉的工艺，但是董大是开膛烤制，会把鸭皮下的油脂全部都烤化，这样吃起来就不腻。”
众人一愣乎，齐刷刷地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路明非正拿餐巾纸擦着嘴，摇晃着头，接着锐评：
“面酱调的倒是不错，毕竟是老字号，配方都是秘传下来的。不过是我的话，我会稍微改良一下配方，在面酱里少放点盐。以前的人体力劳动消耗大，口味偏重，发明配方的老师傅才会在酱里加这么重的盐。但是这个咸度明显已经不适合现代人了。”
闪开，路神人要开始装逼了。
第三十五章 改变的时间线
不是，哥们你谁啊，问你了吗？
赵孟华崩溃了，脸上像发出“警告，警告”的兰博般彻底红温，好几句肮脏龌龊的话已经在腹内翻涌。
要不是因为路明非身边还坐着两个漂亮妹子，顾及自己的形象，他早就把那些话跟农民施肥似地泼到路明非那张衰脸上了。
赵孟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瞪着路明非，正像个打满气的气球一样快要爆炸时，却被忽然向前走了一步的行政总厨挡住了视线。
作为聚德全的行政总厨，他从老师傅手里接过聚德全这块金字招牌之后，也已经有了四五年。
这四五年里，聚德全有哪些变化他清清楚楚。
虽然在外地人眼里，聚德全依然是红红火火的，是旅游的必打卡点，还在酝酿上市的事情。
可是只有他这种内部人员才知道，聚德全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
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聚德全菜品质量的下滑。
因为生意实在太火爆的缘故，聚德全在帝都的好几个地方都开了分店，来接待外地的人流。
但是招牌能复制，厨师却不能分身，而一家饭店的菜品质量，往往是跟着厨子走的。
一个厉害的厨师，能让一间苍蝇馆子成为名牌，而一个差劲的厨子，也能毁掉一个百年老店。
由于接待游客实在太多，翻台率太快，而厨师水平又不够，所以聚德全的几家分店，首先就是在菜的出品上减了工序。连招牌的烤鸭要分一百零八片这一点都无法保证了。
而为了与分店的统一，总店的厨子也被要求减少菜品的制作工序。
作为行政总厨的他虽然不愿意，但也无力左右高层的意见，只能被迫随波逐流。
但是帝都藏龙卧虎，你这家菜品质量下去了，别的家就会趁机追赶上来。
而眼前这个男生说的“董大”，就是目前聚德全最棘手的竞争对手之一。
这个男生看着年纪不大，而且像是外地人，却对帝都美食了解不少，点评起来颇有老饕姿态。
行政主厨正神，决定接着听听路明非的高见。
“路明非，明炉烤鸭是什么意思啊？”柳淼淼纤手捏着筷子，被刚才路明非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路明非沉吟，刚才路鸣泽是怎么说的来着？
“帝都烤鸭分明炉烤鸭和焖炉烤鸭两种做法，聚德全就是明炉烤鸭的祖师爷。”路明非面露自信，侃侃而谈。
“那明炉烤鸭跟焖炉烤鸭有什么区别么？”
“明炉烤鸭和焖炉烤鸭，除了燃料不同以外，最大的区别还是口感上的。焖炉因为有炉门，水汽闷在炉里，所以做出来的烤鸭鸭肉软润，吃的是个嫩性。而明炉是要把水汽泻出来烤，吃的是烤鸭的脆性。”
“对，对极了！”
行政总厨终于忍不住，插入了路明非他们之间的对话，神情激动。
“想不到同学你年纪轻轻，居然对帝都烤鸭有这么多的研究。”
路明非不好意思：“哈哈哈，只是略懂，只是略懂。”
“那可以再请您指点几句么？”行政总厨语气谦恭。
“啊？”路明非傻了。
行政总厨指了指桌上的其他菜，“比如说，您再品一品这盘赛螃蟹，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有这盘四喜丸子您也尝尝，给提两句建议。”
路明非满头冷汗，顶着行政总厨，以及乔衣然、柳淼淼的期待目光，觉得压力山大。
不是，这我咋知道啊，路鸣泽没告诉我词啊。
路明非突然有点后悔刚才在幻境里跟小魔鬼拌嘴了。这种装逼装一半的感觉，就像你大块吃牛排的时候，忽然被一根肉丝卡在牙缝里，怎么刁都刁不出来。
而且路鸣泽这家伙咋还傲娇起来了呢？网上不是一直嚷嚷着傲娇已经退环境了吗？退环境就该换个人设了啊。
路明非思绪飞转，忽然大脑好像有神光晃过，接着，便只见路明非丢下手中餐巾纸，长叹一口气，凝视总厨的双眼，说道：
“我觉得你们应该先把最招牌的烤鸭先做，不要好高骛远。如果连烤鸭都做不好，做好其他菜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句话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很空洞，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路明非也是把路鸣泽给他的词都念完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锐评了，才说了这么一句假大空的话。
只不过这句话却真把聚德全堂堂行政总厨镇住了。
是啊，自己一家靠做烤鸭闻名全国的店子，不得先把烤鸭做好，再去考虑别的菜品吗？
行政总厨深以为意，越发觉得路明非此人对于饮食一道的造诣深不可测。
路明非看着行政总厨盯着自己，正害怕他接下来还要问三问四的时候，却见行政总厨略表歉意地说道：
“感谢这位同学的建议，确实如您所说，在菜品上我们有一些做的还不到位的地方。您这桌子菜我就跟您免单了，就当是感谢您的指点。”
眼见行政总厨撤去，路明非挠挠自己脸，心想背两句台词还能白捡一桌饭呢。
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扭头，柳淼淼眼睛里亮晶晶的，有些惊喜。
“路明非，想不到你对美食这么懂呢。”
路明非摸摸后脑勺，不忘接着装老饕：“我只是比较喜欢吃而已，吃着吃着，就慢慢了解了美食里面的历史和文化。”
其实只有前半句是真话而已，路明非确实比较喜欢吃，但是吃进肚子里就不归他管了，属于管吃不管拉。
至于了解美食——给他蒙上眼睛，他都不一定尝得出来武汉热干面和沙县拌面的区别，还是算了吧。
那可都是小恶魔的词儿啊。路明非在心里暗暗地想。
不过过了今天这茬，路明非寻思着，以后得稍微顺着点小恶魔了，不然这种装逼装到一半，没词儿的感觉，太难受了。
“好了好了，那行政总厨走了，咱们也可以好好吃饭了。”
话刚说完，真是饿了的路明非，就直接上了手，一摸烤鸭，刚才说话太久，已经凉了。
环顾四周，正打算叫服务员来帮忙热一下的时候，忽然看见隔壁桌赵孟华人已经没了，服务员正在撤摊，给下一桌的客人腾位置。
“我靠，吃得这么快？！”路明非嘀咕。
完全没注意到赵孟华其实早在行政总厨越过他，跟自己对话的时候，就忍不住甩手走人了。
不过，虽然中途不少意外，但好歹今天是阻止了赵孟华搭讪柳淼淼了。
但是，要是自己今天不在的话，柳淼淼会不会接受赵孟华的拼桌邀请呢？路明非暗自思忖。
如果没有柳淼淼跟自己传绯闻这件事，也不会有换座事件的发生，那么跟柳淼淼坐的就会是赵孟华。
然后赵孟华的这次拼座邀请，柳淼淼说不定也会答应。
只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所以导致上述这些可能性都只停留在可能上，没有实际发生。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感觉。
也许自己在无意之间，改变了某些事情的走向，也说不定。
第三十六章 可爱的hello kitty
吃完饭之后，路明非陪着柳淼淼和乔衣然在珠市口附近转了转。
路明非其实是想马上回酒店倒头就睡的，但是女孩子这种生物，往往到了一个新奇地方，就忍不住想逛逛，路明非也只能舍命陪女子了。
路明非头枕着手走在后面，两人的对话从前面。
“这里为什么要叫珠市口啊，是因为以前这里有很多卖珠宝的吗？”
“我也不知道诶……”
其实这事路明非还真知道，还是当年来BJ时，夏弥给他科普的。
说是这里在清朝的时候其实叫猪市口，是专门卖猪的市场。但是珠市口位置又特别好，是帝都的交通要道，皇帝每次出巡或者去天坛祭祀都要路过这儿。
生猪市场的气味让皇帝无法忍受，于是下旨这里不能卖猪，并把猪市口改名成了珠市口。其实这块儿压根就没卖过珠宝。
路明非当时听完之后，觉得这个皇帝挺霸道的，就因为自己嫌臭，就不让人家卖猪。
不过马上路明非又了然了，皇帝不霸道，那还能叫皇帝吗？
不过，比起感叹皇帝的霸道，路明非此时更感叹柳淼淼乔衣然两人的体力。
这两人，也太能逛了吧？
乔衣然体力好，路明非倒是还能理解。毕竟是仕兰中学的网球公主，体育界的一颗冉冉新星，运动能力自然强悍。
但是柳淼淼，看着娇娇弱弱文文静静的，怎么体力也这么好。
路明非跟着两人从珠市口往东走，眼瞅着路旁的地标牌从布巷子，变成果子市，再变成蒋家胡同、冰窖斜街。
偶尔路过这么卖小文玩的店，两个人还要进店里转一圈，看看售卖的那些小玩意，看了一会儿后又不买。
如果不是刚好转悠到了珠市口地铁站，明天一早又有旅游的行程，路明非估计这两人还能再逛几个小时。
“哎，还好自己现在身体素质够硬，要不然还真跟不上这两人的脚步。”路明非在后面悄悄感慨。
“要不咱坐地铁回去？”眼见刚好走到了地铁站口，乔衣然忽然提议道。
路明非他们的家乡，虽然也是沿海省会城市，经济发展的不错，但是却一直没有建地铁。
路明非记得，一直到了他上大学之后，家乡才有了建造地铁的企划。
据说一号线的南段部分，将笔直路过仕兰中学和叔叔婶婶住的小区的门口。以后去仕兰中学再也不用赶公交了。
但是直到路明非去东京那年，那条地铁线也还没有开通。
而且就算已经开通，路明非估计自己也很难有机会坐上那班地铁了。
很久以前，路明非曾经好奇过，为什么古人能想到发明沙漏，用沙子来记录时间的流逝。
直到很多年之后，路明非才想明白这件事。
因为沙子跟时间一样，你越是想握紧它，它就流逝的越快。
于是你只能稍微松弛一点，让它保持在一个合适的流速之内，才能让它尽可能散去的慢。
但是它无论它流逝得多慢，终有一天，它会在指尖流尽。
总会有一个女孩会穿着白裙，坐在校园树下的长椅上看书。
总会有一个女孩，会在每年仕兰中学的晚会上，压轴出场，弹奏钢琴。
每一年都有暗恋的故事发生，每一年都有暗恋的故事结束。
但那个女孩如果不是陈雯雯，那个女孩如果不是柳淼淼，对路明非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风景总是同质的，但是每一个人的青春都是独一无二的。
也因此，当路明非第一天发生自己重生回到自己初三那年的时候，他就有想过，或许老天爷让他回到这个时间点，是为了圆他人生未竟的遗憾？
可他的青春里，又有哪些遗憾呢？
……
路明非的思绪被柳淼淼如同春风化雨的声音轻轻打断。
“这里离酒店也没多远，干嘛非要坐地铁呢？”
“我还没坐过地铁呢，有点好奇嘛，而且我记得酒店出门不远就有个地铁站。”
“好啦好啦，服了你了……”
柳淼淼歪头，嘟着嘴，轻轻眨着眼，面露一种欢喜的无奈。
她的睫毛那么浓密，更涂了睫毛膏似的扑闪扑闪。她离路明非那么近，精致的脸颊上，每一处美丽的细节，都在路明非纤毫毕现。
青春？遗憾？
路鸣泽那如同鬼魅般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
“要不你哥哥你就从柳淼淼开始试试吧，感受一下追一个女孩子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她长得也漂亮，家世又好，还是个钢琴小天才，论条件比陈雯雯只好不差，跟她在一起肯定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
“你就真的没想过，和柳淼淼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吗？在飞机上，她靠着你的肩膀睡着的时候，你肯定也有过一瞬间的心动吧。那可是柳淼淼哦，她那么漂亮，她的头发那么香，你稍微一低头就能吻到她。”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路明非急忙止住思绪，心里连骂了不知道多少句“靠”，疯狂甩头，想用力把来自小恶魔的劝诱从自己脑海里甩出去。
你在想什么呢，路明非！
要你跟柳淼淼亲近，是为了帮她脱离苦海，别被渣男骗了！不是要你去把她！
不过，这两件事好像也不冲突……？
“……明非，路明非？”
“嗯……啊？”
路明非晃然回过神来，急忙看向声音的来源，却不知道柳淼淼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与自己隔着大约十五公分的距离。
一阵风应景地吹过来，将她随意披散在身后的秀发轻轻扬起，把那阵熟悉的香味吹来过来。
柳淼淼背着手，身体轻轻前倾，蕴着水雾的眸子用自下而上的目光看着路明非？
“衣然说她想坐地铁回去……你坐不坐？”柳淼淼眨眼。
“我我我我……”
路明非慌张避开视线，假装用手整理自己的刘海。
“我也坐吧。”
“看吧，路明非也坐。”乔衣然冲柳淼淼比了个“耶”的手势，“两票比一票，少数服从多数。”
“真拿你们没辙。”
柳淼淼轻轻“哼”了一下，但是却没有任何不愉快的表情，回头，手朝着路明非轻轻摆了摆。
“那咱们走楼梯下去吧，路明非。你知道帝都的地铁票怎么买吗？我只在巴黎和伦敦坐过地铁呢……”
“知道知道。”
路明非伸腿，迈出一大步，跟上柳淼淼的步伐。
那只“Hello Kitty”的发夹在头上轻轻晃漾。
路明非没有看过“Hello Kitty”的动画。
但他忽然觉得，“Hello Kitty”好像也蛮可爱的。
第三十七章 长城上的对话
经历了前一天刚到帝都的短暂休整之后，路明非他们班上，终于迎来了三天两夜旅游的第一站。
八达岭长城！
帝都作为全国古代文明保留最完整的城市之一，有无数个景点，都极负盛名。
你无法说这些景点，哪个比哪个更好，因为每一个景点都承载着无数历史故事。
无论你站在哪儿，你都会感受到一种很奇妙的时空感，因为你此时此刻站着的地方，彼时彼刻一定也有人站着。
好像和熙的风和温暖的阳光，穿越时空，将你们的感受连接。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但是，如果有人求一份攻略，问BJ哪些景点是一定要去的话，那么首要推荐的一定是故宫和长城。
曾有诗曰：“不到长城非好汉。”
多少来帝都游览的游客，是因为这一句话，而不远万里来到长城，只为了观瞻一眼长城的高瀚的？
“你不错啊，路明非。”乔衣然穿着冰袖，带着网球帽，看了一眼在身后紧跟的路明非。
“你也不赖。”
路明非就没有提前准备这么好的装备了，只能直直接受着阳光的无情拷打，脸上早已经被晒得通红。
不过好在体力还是充沛的，呼吸节奏并没有紊乱。
乔衣然也是有些惊讶，路明非跟着她爬了这么久的长城，呼吸居然还能相当平稳。
要知道，几个月以前的中考体侧，路明非的成绩还是班上倒数的。
怎么就几个月的功夫，路明非的身体素质就变得这么强悍了？
自己可是从小经过严格的体育训练，才能保持这种有条不紊的呼吸节奏。
“看来只有我们爬到八达岭长城的最高点了？”乔衣然站在北八楼前，叉着腰，说道。
“好像是的。”路明非后一步抵达北八楼。
八达岭长城的最高点，即是好汉坡。而在好汉坡下，无数的游客已经纷纷累倒。
柳淼淼以及班上的其他同学，更是早就散落在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路明非其实有些感慨，长城还真是有点难爬，饶是他现在的体力已经远超普通人水平，也感觉到爬完长城已经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
更为明显的一点就是，在长城初段的时候，长城上还是有很多游客的，路明非他们得见缝插针，才能从人群中钻过去。
而到了中段的时候，人就开始慢慢减少了，人与人之间也有了相对宽松的间隙可以走过。
而到了好汉坡下这一段的时候，人迹已经渺渺了。
少数几个爬到好汉坡下的人，也已经筋疲力尽，完全没有路明非和乔衣然这么有余韵。
这让路明非都有些怀疑，乔衣然是不是也是混血种了。体力充沛地简直可怕。
乔衣然和路明非一起坐在长城的阶梯上，准备休息一会儿之后就往下走，这时，乔衣然忽然开了口：
“嘛，说起来。”乔衣然目视前方，说道：“没想到你懂的还挺杂？”
路明非不明所以：“你是指？”
“就是你昨天在聚德全说的那些东西。”乔衣然说，“当时给我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噢噢，那些啊。”
路明非挠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知不知道昨晚回去之后，淼淼还夸你来着。”
路明非心里一咯噔：“夸我什么？”
“夸你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是了解的东西还挺多的。”
路明非身子一歪，差点没从阶梯上滑下去。
“这是夸人吗？”
“当然是。”乔衣然手捧着自己下巴，轻轻说道。
“你可能不了解淼淼，她是真的那种没有很多心机的女孩，喜欢一个人就写在脸上，夸一个人就是真真实实的夸，所以我一直挺害怕淼淼被男孩子骗的。
好在她喜欢的男生是高一的楚子航，人品没得说，要换其他人，还不知道淼淼会被骗得有多惨。”
路明非低头，想起了上辈子柳淼淼和赵孟华的事。
赵孟华这边还没有和陈雯雯分手，就跟柳淼淼勾搭上了，把柳淼淼骗到手之后也没有马上和前女友断干净。终于断干净之后，没几个月，又回头跑去找了陈雯雯。
这么看来，柳淼淼好像还真挺容易被渣男骗的哈？
“其实我是觉得哈……”乔衣然欲言又止，“我仅代表我个人观点，你别当真，要是当真之后出了什么事，你可别赖我。”
“行行行，你说呗。”
“我是觉得，你也许是有机会的。”乔衣然耸耸肩，“当然，这种机会不是很大。但是能让淼淼在私底下提到名字的男生不会很多，除了楚师兄以外，你是一个。”
“提到名字就有机会啦？”路明非摇头晃脑，“那还有哪些男生？”
“干嘛打听那么多，你知道有你不就好了。”乔衣然说，“提到名字就代表，淼淼对你至少不讨厌，而且在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权重的，懂吧？”
“哦哦哦……”
“你‘哦哦哦’啥呢，跟公鸡似的。”
“尬黑，公鸡明明是‘果果果’……”
路明非学起公鸡打鸣，一扭头，发现乔衣然正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便识相地闭了嘴。
乔衣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叹什么。
两人坐在北八楼的台阶上，一时无言。
……
“我和你商量个事好不好？”乔衣然忽然又开口。
“啥事？”
“你也知道嘛……虽然淼淼也极力挽留了我，但我高中要去城南的循礼中学读，离这里有蛮远的。”
乔衣然说，“老家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南到北，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总是要的，而到了高中之后，无论是学业还是训练，都会比初中要重很多，所以我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来找淼淼玩了。”
确实。路明非在心里想到。
2004年的现在，人与人之间的联络并不像后世那么方便，只需要一台手机，就能做到天涯若比邻。即使是相隔千里的朋友，只需要一个视频通话，也能见到彼此。
这个年头，连手机都说不上普及，许多中学生都还不会申请QQ，摄像头还停留在144P水准。
想要打个视频，两个人得提前约好时间，在电脑面前等待，用着非常慢的小水管网络，彼此的脸在视频里都是模糊失真的状态。
“所以——”乔衣然话锋一转，看向路明非，“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路明非问，“不会是让我帮你保护柳淼淼，赶走那些野男人吧？”
“不是不是，不至于，我和淼淼还有许多共同朋友的，这些事我都找她们做了，不需要你。”
“那是什么事？”
“如果你不喜欢淼淼的话——”乔衣然凝视着路明非的双眼，目光认真，“请你一定不要伤害淼淼。”
第三十八章 赴约
路明非听得愣愣乎乎的。
咋的了，这就默认我会追柳淼淼了呗？
路明非还想就刚才的话题说些什么，就只见乔衣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好了，咱们也休息这么久了，回去吧。”
“行行行……”
从北八楼到八达岭长城的出发点其实有索道可以坐，但是乔衣然说想沿路走回去，路明非也只能陪着。
等快回到出发点的时候，除了路明非两人外，班上的同学都已经集合地差不多了。
几个大学生模样的人腼腆地跑过来，想要搭讪柳淼淼还是什么的，但马上就被随队跟来的体育陈老师拦住赶走。
“你们回来啦？”见到乔衣然和路明非回来，柳淼淼立刻笑吟吟地靠近。
“回来了回来了。”乔衣然下意识的想去拥抱柳淼淼，不过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一身都是汗，抬起的手臂又下意识地放了下来。
但是柳淼淼却丝毫不嫌弃，主动抱住了乔衣然，然后两个人又挽着手说起了悄悄话。
虽说是悄悄话，但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的意思，因此站在一米外的路明非也能听得真真切切。
“你们爬到哪儿了？”
“爬到北八楼了，好汉坡。”
“哇，那你们登顶了诶。”
“诶嘿嘿，还好啦。只是路明非比较让我惊讶，没想到他居然能跟上我。对了，刚才那几个像是大学生的人找你干嘛？”
“他们想要我的QQ号。”
“不愧是淼淼，出来旅游都有人搭讪。”
“只是你不在而已啦，你在的话他们也会找你要的……”
……
集合休息完毕，拜托路人为全班人一起照了一张大合影，上午的长城之旅就正式告一段落。
大家先坐大巴回酒店调整了一下，然后就去帝大和华清参观。
不过总体的行程，也和上午大差不差。
先是以班级为单位去参观，然后以小组为单位进行自由活动，最后再集合在一起拍一张合照。
而除了在八达岭长城那儿和乔衣然有过私底下的交谈之外，其余时间里，路明非再也没和其他人单独相处过，乔衣然也没主动提及过之前聊的那个话题。
时间转瞬即逝，转眼间，三天两夜的旅程就过了大半。
第二天下午，他们来到了颐和园。
路明非望着面前的湖泊。这是颐和园里面的一处内湖，名叫昆明湖，湖的再对面是万寿山，山上有宏伟的寺庙，香火鼎盛。
据说寺里的姻缘签十分灵验，但是路明非现在单身狗一枚，也没有什么想去的欲望。
柳淼淼和乔衣然坐在不远处的的长廊里，嘻嘻哈哈地鼓捣着单反拍照，廓如亭依栏。
2006年的夏天，感觉这是一个可以做到一切的季节。
“路明非？”
路明非骤然回头，柳淼淼背着手，踏着青草芬芳的泥地，悄然靠近。
“怎么了？”路明非问，这还是这两天来柳淼淼第一次主动跟他搭话。
“你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柳淼淼看着他。
“啊？”
“我记得你说过明天要去给你的叔叔婶婶带东西，不知道你明天上午能不能忙完。”
柳淼淼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你明天上午能忙完的话，下午我们可以在王府井大街碰个头吗？我有点事……想跟你说一下。”
约自己？
路明非忽然有一种唐僧被白骨精找上门来的感觉。
记得前天那会儿，乔衣然问自己要不要和她们一起去杨梅竹斜街一起逛一逛的时候，柳淼淼表现得还不是很愿意的样子。怎么这会儿又主动找自己了。
她找自己会是要说什么事呢？
路明非思考了一会儿，点头：“碰个头是没问题啦，不过得提前约好地方，我没有手机，联系不太方便。”
赚到第一笔金之后，得先买个手机了，过习惯了智能时代的生活，路明非还真不习惯这种联络只能靠电话亭的日子。
“好。”柳淼淼点头，“那我晚上和衣然商量一下之后，把碰头地点告诉你。”
“行。”
……
次日自由活动的时间，路明非先久违地睡了个懒觉。
把婶婶带二八酱和酱菜的事，路明非已经提前一天请了莉莉代劳了，莉莉还很贴心地主动包揽了替路明非寄快递发货的事宜。
整地路明非还怪不好意思的，心想可惜现在还没有大众点评，不然一定给你们酒店点个好评。
一直睡到临近中午，路明非才起床洗漱，在黑太子酒店的餐厅里吃了顿免费饭，才出门往地铁站走去。
当然，路明非没忘在地铁站的附近的报刊亭里，买了一张50元的电话卡和一份帝都地图。
毕竟没有手机，万一碰不到头的话，就只能靠电话亭来联系了。路明非已经提前要到了柳淼淼的电话。
“王府井大街，王府井大街……”
路明非摊开地图，找王府井大街的位置，发现要从酒店门口坐地铁七号线，到磁器口站下，转地铁五号线，再从东单站下，转地铁一号线，才能到王府井大街。
看来城市大也不是个好事，地铁线布的比蜘蛛网还密，够人绕的了。
路明非从地铁通道下去，在自助售票机上买了几张塑料小圆盘似的地铁票，跟随着拥挤的人流涌上了地铁。
地铁里人山人海，挤到连个抓扶手的地方都没有了。
不过也没必要抓扶手就是了，人抵着人，压根不怕站不稳什么的。
与路明非背靠背的似乎是个初中女生，因为路明非看见她穿的似乎是初中制式的校服。女生绑着马尾，用一个巨大的书包护在胸前。
看着女孩在拥挤的人潮里前摇后晃，路明非不禁感叹帝都的学生好像也挺卷的，就连暑假的周末，都还要补课。
随着到达磁器口站，路明非立马跟着人群逃离了拥挤的车厢，巧合的是，路明非的余光瞟到，刚才地铁上的那个初中生，也在这一站下了车。
“她也是要转五号线？”
路明非心里念头刚刚升起，随即又为自己的瞎操心感到有些好笑。
作为全国最早建成的地铁网络之一，帝都的地铁每天不知道要吞吐多少客流，别人在换乘站下车换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自己还是赶紧换乘七号线去吧，不然要误了和柳淼淼约定的时间了，
只是刚才那个女生，为什么她的背影和穿的校服，都有点眼熟呢？
第三十九章 欢迎来到尼伯龙根
经过在地铁里艰难地七拐八绕，路明非终于抵达了王府井大街。
说实话，这段地铁坐的路明非有点不自在。
拥挤倒是其次，主要是这是帝都地铁，而路明非对于帝都地铁，可并没有太好的回忆。
按照原本的时间线，那只蠢蛋龙现在很可能正躲在帝都地铁的哪个角落里吃薯片和看电影。
在奥丁的尼伯龙根的时候，路明非就曾疑似看见过夏弥一眼。
因此在毕业旅行选定帝都时，他马上就想起了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这对悲剧的双生子。
他倒也想过，自己既然重生回了中学时代，是不是能够利用信息差，提前阻止一些灾厄的发生。
不过深思熟虑之后，路明非还是做出了判断：现在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就拿芬里厄来说，路明非知道，它现在就躲在在帝都地铁的某个角落里，但是他能拿芬里厄怎么办呢？
杀了他吗？但是路明非缺乏支援，不仅没有队友，而且还没有武器，连七宗罪都还沉在三峡的青铜古城里。
当然，只要跟路鸣泽做交易，兴许能杀死芬里厄，只是有必要吗？
芬里厄虽然掌握至上的力量，但是智商也就人类三岁小孩水平，可以说相当无害。
唯一一次发动灭世言灵，也是为了给姐姐（妹妹）报仇罢了。
自己只要在这个时间点，任由一切沿着原本的时间线发展，那么所有事态相对于路明非才是可控的。
反而是自己如果提前进入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激怒了芬里厄，谁知道会不会引发其他严重的后果。
当然，唯有一件事，只要有机会，路明非就一定会提前做的。
那就是杀死赫尔佐格，救下绘梨衣。
哪怕是以全部生命为代价。
……
旧时的街道毕竟最像街道，而王府井大街便是这么一条街。
BJ老字号的招牌和小众的奢侈品牌，在街道两侧彼此交错。
时尚的年轻女孩们穿着比到膝盖的长裙，跨着款式各异的包包，打笑着走在王府井热闹非凡的街头，与路明非擦肩而过，三俩成群。
微风如手，将女孩们匆匆路过的裙摆刻意扬起，露出白皙的小腿和玲珑的脚踝。那白底高跟鞋踏在王府井青石板路上踏过的声音仿佛还在路明非的耳边回响。
匆匆抵达碰头地点的王府井大教堂，柳淼淼手拎着GUCCI的小皮包，微倾着腰，倚靠在门口的铁栅栏上，一头长发瀑布般垂落。白皙的额上沁出香汗，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柳淼淼今天穿着Oversize的卫衣，搭配一条牛仔热裤，卫衣的一角被扎进裤腰，更显露出柳淼淼纤细的腰线。
平时柳淼淼总是爱穿裙子，让路明非忽略了柳淼淼其实身高也有一米六几，一对美腿修长笔直，脚上一双粉色凉鞋，露出十颗乖巧可爱的玲珑玉趾。
就连路明非看见了，也有些微微失神。
见到路明非到来，柳淼淼在脸上露出清浅一笑。
“等很久了吗？”
“没有，”
路明非擦了擦脸上的汗，见只有柳淼淼一个人，便问道：“乔衣然呢？”
“我说我有事要等你，让她一个人先回去了。”柳淼淼从栏杆上起身，“那我们走吧？边走边聊？”
“好。”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跟到柳淼淼身边，几乎肩并着肩。
“接下来的话题可能有些尴尬。”柳淼淼用手捋了捋散落在鬓边的碎发，没去看路明非的眼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路明非耸了耸肩，“能有多尴尬？”
总不能比误入女厕所还尴尬吧？路明非心想。
“很尴尬。”柳淼淼说。
“难不成你想跟我表白？”路明非向旁边跳出一步，手交叉护在胸前。
柳淼淼明显也没想到路明非会突然说出这句话，片刻的愣神后，噗嗤一下笑出来：
“路明非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
“你都说话题很尴尬了，我想不到比表白被拒绝之后更尴尬的场面了。”
其实也会有吧？比如说在女厕所里表白被拒？
“嘛，也差不多。”柳淼淼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走的很慢，“我确实一直有在喜欢一个人。”
“让我猜猜。”路明非假装做出思考的模样，“高中部的楚子航？”
柳淼淼愕然地看向路明非，“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全校不少女生应该都喜欢高中部的楚师兄，加上那天又看见你在他教室门口等他。”
我不知道才奇怪吧？路明非心说，恐怕学校至少三分之一人知道你喜欢楚子航这件事。
之所以说是三分之一，是因为柳淼淼的仰慕者大概只占了全校学生的三分之一，包括男女。
“你猜的还挺准。”柳淼淼嘟起嘴，似乎是不满路明非精准地猜中了她的心事。
不过旋即，她又叹出一口气，“不过也无所谓了，本来就打算跟你说的。”
“为什么？”
柳淼淼眼睛转了一下，问，“如果我说我想通过你接近楚师兄，你会不会生气？”
“当然会，很可能都做不成朋友了。”路明非吓她。
“这么严重啊。”
“那肯定。”
柳淼淼吐吐舌头。她看出来了路明非其实是在故意吓唬他。因为他嘴上这么说着，表情上其实倒是一点愠怒的神色都没有。
而路明非也知道，柳淼淼主动告诉自己她喜欢楚子航，也并不是为了想通过自己接近楚子航。
柳淼淼是个聪明的女孩。
倘若她真想借助自己接近楚子航，她完全可以做的悄无声息。
升入高中部之后，他们和楚子航有交集的机会会更多，她只需要适时的加入进来，就能顺理成章地和楚子航搭上话，完全没有必要主动把她心底的秘密告诉自己。
她的真实目的，其实是在委婉地拒绝路明非。
我喜欢高一的楚子航，所以，如果你对我有意思的话，那么很抱歉。
也许是从这几天的相处里，柳淼淼从路明非的行为里读出了什么误解。
但是又不愿意，“路明非跟自己表白，然后自己拒绝路明非”，诸如此类的的情况发生。
这种情况一旦发生，才是最尴尬的局面。
虽然一般拒绝表白之后都会发“好人卡”，说大家可以继续当朋友，但是真能当朋友的又有几个？
虽然真正相识的时间不长，但是柳淼淼可能比路明非想象的，还要珍惜这段友谊。
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柳淼淼才不惜“吐露心声”，提前掐灭路明非可能表白的苗头。
柳淼淼是个温柔的女孩。
但是，这个世界既不正确也不温柔，越温柔的人可能会越容易收到伤害。
“哎。”路明非叹了口气，揉了揉头发，“你就想说这些？”
柳淼淼一愣，点点头。
“多大个事，我还以为你要抢我鸡蛋呢。”
“啊？”柳淼淼显然没有听过这个有内涵的冷笑话。
“不重要，反正今天你跟我说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对外说出去。然后我们俩之间的谣言嘛——”
路明非话锋一转，“正如你说的，咱们只须问心无愧，旁人言语，理他作甚。”
他昨晚刚熬夜把带来的《倚天屠龙记》又看完了一遍，现挂了张无忌的台词。
“你说得对。咱们只须问心无愧就行。”柳淼淼坚定地点了点头。
就在路明非以为柳淼淼话已经说完的时候，柳淼淼又用微弱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补充了一句，“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要不是因为现在的路明非包括听力在内的各方面指标，都要优异于常人，可能还真的听不见柳淼淼的这句话。
喂喂喂，不带这样发好人卡的啊。
“那行，那个啥。”路明非主动开口，“你有什么要买的，或者想去逛逛的地方没有？”
“没有诶。”柳淼淼侧头看着路明非，回答。
“那咱们，现在回去？”路明非提议，“虽然现在只有三点钟左右，不过回到酒店应该就四五点了，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早就要坐飞机回去了。”
“行，那咱们回去吧？”
柳淼淼转过头，发现周围街道清清冷冷，不知道这会儿和路明非已经逛到哪儿了。
正巧看见迎面而来的一个地铁站口，便轻轻指了指，“正好到了地铁站，我们坐地铁回去吧。”
路明非迟疑了一下，说道，“行。”
电动扶梯缓缓下行，头顶上的日光灯管一明一灭，想必帝都的市政工程不至于此，不知道是不是没来得及报修。
兴许是因为这个地铁站的周围也比较清冷的缘故，这个时间点的帝都地铁站居然罕见的没有人。
柳淼淼看着墙壁上被彻底的广告位，心里觉得有些阴森，不自觉地往路明非的那边靠了一点。
而路明非看着周围的环境，心里却逐渐翻涌出不祥的预感。
“路明非，这个地铁站怎么感觉怪怪的……”柳淼淼身子缩着，有些害怕，“要不我们上去，在路边打个车回酒店吧？”
路明非也觉得这个地铁站有古怪，点头：“行，我们回去吧。”
说着，两人便转身，准备原路返回。然而回头的瞬间，两人却惊呆住了。
他们下来时的那个地铁入口，不见了。
原本应该是地铁入口的地方，现在只剩一面光秃秃的墙壁。
忽闪忽闪的日光灯打在大理石的墙壁上，漫反射出诡异的光线。
路明非只是愣愣地站在原地，而柳淼淼则索性惊叫一声，闭着眼睛躲到了路明非身后，抓住他的衣角，身体微微颤抖。
要不是手撑在路明非背上，说不定现在已经瘫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我，我们这是见鬼了吗？”柳淼淼想起看过的霓虹电影恐怖片里的情节。
“不，不是见鬼了。”路明非喃喃说。
确实不是见鬼。
这个地方……路明非曾经来过。
这是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
第四十章 地铁
坏掉的灯，满地的旧报纸，锈迹斑斑的闸机口，地下通道的入口处黑暗深邃，像是魔鬼的大口，恐怖又魅惑。
“把你的手给我。”路明非忽然沉声道。
柳淼淼愣了一下，没料到路明非会突然提出这种要求。
少女的矜持，让她下意识地犹疑并想要拒绝，但是在目光瞟到路明非侧脸的一刹那，柳淼淼才意识到路明非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
在柳淼淼的记忆中，路明非一直都是衰衰的，爱犯二的一个男生。
她从未见过路明非像现在这样表情严肃过，像一只沉睡已久终于睁开眼睛的狮子，让人不容置喙。
柳淼淼从身后悄悄牵住路明非的手。
这还是柳淼淼第一次牵陌生异性的手，衰衰的路明非，手却比柳淼淼想象中的要大，也比柳淼淼想象中的要温暖。十指相接的一瞬间，柳淼淼竟立刻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安。
柳淼淼感觉路明非就像是一座坚定的山，高大巍峨，挡在了自己的身前，刚才的惊怖感在这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大半。
“记得，在这个地铁站里要一直握紧我的手，不要松开。”路明非语气严凛地吩咐。
柳淼淼像个小媳妇似地，嘴唇紧抿，在路明非身后轻轻点头：“嗯。”
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就跟刚跑完八百米似的。
路明非印象里面，自己一共进入过两次尼伯龙根。
一次是在半个月前，和楚子航以及他父亲一起进入的奥丁的尼伯龙根。
一次是在上辈子，也是和楚子航一起进入的，帝都地铁的这个尼伯龙根。
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会有许多死侍等在前方，对他们进行截杀。
而在帝都地铁的这个尼伯龙根里，一路上倒是好像没有什么危险，只有一个复杂的迷宫，在迷宫的深处，一位荷官在前面摆开了一场赌局。
但是之前没遇到过危险，不代表这一次不会有危险。
死侍那种东西……路明非不是第一次交手了，当然，面对那种东西，人总会下意识产生恐惧感，但是现在的路明非已经能够镇静面对了。
但柳淼淼只是一个普通女孩，面对那种生物，她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
柳淼淼应该没有龙族血统，无法单独进入尼伯龙根……所以这个尼伯龙根，大概率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一定要保护好她，路明非心想。
感受到彼此掌间已经沁出汗水，为了防止柳淼淼一惊慌就松开了手，路明非索性将握手的姿势从普通的掌握变成了十指相交的扣握。
而感受到路明非霸道改变了握手姿势的柳淼淼，也只是红着脸，象征性地害羞挣扎了一下，便听话般地任由路明非扣住。
“这个地方很复杂，要跟紧我。”路明非嘱咐。
“嗯。”
来路消失，那便只能沿着去路前行。
路明非其实也只来过这个尼伯龙根一次，对这里的构造算不上有多么熟悉，但是依据他为数不多的从尼伯龙根里逃离的经验来说，前方是一定有出口的。
实在不行……他也还有路鸣泽。
两人十指紧扣，路明非在前面走，柳淼淼在后面紧紧地跟着，倘若不是这么诡异的氛围，两人看上去一定很像是一对情侣。
路明非牵着柳淼淼的手到闸机口前，蹲下，柳淼淼也很配合地一起蹲了下来。
“一起钻进来。”
“好。”
两人一同从闸机下面钻了过去，地铁里没有一个人，也不会有工作人员来过问。
第一次的逃票的乖乖女柳淼淼紧张地咬着唇，居然还感觉到了一点点兴奋和刺激。
“我们先去找点趁手的家伙。
“趁手的家伙？”
柳淼淼还没意识到路明非说的“趁手的家伙”是什么东西，就被路明非愣愣牵到了闸机口附近的一出栅栏处。
路明非看着足有两指宽的钢铁栅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应该勉强可以。”路明非沉吟。
“你想要干嘛？”柳淼淼怯生生地问。
“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得要找点武器防身。”
路明非的话音才落地，柳淼淼就看见路明非将空出的那个右手放在栅栏上，上下摸索着什么。
柳淼淼刚心想说“路明非不会是想把栅栏拆下来吧”，就看见路明非的双指停留在栅栏上的某处，肌肉猛一绷紧，随着“哐当”两声，栅栏的铁棍被生生硬折下来一截。
“你的力气……”
柳淼淼看的目瞪口呆，那可是实铁的栅栏，四五厘米粗细，竟然被路明非用手给折断了？
“不是用力气生折的啦，说起来有点复杂。”
路明非把那根铁棍握在手里掂量了两下，
“你知道‘鲁伯特之泪’吗？头部坚硬无比，而尾部一碰就碎。世间万物都有它们的脆弱点，只要用精巧的力量击打这些地方，就能轻而易举地破坏他们。武侠小说里把这些脆弱点叫作‘罩门’或者‘穴道’。”
“你……你……”柳淼淼喃喃，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柳淼淼发现路明非身上的秘密好像很多很多，那句“你还懂武功呢”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柳淼淼越发现路明非神秘，心里反而就越感到安稳。
“咱们去坐地铁去。”
“好。”
跟情侣似地牵着手的两人，顺着楼梯的甬道下了月台。越往底下走，顶上的日光灯就越昏暗。
没有寻常地铁都该有的那种玻璃门，就像东京的那种上世纪建成的旧地铁似的，路标牌的油漆斑驳剥落。
站在月台上可以直观地看到两边深不可测的隧道，不知道从何处来，到何处去。风从隧道里穿过，发出哭泣般地悲鸣。
月台上满是散落的碎报纸，纸张昏黄做旧，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了，柳淼淼随眼一瞟，就瞟到了其中一张碎报纸一角上的“刘德华又死了”的假娱乐新闻。
“噗嗤……”
柳淼淼用另一只手的手背轻轻捂住嘴，看到假新闻的一瞬间，柳淼淼竟然忍不住笑了出声。
这丫头心可真大，路明非不由得啧啧称奇。
她自己也有些惊讶，在这种诡异地场合里，自己居然还笑得出来。
不过当她转过头，看见自己和路明非紧扣的双手时，她又马上明白了，自己这种安全感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了。
“我们是要在这里等地铁吗？”柳淼淼侧头看向身边的路明非，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养成了凡事都要先问路明非的好习惯，在这个阴森的地铁站里，只有这个男孩能带给她这种安心的感觉。
“是，应该马上就会有地铁来。”路明非说。
路明非才说完，月台便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地铁马上就要进站了。
金属滚轴相接的摩擦声从隧道的深处快速逼近，被挤压成风的空气急啸而过，随着一阵刀斧相接般地碰撞声，地铁在路明非和柳淼淼面前停稳，门“嘎呀”着打开。
列车黑着灯，看不见里面的任何事物。
柳淼淼心里的那种恐惧感又再一次升起，身体下意识地紧贴住路明非的胳膊，青涩有形，温软如玉。
“我，我们要进去吗？”柳淼淼声音惊慌。
“别怕。”路明非说，“我会保护好你的。”
第四十一章 剑舞
“我会保护好你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柳淼淼心里“咯噔”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沉静下来。
在闪烁的日光灯下，柳淼淼看见列车的外壳残破不堪，就像是经过了许多年的风雨锈蚀一样。
但是车身上却用崭新的红色油漆写着大大的“帝都地铁一号线”几个字。
见到一旁的路明非迈出脚步，柳淼淼没有犹疑，跟着路明非一起上了列车。
随着他们的双脚踏上列车，身后，锈蚀的门便像是有所感应般“啪嗒”一声合上，列车加速离开月台。
“先休整一下吧。”路明非找了个地方坐下。
柳淼淼靠在路明非身边，“这辆列车会开往哪儿？”
“大概是地铁管理员在的地方之类的。”路明非想起那个喜欢模仿周星驰笑的荷官。
“地铁管理员？”柳淼淼惊异，“他能带我们出去么？”
“能。”
路明非没把话说完。只要赢了荷官，确实就能出去，但是能出去的只有一个人。
地铁在下一个站点停靠，陈旧的车厢，没有实时显示地址的灯牌，但是柳淼淼透过残缺的玻璃窗，看见了站台上残破的写着“复兴门”三个字。
明明是通往二号线的换乘站，但是月台上的灯却彻底坏掉了，只有身后甬道的暗光能勉强照进来，让柳淼淼看见月台上攒动的人影。
这里还有人要上车么？
柳淼淼心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路明非就忽然牵着她的手一把站起，往下一节车厢狂奔。
“跑！”路明非吼叫。
柳淼淼下意识地跟上路明非的脚步，在他们身后，金属的开门声响起，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密密麻麻，像是无数人乘上了这节车厢。
“我们……呼……为什么……要……呼呼……要跑……”柳淼淼呼哧呼哧地喘气。
“为了要远离那些家伙。”路明非气息有条不紊。
“什……呼呼……什么家伙……”
门猛然合上，列车再度出发，隧道里的照明灯不断地从窗外晃过。
路明非没有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猛然停下了脚步，原来是因为他们已经跑到了地铁最尽头的那一节车厢。
路明非牵着她的手，让她背靠在车厢尽头驾驶室冰冷的金属门上，把她护在自己身后。
“别怕。”路明非轻声说。
别怕？别怕什么？
柳淼淼还没能明白路明非话里的意思，就忽然感觉到，自己面前，原本空荡荡的车厢，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大抵是在刚才的站台上上的车。
因为列车里没有一点灯光，所以他们才能隐蔽在绝对的黑暗里。连柳淼淼也是借着窗外不时晃过的隧道照明灯，才能勉强看见他们身形的轮廓。
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弹……甚至没有一个人呼吸。
但是他们所有的人，都是面朝路明非和自己。
柳淼淼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是谁？”
路明非答非所问：“听我的话，闭上眼睛。”
手掌上传来的温度，让柳淼淼下意识的服从了路明非的命令。
闭上眼睛的瞬间，前方就传来了“嗖”“嗖”的声音，就像是她陪同父亲一起去钓鱼时，钓鱼竿从空气中甩开的声音。
但那并不是钓鱼竿，而是刀，是一柄柄刀切开了空气。
那些默不作声的黑影在这一瞬间，像是发现了血肉的蚂蚁一般黑密密地向路明非他们涌来。
其实对付这些死侍，效率最高的武器应该是使用了水银子弹的枪，但是现在的路明非并没有热武器，有的只有一根刚刚从栅栏上折下来的合金铁棒。
对付这些低阶的死侍，这根铁棒够不够？
第一个冲上来的死侍，挥舞着手上的长刀，看不出刀形，但是可以看出刀刃很锋利，因为只是一挥，便生生斩断了路明非手中的铁棒。
但这正好是路明非想要的效果，斩断后的铁棒，尖端化铁棍为利刃，随着路明非手腕一转，锐利的金属尖刃便精准地挑断了那名死侍的喉咙。
不够！
路明非忽然松开了手，柳淼淼心脏瞬间停跳，但是下一刻，路明非却横臂搂住了她的腰，手绕过一圈，接着去扣住了柳淼淼的手指。
柳淼淼紧闭着双眼，另一只手反搂住路明非的腰，脚跟在名流的社交晚会上跳华尔兹的舞步一般，紧紧跟着路明非的步伐。
而路明非则如同一位优秀的领舞者，引导着柳淼淼踏出华丽的舞步，手腕轻旋，棍剑横挑，每一次挥剑都能够精确无比地挑断试图靠近他们的死侍的喉咙。
柳淼淼只感觉耳边疾风呼啸，腥浓的臭味不断传来，但是却始终听从着路明非的话，没有睁开眼睛，手紧紧地抱在路明非的身上。
路明非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路鸣泽在这种时候危急的时刻都没有出现，但是好在目前的场面他还能应付。
现在的他身体素质早已经可以对标一个真正的混血种。在高度育成中学学到的华夏古剑术在这一刻终于发挥了作用。
还是不够！
不知道刚才那个站台上，一下子涌上来多少死侍。明明感觉已经斩杀了一批又一批，但是面前的死侍却还是像不畏死亡的虫子一般，前仆后继地压上来。
疾驰的列车，探照灯穿梭着消失，像是蝙蝠一样的东西从窗外挥动着翅膀“扑棱棱”飞过。
路明非忽然想起来了。
“来啊，鬼东西们。”路明非忽然厉喝，像是狮子在怒吼。
他这一喝，好似蕴藏着金石之威，竟然令死侍们都被短暂地震喝住了，冲上的动作有所迟疑。
而路明非也没预料到自己这一喝居然有如此威力，但是马上，他便抓住了这瞬息的空挡，斩断身旁一名靠窗死侍的头颅，接着横抱起柳淼淼飞身膝撞。
这一击力量之大，竟然令面前的死侍撞碎车窗飞了出去。
“搂住我的脖子。”路明非命令。
柳淼淼马上听话地搂住路明非的脖颈，路明非调转姿势，将柳淼淼单手公主抱住，跳到列车的车窗上，仅凭一只手就扣住了车体的某处凸起点。
接着双腿发力，一跃，来到列车的车顶上。
列车一路向前，隧道里疾风狂啸，吹得人直站不起来，好在强悍的身体素质让路明非可以稳当地站在车顶上行走。
“来啊。”
从死侍的包围中逃出生天的路明非，没有马上逃离原地，而是再次喝道，如同挑衅。
四面八方的车窗碎开，无数双黑色的手从窗沿攀爬出来，像是真的受到了路明非的挑衅而愤怒了一样。
那些黑影踩着彼此的肩膀和脑袋，齐刷刷、缓慢地爬上车顶。
路明非冷笑一声，忽然举起手中的铁棍往脚下的车厢穹顶一插，手腕扭转间，竟然带出来一阵碎星般的火花。
尖锐的金属撕裂声令柳淼淼浑身震颤。
下一刻，原本只有“哒哒哒”的金属滚轮声的隧道里，忽然响起了音爆般的声音。
像是老鼠的叫声，但又比它还要尖利。跟在后面的是一阵阵扑棱翅膀的声音。
列车的前方，无数形似蝙蝠的生物在四处闪动扇动着涌来，就像是炸了马蜂窝似的，刺耳的叫声像欢呼又像哭泣。
是镰鼬！
他用刚才的火花，唤醒了这些沉睡在隧道里的生物！
第四十二章 You jump，I jump。
在不断闪过的灯光里，路明非看见了那些生物的模样。
它们形似长着巨大翼膜的瘦鸟，浑身被古铜色的皮毛覆盖，骨节粗大，眼睛猩红，翼端长着老鼠般的小手。
而与小手所不匹配的是，它们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生长着大如镰刀的指甲。
被从睡梦中扰醒的镰鼬群们发出怖人的锐叫，黑压压地扑向路明非、柳淼淼和从列车里钻出来的那些死侍们。
路明非曾从学校里了解过，镰鼬这种生物的社会结构，其实很像是蚂蚁和蜜蜂，母镰鼬负责繁殖和发号施令，而公镰鼬们的行动完全只依赖于母镰鼬的发号施令，以及自身的本能。
它们并不能分清楚路明非他们和死侍有什么区别。因为它们被吵醒了，所以它们对感知到的一切生物，都会进行无差别攻击。
意图追堵路明非的死侍们，显然被这些具有攻击性的怪异生物拖住了手脚，不得已挥动起手中的刀刃斩向这些乱飞的怪鸟。
同样恶臭乌黑的血液从它们碎裂的身体中喷溅出来。
受到攻击的镰鼬们在空中回旋，发出不知是欢快还是痛苦的尖叫，下一刻便又更加兴奋地涌向了沾满污血的死侍们。
光线一点一点清澈，风的流速开始变慢，是列车在减速。
“趴下！”
路明非丢下手中沾满死侍黑血的棍剑，把怀抱着的柳淼淼平放在列车上，双腿蜷起，仰面朝上，手举过头顶。
自己的身体则欺身压在了柳淼淼娇柔的少女躯体之上，双手交握，十指紧扣。
暧昧的姿势。
感受到少年的力量与沉重的呼吸，柳淼淼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路明非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唇对唇，眼对眼，距离不超过十公分，甚至能从路明非的金黄色的瞳孔中看见自己倒映在其中的身影。
他只要稍微低一下头，就能轻而易举地吻到自己。
少女心中的羞涩与挣扎只泛起了片刻，就被惊慌的担忧所取代。
因为柳淼淼马上就发现，路明非全身肌肉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他将自己藏在身下，并没有其它的意图，单纯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替自己承受那些模样奇怪的鸟的攻击。
“你，你没事吧，路明非？”柳淼淼声音着急地都快要哭出来了。
“没事，它们只是看着唬人，其实攻击跟挠痒痒差不多。”路明非脸上浮现出柳淼淼熟悉的那种衰衰的笑。
“你不用担心，这些生物跟鲨鱼一样，是有趋血性的。刚才跟那些死侍缠斗的时候，我有意识地在躲避，所以咱们身上其实没沾到什么血。”
虽然路明非这么说，但是柳淼淼还是看见了不少镰鼬盘旋在了路明非的身后，镰刀般的尖锐利爪擦着他的后背划过。
“你痛不痛……”
路明非一愣，显然没想到柳淼淼居然会问这个问题。
“说实话，有一点痛。”路明非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暂时不会死。”
“一定不能死。”
柳淼淼把头埋在路明非的衣服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随着湿热的感觉从胸前慢慢浸开，路明非这才意识到柳淼淼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
她似乎是不愿意让路明非看见自己哭的模样，连抽泣都相当压抑，在镰鼬的嘶鸣声的遮掩下听不到一点儿她的哭音。
路明非忽然松开了她的手。
柳淼淼把头从路明非的前襟里抬起来，红肿的眼睛怔怔地看着路明非。
“别哭了，小毛丫头。”路明非说，“跟刚才一样抱住我的腰。”
柳淼淼虽然不知道路明非为什么忽然叫自己小毛丫头，但还是点头，听从了路明非的话。
这个时候，柳淼淼才发现，列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停下了，这次它抵达了一个新的站台，站台里难得亮亮堂堂的。
随着一阵震颤，“哐当”的关门声再次响起，也不知道这一站又上来了哪些乘客。
列车开始加速的一瞬间，路明非忽然跪坐了起来，手环住柳淼淼的腰，往地铁运行方向相反的地方奔跑。
“要跳了！”跑到车头处的路明非大叫道。
柳淼淼忽然想起了那部著名的好莱坞爱情电影《泰坦尼克号》，帅气的小李子饰演的杰克与苏茜·爱米斯饰演的露丝在甲板上相遇，杰克救下了想要跳海自杀的露丝，对她说了一句经典台词：“You jump， I jump。”
柳淼淼双手紧紧环抱在路明非的腰上，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托付给了他。
跳跃，短暂的坠落感，然后便是落地之后带来的沉重撞击，他们在地面上翻了好几个圈。路明非将柳淼淼的头紧紧按在自己怀里，腿勾着她的腿，自己吸收了绝大部分冲击力。
列车“哐哐哐”的金属滚轮声在身后走远，镰鼬的尖叫声也随之而远去。
“好像逃过一劫了。”看着视野里的灯光在血色中晕开，路明非无力地笑笑。
“你太冲动了呐，哥哥。”
路鸣泽的声音从自己的正上方响起，他从柳淼淼的肩膀上探出一个小小头颅，看着躺倒在轨道上的路明非。
“你能承受这种跳车的冲击力，但是柳淼淼能么？要不是有我垫在柳淼淼底下，她可能就跟《超凡蜘蛛侠2》里的格温一样，咔嚓……”
路鸣泽说着，伸手在脖子上横着比划一下，吐出舌头翻白眼。
“不会的，我算过列车的启动速度，不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力，而且又是我先着的地，所以她最多可能只是会轻微骨折。”
“就算只是骨折，可你忍心么，她可是你的女孩诶。”
“喂喂喂，怎么又是我的女孩了。”
“不是吗？”路鸣泽嗤笑，“哥哥你就别再傲娇啦。她难道不是你的女孩吗？你现在要她做什么她都会言听计从，哪怕你要去吻她，恐怕她也不会躲开吧？”
路明非看着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柳淼淼，看着她嘴唇上涂着的亮晶晶的唇膏，忽然有些口渴。
“呸，你就净想着些趁人之危的事吧。”
“趁人之危么？”路鸣泽无声地笑笑，“说不定是你情我愿呢？哥哥你应该听过吊桥效应吧，在极度危急的场景下，两个人是很容易互相爱上彼此的。
所谓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拯救了她，你给了她安全感，她就会爱上你。哪有那么多诗情画意。
你知道么，人类只会对自己社交圈里前7％的异性动心，哥哥你现在在柳淼淼心里绝对已经不止7％啦。那柳淼淼在哥哥你心里算是排在前7％的异性么？”
前7％？完全不用排好么。那可是柳淼淼，家境爆炸颜值爆炸才华也爆炸。把路明非认识的那些混血种女孩全算进来，柳淼淼都还是坐七望五的水准。
“好啦好啦，奥特曼的三分钟变身时间要到了，我也得回M78星云了。至于吻不吻柳淼淼，哥哥你就自己决定咯。”
路鸣泽从柳淼淼身上跳下来，手隔空抚过柳淼淼身上的那些擦伤，沾染了血与灰的伤口，随着手指的移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白皙的肌肤重新恢复了原本的嫩滑与柔软。
“还记得那个咒语么，show hand，我让它重新生效了，哥哥你接下来会用得到的。”
小恶魔说完，后退一步，对着路明非行了个无形的摘帽礼。
随着怀里的柳淼淼发出哼吟，路明非就知道路鸣泽又走了，还真跟奥特曼似的来无影去无踪。
等会儿！
伴着后背传来剧烈的扯痛感，路明非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你妈的路鸣泽，你给柳淼淼治伤，也顺手给我治了啊。
第四十三章 阅读题
听着那辆像是来自地狱的列车哐当哐当远去，柳淼淼这才迷迷糊糊地，从路明非怀里抬起头。
“我，我们没事吗？”
柳淼淼记得，刚才路明非抱着自己，从已经行驶的列车上跳了下来，还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来着。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不死也要脱层皮的准备，但是没想到自己好像毫发无损，连个蹭伤都没有。
“应该已经没事了。”
路明非轻拍她的背。
“噢……”
大难不死，两个人似乎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庆祝一下，但是柳淼淼却懵懵懂懂的。
因为她感觉路明非的手一直放在自己的背上，拍一拍，停一停，就像在哄小孩睡觉一样。
这种亲昵的行为，显然已经越过了柳淼淼心里的那根线，只是要拒绝路明非吗？
可是路明非刚才在那么危急的关头，都一直保护着自己。那么自己现在让他碰一碰，好像也没什么……
路明非见自己拍了柳淼淼那么多下，柳淼淼都还趴在自己身上，只得无奈说道：
“那个，柳淼淼，你先让我起来一下好么？”
柳淼淼闻言，一愣，接着就马上意识到刚才路明非拍自己，只是想提醒自己起来。
便连忙红着脸手慌脚乱地从路明非身上坐起，变成了自己坐在路明非身上，两边膝盖着地的姿势。
但是，柳淼淼又马上意识到，这个姿势其实比刚才的还要暧昧，于是又慌慌张张起身，同时用手把路明非拉了起来。
“不好意思。”柳淼淼跪坐在一旁，又红着脸又委屈地说。
路明非从地上坐起，被皮肉牵扯的疼痛激地倒嘶一口凉气。
其实无论是刚才被镰鼬攻击的那几下，还是从列车上跳下来打滚造成的伤势，其实都不算严重。只是皮肉绽裂的感觉，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痛。
也不知道上辈子经常挂彩的杀胚师兄，是怎么能忍住不叫唤的。
柳淼淼看着路明非疼的龇牙咧嘴，便用手板着路明非的肩膀，看向他的后背。
接着就看到一条条皮翻肉绽、刀壑纵横的伤口。
柳淼淼立即捂住了嘴，对路明非的内疚和心疼战胜了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
“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柳淼淼嚎啕大哭起来。
路明非看不得女孩子的眼泪，想要安慰柳淼淼，但是又马上想起来，自己又好像没有安慰女孩的经验，只得愣愣看着柳淼淼抽动着肩膀，潸然泪下。
妈的，这种情况电视剧里一般怎么演来着？
他想起了婶婶最爱看的那几部韩剧里的桥段，犹豫了一下，伸手搂过柳淼淼的肩膀，让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胸前。
“那个什么，别哭了，其实跟你没什么关系的，我自己跳车也会受这些伤啊。”
柳淼淼把脸埋在路明非的胸膛里，双手紧紧抓着路明非衣服，还是哭，那个标志性的“Hello Kitty”发夹固执地夹在她的头发上。
经历了刚才那么一场惊心动魄逃亡，它竟然还能稳稳夹着。
“说好了在地铁站里面你要听我的话的，我现在命令你不准哭了。”
路明非尝试了一下霸道总裁式的发言，也不顶用，他感觉自己穿着的短袖都快被哭湿一半了。
“再哭的话我就亲你了。”路明非忽然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路明非就忽然后悔了，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神经忽然接岔了，居然说出这种类似于性骚扰一般的威胁。
然而让路明非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居然管用了。
柳淼淼抽动的双肩遽然平稳下来，哭泣声慢慢退止，手松开路明非的衣服，规规矩矩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她把头从路明非胸前抬起，咬着唇，红肿的眼睛，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花，脸上的红晕不知是因为刚才哭的太过于用力，还是其它什么原因。
槽……就这么不想让我亲吗？
“你刚刚说的话是开玩笑的吧？”柳淼淼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问。
“啥来着，我就是想让你别哭了，所以才那么说的。”路明非慌张解释。
柳淼淼低头，绞弄自己的衣角。
“路明非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家里对我这一方面管控的还蛮严的。然后我自己其实也是个比较保守女孩子，对待感情也是比较重视和认真的，所以……”
她忽然抬起头，看着路明非的双眼，她的眼神那么认真，深呼吸一口，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就连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完全消散。
“所以……我只会让我的男朋友亲我。”
我只会让我的男朋友亲我？什么意思？
路明非愣了，把这句话反复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好几遍，还是捉摸不透这道阅读题。
路明非读书的时候，最讨厌做的题目就是给你一句话，然后“请你试着分析作者的意图”。
还能有啥意图？意图不都明明白白地在字面上摆着吗？
可是柳淼淼的这道阅读题，路明非却连字面意思都看不出来。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阅读题，但他仔细一看，却又感觉这像个选择题，但是她又偏偏不告诉你有哪些选项，要你自己去猜。
同时，这又好像还是一个数学题目里的充分必要条件。
“我只会让我的男朋友亲我”，把这句话倒装一下，就变成了“亲了我就要当我的男朋友”。
柳淼淼注视着路明非，路明非也注视着柳淼淼，什么话也没说，只有隧道里幽冷的风从两个人之间无声地吹过。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像水蜜桃一样粉润的唇，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口干。
他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柳淼淼的肩膀上，手搭上去的瞬间，柳淼淼的身体触电般地突然一颤，但又马上恢复原来的平静。
唯有不同的是，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有些急促了起来。
“嘟——！”
隧道深处忽然照来光亮，列车的鸣笛声伴随着“哐哧哐哧”的滚轮声压近，把刚才紧张暧昧的氛围无情碾碎——是下一班列车要靠站了。
“快走。”路明非牵起柳淼淼的手，在鸣笛声中捂住一只耳朵大喊，“我们要快点爬上站台。”
“好。”柳淼淼回答，被路明非牵引着站起，一瘸一拐。
路明非一愣，撇了一眼柳淼淼的脚踝，有些红肿。不知道路鸣泽刚才是不是没注意到她身上的这处伤。
没有犹豫的时间，路明非手托起柳淼淼的腿，背着她往着站台冲刺，靠着一只手来攀爬。
好在柳淼淼体重很轻，估计不到九十斤，仅靠单手也足以支撑起两个人的重量。
终于，赶在列车即将进入月台的前一刻，路明非背着柳淼淼爬上了月台。
路明非放下柳淼淼，一屁股坐在地上，哼哧哼哧喘着气。
“你刚才背着我，背上的伤口没事吧？疼不疼……”
柳淼淼赶紧去看路明非的背，却吓了一跳，刚才还血肉模糊的背部，现在却已经凝结结痂了。
“不疼不疼。”路明非摆摆手。
“刚才你又救了我，谢谢你……”
柳淼淼跪坐在路明非的身边，杏瞳滴溜溜地转着圈，从唇边轻轻蹦出两个字，“……明非。”
第四十四章 此路不通
明非……
路明非把刚才柳淼淼说的话放在嘴边仔细咀嚼，确定刚才确实没有听到“路”字。
“你刚才叫我什么？”路明非想确认一下。
“叫你名字呗！还能叫你什么。”柳淼淼嘟着嘴，眼睛还肿肿的。
“不是，叫的什么名字啊。”
“你什么名字你不知道嘛？”柳淼淼坚决避开不谈。
路明非挠头，这小毛丫头怎么还傲娇上了。
像是要转移话题般，柳淼淼四处张望起月台。
“路明非，你看看，这个月台好像跟之前的那几个不一样诶。”
路明非目光也打量起这个月台来。
绿色的瓷砖，水泥地面，腻子剥落得很厉害，墙角到处结着蛛网，一看也是经过了很久的年岁，不知道是多少年以前的建筑物了。
墙面上留下了很多地铁技校学生的涂鸦，四处都是“XX专业19XX班XXX到此一游”的落款。月台入口处固定着“本站非运营区，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警示牌，不过也早已经生锈。
顶上悬着一盏白炽灯，灯光倒是比之前那几个站台都要亮堂。“福寿岭站”四个大字被人用触目惊心的红色粉刷在墙上。
“福寿岭站？”
柳淼淼忽然从短裤兜里翻出一个小册子，是帝都的旅游指南，上面有帝都的地图和地铁路线图。
“奇怪，一号线上明明没有这个站台啊……”柳淼淼嘟哝。
她们是从王府井大街进的这个地铁站，刚才又经过了一号线和二号线的换乘站“复兴门站”，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就是一号线才对。
但是在一号线的地铁线路图上，她却没有找到这个站。
就像是校园恐怖传说里，原本只有十二级的台阶，在午夜突然变成了十三级一样。
不过马上她又意识到，这个地铁站里的一切不能按照常理来判断。
刚才自己见过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又是追杀他们的像鬼魅一样的黑衣人，又是那种像老鼠一样的爪子巨大的怪鸟。
与这些相比，一号线上突然出现一个没有听说过的站台，似乎也能接受了。
而且……
她侧过头看了一眼路明非，好像只要他在身边，萦绕在自己心头的那种慌张惊怖的感觉就会烟消云散似的。
路明非当然不知道柳淼淼此时的“少女情怀”，在他看到“福寿岭站”四个字的一瞬间，路明非就知道他们已经抵达了终点站了。
“你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个站的。”
路明非用手按住柳淼淼手里的小册子。
“这是一号线在设计之初设立的终点站，是1969年时就建成的车站，但是从未对公众开放过。”
“这样。”柳淼淼点头，听话的收起了小册子，没有问路明非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今天的路明非已经带给她太多惊讶了，所以刚才她下意识地觉得，路明非知道这些东西也是应该的。
“咱们走吧，去找地铁管理员。”
“地铁管理员在这儿吗？”
“应该是。”
路明非拍了拍自己裤腿，刚准备站起来，就忽然想起来柳淼淼的脚踝好像扭了。
转头，目光顺着柳淼淼匀称笔直的长腿一路向下，雪白晶莹的纤细小脚，脚踝处却微微红肿，与周围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的脚没事吧？还能走路吗？”
“应该能。”
路明非牵着柳淼淼的手，尝试扶着她站起身，刚走出一步，柳淼淼就吃痛般地发出一声闷哼，靠倒在路明非身上。
“不行，好像扭伤的很严重。”路明非看着柳淼淼红肿的脚踝，连路都走不了，皱起了眉头。
如果只是普通的扭伤，倒还好，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是踝关节半脱位。
如果真是踝关节半脱位，那就麻烦了。
不管怎样，都得马上做应急处理才是。
“介不介意我帮你看看？”路明非抬头问柳淼淼。
柳淼淼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在路明非的搀扶下坐到了地上，把脚踝扭伤的那只脚抬高，慢慢伸到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伸手，摸到柳淼淼的脚后跟，凉鞋鞋带被手指勾下的一瞬间，柳淼淼忽然颤抖了一下，接着马上用手背捂着嘴，发出几声娇俏的嘤咛，但是眼角已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个，尽量不要碰到我的脚底可以么。”柳淼淼翦着水雾的眸子怯生生地看着路明非，“我有点怕痒。”
路明非看着柳淼淼欲语还羞的表情，忽然想起《水浒传》里西门庆和潘金莲吃饭的那一幕。
王婆给西门庆出主意，让西门庆故意把筷子扔在地上，然后趁机去摸一把潘金莲的脚，如果潘金莲没有激烈地躲闪，那就说明事成了。
因为脚是一个相对隐私和暧昧的部位，潘金莲没有躲闪的话，就说明接受了西门庆的轻薄与引诱。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竟能如此相像？
“我我我我尽量不碰到。”
路明非一只手扶着柳淼淼的脚后跟，另一只手紧张地握住柳淼淼的脚踝。
柳淼淼的脚比路明非想象中更柔软，更轻盈，如同一片落叶放在掌间，却又带着几分少女的温度。
路明非小心翼翼地握揉着，没有感觉到骨关节有错位，还好不是踝关节半脱位。
路明非暗吁一口气，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条，简单地对踝部进行了制动固定，手指无意间拂过微微下陷的稚嫩脚心时，柳淼淼又是触电般地一抽。猛一下子给路明非也整得心痒痒的。
“我给你看了一下，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短时间里还是不能受力。”
路明非替柳淼淼穿上凉鞋，视线从脚上撇开，“我给你简单地处理了一下，等下还是我背着你走吧。”
柳淼淼只是浅浅地应了一下：“嗯。”
路明非搀扶着柳淼淼站立，然后在她身前蹲下。
感受到柳淼淼的身躯轻轻贴上自己的后背，双手在勾搂在自己身前，路明非便接着托起了柳淼淼的腿，站起身。
“那个地铁管理员在哪？”柳淼淼头枕在路明非后肩一侧，在耳畔轻声问道。
“应该就在附近。”路明非回答。
记忆里，那个披着暗褐色麻布的荷官，应该就坐在“福寿岭站”月台上的白炽灯底下，面前简单地摆着桌子和座位。
但是现在的白炽灯底下却是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我们往前走点看看。”
“嗯。”
其实路明非没有记错的话，“福寿岭站”已经是帝都地铁一号线的终点站了，再往里面走，就是那只小笨龙芬里厄的巢穴。
要是这个尼伯龙根里真的没有荷官的话，他该怎么送柳淼淼出去？
窄小的月台，很快就被路明非他们兜完了一圈，完全没有看到那名荷官的踪迹。
难道这个时间点里，还没有荷官的存在？
路明非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又马上否定掉了。
路鸣泽既然特意给了自己“show hand”的作弊码，就说明肯定能够用得上。
只是不知道是出现了什么差池，才让荷官没有出现在它本该出现在的地方。
“我们再沿着隧道再往里面走点吧。”
“嗯。”不管路明非说什么，柳淼淼都只是乖乖地点头。
他们再度跳下隧道，越过轨道上一根根枕木摸索着前进。
再往里走的隧道里，岩壁上已经没有了照明用的探照灯，路明非只能依靠点燃的黄金瞳，在黑暗中依稀辨认出眼前事物的形状。
上一次穿越这个隧道时，他累的气喘吁吁。但是这一次，即便是背着柳淼淼，他也依旧游刃有余。
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满是盾构机作业之后留下的沟壑，“哒哒哒”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隧道里回荡。
只要再往前走，他们就会抵达一个梭形的水泥月台，那里才是隧道真正的尽头，列车的轨道在月台的前方延伸汇合，地铁会在这里调头，返程折返。
看来真的要去找那只小笨龙了。路明非心想。
继续向前，不知道是不是离隧道尽头的岩壁越来越近的缘故。隧道里的脚步声忽然变密了。
原本是“哒、哒、哒”的节奏，现在变成了“哒哒、哒哒、哒哒”，前轻后重。
似乎是脚步声撞到岩壁上反弹，形成了二次回声。
路明非忽然停了下来。
脚步声还在继续响起，从“哒哒”变成了“哒、哒”。
根本不是什么二次回声！而是还有一个人在隧道里！
因为那个人的步伐紧贴着路明非的脚步，保持着高度一致的节奏，才让路明非误以为那道重复的声音是自己的脚步撞到岩壁上的二次反弹。
隧道的前方忽然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身材娇小，看不见脸，甚至不敢确认来者究竟是不是人。
路明非猛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警惕地目视前方。
对方在距离路明非大约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依旧没法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只能看见高高的马尾辫在脑后左右晃荡。
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你们走错地方了呐，师兄师姐。”
是个女孩的声音，悦耳如铃，陌生又熟悉，像是从记忆中的尘封一角猛然翻出的一张沾满了灰的照片。
路明非还没来得及把照片上的灰擦拭干净，那道声音就又低低说道：
“此路不通哦，请你们原路返回吧。”
第四十五章 交易
女孩的声音像一道微风，从路明非的耳旁轻轻拂过，吹去了记忆中的那些斑斓灰尘。
他应该马上就想到的，会出现在这里的女孩，除了她还会有谁？
路明非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小龙女。
是该用烂白话打招呼说“师妹好久不见”呢；还是该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说“美女你哪位”。
“好像是个女孩子？”柳淼淼在路明非的耳畔问，“她为什么会叫我们师兄师姐？她也跟我们一样误入了这里吗？”
没等路明非开口，声音便再度传来。
“我也是仕兰中学的学生，小你们一届，当然要叫你们师兄师姐了咯。”
一边说着，来者又开始往路明非这边走来。随着相隔越来越近，她的脸也在视野中逐渐有了轮廓。
是夏弥。
路明非一直觉得，天真与成熟、清澈与魅惑，都属于是反义词，是不可能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出现的，但是这会儿却同时出现在了夏弥的脸上。
14岁的“夏弥”，面容相较于路明非记忆中的模样，要更显青涩稚嫩，身材也要更加娇小一点，应该还不到一米六。
背着书包，扎着高马尾，穿着初中生的校服，脚下是简单的短袜和球鞋。
但是那种令人畏惧的美此时已经初见端倪，完美无瑕。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闯进别人的家里，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师兄。”
夏弥一龇牙，活泼调皮的表情，瞬间就把路明非带回到了2010年的芝加哥车站，仿佛她才刚从那块白布里活蹦乱跳的钻出来。
“我感觉你长得也不像小龙女嘛。”路明非忽然说。
夏弥一愣，然后笑得热烈灿烂：
“这是什么新的搭讪方式吗？就当师兄你是在夸我长得漂亮吧。可是就算这样，也不是你能随便闯进别人家的理由哦。”
“你又不把古墓派的门关严实，也不能怪别人无意间走进活死人墓了。”
“是嘛是嘛，那你往门口的王重阳画像吐口水了没？”
夏弥比了个鬼脸，接住了他的吐槽。两人就像是相声里的逗哏和捧哏似的一环套着一环说烂话，就好像真的回到了初次相见时的那个棒极了的早晨。
柳淼淼趴在路明非的背上，完全没听懂他们两个人在聊些什么，就好像他们在用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暗语在交流。
只依稀捕捉到，路明非好像和这个突然出现的女生很久以前就认识。
……
帝都地铁的尼伯龙根，名义上是属于大地与山之王的，但是路明非知道，这个炼金迷宫的实际看门人其实是耶梦加得。
这个迷宫被建造出来的目的，实际只是为了囚禁她的哥哥芬里厄。
虽然在这对双生子中，芬里厄才是掌握“力量权柄”的那个，耶梦加得属于芬里厄的外置大脑，战斗力较弱，但是较弱也只是相对而言。
无论如何，路明非面前的这个看似无害的软妹子，都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龙王，轻而易举就能破坏“中庭之蛇”过山车。
在不召唤路鸣泽的情况下，路明非觉得自己对上她，几乎没有胜算。
更何况，他还要保护身后的柳淼淼。
“在奥丁的尼伯龙根里，我看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师妹你吧？”路明非明知故问。
路鸣泽既然没有出现，夏弥也没有对自己和柳淼淼立即出手，这就说明她对他们暂时还没有威胁或者敌意。
当然，她也有可能是怀着一种，类似于“人类的小孩观察两只落单在外的蚂蚁”一样的玩味心理，在观察自己和柳淼淼。
之所以不着急发起攻击，是因为随时都可以出手碾死自己。
因此，路明非决定率先发问，先把话语的主动权抢过来。
“你果然还记得呢。”夏弥踮着脚点头，“我其实也很惊讶，当时你居然能够发现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师兄罢了。”
夏弥摇头：“普通的师兄能察觉到我的存在么？我不信。”
“你不知道漂亮师妹都是师兄诱捕器么？隔着千里迢迢也能闻着味。”
“你背上可还背着你的女孩呢，我记得是叫柳淼淼学姐吧。这样向师妹搭讪真的好么？”
“你既然知道师姐是你师兄的妞，那师兄跟你做个交易成不？”
夏弥背着手点头，“说说看。”
路明非一挑眉，忽然把背上背着的柳淼淼放下来，抱在怀里。
“闭上眼睛。”路明非握着她的一只手，说道。
柳淼淼忽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她眼前的这个男孩乘上了一艘没有目的地的船，马上就要出发，即将远离自己而去似的。
但是路明非却紧握着她的手，让她决定相信眼前的这个男孩。柳淼淼换了一个握手的姿势，十指相扣，听从路明非的吩咐，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随着脖子某处被人轻轻一按，柳淼淼睡倒在了路明非的怀里，她的睫毛那么密，呼吸轻巧又均匀，像极了童话里沉睡了百年，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
“师兄可真怜香惜玉呐。”夏弥啧啧咂舌。
“接下来的事情，给她听到不太好。”路明非耸耸肩，任由柳淼淼的头轻轻贴在自己心房，“你把她放出去，我任你处置。”
“有趣。”夏弥轻盈地踮着脚尖，像踏水的天鹅，“英雄救美的桥段确实很拉风很经典啦，但是师兄你又有什么价值，能让我答应这个交易呢？”
“因为我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路明非说道。
上辈子的夏弥说过，她之所以会一直在楚子航身边观察他，是因为楚子航进过奥丁的尼伯龙根，身上带有奥丁的烙印。
而这一辈子，路明非也去过奥丁的尼伯龙根，所以他的身上应该也会有奥丁的烙印。
虽然路明非不知道奥丁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夏弥对奥丁感兴趣，所以他选择将自己作为筹码，与夏弥交易，交易的标的物就是柳淼淼的生命。
路鸣泽说的show hand，原来是这个意思。
夏弥一愣，脸上似乎浮现出一种被人猜中心事的恼怒和错愕。
“有意思。”她忽然冷笑道，眼睛里骄傲的寒芒闪过，令人不寒而栗。
“你果然是知道些什么。可是我又为什么就非得答应你不可呢？进入了奥丁的尼伯龙根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当然是因为我更值得观察。”
“比如？”
“比如，我不止进过奥丁的尼伯龙根，而且还进了你的尼伯龙根。”路明非说，“你不就是因为好奇我的身份，所以才迟迟没有对我出手的吗？”
隧道的前方又传来的新一轮的鸣笛声与光亮，空气推送成的风在幽闭的空间里胡乱吹拂，两人沉默着对视，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连呼吸都屏着。
一直到列车的鸣笛声和车前灯光越来越近，已经近在了咫尺，夏弥才忽然咧嘴一笑。
“你可真是一个疯狂的赌徒。我确实有点好奇起你的身份来了。”
“答应吗？”
“没有完全答应。”夏弥摇摇头，“你究竟有没有这个价值，还有待观察。不过我可以先履行交易，让你和你的女孩离开这个尼伯龙根。”
答应就答应了嘛，还傲娇唧唧的，真是到死都要嘴硬。
“不过——”夏弥话锋一转，“这里发生的事情，对你的女孩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需要我帮你吗？”
“帮我什么？”
路明非话刚说出口，就忽然想起了，上辈子夏弥好像对面瘫师兄做过修改记忆之类的事情。夏弥难道是这个意思？
“我可以帮你的女孩忘记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夏弥歪头，“需不需要，就由师兄你自己决定咯。”
第四十六章 Lu
“啪嗒、啪嗒……”
是什么声音？柳淼淼心想。
随着心中想法的浮现，柳淼淼的意识逐渐开始清醒，仿佛刚从一场深而远的梦中醒来，却记不清梦里的内容了。
柳淼淼勉力睁开眼睛，首先看到了是一片沉着的黑暗，昏黄的灯光错错落落，一阵一阵地洒在她的脸上。
“啪嗒、啪嗒……”
噼里啪啦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是下雨了吗？还是说是谁在哭泣？
“柳淼淼，柳淼淼，你醒了吗？”
声音是从右侧方向传来的，柳淼淼昏昏沉沉地闭上眼，再次睁开眼睛时，视野里的景致才逐渐清晰起来。
清亮的夜空，路灯从车窗外一盏又一盏地晃过，街道上撑开了五颜六色的伞，原来是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雨点在玻璃窗上弹奏着清脆的音符，铁栅栏似的格网将坐在驾驶座的司机包围。男孩的脸近在咫尺，投下关切的视线。
“明，明非？”柳淼淼扶着额，把头从路明非的肩膀上轻轻抬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柳淼淼只记得自己和路明非在王府井大街约定碰头，然后两人并肩而行，散了一会儿步，然后就准备坐地铁回来来着。
她记得准备回去的时候还很早，怎么转眼之间天就黑了。而且自己也不是坐在地铁上，而是坐在出租车上。
“当时我们不是谈完心，就准备回来来着嘛，结果你突然把脚扭到了，我就给你简单处理了一下，陪你在路边的凳子上休息了一会儿。”
路明非摊手复述，“然后不知道是你太累了还是怎么，休息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叫也叫不醒。我就只能打了辆车送我俩回酒店了。”
低头，柳淼淼果然看见自己的脚腕上被什么东西固定着。
柳淼淼尝试动了动，脚踝处立刻生起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
“真的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想不起来相关的回忆，“我怎么不记得了？”
“可能是你刚睡醒吧，人刚睡醒是容易迷糊的。等下回酒店之后再睡一觉，明早起来就好了。”
“哦。”柳淼淼点头，感觉自己似乎是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事呢？
对了！
柳淼淼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一下从座椅上坐直，轻轻抓住路明非的手臂，惊得路明非都不由得一怔，以为她是记起了什么。
“现在是晚上几点了？”柳淼淼有些焦急地问道。
“几点了？”路明非没想到柳淼淼问的是这个，眼睛朝出租车的计费器上看了一眼，回答：“晚上九点一十五。”
“那还早。”柳淼淼放心般长吁一口气，身体重新在座位上放松，眼睛却朝着窗外左右张望起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路明非正想问柳淼淼要找的东西是什么，柳淼淼却忽然挥了挥手，说：“司机师傅，麻烦您车在路边停一下。”
出租车涉过路面上的积水，靠边停下，柳淼淼打开车门，用手遮在额头前面，一蹦一跳地冒雨冲了出去。
路上到处都是打了伞的行人，因此路明非的目光很快就跟丢了柳淼淼，只剩朦胧的雨雾在视野里弥漫。
“你不追上去么？”
路鸣泽像是在怂恿般地微笑说道，从嘴边露出一截小虎牙，二郎腿一晃一晃。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追上去干嘛？难道还怕她走丢不成？”
“这可说不准。帝都这个地方说小也小，说大也很大。这个城市里一个人平均每天要经过26.4公里的路程，坐过17.3站地铁，与397个人擦肩而过。
你今天让一个女孩自己走掉，明天她可能就会在这座迷宫里彻底迷失。哥哥你知道么？人其实是很容易走丢在人海里的。”
“知道了知道了。”路明非有些不耐烦，“我自己心里有盘算的。从她出去的时候我就盯着表看，过了十分钟还没回来的话我就会追出去看。”
“十分钟会不会太长了点呢？”
“行行行，那就五分钟。”
路明非瞟了一眼被暂定的计费器，“现在是9:18分，等到了9:20分柳淼淼还没有回来的话，我就出去找他——你突然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种事？”
“当然不是。”路鸣泽耸肩，“这个点跑出来，当然是为了吃夜宵咯。”
“夜宵？”路明非一愣，“哪里的夜宵给你吃。”
“等下就会有了，记得到时候给我留点。”路鸣泽神秘一笑，忽然换了个话题，“说起来，我还是很好奇，哥哥你为什么会选择让夏弥遮掩了柳淼淼的这段记忆。我还以为你会拒绝的。”
路明非轻轻叹了口气。
“你以为我想么？”路明非说，“但就跟夏弥说的一样，柳淼淼记得这些不是好事。我认识的跟龙类沾边的人，多数都挺倒霉的，所以我不想把柳淼淼也牵扯进来。”
路鸣泽微笑着点头，“哥哥你果然长大了呢，都已经学会有自己的主见了。不过顺带一提，我也是更支持你暂时把柳淼淼的记忆抹除了的。”
路明非一愣，小恶魔居然难得和他意见统一了一次。
“为什么？”路明非问。
“这就跟玩galgame一样呐，如果你一下子把某一个女主的好感度刷地太高了，就只会进入单一女主的纯爱线。只有你刻意地控制每一个女主的攻略进度，让她们彼此之间保持一个微妙的平衡，才能够达成后宫结局。”
路鸣泽摊手，“现在就把柳淼淼拿下的话，其她的女孩可就不好攻略了。”
“呸呸呸。你就尽想些龌龊事吧！”
“我可是在为哥哥你考虑呐。”
路鸣泽撇撇嘴，“连赵孟华都能在陈雯雯和柳淼淼两个人之间斡旋，哥哥你为什么就不可以呢？难道赵孟华比你优秀吗？哥哥你难道就没想过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的皇帝生活嘛……”
路明非忽然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小恶魔总能找出一套一套的歪理来反驳自己。
“看吧看吧，哥哥你已经被我说服了，已经在幻想左拥右抱的生活了。”
路鸣泽坏笑着放下二郎腿，“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差不多要走了，你赶紧去追你的女孩吧，就算她不会迷路，让女孩子淋雨也不是绅士所为哦。”
瞬间路鸣泽就消失了，消失的和他落下的话音一样干脆。计费器恢复了跳动，时间显示9:18:43，路明非犹豫了一下。
还没等计费器上的时间跳到9:19，路明非就咬着牙推开车门，闯进了雨里，
他要去找柳淼淼。
车门在推开的一瞬间，路明非就差点和柳淼淼撞了个满怀。
“你出来做什么？”柳淼淼轻轻眨了眨眼，手里捧着一个袋子，刘海被雨贴在了额前，连睫毛上都沾着雨珠。
“我看你这么久都没回来，就出来看看。”
柳淼淼“扑哧”一笑，重新把路明非推进了车里。
“赶紧进去赶紧进去，你看你都淋湿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还怕我迷路不成？”
说着，柳淼淼自己也坐进了车里，“啪”地一声关上车门，被雨水淋湿的衣服紧贴在柳淼淼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上。
路明非看得立直了，非礼勿视地从柳淼淼身上移开视线。
“你不也淋湿了？”路明非反问，“你去买了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啊？喏。”
柳淼淼说着，笑岑岑地把手里的袋子塞到路明非怀里。
路明非接住，一愣：“给我的？”
“是啊，你打开看看。”
路明非打开一看，袋子里面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蓝色的丝带在上面打了个结。
透过塑料外壳，可以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小巧精美的蛋糕，“Happy Birthday”的祝福上方，是用奶油歪歪斜斜挤地一个拼音“Lu”。
“本来其实想早点回酒店，然后给你准备一个更大点的蛋糕的，没想到不小心就睡到了现在。只能在路边随便找一家蛋糕店买一个了，上面的‘Lu’是我挤的，你可不许说丑哦！”
柳淼淼说着，眨了眨眼，任由睫毛上雨珠滴落，歪头，嫣然一笑：
“明非，生日快乐。”
第四十七章 驶向不同方向的命运
三天两夜的毕业旅行，听上去不长，实际则更短，以至于帝都的景点还有很多没逛到，路明非他们就不得不踏上了归途。
去机场的大巴上，氛围完全没有了刚来帝都时的轻松与欢快，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鲜言寡语。
几个女生甚至已经哭成了泪人，其中就包括了乔衣然。
“呜呜……淼淼……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一起出来玩了……呜呜呜……”
乔衣然像小孩子似的把头埋在柳淼淼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连鼻子都哭红了，而柳淼淼则轻轻拍着乔衣然的背安慰她：
“别哭啦，就算上高中了，我们也可以出来玩啊，或者想我的时候直接来我家找我也行，反正你也知道我家的地址。”
“说是这么说，可是人家还是舍不得你嘛。高中没了我在你身边看着，万一哪只猪把你拱了去怎么办。”
“阿嚏！”跟两人并排而坐的路明非猛然打了个喷嚏，然后摸了摸鼻子。
怎么突然就打喷嚏了呢？难道是因为昨天淋了雨，感冒了？但是就淋那点，不至于吧。
乔衣然忽然警觉地看向路明非。
“我刚才骂那只想拱淼淼的猪，为什么你会打喷嚏？”
“感冒不行啊。”路明非理直气壮。
“不信，肯定有鬼，昨天你背着淼淼回酒店的时候我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情况？。”
“那柳淼淼脚扭伤了走不了路怎么办嘛，我总不能让她蹦着回房间的咯？”
“好啦好啦，你们别吵了。”
柳淼淼笑着介入两人之间的对话，“昨天是要好好感谢明非，我脚扭伤的那么严重，没有他的话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回酒店。”
“明非？！”
乔衣然瞳孔地震，眼神狐疑地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巡视，“才一天，不对，才一下午没见到，淼淼你居然连他的昵称都叫上了？”
柳淼淼一愣，两朵红云后知后觉地浮上脸颊。
对啊，为什么自己会直接叫路明非的名字？
就感觉一切都很理所应当，自然而然，似乎自己一直以来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一样。
路明非也一愣，这才意识到柳淼淼对自己称呼的变化。
好像从帝都地铁一号线的尼伯龙根里出来，并醒来之后，柳淼淼就一直叫自己“明非”来着。
因为之前在尼伯龙根里就被柳淼淼这么叫过，所以路明非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称呼的变化。也就是经过乔衣然刚刚的提醒之后，路明非才意识到这点。
他又想起尼伯龙根里，夏弥对他说的话。
……
“我的确可以通过精神类的能力，帮你抹消掉她的这一段记忆。不过，我可以提醒你哦师兄，我能抹消的也只有‘记忆’，并不包括‘感觉’。”
“不包括‘感觉’，什么意思？”
“精神类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意识层面，而喜欢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如果你的女孩已经喜欢上了你，哪怕我抹掉了她喜欢上你的那段记忆，她还是会对你保持着喜欢的感情。只不过会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你罢了。”
……
难道是因为这个，因为柳淼淼潜意识里觉得该叫自己明非，所以即便是没有了关于尼伯龙根的记忆，也会下意识地叫自己名字？
那昨天她送自己生日蛋糕，究竟是潜意识里的行为，还是本来就打算这么做的呢？
不过无论如何，昨天也将是他过得最难忘的一个生日之一。
柳淼淼的声音继续从旁边传来：
“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啦，又没有什么的，我们和明非也不是陌生人，朋友之间直接叫名字不是很正常嘛。”
“随便你啦哼哼，反正淼淼你要注意一点，防火防盗防暖男，不能太快为伊消得人憔悴。”乔衣然说着，眼睛还往路明非这边瞟。
“不能太快为伊消得人憔悴？什么意思？”
乔衣然嘻嘻坏笑：“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上一句什么？”
“为伊消得人憔悴的上一句？”
柳淼淼还真的歪起头，思考起这句诗的前一句来，片刻之后，柳淼淼便彻底胀红了脸，咬着唇，又羞又愤地去挠乔衣然的痒痒肉。
“好啊，你这坏丫头，居然都敢跟我开这种玩笑了，看我怎么对付你！”
“嘻嘻嘻……淼淼……我错了……哈哈……停下……嘻嘻哈哈哈……我要不行了……”乔衣然缩在座位上，边躲边求饶。
此刻窗外天空玻璃晴朗，难得的夏和风凉，没人记得昨晚还下过一场雨，大巴在2006年的盛夏飞驰而过，将其中一些人的命运载向了不同的方向。
……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叔叔婶婶已经下班，路鸣泽则还在上补习班没回来。婶婶在厨房剁肉馅，叔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报纸的边角栏印着的2006年WCG中国区的倒计时。
“明非，回来了啊。”
“啊，回来了。”
叔叔朝他简单点了一下头，就继续看起了报纸。
“明非，回来了啊，我要你带的二八酱你带回来了没有啊！”婶婶在厨房里呐喊。
“二八酱不让上飞机，我给寄快递寄回来了，还在路上呢。”路明非大声回答。
“酱都不让带飞机？航空公司这些人服务态度也太差了点吧，我坐火车都让带的……”婶婶跟唐僧似的念叨着，似乎连剁肉的声音都大了些。
没有热切的欢迎。似乎他不是从一场远程旅行中回来，而是放学回家似的；也没人提起昨天是他的生日。
路明非听着婶婶“咔咔咔”的剁肉声，怕引火烧身，果断悻悻溜回自己房间。
打开那台老式的笔记本，登上QQ，居然难得有两条消息一封邮件。
第一条消息来自于面瘫师兄。
楚子航（昨天18:00）：我在仕兰中学的论坛上，看到你的生日好像是今天？生日快乐。
路明非顿感泪目，没想到自己重活一辈子，师兄也还是少数几个记得自己生日的。
路明非赶紧回复：感谢师兄感谢师兄，我昨天在毕业旅行，没登QQ，回晚了对不住哈。
第二条消息来自于苏晓樯。
RoseiraSu（前天9:17）：在不？在的话就吱一声
RoseiraSu（前天9:19）：不会还没醒来吧？
RoseiraSu（昨天11:00）：……
苏晓樯倒没有跟面瘫师兄一样，祝他生日快乐。不过也正常，毕竟这会儿苏晓樯跟他还不是同班同学，也不知道他生日是哪天。
路明非打字回复：前两天班上同学组织去帝都毕业旅行去了，刚回来，才看到消息，不好意思。找我有什么事吗？
路明非把聊天窗缩小，又点开QQ邮箱，打开那封未读邮件一看，原来只是QQ官方推送的生日祝福邮件，祝路明非生日快乐。
加上QQ邮件，也才三个人记得自己的生日……
哦，不止，有四个。昨晚背柳淼淼回酒店之后，乔衣然也祝了他生日快乐。不过她应该是柳淼淼告诉她的。
不过生日祝福这种东西，在质不在量。昨晚柳淼淼可是单独买了一个蛋糕送给自己诶，还亲手在蛋糕上面挤了他的姓氏的拼音“Lu”，三大校花之一的柳淼淼单独为自己庆生，仕兰中学几个男生能有这待遇？
路明非想起昨晚柳淼淼湿身勾勒的曲线，忽然有些上火，正想冷静一下，QQ聊天窗口又“叮叮叮”地闪烁起来。
第四十八章 启动资金的来源
这个时候给自己发消息的，会是谁呢？
是面瘫师兄，还是苏晓樯？
路明非点开QQ，一看，都不是，是个金黄色的梧桐叶的头像在闪烁，名字叫生如夏花。路明非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路明非点开聊天窗口。
生如夏花：师兄，到家了吗~？
路明非一惊，回复：耶梦加得？
生如夏花：咯咯，师兄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路明非：你为什么会有我的QQ好友？
生如夏花：哼哼，秘密咯~而且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师妹啦！师妹的名字叫夏弥，记住了哦~！
路明非：晓得了晓得了，我知道你名字叫什么。还知道你是学校啦啦队的队长和舞蹈团的团长。
生如夏花：难道师兄你有在偷偷关注我？！真不愧是“堕落者路明非”！一个柳淼淼学姐都满足不了师兄你了吗？！是不是仕兰中学的所有漂亮妹子的信息你都搜集了？！
路明非：什么鬼？这个“堕落者路明非”又是唱的哪出？
生如夏花：你没看仕兰中学论坛的精品置顶帖吗？《关于堕落者路明非和他如履薄冰的一生》，是一本讲你如何通过层层伪装，骗取仕兰中学校花柳淼淼芳心的非虚构小说，最新卷已经更新到《帝都旅游篇》了。
靠！
路明非赶紧登录仕兰中学论坛，草绿色的论坛页面里。
之前看过的那篇帖子《关于堕落者路明非和他如履薄冰的一生》不但高悬首页，标题甚至还被加红加粗。在众多黑体字标题的帖子显得格外显眼。
路明非点进去扫了一眼，仿穷谣阿姨的文笔，内容简直不忍卒读。
随便摘取一段都是“淼淼，你不能恨我，你不能因为我这么爱你而恨我”以及“明非，知我如你，怎能怨我强我”之类的句子。
偏偏下面回复还很热烈：
“路明非这家伙简直太可恨了，开学别让我见到他——作者大大快更新！”
“可恶，路明非实在是太会了，难怪女神会沦陷。”
“我我我我居然有点磕路明非和柳淼淼了怎么办？”
“……”
路明非捂额。
生如夏花：顺便一提，《帝都旅游篇》里面的一些素材还是我提供给作者的。不过我把你在死侍手里保护柳淼淼学姐的情节，改成了你从小混混手里保护了她。
路明非：靠！原来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生如夏花：有什么关系嘛师兄！反正中学生活这么平淡，给普通的日常加点调料不也挺有趣的~
路明非刚想回复，金黄色的梧桐叶就忽然黯淡下去，就像是耗尽了养分，终于从树枝飘落，零落成了泥。
夏弥下了线，路明非刚才的燥念也彻底熄了火。刚准备启动星际搓一把，就听到婶婶的声音从房间外面传来。
“明非，包饺子了，快过来帮把手！”
“噢噢！”
路明非叹了口气，心想要不等赚到钱了，高中自己搬出去住？
走出房间，刚带上门，路明非的QQ就又开始跳闪。这回真是苏晓樯的消息了。
RoseiraSu：好吧。
RoseiraSu：明天有没有时间，心语网吧门口碰个面？
……
第二天。
一大早，路明非就赶到了心语网吧。
路明非老家是个沿海的城市。大多数沿海城市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夏季多雨，且天气阴晴不定。
经常是出门还是个艳阳天，中午就能看到大雨倾盆。
不过，今天天气倒难得的好，至少现在还挺好的。天空清亮透彻，温度适宜，是个外出郊游的好天气。
路明非推开门，可能因为是暑假的缘故吧，才八九点钟的光景，网吧里就已经坐满了人，多半都是和路明非年纪差不多的学生。
路明非熟练地绕开地上那些纵横交错的电线，走到前台。
“老板，开个机吧。”
老雷叼着烟，藏在厚重的杀马特刘海下的眯眯眼斜睨了路明非一下。
“恁素质？开学就是高中生了，也该注意一下了。”
“啊？”路明非不明所以。
“没什么，要开几个小时的？”
“先开一个小时的吧。”路明非想了想后，说道。
苏晓樯既没有说什么时候碰面，也没说要干什么，就说想自己陪她去办点事。所以路明非感觉自己开太长时间的不大好。
而且今天已经是7月20号，马上WCG华夏区预选赛就要开始了，路明非现在每一分的家当都要留着支持CN电竞，所以也不想上太久。
只可惜的是路明非现在还没满16岁，还不能兼职，没办法通过打工来扩充启动资金。
唉，真得想个办法赚钱了，不然就凭自己这点老本，翻一百倍也没几个钱。
要不……找人借点？
路明非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交际圈里，好像都是一些富哥们富姐们，苏晓樯自不必说，面瘫师兄和柳淼淼也都是家里不缺钱的主，每个月生活费可能都是上万的。
自己找她们借个千儿八百的，好像也不打紧？
嗯……面瘫师兄对自己一直都很仗义，自己和他又算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他的话应该会借。
柳淼淼的话……如果她没有被夏弥抹除记忆的话，估计肯定愿意借钱给自己。现在的话就不好说了。
而且找女人伸手要钱这种事……
路明非是肯定做得出来的！
不但做得出来，而且还想多做几次！
没办法，胃不好，就爱吃这一口软的。
有机会的话，就找钢琴小富婆柳淼淼旁敲侧击一下吧，看她愿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炮弹支援。
富婆，香香。
至于苏晓樯……现在自己和她的关系，只能算是一般，交情和普通网友差不了太多。
忽然找她借大几千块钱，她估计会怀疑自己和她的交友目的不纯，当场跟自己李庄白肉，恩断义绝。
以她的性格，绝对是做得出来的。
从老雷手里接过写着18位神秘数字的小纸片，路明非刚把两块钱大洋在台面上一字排开，就又有人推门而入。
是苏晓樯。
苏晓樯今天走的是简约风，上身一件细条纹的纽扣衫，下面一条黑色的牛仔短裙，将她引以为傲的大长腿显露出来，斜挎一只看起来就很贵的小牛皮包，简简单单，耀眼明亮。
“哟，您这是还准备再上两小时网再走？”苏晓樯瞟了一眼路明非。
嗯，怼得很熟悉。
“尬黑，也就开了一个小时的。”路明非摊开手，“这不是不知道你还要多久才来吗？就小上一下。”
“那我现在已经来了，你也别上了，咱们直接就走吧。”
“去哪儿？”
“市里面的CBD中心啊。”苏晓樯眨眼，“我没跟你说？”
“没说，大概是你贵人多忘事吧。”
“那我现在跟你说了，你走不走？三、二……”
“走走走。”
路明非跟着苏晓樯出了门，出门前，还不忘把小纸片丢给老雷，眼疾手快地把前台上的两块钱抓回到手里。
“这次不上了，下次再来！”
路明非“啪”地一下关上门，装作没听见身后老雷追上来的声音。
“靠，开了卡就不能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