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摸鱼是个技术活【新书发布,求收藏!求支持!】 “季总旗,您今天来的可真早!” “嘿,您这是又提前下值了?” “这要是让大帅知道了,怕是又要追的您满街跑咯!” 伴随着小厮的打趣,过来消遣解闷的食客们,脸上顿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正松松垮垮坐在紫檀木桌前的季秋,闻言却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懒洋洋的说道。 “去去去!” “我干爹日理万机,哪有空操心我一个总旗的事!” 小厮也是识趣,没有继续抓住这个问题不放,转而热络的询问道。 “季总旗,那,还是老几样?” “嗯。” “得嘞!” 见季秋点头,小厮抑扬顿挫的鸣堂,顿时响彻在这栋坐落于秦淮河畔的酒楼中。 “季总旗惠顾,老几样~!” 不多时,狮子头,金陵烧鸭等淮扬名菜,林林总总摆满了餐桌。 再来上一口五年陈酿的花雕,兼以酒楼前方舞女演奏的丝竹之音下酒。 季秋很是惬意的打了个饱嗝。 “嗝。” “这他娘才叫人过的日子嘛!” 【你在城门值守的工作中完成一次摸鱼】 【获得摸鱼点16(君主加成X2)】 见今天的摸鱼点终于到账了,季秋打开系统界面,将积攒的摸鱼点兑换成了一点武力。 【季秋,字文和】 【统率:52】 【武力:89+1】 【智力:73】 【政治:31】 【魅力:83】 【寿命:15/71】 熟悉的暖流再次浮现,在季秋的四肢八骸中不断涌动,全方位增强着季秋的身体素质。 而季秋辛苦摸鱼多旬所积攒下来的摸鱼点,也随之化作一空。 “穿越三年,终于把武力提高到一流武将的水准了。” “还得谢谢干爹啊!” 随意感慨一句,季秋关闭系统界面,继续沉浸...批判着秦淮河畔的靡靡之音。 三年前,作为一名程序猿的季秋,不幸穿越,投身于元末轰轰烈烈的乱世中。 看季秋的寿命就能知道,三年前他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娃娃。 想要让一个娃娃在元末的乱世中活下去,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奈何季秋有个好爹呢! 不对,是干爹! 朱大帅,朱元璋! 这位以布衣之躯,席卷东南的千古一帝,明年,也就是1368年正月初四,就将在金陵登基称帝,改元洪武,彻底创建那个令后世无数华夏子孙,引以为傲的昭昭大明! 而季秋在穿越之初,就是马皇后在乱军当中收养的众多义子之一! 再加上季秋的穿越福利,三年间季秋一直都在稳步提升自己,积攒下了不少功绩,年仅十五,就获得了金陵水西门城门总旗的职务。 简单来说,季秋的穿越福利画风非常清奇,暂且称呼其为【摸鱼系统】。 看名字就知道了,这系统主打的就是两个字! 摸鱼! 只要在工作过程中摸鱼,能积累摸鱼点兑换各种神级奖励! 诸如武力,智慧之类的五维属性,甚至还有寿命,通通都在兑换列表之内! 穿越之初,季秋甚至还发现了杂交水稻良种,战列舰建造图纸这等在古代堪称社稷神器般的兑换道具! 不过相较于属性甚至是寿命,这类兑换道具的价格相当昂贵。 季秋保守估计,要是真想兑换个有能力改变时代的物品出来,自己还得先兑换个几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寿命。 而季秋的出身,也解释了他获得摸鱼点时,为什么会有君主加成。 他的君主是谁啊? 当然是他干爹啊! 放眼历朝历代帝王,朱元璋的勤政程度,那都稳居前三! 要是这样也就罢了,重要的是朱元璋不光自己卷,还特么带着手下的大臣一起卷! 想在这样一位君主手底下摸鱼,难度可想而知。 要不是季秋是朱元璋义子,以他天天“朝九晚五”的怠惰程度,现在能有命在就不错了! 哪怕是这样,季秋也没少被朱元璋收拾。 季秋在前面跑,朱元璋拿着鞋底子在后面追的场面,一度成为金陵城颇为“靓丽”的奇观,令人口口相传。 不过凭借义子的这层身份,以及三年征战间的功绩傍身。 朱元璋也没有狠下心来,正经惩戒他的怠惰。 季秋也得益于此,在令人乐不思蜀的摸鱼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将面前的珍馐风卷残云般吃尽,季秋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以手拄面,继续欣赏歌舞打发时间。 十里秦淮,金陵一梦。 秦淮河畔的繁华,从古至今那都是出了名的。 倘若是在别处,季秋吃完饭也只能乖乖回家,没啥解闷的地方。 可在这里,季秋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待到夜幕沉沉,秦淮河上的画舫便会张灯结彩,彻夜不息。 在画舫上夜游秦淮,欣赏歌舞之余,看看那群自诩风雅的文人骚客假正经的模样,困倦之时再乘兴而归。 这就是咱们季总旗美好且又充实的一天啊! 正当季秋琢磨着今晚该上哪艘画舫时。 一道浑厚而又有些局促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季,季总旗...” “嗯?” 有些不耐的睁开一只眼睛,见自己手下的副总旗崔兴,正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季秋连姿势都懒得换,只是睁开全部眼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开口道。 “崔兴啊...” “你跟了我几年了?” 在征战岁月中培养而出的尊敬与服从,令崔兴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总旗,马上满两年了。” 从面相上看,与季秋一般个头的崔兴要成熟许多。 可一脸英气的季秋坐在位置上,对着崔兴训话却是丝毫不显违和。 “咱们这群人,就属你跟我时间最长!” “我平时都是怎么教你的?” 说到这,季秋的语气愈发激烈,直接起身,对着崔兴很是痛心疾首的继续说道。 “教你多少次了!” “下差之后,就是生活时间!不要扯工作上的事!”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对于季秋的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崔兴老早就习惯了,也不答话,只是耷拉着头,一副“您继续说我在听”的模样。 “唉!” 见崔兴又是这副做派,季秋叹了口气,也懒得多费口舌,便无精打采的坐下,认命似的开口道。 “说吧。” “又怎么了。” 这话一出口,淡蓝色的系统光幕便在季秋的面前再一次浮现。 【作为一名兢兢业业的摸鱼人,怎么能在生活时间处理工作呢?】 【摸鱼点-1!】 你吗的! 老子辛苦摸鱼一整天,才给了十六摸鱼点。 一句话的功夫你就给老子扣去一点? 看着光幕,季秋顿时在心里破口大骂,显得很是气急败坏。 这就是季秋系统唯一的缺点了。 他真的是奔着将季秋培养成一名合格的摸鱼人在努力的! 工作上的事,甭想带入生活中! 带了就扣摸鱼点,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能让季秋为五斗米折腰! 毕竟作为一个摸鱼人,能按时上下班已经相当不易了。 加班?加个屁! 人生短短几十年,享受生活才是正事! 一旁的崔兴似乎也察觉出季秋此刻心情非常不佳,偷瞄了季秋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小声开口道。 “禀总旗。” “在您溜...外出巡视后不久,城门的士卒抓获了一伙携带兵刃的匪徒。” 本以为崔兴有什么要紧事的季秋,一听这话,脸上的心痛之色愈发明显。 “就这事?” “抓了人送刑部啊!难不成你还要审一下?” “咱们的任务是城门值守,说难听点就是个看大门的。” “查案的活,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你崔兴堂堂的一个副总旗,这种事还用我教么?” 对着崔兴连珠似的怒斥一顿,季秋捂着心口,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 白教了啊! 见季秋不再说话,崔兴闷葫芦似的声音这才继续响起。 “总旗,早就送过去了...” 季秋:“???” “人都送过去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玩意儿?” 季秋很是费解的死死盯着崔兴,心说这小子今天是不是诚心来给自己添堵了? 下一秒,季秋就得知了一个让他五雷轰顶的消息! “总旗,这伙人交代的特别快。” “好像是福建那边过来,要刺杀吴王的...” “就在刚刚,传令的人到了城门,说是吴王要见你...” 一听这话,季秋脸上的倦怠之色,顿时一扫而空! 脑门上更是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大字! 危! “你他娘的下次说话能不能先说重点!” 怒斥了说话大喘气的崔兴一句,季秋再无听曲的心思,扔下荷包,拔腿就往出跑。 一旁的小厮见状,顿时拿起季秋的荷包,追着季秋恨不得已经跑出二里地的身影,焦急的大喊道。 “季总旗!季总旗!” “钱!钱给多了啊!” ...... 距离秦淮河畔的几条街外。 一位身着布衣,面相和善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街边的小摊前,狼吞虎咽。 将五份直掉渣的鸭油烧饼就着一碗鸭血粉丝汤,囫囵下肚。 金陵城的主人——当今的吴王朱元璋,很是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嗝!” “还得是这一口,对咱的口味!” “好久没吃的这么痛快了!” 见自己老板终于吃完了,现在的亲军指挥佥事,未来的锦衣卫首任指挥使——毛骧,顿时俯下身子,小声的哀求道。 “上位!” “既然吃完了,咱就回...” 未等毛骧言罢,朱元璋便大手一挥,很是不耐的打断道。 “咱大半个月才出来一次,别扫了咱的兴致。” 说话时,朱元璋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也还算平静。 可毛骧听在耳里,却是感觉一股莫大的威严,如浪潮般一阵阵的冲刷在自己身上,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见状,毛壤当即不敢多言,赶忙跑到一旁结账。 片刻后,朱元璋正要起身,准备夜游金陵,好好欣赏一番夜景之际。 一道身着蓝色文官圆领袍的身影,大袖飘飘,不紧不慢的走到朱元璋面前,俯身作揖,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臣,按察使李饮冰,拜见吴王!” 见来者是李饮冰,朱元璋暗暗骂了声晦气,面上还是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热情模样,开口道。 “李卿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话音落下,李饮冰从容起身,挺直腰杆,落落大方的站在朱元璋面前,看起来充满了“文人风骨。” “真他娘的臭讲究!” 见状,看不惯李饮冰这副装腔作势架子的朱元璋,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 但勤于政务的他,还是耐下性子,对着李饮冰主动询问道。 “李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啊?” 见朱元璋主动提起了这一茬,李饮冰从袖中掏出奏折,双手递到朱元璋面前,再次行礼道。 “臣,要弹劾水西门城门总旗季秋,不务正业,玩忽职守之罪!” 第二章 咱的干儿子,也是你们这群腐儒能造谣中伤的吗【求收藏!求各种票!】 见李饮冰这时候找到自己,要说的居然是这事。 朱元璋微微有些错愕,随即一抹凶厉之色在眸中一闪而逝! 任凭李饮冰继续弯腰举着奏折,朱元璋缓缓抬头,用不带感情的目光看向了毛骧。 感受着朱元璋的“死亡注视”,毛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战战兢兢,一动也不敢动。 许久后,朱元璋才移开视线,用听不出多少感情的声音吩咐道。 “拿过来吧。” 如蒙大赦的毛骧赶紧上前,先是用下摆擦了擦被汗液浸湿的双手,这才从李饮冰手中拿过奏折,递到朱元璋面前。 拿到奏折的一瞬间,朱元璋并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冷漠的注视着已经站起身的李饮冰,淡笑道。 “劳烦李卿了。” “堂堂一个按察使,居然还能发现一个小小城门总旗的罪状。” 闻言,李饮冰就好像没听出来朱元璋话语中的讽刺之意似的,依旧不卑不亢的开口道。 “并非臣刻意留意。” “实在是季秋其人,声名远扬。” “偌大的金陵城,谁人不知季秋怠惰之名。” 朱元璋:“......” 对于自己义子是个什么德性,朱元璋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李饮冰这番说辞,倒也挑不出什么漏洞。 可前脚刚从西水门抓获一伙刺客,后脚李饮冰就过来弹劾季秋。 朱元璋要是不多想,才是怪事! 有了这层想法,朱元璋手中的奏折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光冲这份巧合,朱元璋都不可能让李饮冰如愿。 虽然有了定论,可当打开奏折之后,朱元璋还是被上面的内容气的牙根直痒痒。 “玩忽职守,疏于城门防务?” “不敬值守,迟到早退...” “还他娘的夜夜往返秦淮?附近百姓苦季秋久矣?” “这小王八犊子,真是越来越...” 看着朱元璋暴跳如雷的模样,神色如常的李饮冰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心中一阵窃喜。 果然! 还不等朱元璋骂完,不远处终于传来了季秋气喘吁吁的声音。 “干爹啊!” 话音落,人已近。 从秦淮河畔一溜小跑带冒烟,赶至此处季秋猛地一个急刹,停在朱元璋面前。 只见季秋就好像没看见朱元璋阴沉的脸色似的,脸上瞬间挂起热情的笑容,一边搓着手,一边很是谄媚的开口道。 “您老人家出府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我好去接您呐!” “干爹,吃了吗?” 一旁的李饮冰见状,顿时冷哼一声,不屑地撇过头去,不看季秋,满脸都写满了“不耻于与此人同伍”的意味。 “嘿,你这小兔崽子,还挺关心咱。” “那咱问问你,你吃饭没啊?” 看着朱元璋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季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哪里敢说自己才胡吃海喝完,只好干巴巴的讪笑道。 “没...没吃呢...” “没吃?” “那咱请你吃鞋底子!” 不待季秋反应过来,朱元璋便瞬间暴起,直接脱下脚底的布鞋,对着季秋面门挥舞而来! “干爹,干爹!咱别动手啊!” 作为穿越大军中的一员,季秋心里可没有什么“小杖受,大仗走”的观念。 见朱元璋又要用鞋底子招呼自己,季秋顿时惨嚎一声,随即原地掉头,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拔腿就跑! 眼下是1367年,朱元璋南平陈汉,东克张吴,整个东南大地都拜服于朱元璋的布衣之下。 而朱元璋年纪最大的亲儿子,世子朱标,比季秋还小了三岁。 无论是大家小家,朱元璋都可谓是绝对的一言九鼎,不容冒犯。 更甭说要亲手收拾义子,对方还一溜烟跑了这种事! 虽然这种事在季秋身上很常见吧...那也让朱元璋很是火大! 念及于此,朱元璋心头之火更盛,也顾不得什么吴王的威严,抄着布鞋光着脚底就追出去了,边追边气急败坏的大骂道! “你这小王八羔子,给咱站住!” “咱要揍你,你他娘的还敢跑,反了天了你还!” 得亏毛骧因为今天有刺客入城的事,提前清空了街道。 要不然眼前的这一幕传出去,金陵百姓未来一段时间,怕是又多了一个能够口口相传的谈资。 而令朱元璋大动肝火的当事人,此刻依旧在撒足狂奔,头都不回一下。 “干爹啊,您要揍我,还不让我跑!” “我又不傻!您那鞋底子打一下多疼啊!” 要是换做以往,季秋插诨打科一下,说两句俏皮话,兴许还真就蒙混过关了。 但这一次,朱元璋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狠狠收拾季秋一番! “以往咱还以为你只是孩童心性,贪玩一点无甚大碍。” “你现在居然还敢扰民了!咱今天非让你个孽畜长长记性不可!” 话音刚落,一直在狼狈逃窜的季秋,身形突然很是突兀的站定,在地上扬起一阵沙尘。 见状,朱元璋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如释重负的奇特心情,马上高高举起布鞋,准备让季秋重温一波自己鞋底的温暖时。 朱元璋忽的看到季秋高高扬起头,直视着他越来越近的鞋底,也直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的认真道。 “干爹。” “孩儿想知道,孩儿几时扰过民?” 在征战生涯与年纪的加持下,季秋的目光显得无比坚定,同时又带着一股稚子的澄澈。 迎着这样的目光,朱元璋虽然依旧挥舞出了布鞋,但力道却是不自觉的收了几分,嘴中还不饶人道。 “那咱今天就让你知道个清楚!” 仅仅是回眸的一个眼神,一直低下头,和周围景观融为一体的毛骧便当即会意,屁颠屁颠跑过来,递上了李饮冰的弹劾奏疏。 朱元璋也没有接过奏疏,而是示意毛骧直接递给季秋,同时怒斥道。 “好好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 一声不吭的接过奏疏,季秋刚打开,就看到“臣李饮冰斗胆上奏”的字样。 季秋顿时连往下看的欲望都没有了。 “又他娘的是你这个酸臭腐儒!” “之前的事小爷还没跟你算,现在又来造谣小爷!” “你走夜路的时候当心点!” 见季秋当着自己的面,居然还敢放肆,朱元璋又是一鞋底子抽上去,怒喝道。 “还敢放肆!” “怎么?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敢认?” 一听这话,季秋顿时打开奏疏,又扫视了几眼,便当即叫屈道。 “俺冤枉啊!干爹!” “不是俺不认,实在是这腐儒写的这玩意一句真话都没有啊!” 季秋委屈巴巴喊冤的模样,顿时给朱元璋气乐了。 “一句真话都没有?” “那不敬值守,夜夜往返秦淮河畔,也是假的?” 见朱元璋说起了这一茬,刚刚还言之凿凿的季秋,声势顿时萎靡下去了不少。 “这个...咳...有那么一点真实的成分吧...” 眼看着朱元璋一瞪眼睛,似乎又要抽自己。 季秋赶紧挣扎道。 “可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 “用不着您大动肝火,亲自收拾我啊!” “毕竟您都习惯了不是?” “再说了,秦淮河那边,属他们这群腐儒去的最多!” “咋还好意思弹劾我的?” “您要揍,也应该先揍他们才是啊!” 眼见着水马上就要被季秋搅浑,被季秋一句“酸臭腐儒”骂的脸色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李饮冰,赶紧上前一步,道貌岸然的解释道。 “吴王明鉴!” “我等同僚就算零星去过几次画舫,那也是下差之后的事情。” “可没有当差期间,弃职不顾的说法。” 好好好,姓李的,你给小爷等着! 小爷今晚就让崔兴去爬你家墙头! 见李饮冰依旧跟个疯狗似的,死死咬着自己。 季秋心中顿时发狠,已经开始琢磨起该敲闷棍还是该敲青石砖的事了。 “行了,收起你那点小心思。” “你自己要是挑不出错处,今日又岂会被人找到咱这?” 看着季秋直勾勾的盯着李饮冰,朱元璋心里就觉得一阵好笑,随口呵斥了几句,便话头一转,仔细打量着季秋,皱眉道。 “你跟咱好好说说。” “李卿的奏疏上说,秦淮附近百姓,苦你季秋久矣。” “有没有这档子事?” 一听这话,季秋下意识的就想喊冤。 可看着一旁李饮冰镇定自若,甚至隐隐有些期待的神情。 季秋却是沉默了下来,一时无言。 很明显,看现在这架势,李饮冰是有备而来。 要是等到季秋解释完,李饮冰又拉出几个所谓的“人证”,局面势必会一发不可收拾。 季秋当场就变成“六子”了! 而季秋沉默不语的模样,落到朱元璋眼中,就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 见季秋迟迟不肯开口,朱元璋的脸色,也随之愈发阴沉。 李饮冰见状,一抹喜意在眼角中一闪而过,心中更是充满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你这孽...” 在管教孩子这个方面,朱元璋从来就没有什么耐心。 季秋愈不说话,朱元璋心头的怒火就愈盛。 到最后,朱元璋干脆利落的再次举起鞋底,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让他寄予厚望,而又倍感失望的义子时。 一道浑厚而又沉稳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季秋此时的僵局。 “启禀上位。” “有秦淮附近的百姓到来,说是找季总旗有要事。” 听见声音,朱元璋紧皱着的眉头舒缓不少,略带和善的开口道。 “是崔兴啊。” “这段时间,让你跟在这个臭小子身边,苦了你了。” 崔兴闻言,也不搭话,依旧跟个闷葫芦似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朱元璋的指示。 而一旁的李饮冰,此刻却是狐疑的紧。 不应该啊! 李饮冰还没派人去寻,怎么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虽然时机差了些许,但人既然来了,就证明局势依旧在李饮冰的掌控范围之内。 念及于此,李饮冰终于上前一步,略显急切的开口道。 “吴王!” “这定是被季秋所扰的当地百姓!“ “吴王可引来一见,询其原委!” 一听这话,甭说季秋,就连崔兴都开始慢吞吞的撸袖子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沉吟片刻后,朱元璋扫视了李饮冰一眼,最终淡淡的开口道。 “那就带上来见见吧。” “得令!” 片刻后,一道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人影,便在崔兴的带领下,来到众人面前。 看清来者面容的一瞬间,季秋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不是和自己颇为熟络的酒楼小厮吗? 而小厮在看见朱元璋的第一眼,便立刻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 “小人...小人拜见吴王!” “诶,不必多礼。” 用眼神示意崔兴将小贩扶起,朱元璋将攥着鞋底的右手藏到身后,和颜悦色的询问道。 “说给咱听听。” “你这番前来,找季秋这个臭小子有什么事啊?” 话音落下,李饮冰也适时上前一步,对着小厮义正言辞的鼓励道。 “没错!” “吴王当面,有何冤情你都可以说出来。” “吴王乃千古无二之雄主,爱民如子,定不会让你等受了委屈。” 说完,李饮冰还给小厮使了几个眼色,暗示的意味非常明显。 但让李饮冰失望了,小厮对于他的回应,只有两道清澈而又迷茫的目光。 “冤情?” “小人哪来的冤情?” 说到这,小厮急忙挣脱开崔兴搀扶着自己的手臂,从怀中取出一物,有些颤抖的递到朱元璋面前。 都不用季秋解释,只一眼,朱元璋就认出小厮递上的物品,乃是自己妻子亲手缝制,送给季秋的荷包! “刚刚季总旗跟往常一样,在小人酒楼吃饭。” “也不知怎的,扔下荷包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里面的钱是酒钱的三倍还多,小人怎么唤都唤不回来。” “季总旗是我们酒楼的老主顾了,掌柜的吩咐我,一定要把多的钱连着荷包,一起送回季总旗手里。” “小人一路打听,听闻季总旗往这边来了,便一路寻了过来...” 听罢这话,李饮冰那张原本游刃有余的面皮,瞬间惨白如纸! 而朱元璋脸上,也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个被朱元璋传唤,都不忘付酒钱,甚至还多给了的人。 说他扰民,甚至欺民? 可能么? “辛苦你了。” “崔兴,带他回去吧。” 从小厮的手中拿过荷包,朱元璋对着崔兴吩咐了几句,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穿上了布鞋。 见此情景,季秋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 可算特么逃过一劫! 随即,季秋的视线立刻调转到李饮冰身上,目光之中充满了同情的意味。 待到崔兴带着小厮离开后,一直面沉如水的朱元璋,终于爆发了! “李卿!” “你要不要给咱解释解释?” 朱元璋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在李饮冰的耳畔炸响,吓得他本就没甚血色的脸色愈发惨白! “臣...臣也是风闻奏事...” “可能略有谣传之处...” 哪怕到了这时,李饮冰都不忘自己的“文人风骨”,一举一动依旧合乎礼法。 但就连李饮冰自己都没察觉到,面对朱元璋的盛怒,他的动作已然有了变形,看起来分外滑稽。 “风闻奏事?” “好一个风闻奏事!” 略带厌弃的冷哼一声,朱元璋上前一步,语气平静的感慨道。 “咱知道,你们这群文官,都看不上季秋。” “认为他怠惰,不配为人臣。” “或许你们还觉得,跟一个十五岁的小娃娃同堂为臣,是对你们的羞辱?” “对也不对?” 没等身形抖若筛糠的李饮冰作答,朱元璋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但你们似乎都忘了啊。” “季秋现在的职务,那是在战场上跟着咱,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你们更忘了!季秋还是咱的义子,比亲骨肉还亲的义子!” 说到这,朱元璋不再压抑自己心中的愤怒,凌空一脚,将身形不稳的李饮冰直接踹倒在地! “季秋说你们这等人,都是酸臭腐儒,倒也形象!” “咱的干儿子,也是你们这群腐儒能造谣中伤的吗?” 第三章 你们也不想变得跟秋哥一样吧?【求追读!求收藏!】 干爹尿性! 对!再来几脚! 看看这狗东西还敢不敢找小爷的茬! 还想攒局坑小爷,也不看看小爷的干爹是谁! 见刚刚还一身“傲骨”的李饮冰,此刻只能匍匐在朱元璋脚下,瑟瑟发抖。 季秋就宛若在三伏天痛饮了一大碗冰镇酸梅汤,格外舒爽! “干爹啊!您甭生气!” “这老东西不值得您动怒。” “您歇歇,我上去补几脚成不!” 这话一出,李饮冰先是一愣,随即便是身手颇为矫健的向前蠕动两步,死死抱着朱元璋的大腿,嚎啕大哭。 “吴王!万万不可啊!” “臣...臣忠心耿耿!” “怎可让这黄口小儿折辱于臣啊!” “若如此,臣宁愿当场死在这金陵街上!” 看得出来,哪怕到了这种时候,李饮冰心里依旧拎的清楚。 被朱元璋揍,哪怕被打死了,也不算什么,还能落个“为谏弃身”的美名,流芳青史。 可要真被季秋当场踹上几脚... 李饮冰怕是百年之后,都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大骂一句“小儿辱我!” “好一个黄口小儿。” “看来咱对你等,有些过于宽容了。” “还想一死了之?” 李饮冰还是不清楚朱元璋的性格。 他此刻表现的越怯懦,朱元璋就对他刚刚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愈是嫌恶。 “毛骧。” “臣在!” 微微用力,将腿上的李饮冰重新踹倒在地上。 朱元璋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对着毛骧语气不耐的吩咐道。 “押下去,好好审一审。” “咱今天倒想知道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指使这老狗,诬陷咱的干儿子!” “得令!” 毛骧一招手,便有两位亲军上前,架着身形瘫软的李饮冰,快步离去。 啧啧,何必呢! 看着李饮冰的身影在青石板路上,拖出了一条长长的水渍。 季秋咂了咂嘴,全无刚刚在险关中走过一遭的觉悟。 “干爹,咱说正事吧。” “那伙刺客...” 朱元璋摆了摆手,打断了季秋的询问。 “一天天净是些糟心事!” “罢了,回吧。” 被李饮冰这档子事一打岔,朱元璋也没了夜游金陵的兴致,转身便朝着吴王府的方向走去。 季秋和毛骧对视一眼,便一声不吭的跟在朱元璋的身后,渐行渐远。 ...... 作为朱元璋称帝前的居所与办公地点,吴王府不愧于“江南四大名园”的美名。 府中清幽素雅,奇峰叠嶂,到处都充满了典雅精致的中式古建筑气息。 穿过层层翠绿,季秋一行人到了正殿。 见朱元璋一声不吭跨入正殿,季秋刚有所犹豫,就看到已经守在门口,做出警戒姿态的毛骧对着自己拼命挤眉弄眼,示意自己赶紧进去。 见状,季秋当即心安了几分,一边跨入正殿,一边大咧咧的开口道。 “干爹...” “孽障!” “跪下!” 只听“噗通”一声,季秋就缩头缩脑的跪伏在地上,脑门上也是出现了几滴冷汗。 “干爹...俺又咋了?” “不是要说刺客的事吗?这也不用跪着说啊?” 谁料朱元璋却是根本不搭季秋这一茬,只是拿出季秋的荷包,笑眯眯的展示了一番。 “你怠惰的事,咱念你年幼,先不和你追究。” “可你现在,就连你干娘送你的东西,都敢到处扔了?” “就不怕你干娘知道了伤心?” “咱都舍不得让她难过,你个小兔崽子怎么敢的!” 一听这话,季秋瞬间瞪大了眼睛,心说要不是您着急忙慌要见我,我也不至于如此啊! “干爹,这不是...” 然而朱元璋压根就不想听季秋的解释,紧接着就是一个死亡发问。 “还有!” “咱问你吃了没,你不说没吃么?” “怎么还扯到酒楼付钱这么一说的?” 见自己的瞎话被拆穿,季秋脸上顿时讪笑不已,摸着后脑尴尬的开口道。 “干爹,这个...” “小兔崽子!” “今天敢在吃饭的事上骗咱,明天你要在什么事上骗咱,咱都不敢想啊!” “是时候好好管教管教你了!” 对着季秋怒斥一阵,朱元璋直接抬头,对着门口的毛骧大吼道。 “毛骧,关门!” “是!” 只听“啪”的一声,王府正殿的大门顿时紧闭,看的季秋心里一阵抽抽。 光是这样,朱元璋似乎仍不放心,一边脱鞋对着季秋缓缓走来,一边继续吩咐道。 “再来两个...不,八个人!” “给这小兔崽子摁住!” 见朱元璋都这般说了,季秋要是不跑,那他就不是季秋了。 “干爹,俺认错还不行么,不至于动手啊!” 季秋一边求饶,一边跑到门口,“砰砰”敲门,有些绝望的大喊道。 “老毛,你开门啊!” “你不能坑我啊!” “干爹,别...” “嗷呜!” 这一晚,季秋的惨叫声在吴王府的上空反复回荡,久久未曾散去。 后院几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听见动静,纷纷凑到院子里,仔细聆听,脸上还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其中一个肤色黝黑的男娃,更是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 “嘿嘿...” “秋哥又被父王揍了...” 听了一阵季秋的哀嚎,另一位面容看起来最为年长的男孩,这才对着弟弟们招呼道。 “好了好了,都回屋吧。” “过几日父王还要查验功课。” “你们也不想变得跟秋哥一样吧?” 这话的威慑力可太大了,几个小家伙脸上顿时露出兔死狐悲般的表情,悻悻的回到了屋中。 足足一个时辰后,季秋才在毛骧的护送下,一瘸一拐的走出了王府。 “老毛,好!好得很!” “你今天坑我,改天我就让崔兴爬你家墙头!” 听着季秋的“威胁”,毛骧顿时忍俊不禁的嬉笑道。 “秋哥儿,你也别怪我。” “吴王有令,我也只有办事的份儿啊!” “过来俩精细人,给咱们秋哥儿送回去。” “来咯!” 听着毛骧的招呼,府中两个和季秋相识的亲军,同样嬉笑着走来。 见状,季秋明白这几人都是在笑话自己挨揍的事,顿时昂起头,冷哼道。 “不必!” “崔兴,咱们走!” “嗯。” 伴随着崔兴闷闷的回应,季秋龇牙咧嘴的向前走去,渐渐消失在街口的转角处。 一路目送着季秋离开,毛骧和另外两位亲军,对视一眼,顿时笑的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毛骧这才一路返回正殿,对着依旧停留在正殿中的朱元璋,略带笑意的汇报道。 “吴王,秋哥儿回去了,崔兴一路陪着。” “嗯。” 随口应了一声,朱元璋依旧注视着主殿上方悬挂着的,铁画银钩的横幅。 山河奄有中华地,日月重开大宋天! 足足半晌后,朱元璋的视线才从横幅上挪开,对着毛骧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毛骧。” “对于这幅字,你怎么看?” “啊?这...” 闻言,毛骧顿时一愣,随即绞尽脑汁的搜刮着肚里可以说是基本没有的墨水,想要给朱元璋一个得体的回答。 “罢了,问你也是白问。” 不知为何,明明这仅仅是朱元璋随口的一句感慨,毛骧却从其中听出了一股莫名的叹息之意。 不待毛骧多想,朱元璋就大马金刀的在上首处坐下,再次发问道。 “今天的事,你又是怎么看的?” 第四章 奉旨摸鱼!【求追读!求支持!】 这一次,毛骧的反应可就比刚刚要灵敏多了。 “上位,卑职觉得,不管是那伙带着兵刃入城,扬言要刺杀您的匪徒。” “还是李饮冰今天的上奏,都是冲着秋哥儿来的。” “这天下哪有会带着兵刃直接入城的刺客,并且还不等卑职上手段,这伙人就招了个干净。” 毛骧的语气愈发急促,大胆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又或者,这伙人确实是福建过来的刺客,但被人顺手利用,引导他们走水路至水西门入城。” “为的,就是今天向秋哥儿发难。” “现在想来,要不是您发怒,恐怕今天的事,才是李饮冰想要弹劾的重点。” “而且卑职在暗处,对于李饮冰的表现看得清清楚楚。” “想必对于秦淮附近的百姓,李饮冰也是早有安排,只不过与秋哥儿相识的小厮突然寻来,阴差阳错之下,才打乱了李饮冰的谋划。” 难怪毛骧能成为后世专司查案,和检查百官的首任锦衣卫指挥使。 专业对口了属于是! 听罢毛骧的分析,朱元璋在椅子里陷入了沉默,良久,才悠悠的叹息道。 “咱的这群臣子,连一个十五岁的娃娃都容不下了吗。” 这一回,毛骧没有接茬,或者说没敢接茬,只是一声不吭地杵在原地。 一个十五岁的娃娃,不管做的再怎么出格,也不至于让李饮冰堂堂的一位按察使,亲自上奏弹劾。 可要是牵扯到庙堂争斗,并且还是克继大统这种顶天大的事,那就另当别论了。 身为朱元璋的亲军指挥佥事,这种事,毛骧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搅合进去的。 “明儿一早,你替咱去看看文正吧。” “是!” ...... 次日,和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的季秋,在巳时被崔兴准时唤醒。 “总旗,该上差了。” 崔兴闷闷的声音在季秋耳边响起,吓得他从酣睡中立刻惊醒。 “你特么又翻小爷墙头?” “我让你练这个,是为了让你对我使的吗?” 听着季秋语气有些抓狂的抱怨,哪怕是闷葫芦似的崔兴,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委屈的意味。 “总旗,您把院门锁死了,我也只能这样啊。” “我在门口叫了好半天,您不是一直没有反应么!” 有些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季秋随手揉了揉自己鸟巢似的头发,催促道。 “行了,我要穿衣服,出去等着吧。” “奥。” 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边洗漱,边哀叹自己九点就要起床上班的悲惨命运,季秋这才拿起自己的柳叶刀,慢吞吞的走出了房门。 其实季秋这个点去上差,已经不能用迟到来形容了,基本可以算是旷工。 像是金陵其他城门的值守,卯时不到就得到城门集合,卯时准点打开城门,放周围过来采购生活用品的百姓入城。 这时候的百姓,大都在地里刨食儿,眼下又正值农忙。 为了不误农活,附近的百姓天不亮就得揣上干粮,往金陵城赶,买好东西再立刻折返,生怕在金陵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地方,消费上一顿午餐。 而季秋值守的水西门,面临秦淮,乃是水陆两路从金陵城西入城的必经之地,更远地区的商贩,百姓等,大都由此地入城,人流量可想而知。 不过再忙,也跟咱们季总旗没啥关系。 九点起床,是他最后的倔强,被朱元璋屡抽不改的那种。 你们雇佣童工的事我都没追究,我晚去一会怎么了! 季秋如是说道。 一来二去,也就形成了惯例,崔兴带人度过早上最繁忙的一段时间,等近了巳时,再来叫季秋起床。 等到季秋在路上吃吃早点,慢悠悠的晃过去,嘿,午休时间差不多也就到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季秋的日子,可能过的比朱元璋还要逍遥... 而今天,季秋更是连面都懒得露。 “崔兴,你先自己去城门吧,甭跟着我了。” 崔兴缓缓转头,脸上满是警惕之色,瓮声瓮气的询问道。 “总旗,您又要干啥去。” “吴王可是...” 见崔兴的反应和自己料想当中的一样,狡黠之色在季秋脸上一闪而过,得意道。 “我今天可是奉旨摸鱼!” “干爹昨天没把荷包还我,说是今天让我自己从干娘那拿回来。” “作为干儿子,我不想打扰干娘休息,所以去的晚点,很合理吧?” “行了,就这样,晚点我去城门找你,你陪我出趟城。” “奥。” 闻言,崔兴表现的非常干脆,掉头便朝着水西门的方向走去。 没有了拖油瓶,季秋彻底放飞自我,一路上迈着欢快的步伐,走走停停,又去酒楼为昨日的事,当面对小厮表示了一波感谢。 约莫快到了饭点,季秋这才加快脚步,朝着吴王府的方向走去。 “干娘!” 笑嘻嘻的唤了一声,季秋站在现在的马王后,未来的马皇后门前,只是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并没有急着进门。 见状,一身布衣的马王后,不禁莞尔。 “臭小子,你干爹不在,快进来吃饭。” “就知道你要这时候上门。” 闻言,季秋嘿嘿一笑,一边进门,一边谄媚的开口道。 “嘿嘿,还是干娘了解我。” 见马王后对面的位置上,摆着碗筷,一看就是给自己留的。 季秋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下,开始狼吞虎咽。 “还是干娘做的饭好吃!” “馋死我了!” 看着季秋吃的酣畅淋漓的模样,马皇后很是慈爱的说道。 “慢点吃,你这孩子,没人跟你抢,别噎到自己。” 话虽这么说,可季秋吃的愈是夸张,马王后脸上的笑意也愈发明显。 “真香!” “对了,干娘,我干爹去哪了?” “他不是天天都和你一起吃饭的吗?” 酒足饭饱后,季秋抹了抹嘴,随意张望了一下,这才对着马王后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 作为古今中外数得着的贤后,无论朱元璋发迹与否,马王后都如同二人刚刚成婚时那样,亲自操办朱元璋的膳食起居。 后宫乃至于子女的抚养教育问题,马王后更是没让朱元璋操心过,事无巨细,悉数过问。 而朱元璋也非常珍惜这段起于微末的真挚感情,无论军政之事再忙,都要和马王后共进三餐。 今天朱元璋没和马王后一起吃饭,在季秋看来,那可真是难得的稀罕事。 “他啊,一大早就出城了,问他要去干什么也不说。” “咱吃咱的,不用管他。” 一听这话,季秋眼前顿时一亮,正准备给马王后好好抱怨一下自己昨晚挨揍的事,就听到马王后的贴身侍女来禀道。 “娘娘,军师求见。” 第五章 谁不知道我季某人最是尊老爱幼?【求追读!求支持!】 朱元璋麾下,谋士文臣何以百计。 可能被称呼为“军师”的,仅此一人! 青田居士,刘伯温! “快请进来,别让军师久等了。” “是。” 片刻后,便见一道清瘦的身影大步走来,长须飘飘,容貌虽然已有老态,但在身上整洁布衣的衬托下,身形反而显得相当矍铄,自有一股游刃有余的高人风范。 “臣,刘伯温,拜见娘娘。” “军师不必多礼。” 自打刘伯温进门后,季秋就一直在盯着刘伯温猛瞧。 待到刘伯温起身后,季秋顿时笑嘻嘻的打了个招呼。 “军师,好久不见!” “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话音未落,刘伯温的脸上就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 “是文和啊...” “确实是许久不见了...” 听着刘伯温这奇怪的语气,笑容瞬间从季秋的脸上消失,似乎是有了什么猜测。 下一秒,刘伯温重新看向马王后,拱手道。 “臣这次前来,是找娘娘说情的。” “昨日...按察使李饮冰向吴王上奏,弹劾...某位同僚,反被吴王下狱。” “金陵虽非李饮冰任地,可纠官劾罪,澄清吏治,本就是按察使的职责。” “李饮冰风闻奏事,亦是尽了为臣的本分,不应当因此获罪。” “臣恳请娘娘向吴王说明原委,释放李饮冰出狱。” 听罢刘伯温的请求,马王后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用略带责备之意的目光,看向了季秋。 被干娘这么一瞪,季秋顿感后颈一阵发凉,当即跳脚,朝着刘伯温气急败坏的说道。 “军师,我没得罪过你吧?” “你自己说,咱们军中的这些文臣,我是不是最敬重你?” “李饮冰那腐儒瞎话张嘴就来!害得我昨晚被干爹揍了一个时辰!” “军师你今天过来给他说情?” 季秋的语气很是激烈,同时也掺杂着浓浓的费解。 他不明白,一向对这类事讳之莫深的刘伯温,为什么会主动来趟这趟浑水。 他也没让崔兴爬过刘伯温家墙头啊? “文和莫要多想...” 见季秋气的脸都绿了,刘伯温赶紧解释了几句。 “我此番前来,只为公事。” “我与李饮冰之间,亦无私情可言。” 还有一句话,颇具涵养的刘伯温没好意思说出口。 你因为啥挨揍心里没数?跟李饮冰有啥关系啊? “可...” 刘伯温的解释显然不能让季秋信服,只见季秋上前一步,刚欲开口,就被马王后和颜悦色的打断道。 “好了,秋儿。” “军师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清楚吗,又岂会针对你。” 安抚了一下季秋,马王后看向刘伯温,不忍道。 “军师,不是我不帮你。” “现在不比当年。” “我一个妇道人家,操持后宫已是不易,哪来的精力过问前朝之事。” 马王后这话,看似委婉,可拒绝之意已经相当明显了。 要是换做其他朝代,就刘伯温今日的行径,势必会被扣上“前朝勾结后宫”的谋逆大罪。 但朱元璋和马王后这对开国夫妻,可不一样。 创业之初,朱元璋在外征战,很多政事都是由底下的大臣直接报给马王后,由她来拿主意。 而马王后定下的事,朱元璋也从来都没有质疑过,更不会轻易推翻。 但此时此刻,建国在即。 身为后宫之主,熟读经典的马王后,自然清楚自己不应当再过问这些事情,至少当着大臣的面不能。 听完马王后的回答,刘伯温笔直的身影肉眼可见的摇晃了一下,老态愈发明显。 “臣...告退。” 说罢,刘伯温便挪动脚步,面容苦涩的向外走去。 “军师!” 没走两步,刘伯温就被追赶而来的季秋,搀扶住了臂膀。 “我送送您!” 刘伯温有心想要把手抽出,可看着季秋笑里藏刀的模样,再想想季秋的勇武之名,只能作罢,而是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文和,莫要折煞老夫。” 一听这话,季秋当场不乐意了! “军师,您这是什么话?” “谁不知道我季某人最是尊老爱幼?” “您眼瞅快六十的人了,我搀您走两步路怎么了?” 说到这,季秋还不忘跟马王后汇报一声。 “干娘,我去送送军师,等会就回来啊。” “你这臭小子,一向都是这么欢脱!” 看似不满的埋怨了季秋一句,马王后却没有制止季秋的举动,反而叮嘱道。 “搀扶好,别毛手毛脚的,伤了军师。” “好嘞!” 有了马王后的允许,季秋更加起劲,搀着刘伯温就往出走。 刘伯温无奈,只能神情哀苦的跟着季秋,慢慢朝外走去。 行到半路,刘伯温长叹一声,忽的停下脚步。 “文和为何一定要和我单独说话?” 被刘伯温一语道破目的,季秋也没有吃惊,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军师您。” “要说单独说话,也不至于,只不过有些话不能当着干娘的面说罢了。” 说到这,季秋退后两步,打量了刘伯温几眼,忽然后退一步,拱手道。 “仔细一想,与军师相识多年,还没有去军师府上拜访过。” “不知军师今晚可有时间?” 一听这话,刘伯温心说到底还是被这小冤家给缠上了! 半晌过后,刘伯温长叹一声,很是无奈的摇头道。 “无论我有没有时间,都不影响你登门拜访...” “不是么。” “咳咳,军师多想了不是?” 装模作样的轻咳两声,季秋又扶着刘伯温向外走去。 “总之今晚,我就等着军师给我解惑了!” 一直将刘伯温送到吴王府门口,季秋这才风风火火的转身离去。 季秋走后,刘伯温又在吴王府门口驻足许久,这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坐在轿子里的刘伯温眉头紧锁,看起来满是愁绪。 李饮冰没捞出来不说,还被季秋这么个玩意给惦记上了。 一想到季秋的“赫赫凶名”,刘伯温心里那叫一个不是滋味,都不足以用苦涩二字来形容。 片刻后,抬轿的轿夫忽然听到自家老爷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叫什么事啊! 第六章 “誉”满金陵【求追读!求支持!】 “干娘!” 送走了刘伯温,季秋重又折回马王后府中,讪笑道。 “内个,我的荷包...” 有些埋怨的白了季秋一眼,马王后一边对着示意侍女将荷包拿来,一边数落道。 “从小到大都是这副丢三落四的德行,也不知道改改!” 说完,马王后忽然话头一顿,上下打量着季秋,若有所思。 被马王后审视的目光盯得直发毛,大感不妙的季秋从侍女手中接过荷包就想开溜,随意一瞥,却发现手中的荷包换了款式。 原本荷包正面的几只鹌鹑,变成了一只做腾云状的麒麟,栩栩如生。 而背面的款式,和之前倒是大差不差,依旧是被彩云环绕的一个“安”字。 见状,季秋顿时不解的朝马王后发问道。 “干娘,这是...” 被季秋一问,马王后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又打量了季秋几眼,这才解释道。 “到了干娘这,哪还有给你旧东西的道理。” “不过干娘最近也没时间,给你重新绣制个荷包。” “这本来是给你标弟准备的,不过他吃住都在府中,也用不上荷包。” “反倒是你,常年在外当差,可不能缺了这东西。” “索性就先给你用了。” 至于荷包中突然多出的铜钱,季秋和马王后都是非常默契的谁也没提。 一听这荷包原本是给朱标准备的,季秋又拿起来,仔细端详几眼,也不扭捏,直接收入怀中放好,笑道。 “那我就沾沾标弟的光了。” “谢谢干娘!” 要是换了旁人,这个荷包估计打死都不敢收。 可在季秋这就没这个说法,荷包就是荷包,仅仅是蕴含着马王后心意的物件,没什么政治含义。 在马王后看来,也是如此。 朱标也好,季秋也罢,都是她抚养长大的孩子。 家人之间,何必讲究那么多。 “好好当差,你也大了,莫要再如此怠惰了。” “诶诶诶,好的干娘,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啊!” 见马王后又开始叮嘱自己上进,季秋一缩脖,赶紧敷衍两句,抓紧走人。 看着季秋逃也似离开的身影,马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孩子,待人至诚至真,哪里都好。” “就是这个怠惰的毛病...唉!” 周围的侍女闻言,只是捂嘴偷笑,还有人壮着胆子,跟马王后打趣道。 “娘娘,秋哥儿要是不想着偷懒了,那他还是秋哥儿吗?” 说到这,就连马王后自己都笑出了声。 “这倒也是。” ...... 午后炽热的日光均匀的洒在季秋的身上,少年郎脚步轻快,沿途尽情欣赏着红尘凡世,滚滚众生相。 元朝近百年敲骨吸髓般的榨取,并没有让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失去对于生活的希望。 在那“帝王将相家谱”中,普通百姓总是愚昧,奸诈的负面形象。 愚昧保守、麻木不仁、逆来顺受,仿佛已经成为了注定会跟随百姓出现的形容词。 可在季秋眼中,正是这群辛勤耕耘、胼手胝足、任劳任怨的普通人民,于无声之中构筑出了名为“中华文明”的璀璨华章。 径直回到家中后,季秋拉开床板,在自己的家当中寻找等会要送给刘伯温的上门礼。 毕竟这次要走正门,空着手去,传出去了岂不是影响季总旗的光辉形象? 三年征战,季秋也攒下了不少家底,像是被季秋手刃的张士信,府中就有不少稀罕物件,此刻就躺在季秋的床板下。 一番挑选后,季秋有些肉痛的选中了一套文房四宝。 季秋能拿出去送人的,当然不是普通的笔墨纸砚,乃是张士信府中珍藏,其中的砚台巧妙的融合了兰亭集会图景,巧夺天工,更是历经宋元两朝,哪怕放在元末,那也称得上一声“古董。” 而且季秋要是没记错的话,后世故宫博物院中就收藏有一块同样款式的砚台,属于是毫无疑问的镇宫之宝。 另外三宝也是世所罕见,季秋若是拿出去售卖,能让无数所谓的文人名士,为之疯狂。 要不季秋有求于刘伯温,并且类似的物件还有不少,季秋是绝不会把这一套东西拿出去送人的。 【今日累计摸鱼点:21】 “嘿!还得是这个奉旨摸鱼效果好奥!” 查看了一下今天积攒的摸鱼点,季秋欣喜之余决定将摸鱼进行到底,拎上礼盒就朝着刘府方向,慢条斯理的走去。 “听说了吗?” “李大人昨天被下狱了!” 刘府门口,两个门房正趁着午休的功夫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真的假的?也没消息传出来啊?” 见同伴质疑,最先出声的门房顿时露出了高深莫测的表情。 “当然是真的!” “李大人的轿夫亲口告诉我的,还能有假?” 见对方的消息来源居然这么可靠,另一位门房当即信了大半,赶紧追问道。 “李大人可是按察使!三品大员,怎么说下狱就下狱了?” 成功引发了同伴的好奇,门房心中暗爽不已,又拿捏着“高人”的做派,故意用非常无所谓的语气解释道。 “还能为啥!” “李大人干啥不好,非要去弹劾那个季秋!” “季秋是啥人啊?金陵城谁不知道?” “混世魔王啊!” “我之前可是见过,常遇春大将军这么个走到哪杀到哪的狠人,碰上他态度都是亲昵的很!” “更别说他还是朱大帅的义子,李大人能不被下狱吗!” 说到这,门房又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这才凑近同伴,神秘兮兮的窃语道。 “老爷刚刚出门,想要把李大人捞出来,结果就碰上了季秋!” “听说当场就被季秋从吴王府给撵出来了!” “还有这事?” 一听这话,另一位门房顿时咂舌不已,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目光就直勾勾的看向了远处,神情呆滞。 “你看啥呢?” 见对方愣神,门房唤了一声,又伸出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才让同伴回过神来。 在同伴狐疑的目光注视下,另一位门房咽了咽口水,颤抖道。 “你...你说的那个季秋...” “好像朝咱们府的方向,走...走过来了!” 闻言,门房心中大骇不已,回头望去,那信步走来的英气身影不是季秋还能是谁? 光...光天化日之下,这煞星还要上门寻仇不成? 荒唐的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在两位门房惊骇的目光中,季秋缓步走到刘府门口,淡笑道。 “劳烦二位通报一声。” “水西门城门总旗季秋,受邀前来,拜访军师!” 第七章 大侄儿,你可不能见外啊!【求追读!求收藏!求各种票!】 “少...少爷!” “祸事了!” “那煞星...找上门来了!” 刘府正堂,刘伯温的长子刘琏正好整以暇的坐在其中,手捧诗经,摇头晃脑。 听见管家惊慌的声音,刘琏也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卷,反而还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煞星?什么煞星?” “放眼金陵,谁敢来我刘府撒野?” 见自家少爷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管家急的都要哭出来了。 “少爷!怎么没有!” “是那个季秋啊!” 只听“腾”的一声,刘琏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满脸惊恐! “是那个一箭射死陈友谅,平江之战,先登陷阵,于重围之中手刃张士信的季秋吗?” 想不到刘琏居然对季秋的事迹如数家珍,管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的少爷哟,先别说这个了!” “这煞星就在门外等着,老爷又闭门不出,您得拿个章程出来啊!” “要不,您先去门口迎一下?我去把老爷请出来?” 一听管家居然要自己去迎接季秋,刘琏的脸色瞬间煞白! 要是季秋仅仅是勇武过人,刘琏还不至于如此害怕。 但可别忘了,季总旗下差之后最喜欢夜游秦淮。 而刘琏之流的官宦子弟,这个年纪最爱附庸风雅,也是没事就往画舫钻,平时和季秋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少打交道。 而季秋和他们父辈一起浴血沙场,同殿为臣,辈分高的吓人,可年龄却是比他们小上许多,很难让他们对季秋拿出该有的尊重。 再加上季秋一贯对于来自东南的文官看不上眼,连同他们的子嗣,也是如此。 一来二去,季秋和这群官宦子弟之间没少闹过摩擦。 季秋也不惯着他们,谁来揍谁,打完了还得把人扔到秦淮河里扑腾,等着随行的仆役过来“捞人。” 当事人也不敢找季秋寻仇,更不敢告诉家里,只能暗戳戳的在背后编排季秋。 以讹传讹之下,季秋在这群“二代”眼中的形象越发可怖。 刘琏虽然没和季秋打过交道,但也听好友提起过季秋的凶名,当真是畏惧的很。 可让季秋在门外一直等着,也于礼不符,传出去了那是给刘伯温丢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刘琏一咬牙,艰难道。 “速速去通知父亲!” “我先去府前,应对此獠!” 说罢,刘琏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气势,毅然决然的朝着远处走去! “少爷!保重啊!” 刘琏却是没心情搭理管家的叮嘱,只是思忖着该如何和凶名在外的季秋打交道,不觉间脚步愈来愈快,片刻便到了正门。 只见季秋提着礼盒,不等刘琏出门迎接,便已进了府内,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刘琏离着老远,看见季秋居然带礼上门,心头猛地一紧,大呼不妙! 这煞星怎么还带礼上门了? 放眼整个金陵,除了吴王夫妇,有谁收到过这个煞星的赠礼? 一想到这,刘琏的心中愈发紧张! 莫不是要在府中大闹一通,拳脚伤人,再以此礼赔罪? 只一会的功夫,刘琏就脑补出了“季总旗大闹刘基府”的戏码。 “哟!莫非你是....” 季秋突然开口,吓得刘琏浑身一抖,赶忙挤出笑容,正欲作答,就看见季秋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老气横秋的说道。 “莫非你就是刘琏大侄儿?” 刘琏:“......” 看着英气满面也难掩稚色的季秋,一本正经的叫自己“大侄儿。” 正值弱冠之年的刘琏被雷的是里焦外嫩,心中更是有着一股莫名的羞愤,却也不敢发作,好半天才颤抖道。 “季...季总旗...” 不等刘琏说完,季秋就一个箭步上前,颇为熟络的开口道。 “你这孩子,咋这么见外呢?” “叫什么季总旗?叫叔父!” 说到这,季秋又拿出自己的荷包,随意掏出一把铜钱就往刘琏手里塞。 “忘了你也在府里了,没给你准备礼物,可别觉得叔父小气啊!” “拿着拿着,礼物下次给你补上,这点钱拿去花,甭跟叔父客气!” “军师这人古板惯了,估计平常给你的月例,也是紧巴的很。” 说到这,季秋又后退一步,打量了刘琏几眼,这才品头论足道。 “对,是这个道理,我说平时怎么没在画舫见过你。” “没事奥,这下你认识叔父了!” “以后有时间,叔父带你去画舫见见世面!” 刘琏呆呆的看了看手里的铜钱,再看看季秋一脸热情的模样,秦淮画舫灯火通明,极尽繁华的景象,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念及于此,刘琏的思绪愈发不可收拾,片刻后,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叔...叔父...” “诶!” “好大侄儿!” 很是满意的拍了拍刘琏的肩膀,季秋左右张望,不见刘伯温的身影,便又朝着刘琏发问道。 “军师人呢?” 莫名其妙成了季秋的大侄子,刘琏的思绪一时间有些恍惚,好半天才开口道。 “家父自从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 “管家已经前去禀报,叔...叔父可随我先去书房,等候片刻。” 季秋闻言,当即点了点头,口中却是推辞道。 “不必!” “你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莫要耽误了你用功。” “书房是吧?叔父自己去就行!” 说完,季秋就拎着礼盒,大摇大摆的朝着刘府书房的方向走去,留刘琏一人在风中凌乱。 见季秋脚步不停,直奔书房,刘琏算是彻底懵逼了! 难不成...这季秋与我父真是忘年交,还来府中拜访过? 不然怎会对府中道路如此熟悉? 思索许久,刘琏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只得攥着手里的铜钱,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去读书了。 书房内,季秋静坐许久,也不见刘伯温身影,百无聊赖之下,索性拿出了准备送给刘伯温的文房四宝,摊纸磨砚,泼墨挥毫。 笔走龙蛇间,一行大字赫然映于雪白的宣纸上。 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看着自己的大作,季秋颇为臭美的点了点头,孤芳自赏好一阵,书房门口突然有了动静。 只听开门声响起,依旧一身布衣的刘伯温信步走进书房,直接来到季秋身边,低头打量着纸上的字迹。 见刘伯温看的入迷,季秋嘿嘿一笑,很是骄傲的开口道。 “军师,你看我这字,写的还算入眼吧?” 刘伯温并没有直接回答季秋的问题,而是又入神的看了好一阵,这才由衷的感慨道。 “薄如蝉翼、抖似细绸,墨迹凝而不散,幽香四溢。” “好纸!好墨!” “当真是好纸好墨!” 季秋:“?” 第八章 振聋发聩的回答!【求收藏!求追读!求各种票!】 悻悻的翻了个白眼,季秋没计较刘伯温拐弯抹角说自己字难看的事,而是一屁股坐到刘伯温身旁,开门见山道。 “军师,现在能给我解惑了吧?” “你瞅瞅,我多有诚意,还带着礼物过来。” “这可是张士信珍藏的文房四宝,我原本是准备当传家宝的!” “军师可不能找借口推脱我。” 说着,季秋还朝门口的方向挪动了几下,一副“今天不说明白军师你就甭想出门”的架势。 将目光从字迹上收回,刘伯温缓缓落座,无奈的叹息道。 “你是想问李饮冰为什么要弹劾你?” 季秋用力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其实自打李饮冰下狱后,季秋绞尽脑汁,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也没想明白。 这李饮冰是怎么敢的? 别看季秋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城门总旗,手上的战功可是实打实的。 光是陈友谅和张士信这两条人命,就能保季秋在洪武一朝,乃至于大明存续期间,享尽荣华。 从刘府门房的谈论中,也能得知,季秋在军方的人缘也非常好,徐达,常遇春之流,那都是和季秋并肩杀敌过的。 更别说季秋还是朱元璋的义子,朱标见了季秋,都得喊上一声秋哥! 可李饮冰还是当面给朱元璋递上了那份奏折,弹劾,不,准确的说应该是诬告季秋,摆明了是要和季秋不死不休。 季秋就纳了闷了,这老小子至于吗? 看着季秋一脸迷茫的样子,刘伯温忽然轻笑一声,老脸上满是褶子。 “你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 “不过在给你解惑之前,文和,我有几个问题,想要先问问你。” 嗯? 看着画风突变的刘伯温,季秋是一脸懵逼,心说您还有事需要问我呢? 不等季秋反应过来,刘伯温就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其实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非常惊讶。” “一个十三岁的小娃娃,就敢和吴王顶着干,说什么都要上阵杀敌。” “吴王允了后,你又懈慢怠惰,不喜操练,成天想着溜出军营玩乐。” “搞得吴王一度大发雷霆,还是娘娘说你年幼,给你保下了。” “那时候,我可没想过你能成为吴王麾下最善战的义子。” “先登陷阵,斩将夺旗。” “就连陈友谅,张士信之流,都亡于你手。” 不觉间,刘伯温的语气甚至都带上了些许钦佩之意。 季秋只是静静的聆听,脸上的表情古井无波,愈发沉默。 “当然,最出乎意料的,就是你居然舍了拿命博来的功劳,冒着触怒吴王的风险,强行保下了朱文正。” “要不然以你的功劳,现在也不会是一个小小的总旗,甚至连征讨方国珍之战,都无缘参加。” 说到这,刘伯温忽然看向季秋的眼睛,仿佛是要洞穿季秋的内心,幽幽的开口道。 “文和,我想问问你。” “是什么让你做出了这个决定?” 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刘伯温闭口不言,等待着季秋的答案。 季秋却是迟迟没有开口,眉眼低垂,使得书房内的气氛愈发沉寂,针落可闻。 “其实军师你应该猜到原因了。” 刘伯温的瞳孔骤然收缩,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季秋则是声音沙哑的继续说道。 “文正哥跟我一样。” “在洪都之战前,所有人都觉得我俩不成器,辜负了干爹对我们两个的信任,也不愿与我们两个往来。” “可能是性格相近吧,干的事也差不多,我俩平日总混在一起,也动不动就挨干爹揍。” “洪都之战,文正哥跟我坚守洪都百日,我还在鄱阳湖亲手射死了陈友谅。” “所有人都在祝贺我立下大功,询问我想要什么封赏。” “只有文正哥!” 季秋忽然抬起头,眸子里满是精光,激昂道! “直接带着我去了趟秦淮,夜游画舫,整整七日!” “那时候,我就在心里发誓,这个大哥,我认定了!” 刘伯温眨了眨眼睛,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画风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季秋嘴巴不停,依旧慷慨激昂道。 “后来李饮冰弹劾文正哥,说他要谋逆,要投靠张士诚。” “我当然是不信的,可干爹信了,还要处死文正哥。” “就冲我俩的感情,我能不想办法保下他么?” “再说了,平时都是我俩一起挨干爹揍。” “要是文正哥真被处死了,以后干爹岂不是只揍我自己了?” “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军师,你说对不...” “军师?” 说得兴起,季秋忽然看到刘伯温正呆滞的看着自己,皱着眉头,眼神似乎... 有点嫌弃? “军师,你这是啥眼神啊?” 被季秋一唤,刘伯温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正襟危坐,又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转移话题道。 “咳...我还有一事不解。” “洪都之战后,你和军中宿将相处极为融洽。” “但文臣当中,你似乎对除了我...不,是除了我和出自淮西的文臣外,都格外排斥?” “文和,这又是为何?” 刘伯温本是转移话题,随口一问。 没曾想对于这个问题,季秋显得格外重视。 深深的看了刘伯温一眼,季秋思虑良久,这才郑重道。 “军师,我用一个故事来回答你这个问题吧。” “有这么一伙人,始于夏周,兴于东汉。” “这群人一手导演了东汉乱象,欺压百姓,横行朝野,穷奢极欲!” “最后更是为了一己私欲,掀起战乱,彻底断绝了大汉五百年国祚!” “魏晋之后,这伙人内斗不止,使得五胡入关,霍乱中原!” “国难面前,这伙人带头跑到了南方,偏安一隅,还美其名曰衣冠南渡!” “独留以血肉供养他们的百姓,被异族的铁骑蹂躏!” “江山易帜,神器更替,这群人依旧存在。” “终于,在宋朝,他们发展到了顶峰!” “对外,他们卑躬屈膝,称奴媚敌。” “对内,他们破坏改革,残害忠良!” “有宋一朝,这伙人钟鸣鼎食,系环佩玉。” “而越来越多的百姓,失去了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只能落得个为奴为仆的下场!” “当元朝的铁蹄踏入中原的大地,这群人才发现。” “他们的不思进取,他们的埋头纵容,结出了一朵以血液灌注的花,上面酝酿着本应当由他们吞下去的苦果!” “他们终于畏惧了,害怕了,但独独没有后悔过。” “当宋朝灭亡,这群人绝望的以为自己即将迎来清算。” “却发现他们的征服者并不打算统治他们,只打算在这片土地上榨取钱粮,供养这个庞大的帝国。” “不需要任何心理建设,这群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新帝国榨取百姓血汗的工具。” “再之后,我干爹提三尺剑,以布衣身起于淮右,再造中华!” “然而这群人,依旧存在。” 说到这,季秋猛地起身,定定的直视着刘伯温低垂的眼睑,平静而又铿锵有力的说道。 “敢问军师!” “对于这样的蛀虫,换做是你,当如何看待?” 第九章 家父朱元璋,我师刘伯温!【求追读!求月票!】 滚滚青史,滔滔东流。 王朝兴盛衰亡,此起彼伏。 可那一句“圣天子当垂拱而治,与士大夫共天下”,却成为了金科玉律,所谓“贤君”的标准。 与之一同存在的,还有任凭皇权更迭,却依旧能牢牢地把控住话语权和朝政,屹立不倒的“士大夫”。 国家兴盛,那是这群人辅佐有功。 而当国难当头,这群人又会隐于山林,大骂昏君误国! 翻开那王侯将相的家谱,穿过那波谲云诡的迷雾,就能看到这群人精心编造出的谎言。 当真相被季秋血淋淋的揭开时,哪怕是号称“前知八百年后知五百载”的刘伯温,一时间也是低垂着苍老的眼睑,愈发沉默。 等到刘伯温再次抬起头时,他那历经岁月沧桑的眸子,不加掩饰的盯着季秋,仿佛是头一次看清这个少年。 季秋也是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对视许久后,刘伯温才宛若叹息般的呓语道。 “没想到啊。” “文和...” “原来这么有锋芒么...” 让刘伯温没想到的是,上一秒还锋芒毕露的季秋,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窜到了自己面前,嬉笑道。 “什么锋芒不锋芒的,我那都是瞎捉摸!” “就算真侥幸说对了,那也是老师你教得好啊!” 刘伯温目瞪口呆的看着季秋,心口处忽然传来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绞痛。 “老夫...老夫什么时候成你老师了?” 碰上季秋这么个不要脸的,刘伯温气喘吁吁,脸红如血,心中更是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重要的是,季秋还特么贼能打!刘伯温想差人给他撵出去都做不到! 季秋看在眼里,却是没当回事,反而还变本加厉的继续说道。 “老师,你这是咋了?” “莫不是上了年纪,记性差了?” “虽然弟子没有行过拜师礼,今天也是第一次叫您老师。” “可在弟子心中,您一直都是我为人与学识的教导者,你我早已有了师徒之实啊!” “时间不长,也就三年,那也够弟子视你为一辈子的老师!” 季秋顺杆往上爬的模样,直接就给刘伯温气乐了。 “呵...呵呵呵...” “老夫没记错的话,你被吴王收为义子,还不满三年吧?” “你我就有了三年的师徒之实了?” “对!” 季秋用力点了点头,瞎话张嘴就来。 “弟子今日正是要把拜师礼补上,以全你我师徒情分!” 说到这,季秋作势就要给刘伯温行礼,吓得刘伯温不顾老腰,赶紧起身给他扶住了。 神情复杂的看着季秋,刘伯温发现季秋还是季秋,从来都没变过。 “罢了,坐下吧。” 认命似的叹了口气,刘伯温缓缓坐回书案前,算是接受了现状。 刘伯温想认下季秋这个弟子吗? 当然不想! 一想到季秋没准那天,就会在秦淮画舫大喊“家父朱元璋,我师刘伯温”,再把朝中勋贵之子暴揍一顿的模样。 刘伯温就感觉自己这张老脸,随时都有晚节不保的可能。 可没办法,刘伯温实在是太熟悉季秋混不吝的性子了。 估计不到明晚,“季秋拜师刘伯温”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金陵,刘伯温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更别说季秋刚刚那一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实在是与他往日的风格不符,传出去了估计都以为是刘伯温教的。 冤家啊! 见刘伯温似乎认命了,季秋也是趁热打铁,殷勤道。 “那,老师,现在能给弟子解惑了吗?” 别的不说,季秋现在对于刘伯温的态度,可谓是相当的尊师重道,属于是其他文官都没有的待遇。 一想到这,刘伯温的心情也好转不少,看了季秋好一会儿,这才摇头道。 “朝中文武都以为文和你不喜文典,莽撞粗鄙。” “今日之后,谁若再是如此,我就要笑他有眼无珠了。” “你这心细如发的模样,哪里像是个战时先登的武人!” 面对刘伯温语气莫名的夸赞,季秋只是嘿嘿一笑,没有开口。 谁料刘伯温却是话头一转,打量了季秋几眼,这才疑惑道。 “以你的见识,还不明白李饮冰为什么要弹劾你吗?” 季秋心说我要是知道我还来找你干嘛?但神情上却是没有丝毫流露,诚恳道。 “弟子当真不知。” “要说我与李饮冰的交集...也就是他弹劾文正哥那件事。” “可我也仅仅是保下了文正哥,后续也没针对他干什么啊?” “就算他和文正哥有仇,那也是他俩的事,与我何干?” 季秋的脸上满是迷茫,看的刘伯温是纠结万分。 刘伯温算是明白了,自己这个被迫认下的弟子,虽有见识。 但在政治一道上,当真是一窍不通。 刘伯温的目光再一次落到季秋刚刚的手书上,斟酌许久,书案下的枯手缓缓攥紧,仿佛突然有了什么决定。 “罢了。” “且听为师给你慢慢道来。” 一听这话,季秋立刻在木椅上笔直的坐好,摆出了认真听讲的架势。 刘伯温似乎对季秋现在的状态很是满意,又用满是赞赏的目光对着季秋点了点头,这才剥茧抽丝道。 “借你刚刚的话来说。” “朱文正一案,症结在于勋贵与文臣之间的明争暗斗。” 为了能够让季秋快速理解,刘伯温没搞什么玄之又玄的机锋,说的直接了当,还抽出张宣纸,一边画图,一边给季秋继续解释道。 “这是我等和吴王所定,新朝的政令架构。” “中书省领六部,统领百官,地方上交由各布政使治理。” “吴王若是有令,需交中书省,转呈六部,再传令给各省布政使,最后才能交到县衙一级。” “如此庞大的管理机构,需要相当数量的官员效命。” “这些人,大都是吸纳的前朝官员,并且都在六部以下的层级任职。” 说到这,刘伯温忽然长叹一声,感慨道。 “布政使也好,一城县令也罢。” “他们永远不会满足现在的职务,想要继续往上攀爬,甚至是进京面圣。” “而牢牢把持住中书省和六部高位的开国勋贵们,不论他们想与不想,都会成为漩涡中心。” “为此,他们需要打击勋贵势力。” “为此,作为勋贵青壮派代表的朱文正,必须要死。” “他死,才能动摇勋贵的根本,在第一批开国勋贵老去后,出现后继无人的局面。” 听罢刘伯温鞭辟入里的分析,季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您的意思是,李饮冰这群人,想要让文正哥死?” “又因为我保下了文正哥,李饮冰才会想要针对我,将我视作敌人?” 刘伯温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可这并没有平息季秋心中的疑惑,反而更令他感到不解。 “不对劲呐!老师!” “这群人为什么敢盯上文正哥,还一定要他死?” “文正哥可是我干爹的亲侄子!” “天底下谁能杀的了他?” 看着懵懵懂懂的季秋,刘伯温实在是不忍心继续说下去。 可为了让季秋明白权力斗争的残酷性,刘伯温还是选择向季秋,揭开了那个血淋淋的真相。 “文和...” “有没有一种可能。” “吴王...其实也想让朱文正死?” 第十章 残酷的真相!【求追读!求月票!】 刘伯温的声音不大,甚至还有些因为害怕隔墙有耳,而产生的含糊。 可季秋听在耳里,却是五雷轰顶,瞠目结舌! 政治,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斗争,杀人不见血。 爱情...友情...亲情...乃至于人类诞生至今的所有美好情感,在为了维系权利而产生的政治斗争中,不值一提。 而这项斗争的本领,只有极少数惊才绝艳之辈,才能够自行领悟。 其余之辈,只能够靠先辈传道受业解惑,才能一窥其中真容。 很显然,季秋就属于是后一种。 只是这学习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了。 霎时间,朱元璋严肃而又不失慈爱的面孔,还有马王后三年来对他视若己出的照料与温情,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一场盛大而又虚无的电影,在他脑中反复上映。 “干爹他...” “想让文正哥死?” “不!这不可能!” “那可是干爹的亲侄子啊!” “守洪都的时候,还和我立下了大功!” “干爹怎么能让他死?怎么会想他死?” 真相已然浮现,可季秋下意识的抗拒真相。 但季秋并不是愚笨之辈,相反,被刘伯温讲明其中要害后,季秋隐隐已经猜到了事情的重点。 是啊。 放眼整个大明,也就只有朱元璋,有能力决定朱文正的生死。 可季秋记得清清楚楚,在原本的历史中,朱文正两年前就去世了,死因成谜。 两年前,朱文正不过二十九岁,哪怕是放在人均寿命极低的古代,那也称得上是年富力强。 又岂会突然暴毙? 也正是因为真相如此明显,季秋的抗拒之意才会如此强烈! “军师,是不是咱们两个想错了?” “干爹他...” 看着六神无主的季秋,再无游戏人间的洒脱,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刘伯温忽然有些心疼眼前的少年。 年仅十五,就被迫卷入了明朝开国初期最大的斗争旋涡。 真不知道这是荣幸,还是一种悲哀。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季秋既然选择要了解真相,刘伯温就会把这一切,原原本本的讲给他听。 “两年前,你拼命保下朱文正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是个心机深沉之辈,想要凭借自己和朱文正同守洪都的情谊,在未来借他之力,博一个锦绣前程。” “今日一谈,老夫这才发现。” “老夫的这双眼睛,原来还有看错人的时候。” 说到这,刘伯温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唏嘘。 “文和,你可知朱文正为何一定要死?” 季秋迷茫的摇了摇头,眼神当中满是挥之不去的震惊与无措。 “你可还记得,朱文正之前在军中的职务吗?” 一言过后,季秋的面前瞬间出现一道淡蓝色的光幕。 【政治+5】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季秋那有些颤抖,满是不可置信的声音。 “是...有资格节制中外诸军事的...” “大都督!” 看着季秋如梦初醒的模样,刘伯温不由的赞许道。 “对,正是如此。” “尽管吴王没有明说,但军中的文臣武将,全都清楚。” “一旦吴王在外征战,有了什么不测。” “朱文正,就是咱们这部兵马的继承人。” “至于朱文正能不能服众,能不能扛起这个担子,那就不是吴王该考虑的事情了。” “平心而论,吴王的这个决定可以说是相当明智。” “毕竟当今世子,那时还未满十岁,显然承担不起如此重任。” “可当剿灭了最大的敌人陈友谅,克复大半个东南后。” “情况就...” 不等刘伯温说完,已经平静下来的季秋忽然开口,有些恍惚的说道。 “作为曾经的继承人,还是立下大功的继承人。” “当局势已定之后,就要给真正的继承人让路...” “而这时候,以李饮冰为代表的文臣,给犹豫不决的干爹,递上了一把刀子...” “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废了文正哥的理由...” 【政治+5】 一番话过后,季秋的政治又增加了五点。 而刘伯温也适时补充道。 “更重要的是,朱文正并非吴王己出,却同样姓朱,身上流着和吴王一样的血。” “他的身份,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做文章了。” 接下来的话,刘伯温没说,季秋却是已经明白了。 过了今年,朱元璋就要四十岁了。 不说年老,那也绝对算不上是年轻。 一旦朱元璋有了什么不测,谁能保证不会有野心之辈,拥立朱文正即位,试图博一个从龙之功? 这可比打天下要容易的太多了! 陈桥之事,依稀在目。 当朱文正真的走上了这条路,这些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的勋贵,甚至是季秋之类,在军中任职的朱元璋义子,又有谁会坚定的与朱文正为敌? 朱元璋不能赌,也不敢赌。 留下朱文正,这是取乱之道。 是以,朱文正必须死! 从刘伯温口中得知了真正的答案,季秋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 只是坐在案前,怔怔出神。 “今日过后,我会和李饮冰等人明言,不再敌视于你。” “至于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你又如何自处。” “你当自有章程。” 季秋默默起身,朝着刘伯温深施一礼,长拜不起。 “谢老师今日指点。” 刘伯温眼皮猛地一跳,又在心中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这才无奈的开口道。 “罢了,随你去吧。” “时候也差不多了。” “文和,回去吧。” 季秋点了点头,转身便有些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 今天收获的信息量实在太大,季秋也确实需要回到家中,仔细消化一下。 刘伯温同样起身,跟在季秋身后不远处,默默相送。 “爹?” “叔父怎么走了?” “不留下来吃顿饭吗?” 刘琏这一声叔父,差点没给刘伯温气抽过去! “你这...” 骂了一半,刘伯温忽的停下,语气很是复杂的说道。 “罢了,叔父就叔父,你也不吃亏。” “将来能救你一命的,也就只有此人了。” 刘琏并没有听懂刘伯温话语中的深意,反而还有些震惊。 救我一命? 莫非叔父和父亲,当真是过命的交情? 刘府外,季秋孤身一人,站在门口,又是一道光幕浮现。 【政治+10】 短短一会的功夫,季秋的政治属性就增加了二十点。 足以说明刘府中的这场谈话,对于季秋的影响,会有多么深远。 漫无目的的迈开脚步,等到季秋再回过神时,已然走到了家中。 此时季秋也没了出门的心思,脑中满是复杂纷乱的念头,一时间却又抓不住头绪。 不等夜幕降临,季秋就和衣上床,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便昏沉沉的睡去了。 一夜无话。 第十一章 咱们各论各的,不碍事!【求收藏!求月票!】 等到季秋朦朦胧胧再睁开眼时,一对漆黑的眼窝吓得他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 “什么玩意?” 真不是季秋胆子小,可刚睡醒就发现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恨不得脸贴着脸,搁谁谁能不害怕啊? 见季秋如此做派,床头的人影顿时凄凄惨惨的唤了一声。 “总旗...”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季秋瞬间瞪大了眼睛! “崔...崔兴?” “你咋变成这样了?” “这大黑眼圈?脸还肿了?” 崔兴闻言,也不说话,只是继续惆怅的看着季秋,眼神中写满了“你还好意思问”的幽怨。 思索片刻后,季秋额头上顿时冒出几滴冷汗,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莫不是...你在城门口等了一夜?” 季秋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崔兴这个如同铁塔般的汉子,居然显得...有些委屈? “总旗,你不是说要出城,让我在城门口等你吗?” 崔兴欲言又止,但季秋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俺这么相信你,总旗你咋能欺骗俺的感情呢? 瞅瞅崔兴现在这模样,这一晚上肯定遭老罪了! 水西门是啥地方啊? 紧挨着秦淮河! 金陵的蚊子放到后世都是相当敬业,恨不得一年到头全都上班。 又何况是两岸水草繁多,最易滋生蚊虫的现在? 崔兴这个憨直的,因为季秋一句话,在水西门硬生生等了一宿! 啧啧,十大酷刑也不过如此了! “要不...你骂我两句?” 被崔兴这么盯着,季秋的心里是又发毛,又不忍,试图转移话题。 但没什么卵用,崔兴依旧盯着季秋猛瞧。 季秋赶紧干咳一声,继续开口道。 “咳!崔兴啊!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不过你听我说,这事我其实可以解释的...” 崔兴点点头,一副“你继续编我在听”的模样。 见崔兴居然不信任自己,季秋顿时一瞪眼睛,可看看崔兴熊猫似的眼窝,季秋的表情还是软了下去,语气却是得意道。 “你且听好!” “就在昨天下午,军师他老人家收我当了弟子,正儿八经行拜师礼的那种!” “从今天起,我就是军师唯一的弟子了!” “你说,碰上这么个大喜事,我回来之后忘乎所以,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崔兴:“......” 哪怕是木讷的崔兴,听罢季秋这番话,脸上也出现了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军师?收总旗你当徒弟? 他这点清誉是不打算要了吗? 虽然这事听起来就跟季秋不摸鱼了一样离谱,但崔兴非常清楚。 总旗大人,从不说谎。 是以,崔兴很快就接受了季秋的说辞,同时瓮声瓮气的感慨道。 “原来军师他老人家,也有糊涂的时候啊...” 季秋:“???” 什么话这是! 季秋摆摆手,不打算和崔兴继续纠结这个问题,直接起身,将床榻让了出来。 “一会我去找郎中给你搞点消肿的药膏。” “你先在我这补补觉。” 说话的功夫,季秋已经穿好了衣服,还瞧瞧外面的天色。 嗯,生物钟依旧稳定发挥,看起来还是巳时。 给自己的自律点了个赞,季秋提刀推门,刚走了两步,就发现崔兴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 季秋顿时无语道。 “咋的?你不困吗?” 崔兴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起来相当的纠结。 “总旗,军师咋想的,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的是,你都两天没有上值了。” “吴王要是知道了,怕是又要用鞋底子抽你了。” 见崔兴提起了朱元璋,季秋眼底忽的一黯,转瞬又恢复了少年的朝气。 “区区鞋底子!不碍事!” “我又不是没挨过!” “行了,就这样,赶紧睡觉!” 只听“砰”的一声,崔兴直接被季秋关在了屋里。 至于床底下的物件,季秋却是没半点担心。 战场上过命的交情,些许金银之物而已,季秋绝对放心崔兴的为人。 再说了,还带着锁嘞! 崔兴也是听话,见季秋已经拿定了主意,也就没多说什么,转身直接栽倒在床榻上,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等到季秋找来郎中,给崔兴上好药,已是晌午。 季秋也没有急着吃饭,而是迈动脚步,缓缓朝着刘府的方向再次走去。 “喊我大侄儿出来!” 见季秋这个煞星又跑来叫门,门房战战兢兢,却也不敢怠慢,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回府里,通报道。 “少爷!” “季...季秋他...” 不待门房说完,刘琏猛地起身,将手中书卷重重拍在桌子上,欣喜道。 “叔父来了?” 门房愣愣的看着刘琏,呆若木鸡。 “叔父在哪?快领我去!” 家门不幸啊! 少爷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门房在心里哀叹一声,悲戚道。 “少爷...随我来。” 刘琏表现的相当急切,近了正门,离着老远便大呼道。 “叔父!” 这一声“叔父”,刘琏叫可谓是婉转悠长。 有激动,有欣喜,还有那么一丝丝颤抖与期待。 季秋直接上前,拽着刘琏就往出走,豪横道。 “走!叔父领你见见世面!” “嗯!” 重重的点了点头,刘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刘府。 “少...少爷啊!” 管家得知消息,神情凄然,心说我们刘府一世清誉,不等开国就要沦丧殆尽了吗? 刘琏可没功夫关注府中仆役的想法,只见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季秋身后,乖巧道。 “叔父,我们这是...” “先领你去秦淮附近听听曲。” “等到晚上,再领你去画舫,批判一下上面的靡靡之音!” 霎时间,刘琏对于季秋的敬佩,犹如高山仰止,一发不可收拾! 叔父不愧是叔父! 瞧这轻描淡写的模样,一看就是此道中人! 等到了常去的酒楼,季秋也不吝啬,招牌菜通通上了一遍。 看的刘琏是两眼放光,在征得季秋的同意后,便立即狼吞虎咽的大快朵颐! “呜呜...叔父...”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 很是同情的看了看刘琏,季秋安慰道。 “没事,慢慢吃。” “军师那人,几次见他吃饭,都是粗茶淡饭,想来你也大差不差。” “没事,大侄儿你慢慢吃,不够了叔父再给你点。” 一听这话,刘琏顿时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下筷如飞,吃得更起劲了。 叔父人真好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见刘琏的脸上隐隐出现了微醺之后的绯红,季秋左右张望一眼,忽的靠近刘琏,压声道。 “大侄儿。” “昨日军师收我为弟子的事,你可知晓啊?” 刘琏闻言,顿时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鸭腿,点头道。 “父亲确实和我提了一嘴。” 说到这,刘琏忽然神情紧张,急切道。 “不过叔父...” 季秋伸出手掌,打断了刘琏的言语,露出了一个“我都懂”的眼神。 “行,你知道就好。” “以后我管军师叫老师,你管军师叫爹。” “至于咱俩,我还是你叔父,你还是我大侄儿。” “咱们各论各的,不碍事!” 见季秋居然如此“开明”,生怕错过见世面机会的刘琏顿时松了口气,赶忙点了点头。 把不谙人事的刘琏忽悠住,季秋淡淡一笑,忽的图穷匕见道。 “对了,大侄儿。” “等晚上去了画舫,你记得帮我宣传宣传。” “这群人都说我季秋不学无术,可现在,我成了军师的弟子,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说!” “要是有人质疑,你可得帮我作证啊!” 第十二章 刘伯温:我和季秋能有什么关系?【求追读!求月票!】 刘琏眨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季秋,搞得季秋心里一阵发虚。 啥情况? 大侄子突然开窍了? 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季秋正准备加大马力,继续忽悠,便见刘琏忽的起身,瞪着眼睛急切道。 “叔父万万不可!” 一听这话,季秋顿时急了,心说你不帮忙,靠我的名声谁能信我!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季总旗这人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深吸一口气,季秋眼中闪过一丝锋芒! 利诱不成,那就威逼! 正当季秋想把随身携带的柳叶刀,重重拍在桌子上时。 刘琏忽的起身,义愤填膺道。 “若一个个的解释过去,那要耽误多少时间!” “叔父,这可是侄儿第一次见世面啊!” 季秋:“...?” 刘琏呼呼的喘着粗气,眸子里都带上了一层朦胧的红雾。 “谁若是敢质疑叔父,我定要将他大骂一通!” “好侄子!” 来不及感慨刘伯温是怎么把刘琏养成这样的,只见季秋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将青瓷酒盏递到了刘琏面前。 “来!大侄子!” “咱爷俩喝一杯!” 伴随着“砰”的一声轻响,刘琏帮着季秋把自己老爹卖了的事,算是定下了。 夜幕沉沉,刘琏迈着激动的步伐,跟在季秋身后,准备见见世面。 “这...这莫不是孟藻兄?” “他怎会在此?” 画舫之上,有士子认出了刘琏,错愕万分,眼珠子都直了。 为首的士子,“啪”的一展扇子,自以为潇洒的说道。 “许久不见孟藻兄,我等当去打个招呼。” 不等这人有所动作,就有人戳了戳他的背后,紧张道。 “看看孟藻兄旁边那人是谁?” 不说还好,他这一说,众士子定睛一瞧,顿时齐刷刷的倒吸一口凉气! “孟藻兄怎会跟这蛮夫在一处?” 众士子面面相觑,浮想联翩,片刻后,终于有一个大聪明惊呼道! “我知道了!” “定是孟藻兄初来此地,不晓得这蛮夫样貌,被这蛮夫诓骗了!” “甚至有可能,孟藻兄也是被这蛮夫挟持了!” 此言一出,众士子顿时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片刻后,这群人又齐刷刷的看向季秋,眼底满是愤怒! “打倒季蛮夫,解救孟藻兄!” 在座的这群士子,就没有几个没吃过季秋的亏,可谓是积怨已久。 再加上刘琏在年轻一辈的文人中,一向享有盛名,人缘极好。 眼下刘琏被季秋“挟持”,这群人岂能无动于衷? 新仇旧怨涌上心头,义愤填膺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玩意,喊出了一句极具煽动性的口号! 不消片刻,对于季秋的声讨之势,霎时响彻整座画舫! “打倒季蛮夫,解救孟藻兄!” 士子们万众一心,一边喊着行动纲领,一边朝季秋的方向涌来,渐成包围之势! “蛮...季秋,交出孟藻兄!” 当着季秋的面,这群士子却是不敢再叫“蛮夫”,只敢以姓名相称。 看着周围义愤填膺,神情当中却难掩恐惧的士子们,季秋忽的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的非常开心。 正愁找不到人做免费宣传呢! 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咳咳!” 季秋清了清嗓子,拿出了自己此生最文绉绉的做派,正欲开口,就看到刘琏“蹭”的一下蹿了出去,目眦欲裂的咆哮道! “难不成就是你等?” “先前叔父与我相言,我还半信半疑。” “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你等想要质疑叔父,先过了我这一关!” 众士子:“......” 叔...叔父...? 还不等众士子揣摩明白刘琏和季秋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下一秒,季秋就上前一步,云淡风轻道。 “简单介绍一下,这是我大侄子,军师家中长公子。” “顺便一提,昨日军师就已收我为弟子。” “诸位见笑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交头接耳者有之,窃窃私语者有之,痛心疾首者也有之! 而他们脸上的表情,则是一模一样的震惊! 不少人齐刷刷的看向刘琏,渴望从刘琏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 但让他们失望了,刘琏只是默默的等到季秋说完,便憋着力气,大吼道。 “叔父说得对!” 只听“噗通”一声,竟是有士子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就从画舫上跳了下去! 刘伯温是什么人? 天下文宗! 属于是所有年轻士子心中,如同白月光一般的存在! 可现在,众士子心中的白月光,竟是收了季秋这么个蛮横无礼的弟子! 还得到了刘琏的亲口承认! 这都不是幻灭了!而是崩溃! 而结果也正如季秋料想的那般,刘伯温收自己为徒的消息,在众士子的口口相传之下,瞬间引爆了整条秦淮! 估计不等明天太阳落山,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整个金陵! ...... 与此同时,刘府。 神色萎靡,但不见伤势的李饮冰,正站在刘伯温的面前,拱手施礼。 “多谢伯温兄搭救。” 面对李饮冰释放而来的善意,刘伯温并没有有所动容,反而还板着一张脸,严肃道。 “你不要误会了。” “我之所以上奏吴王,请求释放你,并非是因为你我二人,有何私情。” “实乃是你的职务,不应当因为进言上奏的事,获罪下狱。” “你要谢,也应当谢吴王才是。” 面对刘伯温不近人情的言语,李饮冰没了在朱元璋面前的傲然姿态,反而如同一个市侩的商人般,对着刘伯温劝慰道。 “伯温兄,我知道你心中所想。” “可无论你想与不想,朝野当中,谁不默认你是我们东南一派的执牛耳者?” “淮西那群人,更不会因为你的言行,而放弃对你的攻讦。” “你这又是何苦呢?” 不等李饮冰说完,刘伯温猛地转过身去,显然是不想与李饮冰继续这个话题。 见状,李饮冰只是连连摇头,唏嘘不已。 “你们的争斗,我不想过问。” 半晌后,刘伯温依旧背对着李饮冰,淡淡的继续说道。 “但是季秋,你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一听这话,李饮冰眉眼一眯,很是狐疑的追问道。 “伯温兄,这是为何?” “难不成这孽障,还和你有什么关系不成?” 刘伯温:“......” 纠结许久,刘伯温还是没好意思承认季秋是自己的弟子,只得赶紧否认道。 “莫要多想。” “季秋是吴王的义子,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 第十三章 神器将出,最利东方【求收藏!求各种票!】 可能是不擅撒谎的缘故,刘伯温的语气略微有些慌张。 “季秋不过是个七品的城门总旗,于大局无补。” “眼下开国在即,你等若是不想恶了吴王,就当好自为之。” 李饮冰立刻点了点头,对刘伯温的高瞻远瞩,感到很是敬佩。 “不愧是伯温兄,在下受教。” “但这黄口小儿辱我之仇,将来我是一定要报的!” 一想到自己居然在季秋面前被吓得瑟瑟发抖,甚至还尿了裤子。 李饮冰就感觉一股莫名的羞愤涌上心头,语气中更是带上了杀意! 这年头的官员最重清名,谁若是污了名声,那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李饮冰都不敢想象,被季秋这么一个大嘴巴知道了自己的糗事,再过一段时间究竟会发酵成什么样! “罢了罢了,总之你等将我的话,记在心里就好。” 说罢,刘伯温便转过身去,送客之意非常明显。 李饮冰也是识趣,当即拱手道。 “伯温兄,在下告退。” 待到李饮冰离开后,刘伯温忽的起身,心事重重的踱步到院中。 星光灿烂,月光柔和。 每当军中遇到什么难题,刘伯温就会像现在这样,仰头看着天边的皎皎明月,怔怔出神。 在旁人看来,刘伯温这是在“夜观天象”,以至于传出了刘伯温“通奇门,晓阴阳”的说法。 可实际上,这不过是刘伯温的个人习惯,于静谧之中,缕清错综复杂的局势。 这一次,刘伯温依旧能看清天下大势。 但他的心中,却是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淮西与东南一派的争斗,愈演愈烈。 刘伯温想要置身事外,但所有人都逼着他下场入局。 李饮冰是,淮西的勋贵们是,朱元璋也是。 李饮冰之流,想要让刘伯温站出来领导他们,与勋贵对抗,避免自己经宋元两朝传承下来的财富受损。 而勋贵当中,有人视刘伯温为敌,也有人视他为友,但对他多有提防。 至于朱元璋,同样希望刘伯温站出来领导东南一派,与淮西勋贵们相互制衡,以便于各方更好的为崭新的大明王朝效力。 皇权,军权,文权。 三方势力倾轧之下,站在风口浪尖的那个人,正是刘伯温。 对于自己的结局,刘伯温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无论这三者最后是谁获得胜利,刘伯温都会成为胜利者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正是因此,刘伯温昨日才会对季秋推心置腹,为的,就是在自己身死之后,能有人保住自己的一家老小。 在刘伯温看来,年纪轻轻的季秋,正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若非如此,以刘伯温之谨慎,又岂会对季秋说出那番堪称大逆不道的言论? 无他,有求于季秋而已。 径直返回卧室,看着刚刚下发,为新朝准备的大红绯袍。 刘伯温眼睑低垂,发出了一声悠长而又无奈的叹息。 ...... “叔...叔父!” “侄儿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喝的东倒西歪的刘琏与季秋,彼此互相搀扶,终于走到了刘府前。 “行了,大侄,这都子时了,赶紧回家吧。” 站都站不稳的刘琏却是不舍得回家,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季秋,含情脉脉道。 “叔父,以后你...你还能领着我长见识吗?” 季秋心中一阵恶寒,赶紧把刘琏拽着自己的手撒开,心说咋这么快就上瘾了! 不过季秋心中却是全无带歪了刘琏的愧疚,反而还豪气道。 “没问题!” 季秋说的是实话,毕竟像刘琏这种拿钱就能砸死的世家子弟,确实不太好找。 送走了刘琏,季秋随手打开系统,暗自思忖。 “照今天这个积累速度算下去...还得高强度摸鱼一个月?” 将商城界面关闭,季秋脚步不停,径直返回了家中。 “醒了?” 房门口,一直在等候季秋归来的崔兴,瓮声道。 “嗯。” “总旗,快休息吧。” “明早我喊你上值。” 季秋有心想要拒绝,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最终摇头道。 “那就随你吧。” 房门外,崔兴如铁塔般矗立在门口,默默守护着季秋。 房门内,少年郎表情从容,酣然入眠,全无昨日的局促与不安。 万籁静谧,在这个旭日将升未升的时段,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忽的朝着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向,疾驰到底。 ...... “臣等见过吴王。” 吴王府内,刘伯温等在京的大员悉数到齐,对着朱元璋作揖行礼。 “哈哈哈,都给咱看看!” “方国珍这个狗东西,被天德和伯仁困死在了温州!” “看看这条老狗还能往哪跑!” 趁着朱元璋说话的功夫,有内侍上前,将军报交到了站在前排的几位大员手中。 “恭喜上位,贺喜上位!” “上位命天德等人发兵不满两月,已然建功!” “这是上天降下的祥瑞,以壮我新朝开国之势啊!” 朱元璋大袖一挥,似乎对这番话很是受用。 “哈哈哈,宣国公这人说话就是讲究,字字都都往咱的心坎里唠啊!” 被朱元璋一夸,说话之人脸上也洋溢着极为兴奋的笑容。 而这人,正是未来的开国六国公之首。 李善长。 不过从朱元璋对他的称呼中,就能知道。 现在的李善长也是国公位,乃是朱元璋晋位吴王之时所封,更是如今朱元璋军中极少数获封爵位的勋贵。 这么一看,刘伯温不愿意掺和淮西和东南两派的争斗,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人家淮西派都好几个公爵了,东南这群人连个爵位都没有! 拿啥和人家斗啊? 刘伯温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和诸同僚一样,出言恭维。 李善长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刘伯温开口,便深深的看了刘伯温一眼,眼神莫名。 朝议继续,接下来的话题,就变成了徐达和常遇春凯旋之后,新朝的开国事宜。 除了刘伯温,在座的臣子对这个话题都表现的非常起劲。 这么多年东奔西走,尽心谋划。 为的,不就是在此时,能落得一个分蛋糕的资格吗? 朝堂之上,恭维不断。 朱元璋时而大笑,可他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却始终落在满堂的公卿大臣身上,仿佛是要看穿他们隐藏在衣冠禽兽之后的内心。 等到朝议渐近尾声,朱元璋终于将目光,落到了始终未发一言的刘伯温身上。 “伯温呐!” “咱听人说,你收了我那个不争气的义子当弟子。” “可有此事啊?” 李饮冰:“???” 第十四章 伯温呐,你是咋想的?【求追读!求各种票!】 朱元璋实在是过于勤政,卯时不到就把大臣召集起来,商议朝事。 秦淮河上的那群膏粱子弟,晚归之后也不敢打扰长辈休息,是以只有朱元璋等极少数人,才知道季秋与刘伯温如今不同寻常的关系! 这下不光是李饮冰懵了,满堂的公卿大臣都懵了! 朱元璋的义子很多,可能被冠以“不成器”之名的,只有一个! 季秋! 只见满堂公卿齐刷刷的看向刘伯温,眼神中更是非常默契的写满了一个含义。 伯温呐... 你是咋想的呢? 谁不知道朱元璋这个义子成天正事不干,散漫怠惰,动不动就被吴王拿鞋底子抽? 要不然以季秋的人缘,至于到现在还没定下来一门亲事吗? 不少人更是表现的十分惋惜,仿佛只是和季秋沾上个边,刘伯温这一世英名就要毁尽了似的。 当着这么多同僚和朱元璋的面,刘伯温也不敢隐瞒,只得拱手道。 “回上位...确有此事...” “不愧是伯温呐!” 朱元璋忽的起身,竟是直接走下殿来,拍着刘伯温的肩膀,动情道。 “咱就说,伯温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呐!” “知道咱拿这个义子没什么办法,便想着帮咱排忧解难,好好规正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没错吧?” “这...” 刘伯温一时汗颜,实在没好意思说是季秋死乞白赖要认自己当师傅的... “吴王,臣只是...” 朱元璋大手一挥,示意刘伯温不必多说,还投去了一个“咱都懂”的眼神。 “总之,咱这个义子,就拜托给你了!” “务必要给他教导成材啊!” 说完这话,不光满堂文武,就连朱元璋自己也是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三年呐,整整三年啊! 朱元璋的鞋底子都打坏了一箩筐,季秋还是那副德性! 迟到早退,从不加班! 就连当年砍张士诚的时候,季秋都是在城破之后,火急火燎的率先回营。 别人以为他是要拿着张士信的人头给朱元璋报喜,谁知这小子直接溜回帐中睡觉去了! 在诸大臣的心中,季秋这两个字,是和“不可救药”划等号的。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朱元璋信步回到座位上,忽的话头一转。 “这样吧。” “半年之后,咱要考校一下这个逆子。” “伯温呐,还请你多多费心,到时候给咱一个惊喜!” 此话一出,李善长等淮西文臣顿时对视一眼,神情窃喜。 而李饮冰等江浙文臣,心却是突然揪起来了! 有了朱元璋这句话,季秋和刘伯温的师徒之名,算是彻底坐实了。 可同样,教导季秋,也变成了朱元璋交代给刘伯温的任务。 倘若教的好,那一切好说。 可若是教不好... 更令李饮冰等人着急的是,季秋其人,实在是连“朽木”都算不上啊! “臣,领命。”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面对这么一个“天坑”,刘伯温无喜无悲,毅然决然的跳了进去。 成了! 这个刘伯温,算来算去,能算明白自己今日这一步臭棋吗? 李善长等人狂喜不已,认定这次一定能让刘伯温栽个大跟头! 再不济,也能影响影响他在上位心中的地位。 “那咱,就等你的好信息了!” 伴随着朱元璋一锤定音的回复,这场朝议,也走到了尾声。 “伯温兄,你这是?” 刚走出吴王府,李饮冰顿时找上前来,眼神是既不解,又疑惑。 说好的你跟季秋没关系呢! 如果可以的话,李饮冰真恨不得劈开刘伯温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多青年俊才,人中龙凤,做梦都想拜入你这位天下文宗的门下,你都不屑一顾。 结果你就收了个季秋? 李饮冰纠结的五官都皱到一起,整张脸上都写满了对于季秋的嫌弃。 “呵呵,伯温大才,行事绝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理解。” “伯温兄,我说的可对啊。” 宋濂的脸色忽的一沉,默默看向了刚刚出声之人。 李善长。 刚才府内,数他笑的最大声。 现在过来,摆明了是来看笑话的。 只可惜,李善长一拳打在了空处。 无论是李饮冰的质问,还是李善长的阴阳怪气,刘伯温通通都没有搭理。 看着刘伯温远去的身影,李饮冰气的直跺脚,又看了李善长一眼,这才冷哼着离去了。 李善长倒是怡然自得,默默地目送着刘伯温离开。 就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幽怨,有点像是个... 怨妇? “老师,我来咯!” 刘伯温刚回到府中没多久,季秋就和崔兴一道,兴冲冲的闯了进来。 “文和...你这是?” “当然是来找老师你学习的啊!” 季秋叉着腰,说的可谓是理直气壮。 怔怔的看了季秋好一会,刘伯温摇头轻笑道。 “且罢,你随我来。“ 至于崔兴震惊的目光,则是被刘伯温下意识忽略了。 这一早上,刘伯温已经见到太多这样的目光了。 只能说习惯成自然。 “瞧见没?这下信了吧?” “真是,还不信任我!” 有了刘伯温这句话,季秋仿佛突然有了底气,朝着崔兴很是得意的炫耀道。 崔兴也是干脆,朝着季秋和刘伯温分别招呼一声,便跑回城门当差去了。 没了人打搅,便宜师徒一路前行,回到了前日推心置腹的书房中。 师徒俩非常默契,谁也没有提起上次谈话的内容。 “文和,你想和我学什么?” 四下无人,季秋脸上没了平时的轻浮,郑重道。 “天下大势,阴阳命理,庙堂人心。” “老师教什么,我就学什么。” “只要不让我学那劳什子的四书五经就好。” 刘伯温一皱眉,略带不满的对季秋训斥道。 “圣人之言,到你嘴里竟是百无一用?” 可在心里,刘伯温却是对季秋的透彻,暗暗心惊。 因为四书五经这玩意,确实没什么用! 不过是个为了垄断话语权而打造出来的工具罢了。 “那好,我且与你说这新朝之势。” 书房内,只余刘伯温苍老的声音,与季秋时不时的提问声。 师徒二人之专心致志,仿佛自成一片天地,将庙堂之上波谲云诡的局势,隔绝在外。 接下来每天,不管刘伯温有没有时间,季秋都会来到刘府“上课。” 也正如季秋料想的那样,有了刘伯温这层挡箭牌,朱元璋对于他的摸鱼行径就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季秋确实在跟着刘伯温学习就好。 至于季秋学的认不认真... 那还用说嘛! 又能攒摸鱼点,还能通过学习获得属性点,更不用担心被朱元璋揍。 季秋都赢麻了! 对于这个弟子,刘伯温也是非常用心,可谓是倾囊相授。 一晃儿,便是一个月的功夫。 “文和,你跟我学习,已有一月,可有所得?” 【政治:74】 【智力:81】 季秋看了看自己这一个月以来增长的属性点,点了点头,诚恳道。 “弟子不但有所获,并且是大有所获!” 下一秒,季秋意念一动,积攒的摸鱼点瞬间归零。 【《天工开物(乃粒篇)》已兑换】 第十五章 真·穿越者宝具!【求追读!求支持!】 天工开物,在后世教材中仅有寥寥几行的相关描述。 但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一本改变了世界的巨著,被誉为“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其译本更有日文、法文、德文、英文等多种文字,属于是真正意义上的风靡欧亚! 农业纺织,制陶冶金,可以说农业社会所能涉及到的所有生产技术,书中都有涵盖,并且还都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 倘若这本书中的技术,能够得以推广,想必就不会再有“明朝后期,东南地区出现了资本主义萌芽”的记载了。 而应该是“资本主义蓬勃发展”才对! 只可惜,这本成于崇祯年间的技术巨著,很快就随着清兵入关,遭到了彻底封杀,无数拓本付之一炬。 再加上东南地区战后,满目疮痍,再无明末日益强盛的生产力,也失去了对于先进生产技术的追求。 导致有清一朝,天工开物这本中华文化的瑰宝,竟到了失传的地步! 后世专家想要对其进行研究,苦寻国内而不得,最终只能远赴海外,将日文版本的天工开物取回,重新翻译成中文,才得以让这本巨著,重现在中华大地。 何其荒谬!何其悲哀! 反倒是清朝以外的地方,积极汲取着书中记录的技术,实现了蓬勃发展! 到最后,如制瓷等本起源于中国的工艺技术,竟是被外国所超! 与其说这是遗憾,倒不如说是耻辱! “文和,你怎么了?” 季秋脸上近乎于狰狞的愤怒表情,引起了刘伯温的注意。 被刘伯温出声一唤,季秋这才从那段堪称屈辱的记忆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老师,我没事。” “只是想到一个不太美好的梦罢了。” 没错,在现在的季秋看来,这段看似注定发生的后世之事,只不过是黄粱一梦,也只能是黄粱一梦! 因为他,会从现在开始,弥补这所有的遗憾! “老师,我先回去了。” “近日学习,有所心得,学生暂时就不来打扰您嘞。” 刘伯温微微颔首,算是默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相反,他对于季秋这一个月以来的认真向学,大感意外。 谁说季秋这人散漫成性,不可救药?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刘伯温感觉这都是谣传嘛! 以讹传讹不可信,圣人诚不欺我矣! 离开刘府后,季秋简单查看了一下《乃粒篇》当中的内容。 乃粒者,五谷也。 顾名思义,这是天工开物中专讲农耕的篇章。 并且系统还给出了现代版本的注释,以及其中农业技术所涉及到的科学原理,属于是“天工开物plus版。”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本傻瓜式的农业技术教材。 从选种,育芽,再到肥料制取,各种土地的详细耕种方法,皆有陈列。 更重要的是,上面还记录了水稻和小麦这两种主要口粮,发生农灾的避免方法和处置方法! 这才是妥妥的无价之宝! 并且相关涉及到的耕种用品,全都是这个时代本来就有的物件,只不过人们还没有认识到它的作用,又或者没能推广开罢了。 真·穿越者宝具了属于是! 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进行推广,就能提高口粮产量,根本不需要担心生产力的影响! 至于季秋为什么,不兑换一本完整的天工开物出来... 当然是因为囊中羞涩啊! 若非如此,季秋完全可以兑换专业性更强,更详细,并且同样诞生自明朝末期的《农政全书》出来。 这才是中华人民农业生产集大成之作!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乃粒篇》已经能够满足季秋的需要了。 只需要证明其中方法的可行性,季秋就有信心,在五年之内,将《乃粒篇》推广至整个大明! 毕竟朝堂上的各方势力,对于“粮食增产”这几个字,都是一样的狂热! 看着手中的《乃粒篇》,季秋已然下定了决心! 朱文正,季秋要救! 这个时代,他也要改变! 至于朝堂上那群衣冠禽兽,不知恤民的蛀虫,季秋更是要在有生之年,将他们打入泥土,永世不得翻身! 一切的一切,就从今日的《乃粒篇》开始! 或者准确的说,从忽悠人给他当苦力开始... “崔兴啊!俺可想死你了!” 水西门城门处,崔兴看着许久不见的季秋,一脸警惕。 “总旗今日怎么不去军师府中学习?” 季秋却是不忙回答,而是气沉丹田,大吼道。 “都给咱过来!” 作为总旗,还是非常能打的总旗,季秋在自己所部极有威信。 只见话音刚落,城门附近的值守人员便“呼啦啦”的涌了过来,打量着许久不见的顶头上司,神情疑惑。 季秋这才清清嗓子,以极具煽动力的语气开口道。 “大家应该都听说了吧?” “一个月前,我拜咱们军师为师,认认真真的摸...学习了一个月!” “现在有一场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你们!” 说到这,季秋指了指崔兴,毫不客气道。 “我要五...不,十个人!” “得是会干农活的那种,愿意来的找崔兴报名!” 说罢,季秋非常识趣的后退一步,任凭人群将崔兴团团围住。 “副总旗,选我选我!” “我可是庄稼把式!” 别看季秋在文臣心中的形象,格外不靠谱。 可在他的这群下属心中,季秋简直就是个厚道人,从不贪墨手下人的奖励,更不会私吞缴获! 总旗大人说了有泼天的富贵,那就一定有! 肯定的! 没一会儿,崔兴便挑选出了十个精壮汉子,一看就是当黑...干活的好手! “行了,都跟我来。” 季秋带着崔兴等人,招摇过市,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宫门外。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紫禁城。 此时的紫禁城,尚在修建,除了眼前的城门和部分城墙,全无日后“世界第一宫”巍然气象。 不过季秋的目标并不是紫禁城。 而是城外大片大片的空地。 这不全是上好的耕地吗! 地势平坦,临近水源,还就在金陵城内! 也就是紫禁城现在正在施工。 要不然想在金陵附近,找上这么一块无主的耕地,还真是一件难事! “去,找点翻地的家伙什过来。” 听见这话,一向对季秋命令格外遵从的崔兴,却是没有动作,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总旗,你要干啥?” 见崔兴表现的非常紧张,季秋回过头,一脸奇怪,用很是理所应当的口气说道。 “让你们找翻地的家伙,还能干啥?” “开荒种地啊!” 第十六章 刘琏:这都是家父的意思!【求追读!求各种票!】 崔兴等人呆呆看着季秋,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崔兴再没了平日的稳重,直接扑到季秋面前,慌张道! “总旗!万万不可啊!” “这是上位的紫禁城啊!周遭地势那都是有说法的!” “咱们要是在这种地,坏了皇城的风水怎么办?” 崔兴作为季秋的忠实跟班,这时候还想着劝季秋回心转意。 再看一旁,已经有人悄悄挪动脚步,准备溜之大吉了! 在紫禁城旁边种地? 也亏得季秋想得出来! 这都不是太岁头上动土了,而是雷区中间蹦迪! “是啊,总旗!” “咱要不...换个地方?”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前来,苦口婆心的劝着季秋。 见状,季秋微微颔首,当即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季秋承认,他只想着找一块通勤方便的耕地,确实忽略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对于皇宫大内,和风水玄说的敬畏之心。 皇宫就是皇宫,哪怕他现在就有个城门架子,那它也是皇宫! 可要让季秋放弃这块耕地吧,他还舍不得! 就算有人肯卖,甚至是白借给季秋耕地,那也是在金陵之外十几里的地方。 倘若要是开荒的话,那就跑的更远了! 哪怕季秋直接找到朱元璋,估摸着也是如此! 天天来回这么折腾,季秋能受了,崔兴和他手底下这群拖家带口的跟班,也受不了啊! 风水...风水... 等会! 季秋双眸猛地一亮,忽的计上心来! “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回!” 众人怕坏了皇城风水,不敢动工? 指望季秋短时间内帮他们破除封建思想,显然不现实。 但是季秋可以“以毒攻毒”啊! 别忘了,大明如今的第一神棍是谁! 当然是季秋最敬爱的老师啊! 事实上,皇宫的选址,布局等设计,全都是由刘伯温一手操办的! 只要刘伯温点头,甭说季秋要在皇宫外面种地,他就是跑到太庙旁边种地,诸大臣都得捏着鼻子喊一句“妙啊!” 不过很显然,刘伯温是不可能陪着季秋胡闹的,至少目前看起来,季秋的行为跟胡闹没啥区别。 没事,咱们季总旗在刘府,还有人脉! 老师,对不住了! 咱大侄...额...你儿子借我使使! 季秋很快就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刘府门口,都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便气沉丹田,大吼道! “大侄儿!” “诶!叔父!” 只听“蹭蹭蹭”几声,刘琏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了自己的便宜叔父身边。 刘琏神情兴奋,眼神期待,朝着季秋跃跃欲试的说道。 “叔父!今天莫不是又要去见世面?”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季秋拽上刘琏就走,边走边说。 “咳,见世面的事过两天再说。” “叔父这几天有点忙,这叔父忙完了,一定带你去见世面!” “不过嘛...叔父还真有点需要你的地方。” “你要是肯帮忙,叔父估计能早点忙完...” 说完,季秋还朝刘琏投去了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暗示之意非常明显。 一听这话,刘琏立马拍着胸脯,以舍我其谁的气势保证道! “叔父的事,就是我的事!” “但讲无妨!” 季秋也不客气,立马凑到刘琏身边耳语一番。 片刻后,刘琏的脸上露出了极其费解的表情。 “叔父...这是为何?” 季秋生怕刘琏琢磨过味来,赶紧摆摆手,转移话题道。 “叔父自然有自己的用意。” “大侄儿,你照办便是。” 刘琏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眼神当中满是不解。 不过刘琏并没有多想。 叔父这人最好了,之所以不愿意明言,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我当照办便是! 见刘琏不再追问,季秋也是松了口气,带着他一路飞奔,很快就回到了皇宫附近。 崔兴等人倒也听话,一个离开的没有,只是悻悻的看着季秋与刘琏,闹不清楚季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季秋当即后退一步,将刘琏护至身前,还朝着他投去了充满鼓励的眼神。 大侄儿,该你表演了! 刘琏对着季秋点点头,便看向崔兴等人大吼道。 “这都是家父的意思!” 崔兴等人:“......” 军师让总旗跑皇宫附近种地? 啥意思?皇宫莫非是五行缺木? 崔兴刚想开口询问,就看到刘琏指向季秋,再次开口道。 “尔等莫要多问,只需听从叔父吩咐行事即可!” 说完,刘琏便按照季秋先前的吩咐,装作火急火燎的模样,朝着刘府的方向跑去。 “大侄儿你是真办事啊!” 朝着刘琏远去的背影,比划了个大拇指。 季秋回过头,笑呵呵的看向众人。 “现在放心了吧?” 其余人顿时看向崔兴,小心道。 “副总旗...” “咋说?” 崔兴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刚刚找到的锄头,狠狠劈在了脚下的土地上,开始松土。 有了崔兴带头,众人这才敢有所动作,纷纷拿起农具,加入到拓荒的行列中。 季秋也没闲着,锄头抡的虎虎生风,干的是热火朝天。 三日过后,季秋这帮人便在皇宫外,开垦出了两垧多的耕地。 虽说没人过来打扰,但修建皇宫,少不了干活的劳工和监督的官员。 季秋堪称“狗胆包天”的行为,同样落入了他们眼中。 这边季秋乐呵呵的开着荒,另一边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金陵范围内,传播开来。 吴王府内。 看着魂不守舍的毛骧,朱元璋忽的骂道。 “你是咋的?憋屎了不成?” “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 “有话就说!” 被朱元璋一语道破心事,毛骧猛地跪倒在地,颤抖道。 “卑职并非是刻意隐瞒上位。” “只是...只是怕上位生气,伤了身体...” 朱元璋呵呵一笑,喝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是不是季秋这臭小子,又惹事了?” “咋的?惹军师生气,被军师撵出府了?” 不得不说,朱元璋的第六感还是非常准的。 但这一次,他显然低估了季秋... 见朱元璋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毛骧咽了咽口水,苦声道。 “不是啊!上位,秋哥儿没惹了军师!” “他...他...” 朱元璋一瞪眼睛,心中多了几分紧张。 “他咋了!” 毛骧顿时拜倒在地,咬牙道。 “他...他跑到皇宫外面种地去了啊!” 朱元璋:“嗯???” 第十七章 天大的祥瑞?【求追读!求各种票!】 朱元璋这一声冷哼,犹如寒风掠过堂内。 吓得毛骧又是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 “卑职也是半个时辰前才得知消息,实在不知该如何向您禀报...” 朱元璋的嘴角微微抽动,刚想开口,门口处忽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上位。” 毛骧微微抬眼看去,便见身着大红官袍的李善长快步上前,朗声道。 “上位可知,文和近日在紫禁城外务农一事?” 见这事居然把李善长都给惊动了,毛骧心里一凉,赶紧将头低低的埋在胸里。 秋哥儿,你可真是害惨了我啊! 毛骧心中哀叹连连,却是一动也不敢动,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朱元璋的雷霆之怒。 “哈哈,这事你都知道了?” “不愧是军师啊!没让咱失望!” “还能说服这小子俯身下来种地,不错,当真不错!” 朱元璋哈哈大笑,语气中满是有朽木终于成才了的欣慰。 “按照这小子的性子,等将来征讨完北元,估计也做不得几天官。” “若是能让他学会务农的手段,再陪咱种种地,当个老实本分的农户。” “我和他干娘啊,也算是放心了!” 说到这,朱元璋话头一转,很是唏嘘的感慨道。 “咱的相国啊,咱不瞒着你。” “咱五岁那年,做梦都想着下地干活。” “可咱爹娘不让啊!” “没办法,就给咱安排到了村里的张财主家放牛。” “咱那时候岁数小,不争气,不等半个月,就把牛放丢了。” “咱爹气的给咱狠狠揍了一顿,家里那点积蓄,也都赔给了张财主。” “因为这事,一大家子人吃糠咽菜,一两年都没喘过气来。” 可能是想起了在自己眼前,被活活饿死的父母。 朱元璋的语气愈发低沉,眼角也微微有些湿润。 “有些时候啊,咱就在想。” “咱那年要是没去放牛,而是下地干活了。” “是不是咱爹,咱娘,还有咱大哥,就都不用饿死了?” 听罢这话,毛骧虽然依旧俯身于地,脸上却是写满了大大的懵逼! 上位啊,早知道您是这态度,我还帮着秋哥儿瞒什么啊? 毛骧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寻常的皇帝,甭说在皇宫附近种地,就是在皇宫外刨走一捧土,估计都得抓起来下狱,再顺便诛个九族。 要是碰上皇帝心情好,兴许就诛个三族,但家里那些鸡鸭鹅狗之类的牲畜,肯定是一个都活不下来。 奈何毛骧今日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一位千古无二的皇帝! 一旁的李善长微微俯身,脸上的表情满是悲戚。 “上位节哀。” 朱元璋擦了擦眼角,摆手道。 “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事了。” 轻轻给了地上的毛骧一脚,朱元璋微微瞪眼,呵斥道。 “下次有这种喜事,抓紧告诉咱!” “还吞吞吐吐的,咱养你是干什么的!” 吓出一身冷汗的毛骧赶紧起身,微微颤抖道。 “卑职谨记。” 教训完毛骧,朱元璋这才看向李善长,眉眼微阖,似笑非笑的说道。 “相国,你这趟过来,不会只是为了给咱送信吧?” 李善长神色不改,猛地上前一步,朗声道。 “臣过来,就是要来恭喜上位的啊!” “文和之蜕变,着实让臣等欣喜,上位再也不用为他操心了。” “而且还有一桩天大的祥瑞,在等着上位啊!” 一听到“祥瑞”这两个字,朱元璋顿时来了兴趣,点点头,还把双手插进袖子里,示意李善长继续往下说。 “按照五德轮回之说,上位的新朝当属火德。” “新朝国号为明,更是火中之极!” “伯温兄令文和在皇城外面务农,估计也正是因此!” 李善长的说法唬的毛骧是一愣一愣的,心说种个地而已,还他娘的能有这么多讲究? 而李善长的表情愈发狂热,滔滔不绝道。 “上位,这时播种,要等到年底才能收获,正逢开元换新之际!” “依伯温兄通晓阴阳之能,届时皇城外的庄稼,定能迎来丰收!” “想来伯温兄就是要借这丰收之木,壮我大明之火,再用这皇城外丰收的庄稼,祭祀天地,博一个万世丰收的好兆头!” “上位,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喜事,天大的祥瑞吗!” 李善长这一番话,说的是朱元璋是眉开眼笑,就如同一个看见庄稼丰收了的老农,心里那叫一个美。 “哎,刘伯温这人呐,能掐会算。” “就是他娘的啥事总喜欢往心里藏!” “咱要是不问他,八竿子都打不出他一个屁来!” “还是咱的相国,说话干脆利落,事事为咱考虑!” 说到这,朱元璋又看向毛骧,欣喜道。 “这么大的事,交给季秋这臭小子,咱不太放心。” “就算有军师教导,看这小子之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德性,估计也没什么务农的天赋。” “毛骧,你从金陵附近,搜罗十位庄稼把式,给咱送到季秋那搭把手!” 毛骧心说还给他送人?您就不怕他把皇宫城墙给刨咯?嘴中却是诚恳道。 “卑职领命。” 待到毛骧走后,李善长也是颇为识趣的向朱元璋告退,步履轻松,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但李善长没有注意到,朱元璋一直默默注视着他的背影,眸子里满是冰冷的寒芒。 ...... “什么玩意?” “这些人是干爹送给我帮忙的?” 紫禁城外,穿着精悍短衫的季秋看着面前的毛骧,很是吃惊。 毛骧脸上则是一副便秘的表情,幽怨道。 “是啊...” 毛骧正想和季秋好好倒倒苦水,却发现季秋已经走到了那些非常拘束的农家汉前,热情道。 “来来来,诸位别紧张!” “我这正缺像你们这样的庄稼把式呢!” “大家只要听我的,好好干活,不仅吃饭不用操心,一天三顿大白馍。” “等到庄稼丰收,各个都有工钱!” 听着季秋豪气干云的保证,这群肤色黝黑的老农,脸上顿时露出了激动的表情。 三顿大白馍?还有工钱? 服徭役啥时候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都不需要崔兴监督,这番话下去,新来的老农们很快拿起锄头,加入到拓荒大军中,干劲之浓,都恨不得对着城墙刨上几下。 安顿完这群人,季秋这才看向毛骧,笑嘻嘻的开口道。 “辛苦你了,骧大哥,等闲下来了请你喝茶。” “不过我这点事,还能让干爹亲自过问呐?” 口风极严的毛骧立刻对着季秋摇了摇头,暗示季秋这事他不能说。 季秋见状,眉头一挑,当即对着远处唤道。 “崔兴,来帮我办点事。” 不多时,季秋对着去而复返的崔兴,语气有些危险的说道。 “你是说李善长,早些时候去了趟干爹那?” 第十八章 别问,问就是家师所授【求追读!求收藏!】 崔兴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补充道。 “听人说相国离开的时候,心情似乎很好。” 季秋搓了搓牙花子,感觉事情隐隐有些不对。 李善长前脚刚去完吴王府,后脚朱元璋就给他送人过来,两者之间肯定有关。 没准季秋在这种地的事,就是李善长告诉朱元璋的。 至于李善长意欲何为,在不知道他们两个谈话内容的情况下,季秋根本分析不出来。 季秋摇了摇头,懒得再费脑筋。 他在这绞尽脑汁算怎么个事? 找时间去刘伯温那问问不就知道了? 虽说刘伯温不可能给季秋出谋划策一辈子,可季总旗不也没到出师的时候嘛! 打定主意后,季秋便不再多想,而是转头对着崔兴吩咐道。 “喊几个手巧的过来,随我去育种。” 片刻后,季秋支起一口大锅,对着崔兴等人吩咐道。 “先把水烧开。” 说着,季秋便哼哧哼哧的搬过一袋稻种,随意放到锅边。 约莫半个时辰后,季秋将手伸到已经熄火的锅中,试了试水温。 嗯,懵逼不伤脑,温度刚刚好。 “都看着啊,跟我一起学。” 对着崔兴等人招呼一声,季秋拿起袋子,将半袋子稻种直接倒入了锅中! 看着这堪称惊世骇俗的一幕,崔兴等人眼珠子都直了! “总旗,你这是干什么!” 有一个心疼庄稼的老汉,直接冲上前来,长吁短叹,连连跺脚! “大人,您要催芽,用水浸泡的法子是对的。” “可也不能用温水啊?您要煮粥不成?” “这在温水中放上一会,稻种怕是都要被沤烂了!” 哪怕是崔兴这种与季秋相熟之人,脸上的表情也满是怀疑。 这时代的农民,催芽之时大都是将稻种直接投入水中,细心观察,等到发芽后再播撒到田里。 这种看起来就非常原始的法子,出芽率可想而知,能有十分之一,那都是灶王爷显灵了。 像是《乃粒篇》中记录的“稻草催芽法”,目前只在极小范围内流传,尚没有推广开来。 而季秋要采用的法子,乃是系统随《乃粒篇》赠送,更为先进的“温水快速催芽法。” 这种方法不但相较于现在的催芽手段,耗时极短。 并且出芽率也是相当之高,是这个时代人们根本不敢想象的九成往上! 面对质疑,季秋也懒得跟他们解释,直接十分严肃的开口道。 “这是老师教我的法子!” 这一句话,胜过季秋千言万语! 只见崔兴带头,众人二话不说,齐刷刷的将视线从锅中挪开,用“然后呢”的眼神死死盯着季秋,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季秋:“......” 季秋算是彻底明白了,以后但凡再遇上这种事,通通往刘伯温身上甩就对了。 甚至季秋以后干出了什么惊世骇俗,大大超出这个时代人们理解能力的事情来,也可以让刘伯温背这个锅。 别问,问就是“家师所授”,你就说信不信吧? 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季秋开始将“温水快速催芽法”的流程,传授给在场众人。 只见季秋拿着秸秆,一脸神圣的在锅中不停搅拌。 好吧,这场面看起来确实像是在煮粥... 待到搅拌完毕,季秋直接扣上锅盖,用泥巴将锅整个糊上,用于保温。 三个时辰后,季秋将浸泡充分的稻种取出,均匀的铺洒在室内以稻草做底的麻布上,再盖上一层稻草。 只需等上十个时辰,将发芽的稻种挑出,这便是“温水快速催芽法”一套完整的流程。 接下来只要将这个流程循环,每次将浸泡时间减少一半,露种时间延长半个时辰即可。 如此往复三次,便可达到七成以上的出芽率。 至于剩下提高出芽率的步骤,季秋没打算现在拿出来,太过繁琐,不利于推广。 并且七成多的出芽率,已经够用了。 “如何!” 催芽结束后,季秋指着绝大部分发芽的稻种,得意洋洋的对着崔兴等人炫耀道。 看着眼前近乎于神迹的一幕,一向跟个木头似的崔兴,也是非常震惊的咽了咽口水,赞叹道。 “军师真是大才!” 季秋:“......” 这便是让刘伯温背锅的副作用了。 季秋就算真干出了成绩,旁人夸赞的重点,也只会是刘伯温。 这便是有得必有失。 不过季秋根本不在乎这点虚名,也就无所谓了。 “对,有个事忘记和大家说了。” 季秋缓缓转身,看向众人。 虽说季秋是笑眯眯的,可众人被他这么看着,却是感到一股没来由的寒意。 “接下来就要开始插秧耕作了。” “大家也都看到了,这套耕种之法,乃是家师不传之秘,将来是要献给我干爹的。” “所以为了避免有人提前将耕种之法,泄露出去。” “接下来几个月,诸位还请与我一起住在农田。” “崔兴!” 见季秋叫到自己,崔兴猛地上前一步,大声道。 “在!” “找几个人,给咱们田地周边围起来。” “除我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不得靠近!” “省得跑进来老鼠之类的东西,害了咱们的庄稼!” “是!” 与此同时,李府内。 “恩相,大喜事啊!” 前不久才靠着贿赂,成功拜入李善长门下的胡惟庸脚步匆匆,径直来到李善长面前。 “是不是季秋那小子,把差事办砸了?” 此时的李善长,脸上再无面对朱元璋时的阿谀奉承,有的尽是从容不迫的相国威严。 “恩相当真是神机妙算!” 拍了个很是浅显的马屁,胡惟庸这才详细说道。 “按照您的吩咐,近日我令督造皇城的工部官员,一直在注意季秋那边的消息。” “季秋这小子,竟是支起一口大锅,水开之后,将种子全部放了进去!” “咱们的人亲眼所见,绝对不会有错!” “就算他不是立刻放进去,但锅中水温尚在,稻种怕是都要被煮熟了!” “等到这傻小子发现不对,重新催芽,又要耽误好久时间,肯定会误了播种的时节!” “就算顺利长出庄稼,肯定也和丰收扯不上关系!” “恩相,这一次,咱们一定能让刘伯温吃个大亏,甚至让上位直接处死他!” 李善长不疾不徐的喝了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 “刘伯温这人,确实是天下之才。” “他让季秋去务农,估计也是传授给了季秋什么农家之术。” “只可惜,刘伯温千算万算,却算不到自己选错了人!” 李善长将茶杯重重一顿,眸中隐隐有杀机浮现! 那别看李善长在朱元璋面前,给刘伯温一顿吹捧,又是“体贴上意”,又是“祥瑞”的。 可这都是建立在季秋能顺利丰收的基础上。 相反,要是季秋耕作不力,甚至没弄出几根庄稼。 那就不是祥瑞了,而是天大的祸事! 作为季秋的“指使者”,刘伯温自然是难辞其咎! 想到这,一向嫉妒刘伯温的李善长握紧双拳,攥的骨节一阵发白! 凭什么都说你刘伯温,是上位麾下最为足智多谋之人? 凭什么我堂堂一个相国,都要在上位面前卑躬屈膝,你刘伯温却是不趋炎附势的态度?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刘伯温是个金榜题名的进士,而李善长这位如今的右相国,却是一个不得意的举人。 哪怕现在李善长是淮西勋贵们的领袖,高高在上的宣国公,但身为文人的他,在刘伯温面前,总是会不自觉的矮上一头,相形见绌。 哪怕李善长不愿意承认,但在心里,他就是羡慕,甚至是嫉妒刘伯温,以至于产生了怨恨! 一想起刘伯温,李善长忽觉一股无名妒火自心头而起,直接发泄似的将茶杯扫落在地,狰狞道。 “我倒要看看,你刘伯温要怎么躲过这一劫!” 第十九章 朱棣:秋哥儿,我厉害不?【求追读!求各种票!】 “总旗,水稻正是生长的时候,你怎么能把水都排出去呢?庄稼要旱死了啊!” “此乃家师所授。” “哎哟总旗,这煮熟的大豆,你怎么还往田里埋啊?你这不是糟蹋粮食吗?” “此乃家师所授。” 崔兴等人:“......” 几个月来,季秋这套水稻种植方法,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其他人的世界观。 温水煮种,烈日晒田,又将大豆埋进地里... 好好种个地,被季秋搞得比上战场还刺激! 季秋也懒得跟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释,一句“此乃家师所授”就通通打发掉了。 不过话说回来,季秋这套法子,确实令人非常难以理解。 温水煮种也就罢了,季秋又趁着水稻长势正旺的时候,将田里的水全部排出,任由炎炎烈日将田地晒得干涸开裂! 崔兴等人捶胸顿足,都觉得庄稼肯定是要旱死了。 谁料季秋将水重新注入田里后,水稻的长势更加喜人,一看就比普通的水稻粗壮许多! “总...总旗...” “军师真乃天人也...” 季秋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一脸震惊的崔兴等人。 季秋这招名为“晒田法”,意在通过控制土壤中的水分,促使水稻根系生长,以便于更好的汲取土地中的养分,获得更好的长势和抗灾能力。 至于往地里埋大豆的事,则是用煮熟的大豆充当肥料,是天工开物中记载的法子,算是季秋目前最容易搞到,同时效果最好的“化肥。” “撒黄豆于田,一粒烂土方寸,得谷之息倍焉”,就是《乃粒篇》中对于此法效果的原文评价。 倘若遇上豆贵之时,豆制品制作过程中所剩下的残渣,同样可以用来肥田,只不过效果没有完整的大豆好罢了。 在季秋这一连串组合拳之下,三垧地的水稻日益茁壮。 如今年底将近,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稻杆,让人看得眉开眼笑。 “这种地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嗯,估计再有个三四天,就能收割了。” 带着草帽的季秋站在田埂间,嘴里还叼着草杆,眼神欣喜。 小半年的耕种下来,季秋被晒黑了不少,再不复几个月之前的稚气,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眼看着收获在即,季秋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崔兴。” “在。” 努了努嘴,季秋用草杆指向田里,随意而又有些含糊的开口道。 “我出去转转,天黑之前回来。” “老规矩,甭管是谁,只要没有我的命令,靠近咱们这边一律撵走。” “再有几天就要收割了,你领着弟兄们多上点心。” “是。” 崔兴一拱手,扛起锄头便带着人巡视去了。 季秋则是直奔刘府,本想和刘伯温通个气,谁料却吃了个闭门羹。 “老师不在?” 门房有些畏惧的看着季秋,点头道。 “是啊,老爷一早就出去了。” “至今未曾回来。” 季秋摆了摆手,直接转身离开,若有所思。 在正式开始耕作之前,季秋曾经找过刘伯温一次。 除了被刘伯温语气幽怨的“训斥”了一顿,季秋也得知了李善长堪称老奸巨猾的险恶用心。 李善长干的事,说穿了其实很简单。 就是把季秋的个人行为,和刘伯温联系到一起,同时提高朱元璋的心理预期,将“季秋能否丰收”与新朝的国势强行扯上关系。 并且无论结果如何,李善长都能稳坐钓鱼台,成为赢家之一。 庄稼丰收了,李善长作为这套说辞的“解释人”,肯定少不了好处。 要是庄稼长得不咋地,甚至是颗粒无归,那也和李善长没太大关系,而是季秋和刘伯温这两个“执行者”的问题。 朱元璋盛怒之下,李善长轻松就能达到打击刘伯温的目的,甚至是除掉刘伯温。 说句实在话,在季秋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被算计的愤怒,而是充满了感慨。 这就是大明开国第一功臣,顶级政治家的出招。 可谓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季秋对于自己的这套法子有自信,肯定能丰收,心中底气十足。 “咚咚咚咚!” 如雨点般密集的鼓声响起,瞬间将季秋的思绪唤回现实。 是战鼓声! 季秋左右张望一眼,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之中,竟走到了响水河和秦淮河之间的大教场! 许久不来军营,季秋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缅怀之感,下意识的便朝着大教场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季秋忽然在校场外的围墙,看到了一个黑黢黢的熟悉身影。 季秋的脸上顿时露出贱兮兮的笑容,蹑手蹑脚的向着黑影走去,忽的大喊道。 “见过吴王!” 黑影被吓的原地蹦起三尺高,撒丫子就跑,结果没跑几步,便意识到情况不对,试探性的回头一望,顿时惊喜道! “秋哥儿!” 这肤色黝黑的身影,正是朱元璋的嫡四子,未来的永乐大帝。 朱棣! 不过朱棣眼下还有一个身份。 那就是季秋的忠实跟屁虫... 只见季秋随意的招了招手,朱棣便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任由季秋揉着他的头发。 “你这小子,不在府中读书,怎么跑大教场来了?” “身边还连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说到这,季秋一挑眉毛,弯腰靠近朱棣,打趣道。 “你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朱棣用力点了点头,骄傲之意跃然于脸上。 “中午的时候,父王带着一大堆人出府,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去。” “我便趁乱翻墙出来了。” “怎么样,秋哥儿,我厉害不?” “厉害个屁!” 一听这话,季秋顿时给了朱棣一个暴栗,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回走。 “跟我回家!” 朱棣连连用力,两只小脚在地上带起大片尘土,抗拒之意非常明显。 “秋哥儿!” “我都好久没去军营里转转了!” “成天读那个破四书五经,我都要闷死了!” 说到这,朱棣顿时跑到季秋身边,讨好似的说道。 “秋哥儿,要不...你带我去大教场里转转?” “有你在,卫兵肯定卖你面子!” 见季秋的表情略有犹豫,朱棣赶紧趁热打铁道! “秋哥儿,就转一会,我就跟你回去。” “成不?” 看着朱棣这可怜巴巴的模样,季秋摇了摇头,无奈的笑道。 “行吧。” 有了季秋这张脸,朱棣顺利通过门卫,终于得偿所愿,来到了大教场之中。 “走,哥也很久没来军营了。” “今天带你过过瘾!”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朱棣和季秋却好的跟亲兄弟似的。 足可以说明马王后对待季秋的态度。 兄弟俩在大教场一顿耍弄,时而舞刀弄枪,时而纵马奔驰,玩的是不亦乐乎。 而另一边,朱元璋正带领着满朝文武,静候于城门之下,准备迎接征讨方国珍归来的徐达等人! 不多时,巍峨的军阵自地平线外缓缓浮现,旌旗招展,其声猎猎! 为首的两骑,更是快马加鞭,近了城门直接翻身下马,朝着朱元璋单膝跪地。 “见过吴王!” 朱元璋顿时上前,一手一个,将二人从地上搀起,乐呵呵的说道。 “天德,伯仁,赶紧起来!” “都是自家兄弟,跟咱还客气什么!” “哈哈,你俩可算回来了。” “可想死咱了!” 第二十章 两个孽障!给咱滚过来!【求追读!求各种票!】 二人赶忙起身,拉着朱元璋的手,眼神中满是激动。 单从外表上来看,徐达一看就是个运筹帷幄的帅才,不苟言笑。 身上的气质,也正如朱元璋给他的那句评价。 昭昭乎日月,大将军一人而已! 而常遇春的外貌就要粗狂的多了,两只眼睛大如铜铃,炯炯有神,浓密的络腮胡包裹着黢黑的脸蛋,一举一动中,尽是豪放之感。 “上位,方国珍这个老狗,被我俩给活捉啦!” “此刻就在军中,随时等候上位发落!” 刚一见面,常遇春就迫不及待的给朱元璋报喜,显然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 朱元璋偏偏就很喜欢常遇春这个性格,拍着他的肩膀,欣慰道。 “这老狗,早就该有今天了!” “让他再多当一会阶下囚,咱们兄弟去大教场,开庆功宴!” 说话的功夫,朱元璋便领着二人朝城内走去。 至于剩下的将领,自有其他人负责迎接。 军中能被朱元璋亲自出城相迎的,也就只有徐达,常遇春二人而已。 三个大汉快步走于金陵的街头,交谈甚欢,身后不远处则是随行的百官,拉出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不多时,三人近了教场,顿时听见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呼喊声。 “好!” “这箭法,真俊!” “嘿,还挺热闹。” 朱元璋没有声张,悄悄带着二人混到阅兵台附近,马上便看到了骑在马上,张弓搭箭的季秋。 只见季秋纵马腾跃,疾驰如飞,忽而有箭矢从他手中不断射出,正中百步之外的箭靶红心! “这小子!箭法又精进了!” 一看见季秋,常遇春顿时表现的有些兴奋,隐隐有那么点同类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朱元璋咧嘴一笑,很是骄傲的开口道。 “嘿!这小子,现在可大不一样了!” “前几个月,这小子也不知道给军师灌了什么迷魂汤,硬生生的让军师收他为弟子。” 这话一出,常遇春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军师?收他当弟子?” “上位,你就别拿我逗乐子了!” 就连一直古井无波,尽显古名将之风的徐达,也是颇为动容,满是惊讶。 朱元璋就知道这两人肯定不信,立马继续说道。 “我还能忽悠你俩不成?” “告诉你俩,咱这个干儿子,转性了!” “自打拜入军师门下后,这小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天天缠着军师学习。” “前几个月,更是在皇宫外开垦出了一片荒地,亲自带人耕种!” 说到这,朱元璋顿时对着毛骧摆了摆手。 “咱刚才不是让你去打听季秋那地,种的怎么样吗?” “来,给二位大将军讲讲!” 毛骧咽了咽口水,上前一步,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上位,确实是打听出来了。” “真要在这说吗...” 朱元璋一瞪眼睛,立马给了毛骧一脚,呵斥道。 “让你说你就说,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是...” 抬头看了朱元璋一眼,毛骧便赶紧俯下身子,小声道。 “秋哥儿那边,看得严...” “崔兴天天带人巡逻,连我都靠近不了。” “不过我让崔兴喊来了个那时派去的农户,简单询问了一下。” “农户说,秋哥用温水泡种子...” “等会!” 不等毛骧说完,朱元璋便猛地抬手打断,语气有些危险的重复道。 “用温水泡种子?” 毛骧点点头,硬着头皮继续开口道。 “对,据农户所说,这法子是军师教的...” “还有什么把田里的水排出来,让庄稼缺水,晒上几日...” “以及往田里撒煮熟的黄豆,也都是军师教的...” “这些耕种方法,前所未见,不过农户还说,庄稼的长势...还是不错的...” 毛骧没注意到,朱元璋气的脸都涨红了,鼻孔更是呼呼的往出冒气。 温水泡种?还他娘的故意让太阳晒庄稼?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咱还以为他年纪到了,终于开窍了!” “没曾想,这逆子变本加厉,现在还开始糟蹋庄稼了!” 至于毛骧说“庄稼长势不错”的事,已经被朱元璋直接忽略了。 咱老朱从小务农,从没有听说过这么荒唐的耕种方法! 就这么干,庄稼的长势还能不错? 扯淡! 尤其是朱元璋对于这片耕田,抱有很高的期望,过几日还准备用收获的粮食,来犒赏徐达等凯旋的将士,顺便再祭个天。 眼下期望落空,朱元璋心里更是窝火,手已经朝着脚上摸过去了! “诶,上位,那是不是你家的老四?” 朱元璋顺着常遇春的声音望去,顿时发现了一团漆黑的煤球,正对着季秋的英姿拼命叫好,满脸兴奋! “好好好!” “不在府中读书,跑到这撒野来了?” 朱元璋彻底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不再隐藏行踪,直接怒吼道。 “两个孽障!” “给咱滚过来!” 偌大的教场一瞬间陷入停滞,紧接着便“呼啦啦”的拜倒一片。 “拜见吴王!” 朱元璋冷着一张脸,也没个动静,只是狠狠注视着正拼命朝自己这边跑来的两道身影。 “干爹!” “爹!” 这时候想起来喊爹了? 晚了! 朱元璋也不客气,上去对着朱棣就是一脚! “你个狗东西!” “让你在府上好好读书,你就是这么读的吗?” “说!谁带你过来的?” 见唤醒父爱失败,朱棣卖起季秋来那真是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是秋哥儿!” 季秋瞪了朱棣一眼,心说你个小没良心的,便看向朱元璋,讪笑道。 “干爹,我得解释一下...” “这个...不是我带他出府的...” “就是路上正好瞧见,便带他进来转转...真的...” “呵呵!” 朱元璋冷笑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下布鞋,狠狠抽向季秋!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咱还以为你终于长大了,还和你干娘天天为你的事高兴!”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混账事!” “现在还开始祸害庄稼了,你个...”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季秋这回没跑,主要也是不好跑,便硬生生的扛了几下鞋底。 可扛着扛着,季秋忽然发现朱元璋的说辞有些不对,赶紧一个后跳脱身,立刻解释道。 “干爹,你要是因为我领着老四来大教场的事揍我,那我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可要是说祸害庄稼,我可不认呐!” “我最近几个月天天在皇城根种地,您又不是不知道。” “再有个两三日,庄稼就要丰收了。” “您不说夸我,怎么还揍我嘞?” 见季秋这个时候仍在嘴硬,朱元璋气极反笑。 “庄稼要丰收了?” “那好,咱不打你,咱就看看,你的庄稼是怎么丰收的!” 朱元璋大手一挥,朝着季秋有些冰冷的说道。 “三日后,咱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去帮你收割庄稼!” “要是丰收了,你要什么,咱就给你什么!” “可要是收成不好,你就别怪咱不讲父子情义,治你的罪!” 第二十一章 丰收时刻,震惊的满朝文武!【求追读!求各种票!】 “哎哟,上位,咱别生气。” “这小子啥德行你又不是不清楚,没必要动怒啊。” 见朱元璋这一次似乎真要处置季秋,常遇春赶紧出声劝了几句,又看向季秋,看似呵斥,实则解围道。 “你这小子,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你也是当兵吃饷的人,还是上位的义子,怎么能带头糟蹋庄稼呢?” “赶紧给上位认个错,不然我和上位一起拿鞭子抽你!” 听见常遇春的声音,季秋这才发现这对“大明双璧”已然归来,顿时欣喜道。 “大将军!副将军!你俩怎么回来了!” “方国珍那个老小子呢?死了还是被活捉了?” 常遇春一瞪眼睛,心说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么! “这事晚点再说,你赶紧给上位认错!” 季秋一摊手,满脸不解,忙道。 “认错?副将军,我给干爹认啥错啊?” “我这几个月一直亲自带人务农,你瞅瞅,我这晒得比四弟都黑了!” 朱元璋依旧冷着脸,没搭理季秋的讨饶叫屈。 “你的亲力亲为,就是带着人糟蹋庄稼吗?” 季秋算是明白了,现在他就算把刘伯温搬出来也没用。 在没有见到实际产量前,从小务农的朱元璋是绝对不会相信,自己那套看起来就很荒唐的方法,能促进粮食增产。 人嘛,总是会对自己认知范围之内的事情,深信不疑,这是人之常情。 季秋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他就能够接受。 “行,干爹,您既然不信,那咱们就三日后见分晓!” “你也甭让人来打听,来一个我撵一个回去。” “要是没能丰收,不用您下令,我自己把自己的脑袋剁下来,送到吴王府!” 哎哟!你这个犟种! 咋和你干爹一模一样的? 常遇春和徐达本来还想说和说和,毕竟他俩和季秋的关系都非常好,是将季秋当做自家子侄来看待的。 谁料朱元璋和季秋这一大一小两头倔驴,犟劲全都起来了,谁也不肯让步! “行,那咱就等你三日!” 朱元璋大手一挥,算是敲定了这场父子之间的赌局。 “走,四弟,我送你回家!” “好久没见干娘了,我非找她好好唠唠不可!” 朱元璋:“......” 咱俩之间的事,你找你干娘算怎么回事? 朱元璋有心想要将季秋留下,结果不等他开口,季秋就领着朱棣,气呼呼的走远了。 此情此景,真真就像是一个浪子回头的熊孩子,因父亲的质疑而大感委屈。 常遇春和徐达憋着笑,心说季秋这混小子还特么挺有办法! “常大眼,你笑什么!当咱看不见呢是不是?” “嘿嘿..上位,俺没笑...哈哈...” 常遇春再也憋不住了,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上位啊,不瞒您说。” “每次见到您收拾季秋这小子,俺就感觉好笑。” “这臭小子的脾气,跟您年轻时那真是一模一样啊!” 朱元璋冷硬的脸色顿时柔和不少,但还是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怒道。 “这两个孽障,我早晚被他俩气死!” “咱...嗯?” 朱元璋左右张望一下,忽然发现少了个人。 “老四呢?老四去哪了?” “咱还没抽他呢!” ...... 朱元璋和季秋的赌约,在金陵中不胫而走。 刘府闭门谢客,拒绝了所有过来打听消息的人。 季秋也是说到做到,撵走了三日间所有靠近稻田的人,包括毛骧。 有好事者登上城楼,远远眺望,却只能瞧见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稻浪,根本看不清庄稼的长势。 一时间,季秋的稻田,隐隐成为了金陵之中,远胜过皇宫大内的神秘所在。 甚至方国珍被活捉的消息,也因为这场赌约,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所有人都想知道,季秋的庄稼到底能不能丰收? 朱元璋父子俩的这场赌约,又会不会在朝堂之上掀起新一轮的惊涛骇浪? 在各路人马的瞩目下,收割的时间,如期而止。 朱元璋领着徐达和常遇春,身后则是整个大明的文武百官,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走去。 到了这时,徐达和常遇春想着的,还是劝朱元璋不要较真。 “上位啊,季秋他就是个孩子,您教训教训他也就得了,可别真往心里去啊?” 朱元璋摆了摆手,怒气冲冲道。 “常大眼,这次的事你甭管!” “这混小子,还他娘的找妹子,告咱的状去了!” “我不收拾收拾他,今后他还不反了天了?” 一想到被马王后幽怨的泪眼死死盯着的模样,朱元璋就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刚想继续训斥季秋,就听到常遇春非常震惊的说道。 “上...上位!” “快看!” 朱元璋循声望去,霎那间瞳孔骤然紧缩,大惊失色! 只见不远处遮挡稻田的篱笆,已经被季秋命人连夜拆去,三垧多水稻迎着初升的朝阳,随风摇曳,尽是一派丰收气象! 朱元璋视线范围之内的水稻,茎秆一个赛一个的高壮,稻穗上的稻子更是密密麻麻,饱满分明,哪怕是这等粗壮的茎秆,也承受不住稻穗的重量,被硬生生的压弯了腰! “这...这...” 快走几步,朱元璋来到田边,看也不看一旁得意洋洋的季秋,只是伸出布满老茧,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托起一株稻穗,细心的打量着,那眼神,像极了是在看着自己的情人。 这时代的人们,无论地位高低,无论身份贵贱,哪怕没有下过田,对于农耕之事,也有着一定程度的了解。 这样的庄稼,这样的长势,他们只在一个地方见过! 那就是太湖附近! 偌大的太湖水系,在周围浇灌出了上千万亩良田,早在宋朝时期,就有“苏常熟,天下足”的说法! 其中的“苏常”,指的就是太湖附近! 其中最为肥沃的耕地,亩产可达五石往上! 但现在,朱元璋等人脚下站着的地方,并非太湖,而是金陵! 哪怕是金陵附近的上田,其肥力也只能对标太湖附近的中田,也就是亩产两石! 要是换做其他地方,亩产一石二斗,已经是当之无愧的上田了! 有些地域,水稻常年亩产甚至不足一石! 朱元璋猛地直起身,喜悦之色在脸上一览无余。 “军师呢?军师何在!” 在诸位同僚敬畏的目光中,刘伯温缓缓出列,拱手道。 “臣在。” 此刻朱元璋也顾不上什么上位者的威严,直接一把将刘伯温拽到身前,兴奋道! “军师当真是盖世之才!” “不过军师,咱还得说你几句。” “你有这种能够活人无数的农家之术,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呢?” 刘伯温:“......” 刘伯温心说我要是知道我不早拿出来了?还至于等到今天? 谁知道季秋这小子怎么研究出来的? 可刘伯温清楚,自己这番说辞朱元璋肯定不信,没准还会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只得无奈的叹息道。 “这都是文和的功劳啊。” “哈哈哈,对,军师,不用你说,确实是有这小子的功劳!” 说到这,朱元璋见猎心喜,撸起袖子就要下田。 “等咱收割完这一亩稻子,看看产量到底如何,再来好好奖赏你们两个!” 一旁得意洋洋做仰头状的季秋闻言,立刻上前一步。 “干爹且慢!” 季秋笑呵呵的看着朱元璋,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让朱元璋想拿鞋底子狠狠抽他! “干爹,这可是我领着崔兴他们种出来的稻子!” “这到了收获的时候,您不能给俺们甩一边去啊?” “这样,俺也不用您带着文武百官帮忙。” “我这就带着崔兴下田干活。” “您啊,就等着称重吧!” 第二十二章 祥瑞!这是天大的祥瑞!【求追读!求各种票!】 朱元璋非常怀疑,季秋这小子就是因为自己先前不相信他的事,趁机打击报复! 多年未曾务农,朱元璋看着这长势喜人的庄稼,还是自己皇宫附近长出的庄稼,当真是手痒的很! 卖相可比太湖之田的水稻啊! 甭说朱元璋,就连徐达和常遇春都是见猎心喜,跃跃欲试! “咳!秋儿啊...” “这收田,也是一门手艺,比种田还重要。” “你这毛手毛脚的模样,别伤了自己。” “这样,干爹给你打个样,你在我身后好好学着!” 常遇春悄咪咪的看了朱元璋一眼,有些想笑,心说三天前您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看着朱元璋跟自己好声好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 季秋的心里那叫一个舒爽,依旧坚定道。 “不行...” “不行?不行个屁!” 朱元璋见软的不行,直接上硬的! “小兔崽子,咱是不是给你脸了!” “信不信咱拿鞋底子抽你?” “赶紧,给咱找个汗衫,跟咱好好学学收田!” 眼看朱元璋有脱鞋的趋势,季秋再不敢拿乔,悻悻道。 “奥...” “嘿嘿,你这小子,没让咱失望!” 朱元璋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 很是亲捏的揉了揉季秋的头发,朱元璋又看向刘伯温,豪迈道! “军师,去把户部的人给咱叫过来!” “让他们好好称重,不能错了一丝一毫!” “咱要看看,这一亩地到底能收多少粮食!” “等到明年,咱要用这咱亲手收割的粮食,祭告上苍!” 徐达和常遇春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忽的异口同声道。 “上位,带俺俩一个呗?” 朱元璋立刻露出了很是嫌弃的表情,连连摆手。 “去去去,你俩可是咱的大将军,哪能干这种活呢?” 说着,朱元璋便拿起镰刀,也不等季秋找来汗衫,穿着蟒袍便一头扎入了田中! 镰刀所到之处,水稻“倏倏”倒下,看的朱元璋心中愈发欢喜。 “干爹!你慢点,给我留点啊!” 见一眨眼的功夫,朱元璋就快要割完一陇地,季秋赶紧拿起镰刀,加入战斗。 父子俩撅着腚,在田里你追我赶,很快额头上就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却是丝毫不觉疲倦,心中满是丰收的喜悦。 “给咱看看,多重了?” 半晌后,朱元璋忽的直起身,对着刘伯温等人大喊道。 周遭的官员纷纷咽了咽口水,颤抖道。 “回吴王...!” “一石二斗...不,是一石三斗!” 朱元璋打眼一望,发现这一亩见方的稻田,也就收割不到三分之一! 这就已经有一石三斗了? 已经赶上其他地区上田的产量了! “哈哈哈!好!这是天降的祥瑞,天佑咱的大明!” 文武百官瞬间拜倒一片,山呼道。 “恭喜吴王!天降祥瑞,国运绵长!” 朱元璋顿时眉开眼笑,刚想开口,却发现不远处的季秋依旧在暗戳戳的使劲,镰刀挥的都要冒烟了! “你这兔崽子!” “手他娘的还挺快!” 骂了一句,朱元璋自己都笑了。 这小子,总是能搞出点新花样,给咱惊喜! 尤其是季秋干农活时这副利索的模样,更是让朱元璋喜欢。 身手利索,就证明季秋这几个月不是在混日子,而是真的俯下身子,在田间的泥土里滚出来的。 对,不愧是咱最喜欢的干儿子! 朱元璋咧嘴一笑,像个普通的农家汉,转身又投入到收割当中。 这次不等朱元璋出声询问,户部的官员就自发的将稻子收集好,自行称重。 “三石,三石了!” “这一块地,竟然收出三石以上的粮食?” 亩产三石,这个数字,已经是除了太湖地区的亩产之最了! 满堂诸公在今日之前,是绝对不敢相信,普天之下,居然有地方的亩产,能与太湖比肩! 尤其是田中仍有三成多的水稻。 这么一看,这块季秋亲手耕种的稻田,亩产能够和和太湖上等田地,并驾齐驱,已是必然! 众文武瞠目结舌,呆呆地望着仍在稻田中忙活的季秋与朱元璋,心底忽的涌上来一个想法! 季秋这小子,莫非是上苍眷顾之人? 真让他赶上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祥瑞? 他们实在是不愿意,将稻田的收成,和季秋那套荒唐的耕作方式,扯上关系。 只能用“祥瑞”的说法,拼命说服自己! 等到这一亩地收完,“祥瑞”一说,更是在他们心中刻上了一个挥之不去的烙印! “活动活动筋骨,真舒服!” “尤其是收庄稼,出汗都出的咱一阵通透!” 朱元璋大步走到众官员面前,接过毛骧早已晾好的茶杯,一饮而尽,询问道。 “给咱说说,这亩地收了多少粮食?” “咱估计,应该有个三石多?将近四石?” 只能说朱元璋久不务农,猜测的还是太保守了! “上位...上位!” 常遇春瞬间凑到朱元璋面前,张牙舞爪,本就硕大的两个眼珠,此刻就像是要瞪出来似的。 “四石六斗,四石六斗啊!” “除了太湖,我等何曾在其他地方,见过这样的收成啊!” 这番话,常遇春说的是无比艰难,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足可见他此时的震惊! “噗!” 将口中的茶水如瀑布般喷出,朱元璋用震惊的目光审视着在场的所有官员,难以置信道。 “多...多少?” “四石六斗?” 负责称重的户部官员赶紧上前一步,斩钉截铁的保证道。 “回吴王,确实是四石六斗!” “我等换了五次秤,每个秤称重三次,结果都是如此!” “万万不会有错!” 朱元璋先是一愣,随即眸中精光乍现,立刻对着毛骧大吼道! “毛骧,你马上给咱带着人,半个时辰之内把这几垧地,统统收割出来!“ 下完命令,朱元璋又看向户部的官员。 “你等继续给咱称重,不能错了一丝一毫!” “臣等领命!” 半个时辰后,季秋精心耕耘的水稻,已然变成了秤盘上一袋袋带着外壳的稻谷。 “启禀吴王,称重已经结束...” “所有稻田都在亩产四石左右。” “这三垧地的均亩产,更是有四石一斗!” 这话一出,不少官员都用满是嫉妒的目光看向季秋。 一亩地收成好,还能是凑巧。 可所有稻田的收成都这么好,可就不是凑巧能解释的了! 祥瑞!这就是天大的祥瑞! 可恶!竟让这黄口小儿走了狗屎运,碰上这天大的祥瑞! 均产四石一斗,哪怕是在太湖地区,也是可以被记入史册,大书特书的绝顶收成了! 像是刘伯温之类的高瞻远瞩之辈,已经开始暗自思忖季秋这套法子推广开来之后,将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不过季秋能取得这样的收成,其实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因素。 紫禁城外的田地,本就肥沃,之前更是无人敢来耕种,积攒了相当的地力。 季秋种的虽是晚稻,也因此和单季稻差不多。 而单季稻的产量,向来是要远远高于双季稻的。 并且季秋能够亲自把关,严格按照系统给出的优化方案,进行耕种。 若是换了一个人,就算得到季秋整理出来的方法,恐怕也没有这么高的产量。 但朱元璋可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他只知道,今日的亩产,绝非是什么祥瑞,而是刘伯温和季秋总结出来了一套,能够让大明水稻亩产猛涨,可以推广开来的耕种之法! 平均亩产二石的金陵,在这套法子下,亩产已然翻倍! 等到推广开来之后,就算没有这么夸张的效果,仅仅是增产五成,甚至是三成! 那也是大明建国初期,不,是纵观史书,都前所未有的壮举! 这么一算,咱岂不是凭空又多出了小半个大明? 想到这,朱元璋哈哈大笑,大袖一挥,豪迈道。 “刘伯温,季秋,潜心务农,耕种有功!” “更是赶在开国之前,给咱送上了一份天大的祥瑞!” “传咱的命令,三日后,四品以上官员齐聚吴王府,跟咱一起商议,给他们二人的封赏!” 第二十三章 一物降一物【求追读!求各种票!】 封赏? 一听到这两个字,在场的文武百官纷纷惊讶的抬起头,眼神莫名。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元璋既然用了“封赏”这两个字,就不可能用金银之类的“低端货”,来搪塞季秋和刘伯温。 而是实打实的赏爵封邑,获得与国休戚的长期饭票! 一想到这,浙东一派的文官顿时振奋不已,纷纷直起了腰杆子。 当今朝堂之上,只有李善长,徐达,常遇春,有爵位在身。 而这三人无一例外,都是朱元璋发家时的心腹班底。 是而朝堂之上,淮右势大,李饮冰,汪广洋之流,虽身居高位,却事事都要比淮西勋贵矮上一头。 可若东南一派中,有人获爵,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不但李饮冰等人可以聚在其麾下,抱团取暖,更是意味着朱元璋就此认可了他们这群“前元余孽!” 以后李善长也好,李饮冰也罢,都是聚集在朱元璋麾下为国效命的“大忠臣”,除了官职高低,出身上谁也不比谁高贵。 一时间,刘伯温这个当事人无动于衷,李饮冰等人倒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大有“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不远处,胡惟庸则是小心翼翼观察着恩相的脸色。 李善长虽然同样笑容满面,但他隐藏在大袖之下,死死攥紧的双拳,却是暴露了他心中的愤恨。 将在场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朱元璋猛地拉过季秋,大笑道。 “这是咱的麒麟儿!” 这话一出,甭说季秋,就连常遇春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有些不忿的表情。 几天还喊季秋孽障,今天就变麒麟儿了? 要论变脸这门功夫,还得是上位您啊! “干爹,你这...” 不等季秋说完,朱元璋就狠狠捏了捏季秋的后背,看向季秋的眼神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咱的麒麟儿,你有话要说吗?” “没...没有...” “没有?那就对了!” 朱元璋大手一挥,最后说道。 “除户部和礼部的官员外,都散了吧。” 等到吩咐好礼部官员挑选稻穗,用做祭天之后。 朱元璋这才走回季秋身边,含笑道。 “咋的,莫不是还在为前几天咱揍你的事生气?” 说到这,朱元璋后退一步,暗暗观察着季秋的反应,心想这小子要是真敢记仇,那就立刻再揍他一顿。 被朱元璋揍了这么多次,季秋心里自然有所警觉,故意装傻充愣道。 “干爹,这是啥话,俺怎么可能记你的仇呢?”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示意道。 “走,跟咱回家!” “你跟咱好好说,你是怎么弄出这天大的祥瑞的!” 季秋却是不忙着动身,而是指向崔兴等人,郑重道。 “干爹,这并非是孩儿一个人的功劳。” “这几个人,崔兴等人同样在田里操劳。” “干爹可不能忘记他们的功劳啊。” 一听这话,除了崔兴,在场的其他人纷纷都愣住了。 还是朱元璋最先回过神来,看向季秋,语气当中满是复杂与欣慰的开口道。 “好好好!都是咱的功臣,都赏!” “毛骧!” “卑职在。” 朱元璋沉吟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凡是你找来的农户,赏钱百贯,上田十亩。” “至于崔兴等人,赏俸一年,官升半级!” “谢吴王恩典!” ...... 父子俩一路欢声笑语,径直朝家里走去,不复几日前的剑拔弩张。 只不过兴头上的朱元璋,并没有注意到,季秋的眼神有些闪躲,仿佛隐隐期待着什么。 “妹子,妹子!” “咱跟你说,秋儿这回真...” 刚回到吴王府,朱元璋就迫不及待要给马王后报喜。 谁料马王后只是冷着一张脸,也不搭理他,只是对周遭的仆从吩咐道。 “你们都下去吧。” 朱元璋顿感不妙,赶紧干巴巴的开口道。 “妹子,咋的了这是?” 看着刚刚威风八面的朱元璋,在马王后面前唯唯诺诺的模样。 季秋顿时感慨万千,心说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秋儿,来干娘这。” 季秋非常乖巧的走到马王后身边,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眼神看着朱元璋。 见这小兔崽子居敢如此放肆,朱元璋一瞪眼睛,刚想发作,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河东狮吼! “朱重八!” “我听说,秋儿种的庄稼,丰收了?” “亩产都要赶上太湖地区的亩产了?” 朱元璋狠狠瞪了季秋一眼,又快步走到马王后身边,陪笑道。 “妹子,是有这么个回事...” 朱元璋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马王后的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原来你还知道啊?” “那我问你,几日前,你是怎么对待秋儿的?” “人家秋儿起早摸黑几个月,连看我的时间都没有。” “你这个干爹,不说点嘘寒问暖的话,还说要治他的罪?” “回家之后,还说什么秋儿都是被我惯坏了?” 说到这,马王后似乎真的为自己和季秋感到了委屈,眼泪扑簌而下,语气却依然强硬道。 “秋儿这孩子心善,受了委屈也不往心里去。” “你这个当爹的,也不当回事,就不怕秋儿寒了心?” 朱元璋最见不得马王后落泪,刚想笨手笨脚帮马王后擦去眼泪,马王后却是猛地一躲,怒气冲冲的凝视着朱元璋。 “朱重八,我告诉你。” “不管你是吴王,还是将来当了皇帝。” “你少拿在朝堂之上的态度,来对待家里人!” “只要在家里,英儿就是家里的老大,秋儿就是家里的老二!” “哪怕是标儿,碰见秋儿也得喊一声二哥!” “尤其是秋儿,在这世上只有咱们一家亲人,立下大功也没贪图荣华富贵,找你讨要个一官半职。” “我看你怕是忘了,军中武将,秋儿现在职务最低,可又有几人的功劳,能够比过秋儿?” “老说秋儿不求上进,散漫怠惰。” “他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难不成要跟满堂诸公一样,操心国家大事吗?” “你自己好好想吧!” 说到这,马王后愤然起身,像个老母鸡似的护着季秋。 “秋儿,跟干娘走。” “瞧你这几月,黑了也瘦了,也没时间来看看干娘。” “干娘亲自下厨,好好犒劳犒劳你!” 达成统一战线的娘俩谁也没看朱元璋,直接离开,留他一人在堂中郁闷的直喘粗气。 “咱...咱...” 朱元璋忽的起身,怒气冲冲的直奔后院。 到了朱标等人学习的学堂,朱元璋直接锁定那一团黢黑的身影,冲上前去直接开揍! “老四,你是不是寻思咱把你忘了?” “咱让你安分学习,努力用功,前几日你干什么去了?” 朱元璋嘴上不停,手中的鞋底子也没停,上下翻舞,每一下都精准的落到了朱棣没有任何遮挡的屁股蛋上。 力度之大,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把朱棣当成了季秋在泄愤。 揍得朱棣是哭爹喊娘,连连哀嚎! “呜呜呜...大哥,你快帮我劝劝爹啊!” ....... 刘府内,许久未见的师徒二人相对而坐,茶香氤氲。 “文和,你可着实是让老夫和满朝文武,吃了一惊。” 季秋嘿嘿一笑,直接来到刘伯温的身后,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谄媚道。 “这都是老师的功劳,跟我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摇了摇头,没戳穿他的小心思,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你若是想借这次的功劳,让吴王赦免朱文正。”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十四章 元末三杰,兵家不争之地【求追读!求各种票!】 (PS:本章说中附上有奖竞猜活动,感兴趣的书友记得查看。) 季秋听着刘伯温的劝告,当即会意,淡淡道。 “老师,学生不会的。” “文正哥虽然现在被干爹软禁,但好歹还有命在。” “我若是现在将他救出来,那他不就成了天下人的靶子?” 跟刘伯温学习了这么久,原本对政治一窍不通的季秋,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叫天下大势。 浙东文臣和淮西勋贵之间的对立,这是大势,更是朱元璋希望看到,并一手导演出来的大势。 毕竟他们两个阵营之间要是不对立,睡不着觉的就该是朱元璋了。 是以,季秋若是现在将朱文正解救出来,无异于烈火浇油,让朝堂之上本就激烈的明争暗斗,再上一个台阶。 最起码也要等到朱标坐稳太子之位,朱棣等人就藩,并且初步从勋贵手中接过军权之后,朱文正才有可能重见天日。 这是朱元璋的底线,季秋不会尝试去突破。 刘伯温颔首点头,表示认可季秋的观点。 “不错,确实有长进。” “接下来,你又打算做什么大事啊?” “提前和老夫说说,老夫也好有个准备。” “省的到时候旁人提起来,老夫一概不知。” 季秋权当自己没听出刘伯温话语中的挖苦之意,嘿嘿一笑,立马顺坡下驴。 “老师,我还真有问题想找您请教请教。” “给我讲讲陈友定这个人吧。” “这...” 刘伯温回过头,很是费解的看了季秋一眼,不明白季秋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见季秋的表情坚决,刘伯温自知从这小狐狸口中问不出结果,便回过头,慢悠悠的开口道。 “陈友定吗...” “当今世人,都说他是闽元三忠。” “以老夫之见,陈友定之才,当称北元三杰!” 刘伯温对陈友定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季秋一点也不意外,反而还表现的颇为认可。 常常会有人因为陈友定和陈友谅的名字,颇为相近,而误以为他俩是张士诚张士信之流的手足兄弟。 实际上,陈友定不但和陈友谅没一毛钱的关系,更是元末数一数二的狠人! 身份寒微,起于驿卒,因平定红巾军有功,一路扶摇直上,直至总管福建! 在他的治理下,无论是到处流窜,打家劫舍的“义军”,还是各路割据势力,都不得入福建半步! 陈友定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在元末这么一个大乱之世,护得一方安宁,让福建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并且屡屡阻止麾下官员鱼肉百姓,以至于同僚当中有诸多人对其不满。 并且陈友定的战绩也是相当辉煌,拳打陈友谅,脚踢朱元璋,元末实力最强的两伙军阀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无愧于狠人之名! “只可惜,此人心思坚定,志存高洁,且视元朝为正统,不能为吴王所用。” “如今方国珍覆灭,吴王随时都会征讨福建。” “以陈友定的性子,城破之时,应该会自杀以全名节。” 刘伯温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唏嘘,显然是为这一位大才注定的结局而感到惋惜。 在季秋的记忆中,陈友定的结局也正如刘伯温所料。 在朱元璋兴兵伐闽后,陈友定杀死了明朝派去劝降的使节,并与诸将歃血为盟,更是喊出了“吾曹并受元厚恩,有不以死拒者,身磔,妻子戮”的凶悍口号。 城破之际,陈友定向北两拜,服毒自尽。 可能是买到了假药的缘故,陈友定硬生生被人救了过来,送到了朱元璋面前。 在亲身感受过濒临死亡的滋味后,很少有人再有胆量直面死亡。 陈友定偏偏就是个例外。 面对看似指责,实则动了惜才的念头,想要劝降他的朱元璋,陈友定就一句话。 要杀就杀,无需多言。 这就是陈友定与李饮冰之流的最大区别。 在陈友定的心中,有些东西,重若泰山,高于生死。 “文和,你突然提起他是何故?” 季秋并没有回答刘伯温的问题,而是跑到他面前深施一礼,嬉笑道。 “老师,时候不早了,弟子就先回去了。” “等到几天后,咱师徒俩一起去干爹那领赏!” 说完,季秋扭头就跑,丝毫不给刘伯温刨根问底的机会,显得有些心虚。 愕然片刻后,刘伯温无奈一笑,叹息道。 “这个小狐狸...” “还算计到老夫头上了!” 离开刘府后,季秋脚步不停,又在一处气派辉煌的大宅前停了下来。 “季秋这小子求见?” “愣着干啥,赶紧请进来!” 片刻后,季秋爽朗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汤伯伯,这么晚登门拜访,没打扰你吧?” “你这小子,还和伯伯客气上了!” “看起来确实和之前不一样了,军师还真有手段!” 打趣了季秋几句,汤和热络的拉着季秋往里走,醉醺醺的说道。 “来,陪伯伯喝点。” 见汤和这么晚了还在喝闷酒,季秋心中便有了计较。 和汤和推杯换盏,喝了约莫半个时辰。 季秋自觉差不多了,便故作随意的开口道。 “嗝...汤伯伯。” “听说你年后就要带兵出征福建了?” 汤和听在耳里,不疑有他,反倒还借着酒意,和季秋倒起了苦水。 “这事连你都知道了?” “唉,伯伯也不瞒你,若不是你干爹有令,伯...伯伯是真不想去!” 一说到这个,汤和的心中就烦闷无比,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酒,嗟叹连连。 想想也是,同为军中宿将,徐达和常遇春不日就要开始北伐,克复中原,重现汉人衣冠。 任何一个将领,都无法拒绝这种名垂青史的诱惑。 “秋...秋儿啊...” “你也是行伍中人,也懂的带兵打仗。” “福建那是个什么地方啊?” “用你的话来说,怎么着来着...” “对!兵家不争之地!” “镇守福建的陈友定,也是当世名将。” “伯伯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班师了。” “一想到打了一辈子仗,临了临了却不能亲手覆灭暴元。” “咱这个心里就...就不痛快啊!” 被季秋这么一勾,征战了大半辈子的汤和一时间情难自己,竟如同孩童般“呜呜”哽咽起来。 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季秋也不再遮掩,开门见山道。 “伯伯莫要为此事烦心。” “我有一法,可平定福建,更可使伯伯同大将军副将军一道,征讨北元。” “不知伯伯可感兴趣啊?” 第二十五章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季秋【求追读!求各种票!】 汤和一脸呆滞的看向季秋。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一道苍老的身影和眼前少年郎的英姿重合,又忽的分开,最终变成了季秋笑嘻嘻的模样。 若是在几个月之前,汤和听见这番话,绝对会一笑了之,根本不往心里去。 可是在见识到皇城下神乎其神的“祥瑞”后,汤和对季秋的印象已经从“除了打仗,干啥都不靠谱”,变成了“偶尔有些靠谱。” 想到这,汤和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难不成,是军师又有了什么谋划,特意借这小子的嘴来告诉我? 对!一定是这样! 汤和虎躯一震,满是酒意的双眸瞬间清明了不少。 对于刘伯温这个人,汤和敬重的很。 不过私下之余,汤和对他还是有些同情的。 当年刘伯温不愿出仕,只想隐居终老,结果被朱元璋拿剑一逼,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帐下谋士,又稀里糊涂的变成了朱元璋最信任的幕僚,现在更是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东南文臣事实上的领袖,为朝中勋贵所忌惮。 有些时候,汤和都觉得刘伯温是个大冤种。 人家明明没想掺和这些破事啊! 不过看现在这架势,又是祥瑞,又是托季秋这小子来给我带话。 军师莫不是想插手朝中之事了? 看着笑意盈盈的季秋,汤和并没有急着表明态度,而是试探性的询问道。 “这是军师的意思?” 季秋表情顿时一僵,赶紧认真解释道。 “汤伯勿要多想,此事与老师无关。” 季秋有些郁闷。 他这趟过来的最大目的,就是为了给汤和送上一个顺水人情。 在廖永忠身死爵除后,总管大明水师的将领,就变成了汤和。 季秋日后在海上有着诸多布局,少不了和汤和这个水军总管打交道。 是以今天之事,季秋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让刘伯温背锅,才好让人情踏踏实实的落到自己身上。 奈何他这副着急解释的模样,落到汤和眼中就变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 “看样子,还真和军师有关?” 季秋:“......” 季秋竭力控制着表情,不想和汤和继续争论这个话题。 “总之...” “汤伯你感不感兴趣吧!” 汤和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看起来格外精明。 “当然感兴趣!” “军师打算怎么做?” 见话题终于回到正轨,季秋也懒得纠正汤和的称呼,继续故弄玄虚道。 “汤伯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小子定能让汤伯如愿以偿。” 定定的看了季秋好一会儿,汤和忽的举起酒盏,有些醉醺醺的说道。 “那咱...咱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见汤和终于上钩,季秋顿时松了口气,又陪着汤和喝了好一阵,这才在汤和的目送下,起身回家。 “备轿。” 待到季秋的身影彻底消失于夜幕当中时,汤和忽然开口,声音清明,不见半点醉意。 一旁的管家闻言,顿时很是惊愕的问了一句。 “老爷,都这么晚了...” “您这是要?” 将目光从远处收回,汤和这才有些唏嘘的开口道。 “这事,不能隔夜。” “现在就去吴王府,我要面见上位!” ...... 回到家中后,季秋长长的出了口气,怔怔出神。 穿越之初,季秋只晓得摸鱼外加抡刀子砍人,还没有太深的感触。 可当季秋如今以身入局,彻底进入朝堂争斗的漩涡中后。 季秋这才发现,古人的精明远超自己的想象。 且不提朱元璋,刘伯温之流。 哪怕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汤和,也是实打实的人精。 季秋所料不错的话,汤和现在应该在去往吴王府的路上了。 不过季秋并不担心自己会因为这事,引起朱元璋的猜忌。 明天一早,他就准备去往吴王府,和朱元璋通个气,顺便讨个差事回来。 劝降陈友定。 若是汤和知道了季秋心中所想,怕是都不会给季秋说话的机会,押着季秋就去找朱元璋了。 劝降陈友定? 你小子怎么敢的? 这事不是没人做过,只可惜没一个成功。 更重要的是,陈友定这老小子不讲武德,从来就没有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 来一个杀一个,一点情面都不讲的那种! 马王后若是知道这事,估计会第一个出来拦着季秋。 不过季秋既然敢以身犯险,心中自有章程。 当今朝堂,乃至于有明一朝,一直都存在一个挥之不去的弊病。 那就是屁股决定脑袋。 也就是所谓的“党争。” 从步入朝堂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的身上就已经牢牢打上了旁人赋予的标签。 哪怕是公认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朱元璋,其采取的诸多政策,也是为了维护皇权的稳定与神圣,确保朱家江山千秋万代。 至于文官,那就更不用说了。 张嘴“天下苍生”,闭嘴“为民请愿。” 可若要让他们吐出压榨百姓得来的利益,那真是比杀了他们还难。 这也正是明初争斗的症结所在。 说白了,所有臣子都是被自己的利益所驱使,在朝堂上泾渭分明的化成了两派,在朱元璋这个“裁判”的注视下,进行着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眼下明朝还没有南宋的地盘大,这群人就已经开始想着内斗了。 等到将来驱虏逐元,四海皆定之时。 这群人怕不是要连狗脑子都要打出来! 并且这个争斗,无可避免。 几百年传承下来的积累,与封建王朝上千年形成的思维惯性互相叠加,又岂能是人力所阻止的? 既如此,季秋决定,给这本就争斗不休的朝堂,再添上一把火! 这把火,名为陈友定! 朝堂之上,没人能超脱自己的阶级,真正的为天下考虑,为百姓谋福祉? 没关系,这天下有人能! 在季秋看来,陈友定和海瑞一样。 并非是那种屁股决定脑袋的封建官僚,而是能超脱自己的阶级,甚至是背叛自己的阶级,着眼于天下苍生的一类人。 更重要的是,陈友定也算是正儿八经的前元余孽。 可他贫寒的出身,就注定了他不会和李饮冰之流,搞在一起。 勋贵们更不会接纳他,陈友定在朝堂之上,势必会成为游离于两股势力之外的势力! 光是勋贵和文官斗,算怎么回事? 元末明初,大争之世。 朝堂上若是只有两股势力,又岂能配得上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光景? 如果说朱元璋代表皇权,勋贵代表军权,文官们代表相权。 那么在季秋心中,陈友定,乃至于日后围绕他所形成的势力,所代表的就是那个看似不起眼,却能够真正左右天下的阶级。 民权。 昏暗的灯光下,季秋咧嘴一笑,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狡黠。 第二十六章 文和,何故害我!【求追读!求各种票!】 “咚咚咚。” “总旗,该去上值了。” 时隔多月,季秋再一次听见崔兴叫自己起床的声音,竟是没来由的有些怀念。 但这并不妨碍季秋幽怨的看着崔兴。 “算了...” 叹了口气,季秋彻底放弃了对于崔兴的言传身教。 “拿着这些东西,去城外送给文正哥。” “若是有人拦你,你便说是我让的,让他们有问题找干爹告状去。” 崔兴默默扫视了一眼房间角落堆积如山的礼盒,又看向季秋,瓮声道。 “那总旗你呢?” “我?” 季秋从床上一跃而起,迎着正热烈的日光伸了个懒腰。 “当然是有别的事要忙啊。 生怕崔兴不信,季秋又拿起几张墨迹早已干涸的纸张,对着崔兴挥舞了几下。 “瞧见没,这就是老师总结的水稻种植方法。” “今天就得给干爹送过去。” “行了,你就别操心了。” “这几个月咱俩也没去城门那边,不也什么事没出?” 挠了挠脑袋,崔兴没从季秋的话语中发现什么问题,但他总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不等崔兴反应过来,季秋便已经穿好青色的绸缎袍衫,悠然而去。 再一转眼,季秋就已经坐到了秦淮河畔的酒楼,大快朵颐。 东西肯定是要送的,但季总旗也没说什么时候去送不是? 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该摸鱼的时候就得摸。 不然岂不是白来世间走这一遭? 真别说,几个月不来,酒楼里多了不少曲目,也多了几个艺伎,唱腔俊的很。 一直到日暮西山,季秋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出酒楼,深感勾栏听曲当真是一大雅事。 古人诚不欺我矣! “这就是军师教你的种植之术?” 吴王府内,朱元璋打量着季秋带过来的纸张,眉头微皱。 若不是亲眼所见,朱元璋实在是很难想象这套看起来十分荒唐的法子,居然真的能使水稻增产。 半晌过后,朱元璋放下纸张,由衷的赞叹道。 “军师学识,如海似渊。” “就按照这个法子,明年在金陵范围内进行尝试吧。” “争取十年之内,让这个法子传遍天下!” 季秋听在耳里,并没有继续向朱元璋强调这套技术的可靠性,算是默认了朱元璋的安排。 这个时代,民以粮为本,更有“南橘北枳”的故事。 别说亩产不到五石,季秋就算真搞出来杂交水稻的技术,达到亩产十石以上。 想要推广开来,所耗费的时间也得是以“年”为单位。 除非亩产达到几十石,甚至是上百石,在这种直观的天量利益的诱惑下,相关的技术才能在短时间内普及整个大明。 惯性是一个很守旧的东西,很多时候等同于“保守”“封建。” 可在难以想象的利益面前,人类贪婪的本能会促使他们摧毁一切惯性! “臭小子,今儿怎么不像你啊?” “寻思什么呢?给咱说说?” 看着若有所思,心事重重的季秋,朱元璋下意识的询问了一句。 季秋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凑近朱元璋,嬉皮笑脸道。 “啥都瞒不过干爹您。” 说到这,季秋看了看毛骧和周围的仆从,欲言又止。 朱元璋当即会意,立刻挥手道。 “都下去吧。” “我们爷俩单独待会。” 待到屋内只剩他和季秋二人,朱元璋这才似笑非笑的开口道。 “你想和咱说啥?” “干爹,还不是我那个老师的事!” 季秋故意拿出一副为难的语气,一下子就吸引了朱元璋的注意力。 “跟军师有关?” “你给咱好好说,仔细说!” 季秋也不客气,直接一屁股坐到朱元璋身边,这才神秘兮兮的继续说道。 “干爹,您跟我实话实说。” “您是不是一直都对老师有意见?认为他对你藏着掖着,不肯袒露心迹?” 朱元璋一瞪眼睛,立马斥责道。 “你这小兔崽子...” 朱元璋的表现并没有吓唬住季秋,看向朱元璋的眼神中,更是写满了“我都知道了”的意味。 “咳...确实有那么一点吧。” “咱三次请他,最后一次还是拿剑逼他才来。” “到了咱这,咱要不是亲自交代,他也极少献策献计。” “哪怕是这样,咱也没曾亏待过他。” “你瞧瞧,就这次这个事。” “若不是你,这个耕种之法他会拿出来吗?” 见朱元璋把话题又扯到了自己身上,季秋嘿嘿一笑,直接开始忽悠。 “干爹,我跟您说,其实这事就是您想岔了。” “嗯?” 朱元璋惊诧的看了看季秋,心说这小兔崽子胆量见长啊? 不过由于涉及到了刘伯温,朱元璋也没有急着发作,而是耐心的听着季秋继续往下说。 只见季秋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道。 “干爹,你想想,军师是啥人呐?” “文人呐!” “朝中这么多文人,您还不清楚文人都是个什么德行吗?” “又酸又臭,说话做事拐弯抹角,干什么都得权衡利弊,考虑自己那点所谓的清名,时时不忘清高。” 形象!实在是太形象了! 朱元璋立马点了点头,表示对季秋的说法颇为认可! 若不是治理天下离不开这群文臣,朱元璋老早就想把这群腐儒都撵出去了! “当然,老师不一样,他是真的有本事在身的。” “但说到底,老师他也是个文人,身上肯定有文人的臭毛病。” “有话不爱直说,那不很正常吗!” 朱元璋打量了季秋几眼,皱眉道。 “你到底想跟咱说啥?” 老师,对不住了! 默默在心里给刘伯温道了声歉,季秋深吸一口气,语出惊人! “干爹,我的意思是,你甭管军师平时表现怎么样,更甭管他是怎么想的!” “您想让他干啥,根本不需要问他同不同意,直接任命就完事了!” “就比如这次这个事,您要是去问,不管您是要给军师封爵,还是给他别的赏赐,军师肯定都会拒绝。” “可说到底,军师不还是把这个法子拿出来了吗?” “既然如此,还问他干啥?” “您是要给他封爵也好,还是要升官也罢。” “一纸圣旨下去,军师他老人家还会抗命不成?” 朱元璋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对啊!咱和他刘伯温绕什么弯子啊? 作为一位雄主,朱元璋喜欢刘伯温的才华,可又不喜欢他那副“小媳妇”的别扭姿态。 咱朱元璋起于草莽,鲸吞天下,还得不到你刘伯温的认可,诚心拥护吗? 当然,朱元璋想让刘伯温带领文官,跟勋贵打擂台的事,确实不太地道,刘伯温有意见实属正常。 但朱元璋可不管这些,他的人生信条就八个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是以朱元璋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一直都对刘伯温有意见。 哪怕是现在,朱元璋心里还是有点别扭。 “咱还是觉得不太对劲...” “咱要给他荣华富贵,给他官做,还得巴巴的送到他眼巴前?”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季秋见朱元璋的语气有所松动,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忽悠。 “干爹,别的文臣当然没这个资格。” “可是军师有啊!” “说白了,军师这人就是要面子!” “别人都说他是天下文宗,他肯定得有点文宗的形象对不?” “只要他能为干爹效力,您管他平时嘴里是怎么说的呢!” 听罢,朱元璋微微颔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说到底,朱元璋的目的,只是想让刘伯温全心全意的为他效力,而不是老考虑着自己那点身后事。 而现在的朝堂局势,也确实需要扶持一个文臣当中的领袖,来遏制愈发壮大的勋贵势力。 斟酌良久后,朱元璋终于有了决断! “也罢!” “咱就信你一次!” ...... “老师!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我可是墨迹了干爹好半天,才给您讨要来这么一张圣旨!” 一听到圣旨两个字,刘伯温赶紧跪地相迎,又被季秋扶起。 “您老甭激动,先看看再说。” 看着季秋脸上狡诈的笑容,刘伯温隐隐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赶紧接过圣旨,一字一句的查看起来。 半晌后,刘伯温瞳孔剧烈地震,老脸上更是写满了不可置信,嘴角微微颤抖,凄苦道。 “文和...” “何故害我!?” 第二十七章 退休无望刘伯温【求追读!求各种票!】 “军师啊,恁给咱听着。” “而今天下太平,咱愈发觉得咱离不开你。” “咱打算先封你做个伯爵,官升左都御史兼太子少傅。” “军师安心做事,敢有抗拒不服,蛮横无理,违反朝规的,你便奏与咱听。” “咱定不饶!” “标儿年幼,望军师勿要藏私,好生教导,监管其言行,为咱,为大明,再培养一个麒麟儿出来。” “钦此。” 独树一帜的大白话圣旨,充满了朱元璋强烈的个人色彩。 刘伯温看完圣旨上的内容,再不复轻松写意的云淡风轻,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老师何出此言?” “干爹给你封爵升官,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怎么又成了我害你了?” 刘伯温一脸的如丧考妣,心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文和...你明知我不喜朝堂争斗...” “为何一定要把老夫往火坑里推?” 若不是打不过季秋,刘伯温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 好事?这叫哪门子好事? 朝堂之下,眼下谁不盼望着封爵? 就连汤和此时都无爵位在身,更遑论其他战功显著的勋贵了! 刘伯温赶在他们之前封爵,这不情等着招人嫉恨么? 至于左都御史,那就更不用说了,专司监察百官,风闻奏事,一看就知道是个得罪人的活。 一想到这,刘伯温隐隐有老泪纵横,忽的仰天长叹。 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破事啊! 我,刘伯温,只想退休回家! “青田...老家...” “这辈子...怕是再也吃不到老家的江鱼了...” 季秋:“......” “老师,你要想吃的话,学生今天就让人给你整几条回来。” 刘伯温擦了擦老脸上的泪珠,颤颤悠悠的起身,盯着季秋直勾勾的说道。 “我现在给吴王澄清原委,告诉他农家之术一事,其实与我无关。” “还来得及吗?” 季秋慢慢摇了摇头,沉痛道。 “来不及了。” “怕您拒绝,我特地跟干爹说早点把消息散出去。” “现在估摸着,满朝文武都知道您要封爵升官的事了。” 刘伯温呆呆的看着季秋,心说你是一点后路都没给老夫留啊! 半晌过后,刘伯温颓然而坐,认命似的说道。 “罢了罢了...” “无非一死而已...” 见刘伯温明显有自暴自弃的趋势,季秋觉得有必要好好开导开导他。 “老师,你不会觉得弟子在害你吧?” 刘伯温整个人仿佛突然回过神来,用他生平最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季秋! 不然你觉得你是在干嘛呢? 季秋淡淡一笑,凑到刘伯温身边,尽可能委婉的忽...解释道。 “老师,为何只考虑身后事?” “莫非在你眼中,我干爹就一定是一个刻薄寡恩,未来必定会行兔死狗烹之事的凉薄之人吗?” “干爹现在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平白无故被你猜疑。” “老实说,老师你现在能有命在,已经说明干爹这人非常宽厚了。” 季秋叹了了口气,忽然对刘伯温感到非常同情。 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帝王心术,鬼神不言。 刘伯温看穿了朱元璋的心思,也就罢了,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作为浙东文官的代表,刘伯温的一言一行都可以看做朝堂上的风向标。 他成天表露出不喜争斗,意欲归隐的态度,却是让朝堂之上的其他官员,甚至是朱元璋,如何自处? 看着做闭目沉思状的刘伯温,季秋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老师,参与朝政,和不涉足争斗,本就不是什么冲突之事。” “依弟子拙见,左都御史这个职务最适合老师。” “老师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不偏不倚,监察百官即可。” “他们斗的再怎么凶,又和老师何干?” “若是有人攻讦陷害于你,自有干爹为您做主。” 说到这,季秋声色忽然一厉! “老师,醒醒吧!” “您以为您现在还退的下去吗?” “我算是半个勋贵,还是干爹的义子。” “李善长不惜冒着得罪我和干爹的风险,也要借上次之事拉您下水!” “摆明了就是要和您不死不休!” “您不死,哪怕你不在朝堂,浙东官员心里依旧有着寄托!” “因为谁都知道你在干爹心中的地位!” “起复与否,不就是干爹一句话的事?” 季秋死死抓住刘伯温瘦弱的枯手,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激昂道。 “老师,我告诉你,你错了!” “你以为归隐山林,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你若是在干爹眼皮子底下,自然没有人敢害你!” “可若是回了老家,这群混不吝的勋贵被人一教唆,会干出什么事,老师难道不清楚吗?” “就算干爹震怒,让他给您陪葬又能如何?” “老师,人生在世,命才是最根本的东西啊!” “命要是没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季秋站起身,重重的喘着粗气,似乎刚刚的论述很是费力。 “文和...” “不必再说了。” “老夫...老夫知道了...” 季秋一下子扑到刘伯温面前,看着他紧闭的双眸,惊疑不定的问道。 “老师,您这是...” “同意了?” 半晌后,刘伯温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做出这个决定的一瞬间,刘伯温仿佛看到青田老家的茅屋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直至燃起大火,化作一缕青烟。 这辈子...好像没指望退休了... “这就对了!老师!” “您等着,等我从福建回来,高低去一趟青田,给您带一船溪鱼和江鱼回来,让您吃个够!” 刘伯温忽然睁开眼,打量了季秋好一会,这才有些虚弱的问道。 “你还真打算去福建?” “吴王同意了?” 季秋嘻嘻一笑,摆手道。 “这不是忙活您的事吗,还没来得及和干爹说。” “应该没啥问题。” “不过去之前,弟子想找老师讨要一副墨宝。” “唉...” 刘伯温叹了口气,摊纸提笔,看向季秋。 “要写什么。” 刘伯温现在已经麻木了。 自打被季秋缠上,刘伯温就明白,自己这辈子都甩不掉这个烦人精了。 既如此,索性随季秋去折腾,就算真落罪了也不怕,就当是提前退休了。 “那就麻烦老师了!” 恭维了刘伯温一句,季秋斟酌片刻,这才笑呵呵的开口道。 “就写...” “元末三杰,友定最贤!” 第二十八章 干爹!使不得!【求追读!求各种票!】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听清季秋要写的内容后,刘伯温还是老脸一红,迟迟难以落笔。 “文和...” “这未免有些太露骨了...” 季秋挠了挠头,感到非常疑惑。 “这又不是画舫,怎么还有露不露骨的说法?” 刘伯温一愣,感觉自己就是在对牛弹琴。 写副字当然没什么,重要的是这幅字流传出去之后,满朝文武会是什么反应。 吃过元朝和明朝两家饭的人,还是相当之多的。 刘伯温指名道姓说陈友定最贤,岂不是相当于把自己都给骂进去了? 这种自己骂自己的事,传出去不好听,干起来也颇需要一番心理建设。 正当刘伯温打算委婉的给季秋解释解释时,就看到季秋重重的捶了下手心,恍然大悟道! “老师,我明白了!” “您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没事,等会我就让干爹也写上这么一副,给您送过来。” “就写...明初三杰,刘基最贤!” “老师,您觉得咋样?” 一听这话,刘伯温脸都绿了,三下五除二就把季秋要的东西写好,起身就把季秋送了出去。 动作之快,就好像季秋是什么令人避之不及的瘟神,慢上一秒都得出事。 “砰!” 看着大门被刘伯温亲手关上,季秋依旧在门口不住地咋呼着。 “不是,老师,你说句话啊?” “字你还要不要啊?” “这老头...脾气也忒怪了点...” 摇头晃脑的吐槽了一波刘伯温,季秋这才掏出一纸折扇,“啪”的一展,一路上东张西望,慢条斯理的朝着吴王府走去。 “呜呜呜,爹啊!娘啊!大哥啊!” 未等进门,季秋就听到了一阵杀猪似的鬼哭狼嚎。 门口处还站着一道瘦弱的身影,神情焦急,正不住的往堂内张望。 “标弟,瞅啥呢?” 季秋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朱标身后,捏了捏他的脸蛋,皱眉道。 “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还是这副清瘦的模样?” “赶明儿个我去猎几只野物,回来让干娘做给你吃。” 朱标脸上满是心急如焚的模样,也顾不上和季秋叙旧,便急匆匆的恳求道。 “秋哥儿,吃的事等会再说。” “你快进去求求情吧!” “老四翻墙,又被父王逮住了,都揍了半个时辰了!” “嗯?” 季秋一眯眼睛,义愤填膺道。 “还有这事?” “标弟你回去读书吧,这事交给我。” 说罢,季秋便气势汹汹的朝着堂内走去,甚至还撸起了袖子。 朱标一时间也放心不下,依旧站在门口,不住眺望,打算看看季秋要如何化解朱棣这场皮肉之苦。 “干爹!” “这怎么使得呢!” 听着季秋的大吼,嗓子都喊哑了的朱棣艰难的抬起头来,看向季秋的眼神中,仿佛有光。 还得是秋哥儿啊! 一时间,朱棣甚至对自己上次“出卖”季秋的事,感到非常内疚,都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秋哥儿对我这么好,宁可被父王揍,也要过来帮我说情... 我还...唉! 朱棣啊朱棣,你怎么一点义气都没有? 霎时间,朱棣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和季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门外的朱标见状,也是连连跺脚,心说秋哥儿今日怎么如此莽撞! 就不怕父王连你一起揍吗? 朱元璋适时回过身,手中依旧挥舞着荆条,冷笑道。 “你给咱说说,怎么就使不得了?” 面对朱元璋危险的目光,季秋不闪不躲,脸上更是写满了大义凛然! “当然使不得!” 此话一出,门口的朱标霎时间呆若木鸡,心说秋哥儿今日莫不是皮痒了? 至于朱棣,此刻更是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被揍的,还是被季秋感动的。 反倒是朱元璋,只是愣在原地,怔怔的看着季秋,眼神之中,似乎... 有些担心? 不等朱元璋反应过来,季秋便将袍衫脱下,露出被汗衫包裹着的精壮身材,豪迈道。 “我听标弟说,您都揍老四揍了半个时辰了?” “这怎么能行呢?” “为了这么个臭小子,把你累坏了怎么办?” 朱标,朱棣:“???” 朱棣刚刚还很是动容的小脸上,此刻满是震惊,发现事情并没有自己想象当中那么简单! “您歇歇!我来替您收拾他!” 朱元璋似乎是没回过神来,只是怔怔的点了点头,便将荆条交到了季秋手里。 “老四啊,你可不要怪哥哥。” “我也不想揍你的,谁让你惹干爹生气了呢?” “看你挨揍,我也是很痛心的啊!” “没事,哥下手有数,包管不会打伤你!” 季秋捏着荆条,放慢脚步,压迫感十足的朝光着屁股蛋的朱棣走去。 细看之下,季秋脸上还挂着狰狞的笑容,隐约有大仇得报似的快意。 “秋哥儿,别冲动,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面对朱棣慌张的求饶,季秋眉头都没皱一下,心说你是我亲弟弟? 这事我咋不知道呢? “老四,忍一忍吧!” 只见季秋猿臂伸展,手中荆条破空而动,发出阵阵凄厉的声音,最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对着朱棣就招呼了上去! “啊!” “嗯?” 见季秋居然真的狠心动手,朱棣闭上眼睛就要开嚎。 谁料荆条落在身上,却并没有传来想象当中的火辣之感。 朱棣怯生生的抬起头,正对上季秋满是狡黠的目光。 见状,朱棣当即会意,立马就继续嚎开了。 “唉呀妈呀!疼死我了!” 季秋也不客气,手中荆条依旧抡圆了使劲抽,看的朱标心里一紧一紧的,生怕季秋给朱棣打出伤来。 哥俩一个嚎,一个抽,配合的相当默契。 “行了行了,当咱眼花了不成?” “你看看你抽那几下,有一下落到他屁股上的吗?” 季秋的小把戏,自然瞒不过行伍出身的朱元璋。 不过被季秋这么一打岔,朱元璋心头火气消了不少,也觉得有些劳累,便板起一张脸,对着朱棣怒斥道。 “自己滚回去,找你大哥给你上药!” “再有下次,咱非打断你的腿不可!” 等候许久的朱标赶紧上前,满是心疼的将朱棣扶起,也顾不上和朱元璋说话,将朱棣护在怀里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似乎生怕朱元璋一个不爽,冲出来再揍朱棣一顿。 真别说,看着朱棣挨揍,季秋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想乐... 咳咳咳,罪过罪过。 “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看着气冲冲的朱元璋,季秋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干爹,老四要实在不喜欢读书,那就别让他读了嘛。” “他不是对行军打仗感兴趣吗?就让他学这个!” “等他将来就藩之后,随便给他派个信得过的臣子,经营封地。” “让他自己带兵,给标弟当个征北大将军。” “这不比逼他学习靠谱多了?” 第二十九章 给洪武朝的文官添添堵!【求追读!求各种票!】 季秋记得很清楚,后世之人提起朱棣时,常会有人戏称朱棣是朱高炽的“征北大将军。” 季秋寻思,这不是倒反天罡吗? 天底下哪有爹给儿子当将军的道理? 要当,那也得是给朱元璋,给日后的朱标当! 而且看朱棣这架势,继续在学堂中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估计等到就藩还是这个德性。 既如此,趁早别浪费时间,给他往常遇春徐达身边一扔,将来就藩之后就能带兵,让他去草原上祸祸那群北元人。 “干爹,你觉得呢?” 朱元璋并没有急着表态,但眼神闪烁,明显是有些心动。 分封藩王,是朱元璋老早就打算好,并且一定会落实下去的国策。 熟知历史的季秋,对这件事当然了然于胸,但他并不打算想办法阻止朱元璋,反而还乐见其成。 众所周知,文官说的话,要反着听。 动不动就是什么“七国之乱”“八王之乱”,仿佛朱元璋一旦册封藩王,大明就要立马亡国了似的。 可纵观青史,到底是藩王掀起战火,祸国殃民的数量多,还是那群为了一己私欲,亲手导演出一幕幕王朝末日的乱臣贼子,来的要多? 答案显而易见。 而且分封藩王,从勋贵手中一步步将军权收回,只算是朱元璋最次要的目的。 如果说其他封建王朝,是“皇权不下乡。” 那么在元朝,则是更为离谱的“皇权不下省!” 那群忘却先祖荣耀的蒙元贵族们,整日沉浸在醉生梦死和争权夺利的虚妄中。 对于地方上的事,他们漠不关心,只需要各省大员能够按时将赋税提供到朝廷即可。 在这样畸形的制度下,催生出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强大,对于地方掌控力最强的士绅阶级。 蒙元马上就要被朱元璋撵回草原吃沙子去了。 可他留下的这个烂摊子,还得朱元璋负责擦屁股。 为了将地方上的统治权收回,将握有军权的皇室血脉直接安插到地方上,就成了非常行之有效的办法。 而作为“皇权不下省”的实际受益者,文官集团肯定会想尽办法阻止这个政策的落实,并且还要拼了命的诋毁。 季秋这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只要文官不痛快,那么季秋就痛快了。 是以季秋绝对不会阻拦朱元璋分封藩王,并且还要推波助澜! 而臭名昭著的“藩田不纳皇粮”,这玩意其实跟朱元璋没啥关系。 至于是谁搞出来这么个遗臭万年的政策... 当然是刚才挨揍那小子啊! 一想到这,季秋顿感一阵惋惜,心说刚才应该真抽朱棣几下解解恨才对。 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见朱元璋依旧做沉思状,季秋自知他一时间难以做出决断,便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道。 “干爹,我就是随口一说,您也不用太往心里去。” “老四他们就藩的时候还早呢,有的是时间慢慢考虑。” 朱元璋这才回过神来,细细的打量了季秋几眼,似笑非笑道。 “看不出来啊,臭小子。” “还挺有长进。” 被朱元璋审视的目光盯着,若是换做旁人,估计腿肚子都要打颤了,生怕落得一个心机深沉,别有用心的印象。 季秋却是丝毫不怵,反而还挺起胸膛,自我感觉颇为良好的骄傲道。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都是军师教得好!” 朱元璋:“......” 竭力控制住猛抽这小子一顿的冲动,朱元璋咬着牙,艰难道。 “算了...” “军师那边,跟你怎么说的?” 见朱元璋说起了正事,季秋也适时收起轻浮的姿态,转而认真的开口道。 “老师同意了。” “而且没有意外的话,除非干爹你放他回家,否则老师不会再提告老还乡的事了。” 朱元璋闻言,双眼猛地一亮,刚要拍手叫好,就听到季秋语出惊人道。 “不过...” “干爹,左都御史这个职务,不适合老师。” “您还是考虑考虑,开国之后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为好。” 说这番话的时候,季秋尽可能控制着语气和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老气横秋。 朱元璋脸色陡然一变,眯着眼,试探性的开口道。 “这是军师跟你说的?” 有些神秘的咧嘴一笑,季秋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尽可能详细的给朱元璋解释道。 “干爹,左都御史这个职务,看似是文官,实际上应当是和文官不同的一种体系。” 说到这,季秋大咧咧的拿过朱元璋的两个茶杯,看的朱元璋是眼角一阵抽搐。 “干爹请看。”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概括中书省和六部官员,那么他们就是行政官员。” 行政官员? 一听到这个新奇的说法,朱元璋心中顿时有了决断! 这肯定是军师教的东西,不会有错! 念及于此,朱元璋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认真聆听着季秋的每一句话,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行政官员负责传达政令,遂行政务,保证国家有条不紊的运转。” “但他们手中的权利,又极易滋生出腐败,以权谋私等罪行。”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就需要监察官员出马。” 季秋伸手将两个茶杯放在一起,又蘸了蘸茶水,在两个茶杯间画出了一条泾渭分明的横线。 “监察官员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监察百官,杜绝不法之事。”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监察官员和行政官员虽然同属文官,但应当属于两套不同的体系。” “两类官员的升迁,任命,只能在各自的体系内执行,决不能出现一个官员,在两套体系中反复横跳的情况。” 至于这么做的用意,季秋没有明说,但朱元璋却是已经明白了。 当两个体系产生交集,监察官员的首要任务,就从监察百官,变成了当自己成为行政官员时,该如何避免监察。 这样一来,监察体系自然是名存实亡,反而还成为了行政官员行不法事时最好的掩护。 朱元璋后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故而创办了锦衣卫,想要恢复已经不复存在的官僚监察体系。 可这样一来,监察官员和行政官员,这两个本应当互相制衡的势力,面对皇权的高压,轻而易举的便拧成了一股绳,堂而皇之的对抗着以锦衣卫为代表的监察体系。 是以有明一朝,每当皇权强盛,锦衣卫便会大行其道,文官哭爹喊娘,官不聊生。 可当文官势大,锦衣卫不是被撤除,就是形同虚设,朝中也仿佛没了所谓的奸臣,根本不需要监察。 这就是在行政系统中,至关重要的监察体系,出了问题的缘故。 听季秋这么一说,朱元璋也隐隐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顿时皱着眉头开口道。 “你的意思是,军师属于你说的行政官员。” “所以不能开这个坏头,让人在这两个体系内来回流窜?” 季秋点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朱元璋见状,反而还更加疑惑了。 “秋儿啊,咱刚刚想了想。” “若仔细的论处,这满朝文武,也没人符合要求,担任左都御史一职啊?” 季秋今天仿佛打定主意,要好好给洪武一朝的文官添添堵。 朝里没有? 朝外有啊! 面对朱元璋疑惑不解的问询,季秋一咧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人畜无害的吐出了三个大字。 “陈友定。” 第三十章 嘿!军师还真是个天才!【求追读!求各种票!】 朱元璋心动了。 让陈友定担任左都御史? 嘿!军师还真是个天才! 陈友定这人,自诩为“大元忠臣”,闲着没事就喜欢写上那么几封文书,大骂“奸臣误国!” 而朱元璋麾下除了勋贵,基本上都可以算作是他口中的“奸臣”... 若是让他监察百官,新仇旧怨一起算... 啧啧,那画面太过瘾,朱元璋简直都不敢想啊! 不过朱元璋还没为这“狗咬狗”的一幕,兴奋多久,便又冷静下来,长叹一口气。 “这么一说,陈友定确实是这个职务,最合适的人选。” “可想让他为咱效命?” “难啊...” 看着朱元璋惋惜不已的模样,季秋知道,自己是时候出手了。 “干爹请看!” 伴随着朱元璋有些懵逼的目光,季秋将刘伯温手书放到桌子上,得意道! “干爹,祥瑞一事,您说要给我封赏。” “我嘛,吃穿不愁,日子过的也潇洒,对封赏也没兴趣。” “倒是想借着这次的些微功劳,向干爹讨要个差事。” 朱元璋眯了眯眼睛,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小兔崽子,你想干啥?” 话音刚落,便见季秋朝着朱元璋俯身一拜,朗声道。 “平闽定南,何须大军!” “孩儿愿孤身一人,亲赴福建,劝降陈友定!” 一听这话,朱元璋二话不说就准备脱鞋。 谁料季秋这回就没打算跑,只是昂着头,一副“要么打死我,要么答应我”的德性。 朱元璋也是干脆,冷笑两声,抄起鞋底子便颇为娴熟的对着季秋抽去。 “咱打死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还何须大军!还劝降陈友定!” “陈友定那个憨货,连咱都敢派人刺杀!” “咱派过去那些说客,全都被这憨货给砍了!” “你还想着过去劝降他?” 朱元璋气的是连吁带喘,可能是嫌鞋底子抽的不过瘾,转身就开始寻摸别的家伙什。 眼看着朱元璋作势要抽出佩剑,季秋后背一凉,赶紧上前抱住朱元璋。 “干爹!干爹,消消气!这玩意可不是说笑的!” 朱元璋大手一抡,陪他再造中华的宝剑霎时出鞘,寒光四溢。 只见朱元璋瞪着眼睛,朝着季秋怒目而视,咬牙切齿道。 “你个小兔崽子要是不想活了,就让咱把你给砍了!” “省的你跑到福建,到时候死了,我和你干娘想给你收尸都找不到地方!” 这番话,朱元璋说的是斩钉截铁,显然心里就是这么考虑的。 见朱元璋的态度如此坚决,季秋赶紧解释道。 “干爹,您先别激动!” “我是有把握的!” “呵呵。” 有些轻蔑的冷笑一声,朱元璋拿着宝剑,看向季秋,不屑道。 “什么把握?” “有被陈友定砍死的把握?” “干爹...真是幽默...”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季秋搀扶着朱元璋,小心道。 “这样,干爹,咱现在坐下来,听我给你好好说。” “不然咱俩这样,要是被干娘看见了,这个...” 一提起马王后,朱元璋这才收敛怒容,勉强坐下,只不过一只手依旧攥着宝剑,不住地吹胡子瞪眼。 “小兔崽子,咱了解你。” “天底下就没有你不敢干的事。” “你是不是还打算咱不同意,就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去福建?” 被朱元璋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季秋悻悻一笑,尴尬道。 “哪能呢...” 对于他这幅说辞,朱元璋半点不信,只是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咱就听听你有什么把握。” “咱先跟你说清楚,要是你的说法,咱不认可。” “咱就直接打断你的腿,给你扔在府里慢慢养。” “正好你干娘这段时间成天念叨你,你就陪她待上几个月再说。” 至于几个月后的事,朱元璋没说,不过答案很清楚。 开国仪式结束后,汤和就将发兵福建。 战端一开,陈友定必定会抵抗到底,那还劝降个屁! 见此情景,季秋明白自己今天不说服朱元璋,怕是真的要走不出吴王府了,便赶紧说出了自己的依仗所在。 “干爹,他陈友定就是再不讲武德,也不至于对我个还没弱冠的孩子下手吧?” 一听这话,朱元璋直接气笑了,心说你除了年纪,身上哪点像是个孩子! 但朱元璋还是看了看季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似乎是对季秋的说法有些认可。 元末之世,礼崩乐坏,天下熙攘,可称君子者,两三人而已。 陈友定勉强可以算是“君子”的范畴。 而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从后面陈友定抵抗到底,宁死不降的表现来看,这个人对身后名,是非常看重的。 杀朱元璋派去的使节,能表明陈友定不效二主的决心。 可要是把季秋这么个还没成家,刚刚十五岁的娃娃给宰了... 常遇春都干不出这事来... 当然,光是这一条,还不足以说服朱元璋。 见朱元璋的表情略微有所缓和,季秋继续趁热打铁道。 “而且孩子此番前去,并非是以劝降为名。” “而是以老师的名义前去,给陈友定送上这则批语。” 看着桌上“元末三杰,有定最贤”的手书,朱元璋眉头一紧,厉声道。 “难怪!” “是军师教你这么做的?” 呃... 季秋一时间大汗不已,最终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 “对!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干爹!” “噌!” 一声清脆的声响后,朱元璋收剑入鞘,破口大骂! “这个刘伯温!现在连咱的干儿子都敢算计!” “是不是咱对他太过宽容了!” “都忘了咱到底是个什么脾气!” 朱元璋神情狰狞,明显是动了真火。 见这一次可能真的要给刘伯温坑了,季秋赶紧说和了几句。 “干爹勿要动怒。” “老师他也是为了干爹考虑的啊!” “毕竟当今天下,也确实只有陈友定,最适合担任这个监察之职。” “若是能够不动刀兵,收得这么一员大贤,还能平定福建,就算有点风险,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福建易得,朝纲难竖!” “让陈友定给新朝,开一个万世不易的好头,这才是弥足珍贵的啊。” “想来老师他老人家,应该也是这个用意吧。” 这番话,显然是说到了朱元璋的心坎里。 万世不易的好头? 这对于朱元璋这个精力极强,掌控力极强,不想给后世子孙留麻烦的猛人来说,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 可打量了几眼季秋,朱元璋忽的摇了摇头,皱眉道。 “事情确实是个好事情,可这个人选,还得再议。” “你这个样子,平时也没个正形,有把握出使福建,说服陈友定吗?” 嗯... 沉吟片刻,季秋看了看刚刚兑换的两本书籍。 《格局,见识,眼界》和《成功学》。 “有!孩儿真的有把握!” 天下最帅的读者老爷们亲启! 正事放在开头说! 从明天开始,本书开始每日三更! 咱的读者老爷们,不光帅,还非常牛逼! 东流只是加了一更,咱们今天历史分类榜单直接干到了第六,新书总榜八十多! 各种票票,打赏,更是没少,这让东流实在是受宠若惊! 读者老爷们这么给力,东流也不能含糊! 都说新书期不能三更,会影响追读。 但有这么一群又帅又给力,阖家幸福生活美满的读者老爷们做底气,东流还怕个屁! 加更,必须加更! 每天加更,一直加更,直到上架! 东流就和读者老爷们一起,给其他书上上强度! 看在东流这么识趣的份上,各位读者老爷们劳烦每天抽出个时间,看完今天的更新,让东流能知道每天有多少兄弟在追读! 接下来,咱们一起努力,狠狠爆掉分类排行榜上前面几本书的雏菊,直接杀上第一! 咱们的目标,就是在周日之前,杀上历史分类第一,新书总榜前四十! 兄弟们,东流拼了! 咱们一起冲! 第三十一章 搅动风云!【求追读!求各种票!】 半个时辰内,朱元璋经历了从不屑一顾,到热血沸腾,再到头昏脑涨的心路历程。 送走季秋后,朱元璋的脑子像团浆糊,只记得刚刚和季秋的谈话很混乱,季秋还不断念叨着“格局打开!”“听懂掌声!”之类新奇的词汇。 虽不明,但觉厉。 咱...刚才好像答应这小兔崽子,让他出使福建? 嘶! 朱元璋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如临大敌! 刘伯温,居然还有这种蛊惑人心的本事? 看来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重重的一挥手,朱元璋立刻做出了决断! 看来咱以后,还是得和刘伯温私下多沟通沟通才是! “毛骧!” 作为大明第一例成功学上当受害案例的亲眼目睹者,毛骧依旧沉浸在刚刚那匪夷所思的一幕,过了一会才迟钝的应道。 “末将在。” “着刘伯温立刻来见!” “再传令汤和,即刻整顿水军,庆元等地兵马,随时准备出兵福建!” “是!” 待到毛骧走后,朱元璋缓缓踱步到空无一人的院内,若有所思。 “军师,咱怎么就看不穿你在想什么呢?” “你也好,陈友定也罢,官位,还有你们想要的后世之名,咱都可以给你们。” “但咱希望你们能识趣啊。” 幽幽的长出一口气,朱元璋神情平静,口中的自语却是格外的冰冷瘆人! “这次秋儿若是有什么闪失...” “就拿你们两个的全族来陪葬罢。” ...... “恩相,圣旨下了!” “刘伯温晋左都御史,获封诚意伯!” 胡惟庸脚步匆匆,将刚刚下发的奏疏送至李善长面前。 在李善长面前,胡惟庸一直都是一副小心谨慎,执礼甚恭的模样。 但这一次,胡惟庸的脸上明显出现了妒意,语气中满是愤慨。 “咱们这群淮西的老兄弟还没获封,他刘伯温凭什么获爵?” “也不知道上位是怎么...” 李善长缓缓睁开双眸,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抹不悦。 “惟庸啊...” “说话之前,记得先过过脑子。“ “上位如何,也是你我可以置喙的吗?” “啪!” 面对李善长的叱责,胡惟庸二话不说,直接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俯身诚恳道。 “学生失言了。” “嗯...你心里有数就好。” “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太常寺卿,不日就要进入中书省,要有中书省官员的脸面。”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糟践自己的事了。” 李善长嘴上这么说,可他颇为受用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对胡惟庸这副唯自己马首是瞻的态度,很是满意。 淮西一派,都是开国功勋,主打的就是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连徐达和常遇春,只要不是在打仗,淮西的其他将领不爽时照样甩他俩脸色。 是以李善长只能在胡惟庸身上,才能收获这种被人全心全意依附的心理满足感。 “恩相说笑了。” “别说是在中书省,就算学生将来有幸,能接您的班。” “学生依旧是您的学生,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李善长对胡惟庸这个受贿而来的学生,愈发满意,老脸上笑的满是褶子。 “快起来罢。” 胡惟庸这时才敢起身,霎时间便笑容满面,朝着李善长恭敬道。 “恩相,学生方才失言,也是怕刘伯温,影响到恩相...” “毕竟在上位心中,可能就属您和刘伯温,地位最重了...” “无妨。” 随意摆了摆手,李善长啜饮一口茶水,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有了这张圣旨,我才算是彻底放心。” “今日之前,我还一直在想,上位会给刘伯温封个什么爵位。” “公爵,他不够格,冯胜,汤和,邓友德几个还等着呢。” “细细想来,估计也就是个封邑多些的侯爵。” “谁曾想,上位竟是给了他个伯爵!” 说到这,李善长再也压制不住心中喜悦,畅快的大笑出声。 “伯爵,哈哈,伯爵!” “我猜刘伯温此刻,一定哭笑不得,想要拒绝这个伯爵,却又怕触怒上位!” “这下,东南那群官员可以彻底死心了。” “功劳最大的刘伯温,不过获个伯爵。” “宋濂,汪广洋之流,还能反了天不成?” 看着李善长颇为自得的模样,胡惟庸也是适时送上一记马屁。 “恭喜恩相!贺喜恩相!” “呵呵。” 拍了拍胡惟庸的手臂,李善长轻笑着感慨道。 “上位还是个念旧的人啊。” “没忘了我们这群淮西的老兄弟。” “罢了,刘伯温不足为虑,你来看看这个。” 说着,李善长便将一封奏疏,缓缓推到胡惟庸面前。 略带好奇的将奏疏拿起,胡惟庸看了两眼,便勃然变色,惊呼道! “上位要让季秋那小子,去福建劝降陈友定?” “这...上位怎么会同意的?” 事实上,李善长也对这件事,感到颇为费解。 满朝上下,谁若是得到了游说福建的差事,估计当场就得上吊一死了之,还能落个全尸。 若非福建地势险恶,几个大城市还都坐落于沿海平地,无天险可守。 在淮西将领的眼中,陈友定治理的福建,威胁性要远远大于苟延残喘的北元。 片刻后,胡惟庸忽然兴奋起来,朝着李善长激动道。 “恩相,这定是刘伯温的主意!” “不如...” 让胡惟庸失望了,这一次,李善长表现的明显没之前热络。 “不要自作聪明。” “上次的事,季秋最多也就是被上位责怪一番,受点皮肉之苦。” “可这次出使闽南,谁也不知道季秋能不能活着回来。” “倘若季秋有个好歹,上位自然会迁怒于刘伯温,无需我们插手。” 说到这,李善长掉头看向胡惟庸,用略带训斥的口吻,严肃道。 “在上位身边做事,要有分寸。” “记住这一点,不然你说不上什么时候,就会把命丢了。” 胡惟庸诚惶诚恐,谦卑道。 “学生谨记。” 而另一边,汤和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徐达和常遇春,一脸苦笑。 “老汤,你这么整就没意思了!” “俺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你也不能让季秋那小子去福建呐?” “这小子虽然懒了点,虎了点,平时也没得罪过你,还一口一个伯伯的叫着吧?” “你咋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往火坑里跳呢?” 常遇春是个急性子,直接火急火燎的向汤和发难。 至于徐达,虽然没有开口,但同样略带怪罪的看着汤和。 “跟我吵吵什么!” “这事跟我没关系,是上位的意思!” “放屁!” 常遇春一瞪眼睛,铜铃大的眼珠子看起来格外瘆人。 被常遇春一骂,心中本就郁闷的汤和顿时就急了! “常大眼,你他娘的骂谁!” “骂你个没有人情味的东西!” 好好好! 汤和也不废话,一拳对着常遇春身上就招呼过去了! “你还敢动手?” 冷哼一声,常遇春闪过汤和势大力沉的一拳,马上就还以颜色。 堂堂的军中勋贵,沙场宿将,此刻就像两个怄气的孩童般,缠斗在一起。 偌大的汤府内,瞬间乱作一团。 而无形之中,搅动风云的季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抄手站在刘府门口,对着满脸期待的刘琏乐呵呵的开口道。 “大侄儿!收拾收拾东西!” “叔父带你去见见世面!” 第三十二章 领先世界两百年的海运【求追读!求各种票!】 赶在季秋出游前,金陵迎来了一场久违的大雪。 只一夜的功夫,银装便裹满了金陵的每一处角落。 亭台楼阁,歌舞水榭,交织着郁郁松柏,偶有一处炽热的霞叶作为点缀,便是人间绝美的风景。 纵贯金陵的各条水路上,蕴上了一层浅浅的薄冰,忽有船夫喊着号子,击棹讴船,细细拍去浮冰的同时,也唤醒了这座沉睡的古城。 金陵仿佛和生活在其中的人民一样,伸了个懒腰,便从容起身,将浓浓的烟火气再一次带回人间。 水西城门外,值守们久违的见到了自己的总旗。 还有两个跟班。 “总旗,副总旗,还有这位...” 有人看向刘琏,眼神诧异,不明白怎么会有读书人跟总旗混在一起。 怕不是想去秦淮河里游泳了? “他啊?” 拍了拍刘琏的肩膀,季秋满脸骄傲的解释道。 “这是我大侄儿,你们也喊他大侄儿就行。” 刘琏:“......” 顾不上计较季秋又给自己寻了许多便宜叔伯的事,刘琏摸了摸背上的行李,紧张的看向季秋。 “叔父...” “咱们不是要去见世面吗?” “怎地起了个大早,还要出城?” 刘琏现在非常懵逼。 昨天刘伯温出了趟府,回来时满身大汗,神情慌张。 听说季秋要带着刘琏“见世面”的事,更是拍手叫好,还叮嘱刘琏一定要跟着季秋,好好见见世面。 搞得刘琏半宿都没睡着觉,心说父亲何时如此开明了? “老师没和你说?” 见刘琏迷茫的摇了摇头,季秋一挑眉毛,做思虑状。 半晌后,季秋摇了摇头,很是玩味的开头道。 “没事,你跟着叔父就好。” “咱们这趟不路过缅北,不用担心叔父把你卖了。” 不等刘琏追问缅北是个什么地方,季秋便对着门口的值守挥挥手,吆喝道。 “好好当差,我和副总旗出趟门。” 说到这,季秋又随意取出一把铜钱,示意道。 “买上几壶热茶,喝着暖暖身子。” “下雪了,切莫着凉。” 值守们也不和季秋客气,嬉笑着接过。 “谢总旗赏。” 季秋说话的功夫,一艘悬挂着“吴”字大旗的蒙冲,于江面上缓缓浮现。 “走了!” 摆了摆手,季秋便朝着蒙冲的方向走去。 刘琏看了看沉闷的崔兴,见他默默的跟着季秋,这才赶紧迈开脚步,追赶而去。 这几年间,季秋不止一次见过这个时代的军舰。 可每当站在这雄伟的巨物前,季秋还是会为古人的智慧而惊叹。 季秋面前的蒙冲,仅仅是做突击之用的“小船。” 但船身长度依旧达到了六丈有余,高约两丈,通体以牛皮蒙船覆背,以作防火之用。 两舷遍布桨孔,一艘这般大小的蒙冲,需要十几个精壮汉子合力操持。 甲板上共有两层船舱,有以同样被牛皮覆盖的木板,遮挡窗口。 战时矢石自窗口而出,换箭时只需拉上木板,便是一道完美的屏障。 这样的一艘蒙冲,若是放到现在的欧洲,只需几十艘便可称霸地中海,成为所谓的“无敌舰队。” 而在这之上,还有体型更大,更加宏伟的“楼船”,是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更是西方人眼中的“神明造物。” 只可惜,朱元璋现在并没有掌握楼船的制造技术,水军中现有的楼船,也都是鄱阳湖一役中,自陈友谅军中缴获而来。 但这也足以说明此时造船业和造船技术的发达。 从古至今,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来没有拒绝拥抱海洋。 “秋哥儿。” 负责护送季秋的,是汤和手下的一名千户。 虽职务远高于季秋,但他表现的对季秋非常恭敬。 说了几句客套话,聊做寒暄,季秋便直接走入船舱。 看着四处打量,很是好奇的刘琏,季秋顿时轻笑着开口道。 “大侄儿,是不是没见过这么宏伟的舰船?” 刘琏的回答,却是出乎季秋的预料。 “之前经常见。” “侄子年幼时,父亲曾在元廷任职。” 说到这,刘琏自觉失言,赶忙住嘴,尴尬的看向季秋。 见状,季秋翻了个白眼,心说你爹那点破事谁不知道啊,但口中依旧温和道。 “无妨,你继续说。” 有了季秋的鼓励,刘琏这才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回忆。 “那时候,每逢年末,家父都会带我去一趟海边的码头,督促海运的税收进京。” “那船,可比咱们现在坐的这艘大得多,一整个船队遮天蔽日的!” “不过蒙冲之类的战船,我还是第一次乘坐。” 说到这,刘琏看到了船舱内几处暗红色的血迹,顿时打了个战栗。 季秋点了点头,暗道果然如此。 这个时代的海运业,远比想象中的发达。 早在元朝中期,就已经诞生出了成熟的海运路线,将东南等地的税收源源不断的运送到大都。 而同时代,在未来号称称霸海洋的西方国家,此刻依旧在地中海的一亩三分地转悠,畏远洋如虎。 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季秋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冷笑。 陈友谅覆灭之后,朱元璋没能搞到楼船的制造技术,这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蒙冲虽大,但只可驰骋于江湖。 只有楼船这般大小的舰船,才能满足海运,甚至是远洋航行的需要。 朱元璋麾下的这群东南士族,默契的将楼船的制造技术,以及至关重要的海图藏了起来,摆明了就是要继续侵吞远洋贸易的惊人利润。 历史已经充分证明,在这群人的主导下,纵使大明拥有全世界最先进的相关技术,也绝无半点跨入大航海时代的可能。 这群人想的,永远都只有攫取利润,再将得来的白银埋进地里,在灾荒之时拿出来,兼并更多的土地。 季秋固然可以旁敲侧击,让朱元璋逼迫他们交出这些技术。 但这样一来,这群人依旧可以和朱元璋讨价还价,以税收为名,继续把控海运。 季秋并不打算这么做。 默默地调转视线,季秋透过小船,看向了江面往来不息的船流。 毕竟这个时代,拥有海运技术的。 并非只有东南士族。 ...... “平章,最新一批的粟米共计二十二万石,已经装船,发往大都了。” 军帐内,一身文士打扮的陈友定,依旧注视着面前的书信,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嗯。” 第三十三章 叔父!俺可算见到你了!【求追读!求各种票!】 见陈友定没什么反应,官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迟疑的轻声道。 “不知平章亲赴福州,所为何事?” 作为元朝仅存的忠良之士,陈友定每年都会定期向大都运送粮食,动辄便是几十万石。 福建虽然缺少平原,但人烟稀少,又是一年三熟之地,且得益于屡战屡胜的陈友定,福建这些年一直远离战乱,民间始终保有还算稳定的生产秩序,家家有余量,户户有存银,当真是元末难得的世外桃源。 对于庇护他们的人,百姓乃至于各乡绅都表现的非常慷慨,才能让陈友定源源不断的给北元输血。 若非如此,就凭元人将北方大片良田损毁,改为草场放牧的荒唐行径,北元内部早就崩溃了。 而这种遂行惯例的“小事”,自然不需要陈友定这位福建最高军政长官,亲自过问。 官员心中有些惶恐,两腿颤颤,几不能立。 莫不是我等与西吴暗通款曲的事,被平章知道了? 大势倾轧,欲寻后路,本就是人之常情。 但福建的官员们都非常清楚,陈友定对这群“贼寇”,是个什么态度。 杀!杀!杀! 那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见一个砍一个,杀得称帝之后的陈友谅都有点发憷这位猛人,宁可千里迢迢的去找朱元璋死磕,也不敢染指就在眼皮子底下的福建。 而那些与“贼寇”私通的官员... 官员绝望的两眼一闭,正思考着该留下什么遗言时。 一直闭目沉思的陈友定,终于睁开双眼,缓缓开口道。 “召集各部军政官员。” “三日后,杀西吴使节,以其鲜血,歃血为盟,捍我大元至最后一刻!” ...... “叔父,咱们这是要回青田老家吗?” “叔父,咱们怎么要在船上休息?” “叔父...我不会骑马,能不能给我找个轿夫?” 季秋:“......” “闭嘴。” “哦...” 无奈的以手掩面,季秋忽然发现,把刘琏忽悠出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旅程中,刘琏就像是个好奇宝宝,缠着季秋絮叨个不停。 搞得季秋是不胜其扰,脸上的青春痘都多了好几颗。 万幸,这种折磨,终于要结束了。 马蹄阵阵,忽的止住。 季秋微眯着眼,打量着面前的福州城。 作为和西吴接壤的最前线,福州城已经戒严,城门紧闭,旌旗林立,满是肃杀之意。 但从其高耸的城墙,气派不凡的城门,还是依稀可见“闽中八郡”昔日的繁华。 看着城墙上拈弓搭箭,冷冷注视着自己的卫兵们。 刘琏顿时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叔父...” 说好的见世面呢! “大侄儿,叔父没骗你吧?” “这场面,是不是第一次见?” 被箭矢所指,季秋丝毫不显慌乱,依旧对着刘琏调笑道。 “来,听叔父的...” 一番耳语过后,刘琏畏畏缩缩的看着季秋,回应他的,是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 “呼...” “烦请通报一声!” “西吴使节,求见国安公!” 大声喊出这几句话语,刘琏瞬间脱力,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大汗淋漓。 若非季秋搀扶,怕是当场就要摔下马。 “吱吱...” 片刻后,伴随着铰链声的响起,巍峨的福州城门缓缓开启,露出了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人影。 无论文臣还是武将,都是敛容肃穆,不发一言。 为首之人,正是身着北元官服的陈友定。 在陈友定极具压迫感的步伐带领下,闽中八郡的大小文武官员,自城门内慢慢走出。 季秋见状,率先下马,好整以暇的等待着。 “刺溜。” 刘琏一个没站稳,脚下打了个滑。 倒不是刘琏不善骑术,久乘无力。 而是因为对面这群人的眼神,看的刘琏两腿发软。 那是冷漠的眼神,是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更是怜悯的眼神。 似乎在他们眼中,季秋三人,就和路边的花花草草一样,不值得关注。 事实上,除了季秋等人,整座福州城都已经知道,陈友定要杀西吴使节祭旗。 在福建,陈友定可谓是一言九鼎,威望极高,没人有能力,也不敢更改陈友定做出的决定。 是以在福建官员眼中,季秋几个,跟死人没有区别。 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季秋等人好一会,陈友定上前两步,主动来到刘琏面前,平静的开口道。 “你就是贼吴使节?” 陈友定说是北元官员,实际上就是福建的土皇帝,纵使语气平静,也自有不可揣测的枭雄威严。 刘琏这还是第一次,直观面对这种自尸山血海中建立起的气势,一时间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我...” “叔父啊!” “俺可算见到你了!” 呆呆的转过头,刘琏十分费解的死死盯着季秋。 叔...叔父? 叔父这是在叫谁? 就连一直面沉如水的陈友定,也被季秋这一声“叔父”,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 这小子特么谁啊? 在季秋出声之前,陈友定一直以为崔兴是随行的侍卫,季秋不过是个书童仆役之类的货色。 反倒是衣冠楚楚的刘琏,看起来才像是此行的正主。 结果他这一声没头没脑的叔父... 陈友定起于寒微,大小百余战,自恃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也没见过这种阵仗啊? 不顾周围人惊愕的目光,季秋上前一步,直接拉住陈友定的手,热情道。 “可算让我见到叔父了!” “这一路上可累死我了!” “大侄儿,别愣着,赶紧把给叔父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对着呆若木鸡的刘琏吩咐了一声,季秋这才看向一脸懵逼的陈友定,略带歉意的开口道。 “叔父,来时匆忙,也不知道叔父喜欢什么,便随便准备了些寻常礼物。” “叔父可莫要嫌弃啊。” 好了。 陈友定现在可以确认了。 眼前这个不知来路的小子,确实是在喊自己叔父... 有那么一瞬间,陈友定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难不成真有我不知道的子侄辈,今日找上门来了? 正当陈友定仔细回忆着季秋的样貌,看起来像是那位家中手足时。 季秋忽然暴起,对着拎起礼盒,笨手笨脚赶来的刘琏就是一个大逼斗,恨铁不成钢的怒斥道!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礼数都没有!” “叫叔爷!” 第三十四章 不要命的碰上了不要脸的!【求月票!求打赏!】 季秋的手劲多大啊,一巴掌直接打的刘琏眼泪汪汪的。 “叔...叔爷...” 自打认了季秋这个叔父,刘琏的节操可谓是山河日下,喊声“叔爷”根本不需要心理建设,颇有那么种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味道... 至于一旁的崔兴,依旧板着一张脸,用他那不逊色于常遇春的眸子,和陈友定大眼瞪小眼。 这都是什么玩意! 看着面前这奇形怪状的三人组,陈友定终于绷不住了! “你等...是不是贼吴的使节?” 陈友定有心将手抽出,却是被季秋死死抓住,还神情狂热的盯着他。 “叔父,什么使节不使节的!” “咱就是来看看您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季秋还抻着脑袋,越过陈友定看了看福建的文武官员,感慨道。 “你瞅瞅,咋还整来这么多人。” “见外了不是?” 季秋嬉皮笑脸,插诨打科,算是默认了“贼吴使节”的说法。 若是换做别人,光是这一声“贼吴”,就得和陈友定骂起来,兴许还要刀兵相见。 可季秋就没这个说法。 贼吴就贼吴吧,只要不是“东吴鼠辈”,陈友定爱怎么骂怎么骂。 毕竟城墙上的弓箭手还在对季秋虎视眈眈,区区面子,能有性命重要吗? “你等是何来路,缘何唤我叔父?” 又尝试了一遍,陈友定还是没能将手抽出,只得放弃挣扎,无奈的对着季秋询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季秋顿时来了兴致,热情的拉着陈友定上前,介绍道。 “这位,是侄子的袍泽,现任副总旗一职,随侄子一起来探望叔父。” 介绍完崔兴,季秋又掉头看向委屈巴巴的刘琏,用很是夸张的语气故弄玄虚道。 “这个嘛,是我侄子,也就是您侄孙,目前还在读书。” 听罢季秋的介绍,陈友定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是被季秋抢先道。 “叔父想来不识得这个侄孙,无妨,他爹您一定听说过!” “刘基,刘伯温!” “叔父,有印象不?” 此言一出,附近的官员霎时间一片哗然! 和寻常的“乱臣贼子”不同,刘伯温在陈友定这类“大元忠臣”眼中的印象非常好。 面对方国珍,张士诚等贼首,刘伯温还在元廷任职时力主剿灭,不可招降姑息。 当然,刘伯温的建议没能被采用,这也是刘伯温辞官回乡的导火索。 哪怕刘伯温在朱元璋麾下任职,陈友定之流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是元廷昏庸,才惹得这么一员大贤心灰意冷。 “是青田公家的公子么...” 陈友定的眼神明显柔和了不少,语气也不似先前那么冰冷。 “可惜...可惜...” 很是遗憾的叹息了两句,陈友定最后将目光落到季秋身上。 “你呢。” “我可不记得有你这般年纪的侄子。” “我和青田公也无来往,又何来叔爷一说?” 季秋嘿嘿一笑,忽的后退一步,朝着陈友定拱手施礼道。 “季秋,字文和。” “幸得干爹收养,忝为麾下总旗。” 话音落下,陈友定的瞳孔骤然收缩,忌惮之余,眼角隐隐有杀机浮现! 城门处,也同样爆发出一阵远胜过刚才的喧嚣! “这人就是季秋?” “不都说这季秋是三头六臂,形如恶鬼,有万夫不当之勇吗?” “怎地看着如此年幼?” 这么一员勇冠三军的猛将,站在自己面前,随时都能暴起夺走自己的性命。 陈友定却是丝毫不显畏惧,反而冷笑道。 “身为朱逆义子,还敢叫我叔父。” “就不怕...” “叔父!” “侄子大老远过来,就是为了见叔父一面!” “叔父怎地如此伤人!” 季秋双目通红,义愤填膺,仿佛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叔父是叔父,干爹是干爹,那能一样吗!” “干爹就算对我有养育之恩,还能拦着我敬仰素昧蒙面的叔父吗?” 陈友定:“......” 干巴巴的张了张嘴,陈友定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不要命的陈友定见多了,他自己也是这类人。 可碰到这不要命的外加不要脸的,该怎么办,陈友定还真是一点经验都没有! “叔父既然不欢迎我,那我们这就回去!” “大侄,走了!” 气呼呼的说了一句,季秋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真...真走了? 看着季秋坚定的背影,分外懵逼的陈友定,忽然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要不...吃顿饭再回去呢?” 只听“噌”的一声,季秋瞬间跑回陈友定面前,嬉皮笑脸道! “就知道叔父是个心软的人!” 看着季秋这副贱兮兮的模样,陈友定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多这句嘴干什么呢! 可说出来的话,又不能收回去。 看着一口一个“叔父”的季秋,陈友定叹了口气,眼中终于没了杀机。 “且随我进城吧。” 出乎陈友定的意料,刚刚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季秋,此刻表现的并不是很着急。 “叔父,且慢,先来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说到这,季秋动手拿过礼盒,絮絮叨叨的就给陈友定介绍开了。 “这是张士诚的太尉印,这是方国珍的国公印。” “听说叔父不喜欢这几人,我便把他们几个的印玺都带来了。” 陈友定:“......”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 我不喜欢的人,还有你干爹? “哦...还有这个!” “叔父请看!” 只听“唰”的一声,一副大字便在季秋手中展开,迎风徐徐而动! 生怕城门附近的官员看不到,季秋还刻意高高举过头顶。 元末三杰,友定最贤! 细细观察之下,字幅右下角不知何时,盖上了一团四四方方的吴王印。 官方认证了属于是... 什么才是为将者最高的殊荣? 莫过于敌人的认可!还是敌人头子的认可! 哪怕陈友定镇守闽南多年,心早已跟他的刀一样冷了。 可在看见这幅字之后,陈友定也是颇为动容,老脸一红。 “这...这...” “怎么样,叔父喜欢吗?” 理智告诉陈友定,他现在应该义正言辞的拒绝,最好再把字幅抢过来踩上几脚。 可看着“元末三杰,友定最贤”的批语,陈友定是真真舍不得这样做。 “实在是,愧不敢当...” “不过是尽忠职守,当不得如此殊荣。” 盛名之人,必定为盛名所累。 陈友定现在的表现,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叔父莫要太过自谦!” “叔父配不上这句话,难不成要元廷那帮酒囊饭袋,才能配得上?” “大侄儿!” 大声唤过刘琏,季秋将字幅收好,对着刘琏嘱咐道。 “一会儿随我亲自将这副字,送到叔父府上!” “对了!” 直到这时,季秋才状若无意的提起道。 “刚刚忘记告诉叔父了,这幅字乃是家师所提,也就是您侄孙他爹。” “让您侄孙亲手送到府上,可谓是一段佳话啊!” 好了,陈友定这下连一点拒绝的念头都没有了。 “叔父,不是要去吃饭吗?” “侄子还真有些饿了,要不现在就去?” 看着季秋贼兮兮的笑容,陈友定这才回过神来。 “且...且随我入城。” 不知不觉间,陈友定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接受了季秋“叔父”的说法... 门口的官员们,听着季秋一口一个“叔父”的唤着陈友定,惊的下巴都快掉了。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陈友定居然还时不时点点头! 说好的杀贼吴使节,歃血为盟呢? 众官员一时间是面面相觑,满脸懵逼,最终只能跟在陈友定和季秋的身后,默默朝福州城内走去。 刚进城门,便有上百名持刀甲士,一窝蜂似的躲在城门两侧,正怔怔的看着陈友定。 见状,陈友定老脸又是一红,摆手道。 “都散了吧。” 待到甲士离去后,季秋故意装傻充愣道。 “叔父,莫不是有贼寇作乱?” “怎地会有这么多甲士?” 闻言,陈友定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开口。 难不成要陈友定实话实说,这些人原本是准备在季秋进入城门后,等着陈友定摔杯为号,便一拥而上,将他们砍成肉泥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嘛! 第三十五章 表演时间到!【求追读!求各种票!】 “平章,您这是?” “难不成真要设宴?” 将季秋一行人在城中安顿好后,陈友定刚返回府中,便有心腹凑上来发问道。 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陈友定一时间也很是纠结。 按照陈友定原本的计划,显然就没打算和季秋等人废话,城门一关直接乱刀劈成八块,早砍完早祭旗开饭。 可看看朱元璋这回派过来的这三个人... 明明他们现在什么也没干,陈友定却是感觉格外的棘手... 刘琏就不用说了,刘伯温长子,还是年近四十才有的儿子,放在这个时代妥妥算是老来得子。 闽南,甚至元朝大部分汉人官员,都对刘伯温的人格与事迹格外钦佩,陈友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他下手的。 崔兴,区区一个副总旗,在三人中身份最低。 杀他来祭旗,陈友定自己都觉得丢人... 至于季秋嘛... 一想到季秋,陈友定这位独掌福建军政大权的枭雄,也是直撮牙花子。 若是论到祭旗,季秋的身份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别看他还没成年,可依旧是一员武将,功勋卓著,就连陈友定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杀人者,人恒杀之。 在战场上,敌人又不会因为年纪的原因心慈手软,没准还会下手狠一些,以绝后患。 而此时的福建,就是战场! 并且季秋还是朱元璋的义子,不夸张的说,用季秋来祭旗,足以令天下震动! 奈何陈友定下不去这个手啊! 陈友定是大骂“贼吴”也好,横眉冷对也罢,季秋一直都是一副“叔父说得对”的模样,笑颜相对。 并且又是送礼,又是一口一个“叔父”的喊着,陈友定哪见过这阵仗啊? 更重要的是,季秋全程没有提过自己此程的目的,就说是来看望陈友定的。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季秋还更上一层,压根不知道脸面为何物,陈友定想“摔杯”都找不到机会。 陈友定就算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得讲究个师出有名。 人家千里迢迢的找你过来送礼认亲,结果你陈友定刚进城门就把人家给砍了? 传出去也不好听呐? 无奈之下,陈友定只能认命似的吩咐道。 “设宴吧...” “且看看这个季文和,会在席间说些什么吧...” “是!” 陈友定交代完后,心腹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纠结片刻,这才迟疑道。 “平章,若是您那个侄子出言不逊,我等当如何处置?“ “还需要安排刀斧手吗?” 陈友定:“......” 我特么没有这样的侄子! 陈友定有心想解释几句,甚至还想骂娘。 又怕越描越黑,只能无奈的摆了摆手。 “准备着吧。” ....... 回到房中后,季秋脸上贱兮兮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是从沙场上凝练而出的从容与镇定。 尽管早有预料,但目前的情况,远比季秋想象的更加糟糕。 季秋虽然老六,但又不傻。 城门口的持刀甲士,肯定是给季秋几个准备的。 显然,陈友定原本都不打算和季秋等人废话,进门就砍,绝不拖泥带水。 若不是季秋靠着远胜过福州城墙的脸皮,成功化解了危局。 刘琏不好说,他和崔兴此刻肯定没命在了。 而一会的宴席,想来也必定是凶险无比的鸿门宴。 季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血溅当场。 也难怪朱元璋不同意季秋出闽,朝中大臣也都不认为季秋能劝降陈友定。 陈友定效忠元廷意志之坚定,抵抗西吴到底之决心,在刚刚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单骑平闽南,听起来固然是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壮举。 可对象若是变成了陈友定,普天之下,没人敢奢望能完成这个目标。 除了季秋。 突然!只见季秋猛地起身,脸上满是后世成功学大师标志性的狂热笑容! 是时候给古人来上一点小小的思(chuan)维(xiao)震撼了! “总旗,福建的人过来了。” “说是备好了酒席,请我们过去。” 只听“吱嘎”一声,季秋推门而去,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如海似渊。 崔兴怔怔的看着熟悉的季秋,忽然感觉此刻的他,格外陌生。 “走吧。” 可能是看在礼物的份上,陈友定对待季秋还算热情,亲自在门口等着季秋过来。 在酒席的座次上,陈友定也没搞什么花样,季秋和刘琏相对而坐,各居首位。 众人落座完毕,陈友定正欲开口,就看到季秋已经遥举酒杯,朗声道。 “侄子仰慕叔父久矣。” “今日终于得见叔父!” “叔父,我先干为敬!” 福建的官员们都愣住了,心说这小子难道真是个愣头青? 陈友定这个主人还没说话,你怎么就干上了? 季秋也不管那些繁文缛节,一杯敬完再来一杯,总之就一个目标。 先把陈友定灌迷糊! 季式成功学守则第一条:忽悠...帮助人拓展思维之前,得先想办法让对方失去理智思考的能力。 在季秋刻意的引导下,酒席很快就跑偏了,也没什么歌舞助兴的环节,反正就是一个字。 喝! 半晌过后,陈友定终于脸色泛红,似有醉意。 看着依旧在敬自己酒的季秋,陈友定叹了口气,转而看向了刘琏。 “青田公可还安好?” 自打酒席开始,刘琏一直都在缩着脑袋当鹌鹑。 见陈友定忽然问到了自己,刘琏虎躯一震,支支吾吾的开口道。 “叔爷...家父一切都好...” 在醉意的加持下,陈友定没注意到刘琏哄堂大孝的称呼,反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痛惜道。 “青田公!可惜!” “若青田公的主张能被采纳,局势怎会糜烂到如此程度!” 没错,在陈友定的眼中,目前元朝的局势,仅仅是糜烂。 朱元璋声势虽大,可不过占据东南一隅,长江以北,乃至于福建,云南,四川等地,依旧在元廷的掌握中。 “得中原者得天下”的概念,这个时期依旧是深入人心的。 更重要的是,纵观历史,自南向北,鲸吞天下者,尚无一例成功。 陈友定之所以这么坚定,也和这方面的因素有关。 见陈友定终于主动打开了话匣子,季秋知道。 到他表演的时间了! 第三十六章 听懂掌声!【求月票!求打赏!】 “叔父所言甚是!” “家师之才,经天纬地,军政谋略无一不精!” “干爹闲暇时常与我说,他得老师,就好比刘备得到了诸葛亮,就此有了兴复汉室的希望!” 季式成功学守则第二条:在试图向他人灌输观点以前,要无条件的肯定对方的观点。 朱元璋说过这样的话吗? 反正没对季秋说过。 可在场的人,又不可能立刻找朱元璋求证,只能听季秋在这忽悠。 先前陈友定扼腕痛惜的模样,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季秋又横插一杠,以不会激怒陈友定的姿态,顺理成章的接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 尤其是在听到“兴复汉室”这几个字的时候,陈友定脸上的神情都是一阵恍惚。 “汉”这个字,对于中华民族来说,影响和意义,都太过深远了。 曾几何时,万国来朝,诸蛮拜服,仅凭汉人的这个身份,就能收获番邦小国心悦诚服的尊重与向往 可现在... 汉人的身份,已经变成了一种枷锁,甚至是催命符。 季秋以蜀汉作比,也是在暗暗点明朱元璋和方国珍,张士诚这种只想着偏安一隅,胸无大志的鼠辈不同。 朱元璋的志向,是驱虏逐寇,再造汉人衣冠! 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陈友定等人,将他们凄然神伤的表情尽收眼底。 季秋知道,他这句话,算是说到这群人元廷汉官的心坎里去了。 不怪季秋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就勾动了陈友定等人的心弦。 实在是元廷不干人事,铺垫的好。 在元朝,人有四等,汉人排第三,地位最低的,则是南方的汉人... 这时候,汉人虽然过的艰难,但至少还能活得下去,有才之士若是祖坟着了,还能进入元廷中枢,治理国家。 等到那个一手导演出元末乱世的男人——伯颜上台后,汉人就连后面的那个“人”字,都可以去掉了。 在他一系列天才般的操作下,元朝的阶级压迫到了纵观古今中外,都前所未有的程度。 一头牛,这就是一个蒙古人杀死汉人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汉人若是杀死了蒙古人,等待他的不是灭族。 而是血淋淋的屠城,周遭村落尽皆戮没! 而汉人在官场上的上升通道,也被关闭,像福建这种官员几乎皆为汉人的情况,在伯颜掌权期间根本不可能发生。 当然,伯颜自己也知道他这么干,除了会被扎小人,还有可能激起民变。 于是乎,又一个鬼才般的政策诞生,并严格落实了下去。 汉人禁止持有兵器。 短短几年的功夫,这个政策就变成了汉人严禁持有铁质的农具。 违者诛族。 想当官,当不了。 想种地养活自己,却发现家里连个农具都找不出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就在元朝民间激愤一浪高过一浪,即将反噬到元廷自身时。 伯颜提交了一个在他看来,能够一劳永逸的法子。 杀尽张、王、刘、李、赵五姓汉人。 从这里来看,伯颜还是对中原文化有一定了解的。 至少他知道什么汉人姓氏的人数最多。 尽管这个政策最后没能落实,但也给汉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陈友定等人,都是从那个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抓起来砍头的时代,成长起来的。 季式成功学守则第三条:无论你和对方之前的关系如何,在谈话开始后,都要给彼此树立一个共同的敌视对象,在谈话中达成短暂的同阵营关系。 陈友定,固然受元廷厚恩。 可幼时朝不保夕,源自元廷的恐惧,同样是陈友定的亲身经历,并且记忆尤为深刻。 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霎时间也变得悲戚起来。 陈友定更是悲从心来,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随意一瞥,却发现麾下官员都是一副死了亲娘似的悲怆表情。 情况不对! 心中警铃大响,陈友定的酒意瞬间大散,眼神也随之清明了不少。 “叔父可是身体不适?” 陈友定抬起头,正对上季秋满是关切的目光。 酒精仍在发挥作用,陈友定虽然察觉到气氛不对,恍惚间也只是转移话题道。 “不说这些了...” “听你方才所言,你乃是青田公弟子?” 这话一出,引得不少人纷纷侧目,咋舌不已。 一道道难以置信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到季秋身上,实在是难以把这个处处透露着“不摇碧莲”气息的身影,和足智多谋,心怀天下的刘伯温扯上关系。 青田公晚节毁矣! 没搭理周围宛若关爱智障儿童般的目光,季秋嘴角上扬,朝陈友定神秘兮兮的开口道。 “说起家师...” “叔父可知,早已不过问世事的老师,为何会来到我干爹麾下?” 只听“刷刷刷”一阵响动,在场众人纷纷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陈友定沉思片刻,慢慢开口道。 “为何?” 下一秒,季秋歪嘴一笑,语出惊人! “因为家师在隐居期间,发现自己错了!” 嗯? 陈友定顿时面露不解,追问道。 “青田公何错之有?” “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又不是...” 季秋此时已经彻底进入了状态,不等陈友定说完,便大手一挥,继续掌控住主动权。 “叔父此言差矣!” “家师不光错了,还是大错特错!” “有您的侄孙刘琏为证!” 话音落下,陈友定等人立刻看向刘琏。 呃...叔父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纠结片刻后,刘琏懵逼的点了点头。 见此情景,季秋立刻走到大殿中央,侃侃而谈! “家师在青田潜心向学,渐渐悟出了一门学说!” “也正是因为这门学说,家师才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立刻就有人声响起,急切的追问道。 “青田公悟到了什么?” 季秋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来! “格局!” “家师给这套学说,取名为格局!” 格局? 福建官员面面相觑,显然没听说过这套歪理邪说。 陈友定倒是颇为淡定,还不忘追问道。 “何为格局之学?” 好了。 从陈友定问出这个问题开始,就意味着他已经被季秋彻底忽悠瘸了! “格局,即是志向之大小、胸怀之宽窄、眼界之高低。” “人生在世!当有格局!” “光有格局还不够,还要打开格局!把格局放大!” “大格局者,心怀天下,胸藏大势,以苍生兴衰为己任。” “格局狭隘者,只能着眼于蝇营狗苟,细微小利!” “这样的人,就算窃据高位,终有一日也会被人取而代之!” “比如张士诚,方国珍之流!” 陈友定等人立刻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有例子! 这下直观了! “悟透这套学说后,家师就决定出仕!” “天下纷乱,隐居固然可得一时之安宁,又岂能获一世之安宁?” 陈友定摆摆手,打断了口若悬河的季秋,疑惑道。 “青田公既然决定出仕,为何不回朝中任职?” 季秋自信一笑,朗声道。 “这便是格局之说的作用!” “叔父试想一下,家师若是回到元廷,能改变局面吗?” 这... 思虑片刻后,陈友定艰难的摇了摇头。 若是元廷能够采纳刘伯温的建议,他也不至于隐居山林。 “那让我们把格局放大!把格局打开!” “叔父,且看现在的局面!” “自打家师来到我干爹麾下后,陈友谅,方国珍,张士诚,这等祸国殃民之辈,尽数灭亡!” “东南大地彻底结束了纷争,百姓们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 说到这,季秋猛地看向陈友定,真切道。 “叔父,我知道,你对我干爹可能会有一些成见。” “但就从结果来看,家师已经达到了出仕的目的!” “东南大地归于和平,乱臣贼子悉数灭亡!” “家师在元廷做不到的事,在我干爹麾下却是做到了!” “这叫什么?” “格局!这就是格局放大的作用!” “只要能达成目标,纵使道路有些曲折,甚至不被人理解,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这便是格局之说的一大精髓,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听懂掌声!” 下一秒,离奇的一幕发生了。 陈友定等人被季秋忽悠的是晕头转向,下意识的鼓起了掌。 听着周围稀稀拉拉的掌声,一直沉默不语,静静看着季秋表演的崔兴,终于忍不住了。 这他娘的也行? 第三十七章 你跺你也麻!【求追读!求各种票!】 “青田公...” “之前我等还对青田公多有误解,今日观之,我与禽兽何异!” “我怎能怀疑青田公为富贵所动!” 季秋一番话,赫然勾勒出了一个忧国忧民,悍然入世救苍生的伟岸形象! 有人披头散发,捶胸顿足,为自己误解刘伯温的事感到非常羞愧。 更有甚者,双目发光,竟是将所谓的“格局之学”听进去了! “是了,是了!” “一切都说得通了!” 出声之人忽的看向陈友定,神情狂热。 “平章!从结果来看,青田公确实平定了东南地区的叛乱!” “朱元璋虽然也是贼寇,但与陈友谅,张士诚相比,也算得上是体恤民力,治下亦是秩序井然。” “青田公这套格局之学...” “是传世学说啊!” 默默地斟上一杯酒,陈友定缓缓起身,举起酒杯,用宛若皈依者般的虔诚口吻,朗声道。 “敬青田公。” “敬青田公!” 陈友定带头一饮而尽,尽显豪迈之余,衬的季秋三人格格不入,倍显尴尬。 看着可能都没见过刘伯温,此刻却是为其肃然起敬的一群人。 刘琏忽然发现自己有点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了... 俺寻思家父也没这么厉害啊? 刘琏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刘伯温何时搞过这套“格局之学。” “季秋!你虽为朱贼义子,但既然拜入了青田公门下,我等就认你为半个同道中人!” “今日听你一言,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大有所得!” “不知青田公这套格局之学,可有著作?” “我等能否学习一番?” 季秋扭头看向出声之人,淡然一笑道。 “真理之学,发自于心,何须载体?” “且以我叔父为例!” 朝着陈友定一拱手,季秋瞥了眼后方隐藏的刀斧手,这才开口道。 “观叔父之言行,叔父的志向定是镇守一方,护闽南百姓平安。” “对也不对?” 捋了捋胡须,陈友定面带笑意,自得道。 “确实如此。” 以陈友定的事迹,他确实配得上这句话。 一人之力,于乱世中庇护一方百姓,放到历朝历代,这都是能够载入史书的壮举,也难怪陈友定会为此自得。 谁料一直对陈友定毕恭毕敬的季秋,此刻却是忽然话锋一转,当头便是一声厉喝! “错了!” “叔父,你大错特错了!” “噔噔噔...” 谁也没料到季秋此刻的行径,包括陈友定。 震惊之余,陈友定手中酒杯,径直坠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唰唰唰!” 一阵抽刀声霎时响起,眨眨眼的功夫,几十号神情凶悍的劲卒便把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刀锋正对陈友定面前的季秋! 崔兴缓缓起身,站到了季秋身后,瞪着大眼,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刀斧手。 而季秋则是面不改色,依旧傲然而立,目光不偏不倚,和陈友定看破世间沧桑,此刻又略显懵逼的眼神,交织于一处。 在瑟瑟发抖的刘琏,弄掉筷子,发出的一阵声响后。 大殿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中。 刘琏满脸惊恐,战战兢兢,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就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半晌后,还是陈友定最先挥手,打破了僵局。 “都先下去。” “平章...” “下去!” 待到刀斧手迅速退去后,陈友定的目光重新落到了季秋身上。 “你说,我错了?” 季秋用力点了点头,坚定道。 “没错,叔父,你错了!” 陈友定缓缓起身,脸上的醉意已经消失不见,平静的说道。 “至正十四年,我因讨剿山贼有功,升为清流县尹,至此寸步不曾离过闽中。” “十几年间,我北抵陈汉,东拒西吴,大小百余战,不曾让贼人踏入闽中一步。” “因起于寒微,我不敢有一刻松懈,惩不法事,整顿吏治,咸决于我。” “不敢说闽中百姓生活富足,但也称得上的安定。” “难不成就因为我阻止了你干爹染指闽中,我所做的一切。” “就都是错的吗?” 福建一地,凝聚着陈友定一生的心血,也是陈友定毕生的骄傲所在。 陈友定自问,他在闽中所做的一切,上对得起黄天厚土,下对得起朝廷百姓。 容不得任何人否定! 就算要杀了季秋,陈友定也要让季秋心悦诚服的亲口承认。 他陈友定,没有错! “叔父...” “你真是太过多虑了...” 只见刚刚还昂首挺胸的季秋,此刻已经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可怜兮兮的说道。 “放眼天下,无论是谁,提起叔父,那都要竖起一个大拇指,夸上一句能臣。” 季秋的奉承,并没能打动陈友定。 “那你说,我错在何处?” 陈友定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些许急迫之意。 季式成功学守则第四条:当对方迫切的渴望得知你的观点,并希望你说出理由,就意味着你已经成功了。 “叔父,你忘了我刚刚所说的格局之学吗?” “闽中虽大,不过八郡。” “天下之大,何止万数?” “叔父,莫非您这一生的目标,就仅仅是闽中一地吗?” 季秋的这番话,如同平地起惊雷,在陈友定的耳边轰然炸响! 闽中...天下...? 陈友定艰难的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自己心中,产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 这股情绪,名为动摇。 “叔父!在您的治理下,闽中百姓固然安居乐业。” “可天下之人,难不成就不是百姓了吗?” “自方国珍兴兵于东南开始,熙熙攘攘二十年,这天下,从没放下过刀戈。” “叔父,在您眼中,可能认为方国珍,甚至连我干爹,都是霍乱天下的贼子!” “可叔父,在起兵以前,方国珍也好,我干爹也罢,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呢?” 季秋上前一步,朝着嘴角不住颤抖的陈友定,平静而又清晰开口道。 “他们都是你我口中的百姓啊!” “若非活不下去,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又有谁愿意拿起兵器,在战场上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季秋先前的铺垫,与他此时的话语,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是啊。 祸乱这天下的,从来都不是百姓。 而是元廷! 如此直白而浅显的道理,陈友定一时间却是难以接受,或者说不敢接受。 因为这和他一直信仰的东西,背道而驰。 季秋并没有追问陈友定,而是淡淡的继续诉说道。 “叔父,格局之学,就在你我心中。” “无论家师做出了多少努力,才让东南大地重归祥和。” “但我那跟你一样,起于寒微的干爹,才是这一切政策的拍板人。” “而长江以北的汉人,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叔父你远比我更清楚。” “叔父,如果你眼中兴兵作乱的贼寇,能够让天下的汉人,都过上如现在东南,闽中一般的生活。” 季秋缓缓抬手,朝着陈友定俯身,深施一礼。 “那我宁愿做上一回贼寇!” 话音刚落,席间便有人瞬间暴起! “巧言令色,妖言惑众!” 文官打扮的男人,从位置上跌跌撞撞来到季秋身前,怒目而视。 “平章,请速斩此獠,切不可让他继续胡言!” 出乎闽中所有官员的预料。 一向对“贼寇”欲除之而后快的陈友定,并没有急着送季秋上路,而是非常认真的对着季秋询问道。 “你如何保证,天下百姓,就一定能过上你口中的生活?” 陈友定也好,刘伯温也罢。 都是这个时代能够超脱阶级,真正着眼于苍生的人。 唯一能够限制他们的,就只有所谓时代的局限性。 当一个从未设想,但万分光明的前景,摆在陈友定面前时。 陈友定承认。 他动摇了。 而他的问题,季秋早已做出了答案。 “叔父,就在几天前,我按照家师传授的农家之术,种植了三垧水稻。” “由文武百官见证,我干爹更是亲手参与了收获。” 缓缓伸出四个手指,季秋平静的吐出了那个足以令世人疯狂的数字。 “所有稻田,亩产都在四石以上,最高达到了四石六斗。” 季秋身边的文官忽然后退一步,瞠目结舌,几不能语。 应天的水稻,亩产四石以上? 这怎么可能? “叔父,若是这个农家之术,在全天下推广开来,能不能让百姓过上远比现在富足的日子?” “当然,叔父,四石以上的均亩产,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指了指刘琏,季秋用非常自信的口吻说道。 “我愿意和大侄儿留在闽中为质,由崔兴带着叔父,当面向家师,甚至是我干爹问询。” 说到这,季秋忽然一笑,脸上又换上了那副贼兮兮的表情。 “至于以后的事...” “叔父,我也保证不了啊?” “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像家师一样,亲手去改变吗?” 说完,季秋便微笑着看向陈友定,等待着他的答案。 半晌后,陈友定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季秋的耳边响起。 “你们...先回去罢...” 季秋并不纠结,拱手一礼,便领着崔兴和刘琏大摇大摆的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季秋即将出门的那一霎那,陈友定的声音,忽的再次响起。 “等我把闽中事宜安排妥当...” “便去一趟应天,见一见青田公,也见一见你口中亩产四石的水稻。” 闻言,季秋立刻回身,落落大方道。 “那我现在就和崔兴交代一下,顺便寄封...” “不必。” 陈友定缓缓走下台阶,看向沐浴着阳光的英气身影,朗声道。 “既然决定去,还要什么人质。” “若是连这点魄力都没有,我陈友定何以庇护闽中多年?” 怔怔的看了一会陈友定,季秋再次俯身,恭敬道。 “定不会让叔父为此行失望。” ...... 返回住处后,始终沉闷不语的崔兴,一脸纳闷的来到季秋面前,不解道。 “总旗,这...陈友定这就同意了?” “我咋没搞明白是啥情况呢?” 闻言,季秋淡淡一笑,忽的说了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回答。 “你跺你也麻。” 第三十八章 吴王,臣必须要来找你了!【求追读!求各种票!】 【今日第一更3K大章奉上,晚点还有两更,也是3K大章!】 画面回到大殿内。 “闽中八县七十万户百姓,安危都维系在平章一人身上!” “平章万不可赴那龙潭虎穴之地,以身弄险啊!” 待到季秋走后,立刻就有文武官员上前,情真意切的劝谏着陈友定。 也有人早早就和朱元璋那边建好了关系,无论谁输谁赢,都能保住自己的官位。 但这种时候,若是不劝谏陈友定,那就不是“不合群”这么简单的了。 是以到最后,闽中所有文武官员都涌到了陈友定面前,言之凿凿的希望他能够回心转意。 陈友定环顾身前,看向那一张张不知心思的面容,忽的唏嘘道。 “应天那种一年两熟之地,居然能有亩产四石的水稻。” “若是放到咱们闽中这等一年三熟之地,一亩地一年的收成,怕不是要破十石了?” “一年十石啊...” “青田公真乃当世圣人也...”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明白陈友定为何对季秋这么相信。 “平章,那只是朱贼义子一家之言!” “岂能轻信?” 陈友定摆了摆手,笑道。 “若非有万全的把握,青田公又岂会把自家公子派来?” “更何况亩产十石...” 陈友定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看向大殿洒满阳光的正门。 几分钟前,这里站着一个朝气蓬勃的身影,自信的说一定不会让他失望。 此刻没了身影的遮挡,透过肆意洒下的阳光,陈友定仿佛看到了一幅画面。 宇内安定,海晏河清,每一个汉人,不,是每一个百姓,都能够在阳光下挺起胸膛,幸福且快乐的生活下去。 这幅画面,名为盛世。 “就算真是场梦...” “老夫也想亲眼去看一看,有没有那么一丝实现的可能...”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读来平淡的一句话,凝聚着历朝历代不知多少百姓的绝望与心酸。 打了一辈子仗,陈友定比任何人都渴望结束乱世。 但在此之前,陈友定从没有考虑过乱世结束之后,该是什么模样。 继续回到那个百姓朝不保夕,人不如狗的时代?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季秋的话,启发了陈友定。 于百姓而言,战乱与否其实根本都不重要。 只要活得潦倒,生的艰难,那对于百姓而言。 就是乱世。 只有让百姓都过上季秋口中的日子,这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二十年元末乱世,才算是彻底结束。 这样的前景实在是太过美好,哪怕是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陈友定都想去亲眼见证一下。 那个名为“盛世”的到来。 ...... 第二天,季秋就听说了陈友定将闽中所有元人官员控制起来的消息。 足可见陈友定之雷厉风行,以及对闽中的掌控程度。 其实就算陈友定不管这些铁杆元人,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闽中本就没有多少元人,再加上陈友定在闽中二十年的经营,哪怕元廷罢免了陈友定的官位,闽中的百姓都得自发的拥护陈友定继续执掌福建。 这就是民心所向。 “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去买点东西,准备回去了。” 崔兴的大脸盘子,“嗖”的一下出现在叶秋左边,瓮声道。 “总旗,咱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季秋猛地后仰,远离崔兴,反问道。 “不然呢?” “事情都办完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让我留下来当人质?” 崔兴摸了摸手上的柳叶刀,似乎有些遗憾。 “这倒也是...” “可惜,来趟福建,我连刀都没拔过...” 季秋:“......” 你个憨货! 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季秋径直起身,准备去寻陈友定。 刚一见面,季秋便大咧咧的开口道。 “叔父,侄子初来乍到,不识本地风土人情。” “可否给我派个向导,我打算买点咱们本地的特产,带回去给我干爹干娘,还有老师当礼物。” “好不容易出趟远门,俺也不能空手回去啊?” 看了看摊着手的季秋,陈友定不禁失笑道。 “老夫都随你回去了,难道不是最大的礼物吗?” “呃...” 季秋顿时愣在原地,显然是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陈友定,居然会和自己开玩笑。 不等季秋反应过来,陈友定便招招手,吩咐道。 “取...三套水晶器,象牙五对,德化白瓷珍品十件,交于...我这侄子...” 季秋顿时上前一步,正要推辞,却发现陈友定正促狭的看着自己。 “你口口声声唤了我两日叔父,老夫也不能让你白叫。” “些许薄礼,就让你带回去略表心意吧。” 见陈友定都这般说了,季秋也就不再推辞,嬉笑道。 “我就替干爹干娘,还有老师,谢谢叔父咯!” 等礼物送到住处后,季秋先是看了看大名鼎鼎的德化瓷。 德化瓷器以白瓷闻名,颜色细腻,造型独特,其中珍稀者看起来宛若白玉,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光看这十件瓷器,德化瓷的制作水平,绝对是当世一流。 对于象牙,季秋没什么兴趣,反倒是看起了被传的神乎其神的“水晶器。” 细细打量了几眼,季秋眯起眼睛,又上手触碰了几下,顿时传来了一股熟悉的质感。 “这特么不就是玻璃吗?” 难以置信的看着手中的“水晶杯”,季秋忽然有一种被古人诈骗了的感觉... 这种奇特的郁闷感一直笼罩在季秋心头,直到两日后,季秋和陈友定坐上了返回应天的蒙冲时,也是如此。 汤和手下的总旗看着不怒自威的陈友定,咽了咽口水,不敢想象这个威震八闽的男人居然真的被季秋带回来了! “文和,你怎么愁眉苦脸的?” “是对叔父给你挑选的礼物不满意吗?” 季秋虎躯一震,忙不迭的开口道。 “哪能呢?” “叔父给准备的东西,那都是当世珍宝,侄儿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陈友定主动提起了这一茬,季秋索性试探道。 “叔父,只不过侄儿有一事不解。” “这玻...水晶器巧夺天工,造型精美,观之美轮美奂。” “叔父是从何处寻来的?” 陈友定看着一脸纳闷的季秋,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轻笑道。 “自泉州而来。” “或者说,是自海外而来。” 可能是以为季秋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陈友定还非常耐心的对着季秋解释道。 “泉州市舶司,早已有之。” “这些年闽中远离纷争,泉州的海贸也因此受益,未曾中断过。” “听那些海商说,此物正是产自西域。” 重重的长出一口气,季秋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海贸兴盛程度。 能够在风急浪大的海洋上运送玻璃,德化瓷这种易碎品,很显然,相关的海贸路线已经非常成熟了。 这样一来,那个距离大明仅仅一海之隔,至今还未被人发现的银矿... 似乎... “叔父,我有一事相商!” ......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吴王,臣必须要来找你了!” 吴王府内,满头白发的宋濂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气冲冲的来到了朱元璋的面前。 正在默默眺望远方的朱元璋听见动静,以手拄面,慢慢开口道。 “啥事让咱的先生这么生气啊?” “是老三?还是老四?” 宋濂的老脸因为气愤而颤抖不已,痛心疾首道。 “吴王啊!” “先前四王子不喜向学,臣还念其年幼,性子活泼所致!” “可臣今日才知道,这是有人教唆的啊!” 一听这话,朱元璋这才从心事中彻底回过神来,瞪眼怒道。 “先生可莫要胡说!” “谁敢教唆咱的老四?” 宋濂顿时以头抢地,嚎啕道。 “您就是借臣一万个胆子,老臣...老臣也不敢欺瞒吴王啊!” 说到这,宋濂撑起老腰,步履艰难的走到朱元璋面前。 看的朱元璋是嘴角一阵抽搐,生怕半截入土了的宋濂当场摔在地上。 “吴王请看,这,就是证物!” 将纸张从宋濂手中接过,朱元璋低眸扫视了几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非常简陋的地图,上面还有箭头,和其对应的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这!虽然冷了点,一年一熟,但是有良田五万万亩,地力肥沃,水系发达,并且都是平原,极其适合耕种!” “平原之外,三方皆被山脉环绕,易守难攻,必须拿下!”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气候和顺,也是一年三熟之地,虽地势险要,山川跌宕,但通往另一处一年三熟,平原众多,适合耕种之地!” “有良田四万万亩,时机成熟了也要拿下!” “还有这!!!” 这段话的结尾,附有朱元璋不明含义的三个感叹号,足可见当事人写这段话时候的心情。 “无论如何!必须拿下!砸锅卖铁,拼着日子不过了也要拿!” “此地盛产白银,光此一矿便可年采白银几百万两!” “若是将此地尽数纳入囊中,可年采白银几千万两!” “闪开!” 朱元璋直接推开宋濂,虎步龙行,直奔诸王子上课的学堂。 “砰!” 将手中的地图重重拍在瑟瑟发抖的朱棣面前,朱元璋的眼中布满血丝,喘着粗气,有些沙哑的开口道。 “咱问你。” “这张图,是谁给你的?” 第三十九章 季秋归来!【3K第二章!求各种票!求打赏!】 激动之下的朱元璋有多恐怖? 看看朱标的表现就知道了。 “老四!快跑!” “老二老三,你们去把娘喊来!” 见诸位兄弟还大气都不敢喘的盯着朱元璋,看着文质彬彬的朱标直接一个飞扑,死死抱住了朱元璋的大腿! “愣着干什么!” “快去!” 朱棣的反应最是迅速,只看了一眼朱标,便连滚带爬的从窗户翻了出去,动作非常娴熟。 “小兔崽子,你给咱回来!” 朱元璋一瞪眼睛,刚想追上去,就被朱标束缚在了原地。 “父王不可!” “老四就算顽劣,那也是孩儿一母同胞的兄弟,更是父王的亲骨肉啊!” “您今天这架势,连孩儿都害怕,老四怕不是要被您打死!” 朱元璋想要用力将朱标扒拉到一边,又怕手下没个轻重,伤了朱标,只得像个手足无措的老父亲一样,好声好气的对朱标说道。 “标儿,你把咱放开。” “咱不是过来揍老四的,真不是!” 朱标一抬头,没说话,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你猜我信不信的意味。” “嗨!你这孩子!撒手!” “不撒!” 父子俩拉扯了好一阵,忽然被一声河东狮吼所打断。 “朱重八!” 无需吩咐,在气势汹汹的马王后到场的那一刻,在场的其他人便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眼看着身边的人越走越多,朱元璋顿感不妙,立刻自救道。 “宋濂,你给咱留下,宋濂!” 随着朱元璋的呼唤,宋濂的背影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脚下却是不停。 “唉...不服老不行啊...” “这上了年纪,耳朵也不好使了...” “好像还听见吴王在叫我...” 咱就是在叫你啊! “砰!” 不等朱元璋咆哮出口,大门便随着宋濂的离去被重重关上。 见状,朱元璋立刻看向马王后,露出了个讨好似的笑容。 “妹子,你听咱说...” “哎哟!” 作为朱元璋打天下时期的贤内助,马王后的身手也是颇为矫健。 只见其猛地上前一步,便精准狠的捏住了朱元璋的的耳朵,冷笑道。 “我今天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准备连标儿一起打?是不是还要把老四打死?” “朱重八!虎毒还不食子呢!” 朱元璋心中当真是有一万个委屈! “妹子,咱今天不是来揍老四的!” “真的,哎哟!” “妹子,咱先把手撒开行不?” 马王后眼眸一横,白了朱元璋一眼。 “你还知道疼呢?” “往死里打老四他们的时候,怎么不寻思他们疼不疼呢?” 嘴上虽是不饶人,但马王后还是把手松开了。 很是心疼的从地上扶起朱标,马王后又对着朱元璋数落道。 “你就让标儿这么跪在地上?” 朱元璋顿时露出悻悻的表情,小声道。 “咱...咱也没想到他会过来拦着啊...” “哼!” 埋怨似的冷哼一声,马王后拉着朱标走到宋濂的位置上,缓缓坐下,这才对着朱元璋发问道。 “事儿我都听说了。” “不就是老四读书时走神了吗?” “小孩子本就好动,你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一听这话,朱元璋这才想起朱棣这个早就溜了的小兔崽子。 “毛骧,别装死了!” “去给咱把老四逮回来!” 见朱元璋又把主意打到了老四身上,马王后并没有出声阻止。 而是等到朱元璋吩咐完,这才语气严肃的询问道。 “到底出什么事了?” 左右环视了一番,朱元璋找到了混乱中,掉落在地的地图。 “妹子,你看看这个。” 一脸疑惑的接过地图,才看了几眼,马王后便立刻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 作为朱元璋的后方大总管,马王后对于军政之事,了解颇深。 是以一眼便清楚这张图所说,究竟有多么夸张! “良田五万万亩?” “还有一处四万万亩的地域,并且还是一年三熟之地?” “这怎么可能?” 等看到最后,马王后已经震惊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年产白银几千万两是什么概念? 无论是元朝还是即将成立的大明,白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并不是官方所承认的货币,而是一种可以“以物易物”的贵重品。 东南一地,在市面上流通的白银,满打满算,也不超过一百万两! 整整几十倍的差距啊! 这还仅仅是一年的产量! 良田...白银... 这个时代,最令人能够为之疯狂的,莫过于此两物! “父王...” “如果是这张图的话,不用老四。” “孩儿就能给您解释。” 嗯? 一听这话,朱元璋和马王后立刻齐刷刷的看向朱标。 下一秒,随马王后归来,仍在气喘吁吁的次子朱樉,三子朱棡,便也上前一步,齐声道。 “我也能!” 在朱元璋和马王后震惊的目光中,三人先后从不同的位置,掏出了一张地图。 朱元璋赶忙查看一番,发现朱樉和朱棡的地图,跟朱棣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朱标的地图,略显不同,上面只介绍了各个区域的特点,少了通篇“拿下”“必须拿下”“砸锅卖铁也得拿下”之类的粗俗词汇。 “标儿,此图你们从何处得来的?” 年龄最小的朱棡上前一步,抢先道。 “是秋哥儿给我们的!” 刘伯温! 在听到答案的一瞬间,朱元璋的眼中立刻闪过了一丝寒芒! 你这般鼓弄咱的儿子,用心何在? 看着朱元璋脸上危险的表情,马王后可能是猜到了朱元璋心中所想,立刻追问道。 “标儿,跟娘说。” “你二哥是什么时候把这些图给你们的?” 朱标眼神微动,回忆片刻后,这才开口道。 “大概...一年前?” “好像就是在父王从平江回来之后。” 霎时间,朱元璋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烧了! 一年前? 怎么可能是一年前! 那时候,季秋还没拜入刘伯温门下,哪来的这等见识? 马王后表现的更是果断,直接对着呆愣住的朱元璋吩咐道。 “还傻站着干嘛?” “去把秋儿喊过来问问呐?” 一听这话,朱元璋当场就麻爪了。 为了避免马王后担心,季秋出使闽南的事,朱元璋没告诉马王后... 导致马王后以为季秋仍在金陵。 看着迟迟没有行动的朱元璋,马王后伸手推了他一把,疑惑道。 “愣着干嘛?” “让人去喊秋儿啊?” 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朱元璋这才硬着头皮,嗫嚅道。 “秋儿...秋儿现在不在应天...” “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朱元璋转身就想落荒而逃,结果被马王后又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跑什么?” “秋儿去哪了?” 听着枕边人语气凶悍的质问,朱元璋一闭眼,很是自暴自弃的开口道。 “咱...咱让他出使闽南,劝降陈友定那个老东西去了!” 马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朱元璋,嘴唇一阵颤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忽然向后直挺挺的栽倒! “妹子!” “娘!” 朱元璋父子赶紧上前,扶住马王后,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太医,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几针扎下去后,马王后的眼皮一阵颤抖,缓缓睁开了双眼。 “妹子,妹子你别吓咱啊!” “你没事吧?” 未等开口,两行清泪便自马王后眼中夺眶而出。 “朱重八...你好狠的心呐...” 顾不得有外臣在场,马王后死死盯着朱元璋,悲痛道。 “你让秋儿,出使闽南?” “劝降陈友定?” “你是让他出使吗?” “你是让他送死去了!” 闻讯赶来的太医和侍从闻言,立刻如潮水般退去,不过刚刚施针的太医,却是没有走远,随时准备冲上前去再扎几针。 更有跟随朱元璋多年的老人,在僻静处不住的摇头,惋惜连连,认为从此再也看不到那个没心没肺,却又待人颇为和善的身影了。 “上位!哈哈哈哈,大喜事啊!” 汤和手握军报,兴奋的声音离着老远便传了过来。 为了给朱元璋个惊喜,汤和特地命毛骧不要通报,只是让毛骧带着自己一路前来。 结果刚进院子,汤和就察觉到了颇为诡异的气息。 看了看泫然欲泣的马王后,再看看满脸无助的朱元璋,还有门口处蓄势待发的太医。 汤和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这是...咋了? 看向一脸懵逼的汤和,朱元璋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问道。 “汤和,什么喜事?赶紧说!” 汤和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干什么来的,赶紧拿起军报,亲手递到朱元璋面前。 “上位,我手下的千户来报!” “我侄子从福建回来了!已经换乘小船,再有半个时辰,便要到水西门了!” “并且还有一人,随行而来!” “上位,你猜猜是谁?” “谁?” 朱元璋对着汤和拼命的挤眉弄眼,心说你这时候卖什么关子啊? 没看我这后院正失火呢吗? 汤和神秘一笑,语惊四方! “陈友定!” 马王后呆呆的回过头,那张历经岁月冲刷,仍是依稀可见当年风采的脸上,写满了愕然。 “什么?” ...... 能够直达水西门的小船,自江上缓缓而来。 离着老远,季秋便看到了正翘首以待的马王后等人。 不等小船停稳,季秋便颇为利落的跳到岸边,朝着面露欣慰的朱元璋,以及喜极而泣的马王后,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 “干爹,干娘。” “我回来了。” 第四十章 刘伯温:还不如死了算了!【求追读!求各种票!】 水西门外,百官林立,秩序井然。 人群的最前方,是将季秋揽在怀里,细细打量的马王后,神情激动,仿佛是在看什么得而复失的珍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笑嘻嘻的低声安慰了一会马王后,季秋抬起头,打算和朱元璋寒暄几句。 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自己,直直的落到刚刚上岸的身影上。 陈友定。 “国安贤弟,久闻大名,今日终于得见矣!” 作为闽南地区的实际掌控者,陈友定名义上是元廷委任的封疆大吏,实际上跟一路诸侯没有任何区别。 朱元璋亲自来迎,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当然,这更能说明朱元璋对于陈友定的重视。 不过让他失望了,面对他释放而来的善意,陈友定并没有任何表示,直接点了点头,便对着季秋询问道。 “青田公在何处?” 霎时间,跟在朱元璋身后的常遇春,汤和等人,直接瞪着眼睛,似要发作。 眼看着局势的发展有些不对头,季秋赶紧接过话茬,暖场道。 “叔父莫急!” “一会侄子随你一起去拜访老师,顺便把刘琏那小子送回去。” 这声“叔父”一出口,常遇春等人当场就愣住了! 他是你叔父的事... 你干爹知道吗? 朱元璋倒是表现的没什么异样,显然对这些事情不太在意。 放到朱元璋刚加入红巾军那阵,若是喊一声叔父,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福建收入囊中,还能得到一员大贤的效忠。 别说让季秋喊了,就是让朱元璋亲自喊也没问题啊! 正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从这一点来看,朱元璋和季秋,也算是一脉相承。 “干爹,干娘,我给你们带回来了不少礼物!” “都在船上,你们派人拿一下。” “我先送叔父去拜访一下老师,晚点过去找你俩。” 说到这,季秋还对着朱元璋一阵挤眉弄眼,不动声色的指了指一旁的毛骧。 见状,朱元璋立刻会意,点头道。 “既如此,那你就先去吧。” 说罢,朱元璋带着前来迎接陈友定的官员,转身就走,一点也没有热脸贴了冷屁股的局促。 “你自己凡事当心,干娘在府里等你过来吃饭。” 看着恋恋不舍的马王后,一股暖流在季秋心里涌过。 “放心吧,干娘!” “叔父这人可好了,晚点你们就知道了!” 马王后笑着点点头,又朝着陈友定露出了一个不深不淡的微笑,算是打个招呼,这才在季秋的护送下离去。 “叔父,请。” 季秋也不墨迹,领着陈友定直奔刘府,沿途介绍着金陵的风土人情。 “叔父请看,这便是我经常吃饭的酒楼。” “他们家的烧鸭当真是一绝,您走之前我带您来这吃上一次。” “......” 听着季秋滔滔不绝的介绍,陈友定频频点头,目光不住的在街道两旁到处打量,眼底隐隐有震惊之意。 陈友定已经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没曾见过与身边景象相似的一幕了。 哪怕是在闽南,这个还算安定的地方,当地百姓也有一种身处乱世的紧迫感,干什么事都是脚步匆匆,似乎生怕被人抢了。 反观金陵的百姓,仅仅一条街道,便将众生百态这四个字,诠释的淋漓极致。 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各有所业,各有所忙。 平头百姓随意的走在街道上,和路边的商贩讨价还价。 更有卖艺人展示绝活,引得一大群人翘首围观,时不时便爆发出一阵响彻云霄的叫好声。 将目光落回季秋身上,陈友定这才发现季秋已经停止了解说,正一脸骄傲的看着自己。 “怎么样,叔父,我没骗你吧?” 陈友定脚步匆匆,继续向前走去。 直到越过季秋的时候,他那平静当中难掩震撼的声音,才轻飘飘的落入季秋耳中。 “不虚此行。” “叔父,等等我!” “你又不知道路,走这么快干什么呢!” 笑着招呼了一声,季秋领着刘琏追上陈友定,片刻后赶到了刘府。 “少爷啊...” “呜呜呜...” 不等上前,季秋就看到刘府的门房面容悲戚,还不住的擦拭眼泪。 “侄儿,带路。” 生平第一次出远门,顺利归来的刘琏显然有些激动,兴冲冲跑上前去,正欲开口,便和哭哭啼啼的门房对上了视线。 “鬼...鬼啊!” 门房霎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的就要往门里钻。 “少爷的鬼魂回来了!” 季秋:“......” 挠了挠头,季秋看向一副“我不理解,但我大受震撼”表情的陈友定,尴尬道。 “叔父莫要见怪...” “可能是门房看见您侄孙回来,太过激动了...” “老夫...有这么恐怖吗?” 看着回过神来,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幽怨的陈友定,季秋僵硬的打了几句圆场,不过没什么用。 再看看门口的刘琏,依旧是做思虑状,一脸懵逼,似乎是在思考自己是人还是鬼的问题。 见此情景,季秋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三根黑线,上去便给了刘琏一脚,怒斥道。 “还愣着干啥呢?” “快让他别嚎了!” “再嚎一会,你特么都要过头七了!” “奥...” 揉了揉被季秋踢疼的屁股,刘琏这才上前,向刘府众人宣布了自己归来的消息。 刘府上下顿时欢天喜地,“少爷命真大”之类的话语声不绝于耳。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季秋忽然感觉,自打他拜入刘伯温门下后,整个刘府的画风,似乎就开始朝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片刻后,一身绯红官袍的刘伯温,神情复杂的打量着面前素未谋面的陈友定。 “青田公!” “久仰!” 陈友定率先拱手一礼,颇为恭敬的朝刘伯温打了个招呼。 刘伯温看了看神情狡黠,连连暗示自己的季秋,忽的长叹一口气,拱手道。 “国安公不必多礼。” “论镇守一方,庇护百姓。” “我不及你。” 见刘伯温这个时候,居然还在“谦虚。” 陈友定顿时肃然起敬! “青田公出世入世,以一己之力,安定东南。” “又创出‘格局’这么一门传世学说,我哪里敢和您这位当世圣人,相提并论!” 当世...圣人? 若不是在朱元璋身边待久了,刘伯温的表情管理能力,还算到位。 怕不是当场就要露出疑惑懵逼的表情! 在你们元廷那边,老夫都成圣人了吗? 还有,这个格局之学... 是个什么玩意? 思虑片刻后,刘伯温有了答案,立刻看向仰头望天,佯装无事的季秋。 唉... 老夫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面对陈友定越来越费解的目光,哪怕有些羞耻,刘伯温也只能附和道。 “小道尔...” “不过是闲暇之时,略有所得罢了。” “当不得圣人一说...” 见刘伯温和自己颇有“默契”,还知道帮自己圆谎。 季秋这才放下心来,嬉笑道。 “那叔父,老师,你们两个聊着。” “我先去找干爹,晚点再过来。” 看了看季秋,陈友定顿时疑惑的说道。 “你不跟我们一起?” 很是豪迈的摆摆手,季秋颇为大度的说道。 “我在这,您二位放不开。” “行,就这样,老师,你和叔父聊得开心点啊!” 看着头也不回,一溜烟便跑远了的季秋。 再看看跃跃欲试,似乎有一大堆问题要请教自己的陈友定。 刘伯温心头处忽然传来了一阵抽痛,倍感绝望。 还不如死了算了! ...... “秋哥儿,这边!” 出了刘府,还没走几步,季秋便听到了毛骧的声音。 循声望去,季秋顿时看到了狗狗祟祟的毛骧,正朝着自己这边拼命招手。 片刻后,在毛骧的带领下,季秋来到了一处街边的面摊。 角落里,朱元璋跟常遇春,汤和,坐在一起,正“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 季秋也不客气,同样叫了碗面条,便一屁股坐下,对着朱元璋发问道。 “干爹,大将军呢?” “咋没跟着你嘞。” 朱元璋头也不抬,一边嗦面,一边含糊不清的回应道。 “他去准备北伐的事了。” “不用管他,先吃面,吃饱了再说!” “奥。” 片刻后,角落里又多了一个狼吞虎咽的身影。 “砰!” 酒足饭饱,朱元璋打了个饱嗝,将碗筷重重撂在桌上,这才看向同样已经吃完的季秋。 “咋回事?” 闻言,常遇春主动凑过来,揉着季秋的头发,欣喜道。 “小子,可以啊!” “陈友定这个老东西都能被你带回来?” 夸完了季秋,常遇春又看了看朱元璋,有些疑惑的继续说道。 “不过看他那架势,不像是来投降的。” “你到底是咋和他说的?” 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季秋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讲述了一遍自己闽南之行的来龙去脉,最后总结道。 “总之,叔父他老人家,大概率会加入到干爹麾下。” “不过还是得看您和他聊的怎么样。” 对于这一点,季秋是根本不担心的。 该说的事情,季秋都交代清楚了,甚至还打好了铺垫。 作为本就心系百姓,当世最大的英雄。 朱元璋自然有办法说服陈友定。 “行,干爹,先这样啊。” “没啥事的话我先回老师那了,他俩应该快聊完了。” 说罢,季秋起身欲走,却是被朱元璋突然叫住了。 “慢着!” 很是不解的回过头,季秋便看到了朱元璋掏出了一张字迹分外熟悉的地图,缓缓放到桌上,示意道。 “这张图,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军师,你可不能死啊!【求追读!求各种票!】 “奥,这个啊。” 季秋此时还没当回事,下意识的用出了那个百试百灵的说辞。 “肯定是军师教我...” 不等季秋说完,朱元璋便眯起眼睛,撑着桌子身体前倾,语气有些危险的说道。 “军师教你的?” “咱都问了老大他们了,都说是你一年前交给他们的。” “一年前,你还没拜入军师门下。” “他是怎么教你的啊?” 摸着后脑,季秋尴尬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看着朱元璋越来越怀疑,甚至是有些危险的眼神。 季秋心一横,决心将羊毛彻底薅秃。 “干爹,既然您问了,我也不能瞒你。” “这张图上的东西,不是老师亲口告诉我的。” “但是确实和老师有关。” 季秋左右张望一眼,又拿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架势,凑近朱元璋等人,小声道。 “您就不好奇,我为啥会突然想要拜入军师门下。” “军师又为啥愿意收我当弟子吗?” 朱元璋摸着下巴,跟常遇春还有汤和交换了一下眼神。 三人便立刻齐刷刷的摇了摇头。 甭说之前,就是现在,朱元璋晚上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也想不明白刘伯温为什么会收下季秋这个弟子。 要是刘伯温有这方面的心思,教导诸位王子的任务,还会落到宋濂这个耳聋眼花,半截入土的老棺材瓤子身上? 没道理啊! 面对朱元璋等人疑惑的目光,季秋斩钉截铁的指向桌上的地图,瞎话张嘴就来! “就是因为这张图!” “当年我无意闯入军师帐中,恰好就发现了这张地图。” “我只是看了几眼,等到军师回来后,您猜怎么着?” 经历过两次“实战”后,季秋忽悠人的本领越发得心应手。 平平无奇的一件事,在季秋故弄玄虚的讲述下,比酒楼的评书还要吊人胃口。 不过朱元璋可不吃这套,见常遇春跟汤和都听得入迷,朱元璋对着季秋上去就是一个大逼斗,不耐烦道。 “少给咱卖关子,快说!” 悻悻的揉了揉脖子,季秋这才手舞足蹈,极其夸张的说道。 “军师发现我在看这张地图,不得了哇!” “当场就吐了几大口鲜血!” 朱元璋顿时陷入了回忆,好半天才有些纠结的对着常遇春询问道。 “常大眼,当年打平江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军师的脸色不对?” 迷茫的揉揉眼睛,常遇春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说道。 “这个...” “好像,军师有几天的脸色,确实有那么点白?” “对!就是那段时间!” 季秋立刻肯定了常遇春的说法,心中却说军师一介文人,跟你们这群糙汉在军营里风餐露宿,动不动还要开会到半夜,可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这脸色要是不白,那特么就有鬼了! 但常遇春不太靠谱的回忆,确实大大佐证了季秋说法的真实性。 在从汤和那得到同样肯定的答复后,朱元璋立刻看向季秋,追问道。 “然后呢?” 陈友定若是在场,一定会对这一幕感到似曾相识。 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并且进修了格局之学的季秋,能想出一百种桥段忽悠朱元璋,一百种! “我当时看见那场面,立马就吓坏了,想要去叫人。” “军师却是把我拦下了,说什么自己‘命中当有此劫。’” “后来,军师也没和我多说什么,只是叮嘱我不要外传。” “等到我拜入军师门下后,我才知道,军师还有一门能够窥视天地造化的本事!” “望气!” 朱元璋等人立刻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眼中甚至隐隐有敬畏之意! 望气之说,自古有之,属于阴阳风水之学的一种。 讲的是通过观察万物与地势上方的气,判断吉凶,趋福避祸。 用人话来讲,就是神棍... 季秋虽然是个唯物主义者,但他也是个实用主义者。 大明可没有什么封建迷信的说法,反而还对这些玄之又玄的学说格外信奉。 既如此,季秋不拿这套话术出来忽悠人,简直都对不起自己! 以毒攻毒嘛! 甭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 “就拿干爹来举例。” 季秋轻咳一声,继续忽悠道。 “军师若是用了望气的手段,看向干爹。” “用他的话来说,天地之间,只剩浩浩荡荡的无边紫气,气象磅礴!” “这就是天子气象!” 哪怕朱元璋心中有些狐疑,但在这套说法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敢说我朱元璋没有天子之气? “而这里,则弥漫无边无际的金气!” “若是夜晚探查,能够照亮夜空,令大地亮如白昼!” “干爹,金气主财,这个您应该明白。” 季秋伸手指向东方,言之凿凿。 “军师经过一番探查,最终锁定了这个位置!” 闻言,常遇春这才第一次拿起地图,细细打量片刻后,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年采白银几千万两?” “哎呀,上位!” “这这这...几千万两白银,咱们应天城怕是都装不下吧?” “肯定能砸死你!” 对着常遇春翻了个白眼,朱元璋很不满意他这没出息的德性,转过头来便咽了咽口水,对着季秋有些颤抖的说道。 “那这些良田...” 不等朱元璋说完,季秋就立刻斩钉截铁的肯定道。 “对!也是军师用望气之术探出来的!” 片刻后,朱元璋三人看着地图,忽然异口同声道。 “军师真乃天人也...” “真不知道军师身上还有多少本事...” 缓缓地抬起头,朱元璋面露不解的发问道。 “军师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一次都没跟咱提起过呢?” 季秋长叹一口气,用很是敬仰的语气解释道。 “这就是军师的高明之处啊!” “干爹,这些地方虽然富饶,但地处偏远,人口稀少,难以开发。” “就算我们能拿下这些地方,短时间内也给我们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毕竟我们最大的敌人,还是北元啊!” 一听这话,朱元璋立刻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军师当真是高瞻远瞩! “还有一点嘛...” 季秋忽然换上一副悲戚的语气,甚至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干爹,您还记得我刚开始跟您说的吗?” “什么?” 看着季秋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朱元璋心中缓缓升起,语气也不自觉的急促了不少。 “窥视天机,是要付出代价的...” “像上次的无意泄露,军师就吐了几大口鲜血...” “这次借孩儿之口,天机被泄露了个一干二净。” “军师恐怕...” 此言一出,朱元璋立刻大惊失色,无比慌张! “毛骧,立刻把太医喊到刘府!” “咱现在就去看看军师!” “军师此等大才,咱万万不能失去他啊!” 说罢,朱元璋直接越出摊外,火急火燎的朝着刘府跑去,心中还不住地念叨着。 军师,你可不能死啊! 第四十二章 麻了!刘伯温人麻了!【求追读!求各种票!】 刘府内,陈友定双眸熠熠生辉,眼神兴奋,不住的手舞足蹈,滔滔不绝。 他对面的刘伯温,在陈友定注意不到的时候,频频叹气摇头,颇有些愁眉苦脸的味道。 几天不见,季秋这个小冤家,又给刘伯温结结实实的扣了好几口大锅。 心忧天下,格局之学,当世圣人... 这话刘伯温自己听了都是老脸一红,万分羞耻! 虽说季秋此举,也算是给刘伯温传播清誉,没有辱没他的名声。 但刘伯温总感觉这股清誉来的怪怪的...他这把老骨头可能背负不起... “青田公!不知你意下如何?” “某虽不才,也愿随青田公一道,为天下百姓,拼搏出一个朗朗乾坤!” 陈友定年幼时,其实和朱元璋一样。 结结实实的知晓过,吃不饱肚子,是个什么滋味,更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百姓的疾苦。 在受到季秋的“启发”后,陈友定悟了,甚至觉得无比羞愧! 看看眼前的刘伯温! 孤身入乱世,只手定东南! 他的那点成就,跟刘伯温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还好意思自鸣得意! 陈友定啊陈友定啊!你咋这么没出息呢? 在返回应天的途中,季秋和陈友定坦诚沟通了很多东西。 其中就有让陈友定出任左都御史,并强化监察体系,将都察院升格至和中书省地位一样等相关内容。 当然,这些相关的论述,还是被季秋按到了刘伯温头上。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愁,债多了不痒。 季秋相信他这位号称“天下文宗”的老师,应该不会嫌弃自己身上光环太多...的吧? 陈友定在得知这些观点后的表现,就和他此时的反应一样。 深以为然,拍案叫绝! “加强朝堂之上的监察体系,令检查百官的都察院,和执政天下的中书省互相制衡!” “青田公,这是谋国之言啊!” “纵观青史,在下未曾见过有谁提出过如此精悍,正中要害的政见!” “青田公不光是当世圣人,还是宰辅之才啊!” 说到这,陈友定心中愈发激动不已! 澄清吏治,安定寰宇的美好愿景,在他心中反复激荡,最终酿成了一道呼啸,夺口而出! “既然青田公认为在下适合当这个左都御史,只要青田公当面点头,在下定然义不容辞!” “...” 兴奋之下,陈友定没注意到。 他对面的刘伯温,随着他的慷慨陈述,呼吸愈发急促,脸上的眉毛皱成一团,甚至桌子下的枯手,都在如触电般不断颤抖。 麻了! 刘伯温是真麻了! 升格都察院?还要让陈友定出任左都御史? 这不是要和整个文臣体系作对吗? 前一点还好说,都察院的级别提高,虽然会导致官员们受到更大的约束,但也意味着额外提供了一条直可通天的上升途径,以及更多的官员岗位。 若是有人反对,自有人出面支持。 倒也不难推行下去。 只不过刘伯温这个政策“提出者”,肯定会挨骂就是了。 可另外一条,可就不是挨不挨骂的事了。 而是会出人命的! 作为总掌都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在都察院升格之后,权利超乎寻常的大! 可以说除了朱元璋本人,朝中甭管是宰相,还是大将军,就没有左都御史管不着的! 若是由擅长调和阴阳,秉轴持钧的官员来任职,尚且好说,朝中不至于发生太大的变化。 可若是让陈友定这么一个在朝中没有任何派系,并且软硬不吃,动不动还喜欢拿刀子砍人的煞星,担任左都御史。 大明朝的官员,就甭想落好了! 仅仅是略作遐想,刘伯温就颇为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哀嚎遍野,官不聊生! 这不是让老夫自绝于同僚吗? 这回吴王就算肯松口,老夫也怕是回不到青田了! 念及于此,刘伯温忽然觉得有一团郁气在胸中凝结,渐渐上涌,最终汇聚到了喉中! “噗!” “军师!” 火急火燎急忙赶来的朱元璋,刚踹开房门,便看到了刘伯温大口大口往出喷着鲜血的模样! 陈友定懵了,朱元璋也懵了! 但早有准备的朱元璋,马上回过神来,立刻上前扶住倒地的刘伯温,大呼道! “汤和!快去找妹子,让她把给咱预备的山参切几根须子...呸!整根拿过来!” 看着嘴角依旧有鲜血不断流出的刘伯温,朱元璋心中再无半点怀疑的念头! 咱就不该问那么多的!害了军师! 想到这,朱元璋抬起眼睛,狠狠地瞪了季秋一眼! 明明知道这些事不能轻言,咱问你就说? 回去再和你个小兔崽算账! 季秋更是一脸懵逼! 老师,你来真的啊? 看着胸前满是鲜血的刘伯温,季秋的世界观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难不成老师真会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等季秋琢磨明白,汤和便颇为神速的返回了刘府,还带回了之前给马王后扎针的太医。 几针下去,刘伯温忽的一阵咳嗽,幽幽的睁开了双眼。 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见状,从容收回银针,拎着诊盒便一言不发的站到了门口,动作看起来非常轻车熟路。 “军师,你醒了!” “都怪咱!咱不该问季秋这个心里没数的小子,害的你泄露了天机!” 一听这话,刘伯温马上反应过来季秋这个小冤家,估计又给自己扣了什么黑锅,当即双眼一黑,好悬没一口气上不来,再次昏死过去。 “吴王,国安公...” “你们...能否先出去一下...” “老夫有话...想和文和单独说...” 闻言,朱元璋立刻瞪了一眼季秋,怒斥道。 “还不过来扶着你老师?” 待到季秋从朱元璋怀中接过刘伯温后,朱元璋和陈友定唯恐避之不及,果断闪人,甚至连毛骧都给喊走了,一点偷听谈话内容的想法都没有。 听了就吐血,这特么谁敢听啊? 不过季秋也是确认朱元璋等人都走远了,这才返回刘伯温身边,略带敬意,甚至是畏惧的开口道。 “老师有何事要说?” 刘伯温的嘴唇颤抖了好一阵,这才非常虚弱的开口道。 “这次的事...木已成舟...我这把老骨头还受得了...” “只不过以后...你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怕是要你自己来扛了...” 第四十三章 多智似妖!【求追读!求各种票!】 刘伯温重重喘了几口气,从肺里发出一阵风箱般声音,这才继续吃力的说道。 “文和切莫多想...” “老夫不是对你有意见...” “只是近段时间,你这诸般事情...着实是有些...惊世骇俗...” “再这样下去,老夫都要被吴王起疑啊!” “你可知多智似妖的道理?” “依老夫看,你还是想想吴王知道这些事情,其实和老夫并无关系,而是皆出自你手后...” “该如何自处吧...” 到最后,刘伯温的声音愈发清晰,话也说的顺溜不少,态度非常坚决! 这个锅,老夫背不下去了! 要是隔三差五来上一下,刘伯温也不是什么玻璃心,委屈委屈也就过去了。 可季秋这段时间是一点没闲着啊! 又是搞出来个农家之法,又是扯着刘伯温的大旗,要出使闽南。 回来之后,更是一刻都不消停,把一个会得罪整个文官阶级的大锅,结结实实的扣在了刘伯温身上! 刘伯温只比宋濂小上一岁,今年56了! 这时候人均寿命还不到四十啊! 谁家好老头能经得起这么祸祸? 看着刘伯温摆出了鱼死网破的架势,季秋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茬,思考了一下朱元璋可能的反应。 霎时间,一个遍布尘土,颇为熟悉的鞋底,便浮现在季秋眼前,吓得他立刻打了个激灵! 更恐怖的是,朱元璋若是知道自己被季秋忽悠了,会不会怀疑季秋心机深沉,之前的怠惰模样,全都是伪装? 怀疑一旦产生,罪名便宣告成立。 而在洪武一朝,若是被朱元璋怀疑有罪,下场只有一个字。 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以及能够继续享受双亲的关爱,季秋悍然做出了决定! 不能放刘伯温下船! “老师,我可是你唯一的弟子啊!” “你不能不管我啊!” 季秋将刘伯温抱在怀里,嚎啕大哭,其状之悲痛,就好像刘伯温已经凉了一样。 “算了吧...文和...” “这次的事情一出,老夫怕是要永无宁日...” “你就让老夫多活几年吧...” 刘伯温早就看透了季秋的德性,是以季秋的卖惨根本没有令他动容,态度依旧坚决。 刘伯温是想回老家不假。 但他想的是自己走回去,而不是装在盒里,被人千里迢迢的运回去。 见状,季秋只能换了一副说辞。 “老师,弟子也不想让您太过劳累。” “可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弟子啥也不说,甚至极力否认。” “干爹他们,也会认为弟子所做之事,跟您有关...” 刘伯温:“......” 一听这话,刘伯温当场就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季秋说的还特么挺有道理! 刘伯温的眼神渐渐灰暗下去,忽的调转视线,看向了屋内的梁柱,脸上的表情渐渐纠结起来,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 人间不值得... 见情况愈发不对头,季秋赶紧劝慰道! “老师!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救的地步!” “虽然您是我的老师,这事已经无法改变了。” “但谁也没说弟子只能有一个老师不是?” 嗯? 一听这话,刘伯温马上转头看向季秋,眼神再一次燃起了对于生活的希望! 只见季秋嘿嘿一笑,用带着三分鸡贼,三分老六,外加三分阴险的语气,缓缓说道。 “老师,你有没有那种朋友...” “有点小名气,自恃学识,渴望扬名,最好还是在朝中任职的!” “弟子最近潜心向学,迫切的想要广寻良师,从另一种角度看待问题。” “毕竟您也不是无所不知,有短板很正常嘛!” “不知老师的意思是...?” 在季秋的注视下,刘伯温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同时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扶老夫起来...” “老夫忽然感觉,还能为新朝再尽一把力,还能继续教导你...” 季秋嘿嘿一笑,动作轻缓的扶刘伯温起身。 待到刘伯温艰难的坐好后,季秋跑到了刚刚陈友定的位置上。 仅仅对视一眼,师徒二人便默契的达成了共识。 “这个给你另寻良师一事,老夫还真有几个人选。” “你觉得李善长怎么样?” 要不说,季秋怎么会想要拜刘伯温当老师呢! 纯纯的一类人呐!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季秋顿时否决道。 “算了吧,宣国公他就算愿意收我为徒,也不会愿意为我保守秘密的。” “在这些事情上,宣国公他目前还是有原则的。” 有些遗憾的点了点头,刘伯温惋惜道。 “这倒也是...” 见刘伯温这架势,似乎今天就要给自己再寻个老师,季秋赶紧转移话题道。 “老师,这种事咱们急不得。” “更何况还有一个陈友定在等着呢,就算我再拜一个老师,这些事情还是会算在您的头上。” “咱们还是先把闽南和陈友定身上干系的那些事,处理完,再考虑这些问题也不迟。” 刘伯温正要点头,忽然察觉到季秋的话有些不对! “干系的那些事?” “除了左都御史,你还打算让他干嘛?” 很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季秋略显腼腆的凑到刘伯温身前,耳语一番。 谁料刘伯温立刻大惊失色,断然厉喝道! “此事万万不可!” “你想借陈友定之手,将整个东南的海贸收归国有?” “文和啊!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啊!” 这一刻,刘伯温已经进入了老师的角色,对着急躁的弟子苦口婆心的劝告道。 “让陈友定出任左都御史一事,已经要得罪满朝文武了!” “你还要得罪整个东南的士绅?” “文和,需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 对于季秋的想法,刘伯温还是能够理解的。 这两件事于国于民,都是大大有利,但同时也会大大损害相关人员的利益。 光是推行一件事,便是困难重重。 季秋更是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将两件事同时推行下去! 同时得罪勋贵,文官,还有地方上的士绅。 毫不夸张的说,季秋相当于招惹了整个大明! 再说被季秋作为支点,试图撬动天下大势的陈友定。 他就算铁做的,面对这样的围攻,身上又能打几颗钉? 陈友定一旦倒台,便意味着围绕陈友定所作出的一切谋划,尽数落空。 无论都察院升格与否,都再也起不了监察百官的作用。 毕竟凡事,最怕开个坏头! 刘伯温不明白,季秋跟随自己学习了这么久,也晓得了“大势”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怎么会突然如此急躁? 面对刘伯温满是不解的目光,季秋表现的非常淡定,轻笑道。 “放心吧,老师。” “这些事情,最多也就是让你背个黑锅。” “弟子还是有信心,将这两件事落实下去的。” 第四十四章 天下大势!【求追读!求各种票!】 季秋的语气,平淡当中带着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显得信心十足。 “文和!” 哪怕季秋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刘伯温仍是在苦苦规劝道。 “老夫劝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担心你啊!” “你可知你要对抗的是什么?” “天下大势!” “纵观历朝历代,妄图以一己之力对抗大势者,有谁成功,又有谁不是落得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看着对面衣襟染血,焦急当中满是担心的刘伯温。 季秋缓缓阖眸,想起了刚开始跟着刘伯温学习时的一幕。 “老师,什么是天下大势?” 那时候的刘伯温,还不是现在满腹牢骚的怨气老头。 面对季秋的提问,刘伯温还是乐呵呵,甚至略显慈祥的耐心解释道。 “这天下大势,说起来是所谓的江山气运,朝廷命数。” “实际上,就是天下人的人心啊。” “人生在世,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在这世上的身份。” “每一个人,又都会围绕这个身份而活。” “名利,富贵。” “血缘,传承。” “当然,还有人生来就有的欲望。” “活下去。” “当天下之人,为了追逐这些目标,或者说维护这些目标时,所爆发出的反应,汇集到一处。” “这便是所谓的天下大势。” 在听完这段讲述后,季秋对于“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同时也想起了一首小诗。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从古至今,不外如是。 从回忆中抽出思绪,季秋缓缓睁眼,记忆中的身影和眼前的刘伯温渐渐重合,忽而又分散开来,令季秋看的有些不真切。 “老师。” 季秋的出声很是突兀,语气略显沙哑,又掺杂着一股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从容。 “说服陈友定的时候,我将元末乱世的症结,归咎到了元廷身上。” “我骗了他。” “也骗了我自己。” 季秋缓缓起身,忽然从书架上抽出一副字帖,打量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字,确实有点难看。 “从拜入您门下时,我就没有掩饰过自己对于士绅,豪族的厌恶。”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有的时候我甚至会想。” “这即将建立的新朝,究竟是干爹的天下,还是士绅豪族的天下?” “老师,你知道吗?” 面对季秋语气莫名的询问,一向无所不知的刘伯温,仿佛没了答案,一直低下头,静静地沉默着。 季秋似乎也没打算能得到刘伯温的回答,仍是自顾自的开口道。 “我观东汉史,历朝历代,各路大家,都将四百年炎汉的灭亡,归咎到了昏君误国身上。” 忽的冷笑一声,季秋的语气中满是不屑。 “好大的一口黑锅啊!” “煌煌炎汉,南北纵横九千里,又岂是一人就能够左右其兴衰的?” “都说自古为帝者,英明不过汉武。” “可若是把汉武放到汉末,他能够阻止黄巾纷争,群雄逐鹿吗?” “东汉全天下的世家,都渴望更进一步,都认为自己能够在乱世中幸存下来,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纵使秦皇汉武再世,又岂能对抗这种席卷天下的大势?” 听到这,刘伯温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何你还要一意孤行?” “你要知道,你若推行这些政策,可能连吴王都不会支持你啊!” “如今的头等大事,就是北伐中原,复我汉人江山。” “你这两番手段,双管齐下,朝野必然震动!” “后方不稳,北伐又岂能建功?” “这个道理,吴王不会不明白,你更应该明白!” 刘伯温这番话,可谓是字字珠玑,皆是肺腑之言。 北伐檄文,已经发布,全天下都在等着朱元璋和北元这命中注定的一战。 任何事跟北伐比起来,都显得非常无关紧要。 可季秋却不这么想。 不偏不倚的迎上刘伯温满是费解的眼光,季秋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苦衷。 “老师,有些事情,是等不得的。” “您也知道,我这个谋划,会得罪文武百官。” “北伐战端一开,不知何时才能结束。” “为了稳定军心,干爹必然不会同意任何有可能影响军心的政见。” “而等到北伐结束以后,不,甚至都等不到北伐结束。” “只要元廷一旦露出无力回天的迹象,整个朝堂就会彻底变成各方势力的争斗场!” “而干爹也会必定会为朝堂上的各方势力而发愁。” “干爹不可能坐视任何派系做大,必然会在有这个势头的时候,出手打压。” “而为了求稳,干爹在打压之余,也必然会拉拢,甚至扶持别的派系。” “届时,我的这些政见就更不可能推行下去了!” “只有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机!” 熟悉历史的季秋非常清楚。 洪武一朝看似祥和的局势下,唯一贯穿始终的,便是激烈的政治斗争,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正统年间! 只有在江山不稳,人心思动,却又被美好前景吊着的现在,才是触动各方利益最好的时刻! “为了开国大典,文武百官悉数在京,大军未动。” “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树立对于百官的监察制度,打击豪族,可能就要等到很久以后了。” “甚至洪武一朝,都只能停留在‘打压’的层次上,而无法形成一个扎实有效的制度,传承下去。” “干爹在时,能够压制百官。” “甚至只要我还在世一天,我就有信心,为大明的百姓,为大明的后世之君,死死摁住这些蛀虫!” “可若等到我和干爹都不在了的时候,大明便要继续走上南宋和东汉的老路,被这些蛀虫一点点啃噬殆尽吗?” 说到这,季秋忽然起身,坚定的朝着门外走去。 “既然老师身体有恙,弟子就不打扰了。” “老师好好保重身体。” “还请老师放心。” “弟子说出的事情,一定是能够做到的。” 英气的身影脚步决绝,仿佛是踏上了一条注定孤独的旅程。 刘伯温缓缓拂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季秋的背影,怔怔无言。 而在只有季秋能够看到的系统空间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五本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书籍,在系统空间的最高处,静静转动。 五本书唯一的不同,便是封面正中,镌刻有烫金的壹、贰、叁、肆、伍的字样。 系统空间内,漆黑一片。 可这五本书上的数字,好像依旧在散发着极其灿烂的光芒。 第四十五章 十五岁的开国伯爵!【求追读!求各种票!】 刘府门口,朱元璋和陈友定翘首以盼,等待着季秋的出现。 直到此刻,陈友定的心中依然一头雾水。 刘伯温忽然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景象,死死缠绕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再一次和朱元璋的目光交汇后,陈友定还是没能忍住,上前一步,有些别扭的开口道。 “青田公...这是怎么了?“ 朱元璋心中一喜,正要开口,便看见季秋远远的走了过来。 “老师请干爹和叔父进去。” “不必担心,老师已无大碍。” 虽然刘伯温并没有这样的安排,但季秋相信,有了刚刚的铺垫,让这三人当面谈上一次,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果不其然,两日后,一则重磅消息在私下疯狂流传,瞬间引爆了整个西吴朝堂! 总掌闽中和广州大部的陈友定,决定率部投效西吴,并要在朝中出仕! 季秋家小院的门口,霎时间被人围的水泄不通,满是渴望了解内幕的吃瓜群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几日前,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出使闽南的那个人,正是季秋! 这事的冲击性,不亚于元廷所有黄金血脉,在聚餐时被天雷所殛,集体团灭! 就是这么离谱! 朝中大臣绞尽脑汁,急的浑身好像有蚂蚁在爬,也想不明白季秋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只好当面向季秋寻求答案。 但季秋,谢绝了所有人的邀请,闭门不出。 崔兴守在季秋家门口,忠实履行着门卫的职责,将所有官员通通拒之门外。 甚至就连陈友定返回闽南之时,季秋都没有前去相送。 只是在家废寝忘食的钻研那五本赤红色的书籍,时而皱眉,时而狂笑,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苦心面壁三十年后,终于悟道。 ..... 陈友定不愧为独镇闽中十几载的枭雄。 不光言而有信,而且颇为雷厉风行。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陈友定便将闽南的元人官员全部驱逐出境,同时让他们押着五万石粮草,走海路返回大都,算是以此了结他和元廷之间的情分。 随即,陈友定便带上闽中文武官员的代表,返回应天,并带上了元廷赐予他的官印,准备将他献给朱元璋,宣告闽中正式归附于西吴。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云南,四川两地,惶惶不可终日,认为朱元璋随时都有可能向他们下手。 而正对西吴的中原大地,更是人心思动,无数汉人在本地揭竿而起,杀掉了元朝的官员,随时准备喜迎王师! 还不等朱元璋正式发起北伐,元廷便焦头烂额的到处平叛,隐隐有了大厦将倾的趋势。 朱元璋喜极之下,果断决定在开国大典之前,先召开一场声势浩大的“受降仪式。” 为此,朱元璋难得体贴一回,还征询了一下陈友定的意见。 陈友定对此倒是表现的不怎么抗拒。 既然决定了加入朱元璋麾下,陈友定考虑问题的出发点,已经变成快速克复中原,避免南北朝之事于今日重现,让百姓少遭点罪。 正主都这么说了,朱元璋自然不会客气,立刻下令。 京城四品以上文武官员,一日后,聚集于紫金山巅,参加奉印仪式! 季秋虽不满四品,但作为本次事件的头号功臣,自然是需要到场的。 “吱嘎。” 时隔多日,季秋家门口的木门,再一次被人打开。 闭目养神的崔兴循声望去,正欲开口,却是颇为惊骇的瞪大了眼睛! 只见季秋披甲覆盔,腰系长刀,眼神中隐隐有锐利的精光浮现,直插天际! 时隔一年,季秋再一次穿上了当年征战沙场的装束! 少年意气,挥斥方遒,粪土当年。 万户侯! 季秋看了崔兴一眼,没有寒暄,只是淡淡的开口道。 “走吧。” “是,总旗。” 少年郎昂首阔步,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崔兴一如当年,默默地跟在季秋身后,就像在战场上冲锋时那样。 不多时,季秋二人赶到了紫金山巅。 没有理会周围那一道道满是探寻之意的目光,季秋目不斜视,走到了同样披甲而立的队列最后方,持刀昂头,目视前方。 仪式很快开始。 在李善长的主持下,那枚象征着福建最高权利的官印,渐渐转移到了朱元璋手中。 眯着眼睛,朱元璋打量了好一会印玺,忽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宣布道! “总旗季秋,功勋卓著。” “东征西讨,箭弑陈贼!” “先登斩张寇,单骑平闽中!” 诉说完季秋在战场上立下的功绩,朱元璋握着印玺的手缓缓下垂,落到了身后。 “进封,安南伯,世袭罔替!” “食禄,一千石!” 原本肃立的队列,在听到这则消息后,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些许骚动。 继李善长,徐达,常遇春之后。 季秋成为了第四位获封爵位的勋贵! 尽管季秋获封的仅仅是个伯爵,但别忘了,季秋今年不过十五岁! 十五岁的开国伯爵! 只要不出意外,季秋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勋贵势力的领头人! 更有人悄悄回头,望向季秋,想要从他脸上看到些许激动的反应。 但让他们失望了。 注定名留青史的季秋,此刻面沉如水,没有任何反应。 朱元璋今日似乎打定主意,要给朝中文武大大的震撼,不等季秋谢恩,便继续宣布道。 “闽中大贤陈友定,德才兼备,顺承天意。” “授陈友定左都御史一职,总掌都察院!” 不顾众人惊愕的目光,朱元璋大手一挥,又是语出惊人! “即日起,都察院升格至与中书省平级,依旧负责监察百官!” 不需要任何解释,在场的文武百官,马上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有人神情严肃,有人略显踌躇,还有人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劝谏! 可李善长等朝中大佬,仿佛早就知道这则消息,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更没有出声劝谏。 李善长等人不带头,一时间也没人敢在这大喜的日子,触朱元璋的霉头。 就在这时,陈友定忽的上前一步,往本就愈演愈烈的局势里,浇上了一团热油! “禀吴王!” “臣还有一物奉上!” 见此情景,李善长顿时表现的有些错愕。 上位也没告诉我还有这个环节啊?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陈友定便快步上前,双手高高举起一物。 “此乃元廷宫廷海图副本,录有海运海贸多条路线!” “臣奏请吴王以此物,并泉州,广州两处港口,闽中十七处海船厂为依托。” “总掌海事,将海运海贸之权,收归朝廷!” 第四十五章 刨了东南士族的根!【求追读!求各种票!】 【今天的加更晚了一些,为表歉意,本章多更新六百字。】 亲娘嘞! 就知道这煞星不可能消停! 有不少和陈友定打过交道的勋贵,咂舌不已,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反观出身东南的那群文官,此刻就好像被陈友定入了他们亲娘一般,连连跳脚,对着陈友定怒目而视! 当最重要的利益受到侵犯,什么大喜的日子,什么得不得罪朱元璋,被这群人彻底抛在了脑后。 几个对视间,东南派系的官员便瞬间达成了默契。 “吴王!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只见李饮冰小跑上前,指着陈友定便是一顿凌厉的输出! “臣先前还在纳闷,天下之人,皆知此獠乃是孽元死忠!” “怎么会突然倒戈来投?” “臣本以为此獠被吴王的恩威所感,故而诚心归附。” “今日听此一言,臣这才明白,此獠是要从内部,颠覆我们新朝!” 先是给陈友定扣了一口大大的黑锅,李饮冰又看向朱元璋,一副忠贞为国的模样,悲戚道。 “吴王,天下百姓承担农赋,已是不易。” “若是碰上灾荒时节,颗粒无归乃是常事。” “咱们将士征伐所食,那都是百姓从口中一点一滴省下来的啊!” “若是再断绝民间海贸,百姓少了一条谋生的路子,负担岂不是更重?” “吴王,国岂可与民争利啊!” “更何况海贸多险,海浪之下,再大的船也有倾覆的可能。” “往往不等抵达目的地,一支船队便是十不存一,血本无归,更无半点收益可言!” “陈友定建议新朝发展海贸,定是存了耗费新朝人力物力的想法,令新朝不战自败!” “其心可诛!” 文官杀人,从不见血。 只凭一张嘴即可。 在李饮冰义正言辞,几乎泣血的陈述下,公认为“当世忠臣”的陈友定,霎时间变成了一个祸国殃民的奸臣。 在他口中,海贸是民间百姓生存的依赖。 朝廷插手海贸,那就是与民争利! 何其可笑! 自宋朝海贸兴起以来,经过几百年间的发展,围绕海贸,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利益体系。 丝绸,瓷器,茶叶,通过海洋,被源源不断的送到中亚和阿拉伯半岛,再由那里的阿拉伯商人,转售到欧洲,被那些所谓的贵族疯狂哄抢,用于彰显身份。 船队回程时,要么满载着白银,要么装着中原稀缺的货物,用于售卖。 这套流程的每一项,这个利益体系当中的一份子,都能从其中攫取庞大的利润。 但受益者,独独没有百姓! 中原自古缺银,唐朝时期,年产白银不过几万两,宋朝鼎盛时期,年产白银也不过几十万两! 可等到战乱或是灾荒年间,总有人能拿出大量价格飙升的白银,兑换成铜钱,拼了命的从百姓手中兼并土地! 白银从何而来? 当然自海外而来! 由于缺银,白银变成了价格极为高昂的商品,而非价格固定的货币! 没错,在这个时代,白银的属性,类似于后世的黄金,属于是一种防范风险,应对危机的工具! 这便是东南士族,哪怕族中无人出仕,亦能屹立数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不倒的真正原因! 仅仅是因为他们手中,存有大量永远不会对外流通的白银! 一场大灾,便可轻易摧毁成千上万个勤劳务农的普通家庭。 但士族不会,因为他们有比普通百姓,近千近万倍的抗风险能力! 哪怕族中衰落,只需一场动乱,这群人就能够凭借白银,摇身一变,继续走上舞台! 没了海运,这群人再想攫取白银,就只能去打银矿的心思。 问题是银矿从古至今,一直都牢牢掌握在皇权手中,相关操作的风险性远远大于海贸。 并且银矿的产量,也不够这群贪得无厌的士族分润! 是以陈友定提出的这个建议,并非是触动东南士族的利益那么简单。 而是要刨了东南士族避免风险,赖以生存的根! “臣等附议!” 东南官员步调一致,旗帜鲜明的反对陈友定的提议。 能够让他们团结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他们也是海贸当中的获利者! 东南文官虽未能列举高位,但在朝堂之上占据着大量中层岗位。 看着大半官员齐齐出列的一幕,朱元璋眉眼低垂,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心中暗流涌动。 朱元璋本想借着今天的机会,将树立官员监察体系的事情落实下去。 哪怕这件事会触动所有人的利益,但有陈友定归附的喜事在先,朝中官员不会在这个时候,触朱元璋的霉头,最多也就是以后再想办法削弱都察院。 届时,这就变成了新生的都察院,和中书省乃至于其他文官的斗争。 朱元璋只需稳坐钓鱼台,充当一个“公正”的裁判即可。 可陈友定的突然上奏,打断了朱元璋的谋划。 东南官员,代表的不仅仅是士族,还有地方上数量众多的地主豪绅。 也正是因为得到了这群人的承认与帮助,朱元璋才能够以草莽之身,掌控东南。 如今北元未灭,朱元璋是不可能得罪这群人的。 不然大军北伐的粮草去哪弄? 纵兵劫掠? 要是这样的话,不等北元征讨,东南大地立刻便会乱作一团! 说到底,封建王朝的皇帝,也是地主,无非是最大的地主罢了。 可陈友定,又是朱元璋心仪,一把极其好用的“刀。” 并且对于海贸一事,朱元璋也有点心思在里面。 若是能借着这次的事,在不引起东南士族大范围反抗的前提下,顺理成章的插手海运。 那就再好不过了。 一时间,朱元璋心中天人交战,思考着两全之法。 见朱元璋陷入了纠结,一旁的李善长,也有了行动。 作为勋贵中极具分量的一员,并且还是总管中书省的右丞相,李善长本就对都察院升格一事,颇有意见,无非是不想得罪朱元璋,才捏着鼻子认了下来,打算以后再慢慢和陈友定斗法。 可现在,陈友定得罪了东南官员,纵使海运一事,于李善长本无利益可言,但他也有了插手这件事的机会。 支持东南官员,否定陈友定,便等同于否定他所提出,所参与的一切。 比如海贸,比如都察院升格之事。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李善长愿意和东南官员,暂时站到同一阵线。 纵使朱元璋日后翻旧账,也算不到李善长头上。 因为他不支持的,是海贸。 而非都察院之事。 这,便是政治。 在李善长的暗示下,胡惟庸上前一步,略显含糊的说道。 “吴王,臣以为,朝廷总管海运一事,确有不妥,还需斟酌...” 见有了人帮腔,李饮冰愈发义正言辞! “吴王,人心所向,忠奸立显!” “这第一个奸臣,便是陈友定!” 落井下石的李善长,得意洋洋的李饮冰,还有犹豫不决的朱元璋。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季秋缓缓低下了头。 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在此,定会以为李饮冰是心忧朝廷的大忠臣。 而真正为国为民,超脱利益,官位,阶级之上的人,或是被污为奸臣,比如陈友定,或是落到个清算身死的结局。 比如于谦。 而当国难当头,这些所谓的“忠臣”,便会原形毕露,留下一句“水太凉”的名言。 比如钱谦益。 支持朝廷总掌海贸,不让地方士族豪绅插手,便是与民争利,便是奸臣? 既如此,我季秋便做一回奸臣! 静谧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阵“呼啦呼啦”的铠甲碰撞声。 季秋微微低头,避开了那些探查的目光,从队列的最末尾,缓缓走到了最前方。 将带有斑驳暗红血迹的头盔脱下,捧在胸前。 季秋抬起头,对上朱元璋的视线,用平静而又无比清晰,无比坚定的声音,喊出了那个他从未喊过的称呼! “吴王!” “臣亦有本上奏!” 第四十六章 刘伯温!原来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吗!【求追读!求各种票!】 季秋此举,当真是尽显少年郎的朝 但很遗憾,他并没有收获任何人的关注。 因为在季秋开口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洪武朝现任的第一大冤种。 刘伯温! 季秋...出使闽南...陈友定一反常态来降...朝廷掌管海贸... 原来如此! 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吗!刘伯温! 别忘了,你也是东南官员!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饮冰等人实在是无法想象,身为浙东利益集团的核心一员,刘伯温为什么会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 面对那一道道或是不解,或是质疑,或是怨恨的目光。 刘伯温不理不睬,缓缓闭眼,看似是在躲避众人的视线,实则是不忍看到意气风发的季秋,接下来备受打击的模样。 陈友定被群起而攻之的这一幕,刘伯温早就料到,并且也对季秋明言了。 但很显然,季秋并没有听进去,依旧借着刘伯温的名义,促使陈友定说出了刚刚那些话。 在刘伯温看来,不管季秋想要干什么,今天都不可能成功。 纵观历朝历代,被勋贵,士族,豪绅,一起反对的事情,一定是好事,但没有一件成功! 为了维系统治,皇权看似至高无上,实际上只能对这三股势力,做出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 若是有多方势力勾结到一处,皇权甚至只能委屈求全,仰其鼻息,赖以生存。 这,便是封建王朝永远也逃脱不了的大势! 可季秋半月前颇为自信的模样,忽然浮现在刘伯温的脑海中。 思虑良久后,刘伯温心中的念头,忽的化作一声长叹。 纵使神机妙算如刘伯温,这一次也想不明白,季秋要如何独抗这大势,并且完成自己的目的。 难呐! 见刘伯温迟迟不发一言,众人渐渐收回视线,看向依旧昂首而立的季秋。 “呵呵...咱的安南伯居然也有话要说。” “但讲无妨!” 季秋没叫干爹,朱元璋自然不会用“小兔崽子”之类的称呼,而是用上了颇为正式的“安南伯。” 这两个称呼一出口,这场谈话的性质,便从父子闲谈,变成了君臣奏对。 霎时间,上百道目光汇聚于季秋一身。 此刻的季秋,便是朝堂之上唯一的焦点! “臣有两事上奏!” “这第一事,便是效宋朝旧制,再设武举!” 一言既出,便是石破天惊! 刘伯温赫然睁开双眸,用满是惊骇的目光看向季秋。 没错。 季秋从一开始,想要办成的事,就不是两件。 而是三件! “臣以为,当今之下,唯有北元,属我新朝心腹大患,需征讨之。” “然胜败乃兵家常事,北元领土亦是辽阔,战端一开,恐旷日持久,难以维系。” “为江山计,臣奏请吴王,效仿国子监,于五军都督府设教场,纳军中勋贵后代,并民间贤才,在其中熟练弓马,精研兵略!” “可令军中年事已高之宿将,于教场当中为师,将征伐经验传授给我新朝后世之将领,以备不时之需。” “......” 季秋侃侃而谈,拿出了一整套非常完善的“武举”制度。 简单来说,这套制度,说是效仿宋朝的武举,实际上是后世普鲁士军事贵族,培养军官的那套法子。 在这套制度下,大明未来的勋贵子弟,想要继承爵位,就需要进入五军都督府学习,由各位沙场宿将亲自进行教导,在考核完成之后,才能够袭爵。 若是失败,那便换一人再来,期间族中的爵位会一直保留,直到有人成功袭爵。 袭爵之后,便是笔试与实战相互结合的授职考核。 这期间不再是只有勋贵子弟参加的考核,还有从寻常人家,选拔而出的英才。 考核成绩优异者,最高可获千户,最低也是跟季秋一样的七品总旗。 除此以外,勋贵子弟不得在朝中担任非军事职务。 若是族中子弟上进,也可派遣多位子弟进学,同样可根据考核成绩获职。 武举全程,皆由五军都督府内部负责,朝中文官不得插手! 像这样确定一整套完善的军官培养,晋升制度,便是季秋要做的第三件事! 宋朝乃至于未来大明的衰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文强武弱。 明明是国之栋梁的武将,却被迫成为了文官的依附。 而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就是因为武人没有像科举一样,稳定而又完善的培养晋升制度。 再过十几年,朱元璋其实也搞出来了一套类似的军官培养制度。 但紧随其后的一场蓝玉案,将大明勋贵几乎一网打尽,武人一瞬间彻底失势。 待到朱元璋死后,上台的“建文三贤”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便轻而易举的废除掉了武举。 直到朱棣登基后,新一代的靖难勋贵扛起大梁,才将武举恢复。 可惜好景不长,一场对于勋贵,打击程度远胜过“蓝玉案”的土木堡之变,直接彻底葬送了大明的勋贵势力! 至此,武举形同虚设,多次兴而后废,废而后兴,成了笑话。 武将自此之后,也成为了文官的附庸,再无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锐气,直至明朝灭亡。 欲要建设一个强大的国家,必先建设强大的军事! 是以季秋,绝不会让大明重蹈覆辙,走上南宋的老路! 但这样的局面,同样不是文官希望看到的。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勋贵和皇权,天生就是同进同退的关系。 因为只有皇权稳固,江山太平。 勋贵们手中的“长期饭票”,也就是爵位,才能够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 勋贵掌兵,他们和皇权站到一起,就意味着皇权牢牢把持着军权,只敢背地里使坏的文官当然不敢造次。 所以宋明两朝,文官都不遗余力的打压武将。 其本意,并非是为了重文轻武,而是为了打压皇权! 至于这样做所带来的国防废弛,难以抵抗外敌入侵等种种恶果,自然不在这群人担心的范围内。 也正是因为这样,季秋更是要把这件事落实下去。 别忘了,季秋主打的就是文官不痛快,那么他就痛快了! 至于推行这个制度,会不会使得勋贵势大,难以解决。 季秋根本就不担心。 勋贵强盛,手握军权,就容易滋生野心,掀起祸乱? 放屁! 这只不过是士族豪绅编纂出来,欺骗世人的又一个谎言! 第四十七章 所谓政治,不外如是【求追读!求各种票!】 纵使雄才大略,杀伐果断如朱元璋。 在这个时期,也要因为粮草问题,受制于士族豪绅。 更遑论那些所谓的勋贵了! 徒有人数,规模再大也只不过是一场黄巾之乱,只需坚壁清野,任由乱军将属地劫掠一空,即可不战自破。 而真正能够动荡江山的骚乱,必定是文官掌兵,也就是士族掌握了军权,比如汉末的十八路诸侯。 又或者是地方上的文武勾结,形成“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甲,又有其财赋”的国中之国,比如安史之乱! 这不是军阀势大,所导致的叛乱。 而是文武合力,齐心协力的谋反! 若是得不到士族豪绅的支持,起兵是不可能成功的! 与武人何辜? 思虑完毕,季秋缓缓看向依旧神情惊骇的刘伯温,淡淡一笑,还点了点头,更加坐实了其他人眼中,这事就是刘伯温指使的想法。 “吴王,这第二个奸...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 虽然不明白刘伯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为了自己的利益,李饮冰断然开口,继续反对季秋的提议。 但这一次,李饮冰没能得到其他人的附和,反而还被全体勋贵怒目而视,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对其就是一顿老拳! 而东南文官真正的领导者——汪广洋,听到这话后,立刻绝望的闭上眼睛,心中大骂道。 蠢材! “上位,俺觉得,秋哥儿说的有道理啊!” “俺也这么觉得。” “俺附议。” 更有人上前一步,用看秦淮舞妓般的眼神,不怀好意的打量着李饮冰。 “成天说这个是奸臣,那个是奸臣。” “刚刚你是不是想说,秋哥儿也是奸臣?” “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看你才是那个最大的奸臣!” 徐达,汤和,常遇春... 邓愈,冯胜,耿炳文... 不及片刻,大明开国六公二十八侯,几乎全部出声,支持季秋设立武举的提案! 到最后,身为勋贵之首,刚刚还暗示胡惟庸反对陈友定的李善长,更是上前一步,亲自开口道。 “吴王,臣以为,此事于国大大有益。” “当效行之!” 顷刻间,大明的勋贵势力便拧成一股绳,高举着支持季秋的大旗。 朝堂之上的风向,也瞬间为之一变! 尤其是前后态度转变极快的李善长,他之所以支持季秋,当然不是因为他认识到了季秋此举的益处。 一方面,李善长作为勋贵之首,必须和其他勋贵步调一致。 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利益! 其他勋贵,也是如此! 别忘了,季秋的武举制度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 勋贵袭爵制! 勋贵子弟想要参加武举,不需要任何条件,并且只要考核通过,便可袭爵。 就算参加考核的子弟不争气,没能通过考核,也无伤大雅,换人再来便是。 最重要的,是期间爵位会一直保留,直到有人通过考核。 这才是众勋贵心动不已的关键点! 身为勋贵,与国同休,无上恩荣。 他们最害怕的事,莫过于后世子孙不争气,弄丢了自己辛苦打拼而来的爵位! 若是季秋的武举制度能够落实下去,勋贵们便再也没有这个后顾之忧。 只要不断子绝孙,哪怕爵位暂时没了,终有一日总会有人通过考核,袭承爵位! 这才是真正的与国同休! “秋哥儿!行啊!” “叔叔伯伯们没白疼你!” 勋贵们一开口,原本还算严肃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有人继续摸着下巴,盯着瑟瑟发抖的李饮冰。 有人嬉皮笑脸,乐呵呵的跟季秋打招呼。 而李善长,徐达二人,则是沉稳的看着朱元璋,等待着他的态度。 深深的看了刘伯温一眼,朱元璋终于开口道。 “安南伯此举,确有可行之处。” “着五军都督府派人即日和安南伯进行商讨,尽快拿出一套完整的武举制度出来,供咱审阅。” “安南伯建言,这事中书省不应插手,咱觉得有道理。” “宣国公,你怎么看?” 李善长心说我能怎么看? 当然是同意啊! 难不成老夫还能冒着被身后这群莽夫围殴的风险,反对不成? “臣以为,此言有理!” “文武分治,自是不可混淆!” 有了李善长这句话,武举这件事,便是定下来了。 众勋贵神情忽的庄重起来,对着朱元璋大声道。 “吴王圣明!” 一声恭维过后,勋贵们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包括胡惟庸。 尽管没有明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 勋贵势力,不会再和东南文官站到一起,反对陈友定了。 而本应该急的跳脚,反对到底的东南文官,除了李饮冰开头说了几句,却是再没人开口,极其罕见的沉默了下去。 海贸一事,关乎东南士族的根本。 武举虽然也会影响到东南士族的利益,但还没有到海运这么严重的地步。 而东南士族若是有人出声阻止,那便是自绝于勋贵势力,将他们彻底推到陈友定的阵营中。 是以汪广洋才会用目光警告着东南所有文臣,阻止下一个“蠢材”跳出来。 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再得罪勋贵! 只要海贸能够保住,其他事情,汪广洋都可以等到以后再说! 顷刻间,只因季秋一言,原本反对陈友定的三大势力,便被削去其一! 季秋更是死死拿捏住了东南文官的心理,几乎没受到任何阻力,便将设立武举一事,提上了日程! 刘伯温定定的看着季秋,彷佛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季秋现在的表现,简直比那些在官场上浸淫了几十年的官僚,还要游刃有余。 根本不像是一个几个月前,还对政治一无所知的莽夫! 刘伯温再一次陷入到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自己难不成又被季秋忽悠了? 再观季秋,依旧是那副面沉如水的模样,让人看不清楚他心底的想法。 片刻后,季秋缓缓转头,看向了神情慌张的李饮冰,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段话。 任何事情,想要成功,都要先搞明白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 而所谓政治,就是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久违的光幕浮现,宣告着季秋如今的蜕变。 【政治:100!】 一抹弧度,在季秋的嘴角缓缓浮现。 在心里,季秋无声的,对着那位素未蒙面的老师感谢道。 谢谢你,老师。 我已经明白了。 第四十八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求追读!求各种票!】 随着武举一事尘埃落定,紫金山巅再一次恢复了宁静。 但群臣周遭的气氛,并没能有所和缓,反而还随着沉闷的静谧,而愈发肃杀起来。 李饮冰,汪广洋,神情紧张的盯着季秋,如临大敌。 武举一事,只是插曲。 所有人都清楚,季秋接下来,必定会对着海贸亮剑! 这才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斗争! 已经见识过“刘伯温手腕”的汪广洋,不敢再小瞧平日懒散的季秋。 他已经决定,不再韬光养晦。 接下来,只要季秋试图插手海贸,那么就由他这个未来的忠勤伯,中书省右丞相,来亲自对上季秋! 东南官员战战兢兢,严阵以待。 反观季秋,虽是孤身立于人前,却好似携带着千军万马,压迫的汪广洋等人几乎喘不过气! 漫长的对峙过后,朱元璋平静开口,终于打破了沉默。 “咱的安南伯。” “可还有事要说?” 来了!要来了! 汪广洋顿时心悬到了嗓子眼,略显不安的盯着季秋,脑中更是飞速运转,思考着季秋会如何出招。 “臣的确还有事上奏。” 点了点头,季秋上前一步,忽的指向陈友定,朗声道。 “臣以为,左都御史所提,由朝廷总掌海贸一事,确有不妥。” 季秋的语气平淡,仿佛理所应当。 可在场的所有人听了这话,却是如遭雷击,顿时傻眼! 朱元璋懵了,刘伯温懵了,陈友定更懵了! 汪广洋,李饮冰之流,脑门上更是写满了大大的问号,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耳朵。 剧本不对啊? 难不成...季秋这小子,原来是友军? 陈友定更是一脸懵逼,心说在船上的时候你小子也没跟我说过,还有这么一茬啊?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一直正儿八经的季秋,脸上再一次出现了贼兮兮的笑容。 “臣以为,新朝创业艰难,百战方才功成。” “又有北元虎视眈眈,对于海事,新朝亦是毫无积累,着实不应当大包大揽,以求速成。” 汪广洋捋了捋胡须,点点头,脸上满是对于季秋这番话的认可! 安南伯所言... 实在是太特么有道理了! 片刻后,汪广洋又看向刘伯温。 后者已经从懵逼中回过神来,平静的看着季秋表演。 这副做派,落到汪广洋眼中,就成了刘伯温“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现。 果然啊,青田公! 原来这都是你的算计吗? 提出海贸一事,只是为了让我等不要反对武举,触怒吴王? 大家同属东南,沾亲带故,都在一个锅里捞饭吃。 您老虽不愿意插手朝中之事,可只要开口,我等还能不给你面子不成? 何必呢! 汪广洋连连摇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而他那一直紧绷的心情,也随之松懈了不少。 季秋注意到了汪广洋忽然放松的表情,眼中忽然掠过一抹怜悯的目光,继续开口道。 “但万里碧波,亦是我大明疆土,确实应当拿个章程出来。” 嗯? 汪广洋眉毛一挑,忽然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也正是此时,季秋的称呼一下子就变了! “干爹啊!俺听说,浙东沿海,倭患特别猖獗!” “甚至在海贸终点,西域附近,也有众多当地的海匪劫掠!” “海贸本就不测,颇多天险,如今又多了人祸!” “海商也是咱新朝子民,咱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倭寇劫掠啊?” 季秋变脸之快,搞得朱元璋一时间都是有些无措,只得轻咳道。 “咱确实也听说过这些事...” “你的意思是?” 父子俩一唱一和,渐渐对东南官员,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孩儿有一个粗浅的法子,干爹可以听听。” “东南大员们也可以听听,毕竟你们的家都在那边嘛!” 说到最后,季秋还看向汪广洋等人,不知是讽刺,还是认真的强调了几句。 “闽中的海船厂,也是闽中众多百姓赖以为生的关键,不能荒废。” “可令闽中,一切如故,多造海船。” “并遣一员水师上将,沿海扫平倭寇,并跟随民间的海贸船队,前往西域,以作护航之用。” “相信此法一出,我大明海疆定能再无风波,万世无忧!” 这... 一听这话,汪广洋忽然长叹一声。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想要分一杯羹? 也罢,只要不让朝廷总管,朝廷分润一点利润,也是可以... 只能说,汪广洋太小瞧季秋了。 或者说,他太小看季秋所研习,那份旷古烁今的智慧了! 下一秒,季秋话头一转,终于图穷匕见! “不过嘛...” “若是民间海贸,可随时出海,目标实在是过于分散,不利于打击沿海倭乱。” “孩儿建议,应当对此情况加以管制。” “可从东南精于海贸的世家大族中,挑选两户,经朝廷认可审批,通报时间后,方可出海贸易。” “从此以后,这两户便是大明海贸的代表者,执行者!” “我大明水师会对获得认可的船队,提供护航保障,确保其海贸全程畅通无阻!” “至于其他零散的船队嘛...” “还是不要出海的好!” “不然不利于水师打击倭寇不说,还可能被海波所掩,误以为是倭寇,反被水师误伤,那就不美了。” 只一瞬间,汪广洋便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瞬间认识到了季秋此言的厉害! 汪广洋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吴王,臣以为...” “吴王,臣以为安南伯所提,乃是谋国之言啊!” “倭寇的确是我沿海地区,心腹大患,理应剿灭!” “臣这里便有几个合适的海贸世家,世代依靠海贸维生,可供吴王参考!” 汪广洋目露凶光,恨恨的看向了出声之人。 李饮冰! “吴王,臣这里也有几个推荐...” “臣也有...” 东南官员们争先恐后,都渴望自己背后的士族,能够获得两个被认可的名额之一。 只要能够获得这个名额,就等于在朝廷的认可下,两个士族能够名正言顺的垄断大明的海上贸易。 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头曾经说过,为了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如果有了300%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而垄断大明海贸的利润,利润不是几倍,更不是十几倍。 而是几十上百倍! 在这样直观的利润诱惑下,东南官员们,彻底疯狂了! 看似牢固的战线,一瞬间便土崩瓦解。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身后的士族考虑,想要拿下这可保家族兴盛千年的机会! 时而有人清醒过来,想要说服身边的同伴。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这个提议争论不休? 我们不应该拒绝这个提议,继续维持现状吗? 很可惜,这个看似理智的提议,很快就淹没在了其他人的唾沫星子里。 我呸! 莫要你以为你身后的士族势大,我等便怕了你! 想阻止我等获得这个机会? 不可能! 海贸的利益集团,固然巨大。 但其中的利益分配,也是遵照着大族多分吃肉,小族喝汤,甚至啃骨头的基本逻辑的。 季秋的提议,不光光是给出两个能够让家族延续千年的机会。 更是给了实力较弱的士族,一个前景。 一个能够后来者居上,赶超大族的前景! 大族的官员们彻底失去了平时的话语权,甚至成为了众多小族虎视眈眈的猎物! 为求自保,最顽固的大族官员,也只能加入疯狂的名额哄抢中。 这,同样也是大势! 贪婪的人心,所构筑而成的大势! 看着乱哄哄的场面,汪广洋如丧考妣,忽然瘫坐在地上。 他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而一直老神在在的刘伯温,则是透过纷乱的人群,看向最前方脸上带着三分狡诈,三分鸡贼,三分嘲弄笑容的季秋。 东南官员丑态百出的模样,在季秋眼中,仿佛是一场极有意思的表演,看的是津津有味。 刘伯温忽然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容,脑海中浮现出令他感到颇为不可置信的八个大字。 翻手为云。 覆手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