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成教主了? 光和七年是一个很特殊的年份,大汉帝国这驾马车就是在这一年,开始转向末路狂奔起来。 轰轰烈烈的黄巾叛乱,在掀起风暴之后,又很快落入低潮,然后没了声息,只给大汉留下了千疮百孔身躯。 无数黄巾的精神领袖大贤良师张角,在卢植、董卓、皇甫嵩的接连讨伐之下败下阵来,最终自己在忧虑之中溘然病逝。 就连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也在汉军的追剿中先后被诛杀。 皇甫嵩率领之下的汉军宛如冰冷的屠杀机器,无论黄巾如何前赴后继,也不能阻挡他们整齐有力的前进步伐。 汉军的冷酷强大让整个冀州的黄巾为之胆寒,最终被杀得只剩下五千多残兵仓皇逃跑, 皇甫嵩亲率大军在后面紧追不舍,在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他断然不会放任这股黄巾残兵在冀州继续作乱。 这一追就是小半天,眼看就要追上之际,一个诡异的情况却引起皇甫嵩的注意。 沿途追来,路上不断有死掉或掉队的贼兵,当皇甫嵩看到这些贼兵的状况时,他顿时大惊,连忙让大军后退止步。 这些死掉或者掉队的残弱,多半都是面色蜡黄口流白沫,严重的还会上吐下泻高热昏迷,以他多年的军事经验,他立刻就断定这是贼兵发了瘟疫! 考虑再三之下,皇甫嵩最终选择谨慎追击。 每一次瘟疫,意味着的就是尸横遍野。 在恐怖瘟疫的肆虐之下,皇甫嵩不觉得那逃命的五千黄巾能活下来多少。 根本用不着自己出手,他们也能病死大半,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一点人,那也不足为患了。 若急着剿杀反而容易把瘟疫染到汉军之中,那可就要命了。 以稳妥计,皇甫嵩便下令留下一千精骑对黄巾追而不剿,这样既能驱赶黄巾,又不必直接接触。 而他自己,则是带领大部回到巨鹿,开始收拾黄巾祸乱的留下的烂摊子了。 …… “王将军,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乱跑了,眼下军中已生疫病,我们再乱跑就会把瘟疫扩散出去,到时候不知道要害死多少无辜百姓!” 天色傍晚之时,黄巾残兵在一处荒野之地开始扎寨,夜晚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安心休息的时候。 因为即便是汉军精锐,也不好在夜间追击行军。 而营寨中心一個破帐里,正有两人发生争论。 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方脸钢髯,瞪起眼来便有一股子凶悍气息。 此人正是冀州黄巾渠帅之一的王当,眼下这伙残兵就是被他所收拢节制。 而另外一人则是穿着一身土黄道袍,头上戴着方帽,十四五岁上下,面相唇红齿白的小道童,正是从后世穿越来到汉末的许辰。 听到许辰的话,王当只觉心烦,自己难道不知道瘟疫可怕吗,但眼下哪儿有心情顾及这些。 “屁话,你当本将不知?可眼下汉军在后紧追不舍,不跑的话难道伸长脖子让他们砍吗!” 王当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仰头便是喝下一口水,只是喝下之后砸吧一下嘴觉得没滋没味,心里更加烦躁起来。 如果不是天地人三位将军先后死去,自己身边连个出主意的人都没有,他才懒得听这小子叨叨。 这小子虽然只是天公将军身边的小道童,但识文断字颇有些脑子,留在身边总归有些作用。 正如在之前战况不利时,就是这小子适时提议收拢残部逃命,若是再晚一些的话,自己也没法活着出来了。 许辰心里焦急的很,这黄巾若是带着瘟疫乱跑,那可真是去哪儿哪儿就要死一片。 汉末百姓本就活的艰难,就不必再给他们上难度了。 “王将军说得对,跑当然是要跑的,只不过我们是不是可以尽量往人少的地方跑。” 说到这里,许辰指了指北方远处的密林,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到那里密密麻麻的枝叶交错。 “我看我们就遁入林中较好,这样敌军也不好追击,待摆脱他们之后,我们才有时间治理疫病,不然拖的久了,那不知要折损多少兄弟。” 王当脸色凝重起来,黄巾就剩下这五千多人了,确实再折损不起。 许辰的建议不无道理,遁入林中之后,汉军追击主力的骑兵失去作用,自己也就能喘口气休整一番了。 只是让他觉得心忧的是,就算没了汉军威胁,瘟疫也是令人恐怖的灾难,一个不好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 王当见过太多次的瘟疫,每一次都能带走数不清的生命。 人类在瘟疫面前实在是太过无力,从来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抵抗。 这个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忍不住叹气摇头起来。 “若是大贤良师还在的话那就好了,有他的仙法符水去灾,必定能够解决眼前疫病。” 许辰一听,顿时腹诽起来。 你还真当张角是仙人啊,弄点符水装神弄鬼治点小病还行,要解决瘟疫那还是算了吧。 他穿越在张角身边有段时间了,知道张角那些手段不全是故弄玄虚,而是真的具备一些岐黄之术。 其实真正救治病人的从来都是汤药,鬼画符只不过是愚弄人心的手段罢了。 偏偏在这个年头,鬼神之道是真的很有市场,只要你有那个本事,别人就真的能信。 就连朝廷也十分迷信谶纬之说,更不要说底下的小老百姓了。 “渠帅,我这里倒是有些法子,能够止住瘟疫也说不定。” 许辰凑过去,在王当的身边举荐起自己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想看着灾难发生。 这些黄巾贼在朝廷眼里或许是反贼是乱民,但在许辰看来,他们也就是普通老百姓而已,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他们也不至于走到现在这一天。 当然,许辰另外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保存这支残军的实力,因为他已经和黄巾的命运牢牢绑定在一起了。 黄巾作为大汉朝廷深恶痛绝的存在,张角这个反贼头子自然是眼中钉肉中刺。 所以连带着张角身边的所有人,都被朝廷给通缉了,许辰这个小道童自然也没落下。 被大汉朝廷打上反贼的标签,也就意味着自己只能陪着黄巾一条道走到黑了。 要么最后被大汉朝廷抓住当做反贼处死,要么掀翻大汉朝廷一转攻势,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都这情况了,那说什么都得努力帮助黄巾保存实力。 “你?” 王当皱起眉上下打量许辰一眼,十四五岁的小道童下巴连撮毛都没有,怎么也不像是靠谱的样子,然后他就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是大贤良师吗,老实呆着去吧!” 王当很明显不信他这个毛头小子。 这让许辰有些无奈,只恨自己穿越过来的年岁太小,难以取信于人。 王当如今是这支黄巾的头领,若是不能让他点头,就算自己再有本事也无法施展。 要解决这场瘟疫,那必须趁着现在尚在早期的时候采取措施。 时间根本耽误不得,许辰也就着急得厉害。 但随后他就灵光一现想到个主意,不就是故弄玄虚吗谁不会啊,既然伱们喜欢装神弄鬼这一套,那我顺从不就得了! 想到这里,许辰顿时清了清嗓子,神色也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王帅有所不知,其实大贤良师病逝之时,早就把道统和法力尽数传授于我。” 说完这句话,许辰立刻吸引了王当的注意力,王当愣愣的看过来,第一时间都有些没太回过神。 许辰摇头叹着气,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 “其实我是打算等战事安定之后再说此事的,只是瘟疫肆虐在即,那我也不得不表露身份。” 许辰神色坦然的与王当对视,一字一顿的说道:“没错,我就是太平道的唯一指定传人,也只有我,才能解决眼下瘟疫之害!” 破帐一时有些安静,王当愣神许久,明显是在思考许辰这番话的可信度。 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许辰像是天师的样子。 但真要说的话,这小子确实是大贤良师的道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看了许辰许久后,他道:“本将军是不信的,不过要验证真假却也不难,你若真能扫除瘟疫,那本帅不信也得信了,但你若做不到……” 许辰立刻应声:“若是做不到,我任由将军发落!” 许辰说的很有自信,但他心里其实没底。 只不过现在不多救点人保存实力的话,以后迟早也要被汉军宰了,所以别管有底没底,硬着头皮也只能试一把。 成则成,不成的话,无论王当发不发落自己,那都没有意义了,无非就是大家一起等死而已。 见许辰立下军令状,王当倒是不由得信了几分,瘟疫的可怕没人比他更清楚,既然这小子这么大口气,说不定真有点东西。 就在这个时候,一黄巾小兵进入帐中,半跪在地通传道。 “报,我军俘虏汉官中,有一人要求见将军!” “嗯?” 王当闻言一怔,随后高兴道:“难道那些汉官终于开窍,愿意为我黄巾做事了?” 在王当点头之下,小兵很快就领着一人入帐,赫然是一个身穿大汉官服的男人进来。 此人三十多岁,样貌中平、气质沉稳,莫名让人有种亲近之感。 “在下南阳张机,见过王将军。”张机朝着王当拱拱手行礼。 虽然他表面很客气,但眼神里还是闪过一丝对黄巾贼人的鄙夷。 “还请将军知晓,黄巾已有瘟疫之祸,而在下略通岐黄之道,或许能解救一二性命,将军有所需要的话,在下愿尽力而为之。” 第2章 你这也叫法术? 听到张机的话,王当顿时失望了,他还以为这汉官是终于服软,愿意给黄巾做事了,没想到对方只是想救人而已。 由于反贼的身份,黄巾一直都很缺乏人才。 往往黄巾占下了郡县之地,也找不到足够的官员来治理,不论哪里的士人,他们都不愿屈身事贼,很多人宁愿死都不肯服软。 这不仅是儒家的忠君气节不允许,也是因为一旦士人和反贼走到一起,那他们背后的世家族人也容易遭受牵连。 所以无论黄巾怎么威逼利诱,也很难找到愿意给自己干活儿的人才。 这也是王当为什么高看许辰一眼的原因,这年头能找到个识字有学识的,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你懂医术?” 虽然王当失望,但对方愿意救人这起码还是好事,他也就多看了张机一眼。 王当总觉得许辰毛头小子不可靠,若是这张机能解瘟疫之急,那他还是觉得张机更值得信任,最起码人家下巴有几撮胡子不是吗。 “略懂。”张机话语谦虚,神色却不卑不亢。 王当嗯了一声,随后道:“那你的医术能解决军中瘟疫吗,能保我军大部平安吗?” 张机闻言脸色一下为难起来,随后摇头叹气道:“将军说笑了,当今天下还没人能解决瘟疫,在下只能施药救治已经染病之人,至于能救多少下来,那就无法保证了。” 王当一听,再度失望起来,原来对方手段也不怎样嘛,解决不了瘟疫,就算最后能救个百十来人,那又能怎样呢。 自己缺的是那百十来人吗,自己要的是保全手里的黄巾大部,那就必须要消除瘟疫才有可能做到。 若是以前,王当也肯定不会指望有人能解决瘟疫,但这不是许辰这小子信誓旦旦说自己是天师传人,有法术可以消除厄困吗。 这小子连军令状都下了,自己姑且是要信一下。 “能救一个是一個,待明日我军安定,染病士兵便交由你治。”王当冲着张机点点头。 随后他就转头看向一旁的许辰,先是皱了下眉,又哼了一声:“你说能消除瘟疫,我便让你试试,若是做不到的话,我要你好看!” 王当话说完,许辰还没说什么,张机倒是先惊住了。 消除瘟疫,谁这么大口气! 他这时候才认真打量起一旁的许辰,见到许辰只是一个毛头小子,还穿着一身道袍,他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将军,治病救人需靠病理下药,不是装神弄鬼行得通的事情,在下潜心研究医理十数年,就从未听过有人能消除瘟疫的,此子定是诓骗于伱!” 张机直言不讳,他虽然身为官吏,却更看重自己医者身份,如若不是医者仁心,不忍看见众多生命受苦,他也不会主动站出来给黄巾治病。 身为医者,他最不齿张角那般用医术装神弄鬼的做派。 如今一见许辰身穿道袍,他下意识就觉得许辰也是如张角那样的人,便忍不住站出来斥责。 只是他这么一说,许辰却也不乐意了。 “你自己医术不精,便说别人不行,岂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人者需保持谦逊,可不能嫉才妒能!” “笑话,区区装神弄鬼一道童而已,我张机岂能嫉你!” 张机怒了,没想到这小子装神弄鬼还这么嚣张,甚至大言不惭说什么消除瘟疫。 自己潜心医道十几年,对治疗瘟疫也有很深的钻研,但直到现在也只敢说尽量让染病者活着,却无法消除瘟疫的传播。 自己一个人能挽救的毕竟只是少数人命,所以每次大疫盛行的时候,最终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百姓痛苦死去。 作为医者见到这种场面,无能为力的同时,更多的是感觉悲哀和心痛。 正因深知瘟疫的可怕,他才难以忍受许辰大言不惭的口气。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根本就没有对生命的敬畏! “现在说大话自然轻松,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法术去除瘟疫!”张机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根本懒得和许辰这么个神棍多说。 许辰只觉莫名其妙,但这时候他也没心思去关心张机了。 相比和人置气,认真考虑当下的困境才是正题,至少有一点对方没有说错,瘟疫真的是很要命的存在。 自己也只能趁着疫病早期赶紧防控,才有那么一点可能帮助黄巾成功渡过危机。 ...... 此时已是初冬时候,冀州地处北方,夜晚严寒难耐,黄巾们只能相互依偎点起篝火勉强渡过一夜。 根本不及等到天明,王当便立刻整备全军,目标明确的往山林跑去。 正如许辰昨日所说,当他们遁入山林之后,一直紧紧尾随的汉军果然在林外犹豫不前不敢多追。 逢林莫入乃是兵家经典之说,汉军也不愿意冒险深追。 一来山林之地己方骑兵无法发挥,二来林地环境复杂,很容易遭受伏击,通常不会有将领选择在林地追击。 眼见暂时摆脱汉军,王当留下两小队黄巾监视汉军动向,大部立刻深入一处林中谷地,简单开辟之后便开始号令黄巾开始砍伐树林以作暂时营地。 然后他就把精力放在另一个更可怕的敌人上了,那就是瘟疫! 张机点了一行人跟自己去山林深处采摘药材,就在出行的时候,他注意到那小道童已经开始动作。 军中一些具备瘟疫症状的人,都被小道童挑了出来,然后被单独聚集到一个区域。 五千多人挤在这里密密麻麻,就算有人指挥也显得十分混乱,不过张机还是看懂了许辰的做法。 看来这小神棍还是懂一些疫病之道的,倒也知道区分病患人群。 只是光这样就想万事大吉的话,那还是太小看瘟疫了,若是如此简单就能应付瘟疫,世人也不会对此谈之色变。 张机深知这种办法根本阻挡不了瘟疫的扩散,就算区分了染病者,随着时间推移其他人也会成批成批的中招,根本没人知道这种扩散如何形成的。 他叹了口气,以他以往对瘟疫的经验,这五千多人最终能活下个一成就算不错了。 没有心情再关注这些无用功,他带着一队人便入山采药去了。 而另一头,当花费大半天时间把黄巾安定的差不多,王当听到许辰的一个个要求时,神色一下子变得古怪又愕然,看着许辰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怀疑。 “本将军让你施法救人,你却要全军将士剃去须发,这是个劳什子法术?”王当的眼睛瞪得老大。 许辰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但随后就理直气壮起来。 “没错,就是要把须发剃的干干净净,不仅须发要剃,腋下胸前甚至裆下的毛发也要全部剃净,除了眉毛,最好身上不见一根毛!” 王当看他半晌,如果不是许辰的表情太过自信,他真的很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诓自己。 “这是什么古怪法术,不应该是符纸化水吗?” “不不不!” 许辰摇了摇头,十分不以为然的道。 “符箓之术太过低级,昨日夜里我沟通天地,才得此新法,使教众献祭躯体毛发以示虔诚,便可得天地气运加身,抵御灾病。” 王当皱起眉:“真的?” 许辰点点头:“千真万确,将军信我。” 王当表情十分纠结,似乎处于一种信和不信的叠加态,实在是这种法术闻所未闻太过诡异。 但想了半天之后,考虑到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这总要比坐以待毙要好些,万一能行呢? 然后他就默默的点了点头:“只是剃发就行了吗?” 许辰微笑道:“剃尽毛发之后,还需使教众烧水以擦洗身体,衣服也要蒸煮晾干才能再穿,总之要保持身体洁净才好承接天地气运。” 王当眉头皱的更深了,这也太麻烦了点,眼下条件本就简陋,还要整这些东西:“这下总完了吧。” 许辰最后道:“最后一件事,那就是严禁教众喝生水食生食,火乃纯阳之物,经烈火淬炼之物才可消杀瘟疫之毒!” 王当差点要骂人了,喝口水都要这么费劲,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如果不是许辰这些要求总能找到些听起来还算说得过去的解释,他是真的不想照办。 眼下这个条件要全部做好这些事情,真的很麻烦。 “我们粮食最多只够吃半月的,你若是真能行,那就尽量快些!” 王当郁闷的丢下这句话,然后就转身去安排了。 许辰则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做起来很麻烦,但要控制瘟疫的传播,那就非做不可。 唯一让许辰稍稍安心的,就是现在还处于瘟疫的最早期,只要能有效阻断主要传播途径,至少也能控制一些瘟疫的传播。 他从没指望过真的能消除瘟疫,只要尽可能降低瘟疫带来的减员就可以了。 没办法创造更卫生的条件,就只能通过剃发和禁生水食物的简单方式做点努力,至少不必再看到这群土哈哈满头的虱子乱爬了。 只是让许辰头疼的是,哪怕是这样简单的工作,要做下去都不容易。 黄巾教众多半都对这些麻烦事情难以接受,尤其是剃去须发更是令人羞耻的行为,胡子头发都没有了,以后还怎么见人? 第3章 以身作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怕是对黄巾这种底层小民们来说,须发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男人若是没胡子,那一定遭人耻笑,如果光着脑袋,那更没脸见人。 至于什么禁喝生水禁吃生食,和清洁身体这些事情,他们一样觉得莫名其妙,只因在他们这些底层老百姓的认知里,根本就没有卫生这个概念。 所以当王当如此要求之后,下边的黄巾士卒无不是十分抗拒,根本没人听从命令。 许辰也只有无奈的来到众人面前亲自劝导。 “近来常有泄吐病死之人,尔等难道看不出来这是瘟疫吗,若是连这点事情都不愿意遵从,那等到瘟疫扩散之时,尔等就只能等死了!” 此言一出,黄巾们都是默默不语,他们的确是害怕瘟疫的, 这两天病死之人的惨状,他们都历历在目。 但他们虽然恐惧瘟疫,却也不觉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要求有什么用。 “瘟疫要来咱也只能听天由命,你个小道童就别折腾咱们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真能赶走瘟疫不成?” 有黄巾在人群里嘟囔起来,其他黄巾也都是跟着点头,很明显他们都是一样的看法。 许辰自然也就明白过来,说到底黄巾就是不相信自己而已。 “照我说的做,还真就可以赶走瘟疫!” 许辰知道,黄巾越是不信自己,自己就越不能露怯。 在众多不屑和怀疑的目光之下,他只是盘坐在地上,用十分淡定的姿态来应对。 这卖相倒也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 “你们或许不知,吾乃大贤良师亲传弟子,亦是大贤良师指派的新任教主。 如今让尔等所行之事,皆是本座获取上天启示之法门,只要尔等遵照此法,自然能驱赶瘟疫保全性命! 如今我已传下法门,生生死死皆在尔等一念之间,做与不做,尔等自决即可!” 许辰话音落下,黄巾们面面相觑,都是十分怀疑的看向许辰。 他们很难相信这么个毛头小子会是新的教门天师,这怎么看,也没有大贤良师当初的风范啊。 就连一边的王当都有些犯嘀咕。 且不说这事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能在数千人的场合骗人骗得这么风轻云淡,那这小子的心脏也足够强大。 “本座传下之法门,那本座自当以身作则,还请王将军为本座持剃发!” 眼见场面冷却下去,许辰便看向了王当,打算自己先给其他人打個样。 至少自己做了之后,别人跟着做的时候心理障碍就没那么大了,很多时候人总是需要有人先带个头。 王当则是老脸一黑,自己堂堂渠帅,岂有给别人剃发的道理,这小子还挺会借坡下驴使唤人。 众目睽睽之下,为了不耽误事,王当在瞪了许辰一眼之后,最终还是配合了。 冰冷的刀锋刮在头皮上,许辰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当长发散落一地以后,他第一个感觉就是舒坦和痛快。 古人蓄须蓄发绝非后世人所想的那般潇洒,对普通老百姓来说,这玩意并不好受。 没有好的卫生条件,大部分人的头发都是油光发亮结痂成块的状态,这不仅是头发,也是无数虱子的家。 这种状态下,多半人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是难以言表。 古人们自己习惯如此,但许辰早就难以忍受,他才不在乎什么体面不体面,借着这个由头剃个光头,怎一个舒服了得。 而黄巾们则是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头发在他们眼里并不是随便可以处理的东西。 就如曹操践踏农田犯了军法,就可割发以代斩首之罚,在这种情景下头发便被赋予了特殊的含义。 究其原因,还是古人世界观的差异,他们对世界的认识往往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许辰这样剃发的行为,在他们看来无疑是需要巨大勇气的,所以当许辰头上再也看不到头发时,他们无不是为之动容。 “你们保持诚心,遵照本道之法,便可渡过劫难!”许辰说罢,便平静的转身离去。 他的这番做派,确实是起到效果了。 黄巾并不是真的如他们表现的那般看淡生死,只不过是对瘟疫这种恐怖存在心生绝望了而已。 在瘟疫面前,再怎么努力也没有意义,相比于瞎折腾,还不如安安静静地等死。 这只是他们对瘟疫这个事情消极的态度。 但一旦有那么一点希望活下去,那他们立马就精神了。 如今看到许辰这么言之凿凿,而且自己还以身作则,他们自然就会开始倾向于相信。 鬼神之术神秘莫测,说不定就是真的呢? 而且那小子确实是大贤良师身边的道童,很有可能真的继承了太平道的道统。 最开始,只有零星的黄巾听话照做,但很快这个趋势就扩散开了,从众的趋势一旦开始,坚持不剃发的人反而成了异类。 以至于到最后大家都是争先恐后的开始照办,生怕慢一步瘟疫就找到自己头上。 在他们进行这些动作的同时,瘟疫也开始扩散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症状,许辰只能不断的安排隔离措施。 山脉连绵,林子地方足够大,几千人都被分散得很开,尽可能减少了亲密接触。 许辰亲自带着一小支队伍辗转在各个区域,督促各种工作的进行。 不论是烧水造饭,还是防火驱虫,又或者是砍伐树木建立营地,种种事务都繁琐麻烦,让他忙的晕头转向。 要维持这样不算太严格的防控措施,对许辰和黄巾们来说都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但他们的坚持最终也换来好的结果,那就是瘟疫似乎真的得到有效控制了! 五六天时间,瘟疫最初凶猛爆发的阶段渡过之后,虽然依然有数百人都出现症状,但瘟疫规模并没有再度扩大。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随着不断坚持许辰的法子,后续犯病者越来越少。 照这个趋势下去,只要其他人避免和染病者接触,或许真能把瘟疫消弭在现有的范围里! 所有黄巾都惊了,瘟疫扩散只有越来越猛的,从没听过越来越少的,这说明许辰的法子真的有用! 一下子,再也没人觉得做这些事情麻烦了,身上光溜溜的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小命面前这一切都不重要。 于是,他们看许辰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了。 这年头的普通人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直接,你说的东西有用,他们就愿意信你。 许辰自称太平道天师的说法,在他眼里也就越来越像真的了,甚至有些黄巾已经开始以“教主”称呼了。 只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这位“教主”他自己似乎也染上了瘟疫。 许辰巡视山林的时候,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在地,众人这一看,才发现许辰身上也出现了瘟疫症状。 一下子周边人全都离开他几丈远,生怕沾上一点。 王当担忧之余,也在老远外发出疑问:“你不是天师吗,为何自己也能染上瘟疫?” 许辰忍着难受,心里腹诽起来,大贤良师张角也能化符救人呢,他不也是病死的? 当然明面上许辰自然不可能如此回应,反而还要给自己找借口,维持自己天师的形象。 “将军有所不知,沟通天地寻求渡劫法门势必遭受天谴。 虽然如此,为了拯救吾教教众,本座也不得不为之,如今不过是应了劫难而已……” 当黄巾们听到这样的话之后,他们无不是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天师竟然是为了救他们,才落得如此下场! 一时间,他们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为自己刚刚退后几步的动作而羞耻。 天师为了我们染病,我们却因此而嫌弃他! 虽然这番说辞算是搪塞过去了,但是许辰却高兴不太起来,他更关心自己的小命。 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也中招了,自己该不会就这么没了吧? 染病的滋味并不好受,但许辰还是把自己自我隔离了,如果连自己都不守规矩,那前面的所有措施都要功亏一篑。 好在军中还有一个真正的岐黄高手。 当张机提着药箱来到这里的时候,许辰就安心了。 虽然这张机不懂疫病防控,但是他会治病啊,这些天染病之人,很多都被张机救了下来。 “咳咳,前些日子和阁下争吵,是在下年纪小不懂事说着玩的,张先生可莫要和小辈置气,在下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一想到那天在军帐里自己对张机的嘲讽,许辰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郎中啊,这下好了,报应来了! 万一人家记恨上了,自己这条小命不就交代了? 没有办法,许辰也只好嘴巴一软开始说好话,希望对方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 谁知这张机闻言之后,却是放下了药箱,随后郑重的向许辰行礼起来。 “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张仲景向伱道歉,你说得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不该随意质疑别人,如今看来,这确实是我狭隘了。 你这些防控瘟疫的手段我闻所未闻,却有如此奇效,实在令人受益匪浅。 若是以后推广出去,不知道要挽救多少生民,这样的功德,张仲景应该向你行礼!” 这一大段话许辰并没有听进去,因为他此时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只记住了这话里的一个名字。 “你是张仲景!” 一声惊呼以后,许辰差点从草席跳了起来,他看着张仲景,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第4章 捡到宝了 张仲景那是什么人,华夏历史鼎鼎大名的医圣,其写下的《伤寒杂病论》更是华夏医学史影响最为巨大的一本著作。 虽然这个时候张仲景才三十来岁,还没有达成那些成就,但不妨碍许辰把他视为一等一的人才。 某种程度上,这样医学学科的专精人才,远比什么文官要难得的多,不说别的,至少自己不必因为一点头疼脑热就要担心暴毙了。 只不过相比于张机这个姓名,反倒是仲景这个字更加令世人熟知,若不是其自己报上了名字,许辰现在都不知道这么一個顶级人才就在身边。 穿越来到汉末之后,除了黄巾张家三兄弟之外,张仲景是他第一个碰到的历史名人。 至于什么皇甫嵩董卓卢植这些人,自己还没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就算有这个机会,许辰也完全没有兴趣。 “嗯……难道你听说过在下的名号吗?”张仲景愣了愣,随后便疑惑的发问。 他报出自己的字,这实际上是认可了许辰的本事,愿意正视这个小反贼了,不然他才不屑于和黄巾有过多的交往。 只是自己并非什么名士,对方的反应未免有些怪异。 许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总不能跟他说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吧,于是连忙坐了下去,然后咳嗽几下道:“没什么,就是发病之后性情不稳,让你见笑了。” “这样吗……”张仲景皱了皱眉,这瘟疫并没有使人易惊的说法啊,有点奇怪。 不过治病之时,他也没有深究,接下来就替许辰看起病来。 他并未察觉到,许辰的眼珠子这个时候轱辘转了起来,似乎在打什么主意。 “张先生觉得,我们黄巾是好人还是恶人?”许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似乎要和张仲景探讨一下比较深入的话题。 张仲景正在专心诊脉,看了许辰一眼之后,平静的回答道:“你们只是贼寇而已,这不是该论好坏的事情,而是该论法律的事情。” 许辰闻言,心里嘀咕张仲景不按套路回答。 但话说到这里也不能停了,许辰也只能继续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说话。 “张先生不觉得,我们都只是可怜人吗,但凡我们还有几口饭吃,我们又何至于揭竿而起。” 这个时候,许辰躺在席上闭着眼睛,脑子里把上辈子和这辈子自己所有悲伤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终于是在眼角挤出几滴清澈的眼泪。 “张先生你说,我们这些人吃不上饭,究竟是我们自己的错,还是天子的错呢。 又或者说,天下有没有贼寇,这是取决于贼寇自己,还是取决于天子呢?” 许辰话说完,这里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他感觉张仲景诊脉的手指都紧了一下。 这让许辰心里有些兴奋了,看来嘴炮还是有点用的,君子可欺之以方,士人喜欢道德论事,那自己就用道德猛攻他们。 张仲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身为大汉臣子他也没办法回答。 沉默着诊完脉之后,他便开始在药箱挑选药材。 “你虽然染上瘟疫,但年轻气壮,我为你调配汤药服下便不会有碍,以后好好休养便是。” 张仲景完全回避了之前的话题,只是拿出石臼开始凿药材,看也不看许辰一眼。 听到诊断之后,许辰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后就打起精神,张仲景不愿意聊,他还偏要聊。 “我看的出来,张先生是心怀仁义的善人,您既然愿意帮咱们活一时,为什么不愿意帮咱们活更久呢?” 许辰终于图穷匕见,说这么多,他就是想要招揽张仲景。 张仲景不仅具备顶级的医术,而且最低也能当做一般文官来用,对当下的黄巾来说,绝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伱不必再说了,我是不可能与贼寇为伍的。治病是治病,做事是做事,这是两回事!” 张仲景声音冷硬,丝毫不为话语所动。 说到底自己是官黄巾是贼,无论是为个人计还是为自己背后的南阳张氏计,自己都不能为黄巾做事。 这一点许辰当然也心如明镜,这年代能读书任官的谁没点背景。 而张仲景正是举孝廉被朝廷选派为官,这才来了冀州做县令,最后被黄巾所俘虏。 以他这样的世家士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上黄巾这种反贼,要招揽必定十分困难。 而且许辰都可以预见到,以后三国叫的上名字的人,自己要收服起来,肯定也跟现在的情况相同。 反贼这个身份标签一旦贴上,那在大汉的地界里就什么事都不好干了。 不过许辰也不急于一时,这种事就得好事多磨。 既然直接招揽不成,他便打算另辟蹊径,你张仲景最在乎什么,我就跟你聊什么。 “我这几日所施展术法成效斐然,张先生以为如何?”许辰笑呵呵道。 张仲景皱了皱眉:“这几日我细细观察你的做法,倒也有所体悟,所谓术法不过无稽之谈,说到底这些手段都是阻隔之法,待我往后有机会再做钻研,定能窥破其中道理。” 许辰闻言,心中叹服,有学识的人和底层百姓就是不同,不会轻易就被鬼神之道忽悠。 不过鬼神之道只是表象,许辰真正要说的,乃是医理,他就不信张仲景这么个医圣,能抵得住超前医学理论的诱惑! “其实在下得此法门之时,就已有上天启示,知晓了其背后原理,张先生可愿一听?” 听闻此言,张仲景顿时看了过去,关于医理的事情,他确实很有兴趣。 毕竟是关乎瘟疫的东西,若是弄清楚了,那这重要性是怎么形容都不为过的。 许辰冲他笑笑,神色慢慢平静和严肃了起来。 “我得上天之启示,所谓世界当有二分。 一分为宏观世界,包含肉眼所见之万物。 二分则为微观世界,此世界之物肉眼不得见,滴水孕万物,一掌藏世界。 而人之诸多病症根源,便在于微观之中病原,如病毒,如细菌……” 微观世界,细菌,病毒…… 张仲景听闻此处,一下愣住不动,细细品悟这几个词语之后,一种玄妙和开塞之感浮上心头。 第5章 坏了,真成教主了 目力之下,微观世界! 当许辰的话语落在张仲景耳朵里,他下意识有种抓住什么感觉,但认真去琢磨的话,却又难以想明白,这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让他有点难受。 许辰说的这些东西虽然是超前理论,但也只是空口白话而已,最终只能让张仲景若有所悟。 若是换个普通郎中来,听到这番话一定会觉得许辰胡说八道,因为人很难理解超出自身认知之外的事情。 你非要说存在微观世界,他们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们的智商。 也就是张仲景在医学上有足够的悟性,经常会思考现有医学理论的缺失,才会在听到这种超前理论时,意识到它确实能一定程度解释一些医学现象。 就比如世人所恐惧的瘟疫。 “我由上天启示得知,这种微生物病原可以为人畜虫类所共携,是以许多疾病之传播,不仅在人传人,更有畜传人虫传人。 瘟疫便在此类,所以防控瘟疫仅仅隔绝病患并不足够,病原仍可通过粪便水食乃至虱虫传播。 如此,张先生该明白,我布置种种措施缘由何在吧?” 许辰说完之后,便淡笑看着张仲景,即便他正躺在席上,那模样也颇有几分高人的风范。 张仲景听闻此言,顿时觉得脑中迷雾驱散,刚刚令人难受的那种困惑突然解开,随之而来的便是思维畅通的强烈满足和喜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食熟食、喝熟水是为了断绝饮食之病原,蒸煮衣服擦洗身体是为了断绝表面接触的病原,就连剃发这种看似荒诞可笑的举措,背后也有其道理,那就是断绝虱虫之传播! 有如拨云见日,张仲景一下子想明白许多疑惑,更觉得这微观病原的说法十分值得探究。 虽然现在他还无法证实这个理论,但从许辰之前的举措来看,这似乎是完全说的通的。 可惜这微观世界肉眼不能及,不然的话现有的医学理论必将打开一个全新世界! 张仲景一会儿兴奋的脸色涨红,一会儿因明悟而眉头舒展,到最后又遗憾的叹气。 作为一個对医学钻研至深的人,许辰说的这些东西,给了他极大的心神波动。 好一会儿平静下来以后,张仲景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随后就转头看向许辰。 “此类理论如何能是上天启示,骗骗乡野村夫倒是可以,在下是决然不信的?” “无论张先生信与不信,此法也都是上天启示而来。” 许辰并没有过多解释,这种事无法证明和证伪,怎么说都可以。 张仲景信不信都没关系,只要他被这医学理论吸引住了,那自己就能一直把他套在身边,得不到你的心也能得到你的人。 张仲景看了许辰一眼,也没有过多纠结,只是接下来捣药的时候,他就心不在焉起来了,很明显是在消化微观病原理论。 这微观世界目力不可及,该怎么研究呢…… 张仲景的医术确实顶尖,一碗汤剂下去,许辰浑身大汗的睡了一晚,到第二天便恢复了精神头。 只不过出于保险起见,他还是继续自我隔离了几天,待确认完全无恙之后,才终于走了出去。 出去后的许辰,立刻发现黄巾军里微妙的气氛变化,他感觉不论自己走去哪里,黄巾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有几分敬畏,称呼自己“天师”“教主”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这还是让许辰有些高兴的,经此事之后,众多黄巾无疑是开始相信自己了。 自己并不想当神棍愚弄别人,奈何要活下去的话,自己还是需要一些话语权,而这种方式无疑是最方便直接的。 近十多天过去,在许辰的一通操作之下,虽然黄巾最终还是付出了几百条人命,但瘟疫确实有效控制住了。 张仲景医术精湛,奈何药材十分有限,最终也就救下了个几十人而已,其他的染病者他就只能徒叹奈何了。 只要接下来几天,剩下的人再没有发现有症状的话,那基本也就可以渡过这次危机。 损失几百人,这个死亡比例相当惊人,但是无论是谁,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事实是如果没有许辰传授的这些法门,那就不是死几百个人的问题了,能不能剩下几百个人才是问题。 黄巾们正是因为太明白这有多么不可思议,才会对许辰发生巨大的态度转变,就连王当这个贼兵头子,对许辰的看法也不同了。 “你小子……” 王当见到许辰来到自己帐中的时候,先是脸色一喜,但一张口之后,神情就变得古怪。 经过这么个事后,许辰的说法连他也不得不信了,说不准这家伙还真得了天公将军张角的道统,那以后自己可不好一口一个小子了。 但要让自己称呼他一个小道童为天师教主什么的,他感觉自己不太好适应这个身份的转化。 而且他还意识到一个问题,若真认了许辰的教主身份,那以后该谁听谁的? “你不是说,只要遵照伱的办法,便不会有疫病缠身吗,可那些染病死去的兄弟们,明明也都照做了,为何还是躲不过此劫?” 王当一时还没太想清楚以后如何对待许辰,便只是简单的“你”来称呼,刻意淡化了身份问题。 对于许辰的天师身份,他在情感上总感觉不是那么可靠,只不过现在看不出什么问题,便打算再往后看看再说。 不过他再和许辰说话时,明显客气不少了,哪怕是发出疑问,语气也十分温和,听起来不像是质问,反而像是玩笑。 “王将军岂不知天赐法门需讲求诚心方能应效,他们虽然照做事情,但缺乏诚心,也就难以避免疫病了。” 许辰不慌不忙就应付过去,这种事解释权在自己手里,随便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一个没法验证的诚心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与心诚则灵是一个道理。 王当并未听出什么问题,便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最终的结果是保全了黄巾实力,但还是有几百个兄弟就这么没了,自然让他心里不太痛快。 但他也就难受了那么一下,因为接下来还有难题等着自己。 “在林中耗费甚久,我军粮草将尽,恐怕不得不主动出去了,只是如此的话,就不可避免要与汉军正面碰上了。” 第6章 难兄难弟 “仲景你近来行为颇为怪异,不是对着掌中发呆,就是目视水滴而不移,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何心事?” 清晨时候寒气逼人,在树枝和草叶搭起的一处简陋草棚下,正有两人坐在篝火前取暖。 其中一人正盘坐在地上,望着旁边树叶上的露珠而发呆,他正是帮助黄巾救了不少人的张仲景。 听到询问,张仲景转过头看了一眼,在他旁边坐着的,也是与自己一样被黄巾俘虏的难兄难弟。 其人名为沮授,字公与,出身冀州广平的世家,任冀州别驾。 张角发动黄巾动乱之时,冀州正是漩涡中心,沮授不可避免被黄巾所俘虏。 这两人同为俘虏渐渐熟悉,如今看到张仲景这般怪异行为,沮授自然有些疑惑。 “没什么,在下只是听闻那许辰一些医学之说有所感悟,试图钻研而已,只不过此事钻研起来难有头绪,实在令人苦恼。” 张仲景叹了口气,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执着,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忍不住瞪着眼睛观察。 听到“许辰”两字,沮授立刻知道是谁了,正是这几天黄巾里突然名声大噪的人物,说是获得了什么上天启示法门平息了瘟疫,倒是引得那些愚昧贼寇颇为追捧。 对此,沮授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是贼酋张角的老把戏而已,这些家伙也只能用用这种手段愚弄人心了。 “仲景乃是士人,本身又精通岐黄,难道还会被道门把戏所蒙骗?”沮授有点难以理解,他不觉得张仲景这样的人,会信装神弄鬼的那一套。 张仲景却摇了摇头,一时有些不好解释,最后只是问了沮授一个问题:“公与,你说世人目力极限之外,是否可能存在一个微观细小的世界?” 说到这里,张仲景就指向树叶上的露水:“就如这滴水有可能就是一方世界,里面或许生存着无数你我看不到的微生物。” 沮授闻言先是皱了皱眉,只一听他就猜到这大概就是那许辰的什么医学之说了,他下意识就觉得有些荒谬,这么一滴水何能容纳一方世界? 但正要说话之前,他目光落在那滴露水之上,又沉默了一下。 他莫名觉得这种说法似乎有些意境,当然,也仅仅是有些意境而已。 “是真也好,是假也好,只要我们看不见,那无论怎样都没有意义,道门之话虚无缥缈,仲景不可轻信。”沉吟一会儿之后,沮授才给出自己的答案。 张仲景闻言有些失望,不过沮授毕竟不通医术,感受不到此微观之说的妙处也不奇怪。 “我倒是觉得,许辰此子未必如公与所想的那般简单,此说看似天马行空,却暗合医理现象,这绝非什么道门玄虚之术。” “那又如何,如今黄巾大势已去,这些许残部如何抵挡得住朝廷围剿,他再不简单也不过就是个反贼罢了,最后免不了人头落地的结局,又何必理会于他。” 沮授并没有什么心情去讨论许辰,只是淡淡的分析当下局势,那语气之中,未尝没有不屑之意。 “黄巾虽然侥幸躲过瘟疫,但终究还是要走出林子的,而外面正有官兵严阵以待,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 张仲景闻言一时无话可说,沮授所言的确没错,瘟疫是让黄巾躲过去了,但接下来的硬仗,黄巾就不得不接了。 如今黄巾想要直接从山脉转进已经不可能,山林行军本就困难,而黄巾缺少军粮更是无法支撑,所以他们只有正面突破外面的汉军这一条路。 张仲景不觉得眼前这股黄巾能正面打过外面的汉军。 作为俘虏,张仲景当然也希望能得到官兵解救,只是许辰若是伏法身死的话,就未免有些可惜,微观之说他还想多和许辰交流交流呢。 正在二人谈论之时,有看守他们的黄巾兵走了过来。 由于张仲景此前救治黄巾的缘故,这黄巾还颇为礼貌的冲着张仲景点点头。 但是对着沮授的时候,他就变成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教主有命,自今日起,林中不得自行点起篝火,你们这火要即刻灭去,什么时候准许点了才能点!” 张仲景和沮授闻言都是皱起眉头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沮授道:“时节寒冷,不起篝火如何忍耐?” 黄巾兵却冷哼一声:“就你金贵是吧,我们黄巾还不是一样在扛着冻,教主说了,篝火数量现在必须要砍掉大半才行!” 人在屋檐下,沮授也不得不脸色难看的点头:“我们知道了,即刻便会灭了篝火。” 黄巾兵这才满意,瞪了沮授一眼以后,便晃悠着到远处坐下,目光紧紧盯着他们这些汉官俘虏。 张仲景不明所以,若只是不让俘虏点火,还可以解释是折磨俘虏逼迫他们服从黄巾。 但连黄巾自己都大多不点的话,他就不知道许辰闹这一出意在何处,这不是没事找事活受罪吗? 倒是沮授思索片刻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一时脸色微变,显现出忧虑之色。 “或许仲景说的不错,这许辰还真的有点不简单,官兵若是轻忽的话,说不定会在这里吃個大亏!” …… 树林之外,有一处汉军围起的营地,里面有一千兵力驻防,外部时常有小队军士巡逻,而营寨内部的士兵也多在操典。 这支汉军纪律严明训练有素,比林中那些散漫的黄巾们看起来强大的多。 这正是大汉左中郎将皇甫嵩在此地留下的一千精骑,确信黄巾携带瘟疫,皇甫嵩自然不会在这里投入过多兵力。 只要把黄巾们看住,时间到了他们自己也会被瘟疫消灭个七七八八了,留下一千精骑便足以收尾,即便有什么意外,依靠骑兵机动,也能进退自如保全自身。 此时统领此部的汉军将领,乃是皇甫嵩手下护军司马傅燮。 已经在这里等了十数天的傅燮,耐心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虽然他没有贸然进入林中,但从每天林中的篝火烟迹也能知道黄巾动向。 十多天后,傅燮就发现黄巾的篝火数量急剧减少,到今天更是只剩下寥寥数道,这一下就让他兴奋起来。 “如此天寒,贼军却不起篝火,定是已经病死大半了,既然如此,那我军就该进山了!” 第7章 老天爷说的! 瘟疫有多么恐怖世人皆知,傅燮不觉得黄巾能撑得过去,如今这么多天过去,黄巾也该死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进入树林的时候,他还是保持了足够的警惕。 傅燮必须很小心的避免和黄巾近战接触,若是己方因此染上温疫的话,那就完蛋了。 若不是防止残存的黄巾把瘟疫带入冀州郡县,他其实连树林都不愿意进。 瘟疫之下总有一些命硬的能幸存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清理干净。 “命令全军,发现黄巾尸体的话皆不得靠近,若是活着的黄巾,也只能在远处射毙。 谁要是不小心染了病,那本将就只能让他隔离等死了!” 傅燮的命令,在一千多人的汉军士兵中传递,这让士兵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根本不必傅燮强调,他们自己也知道瘟疫可怕。 相比较之下,黄巾反而显得不足为惧了,如今的黄巾应该死的七七八八了。 以傅燮的经验,瘟疫多半是十不存一,这五千黄巾能活下来五百个就算不错了。 这点贼人在自己面前,实在是不值一提。 黄巾这些乌合之众,和地方官府对抗一下还行,但皇甫嵩这一支汉军,那是汉廷五校军士,实打实的中枢常备军团。 这样的精锐之师,根本不是黄巾可以硬碰的。 此前随皇甫嵩征讨黄巾,傅燮力擒黄巾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位渠帅建下赫赫战功,如今只是清扫一支黄巾残部而已,他自然不大放在眼里。 翻过一处山坡之后,随着树叶摇动,一阵山风忽地拂过,却带过来一阵腐臭难闻的气味,这让傅燮顿时面色一变。 “小心,前方有瘟疫病尸,不可靠近,绕路而行!” 傅燮一声令下,全军立刻转换方向往前行走,同时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情况,这种时候无论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黄巾,他们都不想近距离接触。 士兵们已经处于紧张的战斗状态,弓箭都已经搭在弦上,这个时候出现在他们视野里的任何活物,都免不了被乱箭射死的结果。 绕到一侧山林高处,傅燮才看到那腐臭来源之处,而这顿时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路线前方林子阻隔的地方,横七竖八堆满了数百尸体,显然都是因瘟疫而死的贼人。 若是刚才再往前多走一会儿,那可就麻烦了。 心有余悸的同时,他也放松不少,能看到这几百具尸体,只能说明黄巾的瘟疫已经完全爆发,自己的判断看来并没有问题。 继续往前走,他们在林中谷地发现了许多黄巾的简陋营地和篝火堆,只不过此时已经没有黄巾的踪影,只有零散的一些尸体被遗弃。 傅燮有些疑惑,难道是剩下的黄巾为了远离染病者,往更深处迁移了吗?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么一种解释了,只不过瘟疫都爆发了,黄巾再怎么跑也只是徒劳无功而已。 心里冷哼一声,傅燮号令士兵们避开尸体继续前行,只是在进入谷地之前,他心里有些不太好的感觉。 但摇摇头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山谷虽然是天然的埋伏之地,但黄巾连瘟疫都撑不过去,能不能活下几百人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伏击。 自嘲一下过度谨慎的自己,他就随着士兵们步入谷中。 此处山谷绵长蜿蜒,两侧山地灌木大树茂密结缠,毕竟是处于兵凶之地,汉军还是打起了精神在四周观察,一路走来倒也平静。 终于行至一个转弯之处,他们往前一看顿时一惊,只见前方谷地深处,聚集着数百正在休息的黄巾贼兵。 转角太过突然,双方都是相视愣住,但黄巾反应极快,下一瞬就哇哇大叫再往深处跑去。 汉军正要射箭击杀的时候,黄巾已经跑脱距离。 傅燮顿时急切命令:“速追,林中复杂,莫让他们跑的太深!” 得到命令,汉军迅速追了过去,双方人马一前一后快速在山谷穿行。 黄巾擅于逃跑,虽然表现惊慌,但也始终和汉军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汉军此时只想速战速决,所以追击十分紧密。 而在途中,他们还发现远处许多山坡上,都堆放着一片片横七竖八的黄巾尸体,那密密麻麻的景象令人触目惊心。 他们只道这是被黄巾转移到远处的病尸,便也没再关注,此时他们更多的注意力都在前方逃跑的黄巾身上,没办法分心做别的。 所以一些怪异的细节在他们心里仅仅一闪而逝,就被抛之脑后。 …… 正在他们双方你追我赶之时,在谷地上方一侧的山头上,一行数百人静静趴在地上,观察着下方的动静。 “你那预言果然准确,汉军真上当了!”王当有些兴奋起来,猛地拍了一下地面:“就算汉军再精锐,今天我也把他们瓮中捉鳖了!” 眼前这样的汉军精锐不知道让黄巾吃了多少亏,王当那是绝对咬牙切齿的,只不过以前没有能力打回去,今日总算抓到机会了。 此前许辰称宣称得到上天启示,只要略作布置引诱,就能埋伏汉军获取胜利,王当起初还觉得怀疑,但现在却再无话可说了。 自己所率的黄巾虽然不如汉军精锐装备精良阵列严整,但能从乱战之中突围出来,也绝对算得上能打。 至少以多打少的埋伏战,王当很有自信。 “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的时候了,上天已经给了本座必胜的启示,我军只需要放手去战便是了!” 许辰用十分轻松的语气,微笑着给王当和身边的其他黄巾兵增强信心,在他的身份已经具备神秘色彩的情况下,语言暗示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黄巾早已在汉军的连番打击下胆寒了,自己有必要用这种方式激励他们。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还是有用的,无论是王当还是其他黄巾兵,在听到他确定的预言后,神色很明显的都多了几分底气。 老天爷都站我这边,要怎么输? 直到下方山谷追逃的双方跑至一处绝路之后,王当便悍然站起,然后他巨大的咆哮声便响彻在整個山谷。 “弟兄们,随我杀光下面的官兵,此战我们必胜,这是老天爷说的!” 第8章 可愿降? 山谷之中,喊杀之声震彻山谷,突然之间两侧山峰便冒出无数黄巾往下冲杀过去,这直接让刚刚还因为追杀到绝路而高兴的汉军都傻眼了。 “不好,上当了,立即撤退后方御敌!” 傅燮一看这架势,哪能不明白这是遭了埋伏。 这时他也没空去想为什么黄巾能在瘟疫中活下这么多人,他只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凭借自己领兵经验做出正确的反应。 寻常人打架亦知首尾难顾,傅燮身为将领更加明白这个道理,趁着黄巾尚未完成包围,他第一时间他就做出后撤的选择。 只要退到后方组织阵型正面对敌,即便己方兵少,也完全有接战之力! 汉军训练有素,在傅燮发出军令第一时间,就立刻转身后撤,只不过转身之后还未及行动,就听到后方居然也响起冲杀之声,一样也有密密麻麻的黄巾包围过来。 傅燮脸色一沉,猛地想起追击之时山谷两侧远处随意丢弃的大量尸体,很明显眼前凭空冒出来的黄巾,就是那些“尸体”复活过来的! 这一瞬间,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来两巴掌。 醒悟过来之后,之前在急切之中被他忽略的一些怪异之处,这才重新浮现在脑子里。 四处散落那么大量的尸体,居然连一点尸臭气味都不曾有! 那些尸体还穿着大量厚衣,在这个寒冷的时候,黄巾又怎么可能把御寒衣物随尸体一同丢弃呢! 越是想,傅燮就越是意识到各种破绽,而越是被这种粗陋的破绽欺骗,他就越是羞愤恼怒。 自己居然就这么上当了? 只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悔恨,黄巾合围之势已成,自己不得不开始仓促接战。 “全军结圆阵,就地御敌!” 这一次,汉军依然发挥优秀的作战素质,虽然情况紧急,但他们还是极快的完成阵型。 一千人在狭窄的区域紧密合拢,外围皆是刀盾手,里层都是长戟手,长短结合如同刺猬。 傅燮终于有心情观察一下敌军人数,只是这一看之下他心都凉了半截。 他判断这些黄巾至少也有四千多人,几乎快把这里的山头山谷全都占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瘟疫之下,黄巾怎么可能活下这么多人! 傅燮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黄巾兵已经冲到眼前,身为将领他身先士卒,持剑在军阵迎敌。 一眨眼就是数个黄巾冲过来,他们各個手持长刀劈砍,嘴里呼喝着听不清的嘶吼,但这吓不到傅燮。 只见傅燮长剑一刺,便直接扎了对方一个透心凉。 一个黄巾就这么轻松解决,但随后又有黄巾左右扑杀过来,傅燮长剑未及抽出,情况十分危急。 当此之时,身后数根长戟刺出,转瞬便把几名黄巾或逼退或杀死,一下替傅燮解围。 长短配合的圆阵十分扎实,黄巾虽然气势汹汹却也很难下口,一时间双方杀得难分难解,到处都是血光迸现,到处都是哀嚎惨叫。 这头傅燮防守稳健,那一头王当却也进攻勇猛。 圆阵之长戟短刀虽然犀利,但在他率领黄巾猛攻之下,终于还是撕开一道口子。 能混到渠帅这个位置,王当本就是一位猛将,只见他左右挥刀,便立刻夺取几个官兵性命,根本没人是他一合之敌。 但汉军精锐意志顽强,立刻就有新的士兵填补缺口,一阵缠斗又把王当逼退回去。 激战渐酣,双方你来我往,战场已经完全变成拉锯局面。 唯有许辰这个教主置身事外,依然趴在山上观察着局势发展。 虽然他早知汉军精锐,但眼前汉军的强悍表现还是让他感叹。 五倍人数的差距,还是在被埋伏合围的情况下接战,双方却愣是打的难分难解。 这甚至让许辰不禁担心,可别真让汉军给反杀了。 这场战斗打的极为艰难,黄巾前赴后继连绵不绝,而汉军也是寸步不让顽强抵抗,山谷之中喊杀一阵接着一阵。 当时间过去半个时辰之后,紧张得手心冒汗的许辰,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在高强度的拼杀之中,汉军最终还是渐渐不支,圆阵的破口越来越大,黄巾们嗷嗷叫着在血肉铺出的路上把汉军整个撕碎。 厮杀到了最后,剩下不多的两百来汉军终于是扛不住投降了,这让所有黄巾都高举着武器仰天欢呼,他们终于战胜了一次让自己恐惧的敌人。 曾经就是这些家伙,把冀州黄巾杀得崩溃胆寒,他们是那么可怕那么无敌,但今天却也跪倒在黄巾的面前。 还好赢了,道爷我的人设还能继续维持…… 当许辰从山上走下的时候,欢呼声才慢慢停息。 黄巾们目视着许辰,他们眼里有尊敬乃至狂热的情绪,仿佛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道童,慢慢和曾经大贤良师的身影开始重叠。 上天的启示真的应验了,这一战他们真的赢了可怕的汉军! 虽然这仗是他们自己一点一点浴血奋战打出来的,但是他们此时却更愿意把胜利的缘由归结于老天爷和许辰,他们下意识认为,胜利是老天爷给自己带来的。 这种思维看起来很荒谬,但在这个普遍迷信愚昧的时代,他们就是习惯如此看待世界。 黄巾们自发的让开一条路,许辰走到了投降的汉军面前,他们所有人都俯跪在地,唯有一个人依然笔挺站立。 从此人明显特别的盔甲样式,可以判断他应该就是这支汉军的将领。 “为何不跪?”许辰淡淡道。 “为何要跪?”傅燮冷哼一声,十分不屑的看着许辰。 许辰指了指跪下来的汉军:“不是已经投降了吗?” “兵卒投降,本将又未降。”傅燮抹了把脸上沾上的血迹,然后抬刀指向许辰哈哈大笑起来:“此战尚未结束,再与本将杀过!” …… 许辰使了个眼色,王当顿时会意,立刻带了数人围攻而上,经过一番打斗,最终是把强弩之末的傅燮绑了起来。 当傅燮被送来许辰面前,他虽然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却也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许辰道:“现在可愿降?” 傅燮冷哼一声:“某乃义阳侯之后,岂会屈膝向贼折辱先祖威名,你要杀便杀,何需废话!” 第9章 路在何方 义阳侯是谁,便是那个说出“汉军将至,勿动,动则灭国”,计斩楼兰王的傅介子。 许辰一听便知今日劝降之事恐怕没戏了,眼前这家伙还不是一般的世家士人,而是功爵传家的名门,要让他转变立场来给反贼卖命,这不是一般的困难。 “败军之将而已,口气倒是大,你叫什么名字!”许辰冷声问道。 “某傅燮是也,今日败于贼手,这是某领兵无能,要杀要剐请便就是!”傅燮昂首挺立,眼神决绝没有丝毫动摇。 王当一看这情况顿时老大不爽。 俘虏降不降是一回事,自己也不会因为你不降就不给活路,无非是多给口饭养着,说不定哪天就改主意了呢。 张仲景沮授他们能活下来便是如此原因。 但是被俘虏之后还这么冲的,傅燮是第一个。 “既然他如此求死那还多说做甚,成全他便是了,某来了结了他!”王当虎目一瞪,便要抽刀斩首。 但许辰却把他按住:“将军不必如此,不降就不降,那就当俘虏处置便是,我黄巾乃正义之师,本道相信他迟早会迷途知返皈依我教。” 王当皱了皱眉,和许辰两两对视,好一会儿后,他才按下刀柄退后一步,算是默认了许辰的建议。 许辰笑呵呵的遣人把傅燮押下,但转过头的时候,他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自己公然和王当唱反调,王当却退步了,看来他已经对我这个教主身份愈加认可。 以后不说让他言听计从,至少双方的地位要平等许多,随着自己在这支残军中的话语权越来越大,彻底掌控他们指日可待。 在这乱世之中要把黄巾拉扯壮大,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不然靠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肯定没有活路。 正因为深知黄巾缺乏人才,许辰才愿意留傅燮一命。 现在降不降不要紧,先得到他的人就行,以后的日子还长着,焉知没有让他投效的可能? 脾气臭点就臭点吧,也不是多大個事。 战事结束清点人数以后,许辰得知此战黄巾伤亡人数不由吃惊,在人数大优而且还是伏击包围战的情况下,黄巾也阵亡六七百人,算上受伤更是达到一千多人! 而且这些受伤的士兵后续肯定还有死亡的,这么打下来也许最终黄巾折损就有近一千号人了。 那么可怕的瘟疫最终也不过带走几百条生命,却还不及刚刚一场小的不能再小的战役。 许辰心头沉重,这个时代对某些人可能是成就自身的英雄舞台,但对底层百姓来说,只有悲惨和无奈而已。 看着漫山遍野的残肢血肉,这样瘆人可怖的地狱场景,若是在后世一定会让他做噩梦,但现在的他早已麻木,最终也只能感叹一句人命如草芥。 黄巾们在收敛尸体的时候,也从尸体上扒下有用的衣物或者装备,没人考虑什么死者为大,更没人在乎死者体不体面,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入山时候的五千多残余黄巾,到走出去的时候,算上投降的几百汉军,也只剩下了四千人而已。 从树林走出来的时候,黄巾们都有种恍如新生的感受,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出来,无论是瘟疫还是汉军,都是他们难以对抗的存在。 所幸,他们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听从天师的指引之后,最终克服了难关,成功活了下来。 感受着外面的空气和阳光,许多人都跪地流泪起来,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活下去,都要用尽所有力气。 走出树林,许辰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沉默。 站在他身边的王当,同样是为之触动。 “如今虽然侥幸逃过劫难,但以后的日子,我黄巾又该何去何从,这天地广阔,哪里又是我们的容身之处……” 王当看了看又悲又喜的黄巾教众,又看了看广阔清朗的天际,最终只有一声长叹,那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和忧虑。 “犹记得大贤良师在时,翻手之间便是八州共举,气吞天地搅动风云,打的大汉摇摇欲坠,那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什么朝廷命官皆要俯首,什么世家豪族不过犬辈而已,我黄巾过处皆是望风而降,不管是谁闻我大贤良师名号都要胆战心惊。”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似乎回到了那意气风发畅快肆意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燃起火焰,他的脸庞也微微涨红。 但下一秒,他眼里的光就熄灭了,神情也陡然落寞下去。 “奈何……奈何煌煌大业一朝消逝,如今黄巾已至穷途末路,今日能够苟活,明日又该如何呢? 没了大贤良师,我黄巾该何去何从,王当实不知也!” 王当说完,便坐在地上颓然发呆起来,精神状态也变得和那些黄巾小兵并没有什么不同。 此前他们要应对瘟疫和汉军的追杀,无心去想什么其他事情。 而现在他们暂时得以喘息,那因为黄巾溃败和张角病死的负面情绪,就重新冒了出来。 张角是他们现实和精神的双重领袖,领袖病死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精神打击,再加上凄惨艰难的现状,他们自然而然就对未来的命运充满了惶恐。 许辰知道张角在黄巾教众心里的份量,但是他更知道那个真神棍救不了劳苦大众,什么《太平道》也不是济世良方。 真要解救天下生民,还得靠自己这个假神棍才行。 自己必须把张角的形象从黄巾心里抹掉,然后把自己换上去。 什么《太平道》也要一脚踢掉,然后给他们来一套更加实用和进步的东西。 现在的黄巾们是愚昧而盲动的,他们造反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造反,他们破坏却不知道该如何建设,他们能给大汉朝沉重一击,却没办法成为时代的主角。 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也为了那些消逝在历史尘土中的劳苦大众,许辰觉得自己有必要把黄巾进行改造。 “王将军,本道又得到上天启示了。” 许辰拍了拍正在发愣的王当,然后对其露齿一笑。 “这一次,老天爷给我们指了一条路,一条很艰难,但也很光明的路……” 第10章 只靠自己! 黄巾才刚刚渡过劫难,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已经脱离危机了,如今他们依然处于冀州境内,皇甫嵩这个杀神依然是他们巨大的威胁。 皇甫嵩在巨鹿,用黄巾尸体高高垒起的京观还在警示着他们,或许下一座京观的材料,就是他们还活着的四千人了。 许辰知道黄巾并未脱险,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花费一些时间做些事情。 逃是一定要逃的,只不过不能让黄巾们带着这种迷茫和惶恐的负面情绪逃亡,到时候在逃亡路上发生点什么事情,这些情绪可能就是招致灾难的诱因。 王当并不知道许辰得到的启示具体是什么,但是对于这个事情本身,他现在是愿意相信的。 当许辰两次启示都帮助黄巾渡过危机,他已经认可了许辰天师的身份。 于是,就在这树林外的荒野空地,他把所有的黄巾都叫了过来,他们以许辰为中心,围坐成一个紧密的圆形。 所有人都眼巴巴盯着中心那個盘坐在石头上的年轻人,这个人虽然只有十五岁,但年龄并不妨碍教众对他的尊敬和信赖。 他是教众们眼里货真价实的教主,也是能替上天向自己传达启示的天师,而现在,他们将在这里聆听新的启示。 他们是期待的,也是忐忑的,就像失去方向的孩童,渴望得到大人的指引。 许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那样子就如同神游一般,黄巾教众皆以为许辰是在沟通天地神灵,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现场安静的只能听到树叶轻微晃动的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许辰缓缓睁开眼睛,他瞳孔乌黑目光清灵,还真有几分缥缈出尘的意味。 虽然顶着大光头有些破坏形象,但也有方帽稍作遮挡。 “今日,本座又得上天浩渺神音启示,得知天地万物本源机理。 有至高神灵名曰自然,自然神不可名状不成意志,乃宇宙根本规则。 天地大道由其演化,万物众生受其生灭。 吾受启而知《自然经》,凡有修行,则可明知、明性、明己,得道成仙,精神不朽。” …… 许辰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有专人在不断的大声叫喊复述他的话语内容,最终能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不过在场的黄巾,大多面色茫然,听不懂许辰说的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虽然是黄巾教众,但大多都只知道什么灵验就听什么,真正教义内容其实没多少人关心。 底层百姓关心的东西无非就是眼前的吃喝拉撒,超脱这些之外的事情对他们没有什么吸引力。 正如往后佛教传入吸引教众众多,但要所谓教众掰扯佛教经学那他们肯定掰扯不出来,能说句阿弥陀佛就算是信众,不能要求再高了。 但也有人听明白后,给其他人低声解释起来。 “教主是说有个叫自然神的神给他说话哩,还传了他一部经,只要照着这个经修炼就能成仙咯!” 经大白话这么一解释,大多数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然神”这个神明,第一次被他们所听闻,而他们也接受的极快,许辰这么一说,他们也就这么一听。 只有王当这个渠帅皱了皱眉,这听着似乎有些不太对了,黄巾信奉的应该是于吉所写的《太平经》才对,为何变成什么《自然经》了? 只不过这种场合他也不好质问,只能把疑问先埋在心里,等事后再说。 等到在场之人大多明白第一段话的意思,许辰才慢悠悠的继续说了起来。 “《自然经》曰:人生于自然,皆是平等,不分贵贱。 人具有生存、自由、财富、知识、入仕等等基本权利。 凡此种种,皆由自然神赋予,人生下则天然可得,神圣不可侵犯!” 此言一出,在场寂静无声,黄巾教众似迷茫似思考,他们第一时间没有对许辰的话回过味来。 一来是从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些东西,二来是他们对这些话产生了认知差异。 别的不说,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在他们听来就十分可笑。 “既然人人平等不分贵贱,那为什么他刘家能做天子,我们只能做小民?” “是啊,就算不说天子那么远的了了,俺们生下来多是给家主干活儿卖命,什么时候平等过了?” “若是真的平等了,俺爹俺娘咋会活活饿死,俺又怎么能被家主打骂?” 他们并不是傻子,平不平等他们如何不知道,作为时代的最底层,他们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最不平等最残酷的一面。 现在听到“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几个字,他们的感受只有荒谬而已。 他们相信许辰这个教主,但如果听到的东西与他们的认知存在巨大差异,那他们本能就会倾向于怀疑质疑。 只是在质疑的时候,回想起此前人生经历的黑暗残酷,他们的语气难免就带着些愤怒和心酸。 而许辰下一句话说出来之后,却让他们所有的愤怒心酸都戛然而止。 “你们说的对,这个世界并不平等,所以我们今天才会站在这里反抗朝廷不是吗?” 许辰淡笑着说出这番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突然之间,他们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开始萌生出来。 他们隐隐有种自己该做些什么的感觉,但有限的认知让他们没法立刻醒悟,那种隔着窗户的感觉并不好受。 许辰陡然站了起来,他那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此刻却充满了坚毅和严肃,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而动。 然后他们就听到“噌”的一声,一把长剑被许辰拔出摇指雒阳,剑身寒光凛凛锐意逼人。 “有人能做皇帝奴役世人,这就是天大的不平等,那我们就把皇帝拉下马! 有人要做贵族老爷,这是对我们最大的轻贱,那我们就把贵族老爷全都打倒! 别人生下来就有千顷万顷的良田,而我们生下来却没有立锥之地! 我们垦种粮食,自己却吃不上几口,我们贡献劳动,却没有任何收获,我们作为人,从来都没有被尊重过。 所以我们要改变这一切,把这天下推倒重来,夺回自然神赋予我们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基本权利! 我们应该具有田地,我们应该学习知识,我们应该制定公平的律令,我们应该享有人身之自由。 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王公贵族,一切都只靠我们自己!” 当许辰的话一句一句传达全场,那话语就如惊雷,一下在所有人脑子里炸裂开来。 他们突然之间醒悟过来,原来自己造反是为了这个! 第11章 口号的价值 一群抱头鼠窜的黄巾残军能做成什么事情? 许辰十分肯定什么都做不了。 也许以后凭着几千人的兵力,他们能欺负欺负各地的小县城,但只要碰上个硬茬子,那他们随时可能全军覆没。 自己已经被打上黄巾和反贼的印记,以后要想活的安稳,就只能带着黄巾闯出一片天地才行。 如今虽然汉室衰微,但也不是区区几千丧家之犬能碰瓷的,等大汉朝廷腾出手来,随便就能把自己收拾了。 更不要说再往后就是一个个英雄豪杰开始登上时代舞台的时候,黄巾的生存环境只会愈发恶劣。 黄巾教众的成分大多都是流民,他们根本就没什么具体的追求和目标,从来都只是随波逐流。 这种流民属性的群体,想要顶住大汉和三国豪杰的压力,几乎不可能,就这么下去大概率是被一方豪杰剿杀吞并的结果。 所以要想坚挺的活下去,许辰必须把他们从流民队伍改造成有目标有信仰的群体,让他们知道自己造反的目的不是简单的活下去,而是要实现平等,要夺回神灵赋予自己的基本权利! 盲目造反,和有目标的造反,虽然结果都是要推翻大汉王朝,但二者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黄巾们听到许辰对造反大业新的解释,他们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是一种醒悟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他们就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突然,有人高喊了一句。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一种坚信的力量,而这无疑感染了在场的更多人。 有多少人甘愿沦为奴仆,又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把自己辛苦耕耘的粮食献给贵人,这样的日子,他们心中怎么会没有怨气。 他们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声音太小无人关注而已。 他们是不甘的,他们也想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他们也想学习知识增长见闻,他们也想穿上锦衣让自己仪态美观。 当然,他们也只敢想想而已。 他们知道,自己生来低贱,只配把辛苦耕耘的粮食交给贵族老爷,只配做牛做马奉献劳力,然后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凭什么自己就要低人一等,凭什么自己就要给别人做牛做马,都是两個眼睛一张嘴,谁能比谁高贵! 我也是人,我也有基本权利,这,是老天爷给我的东西,谁也不能夺走!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 霎时间,整个荒地都响起了同样的呐喊,那声音震彻寰宇撼动人心,里面所夹杂着的,是黄巾们愤懑不甘坚定狂热的情绪。 许辰宁愿耽误时间也要坐在这儿叨叨,为的就是给“自然道”确立基本理念,同样也给眼前这伙残兵改造信仰。 当听到黄巾们高声呐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从今以后,这支黄巾不仅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而且还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这实际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当他们具有信仰,当他们心怀希望,这时候他们就可以被同一个理念所聚合,遭遇困难和挫折的时候,他们也更加能够坚持下去。 在黄巾们激动呐喊的时候,人群的外部,几个俘虏对眼前的一幕都是大为心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狂热的黄巾教众。 更让他们面面相觑的,则是关于所谓《自然道》的东西。 所谓“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理念,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过夸张了。 张仲景有些疑惑:“在下只听过太平道和天师道,却从没有听说过这自然道,难道是我见识浅薄了?” “所谓自然道根本没有半点道家之说,不过是此子自创而已。”沮授倒是一眼就看出不对。 说完之后,他看着坐在石头之上许辰的年轻身影,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虽然如此,能拿出这样的教派理念,此子的确如仲景此前所说,不可简单视之。” 听到这个话,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傅燮就忍不住插嘴了。 作为最新的俘虏,傅燮和他们两人还处于一个互通姓名的阶段,并没有过多交流。 或许是因为败于贼手惨遭俘虏的现实,让他过于打击的缘故,被俘虏后他一直都是沉默寡言。 但是听到关于许辰的事情,他就很难坐的住,毕竟他已经弄清楚自己是怎么败的了。 黄巾能挺过瘟疫并且设伏取胜,全是那年轻妖道的杰作,这可让傅燮对他恨得牙痒痒。 如今听到沮授对许辰颇为重视的样子,他顿时就不乐意了。 “不过是妖道蛊惑人心的说辞罢了,那张角同样有苍天已死的谶维之言,最后不也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此二者一丘之貉,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呵呵,南容(傅燮字)所言有理,许辰与张角俱是蛊惑之语,但却也有些不同。” 沮授摇头一笑,身陷贼营无事可做,他也不介意和傅燮打发时间,随后继续解释起来。 “张角谶维之言假借天命,固然可以驱策教众,然而这不过令黄巾被动从事而已,天命更替于小民而言未必有一箪食重要。 如此,黄巾大业事聚则聚,事散则散,虽有八州响应,亦不过一盘散沙也。 今许辰平等贵贱之说,却与教众本身息息相关,凡有求富贵尊严者,恐皆愿主动追随。 人心凝聚,信念坚定,则可五指成拳,力出一处。 仅以口号而言,足见此子手段不知比张角高出多少!” 沮授说完,便微笑不语,只慢慢拂着胡须,带着几分兴趣的眼神在看着远处的许辰。 张仲景和傅燮倒是若有所思,经沮授这么一说,他们才感觉到其中的细微不同。 原来这口号背后,还有这种深意…… 傅燮这个大汉忠臣,在意识到许辰不同寻常以后,他下意识就担忧起来:“若是这妖道更甚于张角,日后岂不成大汉祸患?” 沮授摇头道:“南容过虑了,此子成不了大事。” 傅燮愣了一下:“这……” 沮授神色轻松,语气肯定:“喊出如此口号,此子已自绝于天下世家豪族,前途无望矣。” 第12章 自绝世家 听到沮授的话,傅燮顿觉拨云见日,刚才的疑虑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是啊,人人平等不分贵贱听起来固然美好,但这注定只是泥腿子们的奢望而已。 我皇室宗亲世家豪族,怎么可能跟你们小民平等? 许辰固然可以用这种说辞凝聚信念团结教众,但代价就是天然站到了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 至少傅燮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对这种口号就完全不可接受,这远比什么“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可恶的多。 让他和眼前的这些泥腿子平等,他第一感受是一种巨大的羞辱。 士人其实是很别扭的一个群体,他们可以为广义上的“民”这个概念去奋斗和努力,这是他们士人自我修养的一部分,是儒家对士人提出的具体要求,正是修身治国平天下也。 但一旦这个“民”具体到某一個或者某一些小民,那他们大多都是不会把这些小民当人看的,这是双方巨大地位差别与生俱来的鸿沟。 傅燮是如此,沮授同样是如此,唯有张仲景医者仁心,对待小民尚有怜悯同情。 而士人在这个时代几乎等于世家豪族的立场,显然是不可能认同许辰这种东西的。 如果得不到世家豪族的支持,就连天子的屁股都坐不稳当,更别说区区一个反贼了。 如此,许辰的确不值得关心了。 傅燮放心下来了,他只想好好看着许辰这妖道是如何走向末路的。 如今黄巾已然大体平定,他们区区四千来残兵弱将,还真能翻起什么风浪来? 根本不必等多久,只要皇甫嵩将军听闻黄巾残部的动静,定然会出兵围剿,那时候这妖道断无活命之理,自己也可以获得解救了。 傅燮预想的十分准确,当许辰王当率剩下的黄巾残部从山林走出之后,回到巨鹿的皇甫嵩已经收到汇报了。 此时的皇甫嵩正值人生喜事,得益于平叛有力,朝廷对他自然是不吝封赏。 在张角病死,皇甫嵩大破黄巾第一时间,朝廷的封赏就已经走在路上,现在也已经送到了皇甫嵩手里。 其不仅得封左车骑将军,还兼领冀州牧,得赐县侯爵位,天子恩宠不可谓不丰厚。 也实在是皇甫嵩的战绩太过耀眼,颇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意思。 在他领军出征之前,那时黄巾作乱八州响应轰轰烈烈,凡黄巾过处,各地莫不是望风而降,大汉看起来就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而在他和朱儁卢植三人或分兵或合击作战之后,看起来声势浩大的黄巾一下就被击溃,以至于张角老道举旗还不到一年,黄巾运动便已走上末路。 这么快就逆转局面,解决了大汉的巨大危机,天子怎么封赏都是不过分的。 只是皇甫嵩没想到自己刚刚志得意满的时候,马上就听闻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这无疑坏了他的心情。 “什么,黄巾残军不仅安然度过瘟疫,还埋伏了傅燮所部,甚至傅燮自己都被俘虏了?”皇甫嵩有些难以置信,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这个消息里面的任何一个信息,都是他眼里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黄巾凭什么能安然度过瘟疫,难不成是张角老道在天上保佑他们的? 就算如此,他们又如何能破汉军精锐,就算自己留给傅燮只有一千骑,那进可攻退可守,怎么也不能被黄巾给埋伏了吧,更不要说他们还把傅燮本人都给俘虏了? “傅南容乃善战之士,此前剿贼也有赫赫武功,怎么可能突然被区区残兵所破,究竟发生了什么!” 官署之内,皇甫嵩虎目盯着眼前这小卒,眼中充满了疑惑。 这汉军小卒乃傅燮所部斥候,原本是在林中远处巡查,所以并没有参与作战,但目睹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他小心翼翼没被黄巾发觉,这才把消息给带了回来。 经皇甫嵩这么一问,他才把事情的经过陈述完全,皇甫嵩听完之后,自是沉默一阵。 “南容怎能如此大意,以他的能力不该中埋伏才对。” 皇甫嵩摆摆手把这斥候小卒屏退,先是叹息一声,后面又觉得这或许也怪不得傅燮,毕竟谁也不能想到黄巾竟然能撑过瘟疫。 黄巾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小卒不曾知晓,皇甫嵩自然也觉得匪夷所思。 在这种情况下也难免大意,就算是换了自己,恐怕也要被迷惑了,只是就这么折损了一千精骑,让皇甫嵩觉得有些肉疼。 不管怎么说,贼是要剿的,傅燮也是要救的,皇甫嵩并没有思索多久,很快便站起身来。 “传我军令,点齐一万精兵,随本将追剿黄巾残部!” 如今自己已然是冀州牧,那就要保证冀州的安定,这几千贼兵若是不理的话,也是个极大的祸患。 几千兵力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下边的乡县能够应付的。 大汉寻常的县城,守备兵力顶多也不过一千人上下,少的也许就只有数百人。 除非是郡太守统合下辖各县的兵力征剿,或者是地方县令自行联合地方豪强起义兵乡勇,不然四千兵力的贼兵一般县城还真没有办法。 如此一来,皇甫嵩也就决议亲自领兵讨伐,要把这伙黄巾彻底消灭。 他本以为自己率领一万精兵,收拾这伙残兵只是手到擒来,没曾想等他赶去地点之后,黄巾却早已没了踪影。 哪怕是经过一番搜寻,也完全找不到黄巾踪影了。 扑了一场空,皇甫嵩也就明白黄巾大概已经离开了冀州,只是不知道去往了何处,这样一来自己也没法追了,只能作罢。 “老夫有心援救,奈何贼人狡猾,恐怕傅南容只能自求多福了。” 皇甫嵩考虑一阵,最终还是决定暂且作罢,他心里为傅燮叹息一声,只能无奈的率兵打道回府。 不管黄巾残兵跑去了哪里,只要不在冀州,那就不是自己这个冀州牧该管的事了,自有别人去愁。 黄巾平定百废待兴,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休养生息恢复民生,战事则该歇歇了。 草草收场的皇甫嵩率军从那数万黄巾垒起的京观经过,回到巨鹿城之后,便立即上奏朝廷,请求免除了冀州一年的田租,让冀州饥民有了喘息之机。 冀州之百姓,也因此对皇甫嵩大为感激,甚至还做歌以念诵其恩德。 第13章 白穿越了? “教主,这幽州北有鲜卑乌桓,辽东辽西又是苦寒之地,这怎么看也不是好的选择啊,咱来这里真的合适吗?” 幽州地界的林间小道上,王当一边骑着从汉军缴获的战马,一边和许辰交谈起来,只不过说话的时候,他的语气明显有些忧虑。 在他看来,许辰选择的幽州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属于典型的人少地穷事多。 “只要不是冀州,哪里都是可以的。” 许辰闻言,脑海里想到皇甫嵩这个名字,连连就摇头起来。 如今冀州已经是皇甫嵩的地盘,这个杀神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还是早跑早省心,留在冀州迟早要交代在皇甫嵩手里。 除去冀州之外,幽州或许不算是最好的地方,但一定是最适合的地方。 走出冀州,除了幽州之外,不管往哪里走,那都是以后的各方豪杰的漩涡中心,自己一个黄巾反贼混在其中,实在是有点扎眼,可真是谁都想踢上一脚的存在,这不是什么好事。 幽州穷是穷了点,还有鲜卑乌桓搞事情,但最起码面临的压力没中原腹地那么大,找個好地方苟下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许辰也懒得和王当解释这么多,只是简单的一句:“幽州是自然神给我的启示,遵从指引不会有错。” 王当顿时没话说了,不是没法反驳,而是他真的信了。 之前林外荒地上许辰一通宣讲教义,一下子就让所有教众都听信了所谓的自然道,就连王当也不例外。 这固然有此前许辰几次启示应验的缘故,但彻底让王当信服的,还是许辰那鼓动人心的教义理念。 相比较起来,那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太过空洞,而许辰宣扬的教义更加令人心潮澎湃,有一种使人甘愿追随的强烈冲动。 原本王当还想问一问,为何太平道突然会变成自然道,后来他话到嘴边却沉默了。 他觉得没什么好问的,自然道听起来很不错,那就这样下去吧...... 他对许辰的称呼,也很顺滑的就过渡到“教主”。 为了避免被皇甫嵩追击,许辰他们一路走来都十分小心隐秘踪迹,直到走入幽州地界之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只是行至不久之后,就有前方的黄巾小卒来禀报消息:“禀告教主、将军,我们前方山谷发现一处乡村,看起来似乎几十来户人家。” 王当一听,顿时笑了:“甚好,从汉军缴获的军粮快要吃完了,正好可以稍作补充,你立刻带几百兄弟去讨口吃的!” “你们想做什么?”许辰一听,神色顿时不对了。 讨口吃的有必要去几百个人吗,他一听就明白王当这话的真实意思,摆明了是要强抢百姓了。 听到许辰的质问,王当怔了怔:“有什么不对的吗,我们已经没有多少存粮,虽然这村子小了点,但哪怕多一口吃的,那也是好事啊?” 王当和许辰在黄巾的地位,已经开始出现微妙变化。 说到底黄巾是一个教派群体,当许辰的教主身份被公认之后,那他就是天然的领袖地位。 所以,许辰的话王当是一定重视的。 只不过许辰闻言以后,却一时间沉默下去,他突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在这些人眼里,没饭吃就抢老百姓,这似乎已经变成一种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们甚至都不会去想抢完之后,老百姓还能不能活的问题。 有人说,汉末三国时代华夏死去的人口在数千万,以前许辰对此的感受只不过是冰冷的数字而已,但现在他突然就能理解这数字背后的沉重。 今天抢了前面村子的话,毫无疑问过几天这村子所有人都要面临饿死的窘境,他们大概率会悄无声息的成为数千万死难者其中的一部分。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活不下去被黄巾裹挟,然后作为反贼死在官兵的刀下…… 这个时代不是光鲜亮丽的英雄史诗,而是底层百姓的悲惨世界。 黄巾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从底层揭竿而起而起的黄巾,实际上对同属底层的人,并没有什么同情怜悯。 虽然张角懂得善待底层,还号召黄巾施行“甘露法”给底层百姓治病救疾,但黄巾的群体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有能力约束大多数人的行为。 本质来说,黄巾只是一群庞大的流民匪徒而已,军纪这东西几乎不存在。 当然,黄巾如此,朝廷和一个个英雄豪杰也好不到哪里去,劫掠百姓这种污点只要愿意找,大部分叫的上名字的时代人物,都很难逃得过清点。 说到底,没人把底层的百姓当人看。 在世家豪族眼里,底层百姓只是农具和财产。 在黄巾流民眼里,底层百姓只是他们唯一可以往下欺凌的对象。 “自今日开始,我黄巾之中,便不能出现任何劫掠百姓的事情。” 许辰的声音很大,大到听起来有点像是叫喊,这让许多正在行军的黄巾们都注意过来。 王当先是一怔,随后就有些尴尬和为难起来,他不知道许辰为何是这样的反应,只能小声解释起来。 “可是,俺们不抢的话,哪儿来的粮活命呢?” 许辰一听,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 我他娘穿越过来还要抢老百姓,那不是白穿越了? 这无关乎什么圣母心作祟,只是底线问题而已,如果从后世而来还要向时代妥协,被时代所同化,那么穿越本身根本毫无意义。 老子是来改变世界的,不是被世界改变的! “自然神说,人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每个人都有上天赋予的基本权利,这神圣不可侵犯!” 许辰拉了拉手里的马绳,当马匹驻足以后,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正在行军的黄巾们,然后一字一顿的说着自然道的教义理念。 这让黄巾们都是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教主的尊重,他们都是自发的停下脚步,准备聆听教主教诲。 王当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也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听着。 待场面安静一些,许辰才继续说话起来。 “吾教之义,是为追求平等和基本权利,这不仅是求自身,亦是求他人。 劫掠百姓,就侵犯了百姓之权利,若你们连教义尚不能遵守,何来神灵眷顾,何兴我教大业?” 微风拂过,现场一片鸦雀无声,众多黄巾脸上神色,多是悻悻然。 第14章 你人怪好嘞 人是一种自私的生物,若是一个事情有利于自己,他们往往会十分热衷,但如果这个事情要利于别人,那么这种热衷就会大大减少。 诸如所谓“自然道”人人平等基本权利的教义,当黄巾教众为自己呐喊的时候,那都是很起劲的。 但转过头面对更弱势的百姓时,他们立刻就能把教义忘得干干净净。 当许辰以教义的名义开始约束黄巾们的思想和行为时,这些信众的意识里就第一次开始出现了束缚。 虔诚的信众总能遵守一些清规戒律,这是神教规训信徒的一种手段,如今许辰就意图用这种手段规训黄巾。 他相信,基于人人平等不分贵贱这种教义而衍生出来的戒律,一定要比什么禁绝荤腥女色来的更加进步而且人性化。 “此后凡信我教者,不可行偷窃劫掠强迫之事,如有违反,必为神灵所厌弃,永无得道之机,永无成仙之际!” 许辰此言一出,在场黄巾无不是面色心虚,他们都是想起自己曾经做的一种种不好事情,那都是他们对同是穷苦百姓做过的事情。 一想到追求平等捍卫权利的教义,他们难免有些羞愧。 眼见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许多人有所约束,许辰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还是神教叙事方便啊。 跟这群穷苦农民们讲什么压迫和阶层,他们多半是听不太明白,但只要告诉他这些东西是神明说的,他们一下子就能听懂了,而且乐意照办。 当然,许辰也没有指望过,仅仅依靠所谓的戒律就能让所有人都严格遵守,戒律只是一种意识上的自我约束,类似道德这样完全靠自觉点东西,肯定不够。 更不要说这众多黄巾里,有多少是真的就全心信仰“自然道”那还是两说,这些教众多半都是活不下去才参加进来找个出路而已,大多都是流民性质。 指望他们能严格遵从戒律,那还是想多了。 所以,黄巾还需要一种更为有效直接的惩罚约束,那自然就是军法了! “即日起,凡我军有犯滥杀百姓者,有凌辱女子者,有偷窃劫掠者,均以死罪论处!” 相比于前面戒律,许辰言及军法的时候,语气就要冷厉的多。 看到许辰冰冷肃杀的眼神,黄巾们都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或许是教主的身份加持,让他们忽略掉了许辰还略显稚嫩的脸庞,而是感受到了一种威严。 许久之后,许辰拉动缰绳驱策马匹继续前行起来,黄巾众人才感觉放松,随后也跟了上去。 经过戒律和军法的双重约束,黄巾们的心里都是打起鼓来,对许辰所说的那些行为,无不是为之警戒。 走在前方的许辰,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管着这么多人,其实他的心理压力也是很大的,尤其是要维持教主的超然地位,他更要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再三斟酌。 自己每一次犯错,都会损伤在教众心中的形象,所以谨小慎微是必要的状态,只不过保持这种状态并不轻松。 诸如约束军纪这种事情,无论是看当下的环境,还是看黄巾流民反贼的身份,都显得有些可笑,毕竟连官兵和各路豪杰,都未必能做得好这一点。 但是许辰知道,自己想要走的远,就必须这么做。 从自己制定平等贵贱的教义之后,从自己喊出一切靠我们自己的时候,就注定自己不能接受劫掠欺辱百姓的事情,否则这教义和口号就都成了笑话。 穿越狭窄的山路,四千黄巾很快就看到远处的乡村。 在远处山谷旁边,一间间茅草土墙的房屋高低错落,粗略一数也就三四十开户的人家。 村子栽种着些果树,农户院落里养着些鸡鸭牛彘,小溪旁边有妇女捶洗衣服,也有小孩到处跑动嬉闹,男人多在农田里做着农活。 第一眼看过去,这里就是一片岁月静好安然祥和的地方,但下一刻,当村子人注意到黄巾之后,他们莫不是惊慌大叫,原本平静的地方顿时鸡飞狗跳。 男人们慌张的招呼家小就往山上跑,根本顾不得村子里的财产了。 这年头的百姓知道,无论是黄巾还是山匪来了,又或者是官兵来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跑得快最多就是被抢夺财物,跑得慢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而且女人一定少不了要被欺辱。 几下功夫,村子就跑得干干净净再没一点动静。 这個时候,只要黄巾进村,村子里的粮食家禽财物都可以随便取用,完全没有任何阻拦。 面对这种诱惑,有人心里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虽然他们刚刚才被许辰严加警告过,但是那些早已习惯这种不劳而获的人,还是有一种放纵的冲动。 只不过在他们的想法还没有完全成型的时候,许辰已经驱马拦在了去往乡村的小道上。 他孤身一人,缓缓抽出了腰中长剑,虽然不过十五岁,但清寒的神色却如同冷漠的天神,充满了威严和凌厉。 他在注视着这些徘徊在堕落边缘的信众,一旦有人走过神灵划定的禁忌之线,那么他将代替神灵施以金铁之罚! 所有人都是心中一凛,然后默默抑制住了心中的欲望,他们在许辰的注视下低下头颅,绕过村子继续往前方行进。 许辰并没有什么王霸之气,他只是依靠教主的身份,还有自己的坚决在震慑黄巾。 等到所有人都陆续经过村庄之后,许辰才压阵离开这里,只是在最后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小小的村庄。 今天如果抢了这里,获得的东西甚至不够黄巾全军塞个牙缝,但对安静生活在这里的村民们来说,却一定是灭顶之灾。 眼下这个村子能幸免于难,可这个时代,恐怕无时不刻不在发生这样的惨事。 “可怜的老百姓们,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哟……” 许辰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便双腿一夹马腹,消失在道路之上。 那些躲去山林的村民们,看到这伙儿光着脑袋的奇怪黄巾慢慢远去,无不是面面相觑。 我们都跑了你咋又不抢嘞,还怪不习惯的…… 你们人还怪好嘞。 第15章 抢?没收! 黄巾队伍当中,有些人双手被绑缚,在旁边被黄巾兵严格看守下缓缓前行,这正是那些被黄巾所俘虏的汉官们。 他们平日被限制行动,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相互之间交谈排解郁闷。 而刚刚黄巾过村庄而不入,对百姓秋毫无犯的情况,就让他们一阵惊奇,彼此渐渐熟悉的他们,也就聊了起来。 “自那许辰做了教主之后,这些黄巾的确有所不同啊,若以后他们真能遵守这般军纪,倒也称得上是义师了。” 张仲景看着远处骑马前行的许辰,忍不住点了点头。 身为医者,张仲景是士人阶层中少有能对百姓心存怜悯的人,许辰这种善待百姓的军法,自然深得他意。 看的越多,他越觉得许辰不同寻常,不仅有独到的医学理论,就连创建出来的教派都令人惊奇。 如果不去看自己和黄巾的对立立场的话,张仲景内心觉得许辰这自然道的教义思想,十分引人深思,相比较之下,原先那太平道反而落了下乘。 可惜如今黄巾疲于奔命,不然他真想找个机会好好和许辰深入交流下。 “仲景只怕是高估他们了,他们一时做做样子还成,但等到粮草不济的时候,还能忍得住不抢百姓,我看他们能装到何时。” 傅燮却冷哼一声,作为一名大汉将军,他当然是认可这种严厉军纪的,只不过他并不相信反贼能做到这种地步。 养军队可是十分吃力的事情,朝廷中央军队和地方郡县兵卒那都是征粮税养起来的。 而你反贼到处流亡,没有稳定的粮草来源,不进行劫掠的话让士兵吃土吗? 说到这里,傅燮的神色又不屑起来:“这许辰蛊惑人心确有一套,说什么尊重权利,既然如此,他束缚我等岂不是犯我人身自由,这教义也不过笑话矣!” 听闻此言,沮授却摇了摇头:“依照许辰的说法解释,汉廷乃侵犯世人之祸首,反抗汉廷也是替天行道之义举,如此,抓几个汉官当然就成了正确之事。” 傅燮闻言一下僵住,经沮授这么一说,他发现这种说法似乎真能完成闭环,至少他还不那么好反驳了。 再一细想那句“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的口号,他慢慢就品出几分味道来了。 这时候沮授目光看向前方许辰,语气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不得不说,他构建的话语相当厉害,不仅强于煽动,而且逻辑紧密不露破绽,黄巾之中能出现这么个人才,实属不易了。” 傅燮沉默一下,随后却哼了一声:“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找不到饭吃我看他破不破功!” 沮授闻言没再继续说话了,但是心里却有些猜测,他倒不觉得许辰会被吃饭的问题难住。 这小子能把造反给正义化,就不能把别的事情也正义化? 抢老百姓是不太正义,但不意味着他就不能抢别人了。 …… “教主,咱们不抢老百姓倒是可以,都是穷苦人咱们也不想这样,可问题是咱手里没粮,接下来吃什么呢?” 行进路上,王当实在是憋不住了,驱马来到许辰身边并行,然后就开始叫苦了。 随着时间过去,许辰已经完全进入黄巾教主的角色当中,这也让黄巾们越来越把他当做教主,王当也并不例外。 虽然此前几次许辰的决策都十分正确,但这次却不太一样。 如果不让抢的话,那王当真觉得黄巾马上要喝西北风了,除非老天爷能直接变出粮食来。 他是渠帅,管着全军的口粮,眼见从汉军缴获来的那点粮食见底,他当然火急火燎。 许辰却不急不忙,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马,一边回答道:“没粮吃,那就抢呗。” “抢?”王当一下愣住,随后表情和眼神都变得十分奇怪,他很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你不是说不能抢吗?” 许辰这才转过头对着他咧嘴一笑:“我说的是不能抢老百姓,可没说不能抢世家和豪强。” 说到这里,许辰又沉吟了片刻:“准确来说这不是抢,而是没收世家豪强的不义所得。” “原来如此!”王当的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整個人从刚才的忧虑变成跃跃欲试的状态:“只要能让我们抢……没收不义所得,管他什么世家豪族,一个也别想跑!” 许辰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回头你告诉士兵们,世家豪强是压榨我们劳动成果奴役我们人身自由的元凶,我们不是去劫掠他们,而是遵从上天启示,夺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王当的表情更加轻松了,他对“没收”这种事情在保持热衷的同时,又多了几丝天经地义的味道。 没错,这不是劫掠,而是没收不义所得,是替天行道,是老天爷让我这么干的! “那么,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许辰笑着往前方一指,那里坐落着一个占地极广的庄园,庄园里面竖起一座座几层高的望楼角楼,可以明显看到有人站在上面盯梢。 在许辰指过去的一瞬间,那上面的哨子显然也发现了他,一下子整个庄园都热闹起来了。 隔着老远,许辰他们也能听到庄园里呵斥怒骂的声音。 庄园的大门快速开始关闭,而本在外干活儿的男人女人则是在里面的呵斥中,赶在门关上之前迅速回到庄园当中。 这一切都在极快的速度中完成,可以看得出来这些庄民平时都经过了相应的训练。 这个大庄子明显就与此前的小村子不同,在场的许多黄巾却十分熟悉,他们很多人都曾经在类似这种庄子的地方里生活过,所以十分明白这是什么地方。 按照教主的说法,这种庄子的主人应该被称作地方豪强,只不过黄巾们这种底层百姓,更熟悉家主或者老爷的叫法。 “这些豪强践踏着咱们的尊严,奴役着咱们的自由,现在是咱们夺回一切的时候了。 吾以自然神的名义,对不义之人施以金铁之罚,给我攻破它!” 许辰长剑摇指,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无数黄巾都如狼似虎的往庄园冲去。 第16章 审判 刀光剑影,嘶吼嚎叫,小小的庄园之外,一场攻防战打响。 眼前这庄园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庄园,而是类似于一个坞堡的存在。 它不仅有两丈多高城墙,城墙上还有供人行走和防备的通道,庄园大门上更是修筑堡楼储存武器装备。 当黄巾开始冲锋进攻的时候,庄园很快就组织起了防守,有武人拿着刀在城头来回指挥调度,下面的家兵则听从安排拿起长枪刀剑死守城墙。 每当有黄巾架起简陋的梯子或者树干往上冲的时候,立刻就会遭到这些家兵的攻击。 一时间金铁之声不绝于耳,四处都是刀光剑影。 这些家兵竟然也十分悍勇,凭借着防守之利,硬是把黄巾的几次攻击都给抵挡了回去,城墙下还撂下不少的黄巾尸体。 “都给我顶住,如果让黄巾冲了进来,咱们一个都别想活,只要把他们打跑了,事后家主对每个人都有赏钱!” 那武人一边带着家兵厮杀,一边高声呼喝。 而他的话也十分有效,当听到有赏钱的时候,家兵们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使出浑身力气和黄巾拼杀。 好一会儿过去,明明人数众多的黄巾竟也一时攻不上去。 但是许辰倒也不担心,这才刚开始而已,仗着兵力优势,耗也能把这些家兵耗死。 果然,双方有来有往厮杀了几刻钟之后,家兵们的体力就渐渐不支起来,打仗是费力气的事,他们高强度连续拼杀,撑不住也是应有之事。 毕竟这支黄巾也不是吃素的,能从汉军的剿杀当中存活下来并且突围,他们都是比较能打的精壮士兵。 更别说后面又缴获了一千汉军的精良装备,更是补充了实力,对付一個庄园那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初时进攻不利,不过是因为进攻方天然吃亏,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 果然,当王当身先士卒劈死两个庄民登上城头,一下子就让所有黄巾都士气大振,全都嗷嗷的冲了上去站稳脚跟。 王当虽不是什么顶级武将,一身腱子肉却不是普通人能够比的。 他手持双刀左右抡的滚圆,在狭窄的城头一阵劈砍就杀死数人,颇有些一人当关的味道。 而后面的黄巾紧紧跟上,开始和庄民们争夺城头,虽然双方暂时还在拉锯,但防线被撕开口子,形势自然就开始往一边倒发展。 直到王当瞅准目标,冲到那武人身边,经过几个回合打斗最终一刀砍下对方头颅以后,失去指挥的庄民们才放弃了抵抗,纷纷丢了武器跪地投降。 一场不算太激烈的战斗结束,黄巾竟也付出了几十条命,许辰在肉疼的同时,也不得不感叹这年头的豪强也不是好惹的。 从这些庄民最开始迅速反应,还有战斗时候悍勇的表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平时都有过不少训练。 但不管怎么说,毕竟是打下来了。 庄园的门从里面推开,王当浑身浴血,带着黄巾志得意满的迎了出来:“教主,我这一仗打的如何?” “甚好,甚好。” 许辰呵呵一笑,便往里走去,但就在刚刚踏进的时候,他又回头叮嘱了一句。 “记住警告士兵不要滥杀无辜,即便是处置豪强,也需要经过审理之后方能行事!” 说罢,他才继续往里边走去了。 这庄子或者说坞堡占地极大,走进之后许辰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这里可以看到百姓民房,彘牛羊圈,甚至还有街市和校场的存在。 这让许辰不禁为之心惊,这哪里是庄园,俨然就是一个小社会的状态。 他可以想象的出来,这样一个带有军事属性的坞堡庄园,里面的人完全可以自给自足的生活,而作为家主的地方豪强,就是这里实质上的土皇帝。 当他往前走,沿途都是惊恐跪在地上的庄民,里面男女老少皆有。 许辰粗略看一眼,起码也有七八百人了,算上刚刚战死的两三百号人,就这么一个庄园差不多就有一千左右人口。 一下子,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说汉末三国其实是世家豪族的时代了。 大汉之所以灭亡,在于弱干强枝,而魏蜀吴之所以能各领风骚,也离不开各地世家豪族的支持。 这个时代随便一个叫的出名字的人,背后必定都有家世。 现在随便碰到的一个普通地方豪强都这么扎手,那世家大族究竟是什么样的实力,就很难想了。 世家和豪族意味着的不仅仅是他们家族本身,还有他们控制着的农田土地,还有他们豢养的私人武装,还有大量依附他们的奴仆佃农。 谁能获得更多世家豪族的支持,也就意味着能调动利用的人口兵力土地粮食就更多。 而不能获得世家豪族支持的人,注定无法参与时代的角逐。 许辰这个时候真正意识到自己选择的路,是多么难走的一条路。 自己天然就站在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某种程度上这比得罪大汉天子更加可怕。 但……那又如何! 天下的秩序由强者制定,自己只需要努力成为那个最强者就行,别管什么世家豪族,不能皈依我教者,唯有神罚而已! “这个庄园是你的?” 当一个肥胖白净的中年男人被黄巾押送过来跪在地上后,许辰低头看过去。 从这个人脑满肥肠的模样,就可以看得出来,他平时生活必定优渥,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想胖一点,那还是挺难的。 “是我的……不不不,现在它是道爷您的了,这里的一切都是您的了,不论田地女人还是其他的一切,全都是您的!” 此人脸色惨白,也不知本来就是这个脸色,还是被黄巾给吓的。 此时见了许辰,他恐惧乞求的可怜模样,就差抱着许辰的大腿哭喊了。 “只要道爷您留小的一条命,我什么都可以不要,道爷您大发慈悲,就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许辰平静的看着他,眼中并没有什么情绪,正因为没有情绪,这反而更让胖子害怕了。 似乎眼前这个年轻的道人,已经变成冷漠的天神,即将要审判自己一般。 “有罪则死,无罪则生,你能不能活不由我来决定,而是你自己决定。” 第17章 实践教义 “教主,我们经过询问,已知这户豪民有多滥杀百姓、凌辱幼女、抢夺民田、常用酷刑等等罪行,做下的次数也难以计量。 以上种种罪行,庄里的百姓都能作为人证,如今事实明了,您看该如何处置?” 在众多庄民和黄巾的注视之下,王当向许辰宣告着胖子的罪行,连同胖子一起跪着的,还有他一大票的家眷。 曾经这些人是这庄子里的土皇帝,可以骑在诸多百姓头上拉屎拉尿。 但当许辰这个更恶的恶人来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乖巧的如同小绵羊一般,一个个都在许辰冷漠眼神的注视之下瑟瑟发抖。 直到王当刚才念出他们的罪行,每多说一個字,他们的脸色就更苍白了一分。 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许辰的意料,人的上限可以很高,但人的下限也能低的可怕。 在眼前跪着的这些人眼里,被他们掌控命运的庄民们或许根本就不算是人,而是他们的工具财产。 这样的情况下,那无论是做出什么样的罪恶行为,都不是奇怪的事情。 以前,没人能改变这种状况,也没人能审判他们的罪行。 现在,就让自己来做这些事情吧! “他们侵害了别人的生存、自由、财产等等基本权利,这是吾教认定之大不义的罪恶。 如此,当以同等行为惩戒处罚,酷刑者酷刑,杀戮者杀戮,所有不义所得亦当尽数没收……” 说出这样判决的时候,许辰的内心坚硬如铁,因为对方值得这样的结果。 而对于宣判别人生死这种事情,他也渐渐习惯。 在人命如草芥的时代,他见过太多残忍和血腥的东西,这难免让他对生命不再那么敏感了,该死的就去死吧。 这轻飘飘的宣判,落在眼前这些豪民的耳朵里面,那就无异于晴天霹雳了,他们万万没想到,鱼肉百姓的自己,也有成为鱼肉的一天。 胖子的身体疯狂扭动,他脸色涨的通红,但因为嘴里被塞了破布,无论怎么努力,却也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其他人也都是大同小异,曾经体面的他们现在丑态百出,更有甚者甚至身下流出了黄汤,那骚臭味直让黄巾们都为之皱眉。 许辰无心观看接下来的行刑,只是转身离开此处。 “此次没收之粮食足够咱们吃上一阵了,至于田产房屋这些东西我们带不走,那就分配给这些庄民。 你需时常告知士兵们,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如今天这样,让欺压奴役我们的人遭受惩处,替普通老百姓夺回他们应有的东西。 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打倒了天下全部的世家大族甚至是皇帝,那么老百姓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们是应承神灵启示的教派,这一切都是我们的伟大使命,我自然道的每一个教众,都是上天期许之人,都是替天行道!” 许辰一边走着,一边向身边的王当交代起来。 现在黄巾在庄园做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就是对“自然道”教义的一种实践,许辰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一次宣教的机会。 自己不仅要让他们物理上吃饱,也要让他们精神上吃饱。 当人开始具备使命感之后,他们做相应的一些事情时候,那种精神满足远比任何事情都来的令人愉悦。 王当连忙答应下来,跟在许辰身边久了,他慢慢对许辰这套东西接受起来。 不是以前那种因为对教义的服从,而是他内心似乎真的开始认同了。 黄巾之中,多数都是穷苦出身,他们更加能够体会许辰这套东西的吸引力。 此时听到许辰的话,他心里不由得有些幻想起来,自己真的有可能创造教主所说,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的世界吗? 现在的王当没有答案,但他很有这个动力去尝试。 不知为何,跟着许辰这个“自然道”和跟着大贤良师的“天师道”,虽然都是在反抗大汉朝廷的路上,但他就是觉得“自然道”更加让符合自己心意。 …… 接下来的两日,黄巾就在庄园中做了修整,全军宰了好些头彘,算是让日子清苦的士兵们都见了点荤腥,也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他们趁着这点时间,不仅把庄园主的罪行清算完全并且惩罚完毕,还把庄园的所有财产都做了分配。 当然许辰也知道,这种分配是没有保障的,原本的豪强没了,他的产业也轮不到普通百姓接受。 正常要么是被官府充公,要么就是被其他世家豪族给吞并了。 但现在的许辰也只能做这么多,以后怎样他是真没法管,只有等到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了,自己才能制定规则和保障规则。 次日清晨,当黄巾再次集结之后,随着许辰的一声令下,他们便浩浩荡荡的往北进发。 对黄巾来说,这庄园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这里养不起几千人,也离冀州太近了点,挨着皇甫嵩这让许辰非常没有安全感。 留在此处的庄民,他们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目送着这群黄巾离去。 他们很难把这些黄巾,和他们听闻的那些烧杀抢掠的黄巾联系起来。 事实上除了最开始的攻城双不可避免的冲突,直到后来,这些黄巾都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坏事。 甚至他们还在庄园为大家主持正义,分配田地。 很多庄民都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样,这哪里是什么贼兵啊,就算是官兵,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吧…… 尽管他们只和黄巾相处了两天,但他们对黄巾,却充满了感激之情。 其实,这一次在庄园做的事情,不仅仅改变了庄民们对黄巾的看法,就连黄巾兵们自己,也悄然发生着心态上的转变。 任何言语的教导,都不如一次实例来的直观。 当许辰带着他们在庄园,光明正大的审判了这里的庄园主,然后给庄民们分配了田地,他们也就亲自践行了一次“自然道”的教义。 压迫奴役别人的罪行在自己手里得到惩罚,遭受苦难的普通百姓在自己的帮助下重新获得尊严公平,这对他们精神的冲击是巨大的。 许多人对教义的认知不再是空洞的语言,而是变成了一种真实的存在,他们产生了一种自己真的可以实现这一切的感觉。 一种叫做“信仰”的东西,真正开始在他们心里萌芽。 第18章 我教你啊 一行黄巾再往北走,就很难见到什么人烟了,进入幽州地界之后,这里人口密度很明显就降了下来。 一两天过去,竟也只看到一两个零散的小村落,其中一个甚至连村都算不上,只是山的十来间聚集的民房而已。 因为许辰教义戒律的缘故,再加上严肃的军法,黄巾们倒是老实的很,没有对这些小村庄下手。 当然,很大原因也是许辰一路的看的很紧,谁敢犯错一定会被他发现,如此自然没人敢去挑战教主的权威。 待天黑之后,黄巾便就地驻扎,一个個篝火都是点了起来,照亮了整片大地,所有人都紧紧挨着篝火获取热量,时不时传出嬉闹玩笑的声音。 王当点出几队人轮流防备值守,其他大部士兵便各自歇息着。 许辰同样坐在一个小火堆的旁边,火光摇曳让他的影子晃动拉伸,只不过这影子却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还有一个是在他旁边坐着的张仲景。 黄巾如今虽在流亡,但已经脱离险境,相对安定许多,夜晚歇息时,张仲景便忍不住请求和许辰谈论医理。 上次那微观世界、微生物、病原之说让他颇有惊奇,后来自己回去慢慢琢磨,却也有不少疑惑,他早就等不及要好好向许辰讨教了。 “微观之说新颖奇妙,但在下却苦于凡人目力不能亲见,以至有心钻研却不得其法。 我即在想,若真存在微观之世界,那微生物于人之作用感受,何止于疾病而已? 滴水之中蕴含世界,那世界之下则更加穷尽浩瀚,微生物之数当无数也,但除了疾病之外,何以得见微生之痕呢?” 不管眼前的人是神棍还是天师,又或者是反贼,张仲景都觉得没有关系,在探讨医理的事情上,他并不在乎别人的身份。 张仲景自身看来,自己医者的身份要大于士人的身份,在士人的角度他看不起许辰这个神棍反贼,但在医者的角度,他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向许辰取经。 微观世界他尚且无法验证,但这没有关系,因为此前所有的医学理论都无法验证。 医者知道什么样的病症特点,要用什么样的方子,他们基于经验能把病治好,但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好的,然后就会开始琢磨。 琢磨的多了,就开始用一些概念系统性把病症和药材方剂全都归纳进去,这便有了一套理论解释。 这种理论正不正确能不能验证,这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治好病,能治好病,那这种解释就是对的。 所以这个时代的医学,或者是是整个学术中都不会强调证明,而是更加注重实用。 这倒不是简单的愚昧,而是没有现实条件可以满足他们的证明,但他们又需要一种解释去认识世界,这个时候他们就会用各自的理论试图阐述世界。 某种程度上,神教也是这种产物,世人不知道这世界怎么来的,那就都是神创造的,简单粗暴就能解释了。 微观世界这个说法,给了张仲景另外一种解释病理的可能,这自然让他这个医者有了极大的兴趣。 别管能不能真的看到微观世界,只要这个理论能解释的通许多医理现象,那它在医学理论上就有很大的价值,值得自己认真琢磨。 现在他就在琢磨一个问题,如果真有一个微观世界,那这个世界对宏观世界的影响就只有疾病吗?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这个微观世界似乎就有些牵强了。 此前那些阴阳五行气这些概念,不仅仅是解释病理人体的东西,同样也是解释世界万物的一些概念。 如果一个理论可适用的范围这么狭窄,那太没有说服力了。 月明星稀,许辰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神清澈明亮,莫名有股缥缈灵气,真有几分道家仙人气质。 这当然是他故意装出来的样子,虽然张仲景不信自己装神弄鬼的那一套,但自己还是得装下去。 “吾由神启而知,微观世界的现象表现,不止疾病而已。 事实上微观世界虽然无法直接目视,但它却完全影响着世界的运转。” 许辰淡淡一笑,宛如一个看破世界的智者在传授知识,只不过年龄小了点看起来有点别扭。 “如尸体腐朽、如食物霉变、如堆肥青储、如发酵酿酒,又如我们消化吸收,此般事情,皆有微生物之参与。 微观世界乃整体世界之组成部分,只因我们无法目视,是以难以感受,然而生活之中,实则处处皆是微生之痕。” 许辰话音落下,张仲景顿时愣住,经这么一说,一些平时被自己所忽略的生活现象,一下子被想了起来。 是啊,尸体乃至枝叶腐烂是每个人都习以为常的事情,但似乎从没有人认真想过,腐烂的是怎么发生的。 世人皆知食物久放就会发霉,那么霉具体又是什么东西呢? 农民堆肥青储,可以维持土地肥力,可以延长饲料保存,,可这所谓的“肥”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这时间又是怎么延长的呢? 这些现象都是世人所熟知,他们甚至用其中的现象来帮助生产生活,但他们从来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直没人想过这背后可能的原理。 “吾得上天启示而明,腐烂、发霉、发酵等等现象,实则是微生物分解之过程,若形象解释之,可认为是微生物进食之过程。 此过程,复杂物质分解为简易物质,从而出现腐烂发霉,使废物重归天地循环……” 随着许辰一点点的解释,张仲景下意识就跟着连连点头,也越来越多出现惊叹和醒悟的神色。 越是听得多,他越是觉得许辰这套解释,还真能说的通! 腐烂发酵发霉等等现象,虽然肉眼可见状态变化,却不知变化条件。 明明没有任何外部事物影响,仅仅只是时间流逝,腐烂发霉等变化就自然发生了,这本身就十分奇怪,只是没人细究过而已。 现在一听许辰这么解释,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原来这些变化不是没有其他东西参与,只不过参与的是微观世界,人类的眼睛看不到而已。 嘿,这还真说通了! 这时候张仲景看许辰的眼神就不对了,这小子就算真是装神弄鬼,但能拿出这套东西来,至少在医学上绝对是个奇才! 第19章 吓人 许辰看到,张仲景听着听着,突然掏出来一些竹签,然后在篝火之下就以刀笔在上面刻字记录,其内容自然就是刚刚的微生物之说。 人的记忆力终究有限,对于这种有价值的理论,最好的选择还是以文字保留。 虽然早有蔡伦改造纸张技术,但实际上直到现在,纸张也没有完全普及。 这不仅是这年头技术推广慢的原因,也是因为世人的使用习惯还没有扭转,如今士人读写所用,依然还是竹简为主。 只是刻字终究比较费劲,许辰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张先生不必刻录,此等内容,待我日后安定下来,自会在《自然道》中补全。 我教之说包罗万象,蕴藏宇宙之机,归纳天地现象,医理亦是自然之理,经文其中当有解释。” 张仲景闻言,刻录的手顿住,然后抬头看了一眼许辰。 只不过看着许辰的时候,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微笑一下。 “在下性子稳妥,还是亲自刻录一份较好。” 说罢,张仲景便重新划动刀笔开始刻录。 既然人家愿意自己刻,许辰当然也没什么话说,只不过刚刚张仲景看自己那个眼神,他现在细细品味,总感觉有些意味深长。 这家伙该不会是觉得自己没机会再写经文了吧? 我在他眼里这么弱的吗,虽然反贼的处境是艰难了点,但也不至于是要死的衰样吧? 许久之后,张仲景终于是刻录完毕,时间已晚,他也不好再继续打扰许辰,便拱手告辞。 只不过在最后离开的时候,他不经意的叹了口气,还对许辰露出有些惋惜的眼神。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很微妙,但是许辰还是能感觉的出来,这家伙大概是想说,这样的人才要被朝廷当成反贼剿杀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让许辰直接沉默了,只能在心里腹诽,哪怕只是为了让这家伙“失望”,自己都得好好活下去才行。 一夜平静,到第二天天色明亮,歇息充足的黄巾们陆续都清醒过来,然后就开始造饭。 炊烟缭缭,倒也让贫瘠荒凉的山地多了几分生气。 抢了一波豪强之后,黄巾的日子就要好过不少。 一户占据阡陌肥田的豪强,多年经营积累下来的存粮足够丰厚,哪怕是供应四千多人,也能撑个五六天了。 而且许辰还让黄巾们敞开了吃,这年头日子安定的普通人都是一天两顿,可他却让黄巾一天三顿,没有一点精打细算的意思。 不为别的,就为万一遇到突发情况他们都有力气打仗。 粮食没了可以再找,但吃得少没力气可不是一下能补回来的,在当下处于流亡的情况下,保持士兵体力充沛相当重要。 就这样再度行进三天后,粮食愈发见底。 眼看又要到撑不住的时候了,王当这个将军,立马就忧心忡忡的找了过来。 “教主,我军粮草将尽,该考虑再找家肥羊劫……没收不义所得了。” 许辰一听,顿时有些头疼。 这养军队可真不容易,别说什么武器装备训练操典了,光是一张张嗷嗷待哺的嘴巴,都已经很要命了。 这才只是几千号人而已,如果是几万人十几万人的大军,光一天消耗的粮食都是天文数字,一般人是真玩不起啊。 流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只靠打土豪迟早要把自己玩崩,真要带着这些黄巾长久发展,还得弄一块地盘经营百姓。 许辰也变不出来粮食,只能随便搪塞两句,且行且看,总能遇到转机的,走了这么多天,也该遇到点动静了。 果然如许辰所料,他们前行许久,就有前方的探子骑马回报,却是在前方二十里处发现一座县城。 除了回来报信的探子自己,他的战马上还驮着一人,似是周边的樵夫。 “这是咱回来路上遇到的樵夫,我想或许可以从他嘴里问些东西来,便顺手抓来。” 说着,探子便翻身下马,然后把那樵夫也提溜下来。 樵夫本就惊吓,再一看这里漫山遍野的光头黄巾,心里直呼吾命休矣,差点没吓晕过去。 许辰走了过来,和颜悦色的拉住樵民的手,那笑脸模样就像是看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 这亲近温和的态度,才让樵民放松了不少。 虽然其他黄巾一個个凶神恶煞歪瓜裂枣,但这个小道士看起来还是眉清目秀,令人心生好感。 “好汉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想问你一些事情,并不会伤害于你。”许辰笑呵呵的模样看起来人畜无害:“敢问好汉前方是什么地界?” 樵夫虽然心慌,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起来:“前方乃是涿县。” “涿县……”许辰思索了一下,忽的想起来这不是刘备老家吗,不过刘备此时应当不在。 他又追问:“好汉可知县中有兵多少?” 樵夫听到此问,顿时一个哆嗦,突然之间他就醒悟这伙黄巾想做什么了:“这……我不知啊,俺只是一个樵夫,哪儿能知道这些事情。” 许辰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他很怀疑这家伙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愿意说。 沉吟一下,许辰忽的脸色一变,原本清秀温和的神色,一下变得凶狠起来:“某好声说话,你却回答不实,岂不是欺我年轻否!王当,把他拖过去斩了!” “是,教主!” 王当顿时会意过来,眼睛一下瞪的如铜铃,蹭的拔出长刀,提溜着樵夫的领子便往外走。 那模样,似乎下一刻就要让樵夫人首分离了。 这个时候,被突然变脸吓懵的樵夫这才惊醒过来,然后就像待宰的肥彘一样扭动嚎叫起来了。 “别别别,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那县中有县卒七八百人,都是一等一的精壮好兵。 俺已经说了,这绝对是实话,饶命,饶命啊!” 听闻这话,许辰便一摆手,王当也就收起架势,然后重新把樵夫推到许辰面前。 经此一遭,樵夫已经吓破了胆,不仅面色苍白,双腿都开始打摆子,那样子似乎随时都要腿软摔倒下去了。 许辰心里无奈,早配合不就行了,非得吓你一遭才能老实。 “你为何知道的这么清楚?” “俺……俺时常给官署送柴火,见着几次公孙县令带兵操典,估摸一数该有个七八百人。” 第20章 公孙县令 公孙县令…… 许辰一听到公孙两个字,顿时打起了几分精神,在幽州听到这个姓,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这公孙县令名字是甚?” “俺……道爷饶命,俺不知啊!” 樵夫一听这個问题,原本就很苍白的脸更白了几分,这个他是真的答不出来啊。 他很怕因此再度惹恼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道士,又要砍自己脑袋。 “俺只听别人叫唤公孙县令,却也只跟着叫,不曾知道县令真名,俺没说假话,俺真不知道啊!” 许辰看着樵夫,看他这慌张恐惧的样子,觉得这次他大概是真没说谎。 这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县令对樵夫来说,那就是高高在上只能仰视的人物,这种身份的不对等犹如天堑,樵夫能知道个姓已经不错了。 只是樵夫见许辰一副思索的模样,生怕怀疑了自己,连忙搜肠刮肚去回忆一些有用的东西。 “还有,俺还知道一些事情,俺听几个县卒说过,公孙县令以前在别的地方做官可厉害,打的那北边的胡人个个叫饶,只是后来才来了咱涿县做官。” 樵夫说完,便胆战心惊的看许辰反应,他不知道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能不能让对方满意。 事实上这些信息确实有用,许辰听完之后,就知道这公孙县令正是自己猜想之人。 这可是个硬茬子啊…… 不过许辰倒也没怎么恐惧,想要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就要做好和各个豪杰交手的觉悟。 “你说的东西很有用,不过现在我还不能放你走,等到我拿下涿县之后,自会放你离开。” 许辰并不征求樵夫同意,便替他做了决定。 樵夫闻言不仅不抗拒,反而大大的松了口气,只要不砍自己脑袋,那怎样都可以。 待樵夫被带下去之后,许辰这才看向身边的王当。 “老王,咱们该研究一下了,这涿县怎么要打才好。” …… 涿县官署不远处,便是一个巨大的校场,此时正有一浓眉方脸、目光锐利的男人,在高台上督看士兵们进行操典。 此人身影高大魁梧,虽然穿着一身官服,但身上的气质却更像武人。 这自然就是涿县县令公孙瓒。 公孙瓒,字伯圭,出身辽西令支公孙氏,虽然出身世家贵族但自己却是旁支,最初并不被家族所看重。 一直到自己通过努力和时运,才慢慢打拼出来一些身份地位。 几年前,他担任辽东属国长史,曾与鲜卑人作战拼杀,因作战勇猛强横而被鲜卑人所畏惧,最终打下赫赫威名,这才被升为涿县县令。 但他的野心不止于此,涿县县令也不过是他眼里的一个跳板而已,他要爬得更高更有地位! 而要做到这些,公孙瓒十分清楚自己的倚仗是什么,并不是那个没有给自己多少助力的公孙氏,而是…… 公孙瓒目光火热的看着校场的士兵,唯有刀兵才是自己唯一的倚仗! “只可惜幽州黄巾灭的太快,让某少了许多建功之机,不然何至于让皇甫嵩朱儁专美于前!” 这是公孙瓒一直都觉得遗憾的事情,黄巾动乱八州响应,一时间神州震动,这对大汉无异于一场灾难。 但在公孙瓒看来,这本该是自己扬名立万的机会。 幽州黄巾起势之初倒也轰轰烈烈,刚开始便杀了幽州刺史郭勋,可谓是声势浩大。 本来按照这个势头,幽州黄巾应该如其他地方一样迅速壮大,那样的话幽州局势虽然崩坏,却也正是自己在乱局中脱颖而出的机会。 只要自己打个几次小胜仗,便可挟勇武之威,持讨贼大义,在乱局当中迅速组织收拢幽州官兵,然后彻底平定幽州黄巾祸乱。 那时候,泼天的功劳落在头上,自己也将彻底腾飞。 可惜他想得很美,但现实却是幽州黄巾太过费拉不堪。 和其余几州的黄巾红红火火声势浩大不同,幽州黄巾只在初时厉害了一下,然后就迅速被各郡县平定下去,再也翻不出一点浪花。 这让公孙瓒十分无奈,我还没出手你们就倒下了,力挽狂澜的设想注定只是一场美梦。 不过他的美梦虽然落空了,却也让他更加注重兵马的重要性。 大汉当下的世道并不平静,刀兵不仅是自身周全所必须,更是建功立业的基石。 他这个县令,平日做的最多并非劝农课桑,也不是征徭取税,而是坚甲厉兵。 县中这七八百县卒五日一小操,十日一大操,每一次他都会在场督促,生怕士兵们有一点偷懒耍滑。 如此狠抓军事,这也让涿县的几百县卒格外精悍,在地方官兵里面比的话,绝对算是顶尖的兵员素质了。 校场之上,士兵们手拿棍棒演练劈砍刺杀之术,每一次动作都伴随着他们整齐的呼喝之声,再看士兵们队列齐整,颇有些赏心悦目之感。 对于这样的训练表现,公孙瓒无疑是满意的,一支军队能不能打,看精气神也能看出些东西来。 “县令,今幽州各地黄巾已平,暂时不见战事,再维持这样频繁的操典,似乎并无必要,这对我县粮草消耗也是一个很大的负累。” 正在公孙瓒看的起劲时候,一人走近过来,朝着他一拱手便劝说起来。 公孙瓒看了过去,说话之人正是涿县县尉田楷。 训练从不是只管让士兵们猛练就行的,要保证成效,那也得好吃好喝伺候着,而现在公孙瓒的操典频率,在田楷看来,有些太高了。 他们二人共事许久,双方早已熟悉,私下交情也是极好,所以面对田楷的劝说,公孙瓒十分耐心解释起来。 “今时局不稳,眼前的安定恐怕只是暂时的,未来可能发生任何事情,保持足够的操典训练看似多余,实则必要也。” “县令何出此言,如今黄巾既定,党锢亦除,往后世道应该渐好才对。” 田楷很难理解公孙瓒的想法,在田楷眼里,汉帝国依然是极为强大的存在,黄巾覆灭之后,天下怎么也该稳定下来了。 正在这个时候,就见一文吏急匆匆走来:“禀告县令、县尉,我县南处三十里的一处庄园,忽然遭到黄巾劫掠!” 听闻这个消息,公孙瓒和田楷便相互看了一眼,田楷明显从公孙瓒眼里看到兴奋色彩。 “你看,某就说这世道安定不下来。” 第21章 公孙瓒:杀鸡去! “究竟是如何情况,你详实说来!” 听闻有黄巾在治下出没,公孙瓒不仅不慌,反而有些兴奋起来,但他也不急着做出反应,而是先叫来那报信之人。 身前之人,正是那受劫大户的管家,黄巾打进庄园时,唯独漏了后墙没有看管,这才让管家寻了个机会搭梯逃跑,然后骑马匆忙来县里求援。 经管家一说,公孙瓒便想起来,南边三十里地确有一大户,虽然不是什么世家大姓,却也算是一方豪强了,此前自己与其家主还稍有几次来往。 这大户是死是活其实公孙瓒并不关心,但黄巾是一定要剿的,正愁没地方累积功劳,这不就送上门来了。 “好叫县令知道,那伙黄巾个个都脑袋光净,便是胡须都见不到一根,打起仗来凶猛的很,咱家那些個家丁撑不过几时便被打败了,小的也是侥幸才能逃过一劫前来报信。” 这管家似乎还心有余悸,说话之时神色庆幸。 公孙瓒听后只觉怪异,还从未听说黄巾有光脑袋的说法,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并没有过多关注。 既然要去讨贼,那当然是打探贼人战力更为重要。 “黄巾人数几何?” “回县令,小的看大致有个千余人。” “他们可有甲衣锐兵?” “大多都是穿着破布衣裳,兵器倒是多刀剑枪棒,打起来煞是勇猛。” “嗯......那他们都是如何年岁,是老弱居多,还是青壮居多?” “皆是青壮也!” 一番问答之后,公孙瓒心里便有谱了,随后便摆摆手把管家屏退下去。 听管家所说,这伙黄巾倒也悍勇,毕竟都是青壮汉子,手持精良武器,也难怪能攻下豪强坞堡。 即便如此,公孙瓒依然很有信心,贼兵终究是贼兵,缺乏操典训练,没有甲衣装备,将领的水平也十分低下,作战意志更是不堪一击。 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官兵都是能稳定优势的。 这伙黄巾的情况,刚刚好是涿县八百县卒能够对付的范畴,若是规模再大些,那公孙瓒就要考虑往郡太守那里上报,然后集合几县之力来围剿了。 蚊蝇再小也是肉,能独吞的功劳,公孙瓒自然不愿与他人分享,区区一千贼兵,他并不放在心里。 “来人,替本官着甲,吾要亲自领兵讨贼!” 公孙瓒站了起来,立刻就要点齐兵马出发,那淡定自信的神态,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质。 尤其是左右亲兵给他披上银甲,戴上红翎头盔,再绑上红色的披风,更显得他英气逼人,魁梧的身形也天然就显出勇猛气质。 不过此时县尉田楷却走了出来,眉头紧皱面有忧色。 “伯圭,贼兵聚众千人,却也不算少了,只以八百之兵匆匆讨伐是否有些草率了? 我看不如暂且等等,或者与周边几县商量之后合力讨之,或者从附近世家豪族借些兵来,届时再做征伐,可保万无一失。” 公孙瓒闻言,却不以为意,田楷所说固然稳妥,但在他看来只是杞人忧天。 燕赵之地多猛士,幽州这地方相邻者莫不是虎狼之辈,其自身的兵员素质本就强悍,若不是如此,当初幽州黄巾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被扑灭了。 说到底,他根本就是看不起黄巾这种聚啸之贼的。 官兵往往只需要摆出阵型冲锋个几次,就能把黄巾整个冲垮,然后就会出现溃逃的连锁反应,这些乌合之众根本不堪一击。 “若是对付区区一千贼兵,某还要合他人之兵,那才是天大的笑话,传出去的话我公孙瓒岂不是要让人羞红了脸!” 公孙瓒哈哈一笑,语气中的自信,仿佛要剿的不是一千个人,而是一千头羊。 田楷闻言也只能摇头一笑,其实他也不是真的觉得很危险,只不过是求个万无一失罢了。 别说公孙瓒自信了,田楷对他一样具备信心,毕竟公孙瓒本就是以悍勇出名,而涿县县卒又精于训练,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打不过黄巾。 说到底,无论是公孙瓒还是他,都觉得黄巾都不过是土鸡瓦犬罢了。 “如此,田楷便静待伯圭讨贼佳音!” “哈哈,某去也,你看好县城便是。” 公孙瓒翻身上马,日光洒落让他银甲粼粼,北风拂过让他披风卷动,他一挥手,八百县卒便整军出发。 此情此景,正是大丈夫当行之事,意气风发是也! 他大笑一声,便双腿一夹马腹,率领着士兵们浩浩荡荡从城门出发,便向着南处行去。 三十里的距离并不算远,若是行军快速的话,不到两个时辰便可抵达。 公孙瓒倒也不急不忙,此番出兵讨贼可不仅仅只是看上那点功劳,若是能让贼人把庄园祸害一遍,自己还正好可以做最后的黄雀。 一户豪强之家的财富也足够令人眼红了,家主若是不死,自己最后怎么好笑纳呢。 八百官兵以一个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行军,只是在经过山林小道的时候,他们却并未发觉,两侧山林的深处,此时正有人远远的注视着他们通过。 茂密的树林当中,近乎三千人潜藏在深处,他们全都趴在地上,身上覆盖枝叶一动不动。 在山林背坡之处,他们能清楚看到山林道路的动静,却完全不会被官兵所发觉。 “未曾想我大汉官员如此蠢笨,许辰此贼略施小计,便能引他上当。” 山林深处,当沮授看到公孙瓒果真带兵剿匪去了,便忍不住摇头叹息,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立马冲出去给公孙瓒示警,让他不要中计。 奈何他知道,这个时候但凡自己稍有异动,旁边的黄巾就会立马杀了自己。 就算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啊,自己这个俘虏除了表达忧虑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此人自己蠢笨无妨,但害的却是涿县满城百姓,若真是酿成惨祸,便是杀他十回也不够偿还的!” 说到这里,沮授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官兵来时的方向,最终也只能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此时他除了说一句贼子狡诈,便什么也做不到。 第22章 予取予求 “或许,事情也未必如公与所虑,黄巾虽是贼寇,但有许辰那教义约束,倒也不至酿成惨祸,就算涿县落入他们手中,多半也就是抢些大姓之家而已。” 一旁的傅燮见沮授忧虑,有些尴尬的咳嗽一下,便出言宽慰。 傅燮的尴尬,主要源自于他也曾上过许辰的当,若是按照沮授这么说的话,自己何尝不是与公孙瓒一般蠢笨呢。 说起来这个也是巧合,他与公孙瓒其实也算是熟识,两人曾一同在名士刘宽门下求学,较真起来的话倒也算得上是师兄弟。 当然,如今看来,说是难兄难弟或许更加贴切。 看到公孙瓒上当,虽然他也是直叹气,但肯定不会跟着沮授说什么蠢笨的,不然就是骂自己了。 无论是沮授还是傅燮,他们看到公孙瓒带兵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知道涿县必定要落在黄巾手里了。 “或许如此吧,那许辰立妖道之言,唯独在戒律之上却十分合乎人道,倒也算是一件奇事了。”沮授无奈摇摇头,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至少他们是亲眼见到过许辰约束黄巾教众的,这一路走下来,倒真有几分军纪严明的意思。 当知就算是官兵,也未必做不出劫掠百姓的事情。 他们一伙反贼,能这么明晓正道,的确是十分难得的事情,在这一点上,沮授还是看许辰十分顺眼的。 只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啊...... “某却觉得,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官兵无能,实在是许辰此贼太过奸猾。 闻知涿县兵力,他便以千余黄巾引诱,不多不少刚好能诱使涿县兵力尽出,留待一座空防之城便可不攻自取,这份心思实在是阴险至极。 公孙瓒不知此僚底细,大意之下遭人算计,实属无奈也。” 正在沮授感叹之时,傅燮却主动替公孙瓒找补起来。 毕竟和公孙瓒有几分交情,多少是要维护一二,再者此时替公孙瓒找补,那也是替自己找补。 当初自己同样也是被许辰算计,才会有今天俘虏之境况,这是傅燮心中永远的痛。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无能,那就只能怪许辰太狡诈了。 这点小心思,沮授自然一眼看穿,但他也知道给人留几分脸面,是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某种程度上,傅燮说的确实没错,许辰奸猾狡诈,猝不及防被他算计,也不好苛责。 “御兵用奇自然能有一时妙处,但此并非正道,若这所谓黄巾教主只懂这点微末手段的话,那也是走不远的。 待幽州豪杰熟悉其手段,自然会多加提防,届时再看他如何发挥!” 沮授其实看不上这些小手段,靠这种东西是站不住脚的,想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看的是声望、资源、能力,而这些东西他还没有从许辰身上看到。 或许以后,许辰有可能会具备这些,但在可能变成现实以前,那都是毫无意义的。 本想结束话题,但沮授却觉得有些不对,似乎少了点什么一样。 随后他醒悟过来,却是少了一个人说话,以前谈论的时候,张机少不了要来凑個热闹说几句,唯独这次却一声不吭,这让沮授还有点不太适应。 只是当他转头看到张机的时候,只看到张机正在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一个发霉的果子。 沮授见状,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自从前些天这家伙找那许辰探讨了一次医学,回来之后便一直都是这个诡异的模样。 要么就是观察发霉的东西,要么就是观察腐烂的东西,看着令人头皮发麻。 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这种行为,很难想象那许辰究竟是说了些什么东西,能让张机这么个优秀士人变得如着魔一般,莫非此僚还真会什么迷惑心智的妖法? 搞不懂的沮授,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自顾自的就开始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不久之后,当公孙瓒的队伍完全从这里通过走远了,他就没办法继续休息了,因为这时候许辰已经站了出来,并且把手中的长剑遥指涿县方向。 “前有神许之地,只待我等自取,黄巾教众听我行事,向涿县进发,攻破县城,替天行道!” 许辰一说完,黄巾们无不是神色亢奋,他们火热的目光随着许辰的剑,看向了涿县方向,他们的嘴里,更是齐声呼喝着“替天行道”。 他们并不是傻子,到现在自然也明白涿县已是空防之城,自己连仗都不用打,便可轻而易举的占据下来。 而他们看向许辰的目光,也越发的狂热起来。 他们对许辰的信服,并不仅仅只是许辰自称天师教主这么简单。 他们信的,是许辰帮助他们脱离瘟疫的死刑,是许辰带他们战胜汉军精锐,是许辰带他们打击豪杰,而今天,许辰又带着他们轻取县城。 每一次渡过危机,每一次小的胜利,都是许辰累积威信的过程。 到了如今,诸多黄巾教众无疑已经彻底把他当做神教天师,黄巾教主。 许辰驱马前行,黄巾们都是乌泱泱的拱卫左右,许辰遥指前方,他们都如浪潮前涌,三千大军很快便兵临涿县城下。 当听闻军报匆匆赶来城头的田楷,看到城下密密麻麻的黄巾贼兵之时,他只觉得大脑一阵眩晕。 只看到这个场面,他根本不必多想,也知道自己和公孙瓒都是上当了。 只不过此时他再后悔也没用了,城头只剩下百十来号城卫,这点人站在城头也就能装个样子了,连给黄巾塞牙缝都不够。 就算可以组织民夫守城,且不说顶不顶用,时间也来不及了。 “吾命休矣!”田楷哀嚎一声,连忙吩咐左右城卫:“涿县必失,强守无用,你们各自丢弃甲兵在城里躲藏吧,吾也要如此了,但愿能我等都能逃过此劫!” 这些个势单力薄的城卫本就吓得不行,一听这话全都是如蒙大赦,纷纷把甲衣兵器扔掉,然后跑入城中装作平民。 不是他们不愿意战斗,只不过注定送死的仗没必要硬上,饶是田楷也知道事不可为,同样也是躲入城中。 不管怎么说,保命还是最要紧的。 涿县就此如同被剥光的女子,整个暴露在了黄巾的眼前。 第23章 穷人不害穷人 夺取一座县城有多难,对于现在的黄巾来说,大概就是搭梯子翻墙的难度。 一座完全没有兵防的县城,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落入到黄巾的手里。 当城门从内部被打开之后,所有的黄巾都兴奋的嗷嗷大叫。 若是在几月之前的时候,打下一座县城并不至于让他们如此兴奋。 毕竟那时黄巾正是如日中天,凡有黄巾兴起,各地郡县莫不是望风而降。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守县令,黄巾们都不知道杀过多少了,一个区区县城在他们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大汉腾出手还击之后,黄巾运动立刻遭受灭顶之灾,原本叱咤风云的他们,一下子变成丧家之犬,只能在各地奔流逃亡。 他们这伙残兵,本就是从汉军精锐的绞杀中侥幸逃得性命,已然被汉军打的志气全无,胆气全消。 这种朝不保夕的时候,能够夺取一个县城,那就是让他们喜出望外的事情了。 拿下县城,意味着他们又可以获得粮食物资补充,意味着他们暂时可以有安枕之所,意味着他们可以重新整军备战。 “立刻遣人分别封锁东西南北城门,勿使一人逃出城去! 另外,我黄巾教众需谨记教义,不可行偷窃、劫掠、强迫平民百姓之举,凡有犯者,尽逐出我教并以兵法斩之! 凡城中大姓之户要全部看管束缚,此类人天生原罪,届时当由我教一一审明查处!” 县城落在自己手里这固然是好事,但许辰很担心黄巾在绝对强势的情况下失去控制,最后变成无脑烧杀抢掠的野兽,这是他绝对不能容许的事情。 所以在进城之前,许辰骑马拦在城门口处,三令五申让他们不得犯戒。 不得不说,这及时的降温非常有用,刚刚还兴奋地两眼发红的许多人,突然之间就感觉心里的那根弦绷紧了,原本差点被他们忘掉的戒律,也再度浮上心头。 如果戒律的威慑不太够的话,那么军法的威慑就绝对有分量了。 在许辰的眼神逼视之下,黄巾们眼中的狂躁渐渐消退下去,理智和冷静重新回到了自己身上,他们牢记着许辰交代的事情。 好一会儿之后,许辰才驾马进入城中,后面的黄巾也都是鱼贯而入。 往里一眼看去,是四通八达的街市道路,旁边错落有致的家宅和铺子一眼看不到头,只不过此时却见不到一个人,第一眼看着仿佛就是一個死城一般。 其实这只是城中百姓听闻黄巾破城,都吓得躲入屋中而已。 许辰左右一看,就能从窗户和门缝中看到一双双惊恐而又好奇的眼神,自己往哪个方向看,哪个方向的所有眼睛都会瞬间消失,原本细小的门缝也死死关着。 偶尔经过一些宅院,还能听到里面婴孩啼哭声音,但很快这声音就支支吾吾起来,可以想象里面的大人此时该是何等惊恐的在给婴孩捂嘴。 整个县城,都弥漫着一种肃杀诡异的气氛,仿佛有一场巨大的祸事要降临在这个地方一般。 看得出来,黄巾在百姓当中的名声,恐怕不是太好...... 三千黄巾乌泱泱的就冲向了县城深处,出于许辰戒律和兵法的威慑,黄巾们不敢碰平头百姓,只能把目标放在城中的大户上,而这种地方还是很好找的,哪里墙高地广,哪里就是豪强大户。 一时间整个县城黄土弥漫,到处都响起黄巾们的呼喝声音。 许多普通百姓躲在家中瑟瑟发抖,生怕下一刻黄巾就要冲进来抢了自家的粮食财物,凌辱自己的妻女家人。 可好半晌过去了,外面虽然热闹非凡,自家却一点事也没有。 越是这样,他们反而越是恐惧,或许是贼人看漏了自己家才是,如此更不能招惹他们过来,这让他们一个个一动不动大气不喘。 一个时辰过去,外面一直都有刀兵之声,似乎在发生持续的械斗。 两个时辰过去,外面的动静渐渐平息,但是贼人的走动依然十分频繁。 三个时辰过去,日渐黄昏,城中一片寂静,只有偶尔才能听到外面的一些脚步声。 一直到入夜天黑,各家各户的百姓还是紧紧依偎在自家墙角一动不敢动。 儿女在怀中抽泣,妻子紧紧抓着自己的手,他们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音。 他们都在为自己的命运而担忧,自己真的能逃过贼人毒手吗? 黑暗的环境无疑加剧了这种负面情绪,百姓们慢慢都就开始变得悲观起来,一直到外面突然爆出一阵巨响,一下子把全城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 “城里人的都听着,我们是信奉自然道的黄巾,和以前的那些黄巾不一样。 俺们都是穷苦人,穷苦人不害穷苦人,那些贵族老爷才是坑害欺负咱们的人。 所以我们不打普通百姓,只打豪门大姓,你们该造饭的就造饭,该睡觉的就睡觉,没人会对你们怎么样!” 有人听到声音,惊吓之余也爬到窗户扒开缝小心往外瞧去。 就看到几个黄巾贼人举着火把骑着马在城里穿梭,一边敲着金属物发出巨响,还一边重复大喊着这些话,那几个光头在火把的光照之下也显得格外圆亮。 不一会儿,贼人就从道路这头跑去那头,声音也跟着就消弱下去。 这个架势,似乎是要这样把全城都给喊一遍。 各自躲在家中的百姓都是醒悟过来,原来自己幸免于难不是因为不是贼人漏看了自己这一户,而是贼人本来就没有打算抢老百姓。 他们庆幸之余,也觉得惊奇,贼人不抢老百姓,这可能吗? 虽然有黄巾贼人这么卖力的表明态度,但是城中百姓依然还是惊疑不定,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他们,对这种事情保持着足够多的警惕。 所以,这一晚上,整个县城除了几个大户的宅邸,其他地方还是黑乎乎的看不到一家灯火,众多百姓什么都不敢做,只愿在黑暗中默默捱过这一晚上。 此时,许辰正处于其中一家点着火把的大户当中。 火光映照之下,满地的尸体和血迹显得格外阴森,而许辰就站在其中,神色淡漠而平静。 死的这些,不过是县中大姓豪族豢养的家丁武装,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才是正主。 第24章 教法裁决 不得不说,大汉地方上的大姓世家,确实是有手段有实力,虽然黄巾轻而易举进入了县城,但是打进这些世家之门,却也费了不少的劲。 这些坐落在县城里的大庄子,里面豢养的私人家丁动辄数百,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勇士,打起来还真不容易。 黄巾也是花费近两个时辰,才把这些大家族一個个的全给平定了。 许辰还有些庆幸,还好自己攻城打了个出其不意,不然再给他们一些时间准备,让他们把这些力量都组织起来守城的话,那可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对此许辰也只能感叹,这些地方的世家豪强着实厉害,自己当真不能小看。 即便是初入幽州时自己打下来的那样的坞堡,他们掌控着一方土地的田产人口,拥有自己的家丁武装,但那样的存在也只能算是豪强而已。 真正的世家大姓要可怕的多,除了掌控更多的土地人口之外,他们还垄断着知识、以及向上的通道,从而把自身的影响力从地方扩散到中枢。 而现在自己所在的,实则就是涿县的一户世家大姓,只不过这一户世姓算是实力较小的那种,但依然比此前所遇到的豪强扎手的多。 而且眼前所见的这些,也不过是他们在县中的一部分实力罢了,在县城之外,他们所控土地更是广袤,远远不是一般豪强所能比拟。 不过这个世家虽然强大的可怕,但放眼天下去看的话,那又排不上号了。 袁门四世三公那样的,才是真正显赫世姓。 看的越是清楚,许辰也就越是心惊,这些人以后都是自己注定的敌人啊,未来的路,想想都无比艰难。 抛开这些思绪,许辰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跪着的一大票人身上。 这些人,便是世家中人,男人女人老人孩童一应俱全,而现在许辰就要开始对他们的审判了。 正如入城时自己所说,王公贵族天然带着原罪,这与他们是否作恶无关,而是他们生来所享受的一切,本身都是依靠对底层百姓敲骨吸髓而得来的,这一点来说,他们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当然,许辰却也没有丧心病狂到全部以屠杀处理的地步,怎么处理这些人,他已经有一套粗略的程序了。 “如皇帝王公、贵族豪强之辈,皆生而原罪也,是为不洁之人。 吾自然道教遵循天道、听从神意,今以教法处之。 其孩童者无知懵懂,虽可免于处罚,却终生不得入教。 一切老妇男子,凡常有善举者,不曾直接侵害他人者,亦免于刑罚,终生不得入教。 凡有直接侵害他人,却不至毁伤性命者,当以轻重苦刑而罚之,终生不得入教。 凡有侵害他人致使毁伤性命者,当以苦刑罚之,并戮首曝尸。 另,此贵族豪强之家,一切财物所有均为不义所得,我教当以没收处之!” 许辰平静而冷漠的宣讲了一遍自己制定的教法,接下来,黄巾们就该依照这些教法来处置在场的所有人了。 这些教法虽然实际上是许辰制定,但名义上却是源自自然神的启示,承托天道意志而来的,在神教之中天然就具备无上的法理。 许辰身为天师,掌控着神教的一切解释权,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口含天宪。 这些教法现在还很粗糙,并不能算是真正可用的律令,但这事儿只能等以后安定下来再慢慢完善,眼下也只能简单粗暴的来解决了。 若真要弄一套严密完整的律令来,这些泥腿子黄巾不被绕晕才怪了。 现在有了可依据的东西,对于眼前这些人自然是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了。 虽然还没有到具体执行的时候,但许辰也知道,最终除了孩童,恐怕其他人活不了几个。 黄巾干活麻利,很快就把这些人全都摆弄清楚了,近百人被分开绑到了三个地方。 “他们的罪行我们已经审问清楚,教主您看,左边的这些是不用受罚的人,中间的这些人是需要受刑的人,而右边的那些人......嘿嘿,那就是既要受刑也要砍头的人了!” 一名黄巾兴奋的跑到许辰身边汇报,那样子似乎迫不及待的就要动手一般。 许辰一看,果然如自己所料,左边不用受罚的就是十几个孩童以及两个女子,而中间只需要受刑的也不过就是寥寥几人而已,剩下右边几十个人则是全都要处死之人。 这么一看,除了孩子和其余寥寥几人,绝大多数人都是难逃一死。 但这可不能怪我许辰了,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了。 许辰摇了摇头,对眼前这些人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这个时代的世家豪族,还有以后的乡绅地主,他们这样的存在就是人类社会的恶瘤,闭着眼睛打死十个人,其中八个人都罪有应得。 “那就明日统一拉去菜市处理,记得要召集城中百姓观刑。” 许辰说罢,便没兴趣继续看这些血腥事情了,迈过满地是血的庭院,走入其中一间里屋,找了个房间就开始休息起来。 ...... 这一晚的月光水银泻地,映照着大地生辉,但即便月光明亮,这个时代的人也依然夜视困难。 夜晚是个特殊的时段,大多数人一到夜晚,别管月亮够不够亮,他们也都是实打实的睁眼瞎,巴掌放在眼睛前头都看不清。 所以这个时代打仗少有夜间行动,乌漆嘛黑的别说操刀子砍人,能看着路就不错了。 此时远离涿县的公孙瓒,就不得不因为天色入夜,而暂且放弃追击黄巾,而是就地扎营起来。 公孙瓒有些恼火,他原以为能很轻松的结束这场战斗,但这伙黄巾却比自己想的更加警惕。 自己还未来得及赶去那户豪强之家,便被这些黄巾给提前发现了踪迹,然后双方就开始了你追我赶的游戏。 只不过黄巾贼以逸待劳,体力却比长时间行军的官兵要好得多,所以始终要比官兵跑得快,双方一直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一直追到入夜,他们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但公孙瓒却觉得这是个好消息。 至少己方有时间可以休息一夜,待补充了体力,便可一举追上贼人,然后斩杀立功! 第25章 贵人 “如今看来,这些汉官也不过如此,教主只是略施小计,便能调虎离山轻取县城。 他们却也不想想,我们都把豪庄打下来了,还能看管不住一个后墙? 不过是故意留出机会放那管家逃跑送信而已,不然的话,怎么能引得他们主动出来,哈哈哈!” 夜幕之下,王当和一众黄巾围坐于篝火之下,取暖之时自是忍不住吹嘘起来。 今日能把汉官牵着鼻子走,还是很让他爽快的。 以往随着大贤良师张角攻城略地虽然也很强势,但那只是依靠人多起势,远没有这样以智力取胜令人满足。 尤其是直到现在,对方也依然蒙在鼓里,这更让王当极大得意。 什么士人什么汉官,看着倒是人模犬样,今日还不是被我这个泥腿子唬的团团转,只是不知届时你醒悟过来,又该是如何的羞愤咯。 虽然这计策是许辰所设,但王当作为执行人,依然与有荣焉。 旁边的那些个黄巾小兵,此时也都是各种马屁不断,什么将军威武、将军厉害、将军高见这样的话一個接着一个。 “告诉兄弟们,养足精神,明日接着溜犬!” 王当哈哈一笑,便扯着嗓子招呼一众黄巾,黄巾们也立刻就叫好回应。 从此时他们说话时那种轻松的语气,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已经摆脱了那种疲于奔命的负面状态,甚至还变得有些乐观起来,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自从他们奉许辰为教主之后,似乎一切事情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对于已经陷入到低谷当中的黄巾们来说,这无疑是让他们十分高兴的事情。 ...... 一夜无声,无论黄巾还是官兵,都在尽力歇息恢复体力,以准备继续明日的追逃游戏。 当太阳还没有爬上地平线,东方的天空只有依稀的霞光时候,官兵们便已经在公孙瓒的催促之下整备完毕。 随着公孙瓒一声令下,已经精神饱满的官兵们,立即就开拔往前加快行军。 只不过当他们追赶一阵之后,虽然看到了黄巾贼们驻扎营地留下的痕迹,却一个人影都没见着,显然黄巾也是早早就开始跑了。 “这些贼兵,倒是跑的快,给某继续追!” 公孙瓒恨得牙痒痒,这一路追了不知道多跑了十几里地,等抓住贼人后,定要扒皮抽筋才能泄愤。 官兵也是用尽了脚力死命在追,速度的确不慢。 奈何黄巾也一样脚力上乘,他们这身跑路本事那是不断逃命练出来的,硬是把官兵甩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 公孙瓒越是追,越是气,这个时候他就怀念起自己任辽东属国长史时培养的白马义从了。 可惜那些精骑不能跟着自己就任涿县,不然今日焉能受这个委屈? 如果真的追不上也就罢了,偏偏这些黄巾贼就一直和自己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好像再加把力就能追上一样,这让公孙瓒难以放弃。 毕竟已经追了这么远,这个时候不追了,那可真是亏到吐血。 “某就不信还能跑不过你们,今日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某也要宰了你们!” 公孙瓒显然已经上了头,此时也不想什么有的没的,铁了心要把前面的黄巾给收拾掉,便不断催促手下官兵加快速度。 这一前一后的追赶游戏,似乎一时半会还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当时间渐渐来到正午的时候,涿县这头也开始了不同寻常的动静。 城中百姓在第二天发现贼人真的秋毫无犯之时,终于是慢慢鼓足勇气走出了宅子。 他们各自相互议论确认,又进一步确认了黄巾贼的作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这种作风正派的黄巾贼,让百姓们都啧啧称奇起来,胆子变大的他们,也就开始对黄巾评头论足了。 黄巾那几千个光头,是他们眼里最为奇特的地方,连头发胡须都不见一根,实在是有些丑陋怪异。 但别说,他们认真观察下,却发现这些黄巾看这不入眼,身上却很干净。 没有头发胡须,也就几乎看不到什么虱子虫子,身上的衣服虽然简陋但却干爽,走在他们身边,反而是自己比较腌臜。 总之,这些黄巾贼虽然看着怪异,但并不令人讨厌,倒是忍不住让人好奇。 由于黄巾并没有对百姓造成什么影响,是以县城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大家又开始了日常的生活生产。 这时候他们才惊奇的发现,城里的那几家贵人,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他们的府邸更是紧紧关闭。 一直到了正午,他们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光头黄巾们光明正大押送着许多人游街示众,一边走着还一边要吆喝让百姓去菜市观刑。 这个时候百姓们定眼一瞧,都是吓得魂飞魄散。 那些被押着的人,可不就是以前城里的贵人们? 这可要了亲命了,这些贵人哪里能这么对待? 以前大家在这些贵人面前,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路上碰到了贵人,自己也得在边上低头候着,生怕招惹了一点。 如今突然看到这些贵人被当成彘犬一样被绳子绑着牵着,这场面瞬间就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 在他们的认知里,高高在上的贵人们,根本不可能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这样的场面许多人都不敢多看一眼,再凄惨的贵人也是贵人,那不是自己能够围观的。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一路都跟着黄巾们来到了菜市。 他们看到了,一个个曾经的贵人都被黄巾押送到空地跪了下来,几家的贵人加起来,都有三四百人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贵人们,现在只有嚎哭、恐惧、乞求等等丑态,再也没有当初一丝一毫的体面。 菜市寂静无声,百姓们看到,原来所谓贵人到了这种时候,也跟常人没什么区别。 然后,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地方,那里正是贵人们跪向的地方。 木台之上,盘坐着一个黄色道袍的光头道童,虽然脸庞稚嫩,但神色却透着一股悲悯和圣洁。 别的不说,光是这一幅卖相,就已经把百姓们都给唬住了。 第26章 砍断退路 这个教主和天师当的越久,许辰也就越来越适应角色。 都不用刻意的做作,不知不觉他就开始具备了神棍该有的那种飘然出尘的气质,很多时候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这种悄无声息的改变。 正如此时百姓眼里所见,许辰看起来就莫名有种神秘感,让他们下意识就觉得不同凡响。 寂静的菜市,只有所谓的那些“贵人”们哭喊哀求的声音,但这些声音都被许辰过滤掉了。 在百姓们的注视之下,许辰缓缓的站了起来,他面对着所有人,神色严肃,语气平静,话语出口带着莫名的权威意味。 “吾教自然神曰:人生而平等不分贵贱,此乃自然天理不可侵犯。 所以尔等应当知晓,任何人不必比任何人高贵,任何人也不必比任何人低贱。” 当黄巾们高声把许辰的话复述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不管是围观的百姓,还是跪在地上的“贵人”们,都用一种茫然和疑惑的眼神看了过去。 人人平等不分贵贱的这种概念,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过超前了。 尤其在这个时代,世家豪族就是实质上的贵族,这更让这个理念显得格格不入。 不说跪着的这些贵人觉得莫名其妙,就连百姓们自己,都有种荒谬之感。 哪怕百姓才是“贱”的那一個,哪怕他们才是被压迫的那个,但他们一下子也接受不了这种理念,因为这与他们对世界的认知冲突了。 贵人们识文字,贵人们能做官,贵人们还有田地,那他们当然是尊贵的,那自己当然是低贱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要是没有贵人,自己连田都没得种,要是没有贵人,自己连安身之所都没有,要是没有贵人,自己的儿女连奴仆都没得做? 自己的生老病死衣食住行,都要依靠贵人赏赐,他们给了自己一切,自己怎么能想着和贵人平等呢,这太不应该了! 所有人的反应,许辰都看在眼里,他知道世人的认知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黄巾们能快速认同这样的理念,那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信徒,对信徒而言,神灵的话天然就是正确的,这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可这些百姓还不是自然道的信徒,他们还没有办法如同黄巾那样接受“神”的启示。 不过即便百姓现在还无法认同,也不妨碍许辰继续说下去,自己不去宣扬的话,哪里能有更多的信众呢,传教也是一份需要好好去干的事业。 “每个人生下来,都有上天赐予的最基本权利,如生命权、财产权、人身自由权…… 而这些人,却在长期侵害我们的权利!” 说到这里,许辰神色淡漠的指向了跪在地上的贵人们,此时的他宛如裁决天神,在向邪恶的罪人进行着审判。 老百姓们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体面的贵人们露出以前从未见过的恐惧神色。 当曾经不可侵犯的贵人们,在许辰的面前以罪人的姿态展现在他们眼前,这一刻他们突然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被破除了。 似乎突然之间,贵人在他们眼里,也没有那么尊贵了。 “是他们抢夺了我们的田地,是他们侵占了我们的自由,是他们压榨着我们的劳动! 混沌之初,大地无主,这天下土地亦为天下人共之,无人可据为己有! 可今天,他们用欺骗和暴力窃取了所有东西,然后用这些东西来奴役压迫我们。 我们辛苦种下的粮食,却要拱手交给他们,我们的子女亲人,要供他们奴役,上天赐予我们的肉身,却从未属于自己。 世人应当明白,他们从来没有赐予我们任何东西,如果有,那也仅仅只赐予了我们苦难而已!” 当许辰的话再度在整个菜市飘扬,在场的百姓就仿佛听到了洪钟之音,仿佛脑海之中飘入灵光。 模糊之间,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事情,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们看了看许辰,只看到许辰悲悯的神色,这让他们都是心有戚戚。 他们又看了看贵人们,只看到贵人们神色惶恐,这让他们为之默然。 许辰并没有急于让百姓们现在就要听信自己,自己现在把这些东西宣扬出去,也就种下了一颗种子,这就够了。 迟早有一天,他们会自己琢磨明白,那时候,他们就天然会成为自然道的信众。 现在,他也终于要对贵人们做最后的宣判了。 “他们侵害了自然神赋予我们的人格和权利,他们天生就具有原罪,是为不洁之人。 今日,本座依据自然道教法,对此间罪人施以处罚,受刑者受刑,取死者取死!” 随着许辰冰冷的宣判落下,在场之人都是心中一震。 他们看到数百黄巾都行至中间,每个人都来到一个“贵人”的身边站定,随后抽出长刀静静等待。 阳光反射,刀光粼粼,那肃杀气氛让所有围观百姓都缩了缩脖子。 贵人们感觉到命运时刻来临,更是疯狂嚎叫起来,他们发狠威胁,他们认命诅咒,他们卑微乞活。 最终,许辰只是轻飘飘丢下两个字,不带一丝感情。 “行刑!” 黄巾轰然应诺,随后他们的神情就兴奋起来,对于宰杀贵人这种事情,他们有着十分的热情。 一个个贵人都被他们踩在脚下,然后长刀在手里舞动起来,粗鲁的他们在施行苦刑的时候,却能使出平生少有的精巧。 所有的贵人都无一幸免,他们在折磨之下发出凄厉的惨叫。 直到好一会儿之后刑罚结束,他们才一个个萎靡下去,而这时候,也到了该执行斩首的最后时候。 除了罪不至死的一小部分人,其余的所有贵人,都在一道道寒光之下人头滚落,死一般的寂静萦绕在整个县城。 百姓们看到一地的人头,感受并不是惊恐害怕,反而是觉得,贵人的头颅原来也很丑陋啊…… 许辰目光清冷,他知道今日这一刀砍下去,自己与天下世家也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从此以后自己再无退路。 然而他早早就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贵人处理干净之后,许辰也没有歇着,而是继续干起了下一个活儿。 “把昨夜我军犯戒之人,亦全都押来!” 第27章 生而为人 数百个人头落地,本就已经给了百姓极大的震撼,当他们意识到县里的贵人全都没了之后,甚至还有些无所适从。 没有贵人,谁给田自己种呢,谁给活自己干呢,儿女没地方做仆人,家里不得少一份收入? 世家豪强是社会生态链的上位存在,主导着天下近乎所有的生产活动。 当他们突然消失了,社会原本的生产的结构被破坏掉,下面的百姓第一时间也就变成一种迷茫的状态。 只不过百姓还没来得及缓过神来,马上就被许辰接下来的动静所吸引。 在诸多贵人遭到苦刑以及斩首之后,又有许多人被带来了菜市,这一次却不是他们所熟悉的贵人了,而是一些光着脑袋的黄巾。 二十多个黄巾被押送到许辰面前跪下,他们面色惨然,神色悔恨。 当他们抬起头和许辰平静的眼神对视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始痛哭流涕的求饶了。 “教主,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 “教主,我为黄巾拼过命,我为黄巾流过血啊,您不能杀我啊,我是有功的啊!” “我在黄巾杀了那么多官兵,不知道立下了多少功劳,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吗,不就是一个娘皮,睡了也就睡了,教主若是为了这個就杀咱们,未免让弟兄们寒了心!” “你凭什么杀我,我信的是大贤良师,根本不是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开我,放开我!” “不行,我没被官兵杀死,难道要死在自己人手里吗,我不就是偷了一点东西吗,我不接受!” 许辰看过去,这些跪着的人,有人惶恐,有人不服气,有人愤恨,更不乏辱骂自己的。 周围的黄巾们听到这些话,尴尬的同时也心有戚戚,看到昔日的同伴如此,他们不免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有人想要求情,只是看到许辰那如天神一般冷峻的面孔,最终也没敢开口。 “昨夜,城中百姓有数家遭受我教信徒骚扰侵害,有数名女子均遭受凌辱,财物均被抢夺,甚至有百姓在反抗中为其所害,而他们便是行凶之人。” 许辰平静的说出了这些人跪在这里的缘由,现场百姓才恍然大悟。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有些愤怒,毕竟这些黄巾明明说过,不会侵扰普通百姓的,那眼前的这些算怎么回事? 但情绪过后,冷静下来的他们又觉得也不能只这么想。 三千多的黄巾,只有二十多人犯事,这需要因此而愤怒吗,这说明黄巾言而无信吗? 不,其实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地步了。 从情感上讲,他们甚至觉得贼人进城,只不过让几户人家遭了难,只不过有二十多人犯错,这军纪可真好啊! “本座曾说过,吾教尊崇平等,捍卫权利,那么身为本座之人更应该恪守教义。 世家豪族之人侵害大众之权利,是以被吾教教法惩戒,而吾教之人做出违反教义之举,则更应该以明正典刑! 今日涿县百姓可共证,现有自然道教众二十余人侵害百姓违背教义,本座秉承教法,皆处以斩刑!” 许辰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黄巾在死亡面前,也都是反应不一。 有人流下悔恨的眼泪,如同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却是已经认命。 有人疯狂的开始对许辰进行咒骂,恶毒之语令人心冷。 而行刑的黄巾来到他们身边,皆是心情复杂,他们没想到有朝一日还会把刀举向自己的伙伴,但谁让他们违反了教义呢。 明明教主早就三令五申屡次警告过的,为什么非要明知故犯呢。 “兄弟们走好吧,下辈子别再做傻事了......” 二十多把长刀落下,本就一地血腥和人头的场地,又添上了一些新的东西。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黄巾,都是心中一凛,唯有此刻,他们才终于清晰的意识到戒律和教法的分量。 不管他们内心愿不愿意,认不认同,只要他们信奉自然道,只要他们还是一个黄巾,他们就必须要遵守这样的规则。 这个规则,就是这些被斩首黄巾的鲜血浇筑起来的,令人都触目惊心。 许辰环视一圈,看到一个个黄巾眼里的敬畏神色,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什么东西比鲜血更长记性的了。 他相信自此之后,黄巾在做事情的时候,心里至少有根警戒线了。 没有军纪约束的军队,永远都是乌合之众,就算一时作战勇猛也绝对称不上精锐,那只能算是野兽组合起来的军团而已。 自己带着黄巾在乱世活命,就必须及早的改变他们的属性,把他们从暴徒流民变成真正的士兵。 黄巾的鲜血刺激的并不仅仅只是黄巾自身,老百姓也有种强烈的震惊。 他们没想到,这些黄巾贼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说不犯百姓,就真不犯百姓,若真的有人违反了,也会毫不犹豫的斩首处罚! “居然还能这样,我怎么感觉有些有点想哭是怎么回事......” “尊崇平等,捍卫权利吗......” “这个自然道,听起来好像真的挺好的,天上的神灵,真的能对我们这般仁慈吗......” 一个个百姓都感觉到心灵上的冲击,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这个时候才突然惊觉,最后把自己当人看的,居然只有眼前的这个自然道。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台上那个年轻的身影,那身道袍在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了几分神性。 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浮现在他们心头,原来这个世界真有人尊重自己。 贵人老爷们若是伤害了自己这样的平民,那是不会多看自己一眼的,反而还会嫌弃自己不长眼冲撞了他们。 官员衙吏们若是伤害了自己这样的平民,那更是冷漠的如同对待草芥。 身为最底层的大众,他们从未感觉到这世界正眼看过自己,更不要说什么尊重了。 可是就在今天,一个黄巾教主,却真的重视着自己这样低贱的人群,甚至为了捍卫平民的权力,而惩罚他自己的信众。 生来第一次,他们感受到作为人的尊严。 第28章 埋伏 公孙瓒很气愤,身边的士兵们却都是已经累趴下来,他很想用手里的鞭子驱赶他们继续去追,不然就只能看着黄巾渐行渐远了。 从昨天下午一直追到今天,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却让黄巾跑了,这是他不能忍的事情。 只不过当他看到士兵们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最终还是恨恨的收了鞭子,他知道士兵们这是真的跑不动了,但凡他们还有点力气,公孙瓒就不可能让他们停下。 公孙瓒自己可以骑着马,但是这些县卒作为地方的官兵可没有马可骑,这么跑下来确实顶不住。 让他生气的地方就在这里,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黄巾这么能跑,这些家伙难道都长了四条腿不成,愣是把自己的士兵全给溜趴下了。 公孙瓒却不知道,这些黄巾都是经过冀州战场淘汰留下的青壮,不仅体格好,逃跑的水平也是一流,不然也不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又从冀州跑来幽州。 作战技巧谁更强不好说,但要说逃跑能力,他们不知道要比这些练死架势的县卒厉害多少。 “一群废物连个黄巾贼都追不上,气煞我也!眼见已经彻底追不上黄巾贼了,公孙瓒这才不得不作罢,骂了众兵一句之后,这才无奈的下达命令:“休整之后,立即回程!” 谁成想这一次出城作战,竟是一个黄巾都没抓着。 不过对公孙瓒来说,却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毕竟那被黄巾抢过的庄子可还留着自己接手呢,一户豪强之家的财富也足够自己吃个饱了。 当然,这些财富不是被我公孙瓒拿走的,而是已经被黄巾给抢干净了。 想到这里,公孙瓒心情这才舒缓几分,骑在马上,他拂了拂自己那柔顺整齐的一撇小胡子之后,脸上也不由得露出期待的笑容来。 来时追的急,回去就要悠闲多了,县卒们休整过后,便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行军。 公孙瓒骑马随同之时,又是怀念起昔日手下的白马义从,当初自己带他们数千精骑,打的乌桓鲜卑人找不着北,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如今做了涿县县令,却只有寥寥数百步卒,实在是没有意思。 涿县不是自己的施展之地,自己需要更加广阔的天地,可惜幽州黄巾不中用,不然自己就可以借着机会大展拳脚了。 思索着自身前途之事,许久之后,公孙瓒终于是率军回到了那遭劫的豪强之家。 果然如他所料,其中贵人也尽数为黄巾所害,对此他不仅不愤怒,反而内心窃喜,如此也就省下自己许多事情了。 率军“清点”了庄中财物之后,他便率着军队大包小包的往涿县回程了。 只可惜庄中最大的财物田地带不走,不然这一趟可真赚大发了。 这些无主之地自然也不会便宜别人,最后都会被官府所征收,自己作为涿县县令,多少能吃掉不少油水。 因为多跑许多路程的原因,这让他们回来也慢了许久,但紧赶慢赶,最终还是在入夜之前回到了涿县。 此时天色已经阴暗下来,县城也早就按照宵禁规定关闭了城门,城头上依稀能看到一些士兵正在值守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十分平常。 守卫见到公孙瓒率军而回,不等公孙瓒叫门,便提前大喊着:“县令回来了,快快开门迎接!” 公孙瓒从远处骑马而来,便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城门缓缓打开,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天色已暗城门城头为何都不点火把? 但这個念头也就是一闪而逝,他想大概是刚刚入夜还未来得及而已。 没有多想,他便大摇大摆的率军入城,随着士兵慢慢鱼贯而入,他也慢慢感觉有些不对劲了,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突然,他猛地一收缰绳,胯下马匹唏律律的叫唤两声之后,便转个圈停了下来。 “全军戒备,城中情况不对!” 公孙瓒倒也反应极快,一下子就发现这城里实在是太安静了,街道上一个百姓都没有,城门附近的家宅更是看不到一家生火造饭的光亮! 这违反常理的情况,显然是不对劲的,也算是久经沙场的他,立刻就感知到巨大的危险。 果然,就在他大声下达命令的一瞬间,还不等士兵们做出反应,就见到原本没有一丝动静的两侧房屋,忽的全都打开门,随后便是数不清的人从里面跑了出来。 于此同时,城墙之上也赫然站起来无数的身影,左右前方的街道皆是贼人包围过来。 刚刚还安静的县城,一瞬间就喊杀冲天,一个个火把亮起就往公孙瓒军中扔去,数不清的贼人就这般一拥而上,每一个人冲过来的时候,脸上那兴奋和狂热的神情都被火光映照的清清楚楚。 “立即结阵反击,不要乱了手脚!” 公孙瓒在失神了一瞬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然后就开始组织军队防御。 凭借着出色勇猛的武力,他长剑出鞘,对着冲来的贼人便是左右一刺,立即结果了两人性命,左右的士兵也迅速靠拢,辅助他进行拼杀。 如此狭窄范围的短兵相接,一切战术战法都没有意义,此刻唯有死战而已! 只不过当公孙瓒抽空看了一眼远处之后,他直接就倒吸一口凉气,入目所及的每一处空间,无不是人头攒动,贼人的数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 虽然公孙瓒手头上并没有放松与敌人的厮杀,他周身也难有贼人可以近身,但他已经预感到今日恐怕难以善了。 血光迸现,金铁碰撞,到处都是喊杀的吼声,到处也都有哀嚎惨叫。 黄巾和官兵完全绞杀在一起,双方已经处于一种乱战状态,而这无疑不利于精于结阵作战的官兵。 时间过去许久,官兵在人数的极大劣势之下,最终渐渐不支,眼看着再这么下去,官兵不是投降就是要被绞杀干净。 情况如此危急,公孙瓒当机立断翻身上马,然后怒吼起来:“将士们随我突围,冲出县城就能活命!” 随着他的声音炸响,许多官兵都是精神一振,然后就紧贴着公孙瓒开始防卫。 公孙瓒一边驱动马匹身先士卒往城门冲去,一边挥舞长剑把黄巾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宰杀。 诸多黄巾面对勇猛无匹的公孙瓒,竟硬是拦他不住。 第29章 教主威武! 绝境之中,公孙瓒突然变得勇猛无匹,手持长剑冲在前面一路冲杀,前方的黄巾不是被长剑劈死,便是被马匹撞开,这种一往无前的势头愣是把密集的黄巾逼的节节败退。 当然,公孙瓒这一阵冲下来,自身很快也添了不知道多少伤口,好在都只是一些轻伤。 而他身后的官兵则是紧紧跟随,拱卫着他一路夺门而去。 又是一阵鏖战,直杀的城门血流成河,黄巾和官兵都是红了眼,已经是不要命的在拼杀。 只是公孙瓒的冲势无可阻挡,在强力的突击之下,硬生生让他把黄巾的包围撕开一道口子,最终是在城门关上之前,带着身边的官兵冲出城去。 “想活命,就往死里跑!” 公孙瓒此时已经顾不得手下的官兵,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他便猛地一夹马腹,驱使着马匹在黑暗中往远处奔跑。 而剩下的官兵们,则是只能靠着两条腿拼了命的逃跑。 黄巾自然不能如此轻易放过他们,都是手举着火把乌泱泱的追杀而去,只要追上一个便是乱刀砍死。 对于官兵,他们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自己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自己。 只不过此时天色已黑,他们纵然举着火把,也很快就失去了官兵的踪迹,最终也只是斩获寥寥,不得不偃旗息鼓回了县城。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便看到许辰面带微笑的在城门迎接。 这顿时让他们无比兴奋,忍不住就各自高举火把和刀兵开始呼和嚎叫起来,那感觉就像是做了什么好事在邀功一样。 “我黄巾有神灵眷顾,自是战无不胜,汉军不足惧尔!”许辰也是拔出长剑遥指上天,配合着一身的道袍,那神棍范儿十分标准。 虽然这种神神鬼鬼的东西很做作,只是愚弄人心的手段,但是在眼前的黄巾们就是喜欢这个调调。 许辰知道,现在若是嘉奖他们作战勇猛,这只能让他们开心一下而已。 但若是说神灵眷顾,那就能让他们信心爆棚,并且破除对汉军的恐惧心理。 这种神教的心理加持作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而且十分有效,当然前提是自己得真带着他们打胜仗才行。 事实确实如此,当黄巾们听到这句话之后,他们的神情就变得更加狂热起来。 汉军官兵很可怕,但只要有神灵眷顾着自己,自己就能一直像今天这样赢下去! “黄巾必胜,黄巾必胜!” “教主威武,教主威武!” 近三千人齐声呐喊,声音震天彻地,狂热而高昂的士气传达到了涿县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黄巾们那一张张兴奋的面孔,许辰心里莫名安定了许多,这個时候他在这个世界才终于有了一丁点安全感。 自冀州大战后,他带着黄巾两次正面击败汉军,一次是大汉最精锐的五营兵,一次是地方的官兵。 虽然每一次都是以设计伏击,然后以人数优势取胜,但别管怎么打的,结果胜了就是胜了。 对他们这些仓皇逃命的黄巾而言,这样的小胜也足以积累士气,而有了士气的军队,才能具备战斗力,而有了战斗力,黄巾才真正有了一丁点立足的基础。 待王当一部黄巾回来之后,这四千黄巾在地方上,虽然算不上多大的一股势力,但也绝对不小。 至少在幽州这个地界,许辰还是有点信心带他们蹦跶一下的。 闹腾一阵之后,黄巾们便开始收拾战场,很快便清点出来了伤亡,此战杀死和俘虏官兵共计五百余人,而己方伤亡也达到两百之数。 许辰顿时有所感叹,同是被伏击的劣势情况,地方官兵的战斗力就远远不如朝廷的五营精锐官兵。 当初在树林伏击傅燮的一千五营兵,也是以多打少的伏击,却愣是让他们打了个近乎一比一的战损比,甚至黄巾伤亡还要更多。 但今天打官兵就轻松多了,在伏击的优势之下,黄巾就能一直压着官兵打。 只能说汉军虽然强悍,却也不是全都那么厉害的,至少地方官兵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而许辰还需要把黄巾打造得更加强大,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精锐之师,那时候自己才有资格说一句安身立命。 夜晚,许辰安排黄巾紧闭城门,命令他们各自休整安顿。 倒是作为俘虏被看押的张仲景,这次又是被许辰请了出来,让他为受伤的士兵们来治疗。 使唤张仲景这个事情上,许辰是完全不客气的,不给黄巾当官至少也要给黄巾治病,物尽其用嘛。 至于其他的那些俘虏,就要等以后黄巾有了立足之地,再考虑慢慢熬了。 他自信这些人迟早都要为黄巾所用,说到底他们都是俘虏没有主动权,自己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就范,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不成? 眼见张仲景被请走了,同被看押的傅燮和沮授,都是忍不住长叹一声。 城头的厮杀以及事后黄巾兴奋高喊的动静,他们这里也能听得清楚,猜也能猜到这定是黄巾奸计得逞了,后经向黄巾小兵一番打听,果真印证了自己猜想。 “吾与伯圭是为旧识,素知他胸有志向胆略过人,原想他以后必定大有作为,却没料到最后也落得如我一般下场,败在许辰这妖道手里,这实在是时运弄人啊!” 傅燮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脸上的神色更是难堪,今日的战事让他想起了自己境遇,嘴里念叨的是公孙瓒,但真正感叹的是谁可说不准了。 虽然此前他们就预感公孙瓒中计,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还是令人无奈。 明明知道许辰使的什么奸计,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逞,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能轻取县城大败官兵,许辰此子确有些手段,但他最好不要因此沾沾自喜,不然离死也就不远了,现在才只是刚开始而已!” 沮授却十分平静,他并不看好这些黄巾的未来。 说到底,黄巾覆灭已是定局,大汉地方会渐渐趋于稳定,这是大势,并非一小股黄巾能够逆转的东西。 许辰这股黄巾现在虽然能小打小闹占些便宜,但等到别人回过神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要在幽州这样的虎狼之地存活下来,可不是什么简单事情! 第30章 奈何做贼 昨夜的战斗闹腾了大半夜,却也没怎么影响城中百姓的生活。 经过上次许辰菜市给教法立威之后,黄巾们无疑都开始心存敬畏之心。 这让他们即便不至于对百姓如亲人般友好,最起码也不会去招惹百姓了,双方相处下来,百姓见黄巾安分,自然也就对他们放心。 所以昨夜战斗,无论最后是黄巾赢还是官兵赢,百姓也不会惧怕,无非就是照常过日子罢了。 天一亮,百姓们便开始出门行走,或是售卖东西,或是扛着锄头出门做活儿,他们的生活简单而又贫瘠,每天需要考虑的,只不过是种田和吃饭,但这两个事情实则都不容易。 尤其是如今世道不太平,这更给他们带去了许多不确定的风险。 局势再激烈混乱一些的话,他们有可能成为胡人的刀下亡魂,也有可能被各路贼人祸害。 即便是官府,也需要向他们加派粮税加征徭役,甚至直接抓壮丁充军,年纪大的老弱也别想逃,这种人可以用作辅兵运送粮草物资,又或者填到战线充做消耗。 总之出现任何一点动荡,命运最惨烈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没有人关心他们过的究竟如何,各路肉食者只会把他们当做物资去使用和消耗。 他们死了,也没人记得他们叫什么做了什么,最后只会变成史书记载里某一处数字其中之一而已。 老百姓也是敏感的,他们现在已经隐约感知到天下的不稳定。 直观感受就是周遭的战事越来越频繁,官府的粮税徭役越来越重,如今就连贼人都直接杀进了县城。 再这么下去,他们很难相信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想维持种田和吃饭这种简单日子,或许都是一种奢望了…… “你们听这些黄巾们说了吗,那教主带着他们造反不是为了自己做皇帝,而是要让天下的老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这会是真的吗?” 县里角落,几个忙完农活的汉子坐在几块石头上,一边感受着太阳的温度,一边就闲聊起来。 县里现在最让人关注的事情,自然就是那群奇怪的黄巾,那些黄巾虽然是贼人,但说的话做的事却一点都不像是贼人。 不知道为什么,了解这些黄巾们越多,他们就感觉对黄巾越是有好感了,如今这一聊,便聊起了黄巾宣扬的那些东西。 “他们不是喊什么从来没有王公贵族吗,这可不光是口号,他们也是真敢干啊,咱县的贵人差点让他们杀了个干净,老实说,我心里是有点痛快的!” 这汉子说到这里,又是想起了集体处死贵人的画面,随后他的脸就微微涨红,兴奋的神色根本掩饰不住。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当作没看见。 若是以前,他们连在背地都不敢对贵人不敬,更不要说这么堂而皇之的议论了。 “我觉得这自然道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咱人生下来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凭啥他们能当贵人,俺们就只能做牛马?” “可不是吗,那尊崇平等捍卫权利,如果是别人说的那我肯定只当说着好玩的,可是这些黄巾说的,我就信!” “我也信,他们不仅杀了贵人,就连他们犯戒的自己人也一点没含糊的杀了,那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这些黄巾是好人,那個教主也是好人,这什么自然道更是好教,只是……你们说他们能打得过大汉朝廷吗?” 当最后的这句话问出来之后,话题瞬间终止,他们几个人愣愣的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出口。 气氛沉默下来,他们接连开始叹气,然后摇头,神色更是无奈和惋惜。 不说话不是他们不知道答案,而是因为答案太明显了,只是这个答案让他们心里有些难受。 这个时候,众人已经没什么心思继续聊了,他们背着农具,默不作声的便各自回家去了。 这好人,怎么就不能有个好结果呢…… 涿县官署门口,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站在门口,望着这里的大门,一时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方县令,也在这种地方工作,今日却要以俘虏的身份向官署里的贼人汇报工作,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许辰若是使唤自己做别的事情,自己多半是不愿配合的,但治病救人这种工作,这倒是可以。 昨夜一战又增添了许多伤员,张仲景自然少不了熬夜救人,一个个处理完之后,却还缺少不少药材,也就只能来到官署提要求了。 黄巾俘虏之中,只有张仲景是许辰特殊优待过的,甚至于都不限制他的自由活动,当然他不管走去哪里,身边总有两个黄巾跟着就是了。 对此,张仲景还是有点小感动的,他能感觉到许辰对自己的尊重,确实很真诚。 只是可惜,许辰是个贼…… 摇了摇头之后,张仲景便迈步进入官署当中,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内堂,他看到许辰正在和已经率军回来的王当在交谈什么。 许辰和王当不约而同的停了交谈,然后一齐看了过来。 王当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张仲景的突然出现:“我们正在商讨要事,你先出去候着!” 张仲景脚步一顿,拱拱手就要告罪退下,却见许辰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然后就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王当。 “王将军如何能这般粗鲁,仲景先生屡次救助我黄巾士兵,我们应该尊重他才对,本座可不想以后外人都说我黄巾是白眼狼。” 说罢,许辰也不管王当如何愕然,就把张仲景带入屋中坐下,然后十分真诚的看着他。 “许辰一直尊敬先生的仁心,愿意把先生当做亲友相待,你只管在此安坐便是,待我议事完毕,再来招待先生。” 张仲景愣愣的看着许辰,一时有些感动,他看得出来许辰此言并非场面话。 正因为看得出来,这让他在感动之余,也有一些惭愧了。 许辰如此真心待人,自己却始终以贼寇视之,这不免是自己心胸狭隘了,未曾想在气度上,自己却被一个十几岁少年给比下去了。 第31章 谁是涿县大哥 王当看了看许辰,又看了看张仲景,突然之间心里有些腻歪起来,他感觉许辰对待张仲景,似乎比对自己还要亲近友好,这算怎么个事儿? 我一个自己人,还比不过这么个外人,难道是我哪里不如张仲景吗? 不过他也就是心里嘀咕一下,倒也不是真的有什么意见,既然许辰如此看重这家伙,自己以后给些面子就是了,谁让人家是教主呢。 许辰点点头后,王当会意,也就没有避讳张仲景,直接当面就开始继续商谈刚才的话题。 “据我们一番打探和对此前那些贵人们的审问,大致是知道了些幽州的状况。 我们在幽州的黄巾兄弟,很不幸的举事失败了。 大汉幽州各郡的太守,都各自举兵讨伐,再加上又有破虏校尉邹靖集合精兵在各郡驰援,最终大败咱们幽州的黄巾兄弟们。 如今幽州除了咱们这支逃过来的黄巾,似乎已经没有其他兄弟了。” 说到这里,王当的神色十分沉重,毕竟同属黄巾,得知这边的兄弟全军覆没,他当然有些物伤其类。 自身也不过就是从冀州战场上侥幸逃命来的,再一联想到如今黄巾的全面溃败,他心里更加难受了。 冀州的皇甫嵩碰不得,幽州的官兵也一样不好惹,他们能灭了原本的幽州黄巾,难道就没有能力灭了自己这一小股势力吗? 前路茫茫,王当只觉忧心忡忡,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有安身之所。 许辰沉吟一下,对邹靖这個名字留了个心眼。 “各郡地方兵只在本地活动,或许不是我们最大威胁。 相比较之下,邹靖这一支精兵,才是我们真正应该注意的存在。 关于他这一支力量,可有什么具体消息?” 邹靖此人在汉末并非多有历史记载的人物,许辰对他唯一有所印象的,反而是因为与他相关的另一个名字。 果然,王当再往下说的时候,这个名字就出现了。 “邹靖乃大汉破虏校尉,本部兵马三千余人,后又征召郡县义兵两千,共有五千余兵。 他此前就在这涿县大破幽州渠帅程志远,后又率军于各地驰援,如今不知在何处活动。 他军中之人,唯有一人值得说道,正巧也是出身咱这涿县的人,其名曰刘备,随邹靖征讨作战屡立战功,似乎颇为厉害,值得我军注意。” 当刘备两个字出来的时候,许辰虽然早有准备,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多跳了一下,实在是这个名字太响亮了。 不过很快他就平息了这点情绪,这个时候的刘备还上不了台面,或者说离上台面还远的很,其实并不值得自己过多关注。 当然如果真让他落在自己手里,自己也不会对他客气。 来到这个时代,并且选择这样一条路线,就注定自己要和他走向对立面。 还不仅仅是他,而是自己会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叫得上名字的人物站在对立面,这个立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刘备......” 许辰目光微闪,下意识就念了一下刘备其名。 王当一见如此,还有些意外,他也就是顺口提了一下这个人而已,但看样子教主似乎很在意啊。 既然如此,那他干脆也就再补充了两句。 “据县里人所说,刘备与昨夜那个被打跑的县令颇有交情,受了他不少照拂。 借着这层关系,刘备在县里常自号游侠、收合徒众,渐渐也就有了不少名气,这才有后来举义兵投奔邹靖的事情。” 听闻这些,许辰倒是品出来不少东西,都说三国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某种程度上这并没有说错。 公孙瓒与邹靖曾经共同率军讨伐北地胡人,双方一定有不菲交情。 而他与刘备同样是旧识,两人都曾一同在大儒卢植底下就学,可以称得上是师兄弟。 若不是这样的关系,刘备也没那么容易就能在涿县收合徒众,在邹靖身边更不会有那么多立功机会,当然这些前提是刘备本身也要具备不俗能力的。 自号游侠收合徒众,换直白点说大约就是汉代的帮派了。 刘备若是没点能力,光靠公孙瓒照顾那也是当不了这个大哥的。 “教主,你说冀州非久居之地,咱们便来了这幽州,可如今看来幽州同样凶险,我们往后究竟该何去何从?” 说完幽州情况之后,王当立刻就忧心忡忡,了解的越清楚,他就越觉得难办。 幽州虽然刚刚才经过黄巾大战,但正因如此,此时正是官兵兵锋正盛的时候,自己这四千不到的黄巾,怎么感觉有点像是羊入狼群一般的感觉。 拿下涿县打败公孙瓒这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打了别人一个措手不及而已。 官兵得知自己这支黄巾的存在之后,必定会调集兵力进行围剿,不说邹靖所部的五千精兵了,光是各郡都能随便组织起数千乃至数万的兵力。 就算自己这四千黄巾很能打,但也只能小打小闹,怎么看都没有能力应对整个幽州的压力。 说到底,还是现有的兵力太少了,如果是以前,自己身为一方渠帅手握数万大军,那可有底气的多,但只有四千号人,实在是捉襟见肘了。 许辰的眼睛落在面前案桌的一个地图上,那是一份幽州的粗略地图。 一个县城本不至于有全州的地图,但这是公孙瓒的官署,能找到这玩意儿倒也不奇怪,毕竟公孙瓒是个极有志向的家伙,目光不会局限于一县之地。 只不过这个地图十分粗略,基本没什么参考价值,最多也就是大致知道幽州一些重要城池的方位而已。 “流亡逃窜不是长久之计,我们必定要选择一处地方图谋发展,这才是安身立命之根本。 不过我们只四千兵力而已,整个幽州是不必妄想的,最多也就能取一郡甚至几县之地,这就要看幽州哪个郡最适合我们了。” 说到这里,许辰的目光就落在了地图的一处地方,似乎已经有了确切想法。 “当然,官兵是肯定不会让我们如愿的,咱们首先得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了,才有资格再谈以后!” 第32章 开仓! 许辰和王当商谈许久,这场会议才终于结束,整个过程并没有遮遮掩掩,一旁的张仲景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让他更加感觉到许辰对自己的看重。 按道理来说,这些东西关乎黄巾将来的军事计划,本应是极为机密的事情,但他们却大大方方展示给自己。 这里面固然有自己是个俘虏产生不了影响的原因,但许辰对自己坦然的态度也不是假的。 王当离开之后,他便和许辰说起了救治伤员的一些事情,需要什么药材,其中轻重伤多少人,各又需要大约多久能好转,这也是好一番交代。 交代完这些事情之后,后续的治伤就不必再要自己多管了,只需按照自己的嘱咐用药修养,自然就能慢慢好转。 张仲景随后便被士兵带了回去,重新接受了黄巾的看押。 而他一回来,就见沮授与傅燮闲来分析起当前局势,如今都是在猜测判断黄巾军接下来可能的动向。 身为俘虏他们不愿事贼,偏偏黄巾倒也不急着杀他们,导致他们整日跟随无事可做。 闲的发慌了,那自然就没事开始琢磨许辰这妖道什么时候伏法。 张仲景在旁边听了两句,这二人便也把他拉入了讨论当中。 “我以为,幽州官兵注意到这股黄巾之后,会立即调兵进行讨伐围剿,只是不知道那妖道如何应对。 如果他选择固守涿县,则黄巾必覆灭矣,反倒是主动弃城的话,能有一线生机。 不过要主动放弃安稳的现状,去做更危险的选择,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仲景你觉得,那许辰会怎么做?” 沮授说罢,便看向张仲景,显然想听听他的高论。 一见问到自己头上,张仲景脑子顿时闪过刚刚在官署听到的东西。 “这种事情是黄巾机密,在下如何知晓。” 他目光一闪,摇了摇头,随后又道:“昨夜治病颇耗精力,吾也是困乏的厉害,便去略作休息,失陪了。” 歉意地朝着二人拱拱手,张仲景便告辞离开,走入里屋当中歇息去了。 沮授和傅燮倒也没多想什么,毕竟张仲景昨夜确实忙活了一晚上,现在肯定劳累得厉害。 他们二人倒是精力无处发泄,只能继续用来争论交流了。 傅燮注意到此前沮授的说法:“公与刚刚说黄巾守城必死,反而是弃城有一线生机,这却是为何?” 若是按照他的想法,虽然守城一定也守不住,但再怎么样也该此弃城好,拒墙而守肯定比野外战斗轻松许多。 如果换成自己,最终应该会选择守城,这无疑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 沮授笑着摇了摇头,对傅燮的话不以为意,他知道傅燮或许是一流的武将,但在宏观的韬略上却多有不足。 “守城再好也是被动挨打,而弃城虽险,却有抢夺主动之可能。 黄巾本就劣势,若只知被动固守,虽然可得一时苟活,亦不过等死而已,这城墙虽是保护,但何尝不是束缚? 唯有果断弃城,寻求破解官兵合围之势,方能掌控主动寻觅生机!” 听完沮授这段话,傅燮恍然大悟,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眼光还是小了些。 若是这么看的话,弃城未尝不是更好的选择,生机渺茫再怎么样也比活活等死来的明智。 他突然也好奇起来,那许辰究竟会怎么选。 安于现状是人本能的倾向,简单安全方便懒惰的选择,是大多数人面对问题时最容易走向的方向,一句话就是死都要安逸。 那些能够对抗自己本能和直觉的人很少,而这大多是人杰具备的品质。 许辰这个小妖道算是人杰吗? 沮授和傅燮暂时都没有看出来,他们承认许辰很聪明,能利用巧计屡次打败官兵,但这不意味着他每次都能成功。 官兵可以失败无数次,而黄巾只要一次就都结束了。 仅仅依靠小聪明是走不远的,如果许辰没有更长远的目光,没有更果决的魄力,那恐怕这些黄巾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個问题的答案,沮授和傅燮很快就知道了,当黄巾开仓放粮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就明白了,许辰还真的选择弃城了! 涿县粮仓便在官署,这里囤积着涿县百姓一年缴纳的粮税,其中绝大部分本该上缴朝廷的。 但朝廷为了镇压黄巾之乱,自是让各地各自屯粮举兵剿贼,这粮也就留了下来,只是如今却都便宜了许辰。 这年头,没有什么比粮食更加重要的东西了,可许辰占据涿县后,却没有死死抱着粮仓不放,而是转头就要开仓放粮。 这不是什么慈悲心作祟,纯粹是黄巾带不走太多粮食,索性顺水推舟全都放给百姓做个好人积累声望。 虽然黄巾已经决定要走了,但保不准哪天就回来了呢,所以多做点好事还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今天要发的粮食,不仅仅只是官署粮仓,还有涿县诸多那些世家豪族的家产,这些东西几乎都被黄巾搬空了,如今也要一并发给百姓。 相比较起来,粮仓那点粮食反而不算什么,世家之财才是真正的大头,毕竟你官府收的只是一年粮税,人家世家豪族那可是世世代代积累下来的财富。 这么几家世家豪族的财产堆积起来已经到了十分夸张的地步。 粮食可以堆成十几座小山,那金灿灿的颜色让人看直了眼,耕牛随随便便就是百多只,它们被牵引至一处地点密密麻麻煞是壮观。 还有各种犁锄农具无数整齐摆放数都数不过来,更加贵重的糖盐布匹同样也是数之不尽,五铢铜钱更是一箱接着一箱看不到头。 当这些东西全都摆放在官署之外的巨大空地上时,外面人头攒动的无数百姓,全都是寂静无声。 他们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些东西,眼睛里的渴望根本就掩饰不住,如果不是有旁边黄巾手持刀兵严阵以待,只怕此时秩序早就失控了。 其实,就连黄巾们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全靠许辰用鲜血铸造的戒律教法在约束着他们。 好一会儿之后,当官署大门被两个小兵打开,所有人都是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他们就看到许辰走出来后,扫了一眼众多物资,最后只是轻描淡写挑了挑眉。 “这些财富都是你们劳苦大众创造出来的,今天,我自然道秉承教义,把它全都还给你们!” 第33章 撒币! 世家豪族时代积累之财富,的确是很夸张,也就是许辰从后世而来能平淡视之。 而在场黄巾和百姓无不是红了眼睛,这里任何一个东西,都是他们此前求而不得的好东西啊! 当许辰的话音落下,整个官署都爆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小孩子们蹦蹦跳跳口水都淌下来了,大人们激动的满脸通红说不出话,老人们更是跪下一片对许辰感恩戴德起来。 “道爷是善人啊,天大的善人,咱们哪儿来的福气能碰上这样的大善人!” “俺活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把咱们小民当人的,那些什么官老爷,比道爷的一根毛都不如!” “咱们该信这个自然道,只有它是真的对咱们好!” “我是在做梦吗,这么多东西,就这样发给咱们了?” 百姓在欣喜若狂的同时,也为之震惊,他们不敢想象自己真的能碰到这样的好事。 以前无论是官老爷还是贵人老爷,无不是想着压榨自己,他们也早已经习惯了如此,世世代代下来甚至开始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 直到黄巾来了,他们带来了一句“追求平等、捍卫权利”,一下把许多人都惊醒过来,原来事情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现在,黄巾甚至把这无数的财富就这么毫无保留地发放出去了,他们那些话不仅是说说而已,而是真的在这么做! “所有物资都要按户发放,谁也不能复领,不管是谁,只要是发现了有人偷奸耍滑都能直接举报,一旦核实的话,那么其人就将失去分配资格! 你们遵守规矩,本座保证每家每户都能得到平均分配,所以不要心急哄抢,只需要安心听从安排就行。” 事实上,分配物资也不是什么简单活儿,至少对一群泥腿子们来说,要把这些各种不同类型的物资价值大致分清均分,那属实有些为难他们了。 许辰先是嘱咐和警告了一番百姓,随后就找来了一些人辅助工作,这些人正是此前被黄巾俘虏的那些汉官。 涿县官署本身的官员衙吏,在黄巾进城的第一时间就全跑光了,许辰也就只能把俘虏们强行支使一下。 当一共十多個俘虏站在自己面前,许辰并没有太多好脸色,他知道这些人是看不起黄巾的,更看不起自己。 “你们不为我黄巾做事,这没什么,但今天分配物资是为百姓做事,如果连这种事你们都不配合的话,那你们这官也就不配当了,我自会送你们上路。” 这些人里,许辰也就知道张仲景和自己亲自俘虏的傅燮的身份,其他人他还没心情关注。 此时黄巾尚未稳定,还用不上他们什么,只有以后占据一些地盘了,他们才能算是有价值,在此之前还不必花精力去收服他们。 既然如此,许辰为求省事,也就只是丢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威胁之语,便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一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竖子无礼,既让我等做事就该以礼相待,刚才那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竟然以性命威胁,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等屈服吗,这太小看我们了!” “没错,我等士人忠君为国,无论如何也不能屈身侍贼!” 一下子,几个汉官俘虏就开始振振有词了,个个都是一副英勇就义宁死不屈的模样。 但时间过去以后,他们你看我我看伱慢慢就一声不吭了,气氛一时有些冷场。 沮授和傅燮对视一眼,知道这时候需要有人出去给个台阶了,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 “呵呵,诸位都是忠节之士,若就此为贼人所害,岂不成了我大汉损失,不如暂且以保全自身为念。 而且那许辰虽是妖道,说的却也不错,吾等今日并非为贼人所驱使,实为百姓而出力也,这又有什么可羞耻的呢?” 沮授说出这番话后,在场众人都是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然后他们就露出一副为难之色,似乎是做出什么极不情愿的事情一样。 “吾本不愿与贼寇为伍,奈何心念百姓,也只能如此了。” “仁兄所言极是,一切都是给百姓做事而已,这并非是吾等贪生怕死。” “对对对,我看涿县百姓似乎等的急了,咱们还是别耽搁了吧。” 几个人嘴上不服,身体倒是极为诚实,在几个黄巾凶神恶煞的注视下,一个个都老实的走过去开始清点分配物资。 沮授摇摇头,也是无奈与傅燮一起上前。 他们倒是不在乎做这点事情,只不过是感叹于许辰的做法而已,没想到这小妖道还真有几分魄力,能舍弃安稳的城池,主动出去寻求生机。 一看到这里要给百姓大发财物,他们自然也就懂了,做这种事说明黄巾根本没有守城的打算。 许辰的选择无疑让他们高看一眼,但也让他们更加担忧起来,反贼太厉害对官府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另一边的许辰并未走远,他只是在不远处监督而已,看到俘虏们最终选择了配合,他的嘴角就勾了起来。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所谓士人自己欺骗自己迈出第一步,心里防线实际上就已经失守了。 他们现在能用为百姓做事来给自己屈服的行为打掩护,以后难道就不会了? 看来,大汉的官员也不都是那么清高忠义嘛,这倒也正常,不然的话岂有后面三国故事。 在这些汉官俘虏的主持之下,原本混乱的分配工作一下变得稳定许多,百姓们每每获得物资,都是欢天喜地,嘴里直念叨“感谢自然神,感谢天师”这样的话。 世家豪族世世代代累积的财富,一朝被分发干净。 平时豪强就是依靠这些东西,才能控制着无数人的生活生产,但现在全都被还给了涿县的万千百姓。 这种举动,不仅让百姓们感激涕零,就连黄巾自身,也莫名发生了心态变化。 在此之前,黄巾们和这些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他们也是这样的泥腿子出身,看到这泼天的财富,他们也垂涎欲滴。 原本他们以为,分发这些东西的时候,自己会心痛和不舍,但真看到百姓们高兴的笑脸时,他们却没由来的产生一种满足的感觉。 突然之间,他们好像对许辰宣扬的教义有了更深的认识,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不正是在践行这种教义? 第34章 送义师 花费近乎两天的时间,黄巾才把东西都给发完了,而做完这个事情的他们,也在许辰的命令之下集结,如今他们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当不到四千的黄巾列阵之后,他们的面貌已经和此前截然不同。 不论是精神状态,还是面相气色,都已经到了一个饱满的情况,这是这段时间连续胜利,和充足的物资供应给他们带来的变化。 只要能吃好睡好,只要能事事顺利,人的状态自然就会很好。 不仅如此,如今的黄巾身上,装备也焕然一新,原本大多是破布衣服的他们,现在也穿上了皮夹或者木片扎甲,手里的武器同样也都换上精良的刀剑弓箭。 这些东西,并非来自于官署之中,事实上官府还真没这么富有。 它们都是从世家豪族里搜刮出来的物资,世家豪族才是大汉朝真正富有的存在。 哪怕最普通的豪强之家,养个两三百家丁武装也不成问题,那么自然也有为他们打造的武器装备,而现在这所有的东西都便宜了许辰。 落荒而逃的黄巾四千黄巾,和装备精良势头正盛的黄巾,那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了。 如今黄巾集结之后,那气势瞬间变样,王当这個黄巾渠帅看着的时候,都有点发愣了。 他感觉这都不像是黄巾了,反而有点像是官兵,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地方官兵,而是那种汉军精锐。 黄巾从来都是苦哈哈,什么时候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当然,王当也没有被这种表象完全迷惑,他知道黄巾现在虽然装备精良,虽然士气高涨,但跟真正的汉军精锐是没法比的,同等兵力下,大概也就能和地方郡县兵掰掰手腕。 黄巾和官兵最大的差距除了装备之外,就是双方在训练上的差别。 虽然大汉的训练操典频率也很低,但很低也比没有强,最起码他们能具备基础的组织阵型能力,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兵”了。 而黄巾这种农民军根本就没有成体系的训练,一打仗就是乱哄哄的冲,完全没有任何章法。 黄巾四千兵力就等于四千兵力,而官兵经过结阵配合作战,四千兵力或许就能发挥六千甚至更高的战力。 现在的黄巾虽然靠着巧计伏击占了汉军两次便宜,如今也有不俗的士气,身上还有精良的武器装备,但他们本质上依然还是那群农民军。 王当身为渠帅还是合格的,对自己手里这支军队也算知根知底,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这点实力就敢膨胀的话,以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近乎四千兵力,其中一千人骑着从傅燮那里缴获来的马匹,剩下三千人则只能靠两腿步行了,如今全军养好了状态,他们便在许辰的带领之下,缓缓往城门口走去。 只是路上,渐渐有百姓走出家门,慢慢就把路给堵上了。 也不等许辰反应,突然他们就跪了一地,一些老人就激动的哭喊起来了。 “天师,您不能走啊,您走了,咱们以后就没人管了,您留下来吧,以后您就是咱们涿县的县令!” “是啊,咱们愿意信教,可如果天师不在这里,咱们又要去哪里信呢?” “咱们不做什么大汉百姓了,咱们以后只做您的信众!” ...... 许辰沉默一阵,随后翻身下马,走到这些人的面前把他们一一搀扶起来,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看着他们一个个诚挚和希冀的眼神,许辰更多的是感觉到无奈,他注定要让这些人失望了。 他们真的信了自然道吗,许辰觉得他们信的更多是自己这个人,这个时代除了自己,好像没人愿意替他们搬开头上的大山了,更没人愿意把他们的财富还给他们。 他感觉到了,这里百姓是没有安全感的,所以才这么渴求自己留下,他们似乎真的把自己当做依靠和希望了。 “乡亲们,你们好好生活,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辰笑了笑,尽量给他们一个轻松的氛围,随后他指了指上天。 “神灵启示我要解救天下生民,我不能只待在这一个地方,我要去帮助更多的人,等我以后再回来的时候,我就不会走了。” 百姓们大为失望,他们还想再做挽留,但不等他们开口,许辰便伸出手拒止。 看到许辰摇头微笑的样子,老人们虽然泪眼滂沱,但最后还是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们明白没办法再留下许辰了。 既然这样,那就让天师好好的离开,不要给他添堵了...... 他们目送着许辰重新上马,又目送着他带着黄巾们缓缓往城门走去。 两旁的百姓们,自发的跟了过去,然后不断给他们怀里塞去干粮吃食,一直跟到许辰终于快走出城门了,他们才难过的哭喊起来。 “天师,您一定要回来啊!” 坐在马上的许辰身子僵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而是沉默着继续骑马出去。 其实不仅仅是他感觉难受,身边的王当,还有后面一个个的黄巾,此时也都有些情绪低沉。 真挚的情感从来都是相互的,黄巾们的行为让百姓认可,得到百姓的尊敬爱戴。 而黄巾们感受到百姓那热烈的情感,他们自己也得到了极大的精神满足,只是在这分别的时候,难免令人黯然。 这个时候,黄巾们才真正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有意义的,自己的造反大业是正确的。 从来就没有王公贵族,一切都只靠我们自己,自己还需要做更多这样的事情,自己还需要解救更多的百姓,这样才能真正实现自然道的理念! 这样军民融洽的景象,让许多人都啧啧称奇。 比如俘虏当中的傅燮和沮授,就不免面面相觑,只是在惊奇之后,他们心里更有种强烈的忧虑感。 这些黄巾在这里才待了几天,就让百姓们这么死心塌地了,这要是让他再占点地盘再多点时间,不得上天啊! 幽州的官兵你们可一定得多努努力,尽快把这他们给灭了才行啊,这妖道怎么越看越邪门了! 第35章 都怪敌人太狡猾 “什么,涿县失陷了!”广阳郡一处军营大帐之中,一个男子猛地站起,神色惊慌的看向了面前一身狼狈的公孙瓒:“吾家中老母孤苦无依,恐遭贼人毒手矣!” 正说着,此人便立即出帐就要翻身上马,却被公孙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玄德意欲何为?” 此男子语气决绝,但神色却十分慌乱:“母亲有难,儿焉能坐视之,刘备欲立即回家保全老母,不可令贼人毒害。” 此人正是公孙瓒昔日求学当世大儒卢植门下的同窗刘备刘玄德。 听闻老家涿县丢了,刘备自是心急如焚,一想到家中老母孤苦无依要面对贼人,他就一刻也坐不住。 刘备面相宽厚耳垂吊长,那天生仁厚的面相,无论谁见了都会有亲近之感,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是一位重情重义且至孝的好汉。 若不是这等性情,他也不会使人甘愿追随。 就见帐中又是走出两人,却是毫不犹豫就要跟着刘备一同前去。 “大哥岂能孤身前往,且让我们兄弟一同领兵随同,定要杀得那黄巾贼人丢盔弃甲!” 说话之人枣红长脸,卧蚕凤眼,身形高大,手持冷艳锯肃然而立,说完之后还下意识拂了拂自己的美髯长须。 其人正是刘备的结义兄弟兼得力干将关羽关云长。 “就是就是,二哥说得对,且让我们同行出力,为大哥扫清贼人!” 再说话之人,一张黑脸刚髯,怒目圆睁,手提着一把蛇矛,一看便是令人胆战心惊的猛将。 那凶恶面相,唯独对刘备说话之时才能缓和下去,此人则正是三人中的三弟张飞张翼德。 眼见三人纷纷上马,就要点兵出发,却有一人走在几人身前拦住。 他倒是不慌不忙,只是对刘备开口劝说起来。 “玄德何必如此焦急,贼兵有数千兵力,你只领五百义兵肯定难以应付,不如先听听伯圭说法,待问清楚情况后,某便率军与你共击贼人。”说话之人,正是此军将领,大汉破虏校尉邹靖。 听闻邹靖的话,公孙瓒也是深以为然一同劝说:“玄德稍安勿躁,这些贼兵不可小视,贸然出击定然讨不得好。” 刘备犹豫再三,虽然心里焦急,但是他们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 如果没有邹靖的支持,仅仅靠自己带着的五百义兵,肯定是不够用的,黄巾贼就算再不经打,那也有几千号人。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按捺情绪,然后翻身下马,从他那快速的脚步可以看得出来,他现在一刻也多等不得,只想速速讨论出个结果。 大哥如此,关羽张飞自然也就一同下马随同入帐。 几人一一坐定之后,邹靖立刻向公孙瓒询问详细,公孙瓒这才恨恨的一锤案桌,随后开始说了起来了。 “那日某听闻县外豪庄管家请求援助,却说有约一千的黄巾在行劫掠事,某便带着县中兵卒出发讨贼。 只是等某去了…… 未曾想回来之时,却有数千贼兵埋伏城内,某猝不及防之下才有此大败,最后也是费尽力气才带着百十来号兵杀了出来。” 公孙瓒简略把经过说了一遍,说的时候语气十分恼怒,心高气傲的他却被贼寇戏耍,这自然让他引为耻辱。 同样,现在回想起来,自己那冒失和大意的做法让他恨不得狠狠给自己几巴掌。 我公孙瓒连北地胡人都能按着头打,今日却栽在黄巾手里,一世英名尽毁啊! “现在想来,那豪庄管家定是贼人故意放出调虎离山的,某一时不察却中了计,连贼人占据县城都没有发觉,实在是愚蠢啊!” 公孙瓒说到这里,十分难堪的摇了摇头,直到现在,他也不能接受自己败于贼手的现实。 出了这档子事,以后自己在幽州哪里还能抬得起头? 邹靖和刘备相互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的计策,公孙瓒怎么会轻易上当的? 同一件事,身临其境和道听途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邹靖刘备一听这个就觉得这是完全不应该犯的低级错误,但是在公孙瓒看来,彼时贼兵的做法确实很有迷惑性。 不过他们俩一看公孙瓒盔甲破损头发散乱还一身伤痕狼狈的样子,也不好给他伤口撒盐,反而是好生劝慰起来。 “伯圭不必在意此事,以你的勇猛若是正面作战,即便是兵力劣势也该有自保之力的,只能说贼人太过狡猾,若是换了我,恐怕也是一般结果。”邹靖冲着他点点头道。 刘备虽然心急,这会儿也耐着性子安慰道:“此战非战之罪,实乃时运不济也,伯圭且重整心情随我们一同杀回去便是。” 公孙瓒眼里闪过凶光,心里暗暗发誓定要把黄巾宰杀干净方能解心头之恨:“也只能如此了,某此番找来,便是要请援讨贼的!” 随后,几人在帐中略微讨论了一下作战计划,便立刻决定领兵前往涿县讨贼。 如今幽州的黄巾贼已经被讨伐干净,邹靖完全可以腾出手来对付涿县黄巾,他很乐意做这种事情,毕竟这就是实实在在的战功。 这次黄巾作乱,对大汉帝国是一次巨大打击,对大汉百姓更是一场浩劫,但对各地世家豪强反而是一次机遇。 黄巾不知道成了多少豪杰的晋升阶梯。 为了平息黄巾,朝廷不仅解除了近二十年的党锢,而且鼓励各地豪杰举义兵乡勇自行讨贼,然后论功行赏。 邹靖正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刘备亦是如此,因他们在幽州的战功,朝廷已经给了他们官职封赏。 邹靖已经从破虏校尉升至北军中候,刘备也获得中山郡安喜县尉一职,如今只待赴任而已。 一场黄巾运动,让士人们二十年被堵死的仕途通道重新打开,也让世家豪族在混乱中趁机吃下不知多少的土地人口,甚至还有朝廷大发官职,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聚敛私兵。 黄巾祸乱在天下士人和豪强眼里,恐怕更像是一场饕餮盛宴。 而现在,涿县作乱的黄巾就是他们的下一餐。 大致确认黄巾兵力在三四千人左右,邹靖他们都有完全的信心能够应付,以他们对旧有黄巾战斗力的判断,同等兵力官兵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 第36章 大胆! 加上刘备的五百义兵,邹靖共领四千兵随同公孙瓒一路往涿县而去,好在广阳郡紧挨涿郡,两地距离很近,快速行军之下,不到两日便也抵达。 当初公孙瓒第一时间寻过去,便是因为邹靖这股官兵是他能最快找到的战力了。 若是慢悠悠和各县沟通组织兵力,或者是寻求豪族的帮助,那都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黄巾早就跑干净了。 找邹靖的话,来回也不过消耗四五日时间便能领着数千大军回来,立即就能报复回去。 公孙瓒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快了,以黄巾随遇而安的习惯来说,自己杀回去之后他们定然还在城里,那时就算是自己吃亏攻城也无妨。 涿县并非军事重镇,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矮墙小城而已,只要把黄巾困住再慢慢从周边调动兵力增援,最终必然能够攻克。 只不过当他带着邹靖返回之后,却发现自己扑了个空。 大军抵达之时,涿县城门大开,完全不见城门守卫,百姓都是随意进出,直到官兵出现在城外,这才让他们如鸟兽散躲了起来。 邹靖他们初时还担心这是黄巾贼引诱之计,便令关羽领着数百布卒先行入城小心打探,直到确认城中没有了黄巾,他们才放心入内。 刘备关心老母,立即就带着关张二人返回家中,而公孙瓒邹靖则是第一时间去往官署。 他们才刚刚进入,就见有人找了过来,一来就对着公孙瓒自责起来。 “田楷身为县尉,却让黄巾轻易破了城,这是在下的失职!” 说话之时,田楷低下头,惭愧得不能与公孙瓒直视。 公孙瓒神色顿时尴尬起来,这事真要论肯定算不到田楷头上去,他也只能说拍了拍田楷肩膀,主动揽下责任。 “此事责任在我,若是当初听从田县尉劝告,我也不至中了贼人埋伏。” 公孙瓒叹了口气,脸色也露出自责之色。 只是此事毕竟不太光彩,他并不愿意多提,随后就把田楷拉着坐下转变了话题。 “我突围出去后,立即就去寻来邹校尉协助讨贼,未曾想回来之时贼人已经不见踪影。 你可知他们这几天在城里如何洗劫百姓,后又去了哪里,且细细道来。” 此时公孙瓒最关心的就是这几天县里的情况,若是县里让贼人洗劫的厉害,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来年朝廷评定地方治情,那自己不知该多么难看。 这破县令只是自己仕途的一个过渡阶段,他可不想一辈子都被锁死在这里。 听闻公孙瓒问及此处,田楷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县令过虑了,事实上这些天黄巾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无犯。” “秋毫无犯?”公孙瓒顿时愕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邹靖也有些傻眼,说黄巾对百姓秋毫无犯,那他是第一個不信的。 他打了近一整年的黄巾,还能不知道黄巾的军纪? 说到底,黄巾不过是流民组成的乌合之众,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军队,各路渠帅对底下的黄巾也没有约束能力,这导致黄巾过处从来都是寸草不生。 普通百姓碰上黄巾根本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没有例外都会被抢的一干二净,到最后生存艰难反而不得不加入其中。 历来造反都是如此,反贼不抢的话,自己也维持不下去,反而只有抢了,才能裹挟更多百姓壮大声势。 几千黄巾面对完全没有抵抗能力的百姓,会忍住不动手,这事儿打死邹靖他都不信。 “黄巾若有如此军纪,那还能是黄巾?”邹靖看着田楷,怀疑两个字都要写在脸上了:“再者,他们若是不行劫掠,那夺取县城岂不是白费功夫?” 田楷苦笑起来,其实别说他们不信了,就连他这个亲眼所见人,都很难相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他不信也得信。 “他们确实没有对百姓下手。”田楷想了想,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倒是有那么几家百姓不幸遇害,但行凶的黄巾,都被他们那什么教主给就地正法了。” 公孙瓒和邹靖面面相觑,仅仅几户人家而已,这自然算不上什么,更不要说黄巾还严厉惩罚了行凶者,这不管是谁都挑不出毛病了。 可问题是,黄巾能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这能是反贼的军纪? 沉默一会儿后,邹靖还是满意接受:“既然他们不抢百姓,那他们究竟做了什么?” “他们确实不抢百姓,但却把县里豪族全抢干净了,甚至是都杀干净了……”田楷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想起那一日躲在人群里看到的菜市处斩画面,不由得心有余悸。 随后,他也就把那两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详细说了出来,只不过这些内容给了公孙瓒邹靖更大的震惊。 那些黄巾居然把县里所有豪族全部屠戮一空,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此前黄巾在大起动乱之时,对世家豪族也不会太过分,一是世家豪族皆有坞堡和武装不太好惹,二是张角也不愿太过得罪士族群体。 一个事实是黄巾八州并起,但直到结束时,八州的士族还是那些士族,并没有太大变化,反而一个个吃的更加满嘴流油了。 所以听闻黄巾在涿县对世家豪族如此爆烈手段,公孙瓒和邹靖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可是捅了蜂窝啊,以前官府征讨黄巾,各地世家豪族没看到实在好处,未必愿意全力配合。 但黄巾这档子事情之后,根本不用官府再多说什么,这些世家豪族自己也要炸毛了。 毕竟那黄巾那什么叫做许辰的教主可说的明白,贵人都是带有原罪的,天然就应该被剥夺财产受到处罚。 你都这个态度,世家豪族不跟你急眼才是怪事。 “黄巾如此残忍行事乃是自寻死路,不过他们能散发财货收买百姓,这倒是令人惊奇,与此前幽州黄巾相较而言,他们的做派实在迥异非常。”邹靖听闻全部后,神色不免有些好奇。 公孙瓒却冷哼一声:“把官家财货白白分与百姓,岂能有这般好事,贼人的东西也敢收,我看这些小民当真是胆大包天!” 第37章 官不如贼! 数千大军进入县中,他们遵从命令挨家挨户把城中百姓都集中起来,然后一个天崩地裂的消息就落在了所有百姓的头上。 “公孙县令有令,此前黄巾贼寇分发之财货粮食,皆为劫掠官署及大户所得,纵然如今都已经分发至你们手里,那也是非法之物! 你们收受贼寇之物,本有勾结逆贼之嫌疑,然公孙县令有心怜悯百姓,只要你们老老实实上交非法财物,县令便不予追究!” 面对着街道两旁的依次站立的百姓们,有军官一边骑着马一边宣布命令,那凌厉的眼神让诸多百姓纷纷低头,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只是听到要自己上交财物的时候,百姓就难以平静了。 被黄巾分到这些财货的时候他们有多欣喜,现在要他们掏出来他们就有多么难受,吃下去的东西再要吐出来,那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温顺的绵羊们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那军官,他们的目光里充满了怒火。 “凭什么,那天师都说了,这本来就都是俺们的东西,现在只是还给俺们而已,凭什么要俺们交出去!” “就是,黄巾进城都不曾抢过百姓,难道官府连黄巾都不如吗?” “不交,打死我也不交,贼寇都能体谅咱们的难处主动给咱们分东西,官府却要从咱们小民嘴里夺食,岂有这样的道理!” “这算什么官府,这些财货以前都在就在大户老爷家里放着,你们想要的话那个时候怎么不去拿呢,现在黄巾把他们的财富分出来,你们却跑出来要抢,还要点脸吗?” “说得好,不就是看咱们小民好欺负吗,呸,恶心!” 一下子整个县城都骚动起来,百姓们群情激愤,为了捍卫自己的财产,他们这些绵羊也敢于嘶吼了。 每個人都在宣泄着心中的不满,他们紧紧的守住自己的家门,生怕士兵冲进来抢夺。 百姓的反应,让军官的脸色一下冷了下去,自己可不是跟他们商量来的,而是在给他们传达县令的命令。 他们若是敢抗命不遵,那就真的太不懂事了。 若是他们不懂民不与官斗的道理,那自己不介意教教他们! 军官的眼睛看向了远处的一道身影,那正是发布这个命令的公孙瓒。 当看到公孙瓒点头之后,军官便目光冷冽的看着众多百姓,声音更加冷硬起来。 “不是你们的东西伱们留不住,所有士兵听命,立即开始搜查各户物资,凡有不从者,皆以违抗官府处之!” 没有任何情面,根本不曾考虑百姓的想法,他们就做出这样强硬的决定,完全不顾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士兵们立刻开始执行命令,转身就开始挨家挨户的进行搜查,百姓们顿时急了,一个个堵着门口死不让开。 士兵过来,妇女就会冲过来推搡哭喊,男人则是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就连小孩也跑过去张嘴咬人。 一下子,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喊和士兵的怒喝,场面混乱不堪,家家户户鸡飞狗跳尘土飞扬。 为了守护自己的小家,温顺的他们也被逼着露出獠牙,但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普通百姓在士兵面前,根本没有任何抵抗能力。 很快,所有反抗的百姓就都被制服,仍然不服的人则会招致拳打脚踢,士兵们掌控着分寸,不至于造成杀伤,但也给了不听话的人足够的教训。 局势一面倒之后,官兵们那强横的态度,最终还是震慑住了剩下的百姓,绵羊始终是绵羊,他们的反抗在官府眼里只是笑话而已。 整个县城顿时一片愁云惨淡,到处都响起百姓们的哭喊和诅咒,他们万万没有想到黄巾没抢自己,倒是官府抢了!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都生出了怨愤之气,有些人热血冲头甚至有拼命的冲动,如果不是被家人拉住,不知道又要酿成多少惨祸。 只是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刘备,却十分不忍的叹了口气。 “百姓何辜,伯圭如此蛮横行事,只会让他们离心离德,恐不利长久啊,不如暂且收手为好。” 看到百姓惨状,刘备不忍多看,这样的场面让他觉得有些荒谬,正如有些百姓所说,官兵莫非连贼人都不如? 回到老家之后,刘备见老母周全才放下心来,这才得知黄巾在县里的作为。 黄巾审判处死县中贵族,就连刘备一些远房族亲都没能幸免,所幸自家早已落寞,老母才没有经受磨难,刘备也因此庆幸不已。 黄巾这样的手段不可谓不暴烈,但偏偏他们对百姓却也十分温和,这让刘备惊讶的同时,不免高看了他们几分。 不管是什么身份,能对百姓心存怜悯,这都是值得肯定的。 而越是这样,刘备见到公孙瓒行径之后,就越觉得难堪。 贼人都知道不抢百姓,怎么公孙瓒这个县令倒是开抢了,这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 “收手吧伯圭,听我一句劝。”刘备再度劝说,语气明显有请求之意。 “收手,玄德让我如何收手?”公孙瓒看了他一眼,先是皱了皱眉似乎心有不满,但随后还是叹了口气。 “县中钱粮均被黄巾扫荡干净,粮仓里一粒粮都翻不出来了,某不从百姓手里取回的话,以后官署要如何维持? 再者,我县县卒尽毁于贼人埋伏,只能重新征召勇士,若是没有钱粮,某要如何养兵? 所以并非我公孙瓒要抢百姓,而是不取回钱粮,我便要做光杆县令了,玄德你说我能怎么办?” 刘备一时哑口无言,这么一说,公孙瓒似乎也不无道理,县里没有钱粮那也挺要命的。 只是这样一来这事就成死结,官府还真的不得不抢了。 再看了一眼愁云惨淡的百姓们,刘备最后也只能叹气不语了。 公孙瓒话锋一转:“听闻玄德已得县尉官职,不过如今黄巾复起,或不必急着赴任,不如先随某平了这股黄巾再说!” 刘备看过去,他知道这是公孙瓒现在手里没兵,看上自己这五百义兵了:“玄德身为大汉命官,自有讨贼之责,便与这五百卒一同受伯圭调遣,赴任之事日后再说!” 公孙瓒哈哈大笑:“玄德果然义气,某没有看错人!” 第38章 合适吗? 夜晚的荒野大地,一个个的篝火点了起来,黄巾们各自聚拢围坐,他们的光头在火光下亮的耀眼,远远看起来颇有些喜感。 但认真看他们此时的神态,就能发现他们现在都以一种轻松,偏又带着几分认真的模样,注视着营地最中心的地方。 那里盘坐着一个年轻的道人,正是众人眼里的教主和天师许辰。 对他们来说,夜晚是一個很放松很无聊的时间,黑漆漆的夜色下他们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各自在篝火下扯闲天打发时间,然后在迷蒙之中入睡过去。 而他们的教主,如今则是利用着这难得的空闲时间开始布道。 “我自然教不讲往生,也没有来世,只说每个人都只有眼下这一辈子。 这辈子你过得苦,那就一辈子苦,这辈子你过得安乐,那就一辈子安乐。 今生的苦变不成来世的福,因为根本就没有来世。 所以,我教只求一个安乐,每个人都应该追求美好生活,没有人天生就该承受苦难!” 极度静谧的环境之下,就连不远处小溪的潺潺流水都听的清楚。 许辰的声音飘荡在每个人的头上,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都是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这些话,就像是具备魔力一样,一下击中他们最薄弱的地方,让他们这些苦哈哈不自觉就全神贯注起来。 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心里最渴求的东西,被勾引出来了。 “那些所谓的门阀豪族,他们天天穿着锦衣玉服,顿顿吃肉喝酒,识文断字知晓道理,他们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可以享受这一切,可这些都是哪里来的?” 许辰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他问出的问题,一下子就让黄巾们都面色冷了下来,没人比他们更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因为贵人老爷们吃的喝的,全都是自己这样的人供给的! 明明是自己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但最后收成的时候,大半的粮却都要交给贵人老爷,剩下的还不够自己糊口。 婆娘辛苦织出来的布匹,最后也要拿去和老爷租用耕牛和田犁,儿子女儿在很小的时候,就送去给贵人老爷为奴为仆。 必要的时候,自己本人也得拿起武器,为贵人老爷拼命抵抗马贼山匪,若是不小心死了,那也就死了…… 贵人老爷享受的时候,都是自己在后面累死累活的奉献一切,就因为这天下的土地都属于他们,所以自己就不得不接受。 可这凭什么! 一想到自己的血汗成为贵人们的享受,黄巾们心里腾的冒出火来。 “我们为什么过不上好日子,因为我们的劳动成果都被所谓贵人们占有了,是他们让我们只能忍受苦难,却无法追求安乐! 所以今天我们站出来反抗,就是要把头上的这群虫豸全都拍死,然后把本应属于天下人的土地还给天下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实现我教安乐之追求!” 火光跃动之下,许辰的脸在夜色里明灭不定,犹如幽灵又似神明,此刻的他在黄巾教众眼里,充满了神圣的意味。 许辰必须神圣,只有他越神圣,黄巾才能是起义而不是造反,他们才能理直气壮的反抗这个世道。 王当坐在不远处,眼睛里是火光映照,他缓缓举起手,语气低沉的喊了一句:“替天行道,追求安乐!” 就如火星落入干草,所有人的情绪瞬间被点燃,他们都是跟着举起手高声呐喊。 整齐有力的声音划破了夜空,惊得那些只能在黑夜出行的阴暗生物四散逃去。 这些曾经习惯了苦难的泥腿子们,现在也开始奢望吃上冒着油光的肥肉,穿上光洁柔顺的绸缎,学习精美的文字和高深的学识。 这些东西,以前天生低贱的他们想都不敢想,但现在他们不仅敢想了,还知道该怎么做了,至少他们明白了自己的敌人是谁了。 在许辰循循善诱之下,他们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该做的不是把刘家天子推下去,然后换个人扶上去。 而是要把刘家天子和天下所有世家豪族全部粉碎,再重新收拾这个天下。 许辰看着他们亢奋呐喊的模样,心中固然高兴,但也忍不住为未来而忧虑,这些人现在并不明白,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要造反要推倒刘家天子,这反而不是最难的。 要站在天下世家豪族的对立面,这才是真正的与世界为敌。 许辰只希望以后,黄巾们能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去面对那无比艰难的未来。 当人声渐渐停止,黄巾们重新目光熠熠的看向许辰,许辰这才做了最后的布道。 “我教之教众,应有我教之三观,此三观分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即是我教之明性、明己、明知。 今日所讲,便是我教明性之道,此道只求世人追求安乐,此天地神灵赋予之本性也。 若有人不让我们安乐,若有谁剥夺了我们的劳动成果,那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许辰的布道结束了,但黄巾们却更加亢奋起来,有了目标之后,他们的精神状态已经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以往他们作为黄巾,多半都是活不下去了,被裹挟着到处跑到处打,并没有多少自主意识。 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和为什么要做,他们心里充满了动力,他们迫切的想做一些事情。 夜晚安静寒冷,他们的内心却一片躁动和火热,明月高悬许久,也不能让他们安然睡去。 王当侧卧在篝火前,瞪着老大的眼睛,正在回味刚刚许辰说的东西。 忍不住往许辰那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他坐在篝火前面一动不动。 王当再认真一看,才看清许辰目光散开,却也是在发呆。 他心中好奇许辰在想什么,便悄悄摸了过去。 “教主是不是想女人了,说来你这个年岁也到了时候,以前可有尝过个中滋味?”王当嘿嘿笑了起来,目光有些不怀好意。 许辰一听这话顿时老脸一黑,没好气的应了一句:“本座在想要不要定一条禁止女色的戒律,你觉得合适吗?” 王当顿时面如土色,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不合适,绝对不合适!” 第39章 瞄准自己 许辰只是在想自己究竟能走多远而已,毕竟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有太多的英雄豪杰了,而他们以后大多都只会是自己的敌人。 这个问题他还只能自己琢磨,身为教主和天师,他必须对自己的事业保持绝对自信,不然下面的信众更没信心了。 王当问起来之后,许辰也就只能打个马虎眼敷衍过去。 只是王当却话锋一转,说起了自己的往事。 “教主不知,某其实就是穷苦出身,和下边的弟兄没什么两样,若不是作战勇猛一点,也不会被大贤良师赏识做了渠帅。” 王当说着,便自顾自枕着手躺在席上,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神色一下变得有些深沉。 “俺生下来便活在庄子里,父母都是给家主卖命干活的,犹记得幼时,某与家主之子称兄道弟,但突然有一天,某却要叫他公子了。 这叫法变了,感情却也跟着变了,到后来,某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似乎与看猪狗一般无异,那时某就明白了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直到有一年俺家碰到灾年没了收成,已经变成了家主的他,要俺家两個妹妹抵租,俺父母死不愿意,最后就真死了,两个妹妹被糟蹋后,也死在后院。 那天晚上俺偷偷摸到了内院,抹了很多人的脖子,九死一生逃了出来,正逢黄巾闹了起来,俺也就干脆加入其中。” 月明星稀,甚至可以看到天空中一些云迹阴影,这夜色看起来有些惨淡之意。 旁边的篝火烈烈作响,火星随着热空气飞起飘扬,但许辰却莫名的缩了缩脖子。 这篝火可以驱散肉体的寒冷,但却不能减轻心里的冰凉。 短短几句话,许辰就已经看到了王当这一生的经历,虽然王当自己轻描淡写,但是他可以想象到那简短话语背后蕴含的无奈和愤恨。 看到幼时的兄弟玩伴,突然就变成高高在上的家主时。 看到父母妹妹惨死在这个家主的手里时。 如果是内心不够坚强的人,恐怕很难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当了黄巾之后,某就想着跟着大贤良师打天下,以后我也做个贵人,我也可以享受他们享受的东西,再也没人能看不起我了。 直到听了教主的教义,某突然醒悟了,自己要做的不是这些,不应该是杀了贵人然后我当贵人,而是要让这天下再也没有贵人。 可是教主,某心里总是觉着没底,这种事儿真的能做到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当偏过头,有些希冀的看着许辰,似乎想从许辰嘴里听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许辰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当其实是对教义革新没有信心。 以前黄巾没有目标,只知道跟着大势随波逐流,他们不会想那么多。 现在有目标了,想做事业了,他们反而开始患得患失起来,生怕自己的一腔热血还有努力奋斗,最后变成一个泡影,若是如此,或许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那自然教可以真的实现这种理想吗,能让天下再也没有贵人吗? 看着王当瞪得滚圆的眼睛,许辰不忍欺骗,沉默许久之后,他也只能叹了口气。 “老王,我们挖一百下土就能挖出井水来,但要挖到第一百下,首先得把前面的九十九下挖出来,现在咱们现在做的事情,就是挖这第一下。” 说罢之后,许辰就在火光的映照之下,默默与王当对视着。 气氛开始有些严肃,许辰的神色带着几分无奈,王当的神色则肉眼可见的失望。 他并没有从许辰嘴里听到想要的那个答案,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宁愿许辰欺骗自己也好,那至少自己可以满怀信心稀里糊涂的走下去。 许辰心里也是暗骂自己一句,平时装神弄鬼不是挺熟练的吗,怎么这种关头反而用不出手了! 好一会儿之后,王当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通了,哈哈大笑一声:“罢了,总归是得有人先去做的,那就让某走在前头又如何,这第一抔土某陪教主挖了!” 说罢之后,王当便也不再理会许辰,转头便侧身睡去,立刻就鼾声做响。 明明刚刚还是伤感迷茫的样子,一转眼便沉沉睡去,端的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许辰愣愣的看着他,忽的有些反应过来。 王当这家伙平时对神教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多半都是这家伙装出来的罢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刚才那番对话了。 突然一下,他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他忽然意识到虽说古人崇信鬼神,但也不都是傻子,这数千个看似虔诚的信众,中间有多少是铁了心真的信奉自己这四不像神教呢,又有多少只是表面装装样子的呢? 意识到自己没办法绝对掌控信众的许辰,自然而然的开始出现了一种危机感。 但随后,他就释然了,这种担心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古往今来,又有谁能真正掌控人心呢。 如果真有人试图掌控每个缝隙,那他一定会变成一个极端的疯子。 许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当这个教主只不过这么一点时间而已,控制欲就不知不觉变强了许多。 他突然之间也就有些理解,如曹操那种多疑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了,难怪历史上许多帝王总是一种偏执且不可理喻的怪物形象了。 “屁股变了脑子也就容易跟着变啊,看来以后得时刻警醒自己才行,可别也变成那种可怕的生物才好……” 许辰说着,伸出了右手的食指大拇指,比了一个手枪的样子,然后顶在自己的脑门上。 默默的感受了一会儿之后,他右手一抖,轻轻的“砰”了一下,上半身就像是中枪了一样直挺挺的倒下去,然后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他才有些平缓的呼吸声音,却是已经熟睡了。 一夜过去,万籁寂静,直至次日清晨,黄巾们才在王当的喝骂声中醒了过来,手忙脚乱开始准备新一天的行军。 “兄弟们,接下来是咱们的硬仗,打下前面的县城,咱们吃他个痛快!” 养足精神的王当中气十足,叫喊声冲上云霄,直让黄巾齐齐附和。 第40章 第一关! “报~” 一声高亢急促的声音从远处一直传到故安县官署,惊动了里面的县令县尉,只听这惊慌的语气,他们就立刻明白大约是有了军情。 果然,当他们匆匆走出去的时候,就见到一个小卒惊魂未定的窜到眼前,然后单膝跪下抱拳禀告起来。 “禀告县令、县尉,城外正有数千黄巾集结,意图攻城!” 县令和县尉闻言,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便表示知道了,随后就一同走出官署,要去城头主持防务。 实际上他们早就对黄巾的到来有了心理准备,此前两日便有涿县逃兵带来黄巾的消息,所以他们知道有一伙数千人的黄巾在涿郡活动,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过来而已。 正因提前有所预防,他们这两日立即就加强了县城防务,是以面临如今局面,虽然感觉压力,但还能保持镇定。 “黄巾虽然向来战力不堪,但这伙人能杀败涿县数百县卒,让公孙瓒这种善战之辈都吃大亏,我们不能小视。” “县令说的是,某定当督促士兵坚守城池,不敢有任何放松!” 两人都是骑马往城头赶去,第一时间抵达之后,下了马立刻就相互交谈起来。 当然,他们脚下也没有停下,越过身边来来往往准备防务的士兵,就登上了那夯土的低矮城墙,再往外一看,顿时忍不住吸了口气。 野外密密麻麻的黄巾,即便没有严整的队列,光是覆盖大地的人头攒动场面,就令人忍不住心头沉重。 对于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来说,四千大军兵临城下,那种压力绝对是巨大的。 大汉县城常备兵卒数量,撑死不过一千,多数都是如涿县一般的几百号人,再多的话就要超出一个县的供养能力了。 即便面临战事的时候,官府可以征调民夫,那也只能让他们作为辅兵搬运物资打打下手,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 另外提供助力的就是县中的大户豪强了,情况危机的时候,县令可以请求他们出人出力出粮辅佐守城。 极限状态下,把这些所有全都算上,官府能组织起数千乃至上万兵力守城,即便其中大部分都是战斗力低下的民夫和大户家丁,应付一般的贼寇也足够了。 涿县能丢的那么利索,纯属公孙瓒中计,黄巾贼又打了县里一個措手不及,完全没给他们准备和反应的时间,这才一下得手了。 故安县却对黄巾早有防备,在黄巾出现的第一时间,县里面立刻就开始征调民夫的工作,现在已经有源源不断的人被补充过来。 官署的文吏也各自赶往县中大户请求援助,想来不久后各家就该派人增援了。 “这些黄巾居然皆是青壮,难怪涿县那么不经打!”县令右手拂着胡须,但这不是镇定的表现,反而更像是一种缓解紧张和忧虑的动作。 县尉也是如临大敌,县城极限组织兵力虽然能应付贼兵,但绝不是眼前这样的贼兵。 此前黄巾运动动辄几万十几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只能做些搬运辎重的工作,除了凑个人头壮壮声势之外,便没多大用了。 这种流民性质的反贼大军人员构成,主力青壮通常都占比很小。 若眼前这伙贼兵也是那般,他们自是不惧。 但全是精壮兵组成的几千黄巾兵,给县城的压力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县小城矮墙,虽能组织起五六千兵力,但大半都是民夫家丁,打起来未必是黄巾对手,此战恐十分艰难。”县尉拧着眉头,压力如山。 县令只能叹了口气:“再难也得守住,我们是据城而战,此战总归还是优势的。” 县尉点了点头,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城在则生,城破则死的事情而已。 远远看去,黄巾那边已经慢慢开始汇集一处,这显然就是进攻的前兆了,凛冽的肃杀之气隔着三里多远的距离穿透过来,让守城的所有士兵都心头震颤。 他们大多都是普通的民夫而已,看到这样紧张危险的场面焉能不惧。 县尉高声呼喝发布命令,缓解城头惊惶气氛的同时,也调度着各种防务准备。 “城门处立刻再加木栓木撑石头,无论如何也要给我堵死了。 立刻搬运滚石滚木上城头,然后架锅煮热油金汁,贼兵攻来就立刻招呼。 弓箭手先行准备,贼兵冲锋至百步内,听我命令齐射攻击!” 随着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下面的士兵们立刻听从安排开始做着各种准备,虽然场面看起来混乱忙碌,但战前的恐惧情绪确实消减不少。 县尉凝重的目视远方,观察着敌军阵地,似乎看到有一骑正在阵前左右移动。 虽然距离远看不真切,但他也大概猜到,应该是贼酋正在进行战前动员提振士气。 看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把故安县吃进嘴里啊…… 冷风拂过,带起沙尘漫卷,荒野之上一片肃杀安静,数千人的目光都跟随着阵前那个骑马的身影移动,那是他们心中的光,是自然教的教主! 他们的目光火热而狂躁,身上无法抑制的战栗并非寒冷带来,而是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战栗。 他们坚信着,自己一定能够打下眼前的这座县城,这种信心没有别的原因,只源于他们眼中的那个年轻的身影。 教主秉承着自然神的意志,持替天行道之使命,必将带领自己碾碎一切敌人! “我们要收获粮食,首先需要经过辛苦的耕耘,这世界之事多半如此,没有什么东西是能轻松得到的,我教之大业同样如此!” 许辰近乎咆哮的声音响彻阵地,让无数黄巾都血脉喷张,他们再看向故安城的时候,目光瞬间变得坚决如铁。 而他们也在许辰的语气中,感受到了沉重的意味。 “前面的县城,就是我教第一道难关,这是我们第一次硬仗,无论多么难打,不管多么艰苦,我们都要打下来! 成就大业,需流血牺牲,兴旺之途,今日而始!” 当许辰的话音落下后,王当仰天长啸,大呼一声“替天行道”,便率领着四千黄巾如狼群一样奔涌过去。 第41章 死战! 眼前所部黄巾,皆是在冀州精锐汉军残酷绞杀之中留存下来最优质的一部分黄巾兵。 他们没有老弱妇孺的拖累,大多都是十七八至三十多岁的青壮汉子,几乎全都经过黄巾起事以来的所有战斗,说句全军老兵并不过分。 他们这样的黄巾兵本身是能打的,只不过此前被汉军精锐给杀得崩溃了而已。 许辰通过许久的时间,才终于把他们崩溃的士气拉了起来。 当他们重新拾起战斗意志,恢复本身的精神士气,乌泱泱的往故安县冲去,光是那凶猛的气势就已经足够震慑官兵了。 打不过汉军中央精锐,还能打不过你地方官兵不成? 靠近故安城的时候,黄巾们还都是缓慢步行进军,把体力留到最后的攻城作战之上。 “兄弟们跟我冲,杀官兵,夺县城!” 一直到行至城墙百步左右进入弓箭射程之内,王当才蹭的一下抽出长刀高举过头,然后率领着大军往城下猛冲过去。 城头官兵却也反应迅速,很快就有箭雨落下,随着“倏倏倐”的密集破空声音,一个个黄巾都惨叫着倒在冲锋的路上。 但这并不能阻挡黄巾的攻势,与汉军前前后后不知打过多少次仗了,他们早就习惯了战场的残酷。 他们就以这种混乱无序的阵型,顶着箭雨冲到城下,然后许许多多的黄巾立刻把一路扛过来的简易木梯搭在墙上,就开始一个個往上爬了。 大汉城墙多是夯土碎石混制的土塬墙,故安县作为一个小县城,不过修的四五米来高,听起来虽然不算什么,但真作战的时候,依然是黄巾头疼的一道障碍。 黄巾缺乏指挥,他们只知道凭着一股子蛮力往上冲,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四千来个青壮黄巾也不是官兵轻易吃得消的。 毕竟官兵这边真正能打的也就是常备的数百官兵,其余的战斗力还真不是这些黄巾老兵的对手。 他们现在依据城墙之利,才能大体维持战场均势。 黄巾乌泱泱踩梯子爬墙,迎接他们的是滚木金汁热油石头,各种守城的常用手段,他们一个不少全都受着,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攻势,猛地受挫。 “弟兄们不要怕,随某抢登城头,杀尽这些汉廷鹰犬!” 王当一边冲锋,一边大声怒吼提振士气,语气之中饱含痛恨:“把那些奴役欺压我们的人全都砍了,才能换一个朗朗晴天,冲啊!” 众多黄巾都是神情一振,他们想起自己这辈子遭受的各种悲惨,心里的怒火直往外冒。 没错,只有把这些王公贵族还有他们的鹰犬全都杀了,这天下才能公平,这世界才能清静,这众生才能站起来! 他们此时心中并不是全是极端的仇恨,更多的是坚定的目标。 要实现那伟大的教义,那就必须闯过前路的每一道难关,无论面前的敌人多么顽固,也要用拳头粉碎他! “替天行道,杀!” “该死的官兵,给我去死!” “自然神会保佑我们的,冲啊!” 城墙上的滚木落下,砸地黄巾们断手断腿,但黄巾也只是推开木头,然后一瘸一拐的继续往上攀爬。 金汁热油洒下来,立刻烫得几个人皮开肉绽不断哀嚎,但当他们忍受着剧痛缓过气来后,也不顾身上一抹就掉的皮肉,便提起刀继续抢夺城头。 弓箭从天空飞速落下,一下扎穿了一个黄巾的肚子,但他看了一眼后折断箭矢,便继续大叫着往前冲锋。 城墙之下正在进行着惨烈的交战,黄巾和官兵都在围绕着城墙做反复的争夺拉扯。 借助着高处优势,官兵们总能死死的钳住城头,一波波的黄巾冲上来,立刻就会被他们拼杀下去,就算有几个凶猛的黄巾冲上城头,那也立刻要被官兵乱刀砍死。 即便官兵同样在黄巾的拼杀中不断出现伤亡,但总体局势依然是官兵占优。 一个黄巾窜了上来,立马就锁定了着甲的县尉,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只看装束也能知道这必是此地官员,只要杀了对方,定能打击官兵士气。 想也不想,黄巾提刀就冲了过去,一个劈砍照着县尉的脑门下去。 身边有其他官兵刺过来的刀剑,但这黄巾全然不顾,他眼里只有县尉的身影,杀了对方,这场战斗就好打了! 身边刀剑一下把他扎出几个血洞,而他已经完全感受不到痛,脑中的意志让他压榨出了全身每一寸血肉的力气。 他冲了过去,手里的刀飞速落下,似乎下一秒就要让这县尉分作两半。 但是他这一瞬只看到县尉眼里闪过冷漠和不屑的神色。 时间似乎放慢起来,县尉轻易一个闪身就躲了过去,然后寒芒一闪,黄巾只觉得视野开始旋转,许久之后,他看到了自己挺立的无头尸体。 我死了...... 可惜了,看不到那一天了...... 解决了眼前的黄巾,县尉的心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出现了一抹阴霾,当下官兵优势的局面,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安心。 他们真的是黄巾吗,这种无畏和悍勇,难以想象...... 看到黄巾们的战斗表现,他是胆寒的,如果所有贼兵都是这样气势,那他完全没有坚守县城的信心了。 在心惊的同时,他更加难以理解黄巾这种战斗意志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黄巾这么能打了? 往左一看,那里已经在战斗中失去右臂的黄巾,干脆一把扑倒一个官兵,然后对着他的脖子疯狂撕咬,直到周边的官兵一剑扎进黄巾的心窝,这才让他彻底没了动静。 再往右一看,城下一个肠子都脱出去老长的黄巾,只胡乱的塞进肚子,然后就大声怒吼着往前冲去。 这一幕幕,直让县尉头皮发麻,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黄巾,他认识的黄巾,只要情况不对,那立马就是做鸟兽散,说是一触即溃完全不过分,但眼前的这些...... 县尉的一颗心沉入到谷底,他知道现在官兵的优势只不过是因为占据着守城的有利条件罢了,但是论战斗意志,故安官兵当真差的远了。 只要时间一长,城防必定要被冲开口子。 “故安危矣!” 第42章 惨胜 战场上金铁交击声不绝于耳,漫长的时间过去,城头已经被血色覆盖,黄巾一刻不停地保持着高强度的进攻,一直打到最早的血迹都已经干涸。 四到五米的城墙,俨然已经变成死亡线,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亡魂在这里诞生。 得益于提早做的准备,故安县在守城最薄弱处的城门,做了大量的布置,几乎是完全堵死了城门,无论黄巾如何努力,也无法突破。 黄巾不得不把进攻方向,放在更加艰难的登城作战。 即便只是小城矮墙,也能带给进攻方极大的阻碍,官兵居高临下有各种手段进行防御,黄巾们却只能拿肉身去硬扛。 如果是普通的黄巾,缺乏装备,兵员素质良莠不齐,在这样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打到现在早就得偃旗息鼓,修整之后才有能力组织第二次进攻。 但是王当身先士卒率领黄巾作战,却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 王当十分清楚,黄巾现在的处境没有慢慢和官兵消磨的余地了,每一天的时间都事关生死。 要么强行把县城攻下来,要么直接撤走,不然的话若是被追击的官兵堵住,那就真的死路一条。 高强度的连续作战,对双方的体力意志都是巨大的考验,他们已经进入咬牙硬撑的鏖战阶段,就看谁先撑不住那口气了。 这一战,从早时一直杀到下午,黄巾的疯狂进攻,让双方连喝口水吃口饭的时间都没有,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高强度的作战已经让官兵们开始吃不消了。 而且城头储备的守城物资,也渐渐消耗得见底,他们越来越多只能拿起刀剑和黄巾近身拼命起来。 但这些都不是让官兵们惊恐的事情,真正让他们胆寒的,是这些近乎疯狂的黄巾! 他们不是第一次和黄巾交手,但是眼前的这些黄巾,却让他们感到陌生,不管自己用尽什么手段,也不能让黄巾退缩分毫。 这些黄巾就像是打不坏,撕不烂,拉不断的皮筋,不管前面的战斗多么惨烈,他们也会前赴后继的涌上来,自己刚刚砍死一个黄巾,下一个立马就红着眼冒出来,怎么杀也杀不完。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黄巾登上城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而他们逼退黄巾也越来越困难了。 随着鏖战愈长,官兵的心里也就慢慢变得沉重,身在战场的他们,已经能感觉到局势细微的变化。 而身为黄巾将领的王当,也同样敏锐感知到局势在向己方倾斜。 他心知战机来了,便直接几个蹬腿爬梯而上,左右两刀瞬间便取下两個官兵性命,然后一把跳上,挥舞长刀逼退敌军。 在这空隙之时,他高声怒喝。 “兄弟们再加把劲,我军胜机已现,随我冲杀夺城,让不义之人全都下地狱去!” 声音响彻城头,他手里却也没有闲着,城头之上他一边躲避官兵的砍刺,一边奋力杀敌,死死占住这个小口子,为后面的黄巾登城做支撑。 很快,他就觉得面前的压力骤然减轻,赫然是身后的弟兄们全都补上。 城头已经彻底被他们站稳脚跟,只要后续扩大攻势,也就可以宣告拿下! 故安县尉看过来,一见这情况顿时急眼了,这种时候必须要把黄巾按下去,不然县城就完蛋了! 他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黄巾最前冲锋陷阵的王当。 只要杀了贼将,必定可以逆转颓势! 或许是源自敏锐的杀意感知,王当缓缓把刀从一名官兵腹中抽出,下一秒眼睛就不自觉的看了过去,目光瞬间和县尉碰撞在一起。 同样的心思,也在他的心里响起。 短兵相接,唯搏命而已。 他们很有默契的撇开周身兵卒,俱是大喝一声,便对冲一处,霎时间刀剑金铁之声激荡起来。 两人都是搏杀好手,拼杀之时刀光剑影险象环生,硬是让其他兵卒们不得近身,数米范围之内,只有他们两个彼此攻杀的身影。 县尉剑术技巧十分熟练,长脸劈刺沉稳有力,而且每每攻杀的方向都是要害,这让王当一身蛮力也难以施展,必须得小心翼翼保全自己。 这个时候大意一下,也许就一命呜呼了。 这边王当打得憋气,那头县尉却也不好过,王当疏于技巧但胜在蛮力,每次两人刀剑交击,县尉都觉得手臂被震的发麻,打了十几个回合以后,虎口也开始崩裂开来。 初时两人还能打的难分难解,但时间推移下去,两人还是渐渐分出强弱,终究还是王当更胜一筹。 眼见县尉招式渐弱,王当却越打越猛,他一刀巨力横劈,县尉也横剑挡来,只是这一次县尉却明显招架不住。 巨力传导而来险些让县尉长剑脱手,虽然最后让他紧住了,但是身体却不由得失了重心,在一个踉跄后整个中门全部暴露。 随着寒芒一闪,县尉瞳孔紧缩,但此时无论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觉得脖子一凉,便再也没有意识。 王当一把抓住县尉头颅,浑身浴血仰天大笑。 “狗官已死,尔等还不投降!” 炸裂的声音响彻在城头,官兵们转头看去,各个都是心神巨震,刚才还声势浩大的战场,一下子便没了动静。 官兵们一看连县尉都没了,再也没有侥幸之心,本就被黄巾吓到的他们,不由自主就纷纷丢了武器,然后跪在地上低头不动,大片大片的投降就如连锁反应出现。 站在城头的县令眼看如此,也只能喟然长叹,最后面向雒阳方向,神色悲戚而无奈的拔出剑来。 “小臣无能守住县城,如今唯有身死以向陛下尽忠了!” 遥向雒阳跪下,县令横剑于脖颈,虽然神色黯然,但眼神却没有一丝犹豫。 只见他右手一滑,长剑跌落在地,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深入血肉的伤口,然后就是血液喷涌飙射出来。 他下意识用手捂着,但马上又惨然一笑地放开双手,坦然接受了自己身死的命运。 许辰只是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相比于感叹县令所谓忠贞气节,他更心痛黄巾的伤亡。 自己的第一次硬仗赢了,只是赢的太惨烈了些…… 第43章 不朽 (求下追读!!!) 风吹过城头,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这中间有黄巾的,同样也有官兵的,现在这里有多么安静,此前就有多么喧嚣躁动。 许辰跨越满地的残肢和血肉,眼前这宛如炼狱的场面让他根本高兴不起来,与他一样的还有一个个坐在地上沉默的黄巾们。 如果是以前,他们会为这样的胜利而欢呼嚎叫,但这一战他们赢了之后,却完全失去了这样做的兴趣。 只因此战打得实在惨烈,这是他们跟随许辰以来,打得最硬的一仗。 没有什么花巧的计策,也不是此前几次以多打少的埋伏,就是双方摆开阵势,一个硬攻,一個坚守,就这么一步步跑一下下爬,最后把县城吃了下来。 战争结束之后,黄巾们无不是精疲力竭,但他们休息之时,神情却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觉,那是因为连他们自己都难以置信自身的战斗表现。 如果是以前跟随大贤良师作战,这种强度的战争他们自认绝对撑不住,往往汉军精锐绞杀之下,己方阵亡超过十分之一,整个大军就要崩溃了。 但今天大家心里似乎都憋着一股气,这让他们都忘了恐惧,只是一股脑的想着打赢此战,以至于今天这样惨烈和困难的高强度攻城战,居然让他们硬是咬牙硬撑下来! 黄巾们只觉自身所在的群体似乎在发生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但他们又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什么。 只有许辰知道,那是狂信徒属性以及崇高理想的双重信仰加成之下,给他们带来的精神变化。 不夸张的说,此战之后,他们已经是合格的神教战士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黄巾们便默默开始收拾战场,他们把同伴的尸体收敛起来,然后和俘虏的官兵们一起挖出土坑,要就地进行掩埋。 这么草草处理似乎有些不太尊重,但实际上对他们这些底层小民而言,有个坑掩埋就已经算是体面,没有曝尸荒野就算不错了。 花费了小半天,在数千人的共同努力下,他们才将将挖出个巨大的浅坑来,一具具尸体被整齐的摆放进去。 到了现在,黄巾们也都慢慢从同伴战死的悲痛情绪中脱离出来,这个时代的人见惯了生死,并不会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许辰从人群中走出,站在坑前,他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尸体,久久不语。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个时代的生生死死,但看到眼前这些死去的人,他还是感觉心头沉重,这些人实质上已经是自己前进路上的同伴。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远方,渺茫无尽的荒野上什么都没有,但他似乎穿越时间长河,看到了未来更多的腥风血雨。 他明白,今天这样的牺牲还会出现,直到成功为止。 “他们死了,但他们永远活着,我教中人毁于战争,那不是死亡,而是得道成仙!” 寂静的荒野,许辰严肃的声音飘在众多黄巾头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成仙二字让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触动了一下。 自己这样的普通教众,也能有成仙的机会吗? 许辰很快解答了他们的疑惑,当许辰那略显缥缈神圣的音色传入他们耳中,他们莫名感受到一种庄重肃穆。 “我教成仙不求肉体长生,旨在精神不朽,凡修行功德智慧者,肉身毁后皆可得道成仙! 我教往日、今日、及未来牺牲者,皆为生民而死,皆为信仰而逝,此功可得天地铭记,可得神灵认可,本座于此赐下法旨,敕封死者仙身。 待安定之时,本座必立碑供奉,不绝香火,使战士魂归高天,永垂不朽!” 许辰说罢,便捧起一抔土,挥洒在众多尸体之上。 诸多黄巾皆是心神震颤,他们都跟随许辰扬土掩埋,心里则是想着成仙之事。 听闻死去的兄弟们,得到教主法旨魂归高天得封仙位,他们原本那点悲伤之情一下就被冲淡过去,甚至有的人还开始羡慕他们了,毕竟那可是成仙啊! 原来自家教派的修炼成仙,不是长生不死的意思,而是灵魂不朽的意思。 如今日这样战死沙场,竟也符合成仙之条件! 黄巾教众出身小民,如今也不过是贼兵而已,他们原以为这一辈子死就死了,没人会记得自己,没人会重视自己,直到今天他们才惊喜的发现,原来还有教主没有忘了。 或许一句轻飘飘的敕封仙身不算什么,毕竟那看不见摸不着,对士兵们的感受并不强烈。 但立碑供奉、永续香火这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一种嘉奖和补偿。 只有王侯将相才有宗庙传承代代供奉,又或者是庙宇神仙有信众上香请愿,可以永世流传。 而他们这样的寻常人能享受后人三五代的香火,其后便也就断绝了。 今天许辰承诺的立碑供奉永续香火,那是他们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如此,即便没了血脉传承,自己死后也不必担心去做孤魂野鬼了。 重要的是,以前没人把他们这种人当人,但教主却能如此,这种厚待让教众们无不是感激涕零,卑微如尘土的他们,第一次有被重视被尊重的感受。 这种尊重即便是官兵也不可能奢望,兵卒从来只是上位者的消耗品而已,少有能把他们当人的。 随着黄土渐渐掩埋下去,黄巾们的心理渐渐变化,他们不再觉得大头兵是个低贱的身份了。 因为教主都说他们即便牺牲,那也是为了天下生民和教义信仰而牺牲,这种牺牲是崇高的,崇高到每个人都足以得到成仙永享供奉。 死亡,或许也不是那么令人惧怕的事情了。 夕阳落下,红霞如血,寂静的天地之下,传来许辰有力严肃的声音,那声音似在诵年,又似乎在歌唱,而其中的内容,这是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的教义…… 黄巾们突然明白过来,这是教主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度化亡灵。 以往道人度化经文多是晦涩难懂,唯独今日教主念叨的东西,却简单直白,偏偏这简单的东西,让他们听起来总觉得心里头有东西在燃烧。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会做这天下的主人! 第44章 收手吧黄巾(求追读!!) 给所有黄巾解释了自然教成仙的含义以后,许辰明显感觉到他们的精神有所变化,这些被朝廷围剿的底层小民,少了许多惶恐,多了几分安定。 别管有没有成家,也别管有没有子孙后代,只要有了教主的承诺,他们死后也有人供奉,也有香火享用。 生死大事,关于死的部分他们已经不必操心,神教自然能给自己安排归宿,没有后顾之忧,他们只需要专心活着的事业就好了…… 许辰用自己的方式度化了黄巾亡灵,时间已经来到了深夜时候,而故安县则早就被王当率人整个控制,县中大户豪强也被清理干净。 有了涿县的经历之后,黄巾们已经能比较熟练的复制那套做法,并不需要许辰事事关注。 进入县城官署,王当第一时间就寻来,从他的表情可以很清楚感受到沉重的情绪。 “教主,此战我军阵亡已有三百余人,重伤六百人,轻伤近千人,这些伤兵虽然已经请了张先生开始救治,但……” 许辰听到这里,也是忍不住面色一沉,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强攻拿下故安,这固然值得高兴,但是代价也是惨痛的。 王当和他都心里明白,那些重伤的士兵虽然还活着,但也只是活着等死而已,他们要么是断肢伤,要么是大面积烫伤,又或者是弓箭造成的穿刺伤。 即便有张仲景这么个医道圣手,也没能力救助这么多人,这种情况个人作用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事实上军队需要的并不是一個顶尖医者,而是大量的基础护理人员,而这是现在黄巾根本不能满足的条件。 也就是仅此一战,算上重伤和已阵亡的士兵们,最终的伤亡几乎要达到一千左右…… 王当看到许辰拧起的眉头,也是叹了口气。 “此战毕竟俘虏了四五百官兵,若是把他们吸收进来,我军兵力尚能维持在三千五百来人。” 王当再度说话提出建议,而他的建议已经自动忽略了大量投降的辅兵,这种兵都是临时对百姓施行兵役征调而来,实际上都只是普通老百姓,并没有多少战斗力。 就连王当自己也知道,黄巾现在的策略是轻军急行的运动作战,这种没多少战斗力的兵员拉进队伍,只会拖慢大军的行军和加重大军的后勤而已。 许辰闻言点了点头,搞造反的就没有不死人的,走上这条路,就必须做好今天这样的心理准备,以后要牺牲的人,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他也很快收拾心情,准备开始迎接下一轮考验了。 “吸收官兵切记要打散,尽可能减少他们彼此串联的可能。 还有,要记得让军里的弟兄们,平时没事和他们多聊以前被贵人欺压的苦事儿,灌输咱们自然教的教义。 也要让弟兄们把他们当做自己人看待,如果我们做不到接纳他们,那永远也不能让他们真心信服我教。” 许辰立即吩咐一些重要的事项,毕竟官兵本身和黄巾不是一个路子,如今只是被胁迫从了黄巾而已,如何才能把他们同化进来这是个问题。 他就坐在官署衙门正位,这里本该是属于县令的位置,如今却被他毫不客气占据了,只是一个年轻道士在衙门坐堂,多少有些违和。 许辰一边说话,一边还在看着从公孙瓒官署里搜刮来的幽州地图,他既是在思考接下来既定的转进战略,同样也在盘算时间。 “我们没有更多时间了,明天必须按照涿县旧例,把处置豪族以及分配财货的事情做完,后天一早我们即刻离开,多拖一天,被官兵追击堵截的可能就要多十分。” “明白,某这就安排下去,断不会误了我们定下的计划!” 王当肃然回应,毫不拖泥带水的听命而去。 一天时间要把这些事情都做完,这并不是容易事情,但王当在压榨使唤俘虏的那些个汉官做事之后,还是勉强把事情都做完了。 他听从其中一个叫做沮授的俘虏建议,组织百姓参与行动的同时,又把黄巾分组轮流交替干活儿,对诸多工作进行分类,白天夜晚的时间都充分利用,这才把本应两到三天的活儿,一天给干完了。 这让王当也不得不感叹,这读过书当过官的确实不太一样,这做事的本事还得是他们厉害。 一天之内,故安县豪族也被一网打尽,尽数在菜市正法,许辰也与当初如出一辙当场宣扬教义,然后便立即开始分发官署及豪族物资。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可以想象的到,以后这种固定流程黄巾只会越来越顺手,完全可以自发的进行了。 时至第二日早晨,经过休整的黄巾们重新打起精神,然后就在故安百姓不舍的目光当中,重新踏上流亡的征途。 也因为他们动作极快,以至于他们都已经把所有事干完了,另一头追击黄巾路途中的邹靖他们,才得到故安城破消息,而这无疑让他们都是大为吃惊。 “什么,黄巾一天就把故安强攻下来了!” 听闻汇报来的消息,无论邹靖还是公孙瓒,无不是惊呼出声,一旁骑马紧随其后的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同样也都是惊讶的对视一眼。 尤其是询问详细之后,得知黄巾是正面硬吃下来的,他们更是难以置信。 邹靖的神色一下凝重起来,立即里拉住马缰与他们几人商谈起来。 “难怪这股黄巾能令伯圭吃下大亏,双方兵力对等的攻城作战,不要说一天了,若是城中物资充足,便是十天半月某也没把握打下来,他们竟能如此神速!” “哼,他们的确与一般贼兵不同,但那又如何,只要让某与他们正面对敌,某定能杀他个丢盔卸甲!” 听闻提起自己吃亏的旧事,公孙瓒立马不满起来,不管黄巾做了什么,他都觉得那是土鸡瓦犬,自己之所以马失前蹄,那纯粹是大意了而已。 邹靖熟知公孙瓒狂傲性子,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的看向了故安方向。 “不管怎样,这股黄巾确实能打,再让他们这么跑下去,我涿郡就要被凿烂了,诸县世姓豪民,更不能让他继续这么屠戮下去!” 第45章 黄巾比你进步啊(求追读!!!) 为了更加灵活的进行战术调动,邹靖最后选择把各地投靠来的两千义兵乡勇通通交由公孙瓒统帅,这其中也包含了刘备所部的五百义兵。 当然战术调整只是明面上的说辞罢了,实际上邹靖只不过见到公孙瓒手里没兵的窘境,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而已。 对邹靖来说,已经升为北军中候的自己迟早要赶赴中枢任职,现在只是被眼下这股黄巾拖住了脚步。 如此,他对自己手里的兵马也就不那么看重了,自己走后,这些兵马最终都要交由别人接管。 如今他只留着自己本部的三千精兵,剩下的兵马便全部交给公孙瓒来做人情,这的确让公孙瓒对他大为感谢。 一共五千官兵,便浩浩荡荡赶赴故安,他们本以为会在这里与黄巾大战,但没想到已经是加速行军的情况下,最后还是扑了个空。 故安县城已经被黄巾给糟蹋完了,他们都有种当初回到涿县的感觉。 当然,黄巾玩老把戏,公孙瓒一样可以玩老把戏,进城之后他也如涿县做法,再把老百姓分到的东西拿了回来,至于这个拿的过程里会不会不小心拿多了,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 如此一来,故安城里也一下怨声载道。 刘备把这些事情看在眼里,心里又是不忍又是忧虑。 “黄巾在此地复行施财示恩之事,这恐怕也是他们诛心之计,若往后每個乡县都是他们扮好人,吾等做坏人,长此以往民心崩坏,恐要加剧祸乱啊!” 刘备说话之时,神色殷切看向公孙瓒,奈何公孙瓒却不为所动,完全没有要听劝的意思。 刘备话语中的警示,他根本就不在乎,区区小民就算心生怨怼那又如何,胆敢犯事那就是送到自己面前的军功,笑纳又有何不可。 “妇人之仁非大丈夫也,做点事还要顾这顾那的话,那什么都都做不成了,在这一点上玄德还得多向某学学才是。” 公孙瓒在城头看着里面军士和百姓争夺财货的场面,只是淡淡一笑,随后重重拍了拍刘备肩膀,呵呵笑着转身离开。 目送公孙瓒远去之后,刘备只是沉默摇头,刚刚公孙瓒看似亲近拍自己肩膀,但从其中力度,他已经能感觉到公孙瓒对自己的不满。 刘备心如明镜,公孙瓒心高气傲,又怎么会愿意被别人说教,纵然二人关系尚可,那也是建立在公孙瓒居于上位的情况下。 上位者,又如何听得进下位者的说教劝诫…… “可惜了,伯圭明明胆略勇武过人,却又天生乖戾刚愎之性情,若非如此,将来成就必定更高不止……” 虽然公孙瓒对刘备态度轻视,但刘备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为公孙瓒可惜起来。 他话一说完,身后的关羽张飞俱是皱眉冷哼。 “区区县令之身就如此目中无人,实不知天高地厚也,他该庆幸不是吾等敌人,不然关某一合便能取其首级!” “俺也一样,刚才这家伙声音敢再大一点,俺便一矛砸碎他的脑袋!” 这两人一个拂须挺立目光冷峻,一个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完全没有把公孙瓒放在眼里的意思。 刘备顿觉有些头疼,要说狂傲,自家这两个弟弟不知要比公孙瓒厉害多少,不谈自己这个大哥的话,不知这世上能有几人入他们眼。 两个义弟狂傲的资本,自然是他们强悍的本身,只不过太过狷狂却也不是好事,很多时候都需要自己这个大哥给他们降温。 “伯圭乃吾同窗,此前也对吾颇多照顾,这中间自有一份情义,二位弟弟倒也不必如此激愤,且平常心待之即可。” 刘备出声劝诫起来,他们二人闻言倒也听话,当即便点头表态,刘备这个大哥的话,他们还是服气的。 “大哥都说话了,关某自然遵从,再者公孙瓒刻薄小人尔,某还懒得与他计较。” “俺也一样!” 听到两兄弟的表态,刘备这才松了口气,若不嘱咐一句,以后他们和公孙瓒起了冲突,自己可难办得很。 只是听到两人对公孙瓒的评价与自己相同,刘备也禁不住感叹了一句。 “若是抛却立场比较,伯圭兄不如那黄巾教主远矣,那教主行事作风颇有仁义之风,只可惜误入歧途做了贼寇,不然的话未必不能成一时英雄。” 关羽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天下英雄不出大哥右也,区区妖道不值一提。” 张飞也是附和起来,只是他的话就要凶残多了:“管他什么英雄狗熊,让某碰到了一矛打爆他的脑袋!” 刘备哈哈一笑:“二位弟弟说得对,天下英雄,皆不及你我也!” 几人一阵说笑,只是在看向城中军民大打出手的乱象之时,刘备眼中总是有不忍之色,他虽有心制止,却不能改变公孙瓒想法,便也只能看看了。 我大汉官员对小民之心,尚不如许辰这贼寇怜悯,如之奈何啊…… 刘备对公孙瓒大为失望,摇了摇头,随后带着关张二人离开城头,改变不了,那也就只能眼不见心不烦了。 邹靖和公孙瓒并没有在故安停留太久,稍作休整之后,便立即率领大军出发,重新开始搜寻黄巾的动向。 经过斥候的打探,最后他们得知,黄巾在两日前离开时,便一路往范阳方向去了。 “这股黄巾跑的极快,我们落后一步,便步步落后,只期望范阳能拖住他们的脚步,可千万别像故安一天就丢了才好!” 大军之前,邹靖骑马领军,前往范阳路途上,他心中颇为忧虑。 这一路追击黄巾,他自觉行军速度已经不慢了,但从涿县到故安,又从故安跑去范阳,却始终在黄巾屁股后面吃灰。 他很怀疑这股黄巾是不是长了四条腿,怎么就跑得这么快。 公孙瓒听到邹靖的话,顿时回想起自己最初追击黄巾时的情况,一下子有些心里阴影。 “邹将军所言不差,这伙黄巾的确脚力非凡追之不易,某却没想到他们攻城都如此厉害,按照他们此前作风,若是让他们打下范阳,恐怕城中世家豪族也要危矣。” 说起范阳世家,公孙瓒一下想起了自己曾经拜师的卢植,卢氏岂不正是范阳世家…… 第46章 要老命了(求追读!!!) 范阳卢氏本只是当地豪族而已,严格来说即便到现在,也还只是准世家,真正的世家必定在朝廷中枢世代入仕,而卢氏真正壮大,还是依靠卢植一人的出头而已。 虽然按照卢植如今的声望和人脉,卢家往后世代入仕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现在卢氏毕竟还没有完成这种积累,便也只能算是准世家。 奈何卢植个人实在是过于优秀,作为世家开创之人,卢植在当世的地位也连带让卢氏实力膨胀,以至于卢氏这个准世家,却比一般的世家更加厉害。 如今的卢氏,正在为一件事焦头烂额,因为卢氏的顶梁柱卢植如今正在遭受劫难。 谁也没有想到,在黄巾中力挽狂澜屡立战功的卢植,被宦官诬陷之后,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嘉奖封赏,反而落得个入狱的下场。 当这個消息传来的时候,卢氏中人无不是惊慌失措,他们都知道自己家族如今完全都是靠卢植在中枢撑着,如果卢植不能渡过这次劫难,那么卢氏也要被打回原形。 如今卢氏正在寻求同是平叛功臣的皇甫嵩的帮助,乞望皇甫嵩能站在士人立场,为卢植说说好话。 这事儿到现在还没个下文,卢氏本就十分苦恼,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前面的事还一筹莫展呢,后面黄巾就打到头上来了。 而且眼下的黄巾还有点要命,这让卢氏不得不暂且把注意力,从卢植的事情转移过来。 当得知黄巾已经出现在五十里外的时候,范阳县令当即吓的魂不附体,第一时间就把诸县的豪强全都请了过来,这当中自然少不了卢氏当家之人,也就是卢植长子卢钟。 官署大堂当中,当人到齐后,县令的脸色凝重看了一眼左右端坐着的各家代表。 “此次来犯黄巾不可小视,本县已经收到消息,就在此前几天,他们不到一日便攻下严阵以待的故安,贼兵兵锋不可谓不利。” 范阳县令抛出这么个消息之后,各家人都是面色一惊,他们对黄巾的认知还停留在以前的幽州黄巾身上,骤然听闻黄巾一日破城都有些难以相信。 而他们还不及发问,范阳县令随后又丢出第二个消息,这个消息更让他们心惊肉跳。 “而这些黄巾攻下县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屠尽城中豪民,到今天黄巾已经连下涿县故安两地,而这两地的豪民,全都被他拉到菜市宰杀干净,无一幸免!” 当县令平静的说出这个事实后,在场豪族代表无不是心中一紧,他们莫名觉得自己的脖颈有些发凉。 所谓物伤其类,听闻涿县故安两地豪族之惨状,他们无不是感同身受,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迅速浮现在他们心头。 卢钟更是一下子把卢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卢植出事最多只是让卢氏失势,范阳若是落在贼人手里,那卢氏丢的可就是命了。 “黄巾顷刻将至,我县可能守住?”卢钟十分忧虑的看向县令。 县令道:“涿郡诸县实力虽有高低,但也差不了太多,黄巾既然能一日攻破故安,未必不能一日攻破范阳。”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下他们都是有些坐不住了,主要是此前黄巾的做法有些太过吓人,这范阳若是失守了,大家恐怕都得没命。 这么凶残厉害的黄巾,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时间紧迫,县令也不废话了,环视一眼之后,他便道:“情况诸位已经明了,此战关乎我等所有身家性命,要想坚守待援,少不了需要诸位共同出力。” 众人顿时会意,卢氏作为范阳最大的一家,便主动做出表态。 “县令所言甚是,此战诸家务必尽心,只有吾等戮力同心,才能拒敌于门外,我卢氏必定全力配合,无论是人力物资,都不会有任何保留!” 当卢钟站出来以后,其余众人也都是纷纷站起附和,随后各家都表态出使多少钱粮家丁配合县中守城,战事紧迫的情况下,很快这一切都定了下来。 事情敲定之后,县令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对各家家底还算是大致知道,这么一看各家确实都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 若是以前,各个大户肯定不会这么配合,只能怪这股黄巾太过凶残了完全不讲规矩,把他们都吓的够呛。 事实上即便是以前的黄巾,多半也是欺软怕硬,他们不愿意招惹扎手的豪强,更愿意把目标放在弱小的百姓身上,只是许辰做事却反着来。 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各家行动极为迅速,整个县城一下躁动起来,一时间不知多少人都被使唤着开始准备守城工作。 各家家主牵挂县城命运,也是跟随着县令县尉一同登城查看情况,走上城头不久之后,他们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片阴云从远处覆盖而来,而这也让城头的所有人都心头一紧。 那不是什么黑云,而是黄巾贼兵大军席卷而来,当尘土渐渐消沉下去,黄巾在三里开外静静停下,然后与范阳县城对峙起来。 经历了一系列的思想蜕变,还有连番战斗的洗礼,如今的黄巾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再是仓惶逃命的乌合之众,而是坚韧顽强的神教战士。 惨烈的战争洗礼,让黄巾变得更加沉默,同样也变得更加可怕了。 当他们静静站在那里,天然就有种凌厉的气势出现,若是以兵家的说法,这便是一支军队的士气。 当城头的县令以及一众豪族代表看到这些黄巾凌厉的气势,都是内心惊惧。 一支军队究竟是乌合之众,还是精兵强军,这是很容易就能辨别的事情,而眼前这些贼兵的气势,很明显属于后者。 就是眼前这些可怕的贼寇一天破故安城,又屠尽两县豪族! “替天行道,破城杀贼!” 随着野外阵前一人振臂高呼,无数黄巾顿时大声附和,一时间齐喊声音震天彻地直冲云霄,那话语里饱含的凌冽杀气,让城头所有人都面如土色。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黄巾喊的杀贼,其实就是自己这样的豪民贵人。 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这群屠夫手里! 第47章 打一下就跑(求追读!!!) 范阳城下,黄巾们并没有给官兵太多准备时间,抵达之后简单的提振士气,便立即发起进攻。 而一路经过精神和战争淬炼的黄巾们,马上就用凌厉坚决的进攻让范阳官兵感受到了极大压力。 这些黄巾在冀州经过了大汉精锐五营军的洗礼,又接受了许辰各种思想精神加持,还刚刚打过一场故安的攻城战,如今正是手热的时候。 正值精神体能战力都处于绝佳状态之下,他们发起的攻击之强悍,差点没给范阳官兵一个照面打懵了。 短短两刻钟的攻城时间,黄巾用猛烈的势头屡次抢登城头,如果不是范阳官兵反应迅速打退了他们,说不定真让黄巾抽冷子一下打下来了。 这让一直观战的范阳豪强以及县令都是冷汗直流,黄巾的生猛强悍远远超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彻底对黄巾一天破故安的消息没了怀疑。 就在刚刚黄巾几次抢城的时候,他们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个豪族主事人都感受到强烈的死亡威胁,如果刚刚没顶住的话让黄巾打进来,那各家大户都得人头落地。 敢把豪民贵人当彘犬宰杀的存在并不多,皇帝都不能这么干,偏偏眼前这些家伙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这一下吓到了这些养尊处优安逸超然的豪强们。 给眼前这些黄巾机会的话,他们是真敢灭族屠戮啊! 城头上观战的他们心惊肉跳关注局势发展,他们已经完全不敢做任何保留,几乎把能调动的人员物资全部安排过来。 这个时候不是心疼财货人力的时候,城池若是破了,身家性命通通保不住。 所幸黄巾在攻击两刻时间之后,便鸣金收兵开始休整起来,这让所有人都大大松了口气。 黄巾的强悍,给了他们太大的心理压力,他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出来,黄巾兵卒的战斗力,明显高于范阳八百来個精兵,就不要说更加不堪的辅兵了。 见识到黄巾战力,他们无不是心惊胆战,只要想到涿县故安的下场,就没人还能保持平静。 我涿郡不能有这么凶残的反贼,有什么事冲着皇帝去,怎么能对我们世姓豪强下手,这实在是太不讲规矩了! 其后黄巾经过休整,又重新组织起了几次进攻,每次也都是声势浩大,给官兵带来巨大的压力,经常出现险象环生的情况。 几次下来,众人的心情也是跟着上下起伏,承受精神上的煎熬。 “黄巾贼兵竟然如此勇猛,实在是难以想象,以他们表现的战力,若是全力猛攻,我县恐怕真有破城之危!”卢钟判断局势之后,不免忧心忡忡。 县令更是紧锁着眉头:“如此下去,我县恐怕真要重蹈故安覆辙,可是我等除了坚守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众人看着数次进攻后,重新开始休整的黄巾阵地,心里都是出现阴霾,他们明显感觉到黄巾还没有真正全力进攻。 但即便如此,这依然让他们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不敢想如果黄巾真的全力猛攻的话,那局势又要危险多少倍。 城头几人都是心惊肉跳,他们很担心这县城还能不能守得住,至少不能像故安那样一日破城吧…… 正在众人心头沉重的时候,忽有人指向黄巾阵地,似乎发现了什么:“黄巾大军出现异动,似是在集结东去,这是不打了吗?” 众人心头一震连忙看去,果然发现原本还在休整的黄巾,突然开始动了起来,大军随后就开始往东行动,居然是放弃攻城直接跑了。 一下子,所有人都是大大松了口气,黄巾的离开,竟然让他们他们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黄巾给他们的压力太大了,那种压力不仅仅是战争的压力,更多的是死亡威胁。 只是庆幸后怕之余,他们也忍不住疑惑起来,为何黄巾打到一半突然跑了,明明打的有声有色,没理由要走啊。 不过他们并没有疑惑太久,因为在黄巾离开不过半日之后,邹靖公孙瓒便率领大军驰援至范阳。 这时候他们才醒悟过来,黄巾该是提前探查到邹靖他们的动向,这才放弃攻城跑路了。 他们猜的并不错,许辰的确是探知到了后方追兵选择跑路离开,但与其说他是被邹靖公孙瓒赶跑的,不如说他终于等到了邹靖和公孙瓒。 “接下来我军只需如今日一般,在这涿郡继续遛犬就好,故安一日破城之后,诸县豪强必定心生恐惧,如果城墙不能使他们感觉安全,那他们一定会主动随邹靖他们追击围剿。” 黄巾大军快速行军,而许辰与王当骑马并行,眼见一切都按照既定计划发展,许辰便开始商讨起接下来的方略了。 听闻许辰的话,王当哈哈一笑,虽然现在才只是刚开始,但局势发展完全在他们预料当中,这让他有了不少的信心。 “什么狗屁豪强皆是怯懦之辈,打下一个故安就把他们吓得屁滚尿流,岂不知那就是打给他们看的,就得来这么一次狠的,让他们知道只要我黄巾若是拼命,他们再怎么坚守县城也不顶用!” 王当说话之时眉飞色舞,他可以想象到黄巾一日破城屠戮豪族的消息传开后,各地豪族该是多么惊惧的反应。 能把这些贵人吓个半死,这本身就是极为爽快的事情。 许辰也是点点头:“故安硬攻一战虽然惨烈,但只要能吓得各县从固守县城转向出兵围剿,那这一战也就值得了,只要我们能在包围圈腾挪转进,守备空虚的县城便是我们的跳板!” 王当慢慢停止笑声,他当然也不至于得意忘形,毕竟现在谈赢还太早了些,往后的每一步,依然十分艰险:“接下来,就看是官兵包围我们,还是我们扯烂他们了!” 林荫小道上,黄巾整肃快步行军,虽然队列并不整齐,但是行动迅疾如风,精气神也都十分充足,远远看起来已经有股强悍气势。 他们已经真正有几分精锐的影子,现在所缺乏的,只不过是系统性的操典阵列,只要迈过眼前的坎,他们就是未来黄巾强军之基。 第48章 成败在此一举!(求追读~) 范阳城外,官军队伍正在不断壮大,当邹靖公孙瓒逼走黄巾贼之后,范阳豪族并没有就放心下来,各家第一时间就出人出粮全力支持邹靖公孙瓒。 这么凶残的贼寇只要没有彻底消灭,那就始终是悬在涿郡世姓豪强头上的一把剑。 不讲规矩挑战世姓豪强的存在,必须下地狱去! 许辰对涿县故安两县豪强的屠戮,直接让其他县的世姓豪强全都炸毛了,而一日攻下故安的强悍战绩,更让他们寝食难安。 以卢氏为代表的范阳豪强,纷纷带着自己家丁私兵作为义师加入官兵当中,就连范阳县令,同样也派遣县尉带兵力汇入邹靖一部。 这让原本只有五千的官兵队伍,一下子膨胀到八千余人,各家不遗余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同心协力把黄巾弄死! 为了尽快追上黄巾,邹靖公孙瓒并没有在范阳停留太久时间,好不容易才把两天的距离拉近到了一天不到,说什么都得把黄巾死死咬住。 在他催促之下,各部义军极快的完成了调遣。 卢钟点齐自家六七百的家兵,自己一身甲衣戎装翻身上马,就要准备亲自随军出击。 只是这时卢氏二公子卢灵却皱着眉走过来,站在卢钟旁边拉住了马缰。 “兄长何故使自家之力保涿郡平安,我们只要守着范阳不失不就好了,其余诸县生死与我等何干,贼人若是把他们都屠了,对我们未必不是好事。” 卢灵疑惑不解的看着卢钟,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他巴不得黄巾把其他县都洗干净,那样的话卢氏也就可以在黄巾后面入场了,这无疑是扩张自身实力的机会。 就算不说这些,把自家的家底拿去为涿郡消耗,这也是他不太愿意的。 卢钟看了他一眼:“守城也得守得住才守,今日若非邹靖引兵来援,说不定现在范阳已破,你我也已经身首异处了。” 卢灵顿时一窒,回想起今日黄巾攻城景象,他也有些后怕起来:“兄长说的是,不过黄巾若要全力破城,必要产生大量伤亡,他们破了其他县,自然就没能力再祸害范阳了。” 卢钟又道:“那如果他们拼命破的正是我范阳呢,你要用身家性命去赌吗?” 卢灵一怔,这下彻底没了话说,只能悻悻的放开马缰。 经卢钟这么一说,他才醒悟过来,自己想的的确太简单,相比于自己看到的那边蝇营狗苟,卢氏整体的周全更加重要。 卢钟叹了口气,出征之前最后嘱咐起来。 “如今父亲蒙难尚不知结果,你我便是卢氏如今的支柱,我不在时,卢氏即由你主事,那么你同样也要有家主的模样。 需记住,以后不管处理什么事情,都要以氏族存活延续为先,一切只求稳妥,切莫贪图小利本末倒置。 如今日事,黄巾是我涿郡世族共同死敌,他们一日不死,大家都一日不得安寝,此时不必计较些许得失,共同剿贼方是正事! 吾此去与涿郡各部共击贼寇,大军布置合力围剿之下,黄巾断无逃脱之理,吾得胜归来之前,你只需管好家中便是。” 卢钟说罢,双腿轻夹马腹,便驾马驶远,率领着自家家兵穿过县城街道,最后走出城门汇入邹靖的大军之中。 卢灵站在城头目送兄长随着官兵大军一路东去,然后八千多人的大军浩浩荡荡消失在视野当中,这时候他心里却莫名有些不详的预感。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不以为意,七千大军围剿贼寇本就有兵力优势,更不要说邹靖公孙瓒依然可以沿途的县乡征调兵力。 对此,各地豪强一定也乐于配合。 正如兄长所说,黄巾乃是本地豪强共同死敌,只要能弄死这股黄巾,大家绝对不吝出力! 敢把世家豪族当彘犬宰杀,那就要承受世家豪族的怒火! 届时官兵巨大的兵力优势,完全可以对贼寇完成合围,伱小小黄巾再能打也不过三千多人,断无逆转之理。 想到这里,卢灵只觉得自己这不详的预感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便也摇着头转身回去。 其后的局势也确实如同卢灵预想的一般。 其后几日,官兵始终在咬着黄巾追击,虽然一直都被黄巾甩在后面,但也一路吸收各地乡县官兵,到最后官兵大军已经膨胀至一万多人。 黄巾被官兵咬住以后,行动受到极大限制,只能被撵的到处跑,毕竟双方兵力差距过大,一旦被官兵堵截住的话,那后果绝对不会好到哪儿去。 只是对于官兵来说,兵力优势却也限制了大军的行军速度,这让他们一直都很难追上脚力出众的黄巾。 一路被黄巾带着到处跑,官兵自然也受不了,邹靖便与公孙瓒和各路义军将领商谈策略。 商讨之后的他们,最终决定把大军分开布置,扼住涿郡咽喉要道之后,再由最精锐的邹靖一部精兵驱赶贼人,缓慢收缩包围圈,一举把这股黄巾绞杀干净! 分兵合围绞杀是官兵所理想的效果,而在另一头的许辰眼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了,当斥候探知汇报官兵分兵的情况后,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跑路是个很重要的技能,对于一支军队更是如此,谁跑得快谁就有更多的腾挪空间,而比这个,黄巾要超过官兵不知道多少。 究竟是官兵包围自己,还是自己牵扯官兵,现在犹未可知,许辰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到目前为止,主动权还是在自己手里的。 一直以来,打不打,在哪里打,这种选择权都在许辰手里,而现在官兵主动做出了改变,那自己也需要做相应的调整。 “官兵分兵看似可以实现包围,但也给了我军突破的机会,涿郡各路增援来的义兵战力低下,正是他们薄弱之处。 被他们一网成擒这是不行的,鱼死网破也是不行的,我们不仅要咬破他们的网,还要把人也给拖下水!” 许辰立即拿出那张潦草的地图,目光落在回去范阳的小道上,做出了接下来的决断。 “突破官兵防线,杀回范阳夺城,成败在此一举!” 第49章 许贼当诛!(求追读!!!) 往范阳方向的林间小道上,大约一千多人的义军队伍在其中扎营结寨,营寨前方还竖起拒马和栅栏,义军士兵们更是各个手持武器正在执行防务。 这个时代道路闭塞,一个地区能够通行的官道小道就那么几条,只要扼住这些为数不多的道路,自然就能扼住黄巾的行动。 黄巾贼兵三千余众,不走道路也没法穿越树林绕行,如今局面必定要选择一路官兵守军突围,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时被安排镇守范阳方向小道的一千余人,正是刘备率领的五百义军以及卢钟的六七百兵。 这些所谓的义兵虽然比不上官兵厉害,但也算是有模有样,在排兵布阵之下,倒也把整個营寨都围的扎实,颇有几分严阵以待的气势。 营寨中心简陋的大帐之中,刘备卢钟二人便开始议论战术,要说起来二人也能扯上关系,毕竟卢氏顶梁柱卢植正是刘备老师,所以两人相处甚是融洽。 一阵其乐融融的寒暄过后,两人便说起了正事。 “贼兵发觉我军正在包围,必定选择一路突围,说不定就冲着咱们这里来了,你我还是要打起精神,无论如何不能成为贼兵的突破口。” 卢钟神色凝重,亲眼见过黄巾实战的他,心里不好有任何轻视,实际上他并不希望黄巾挑到自己头上,要倒霉就让别人倒霉去。 刘备也是深以为然,虽然他还没有真正和这股黄巾交过手,但只看这段时间黄巾战绩,也能知道对方并不好惹。 “我们不过一千余兵,若黄巾真的攻来,切记不要恋战,只需且战且退咬住他们,为后方大军争取时间就行。” “刘将军所言甚是,卢某也是这般想法,若非看到刘将军手下关张两位勇士,某还真没多少信心与贼兵接战,这股贼兵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端的是厉害!” 刘备听闻卢钟提及自己两个义弟,心里忍不住有几分自豪之色,差点没说一句我二弟三弟天下无敌。 只是后来觉得这么说有些张狂,便也只是笑着与卢钟点点头,转而说起关于黄巾的事情。 “卢将军有所不知,这黄巾贼酋名为许辰,号为黄巾教主,其行事做法以及口号,都迥异于此前之黄巾,所以如今看起来才显得如此不同。”刘备神色凝重道。 “什么,黄巾教主!”卢钟一声惊呼:“黄巾教主不是那已经死了的张角老道吗。” 刘备点点头:“大约是他自己宣称的吧,教主不过是个名头而已,他这黄巾已经改头换面,与张角的黄巾教没什么关系了。” 卢钟顿时好奇起来:“刘将军不如详细说说,那许辰有什么本事能让黄巾变得这般厉害。” 刘备倒也没有拒绝,耐起性子便把相关的一些情况告知过去,而这些东西,也让卢钟听的倒吸一口凉气。 那教主许辰在涿县故安两地宣讲的那些教义,随便一个就是惊天动地的东西,什么追求平等捍卫权利他稍微一听,没由来就有种强烈的厌恶。 而那从来没有王公贵族,一切只靠我们自己,贵人豪民天生具有原罪,是欺压天下生民的元凶,这些话就更是让卢钟心里发颤。 他终于知道这伙黄巾为什么对世姓豪强大肆屠戮了,因为这些疯子本身就极端仇视贵人豪民,他们把贵人豪民当做造反的主要目标,这与以前的造反力量截然不同。 陈胜吴广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已经足够表明他的态度,他所想的目标也不过自己去做王侯将相,他并不把贵族群体当做敌人,反而是自己的追求。 又如不久前才身死道消的张角,他所信奉的太平道也有大量的帝王之说,要说这老道不想当皇帝没人会信。 事实上黄巾造反过程中,张角对世家的态度确实很柔和,对于一些名士,他更愿意以礼相待。 不管是谁造反,他可以选择任何人当敌人,这个目标可以是皇帝,但绝对不能是整个贵族群体! 偏偏这叫许辰的妖道,就选了这么一条路。 “此子不除,日后必为大汉祸害。” 卢钟眼中的杀意凌冽,他原以为这些黄巾只是行事暴烈无所顾忌,万万没想到他们本身就把诛除贵族当做事业,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存在于世! 而另一边的刘备,同样是附和点头:“卢将军说的是,此子若是不除,将来必定为我大汉祸患。” 刘备所想,却不仅仅是站在世家豪族的角度了,他更加关心大汉社稷安危,他更觉得黄巾口号教义之中的极度危险性。 追求平等、捍卫权利这种东西,对广大生民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如果让他们壮大起来…… 刘备稍微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或许他会欣赏许辰的一些做法,但作为大汉忠臣,许辰这种敌人只会让他觉得恐惧,他甚至感觉这许辰要比张角老道更加危险。 如今,他只希望能趁着许辰尚未壮大之前,就把这个祸患消弭于无形当中。 刘备卢钟两人的想法略有不同,但他们把许辰视为头号死敌的态度,却都完全一样。 他们不知道的是,当夜幕将将降临的时候,他们视为死敌的存在,悄然出现在道路远方,显然他们就是被许辰选中突围的方向。 入夜的昏暗天色下,道路远处是影影绰绰的人群,一骑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随着一阵缓慢的金属摩擦声,一把长刀被他缓缓从刀鞘中抽了出来。 “兄弟们,让他们尝尝吾等厉害,让他们知道,这小网是缚不住巨龙的!” 眼见等候许久的入夜时机已到,王当冷眼看向远方的营寨,随后猛地一夹马腹。 “随我冲锋,杀贼突围!” 一下子,数千黄巾齐声呼喝,便往敌阵冲锋而去,整个小道霎时间被喊杀之声充斥填满,这凶悍的气势,让义军营寨都吓得安静一下。 唯有关张二人翻身上马,神色镇定而不屑,各自手持锐兵等候黄巾冲阵。 “尔等安心随某作战,定让贼人有来无回!” 第50章 兄弟同心 如同两股洪流激烈碰撞一处,若是从高空看去,能清晰看到以接战处为一条线,双方碰撞的第一时间,黄巾就瞬间把义军大军整个压得后退老远。 经过持续的搜刮,黄巾得到涿县故安两地官署及士族豪强的大量兵器甲衣,再加上黄巾士气和战力都随着一路战斗节节攀升,无论是从哪个方面看,这些义军都没办法和黄巾抗衡。 事实也确实如此,双方短兵相接,黄巾立刻就取得一面倒的优势。 刚刚听到动静惊魂未定的刘备与卢钟一身戎装冲了出来,第一眼看到己方大军被逼的一路狂退,他们的一颗心就沉入谷地。 好在随后他们再认真一看,这退势一下就被止住,局势从节节败退到了缓慢后退,而这全靠战线最前方的两个大汉顶住了攻势,这两人正是关羽张飞两位猛将。 战阵厮杀激烈,但关张二人率领各自精兵就如同两把尖锐的武器,不断撕扯黄巾的战线,打得黄巾节节败退。 他们手里沉重的武器在强大力量的支配下,却是舞起了花,每一下砸动都让黄巾士兵难以支撑,有他们在前方破阵,后方的精兵就能迅速跟上进行掩杀。 刘备与卢钟纷纷持剑上马,一边与黄巾对敌,一边调度指挥。 “二弟三弟切莫恋战,且做退让缠住他们即可!” 刘备驱马过去,荡开眼前攻击而来的刀剑,趁着一瞬间的时间便向关张二人做出交代。 关张俱是皱眉,他们杀得正酣,岂能愿意就此放手,不过毕竟是刘备的命令,他们也不会违抗,便领着手下兵马且战且退。 虽然如此,他们手上却也没停息,依然在不断与黄巾作战,虽然是在撤退,却也十分从容。 远处的王当见状如此顿时急眼了,这都是自家兄弟,岂能让人如此欺负! “呔,且让王当会会你们两個!” 只一声怒吼,王当便驱马主动迎向关张二人,只是以他的战力,在这两人面前实在是不太够看,双方接战不过数个回合,王当便被挑飞了手中武器。 只见一铁矛飞速砸向了王当脑袋,王当霎时间心如死灰,他万万没想到区区义军中也有如此强横之辈,只这么几下,自己竟然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眼见他的脑袋就要被砸烂,这千钧一发之际,王当身边猛地窜出数个黄巾,他们刀枪剑戟一同伺候。 纵然关张二人悍勇无双,面对群攻也不得不收了招,这短暂的空隙让王当抓住,立刻一个闪身退后,随后就去一阵强烈的后怕。 再抬起头看不远处那红脸黑脸两个大汉,他只觉心神震颤,这是自己随黄巾起事以来,武力最为强悍的两个人了! “莫要送死,集中兵力群攻!” 王当心知对方强悍不可立敌,放弃了挑战的心思,转而率领黄巾们围攻二人,黄巾们极有默契的围拢过来,一番冲杀逼退敌军士兵,反把关张二人整个圈住。 霎时间四面八方都是长短兵器涌向关张二人,场面变得十分凶险。 而如关张这般强悍的猛士,单打独斗可能十分勇猛,但面对枪林剑雨的围攻,也一下没了声音。 这终究不是无双游戏,个人勇武在战场上的作用实际上微乎其微。 一被围攻以后,关张二人愈显吃力,虽然在左右腾挪挥舞兵器,但也只能勉力支撑,很快两人身上就添了不知道多少道伤口,好在他们见势不妙奋力突围出去,这才免于战死或者重伤。 直到退出包围之后,他们才继续与己方士兵汇合,再度与黄巾厮杀。 另一头,卢钟刘备同样在奋力作战,等待他们亲自与黄巾短兵相接时,他们才感觉到那种可怕的压力。 这些黄巾各个精壮勇猛,而且打起来也悍不畏死,身上不是皮甲就是木片扎甲,手里武器也精良锐利,打起来当真是不可阻挡。 刘备卢钟原以为只打算且战且退,适时脱战之后再骚扰跟随黄巾,为后方公孙瓒邹靖争取时间,只要完成合围,那黄巾就是必死之局。 但是真打起来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高估手里的义兵了,更低估了黄巾的实力,预想双方僵持的局面没有出现,反而是很快就变成一面倒的挨打。 尤其是入夜的微妙时分,当视野渐渐被夜幕填满,义军大军不由自主陷入了惊惶的情绪当中,黄巾有心打无备在心理却不受影响。 只需视野条件不利于作战,只要大家视野都不好,也就没什么利不利的,打就完事了。 黄巾兵力本就大优,且战力更强上许多,根本没给他们脱战的机会,很快就揪着义军队伍杀得落花流水,当天幕完全黑下去,义军也就处于崩溃的边缘。 卢钟和刘备明显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身边的敌人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对战的时候也就慢慢开始吃力。 他们再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陷入合围当中,义军出现崩溃之象,双方硬实力差距太大,局势堪称是急转直下。 且战且退根本就是笑话,乱战之中义军根本无法脱身,夜色更是加剧了战场的混乱,放大了双方战斗力的差距。 卢钟刘备皆是心中巨震,两人相视一眼,已知情况危急,便也极有默契的各自大声发出命令! “二弟三弟莫再纠缠,身陷敌阵恐身死矣!” “全军听我命令,各自分散逃离!” 两人都是呼喊出声,随后刘备驱马赶往关张二人身边接应,他虽然心知这两个义弟的勇猛,但寡不敌众,再打下去若是陷入围攻,即便是他们一样免不了要力竭而亡。 关张二人也不再继续纠缠,他们自己不惧久战,只是唯恐拖累刘备陷入险境,便也合力突围。 与刘备汇合以后,三兄弟齐心协力更显勇猛,最后硬是在里三层外三层的黄巾合围当中撕开口子,然后一同驱马逃离出去。 夜色给黄巾突袭创造有利条件,倒也利于刘备他们逃脱,三兄弟带着些许残兵在夜中回头看去,黄巾已经开始收拢战场,然后举着火把长龙一路远去了。 眼见他们竟是毫不停息趁夜行军,刘备顿时升起无限的忧虑。 “黄巾贼勇猛惊人,非我残部可以力敌,速速遣人催促后方大军,否则范阳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