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都给我陪葬
“少夫人，世子爷送休书来了。”
段明曦闻言充耳不闻，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的人。
细眉挺鼻，凤眼红唇，美得热烈张扬，艳光四射。
她嫁给高国公世子高湛十年，可谁会相信她现在依旧是处子之身呢？
她循规蹈矩，三从四德，体贴伺候夫君，尊重孝顺公婆。
如今高家扶持新帝登基有了从龙之功，第一件事情高湛便请旨休了她请陛下赐婚将他的心上人迎娶进门。
镜中出现一个高大宽阔的身影，段明曦透过镜子与高湛的眼睛对视在一起。
一双眸子黑沉望不到底，一张令望京闺秀神魂颠倒的俊脸此时紧绷着。
段明曦忽而笑了。
高湛眉峰微皱，“你笑什么？”
“笑我这十年是个笑话。”
“段明曦……”
“休书呢？给我瞧瞧。”
高湛捏着休书的手一紧，随后还是递了过去。
段明曦展开一看，“不敬公婆？没有子嗣？”
高湛的脸一时红一时紫，面上似是开了染坊般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段明曦将休书放在梳妆台上，随即又拿出一页纸压在上头，“高湛，别人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生，难道你不知道？”
高湛理亏不语。
段明曦没看他，轻轻地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我只想着夫妻做久了，总能将你的心捂热了，如今看来是我没这个福气。”
“段明曦……”
“休书我不接，我没犯错，我只答应和离。这是和离书，你看一眼，若是无异议就写上你的名字，从此后咱们一别两宽。”
高湛的眉峰微微一松，他本没打算休她，是怕她不肯和离，故而用休书吓唬她。
“不用看，你拟好了就按你说的办。”
“你还是看一眼，分得清清楚楚，从此咱们就是路人。”
段明曦说完退了一步让开镜前的位置，侧头含笑看着高湛。
高湛抿唇，终归是他对不住她，她最后一个要求他答应她，上前一步，弯腰欲拿和离书。
高湛的后背毫不避讳地暴露给了段明曦，段明曦一直藏在袖中的右手猛地抬起，一道银光从镜中闪过。
高湛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袭来，先是一愣，随即就要避开，可段明曦早有准备，她故意示弱，激起高湛仅存的一点愧疚之心，等的就是此刻。
岂容他逃脱！
一剑穿心而过，冰冷的刀锋刺穿高湛健壮的胸膛，他伸手握住剑，满眼惊愕地盯着段明曦，“你就这么恨我？”
段明曦冷冷地盯着他，“若是我嫁给你十年，不许你碰我，心里爱着别的男人，最后一脚踢开你改嫁给他，还给你扣上不孝不举不能生的罪名，你恨不恨我？”
“段明曦……”
“不要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都让我恶心。你既有心爱之人又何必娶我？
娶了我却又不善待我，我却要承担世子夫人该有的责任与辛劳，觊觎我的嫁妆故意让我管家往里贴银子。
我为了高家呕心沥血，你们这一家子猪狗之辈却视为理所当然。
似你这般自私自利无情无义虚伪恶毒之辈，不杀你如何对得起我这十年！不杀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你想踩着我的名声与骨头跟你的心上人卿卿我我，做梦！”
高湛面色灰白中透着铁青强忍着剧痛，伸手就要把段明曦扯过来，他要与她同归于尽。
段明曦早有预料后退一步，她微微侧头看着高湛，“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好爹娘，你的好弟弟好妹妹，你们一家子谁都跑不了。
你们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还要毁我的名声，折断我的骨头，我就要你们都给我陪葬！”
高湛此刻终于感觉到惧怕，“你还要做什么，我的一条命赔你还不够？”
“当然不够！你们一家子做过的事情，你心里真的不知道吗？”
高湛的脸色更白了，他知道。
段明曦轻笑一声，“我把他们都骗去了祠堂，我的心腹会将门反锁，泼上桐油，轰，一把火将这高国公府烧得干干净净，你说好不好？”
“不要，你放了他们，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你们的命！”
高湛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听着外头大喊，“祠堂走水了，走水了，快去救火啊……”
漫天的火光从祠堂的方向烧起来，段明曦推开窗，侧头看着高湛笑得格外的温柔，“这一场火可真好看啊。”
“段明曦，你杀了他们，你也跑不了。”高瞻目龇欲裂，恨不能将段明曦碎尸万段。
段明曦“啧”了一声，“你怎么还没死？”
说完伸出脚尖在刀柄上狠狠一踩，看着高湛重重摔倒在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嗤笑一声，“我早就说了，让你们给我陪葬。”
她就没打算活下去。
火势蔓延很快，高湛残留着一口气看着大火烧到了眼前，他看着段明曦换上了她出嫁前的衣裳，看着她对镜梳妆梳了小姑娘的发式……
他睁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炽热的火光扑面而来。
段明曦在大火烧过来前，一口饮下了给自己准备的毒酒。
这世上再也没有她眷恋的人和事了，她不想活了。
她这一生颠沛流离历经磨难，幼年被人拐走，差点被卖入烟花之地，当稚妓驯养。
被定远伯府认回后，养父被他们暗害沉船落水而亡，养母大受打击重病归天，家财被人觊觎弟弟被族人害成傻子。
而她回了伯府就被安排嫁给高湛。
高湛有心上人她一个外来人不知道，段家怎么会不知道？
不过是拿着她与高家做了姻亲，谋取好处罢了。
如果再来一遍，她不要再认亲。
她要保护好养父母，保护好弟弟。
不要再嫁给高湛。
***
段明曦眉毛紧蹙，睫毛剧烈地颤动，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毒药入腹的剧痛还未散去刻骨铭心。
她不是死了吗？可她怎么又睁眼了？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降香听到动静猛地掀起帘子扑进来，“可吓死奴婢了。茜草，快去端一盏水来，姑娘醒了。”
段明曦看着降香，又转头打量着室内的情形，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升起。
她这是真的又活了？
看这摆设是她认回定远伯府时住的屋子？心里不免浮起几分惋惜，若是回到认亲之前多好。
段明曦怔怔地还没回过神，茜草已经端了水进来，弯腰在榻前递到她唇边，“姑娘，喝点水润润嗓子。”
段明曦一盏水下肚，神思逐渐清明，她看着两个丫头问道：“夫人呢？”
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叫这个女人一声娘，这辈子她要把伯府欠她的统统讨回来。
第2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姑娘，夫人带着二姑娘去大昭寺烧香了。”降香说着脸上的火气压都压不住。
姑娘认回伯府这半月她算是看明白了，夫人一心只疼爱二姑娘段徽柔跟世子。
大姑娘才回府没多久，正需要亲娘陪伴的时候，二姑娘一撒娇，她就撇下生病的大姑娘带着人去大昭寺了。
茜草闻言也愤愤地说道：“姑娘还生着病呢，那大昭寺什么时候不能去，非得姑娘病着的时候去？我看二姑娘就是故意的。”
段明曦眼睛都不眨一下，上辈子她确实因此有些难过，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故而定远伯夫人姜氏对她不甚上心。
现在她知道，人心偏了就是偏了。
一个养在身边的，一个在外流落十几年的，自然是身边的更亲。
她看着两个丫头说道：“昨日杨姨娘来探望我了？”
“是，杨姨娘看大姑娘还睡着，就留下一匣子燕窝走了，没让奴婢惊动您。”茜草忙说道。
茜草此刻都免不了想着杨姨娘待大姑娘都比夫人更上心。
“去请杨姨娘过来。”段明曦心里冷笑一声，今日夫人去大昭寺就会遇上高湛的母亲，两人相谈甚欢，就提起了亲事。
高家相中的是段徽柔，但是段徽柔怎么会嫁给有心上人的高湛，于是她转瞬给姜氏出主意，让她嫁过去。
高家可是国公府，段家不过是个伯府，这门亲事姜氏怎么舍得推拒。
段徽柔不肯嫁，自然落到她头上。
至于杨姨娘生的段清音，一个庶女，就算是想嫁，高家也不会娶，这不是结亲是结仇。
这辈子，段徽柔休想推她进火坑。
杨姨娘来得很快，人未进门，声音先传了进来，“妾身来得迟了，大姑娘可莫要责怪。”
一阵香风飘进来，就见身穿妃红褙子，月白长裙的杨姨娘莲步轻移走了进来。
杨姨娘的容貌比不上姜氏精致，但是她身上那股子韵味透着妖娆的媚，让她在伯府屹立不倒。
这是个八面玲珑滑不留手，让姜氏这样厉害的人都拿不住把柄的人物。
上辈子她自认为应该站在生母身边，对杨姨娘的示好视而不见。
但是，这辈子不一样了。
“杨姨娘昨日来，不巧我正睡着，劳你走一趟了。今儿个身子轻快些，就请杨姨娘过来说话，多谢姨娘的燕窝了。”段明曦释放出善意笑着说道，“姨娘快坐，茜草，上茶。”
杨姨娘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转了转，抿着唇一笑，“大姑娘千万别这样说，您可是伯爷的长女最是尊贵的，一匣子燕窝不值什么。”
最尊贵的长女？
杨姨娘可真会挑拨，说中人的痛处。
茜草奉上茶，段明曦摆摆手让屋子里的人都退下，让茜草跟降香守在门外。
“一匣子燕窝是不值什么，不过杨姨娘送来的可是上品，您这份心意我领了。”
杨姨娘闻言仔细打量段明曦，总觉得她病了这一场，人都通透不少。
今日专门让她过来，肯定不只是为了燕窝的事情。
她跟夫人斗了十几年，可不是个绣花枕头，心里隐隐就有了猜疑，莫不是因为今日夫人带二姑娘上香的事情，让大姑娘伤心了？
段明曦看着杨姨娘眼睛直转，就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她深知杨姨娘的秉性，知道如何拿捏她，就道：“说起来二哥也快议亲了吧？”
提起儿子的婚事，杨姨娘的脸色就有点不那么好。
她虽然得宠，但是儿子毕竟是庶出，想要娶高门大户的嫡长女很难很难，几乎是妄想。
可她不甘心啊，都是伯爷的儿子，凭什么分个高低上下。
“婚姻大事，我一个妾室哪有置喙的余地，只能听伯爷与夫人的。”杨姨娘轻叹口气说道，一脸的无奈与委屈。
段明曦也陪着她演，“我听说二哥读书很有天分，年纪轻轻已经是举人。姨娘没打算让二哥明年下场试一试吗？若是中了进士，二哥的婚事自然又不同。”
杨姨娘狐疑地看着大姑娘，她是商户家长大的，居然还懂得这些？
“大姑娘，我何尝不想让二少爷下场，只是夫人说先成家后立业，我能有什么法子，只能听夫人的。”
杨姨娘诉苦，心里却打定主意绝对不会由着夫人压制她儿子。
夫人急着让自己的儿子娶妻，不就是不想他高中吗？
二少爷当初一下场就中了举人，她现在还记得夫人那张脸是如何的难看。
等儿子中了进士，有了官身，她在这府里才能真真正正的有底气。
杨姨娘的话段明曦一个字也不信，她看着杨姨娘有些惋惜的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可惜了。”
“大姑娘什么意思？”
“我原想着二哥若是继续读书的话，我想给二哥引荐一位大儒，既然姨娘有别的打算，那就罢了。”
杨姨娘不以为然，心想着一个商户家长大的能认识什么大儒，不过嘴上还是问了一句，“不知道大姑娘想引荐的是哪位？”
“松山学院山长陈其廷陈大儒。”
“什么？”杨姨娘失态地站起身，一张脸变来变去，眼睛盯着段明曦，“大姑娘，您这话不是逗妾身玩儿吧？”
那陈其廷是谁，主持编纂了《大楚图书集成》虽然不在朝中为官，但是声誉天下，桃李遍地。
不要说二少爷，就算是世子也未必能拜入其门下读书。
若是自己儿子真的能拜陈大儒为师，杨姨娘的心都烧起来了，死死地盯着段明曦，呼吸有些急促，眼里带着光，“大姑娘，您这话可是真的？”
“我从无虚言。”
杨姨娘深吸口气，“您怎么证明？”
段明曦扬声，“降香，将书拿进来。”
很快降香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四角包金镂雕尺许长巴掌厚的匣子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匣子打开，杨姨娘探头一看，不由得深吸口气。
“这是……这是……”杨姨娘惊呼出声，剩下的话竟不敢说出来了。
段明曦轻轻一笑，“杨姨娘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这是陈大儒亲笔题名的《大楚图书集成》。”
杨姨娘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当初此书编纂成功，皇上下旨广传天下，伯爷费劲力气才高价买了一套有陈大儒印信的《大楚图书集成》，她曾求着伯爷让她开开眼界。
这一套与那一套上面的印信笔迹一模一样。
“大姑娘明说吧，你想让妾身做什么？”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大姑娘扔出这样诱人的饵，肯定不会白便宜她。
第3章 这一巴掌打的好响亮
段明曦笑了笑，“我写一封信给陈大儒，让二哥拿着信前往松山学院先去求学，学业要紧，其他的事情不急。”
杨姨娘一颗心如同油煎，儿子去了松山学院，就等于被大姑娘捏在掌心，只要应了，她跟儿子都要上了她的船。
杨姨娘不知道回府才半月的大姑娘要做什么，但是这样好的机会，她不可能让儿子错过。
“大姑娘，杀人放火的事情，妾身可不敢做。”杨姨娘直接说道，只要不涉及人命，其他的事情她都能帮一帮。
“杨姨娘真爱说笑，我只是想在这府里有个臂膀罢了。”
杨姨娘懂了，夫人疼爱二姑娘与世子，大姑娘认回来后，世子跟二姑娘待她并不亲厚，尤其是二姑娘。
既是如此，杨姨娘就痛快地答应下来。
“妾身这就去跟伯爷说此事，只是如果伯爷问起，我要如何说举荐信的来历？”杨姨娘问道。
段明曦笑，“我卧病在床孤零一人，深深感动杨姨娘与二哥对我的关心，投桃报李罢了，杨姨娘实话实说就是。”
杨姨娘心头一跳，孤零一人这几个字用得好，这是要在伯爷面前上眼药。
这事儿是她熟啊，是她的强项。
她懂了。
“大姑娘良善温柔，友爱手足，听妾身提及二少爷的学业，故而为他引荐。您如此高义之举，妾身一定替大姑娘扬名。”
大姑娘回京缺的是什么？
是名声。
陈大儒一抬出来，大姑娘的名声可不就来了。
看来之前大姑娘在府中的表现，只是为了试探众人对她的态度罢了。
杨姨娘心头一凛，这位大姑娘可不好惹啊。
杨姨娘从头到尾都没问段明曦与陈大儒之间的关系，既然大姑娘能写举荐信，必然有把握陈大儒能收下二少爷。
她何必探听别人的秘密，平白惹人厌恶。
杨姨娘强压着兴奋等着段明曦写了举荐信，将信放进袖笼，深吸一口气往前院书房去了。
没多久，段明曦就被定远伯叫去了书房问她这件事情。
说起来了也是可笑，她认回来后，除了认亲那一回，这还是她第一回单独见她这个生身父亲。
看他眉眼之间涌出来的兴奋跟谋算，她就知道他在算计什么，于是她趁机隐晦地说与陈大儒关系亲近的是自己的养父。
她上辈子后来才知道认亲一年后，爹爹行商时翻船落水而亡，娘亲受了打击病了一场没熬过去也跟着去了。只留下年幼的弟弟，被族人抢夺财产，暗害他成了傻子。
她一开始以为是意外，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国公府做的，就是怕养父母巴上来吸国公府的血。
真是可笑，她爹娘的品行岂能做这种事情！
这辈子，她要保护好爹娘跟弟弟，所以第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让以利益为重的生父知道养父是一个十分有利用价值的人。
如此，才能方便她将养父一家保护起来，等时机成熟，让他们来京城与她团聚。
杨姨娘是个办事相当靠谱的人，姜氏跟段徽柔还未回府，整个国公府上下都知道此事。
她刚回了自己的院子，段二夫人跟段三夫人就找上门来，果然是为了探听此事。
能拜入陈大儒门下，这可是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
谁能想到之前她们还没放在眼中的段明曦，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呢。
段明曦望着二人带来看病的厚礼，以及满含关切的笑脸，她十分诚恳地说道：“二婶，三婶，陈伯伯收学生很是严格，便是二哥去了，也得经过他的考验才可。
再说，陈伯伯年事已高，近几年已经不太收学生，举荐二哥过去，已经是十分莽撞之举。”
看着二人的脸色有些不好，段明曦话音一转又说道：“不过，两位婶婶爱子心切，我会另写一封信请二哥帮忙带给陈伯伯。
至于陈伯伯还收不收人，我可不敢保证。若是不成，两位婶婶也莫要怪我才是。”
听着段明曦答应写信询问，二人的脸色好了些。
而且段明曦一口一个陈伯伯，显然关系很是亲近才敢如此称呼。
二夫人满面笑容地开口，“明曦你这话说得，肯帮着问一句，二婶就承你的情。倒是没想到你跟陈大儒还有渊源，不知当初如何相识的？”
三夫人眼珠微微一转，笑着附和一句，“是啊，三婶也好奇的紧。”
段明曦依旧带着温婉和煦的笑容，慢慢地说道：“是我养父跟陈大儒素有往来，我曾跟着养父去拜见过陈伯伯几回，故而相识。”
二夫人与三夫人皆是一愣，说实话，她们当初压根就没正眼看江城来的段家人。
是了，段明曦养父也姓段，不过跟京城段家不是同宗。
段明曦假装没看到她们的眉眼官司，笑着与她们闲聊几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嘴角拢起一抹讥讽，眼睛似是不经意地往门口望去。
没一刻钟的功夫，就听到段徽柔带着怒火的声音响起来，“段明曦呢，我有话问她。”
段明曦还没开口，就有人闯了进来，劈头盖脸地就骂道：“段明曦，你可真是好样的，自己的亲大哥不帮，倒是帮一个庶子，你可把娘亲与大哥放在眼中？”
段明曦没有说话。
二夫人有求与段明曦，听着段徽柔这话就先一步开口说道：“徽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段徽柔这才发现二婶与三婶也在，脸色瞬间一变，随即露出一抹委屈，“二婶，我只是替哥哥不值罢了。再说嫡庶有别，我也没说错。”
拜陈大儒为师，这是多大的荣耀，怎么能给杨姨娘的儿子？
二夫人正要开口，就听着段徽柔又说道：“我没想到大姐更看重二哥，说起来我们与大哥才是一母同胞的手足呢。”
听着段徽柔暗搓搓地骂她不分内外，她脸色平淡却直中要害的说了一句，“是吗？原来妹妹跟大哥这么关心我，只是我病了这么久不见大哥大嫂二妹来探望我一回。
我还病着二妹就央求母亲去大昭寺游玩，我以为你们并不在意我罢了。
倒是二哥托杨姨娘给我带了养身的燕窝，我心中十分感动，故而才投桃报李，难道这也有错吗？”
段徽柔被段明曦这话给怼的脸色一下子有些扛不住了，如今的她心计还未修炼到家，到底有些浮躁，给了段明曦抓住把柄的机会。
你们既不在意我，我又何必在意你们！
这一巴掌，打得好响亮。
第4章 一个铜板都不拿出来
不只是段徽柔，便是二夫人跟三夫人脸上也有些火辣辣的。
她们也不曾来探望段明曦，毕竟一个商户长大的姑娘，在她们眼中没什么价值。
这回可真是打了脸。
好在她们是隔房的婶婶，到底差了一层，脸上还挂得住。
段徽柔当着二夫人与三夫人的面，有些话也不好说出口，此时又羞又臊，捂着脸跑了。
段明曦白着脸看着二夫人与三夫人，一脸伤心虚弱的开口，“我本想着回了亲生父母身边，家里人待我也如我想念她们般，终究是我……”
段明曦红了眼眶。
二夫人忙开口劝道：“明曦，你莫要多想，等时日长了就好了，以后你常往二婶那边去玩，我让你蓉妹妹陪你好不好？”
“是啊，是啊，再叫上你敏妹妹，你这里就热闹起来了。”三夫人忙摆出自己的女儿，段明曦手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好处，先跟人打好关系再说。
她今日能因感动帮杨姨娘母子，看起来是个心肠软的，好打交道。
大嫂这回可真是失了手。
二夫人跟三夫人前脚一走，后脚姜氏就面色阴沉的来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儿，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胳膊肘竟往外拐。”
姜氏简直要气死，那杨姨娘跟她斗了十几年，若是她的儿子真的能高中，以后她还能压得住她？
“夫人说的是，我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生着病你还有闲心逸致带着养在身边的女儿出去游玩，可见心里毫不在意我。”
段明曦一点也不给她留情面，在别人面前要装一装，在她面前不用。
就是要跟她撕破脸，也免得她拿着什么母女身份恶心她。
“什么？”姜氏养尊处优惯了，哪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你放肆！”
“前有车，后有辙，我只是跟你学罢了。你不关心我就罢了，怎么别人就不能关心我？
一母同胞的一个没把我放在心上，病了一场谁的影子也没瞧见。倒是庶出的哥哥记挂着我，我岂能不感动？谁待我好，我自然待谁好。”
姜氏被这话气得浑身发颤，怒骂道：“早知道这样，就不该认你回来，让你留在那商户家做个商户女，看你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降香，茜草，收拾东西，我们回江城！”
段明曦猛地站起身，一双眼睛盯着姜氏，“这府里既然容不下我，我走就是。我养父母虽然是商户人家，可打小也是把我当掌上宝宠着，商户女怎么了？既然夫人瞧不起我，就不该认我！”
事情一下子闹大了，李妈妈眼珠一转，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就往前头书房跑，边绕着路跑边喊，“伯爷，您快去看看吧，夫人要把大姑娘赶出去！”
这一喊，伯府上下都被惊动了，便是老伯爷跟太夫人那边也得了消息，一家人全被喊去了正院。
段明曦拿着茜草塞给她的抹了姜汁的帕子，往眼角轻轻一抹，眼泪哗哗落下来，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见犹怜。
“祖父，祖母，既然夫人容不下我，就放我回江城去吧。我只想着二哥也是我的哥哥，他既然学问好，又中了举人，若是来年能蟾宫折桂，岂不是咱们伯府的荣耀。
因此，我才想着豁出脸面给陈伯伯去一封信，希望陈伯伯能给二哥一个机会。也只是一个机会罢了，能不能入了陈伯伯的眼，还得看二哥的学问扎不扎实。
再说，我病了这几日，孤零一人卧在床上，爹爹忙于公务就罢了，可夫人也好，兄嫂与妹妹也好，不见有哪个去探望我一眼。
只有二哥哥托杨姨娘给我带了燕窝，我岂能不感动？不过是一封举荐信罢了，又怎么比得上二哥哥待我的一番真情实意。”
段明曦这话，简直是把长房的脸摁在地上摩擦，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段愉夫妻的脸色更是不好看，段愉也就罢了，到底是男人，但是肖氏身为长嫂，这个时候就被架在了火上烤。
她是个聪明的，看着丈夫脸色不好，立刻站出来满面愧色地说道：“我只想着大妹妹刚回府，与我们并不是很熟悉，她既然在养病，也不好上门打扰，倒不想让大妹妹多想了。”
段明曦知道肖氏惯是个会说场面话的，听听，这话一棒子就给打回来，这是暗搓搓地说她小心眼。
“照大嫂这说法该是我这个病人上赶着去见你们才是，是了，我只是在商户家养大的商户女，大嫂瞧不起我也是有的。”
肖氏脸一僵，没想到段明曦这嘴巴如此厉害，她的脸瞬间如猴子屁股一般。
段明曦今日的目的不是肖氏，故而怼了一句就不搭理她。
在她开口辩解之前又将炮口对准姜氏，“夫人对我说早知道我帮着二哥哥，就不该认我回来，让我留在那商户家做个商户女，看我这辈子能有什么出息。
可我在江城也是爹娘的掌上明珠，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夫人如此厌恶我，大嫂又岂能放我于眼中。
我不过是病了，又不是死了，她们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怕我死了她们也不会伤心，求祖父祖母放我回江城，这里没人疼我，江城自有人疼我护我。”
这一刻，段明曦是真的想要回去，商户女怎么了，她宁愿守在爹娘弟弟身边，也不愿意在这里做一个表面光鲜的伯府嫡女。
想起爹娘跟弟弟上辈子的惨状，一腔悲切袭上心头，哭得越发的真情实意了。
老伯爷不管家事多年，看着刚认回来的孙女把家里闹成这样，心中虽然不喜，面上还是把长子夫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太夫人把段明曦叫到身边，抱着她柔声说道：“好孩子，一家人难免有舌头碰到牙齿的时候，祖母来疼你。”
段明曦伏在太夫人胸口心里冷笑一声，上辈子就是太夫人与姜氏婆媳联手，哄着她拿出养父给她的私产。
什么对她好，是看中了江城给她的傍身银子！
这辈子，她一个铜板都不会掏出来！
长房上下都被太夫人骂了，就连最疼爱的段徽柔都挨了训斥，段徽柔紧紧捏着帕子，再没比今天更丢脸的了。
把人都打发走后，太夫人对着老太爷说道：“这个丫头是个不吃亏的，留在家里怕是家宅不宁啊。”
老太爷皱眉，“老二的前程要紧，路都铺好了，就差一笔银子敲门，你先哄着她把江城给她的银子拿出来应急。一个黄毛丫头罢了，能有什么见识。”
第5章 拿手好戏
另一边段徽柔咬着牙跟在段明曦身后出了正院，到了无人处对她说道：“这下你满意了？”
段明曦回头望着她，“不，我并不满意。段徽柔，你以为你隐藏得很好，可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心里怕是恨不能我立刻死了才好，是不是？”
“你胡说，我没有。”段徽柔矢口否认。
“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大哥大嫂面前搬弄是非，让他们对我心生排斥。
你在夫人面前故意扮可怜，处处排挤我，你以为自己做得很高明，在我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被戳中了心窝子，段徽柔气得差点跳起来，脸色变了又变，实在是没忍住怒道：“那又如何，我告诉你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不然有你苦头吃。”
段明曦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也不知道今日吃苦头的是谁。”
段徽柔脸色瞬间都扭曲了。
段明曦懒得跟她废话，撇下她转身就走了。
段徽柔望着段明曦的背影，深吸口气，行，这可是你自找的。
她扭身去找母亲，今日高国公夫人提起两家联姻的事情，高湛身份高，长得俊，处处都好，偏偏有个心上人。
高国公夫人相中她做儿媳妇，呸，她才不愿意。
但是，这样的好婚事怎能落在别人府上，就让段明曦嫁过去好了。
段明曦回去后，姜氏身边的罗妈妈就送来一匣子首饰，一匣子血燕，知道姜氏这是做给别人看的。
东西又没错，她为何不收？
把罗妈妈打发走，自己定定心写了封信，封好口交给李妈妈。
“李妈妈，让你儿子亲自跑一趟江城，将信交到我爹手中。”段明曦最后悔的就是上辈子认亲后听他们的话没跟家里再联络。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得护好爹娘弟弟。
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爹娘怎么会不心疼，肯定要来悄悄地看她。
人来了，她就有把握劝他们留下，只要留在京城，她就能护他们周全。
李妈妈高兴不已，“老奴这就去，老爷太太跟小少爷收到姑娘的信肯定开心。”
另一边，段徽柔跟母亲商议过后，姜氏也觉得这个主意好，立刻去找丈夫说高国公府想要联姻的事情。
当然，她没说高国公府看中的是小女儿，言语中说段明曦是嫡长女，这门好亲事自然给她，也算是弥补。
定远伯惊喜不已，几乎是立刻点头应了，“这门亲事不错，你跟明曦好好说说，这孩子一定开心。”
“她这性子我瞧着不能先说婚事，不如约个时间，带着她先跟高世子见一面。高世子高大英俊身世不凡，明曦肯定能相中，到时候再开口就好说了。”姜氏笑道。
“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定了吧。”
姜氏让人给高国公夫人送信，定下相看的日子，她打定主意瞒着段明曦，先把人带去再说。
就凭高世子身份相貌，她还能说个不字？
至于心上人的事情，她压根没放在心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一个心上人又进不了门，算什么事儿。
段明曦这边得了罗妈妈来传信，说是三日后姜氏带着她去京城最大的锦瑞园散心。
段明曦没想到这一世比上一世来得更快一些，上一世也是在锦瑞园，她被姜氏哄骗去了，说是游玩，其实是相看。
看来段徽柔果然恨她，现在就出手了。
还没等三日后，高家那边传来消息给姜氏，说是高湛后日临时有要事要出京，两家商议后时间提前了一日。
段明曦假装不知，跟着姜氏上了马车，姜氏看着她一身的装扮微微蹙眉，“不是交代你穿那身新衣裳，戴新首饰吗？”
段明曦一脸无辜地说道：“只是逛个园子罢了，哪里用那么费心。”
姜氏一口气梗在心口，又不能说真实目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随你的意。”
段明曦这两日在家里挺热闹，姜氏大张旗鼓地去看她两回，段徽柔每次也跟着一起，这做样子的姿态，真是让她恶心。
演戏谁还不会，陪着她们就是。
马车停在锦瑞园门口，二人下了马车，罗妈妈等人立刻跟上来，李妈妈带着降香茜草也跟在段明曦身后。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园子，锦瑞园她上辈子来过几次，对这里也算是熟悉，看着姜氏带着她绕路走，心中冷笑连连。
走到半路，果然跟高国公夫人“偶遇”了。
两人做出一副开心的样子，姜氏将她介绍给高国公夫人，“这就是我的大女儿明曦。”说着又看着明曦，“这位是高国公夫人。”
“明曦见过夫人。”段明曦眼睛盯着地面，看都不看高国公夫人身后的高湛。
高国公夫人看着段明曦一身的装扮显然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表现出来。
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徐徐开口，“不用多礼，快起来吧。”
说着把儿子往前一推，“这是我跟前的长子，段大姑娘刚回京，想来是不认识的，今日正好认识一下。”
段明曦听着高国公夫人见她第一面，连句客气的称赞都没有，心里哂然一笑，果然骨子里头带着刻薄。
段明曦这回才抬起头看向高湛，她看到高湛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耐，原来这个时候他就对这门亲事不喜。
只可惜上辈子她心中怕给伯府丢脸，很是紧张，故而没有发现这一点。
既然他如此态度，她也摆出一副淡淡的神色，“见过高世子。”
高湛看都没看段明曦一眼，眼神往旁边望去，十分冷淡的开口，“段大姑娘。”
说完就后退一步，避到了高国公夫人身后。
段明曦眼尾扫到这一幕，照猫画虎，自己也避到姜氏身后，眼睛做出规矩状，看都不看他。
她上辈子别的没学会，装相可是拿手好戏，都是被他们逼出来的。
许是段明曦的态度过于冷淡，高国公夫人显然很是不满意，眉峰都皱了起来，抬眼看向定远伯夫人。
姜氏上前一步，拉着高国公夫人低声细语几句。
高国公夫人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不过还是压下火气，对着高湛说道：“咱们两家素有往来，今日既然遇上了，你也带着段大姑娘在园子里四处逛逛，我与伯夫人正好有些事情相商。”
第6章 段明曦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锦瑞园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园中甬路相连，山石点缀。远处一湾溪水流声潺潺，端的是好风景。
只可惜高湛与段明曦皆没有赏景之心，高湛眼中甚至于带了几分不耐，看着段明曦的眼神锐利又带着几分审视。
段明曦深刻记得上辈子自己初见高湛是什么情形。
那时她被定远伯府处处否定，因着她商户家长大的，段徽柔更是借机压制她，口口声声她处处不及京中闺秀。
她上辈子珍惜家人，不想给伯府丢脸，因此与高湛初见时小心翼翼，哪里还有闲心去观察他见她时的姿容神态。
这辈子不一样了，她挺直脊梁，端正面容，察觉到高湛隐隐探视的目光，直接回望过去。
高湛躲避不及，被段明曦冷淡的眸子一望，不免有些恼羞成怒，脱口嘲讽道：“听闻段大姑娘自幼是在商户家长大的？”
上来就是人身攻击，段明曦先是一愣，毕竟上辈子的高湛可没这么尖锐没风度，还是装了装样子的。
但是她旋即心中一喜，立刻借题发挥，“世人常说穷不怪父母，孝不比兄弟，苦不怨至亲，气不凶旁人，方是顶天立地男儿气魄。我是商户家长大的怎么了？高世子语夹嘲讽，面带不屑，既如此瞧不起我，那就各走各路吧。”
这狗东西真是伤眼，看一回恶心一回。
她立刻捏住他的错处，给他扣个大帽子，转身拔腿就走。
“你等一下！”
高湛气疯了，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嘴巴这么毒的女子。
他不就是说了句不中听的话？
至于这么骂他？
段明曦走得更快了，就不给这王八蛋机会反骂回来，憋死他！
高湛人高腿长，快步一追，就把段明曦拦住了。
段明曦的眼睛恨恨地盯在他的长腿上，腿长跑得快了不起？
高湛瞧着段明曦那气呼呼的神态，恨恨地盯着他腿的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股好笑的意味。
“是我鲁莽失礼，还请段大姑娘见谅。”
高湛忽然道歉，段明曦若是抓着不放，倒显她心胸狭窄。
可她就是要跟他划清界限，这辈子绝对不嫁给他，还担心什么印象，故而冷笑一声说道：“不伤己身，不觉其痛，便是道歉心也不诚。小女不过是商户家长大的，哪里受得起。”
高湛堂堂一个世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奚落，之前能道一句歉，已经是极致，当下冷声说道：“段大姑娘，你这一招欲拒还迎使得不错，可惜用错了人。”
什么？
段明曦惊呆了！
“你可真是癞蛤蟆追青蛙，长得丑，玩得花！屎壳郎戴面具，臭不要脸！谁跟你欲拒还迎，呸！”
段明曦真被恶心到了，狠狠地一脚踢在高湛的小腿上，甩袖就走！
这一脚踢得高湛脸都挂不住了，怒道：“真是没教养！”
段明曦头也不回地怼了一句，“趁着病不重，你赶紧吃药吧！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教养的嘴巴无德先寻事的！”
高湛气的跳脚，好在这会儿没什么人，不然这很是丢人又丢脸。
行，段明曦是吧，他记住了！
密林深处，飞楼插空，二楼临窗前一男子轻笑出声，“不想定远伯府新认回来的长女是这个有趣的人。”
“王爷，据说这位段大姑娘自幼从商户家长大。”
言行粗鄙不堪，这样骂人的话，京城哪个闺秀能说出口？
端王萧沐宸负手而立，凝视着远处消失在长廊深处的女子，半晌才说道：“世人多道貌岸然，虚伪至极，可惜了，这等鲜活的女子，再过不久也泯然众人矣。”
苗盛听着王爷这话心头一凛，揣测不明王爷的心思，不敢再说段大姑娘不好的言语。
另一边段明曦摆脱了高湛，今日被她抓住言语漏洞痛骂他一顿，心头前世那股恶气总算是疏散了几分。
今日这一闹，婚事肯定不成。
从此两人便各走各路，只要高家不来招惹她，就此了结。
若是高国公府依旧贪图她的钱财结亲，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段明曦抢在高湛回去之前，先去见了姜氏跟高国公夫人，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却只字不提。
姜氏瞧着她自己回来，也不管她什么脸色，直接问道：“高世子呢？”
段明曦听着姜氏这话，心想自己有多眼瞎，上辈子一开始没能看透姜氏的虚伪自私。
“高世子嫌弃女儿是在商户家长大的，故而出言讥讽，女儿心中委屈分辩几句，高世子心生不悦，女儿就先回来了。”
姜氏听了这话惊住了。
高国公夫人方才已经听姜氏暗示，段明曦的养父母是江城首富，故而她的嫁妆是很丰厚的。
高国公夫人很是心动，高国公府看着风光，但是府中人多粥少，如今府里不能说是入不敷出，她作为宗妇也是勉力支撑。
若是段明曦嫁妆丰厚，将她娶进门，就以她的身世，一来她能轻易拿捏她，二来进门就让她接管中馈，便是为了面子与名声，她也得拿出钱贴补。
本想着以自己儿子的家世容貌，这婚事简直是轻而易举就能拿下。
哪知道这段明曦居然是这样的性子！
高国公夫人可不想自己的儿媳妇是个不好掌控的，脸色立刻不好了，看着宁安伯夫人说道：“孩子在外长大，到底是少了些京城大族的悉心教导，夫人可得上上心，女子当以端重温恭，德教彰于妇顺为是。”
这就是嘲讽段明曦不恭不顺，牙尖嘴利，有失大家闺秀的教养。
姜氏脸上岂能好看，当下看着段明曦的眼神就有些不善起来。
段明曦对于高国公夫人挑拨离间的手段知之甚深，当下就回了一句，“听闻膝下有两女，想来教养极好，改日明曦一定好好讨教。”
高家两女，长女高锦仪是个棉里刀，做事嘴甜心苦，心狠手辣，嫁了奉恩公世子郭浚，多少妾室在她手上吃了大亏，京城有名的“贤良人”。
次女高锦绣，被娇养的性子跋扈不容人，最是不肯吃亏的主儿。
她这样一说，就把高国公夫人的脸摁在了地上，指点别人前，先教好自己的闺女吧！
第7章 斩了左膀右臂
“明曦，给国公夫人道歉！”姜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还想结这门亲事，结果她女儿上赶着结仇！
伯府已经在走下坡路，想要止住这种颓势，与高国公联姻是眼前最好的办法。
段明曦眨着无辜的双眼，看着姜氏一脸疑惑地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国公夫人说我教养不好，想来夫人把孩子教得极好，我与之请教有什么错？”
姜氏总不能说高家俩闺女的坏话，一时间被怼得脸红脖子粗。
高国公夫人冷笑一声，“段大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伯夫人好自为之吧。”
念着段明曦丰厚的嫁妆，高国公夫人到底没能狠下心直接了结这门亲事，给了姜氏脸色看，是让她把人教好再来议亲。
高国公夫人一走，姜氏指着段明曦骂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夫人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什么是故意的？”段明曦满面狐疑地问道。
看你有没有脸说出高家姐妹温顺贤良的话！说出今日是来相看的真相！
姜氏捂着心口，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女儿，早知道这样就不认回来了。
不是在身边养大的，到底不是一条心。
姜氏哑巴吃黄连，高家姐妹在京城的名声有目共睹，她今日要是夸了，改日怕是自打嘴巴。
这一顿气上不来下不去，姜氏还逛什么园子，黑着脸带着段明曦就要回府。
段明曦瞧着眼神更冷了，直接问道：“夫人既然是带我来园子赏景，怎么这就回去了？”
姜氏：……
两母女之间一下子僵持起来。
段明曦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善解人意的人了，她处处待人好，为人着想，可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可见人啊，还是得自己活得痛快了。
至于别人痛不痛快，与她何干！
段明曦到底是将锦瑞园逛了个遍，足足呆了一整天，这才心满意足地跟着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姜氏回了府。
今日这一场气，姜氏第二天就嘴角生疮，长了个燎泡。
段明曦知道后也只是冷笑一声，她上辈子吃了十年苦还丢了命，她只是长个泡罢了。
但是显然姜氏在给她施压，很快就传出大姑娘将夫人给气病的消息出来。
段徽柔借机来问罪，段明曦立刻紧抓不放，非要她说个清楚明白。
段徽柔只说是府中下人传言，愣是不肯交出到底是谁传出的话。
上辈子段徽柔用这种似是而非的手段，不知道给她扣了多少罪名。
段明曦立刻拽着她去太夫人那里求公道，非要她说出是哪个下人毁她名声。
她只是被夫人带着出去逛了趟园子，怎么就把夫人气病了？
段明曦借此机会，更是把姜氏在锦瑞园做的一切，以及高家母子的所作所为全都抖出来。
什么逛园子？
分明就是相看。
段明曦一个刚回京的丫头看不出来，段家二夫人跟三夫人还能瞧不出来？
金乌西坠，暮色氤氲。
夕阳的余晖洒落荣安堂长廊前，门外一片金光涌动，门内剑拔弩张。
段明曦站在堂前，单薄清瘦的身影逆光而立，少女的五官带着薄薄的怒火与委屈。
众人的视线皆落在她的身上，目光一片复杂。
段徽柔面上的惊惶一闪而过，随即泪珠滚脸颊，帕子捂着脸哽咽道：“大姐姐如此逼我，倒不如我寻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段明曦眼瞳漆黑，不起丝毫波澜，看也没看段徽柔，只看着太夫人，“请祖母做主，二妹妹一句下头奴才混说的话，我就要背上气病母亲的恶名，不孝两个字落我头上，岂不是也要逼死我？”
太夫人额角跳动，强压着怒火，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你们母亲呢？怎么还未到？”
这段公案到底如何了结，还得看姜氏怎么做。
段二夫人有心给段明曦示好，不管陈其廷那里能不能成事，总得先探一探段明曦的底儿。
再说段明曦这架势分明就是不肯罢休，非要讨个公道的样子。
等姜氏来能有什么好结果？倒不如她先卖个人情。
当即，二夫人轻咳一声，看着太夫人说道：“娘，我看还是把多嘴的奴婢叫上来问一问，是非清白不就清楚了？大嫂既然病着，让她歇着好了，别再累着她。”
段明曦听了二夫人的话，就知道她想要撇开姜氏，将段徽柔拖下水对自己示好。
陈大儒这诱饵果然香得很。
正想着，就听着三夫人也跟着附和一句，“娘，二嫂说的是，要我说还是家里的下人不守规矩，主子的事情也是她们能说嘴的，就该拎出来好好惩治一番，看看以后还有哪个嘴碎地敢说主人家的事情。”
段明曦微垂着头，谁也不看，但是心里长舒一口气，这一局，稳了。
只要撇开姜氏，段徽柔定能现形。
二夫人与三夫人联起手来，段徽柔终于慌了，一张俏脸煞白煞白的。
太夫人一看怎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疼着长大的孙女，还要给她留一层面皮。
当下太夫人示意身边的万妈妈去查此事，万妈妈把二姑娘请到一旁轻声数语，段徽柔哽咽着吐出一个名字。
万妈妈躬身退下。
段徽柔冷眼旁观，就知道太夫人这是要保段徽柔，寻一个替罪羊出来给自己一个交代。
果然没多久，段徽柔身边的大丫头春罗被押上来，一张脸满是掌印，一进门就跪下认罪，对着段明曦不断地磕头认错。
太夫人看着段明曦说道：“你二妹妹就是被她身边的人给蛊惑了，春罗这丫头以前瞧着是个好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做出这种事情。祖母给你做主，将她发卖出去，如何？”
“祖母！”段徽柔瞧着一脸灰白的春罗大喊出声。
“你闭嘴！”太夫人怒道，“识人不清，用人不明，你自己也要认识到错处，禁闭三日，好好想想。”
不等段明曦表个态，太夫人就快刀斩乱麻地把春罗发卖，让段徽柔回去禁足，看上去雷霆万分给她主持了公道。
二夫人与三夫人对视一眼，二人嘴角微微一撇，不过太夫人做了主，她们也不会为了段明曦顶撞太夫人。
段明曦出了荣安堂，心情很是愉悦，没想到这回倒是意外折断了段徽柔的左膀右臂。
二夫人与三夫人这一把火烧得不错。
“明曦。”
段明曦听到二夫人的声音停下脚，“二婶，方才多谢两位婶婶秉公直言。”
二夫人义正辞严地说道：“你受了委屈，二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天还早得很，正好去我那里喝盏茶，如何？”
段明曦知道，二夫人肯定是有事找她。
正好，她也想借二夫人的手做件事，于是跟着她往二房那边走去。
至于远处姜氏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她看都没看一眼。
第8章 设局
二房在伯府的西边，以荣安堂为中心，东边住着的是段明曦这一房人，因为长继承成了爵位，故而占据了整个东院的位置。
二房跟三房却要平分西院，故而相比起来地方可比长房狭窄不少。
段明曦跟着二夫人进了二房的正厅，分宾主坐下后，二夫人身边的大丫头采芹送上茶又弯腰退下去。
整个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不像是东院丫鬟仆妇多，来来往往的总不得几分清净。
二夫人看着段明曦这么沉得住气，进门后除了谢茶那一句，并不曾主动开口，她就知道今日自己得主动些。
“明曦，二婶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只是有些事情我也不好开口说个明白，不过你是个聪明孩子，想来应该察觉到什么了，是不是？”
二夫人的开门见山，倒是让段明曦有点意外，上辈子二夫人也好，三夫人也好，跟她的关系都很一般。
长房跟二房三房一向不太和睦，只是老国公跟太夫人还在世不能分家，其实私下里都巴不得赶紧分开各过各的舒坦日子。
姜氏夫妻想要二房三房光溜溜地从伯府搬出去，二房三房怎么会同意，爵位他们拿不到手，难不成家财不能多分点？
只可惜二夫人与三夫人不知道，姜氏管家多年，这伯府的家底可是越来越薄了，哪还有多少家财可分。
不然上辈子太夫人又怎么会盯上她，盯上自己养父母的财产。
想起他们的死因，段明曦的眼神微微一暗。
段明曦笑笑没说话。
二夫人一看，心思转了转，又道：“若是你真的不喜与高国公府往来，以后这件事情二婶帮你一把如何？”
经过今日的事情，高湛是疯了才会答应这门亲事，不过高国公夫人还等着巨额的真金白银填补家里的窟窿，肯定不会轻易收手。
段明曦自然也有办法将这门亲事毁了，不过既然二夫人愿意搭把手，她倒愿意将自己摘干净。
“多谢二婶，大堂兄的事情我也会尽力的。”
段明曦知道二夫人想要什么，别人给她出了力，她自然回报一二。
想到这里，话音一转，似是无意地说道：“前两日我病着的时候，听小丫头在外头说闲话，二门的马婆子经常把二门一关，就不见人影，有时候院子里有点急事找人开门都找不到。
守门的婆子常不在，又是三更半夜的，我心里总有些担心内院安危。”
二夫人可不认为这话段明曦是无心的话，正仔细琢磨，就听着段明曦又说道：“杨姨娘那边已经递了话，准备明日就让二哥起身南下，我今晚会把信写好，请二哥转达陈伯伯。”
二夫人一听心里也有些着急，又不好说让自己儿子跟着一起南下，只得说道：“二婶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段明曦似笑非笑地开口，“是啊，我也盼着好消息。”
这一语双关的话，二夫人心头一跳。
段明曦起身告辞，人一走，二夫人立刻把心腹贺妈妈叫来，“你去打听下二门的马婆子最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贺妈妈一听，有些狐疑地说道：“夫人，好端端的怎么打听一个守门婆子做什么？”
二夫人哪里有心思说清楚，只道：“让你去，你就去。”
贺妈妈也不敢再多嘴，忙转身就去了。
二夫人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段明曦不是个肯吃亏的，这是不见好处不撒手，她既然点出马婆子，肯定有事情。
她既然想要儿子的好处，少不得先给段明曦冲锋陷阵了。
段明曦回了自己的院子，倒头先睡了一觉，等她睡醒，降香这才说道：“二姑娘来过，不过奴婢说您睡下了，挡了回去。”
段明曦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段徽柔来找她做什么，不用脑子想都知道。她可没闲工夫搭理她。
“茜草呢，我之前让她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茜草刚回府，奴婢这就去叫她。”
茜草来得很快，行礼后就开口说道：“姑娘，奴婢去了老爷给您置办的几处铺子，掌柜的都是老爷给您留的人，很是信得过，账册也都清楚明白，您随时能过去看。”
段明曦现在自己能用的人手有限，李妈妈的儿子李全又给去江城送信，一时间她这里也抽不出人去。
“你问过没有，现在账面上能用的银子有多少？”
“几位掌柜说，一年两次交账，今年上半年交账在六月，不过老爷说了把铺子给姑娘，他们会跟姑娘交账。”
段明曦静静听着，听着茜草又道：“一处生药铺子，一处绸缎庄，还有一处酒楼，都在京城繁华地段开的，账面上的余银加起来少说有几万两。”
段明曦一愣，居然这么多。
上辈子太夫人跟姜氏联手糊弄她，说府里孩子多，娶妻嫁女开销大，她不忍她们为难，就把手上的铺子交给她们。
她居然不知道，现在账面上爹爹就给她留了几万两的活银，上辈子她们拿了自己的铺子，只字不提银子的事情，后来还拐着弯地说爹爹给他的铺子只赔钱不赚钱云云。
是她太蠢了，她爹经商厉害得很，留给她的怎么会是赔钱的铺子。
不过是伯府怕她知道铺子赚钱，故而先堵住她的嘴，让她心怀愧疚，能吐出更多的东西来。
“酒楼是哪一间？”段明曦问道。
茜草笑，“就城里最热闹的那条大街上的遇仙楼，姑娘没见，比江城咱们府上的酒楼还要气派呢。”
遇仙楼？
段明曦一怔，居然是遇仙楼。
上辈子她刚认亲，初到京城战战兢兢，也没顾上细问爹爹给她的产业到底有哪些，就交给了姜氏婆媳。
酒楼被姜氏给了段徽柔做嫁妆，她只知道爹爹给了她一处酒楼，可从不知道是遇仙楼。
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可真是骗她的好苦。
也是她太傻，过于相信血脉亲情。
段徽柔看不上高湛，却对端王情有独钟，后来她为了跟端王拉近关系，知道端王想要买遇仙楼的时候，就直接卖给了他。
遇仙楼到了端王手上，很快就成为了京城第一酒楼，不说是日进斗金，那也是相差无几了。
这辈子，姜氏母女做梦都别想从她手里拿到一个铜板。
端王……
段明曦的眼睛一凝，上辈子端王跟太子相争，高湛拿着自己的嫁妆产业替太子招兵买马，导致端王最后功亏一篑。
这辈子，没了她的钱，她就看高湛如何在太子面前立功。
至于端王，她还得好好想一想，不能轻举妄动。
端王是太子最厉害的对手，差点干掉他的人。
他的势肯定要借的，但是怎么借，却不能冲动要仔细思量才成。
这一夜段明曦都没怎么睡好，到了半夜时，隐隐听到外面有呼喊声，她先是有些不悦，随即想起什么，猛地起身坐起来。
“降香，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段明曦说着已经掀起帐子走了出来，眼中隐隐带着兴奋之色。
第9章 就是要出事才好
降香推开门就往外走了，段明曦也没睡意，茜草忙进来服侍。
屋子里的灯一闪一闪，茜草拿了灯罩来罩上，又有些不安的说道：“姑娘，这半夜三更的，不知道闹什么，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段明曦心想，就是要出事才好。
二夫人果然不负她所望。
过了好一会儿降香才回来，喘口气就说道：“二门的马婆子晚上聚众斗牌，有小厮溜进内院跟丫头私会，被二夫人发现了，这会儿正捆了人等着发落呢。”
段明曦惊了，她只知道聚赌，却不知道还有私会。
“我的老天爷啊，堂堂伯府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茜草惊呆了，她们江城段家虽是个商户，也没乱成这样呢。
茜草忙倒了杯茶给她，“润润口再说。”
降香接过去一口灌下去，缓了一口气，对着姑娘压低声说道：“姑娘，那马婆子是春罗的干娘，春罗给二姑娘顶了罪被发卖出去，马婆子就少了人孝敬。
因此心里不舒服，夜里就开赌局，往常都是玩个把时辰，今儿个憋着火又一直输，赌红了眼忘了时辰，哪知道就被二夫人给撞上了。”
段明曦看着她们说道：“二夫人把人带哪里去了？”
“带去二房了，说是怕马婆子跑了。”
段明曦失笑，二夫人这是防着姜氏杀人灭口。
事情闹起来了就好，她看着俩丫头，“你们也会去歇了吧，明儿个才更热闹呢。”
果然，第二天一早，二夫人就捆着马婆子等人去了荣安堂，聚赌在偷情面前都算不上大事了。
外院的小厮进了内院跟丫头厮混，内院可还有这么多姑娘呢，这要是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嫁人？
太夫人如何生气段明曦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太夫人把马婆子等人赌钱的骰子跟纸牌全都当众烧了，凡事参赌的人都打了三十大板，并撵出府去，再也不许入府当差。
那偷情厮混的小厮跟丫头，堵了嘴打了板子，抬着扔了出去，出气儿多入气儿少，怕是活不成了。
马婆子那里牵扯出了春罗，春罗又是段徽柔的丫头，这边偷进二院的小厮，又是段愉身边的服侍的，仗着是世子身边的人，胆子也大，做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跟他滚在一起的丫头，竟是太夫人院子里的三等丫头。
太夫人差点没气晕过去，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被太夫人压得死死的。
若不是二夫人跟段明曦示好，段明曦也不会知道自己给姜氏设局，居然一棍子连带着段愉跟段徽柔兄妹都扯了进来。
上辈子只扯出马婆子聚赌的事情，引着姜氏庇护，只打了板子就罢了，也没撵出府。
这马婆子可是姜氏的狗腿子，这下子算是折了她的一根手指。
二夫人跟三夫人对姜氏早有不满，这会儿出事连带着太夫人院子里的丫头都跟着陷进去。
两人煽风点火，太夫人对姜氏更为迁怒，盛怒之下，让二夫人跟三夫人一同帮着管家。
姜氏管家大权，被一分为三，当场气得晕了过去。
姜氏一晕，太夫人更生气了，这是对她这个婆婆不满？立即发布
当即就道：“大夫人既然身体不好，就好好养着，什么时候养好了再管家。”
姜氏哪里还敢装晕，立刻爬起来赔罪，她要是什么都不管，被二夫人三夫人一接手，这府里的人只怕被她们都要换个干净了。
姜氏只顾着跟二夫人三夫人打擂台，一时间倒是顾不上段明曦这边了。
段徽柔也好，段愉夫妻也好，都惹了一身骚，这会儿自己屁股且不干净，没时间来烦她，倒是让她轻松自在了几日，好好地把身体养好。
如此过了七八日，李全终于回来了。
段明曦拿着爹娘给她的信，抖着手拆开，只见到字就忍不住落下泪来。
把茜草跟降香几个吓坏了，李妈妈也忙安慰道：“姑娘，莫哭，莫哭。老爷太太知道了得多心疼。”
姑娘这是真的委屈了啊，还是在江城时好，姑娘多开心。
段明曦止住泪，捏着信往下看，等看到爹娘带着弟弟果然北上时，整个人都兴奋起来，“爹爹跟娘带着弟弟要来了。”
“真的？”李妈妈也高兴了，“这下好了，姑娘有人护着了。”
可是这话音一落地，李妈妈的脸色又有些不好，老爷只是个商贾，伯府的人哪里看得入眼，想要给姑娘做主，怕是也不得其门而入。
但是看着姑娘这么开心，李妈妈这份担忧又咽了回去。
段明曦心头很激动，能再见到爹娘弟弟，就不枉她重来一世。
“李妈妈，你带着人去把段家的宅子清理一遍，等爹娘进京就能住了。我看还得买几个丫头，他们来了也得有人服侍……”
段明曦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恨不能一桩一件都安排好。
“姑娘，您别费心了，老爷已经派人跟着李全连夜赶到京城，会有人把这事情都安排好的。”李妈妈忙道。
“倒是我糊涂了，爹爹一向是个周全的人，这种小事怎么想不到。”段明曦眼眶又一红。
很快就能见到了。
在爹娘眼中，他们不过是才月余未见，可在她心中，已是隔山隔海下黄泉，人死灯灭又一生。
太久，太久了。
“姑娘，大少夫人来了。”
段明曦闻言一愣，肖氏来做什么？
她立刻把信收好，定定神，这才往外走，到了明间，就看到肖氏扶着小丫头的手走了进来。
“来的突然，大妹妹可别见怪。”肖氏满面含笑的看着段明曦说道。
段明曦同样挤出一个虚伪的笑容，“大嫂说笑了。”说着又看着丫头，“上茶来。”
请肖氏入了座，段明曦看着她脸上敷了厚厚的一层粉，可见这几日着实不好过。
顶着这么一张脸来找她，黄鼠狼给鸡拜年，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大妹妹回了府，本来母亲是要办一场宴会，给大妹妹正名。只是现如今府里事多……”肖氏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段明曦面不改色的望着肖氏，却不肯顺着她的意说出不用举办的话。
笑话，明明是她们不想办，却非要自己说不想办，如今的她可不会善解人意了。
肖氏没能等到期盼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淡淡地说道：“广襄侯府的大姑娘送来了请帖，请几位妹妹去参加花宴。届时京城闺秀汇聚，大妹妹可得好好准备，不要丢了伯府的脸面。”
第10章 咬一口好处下来
广襄侯府的花宴？
段明曦的脸色微沉，肖氏不提，她倒是忘了这件事情。
段徽柔跟广襄侯府的姚云意是好友，上辈子可没少帮着段徽柔压制自己。
想起上辈子的情形，段明曦心头冷笑，正好，若是这一回姚云意还要算计她，她就连本带利收回来。
她这次要去，是因为端王也会出现在牡丹台，且还遇到一桩事，是她想要的机会。
这辈子她要主动出击，决不能再做别人的踏脚石。
至于名声，强大了，名声自然就有了。便是别人非议你，也绝不敢当着你的面放肆。
自身太弱，呕心沥血换来的名声，在人心里也薄如纸，不堪一击。
“大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丢谁的脸？”段明曦眼神冷冷地望着肖氏，“我虽在江城长大，却也读书识字，知廉耻懂礼仪。”
肖氏被段明曦这么一堵，面上就带了几分不悦，商户人家的教养能有多好？
正要开口嘲讽回去，就听着段明曦又说道：“敢进内院偷情的小厮可不是我这个没规矩的人教出来的，大嫂可真是好规矩，不丢脸。”
小厮虽然是段愉身边的，但是夫妻一体，肖氏也逃不开。
肖氏的脸一下子爆红，浑身都有些发抖，“我只是好心提醒大妹妹一句，没想到……”
“自身不正，又岂能教导别人，大嫂还是先把自己身边的人事打理清楚再说吧。”
肖氏看着段明曦真跟见了鬼一样，仿佛当初刚认回府的那个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人，都是梦中幻影一样。
二妹妹说得没错，段明曦是装出来做样的，就为了能认祖归宗。
如今归了家，便肆无忌惮了。
“大妹妹说的是，这件事我跟你大哥也是心生愧疚，身边的人已经清查过了，以后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
段明曦看着肖氏前倨后恭的样子，心中升起警惕，却没有接话，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肖氏瞧着自己言语上示弱，段明曦却不为所动，就知道自己是真的看走了眼，这是个心肠硬的，心思一转，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
“之前是我失言，我跟大妹妹说说广襄侯府的事情，也免得妹妹不知根底，行事掣肘。”
咦？
段明曦有点意外，肖氏跟她示好？
这是为什么？
许是段明曦的神色过于直白，肖氏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之前都是我这个做嫂嫂的不周全，让大妹妹受委屈了，这回就当我给大妹妹赔罪如何？”
段明曦一时间摸不清楚段愉两口子的心思，不过，肖氏主动退一步，这对段明曦是好事，段徽柔知道后只怕气得跳脚。
只要能让段徽柔难受，她就痛快。
“大嫂言重了，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绊绊的，过去就过去了。”
漂亮话谁不会说，最终还是要看怎么做。
肖氏还真的跟段明曦仔仔细细将广襄侯府的事情说了说，明曦颇有点意外，居然都是真话，没有骗她。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自然知道广襄侯府的事情，上辈子没少打交道，那一家子比定远伯府更热闹。
这一回，段明曦亲自将肖氏送出门。第二天，肖氏就带着人来给她做新衣，段明曦没有拒绝。
上辈子她行事谨慎循规蹈矩，便是穿衣打扮也是中规中矩，但是这辈子她想活成真正的自己，选的全都是自己喜欢的鲜亮的颜色。
她这么一张漂亮的脸，为什么要藏起来？
肖氏心头一跳，但是嘴上却满是夸赞，等回去后跟丈夫说道：“我瞧着咱们这位大妹妹不一般。”
段愉今儿个心情可不好，前两年谋了个云骑尉的官儿，今年他想着再进一步，但是总是不顺利。
本来事情有些眉目了，但是听说高家那边伸了伸手，又耽搁下来。
“是不一般！若是她听话跟高家定下亲事，哪有今日的波折。”段愉气呼呼的说道。
肖氏一听忙问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骑都尉的事黄了，高家那边伸了手。”段愉面色阴沉地开口。
肖氏一听就怒了，“高国公府怎么能如此欺人？”
‘‘这世道就是这样，高国公府比咱们高一头，想要压一把自然容易。’’
“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等我明日回娘家问问我父兄再说。”肖氏对丈夫的前程很是看重，心中对高国公府就很是不满。
段愉脸色阴沉，“明日我与你一起去。”
肖氏没同意，她轻声说道：“这件事情若真是高家的手笔，一时半会儿咱们也急不得。但是大妹妹那边，我看着咱们不能这么耗下去。”
肖氏就把府里这段日子的事情跟丈夫仔细说了说。
段愉满面惊愕，“你是怀疑这些事情背后有明曦的手笔？这怎么可能？”
“我本也不信，夫君，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大妹妹上回生病后，她就有些变了？”
段愉提起这事儿还有些不高兴，“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心思太重，一家子人何必这么计较，那日因她丢了好大脸。”
“丢脸还是小事，可是自那回后，你看看母亲掌管的中馈如今成了三人共掌，徽柔身边的春罗被发卖，马婆子也倒了，连带着夫君也受了牵连，咱们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得了好？”
段愉看着妻子，“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明曦做的？”
肖氏叹气，“我没有证据不敢断言，但是明曦没回来前，府里可没这么多事端。而且，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跟明曦闹了不愉快的人。”
段愉的面色就有些精彩了，好半晌才说道：“若真如你所说，她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他不信，她才回府几天，这府里的人哪个能听她的差遣？
“不信，咱们打个赌，我瞧着这回广襄侯府的花宴肯定不太平。”
“这话什么意思？”
“徽柔在明曦手上接连吃了亏，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我看着她肯定要讨回场子来。姚大姑娘跟徽柔交好，你说她能不为她出头？”
段愉的脸色一下子青了，“简直是胡闹，这要是闹大了，将伯府的脸面置于何地？”
肖氏听着丈夫这话，心里冷笑一声，伯府的脸面？
“咱们等着瞧吧。”肖氏这回就要看看，她猜测的到底对不对。
只要段明曦又赢了，她以后肯定要跟她更亲近些。
而且，她怀疑段明曦与高国公府的婚事，这里头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肯定不能被蒙骗，若是有好处，她一定咬下一口来。
第11章 把段徽柔比成杀猪的
广襄侯府的花宴请了京城不少闺秀，定远伯府这边就请了段明曦，段徽柔还有段敏。
姚云意跟段徽柔交好，自然不会请杨姨娘生的女儿，故而段清音没收到帖子。
这明晃晃的打脸，杨姨娘母女岂能不生气，面上却还不能表现出来，心里却记了一笔。
花宴这一日，姐妹三个早早的就来荣安堂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规矩大，儿媳，孙女，孙子个个都要来请安。
段明曦因为生病的缘故，故而这段日子没来，她在荣安堂外先见到了段敏。
段敏长得有点像三爷，眉宇间带着几分英气，性子也多像三夫人，见到段明曦就快步过来见礼，“大姐姐。”
段明曦温柔一笑，上辈子段敏曾去高国公府探望过她，那时她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嫁了个丈夫是个好赌的，还偷了段敏的嫁妆去赌，两夫妻因此闹得很是僵硬，想要和离又牵涉到家族利益离不得。
她自己日子过得苦，知道自己在国公府日子艰难，还记着她。
“咱们一起进去见祖母。”段明曦笑道。
“大姐姐今日这一身衣裳可真好看，衣美人更美。”
段明曦笑了，从袖笼里掏出个小荷包递给段敏，“拿着玩吧。”
段敏没当回事，打开荷包一看，不由唬了一跳，“这太贵重了，我可不能要。”
段明曦将荷包挂到她身上，“三婶待我好，不过是个小东西给你玩的，什么贵重不贵重，留着吧。”
段敏心中咋舌，沉甸甸的一个赤金嵌各色宝石的镯子，少说也得有六七两重，这还叫小东西？
不是说大姐姐流落在外过得很辛苦吗？
可这出手也太大方了，反正她梳妆匣里这样的首饰也没几件。
俩人进了荣安堂的院子，就听到有说笑声从里头传出来，能笑得这么张扬的也就是段徽柔了。
段明曦面不改色地与段敏踏上台阶，早有小丫头进去回禀。
二人一进了门，就见里头坐了不少人了。
段清音，段蓉也都在，段清音是庶女就罢了，段蓉却是二夫人生的嫡女，但是能坐在太夫人身边的只有段徽柔。
众人一见段明曦皆是一愣，只见她一身明紫色襦裙，裙摆上用银线勾勒绣着折枝花纹，行走间便有流光闪过，这一身衣裳华丽贵气，越发衬得她容貌姝丽，娇艳不可方物。
段明曦漫不经心抬眼望去，眉目清华，如层波潋滟，将段徽柔脸上的惊愕与恼意收入眸中。
“孙女给祖母请安。”
段明曦的声音一出口，满室的寂静被打破，所有人似乎在这一刻才发现，眼前的人，竟是如此的耀眼生辉。
怎么之前就没发现呢？
太夫人的眼中生出赞叹之色，有这样的姿容，就算是高家的婚事不成，以后也能再挑一个好门第。
“起来吧，你们两个坐下说话。”
段明曦跟段敏相继入座，还未说话，肖氏又来了，紧跟着姜氏与二夫人三夫人也到了。
几个人见到段明曦今日的装扮皆是有些惊讶，姜氏的脸色有点微妙，下意识地去看小女儿，就见徽柔果然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二夫人跟三夫人可就痛快多了，把段明曦好一顿夸，段徽柔的脸色就更差了。
姜氏眉心微蹙，但是也没说什么，只觉得长女穿得这么花枝招展委实没有大家闺秀的娴静之态。
“你们几个今日去广襄侯府，切记要循规蹈矩，不要做失礼之事，免得与名声有损。”
听着太夫人这暗搓搓敲打的话，段明曦面无异色，似乎并未听出来的样子。
段敏一见，本想应答的话也咽了回去。
段徽柔在一旁细声细气地笑道：“祖母，您就放心吧，孙女跟云意关系最好了，会照看着的。”
太夫人知道段徽柔跟段明曦关系不好，但是还是提点一句，“你大姐姐第一次参加京城宴会，你多提点些。”
段徽柔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辞别太夫人，段明曦几个人就要出门，肖氏身为长嫂送她们出去。
出了荣安堂，段徽柔脸色笑容就没了，自顾自的向前走，也不去管段明曦跟段敏。
段敏悄悄翻了个白眼，段徽柔惯会装腔作势，在长辈面前装样子。
肖氏也没去追段徽柔，只让丫头赶紧跟上去，然后对着段敏笑道：“敏妹妹，今日本来我这个做嫂子陪着你们去，只是不巧了，我娘家那边临时有点急事，今日嫂嫂托你多顾着些你大姐姐。”
段敏对肖氏笑道：“大嫂，你放心吧，我会的。”
段明曦看了肖氏一眼，意外她居然托段敏照看她。
肖氏将三人送上马车，段敏跟段明曦一辆车，段徽柔自己坐了一辆，后头跟着丫头婆子，马车滚动慢慢驶离定远伯府。
广襄侯府举办花宴并不是在侯府，而是选在了牡丹台。
牡丹台是近几年京城新修的一座园林，虽然比不上锦瑞园宽绰宏大，但是却依山傍水，飞檐翠瓦，汇集天下花草，一步一景，雅致幽深。
正值牡丹花开的季节，牡丹台中花木扶苏，流水潺潺，苔藓成斑，藤萝掩映，端的是美不胜收。
段徽柔憋了一口气，一下了马车也不跟后面二人打招呼，提着裙角就急匆匆地走了。
段敏给气的脸色都变了，她可不是长房的庶女，当下就说道：“看来二姐姐一点也没将大堂嫂的话放进耳中，也没将长辈的叮嘱当做回事，等回府后，我肯定要好好说一说。”
段明曦看着段敏，“没了张屠户，咱们还能吃带毛猪不成。没她领路，咱们就不会走了？”
段敏没忍住笑了，把段徽柔比成杀猪的可还行？
心情瞬间就好了，挽着段明曦的胳膊说道：“大姐姐，我带你进去，这里我也来过的。我可不是柔姐姐，把别人都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子。”
段明曦正要应声，一扭头的瞬间，忽然看到远处悬挂着端王府徽记的马车徐徐而来。
她不由愣了一下，随即转开幽深的目光，只是看到车而已。
第12章 论装X，我是行家
段明曦并未驻足等待，而是与段敏先进了牡丹台。
还未进园子，先见一池绿水绕于园外，山石嶙峋，游廊蜿蜒如带，透过漏窗，稍窥几分园内美景，端的是奇花烂漫，佳木葱茏。
牡丹台内不少婢女往来穿梭，更有邀请的客人不断抵达，个个精心装扮，神采奕奕。
她们可是得了一个大消息，今日定远伯府的大姑娘也来赴宴，听说走丢十多年，是在商户家长大的。
这位大姑娘找回来后，京城不少人家都在瞧着，但是定远伯府一直没什么动静，没想到今日忽然在这里出现，可是引起众人好奇吗？
好好一个伯府的嫡长女，偏偏在商户家长大，真真是可惜了。
所以听闻今日段大姑娘来赴宴，原本不想来的人，也推了手边的事儿，特意赶过来的。
故而，今日牡丹台的花宴，就格外的热闹。
花宴开始前，各家闺秀陆陆续续到场，相熟的人聚在一起交谈，多数人都在议论这位段大姑娘，好奇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段明曦与段敏穿花拂柳到来，就听着有人语带嘲讽的说道：“在商户家长大的，倒是真的可惜了。便是认回了伯府，以后婚事上怕是也艰难。毕竟哪家的公子少爷愿意娶个粗俗不堪的商户女呢。”
段敏闻言脸色一变，转头去看段明曦，“曦姐姐，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些还未见过你，不过是逞口舌罢了。”
段明曦看着段敏问道：“这是哪家的姑娘？”
其实她认识，但是她现在应该不认识。
“靖远侯府的大姑娘楚清莹，她生母早逝，如今的侯夫人是继室，这位楚大姑娘的性子可不怎么好。”
段敏并不想说别人的坏话，但是楚清莹贬人在先，她可就不客气了。
段明曦对楚家那点事儿知道得清清楚楚，又借机让段敏将楚清莹身边的人一一给她介绍过，算是过了明路。
听着这些人背后非议自己，段明曦带着段敏直接从她们面前走过。
打脸的最高境界，就是无视她们。
“咦，那是谁家的姑娘，怎么这么面生？”
“她旁边那个是不是定远伯府的段敏？”
“是她。”
“她身边那姑娘好漂亮，你们认识吗？”
众人都不认识，忽然有人说道：“会不会她就是那位才认回来的段大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尴尬了。
背后说人，被当事人亲耳听到。
远远地望去，众人就见那段明曦一袭紫衣，臂间挂着银红色的披帛，怎么看这仪态气质都不像是见不得人的小家子做派。
商户家能养出这样的气派来？
众人眼神飞快的交换，随即大家各自散开，紧跟着关于段明曦最新的八卦又流传起来。
段明曦并不在乎有关她的任何暗流涌动，倒是身边的段敏面色不佳，显然是为她不平。
渐渐的众人都朝着段明曦的方向靠了过去，就见她带着段敏去跟今日宴会的主人打招呼。
只不过，段徽柔早已经去见姚云意，怎么段家三姐妹没在一起？
段明曦远远地就看到了姚云意跟段徽柔，跟主人家打招呼是礼数，至少明面上她不能让任何人抓住她的错处。
“今日蒙姚姑娘相邀，才能赏到这牡丹之美，明曦特来道谢。”段明曦带着段敏进了八角亭开口说道。
八角亭中早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的眼神在段家三姐妹身上不断流转。
此时，楚清莹一群人也相继到了，亭子里瞬间就更热闹了。
众人皆打量着段明曦，她们本以为在商户家长大的伯府嫡长女，见了今日这样的场面，少不得也得生怯，或者是麻雀变凤凰张狂几分。
万万没想到，她不仅容貌极为出色，姿态大方，而且还十分沉得住气，那规矩礼仪不比她们这些在京城长大的贵族少女差。
本来打着看笑话的心态，这会儿就有了微妙的想法。
自己竟成了这个笑话。
姚云意的眼睛闪了闪，侧头看了一眼段徽柔，瞧着她不太高兴的样子，回转头望着段明曦，眼眸中带出几分轻蔑，“听说段大姑娘是在江城那种小地方长大的，今日不要拘束才是，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姚姑娘真是好大气，既是如此，明曦就不客气了，听闻京城有道名菜金畿玉脍，不知今日有没有口福能吃到。”
她装豪奢，段明曦给她这个机会。
豪门贵族最爱做样子，无论荤素都讲究做法花哨。
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指的就是这金齑玉脍。鱼钓上来后，用刀切得薄如蝉翼，蘸点调料，入口即化。
这道菜难就难在料汁与刀工上，有这样刀工与秘方的厨子不是哪家能随便养得起的。
这菜名一出，众人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姚云意也有些挂不住脸，是她口出狂言，没想到段明曦也真敢点。
她缺的是鱼吗？
段徽柔一见立刻就护着好友，对着段明曦说道：“大姐姐，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段明曦看着段徽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二妹妹此话怎讲？姚姑娘一番好意，觉得我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没见过世面，这才先让我开开眼。
既是如此，我岂能辜负姚姑娘的一番好意，明明是我客随主意，怎么到你口中倒成了我故意为难？
还是说姚姑娘之前的话，不过是随意糊弄我的？若是如此，倒是我鲁莽了。”
听听这话说的，人群中有人笑出声来。
楚清莹之前觉得自己丢脸，这会儿想起来自己还是好些的，她立刻站出身来，对着姚云意跟段明曦说道：“段大姑娘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们一个个的怎么还当真了。这可是个功夫菜，一时半会儿哪能做得出来。”
段徽柔立刻说道：“有这样开玩笑的吗？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段明曦也毫不留情地说道：“真是奇怪了，旁人都道我是玩笑，倒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非得给我摁个罪名在头上，竟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你？”
段徽柔方才只是气上心头，话一出口，也知道自己鲁莽了。
但是她更没想到，段明曦在众人面前这么不给她面子。
第13章 商户家的姑娘都是这样教养的？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落在这一对姐妹身上，眼睛放光。
段徽柔的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一般，就见着段明曦忽然大步朝她走过来，气势汹汹，似是要吃了她一般。
段徽柔呼吸一顿，脚有些软，不等她撒腿就跑，就感觉到肩膀上似是被什么拂过，听着段明曦的声音传来，“我也是跟妹妹开玩笑呢，咱们一家子姐妹，不过是斗个嘴玩儿，倒是让诸位见笑了。”
“对，我们开玩笑呢。”段徽柔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心里憋了一团火，嘴上还得附和段明曦。
段明曦这辈子要做的事情多了，可不想跟一群女子斗来斗去浪费时间。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了了，只要这辈子她们不来害自己，未必就要做敌人。
想到这里，她看向姚云意，“听闻姚大姑娘外家是橞州何氏，去年何太夫人大寿，还曾定过一尊福寿禄玉像给太夫人贺寿，不知道何太夫人可曾满意？”
姚云意大惊，“那玉像你怎么知道？”说到这里一顿，一脸惊愕，“定做玉像的是江城段家……”
“是，正是我养父。”段明曦笑，“何家几位老爷至诚至孝，江城无人不知。”
橞州何氏早年也是大族，但是奈何族中子弟近些年没有出色之辈，已有败落之象。
段明曦短短几句话，却给何家带上一个至孝的帽子，钱财对他们这样的人家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声。
姚云意心中直道段明曦厉害，一把拿住了厉害之处，她满面笑容的说道：“哎呀，原来咱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我几个舅舅当时就一直夸段老爷做事尽职尽责，虽是商贾却有侠义之风。
没想到大姑娘竟是段老爷养大的，难怪大姑娘气度非凡，让我一见如故。今日咱们不打不相识，真是天赐的缘分啊。”
段徽柔整个人都傻眼了，姚云意疯了不成？
明知道她跟段明曦关系不好，这会儿居然捧着她说话，捧着她就罢了，连带着江城段家一个商户都给她提起来赞几句。
段徽柔懵了。
段明曦却是心知肚明，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她送上的是姚云意不能拒绝的东西罢了。
何家子嗣靠自己是考不出前程的，就只能蒙荫，但是蒙荫得有好名声，自己这不就是雪中送炭吗？
姚云意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段徽柔，将自己外家的利益视而不顾。
段敏也惊呆了。
难怪母亲让她跟大姐姐搞好关系，大姐姐是真的厉害啊。
姚云意都被她三言两语搞定了，她虽然不懂这里头的关窍，但是她知道大姐姐胜了。
段明曦没有再搭理段徽柔，而是跟着姚云意与京城各家闺秀相识。
姚云意表现出了主人的热情好客，很快就带着段明曦把众人都认了一遍，然后笑着让人摆宴。
花宴自然少不了花，既然有了花，少不得就得行花令。
每次到段明曦这边她都能接上令，众人看她的目光又不一样了，看走眼了，竟是个饱读诗书的。
现在商户家养姑娘，都养成这样的吗？
楚清莹的目光不断地在段明曦身上扫过，宴席最后，她笑着开口，“明日有一场马球赛，不知道段大姑娘有没有兴趣？”
段明曦抬眼看向楚清莹，“能得楚姑娘相邀是我的荣幸。”
能入马球圈的都是身份不俗的人，无人带领可进不去，楚清莹这是在给她抛出一个示好的诱饵。
楚清莹大笑，“那就一言为定，明日咱们可要好好比一比。”
居然马球也会，这个段明曦还真是让人意外。
楚清莹的性子一向是张扬热烈的，当场就邀请了席间会打球的几位闺秀，大家都痛快地应下来。
段徽柔看着席间段明曦长袖善舞，与各家姑娘谈笑从容的模样，这跟她当初设想的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呢？
江城来的商户女，怎么能入了她们的眼？
她预料中的鄙夷，蔑视，打击统统不见了。
段徽柔有些神魂不属，姚云意见她这样，寻了个机会假意更衣带着她离席。
“徽柔，我看你这个姐姐不简单，你以后还是小心些，别跟她作对了。”姚云意劝说道。
段徽柔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你可是我的好友，连你也这样说吗？”
姚云意微微摇头，“我与你相交多年，你对我外家的事情从不关心，但是你这个姐姐却知之甚清。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段徽柔迷茫地摇摇头，“你什么意思？”
姚云意知道段徽柔被家里娇养着，也不关心这些俗事，但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一窍不通，只得跟她解释一番。
段徽柔目瞪口呆。
姚云意拍拍她肩膀，“段明曦明知道我与你是至交好友，却还能让我不与她为敌。徽柔，我与你是好友，但是我外家的事情我不能置之不理，希望你能理解。”
段徽柔不能理解。
姚云意看她的神色，一时也有些不忍，又劝一句，“你以后可得上点心，多跟着学学，眼睛不要总盯着后院。”
段徽柔更生气了，还要她跟着段明曦学，凭什么啊？
段徽柔气呼呼地跑了，姚云意的脸色也有点不好看，她好意劝她，却白费口舌。
花宴结束后，姚云意送客，段明曦与她辞别，带着段敏往回走。
远远地还能听到牡丹台另一边有喝彩声传来，她知道那是端王等人在聚会。
隔着一道花墙，她想见的人就在花的另一边。
将段敏送上马车，段明曦对她说道：“今日得罪了徽柔，少不得我得给她赔个礼，敏妹妹你先回去，我想起来她喜欢一盆牡丹，看能不能买下来送她。”
段敏就道：“我与你一起吧。”
段明曦叹气，“徽柔赌气先走了，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先回去看看她有没有回府，若是没有少不得让家里人找一找，可别闹出了什么事情。”
段敏一听，也有些担心，就忙应下来，又道：“可是，你怎么回去？”
“我让人去车马行雇辆车就是。”
段敏这才放心地走了，等她一走，段明曦转身就回了牡丹台。
方才还热闹的园子已经安静下来，她顺着花墙直行，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听着有脚步声传来，微微侧身隐于暗处。
第14章 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打发身边的人去雇马车，段明曦听着脚步声非一人，摸不清楚什么情况，自然是先躲起来再说。
段明曦刚藏好身，就听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薇薇，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那日并不是相亲，再说那定远伯府的大姑娘我又怎么会看得上，她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高湛，你不用与我解释，你既已相看，从此后你我就一刀两断。那段姑娘今日我远远看了一眼，确实是个美貌佳人，你变心也无可厚非。”
“她美不美与我何干，那日我都没正经瞧她一眼。在我心里，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段明曦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气炸了。
本来已经打算放下了，她上辈子火烧高国公府大仇已报，这辈子各自安好便是。
只要高湛一家不来算计她，那就各凭本事。
哪想到，居然会让她听到这些。
她知道，高湛的心上人是镇国公府的白芷薇，高国公与镇国公政见不同，二人在朝堂上针锋相对。
因此两人的婚事波折丛生，两家各自阻挠，最终高湛娶了段明曦，而白芷薇也另嫁卫国公世子许衡。
后来许衡战死，白芷薇守寡，高湛支持太子登基后，就要娶她进门。
这两人的爱情波折丛生，可是她又有什么错？
想到这里，段明曦的火气一下子在心头翻涌，就想起曾经在高国公府的那十年。
她就是个笑话！
现在两家议亲的事情都没过明路，这两人言语间对自己的轻慢已经毫不遮掩。
白芷薇说什么自己是个美貌佳人，不就是骂高湛见色心动，又嘲讽自己不过只有一张脸魅惑人？
段明曦前世今生的火气一下子迸发出来，转身从拐角藏身处走出来，冷眼看着二人。
高湛与白芷薇脸色皆是一变。
白芷薇捏着帕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背上青筋毕露，脸色阴晴不定。
既有被人当场捉住的尴尬与惊惶，又带着几分被人偷听的恼怒。
高湛瞧着白芷薇苍白中透着几分惊惶的脸色，当即对着段明曦怒道：“你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呸！”段明曦狠狠地啐了一口，她上辈子就想这么做了！
“谁偷听你们说话，我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有小人背后说我坏话，我可真是倒了霉遇上你这么个狗东西！”
段明曦先骂了高湛，随即又看向白芷薇，“这位姑娘，我可没跟高世子相看，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莫要背后毁人清白。”
“你骂谁？”高湛怒道。
“谁背后造谣骂谁！”段明曦横眉冷怒盯着高湛，“人贱有天收，人蠢没地救。如你这种卑鄙小人，便是倒贴，我也不要！”
白芷薇听着段明曦说话如此难听，忍不住说道：“段姑娘，这只是个误会，你又何必出口伤人？”
“哟，你方才说别人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出口伤人？我与高湛可没相看过，毁我名声，不知道二人意欲何为？这件事情不说清楚，我跟你们没完！”
上辈子这两人暗通情意，虽然不少人知晓，但是始终没能放到明面上来。
风光霁月的高世子，名满京都的大才女，名声丝毫未受损。
只有她，跌进那泥坑里，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可怜人。
这辈子，他们休想！
段明曦这话一出口，对面二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高湛冷笑一声，“段明曦，你别以为认回了定远伯府就能为所欲为，定远伯府与我而言却不算什么。你以为，伯府能为你撑腰？”
“哟，高世子真是好厉害，有本事你把你的心上人娶回家，在我这里耍什么威风。只有无能的男人才欺软怕硬！”
“段姑娘，你误会了，我跟高世子并非你想的那样。”白芷薇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段明曦性子泼辣，出口成脏，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管你们是哪样。”段明曦冷笑一声盯着白芷薇，“你们敢拖我下水，毁我名声，就别怪我不客气。”
高湛瞧着段明曦要走，伸手就要去抓她。
段明曦脸色一凛，随即高声喊道：“救命啊，高国公世子要杀人灭口了！”
高湛眼前一黑，被段明曦气得差点原地升天。
白芷薇的脸彻底白了，提起裙角就要跑。
段明曦岂能让她跑了，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做出受惊过度要昏厥的样子，刚刚好砸到了白芷薇身上。
白芷薇尖叫一声，猝不及防被砸个正着，与段明曦双双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儿了？”
“哟，还真是高湛高世子啊。”
“还有两位姑娘？高湛，你这是要做什么？”
七嘴八舌的声音不断响起，高湛便是多了几张嘴，一时间也是黄泥巴掉裤裆，说不清楚了。
这里头好几个人段明曦上辈子都见过，其中荣国公府的小世子刘俨更是与高湛是对头，此时便是他跳得最欢。
段明曦上辈子就被这两人给恶心透了，这辈子得了机会怎么能放过她们。
当下就捏起帕子抹泪，边哭边语速极快地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压根没给高湛与白芷薇开口的机会。
纵然她会落个泼辣的名声，但是也不能再走上辈子的老路，让这对狗男女恶心她。
“你胡说，段明曦你不过是暗恨我上一回毫不犹豫地拒绝你联姻的事情，这才把白姑娘扯下水。你怎么能如此恶毒毁别人名声？”
段明曦知道高湛是个小人，但是没想到还是让她开了眼，为了白芷薇，他这是宁可把自己摁死！
“高湛，你好不要脸！”段明曦红着眼抖着手，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
“上回我与你见面，是因为两家长辈在锦瑞园偶遇。我母亲从头至尾没跟我提过相看两个字，不过是偶然见了一面，怎么就成了相看了。如你这么说，那么今日我跟在场诸位公子皆是第一次见面，那也是相看了？”
众人：……
“你可真是屎壳郎戴面具，老母鸡上屋顶，也不拿镜子照照，就凭你这出口成脏，颠倒黑白，诬陷别人的好本事，我福薄命软消受不起，还是留给你的心上人吧。”
瞧着装晕避难的白芷薇，她面带微笑吐出一句，“恭喜你们，豺狼虎豹，天生一对！”
白芷薇这下子是真的晕了！
第15章 有她的命重要吗？
段明曦上辈子就是太在乎名声，深受其累，故而一步一步被他人拖进泥潭。
这辈子什么名声，有她的命重要吗？
“今日之事，我会上禀长辈。纵然高世子不将我们伯府放在眼里出口威胁，但我们伯府也不能由着你们高国公府欺负！”
段明曦放下狠话，又对着众人福一礼，“今日高世子与白姑娘诬陷我与高湛相看毁我名声，高湛还编造我因他拒亲诬陷白姑娘等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明曦虽然在商户家长大，但是也深知礼义廉耻，是非对错。”
刘俨最爱看高湛的笑话，当下大声说道：“段大姑娘，你只管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们大家都会给你作证，可不能让一些卑鄙小人得逞。”
段明曦对着刘俨屈膝道谢，临走前回头看着高湛，“你护你心爱之人没错，但是恶意编造构陷与我，此事我决不罢休！”
段明曦甩袖而去。
高湛脑仁突突的疼，这个段明曦嘴巴又利又快，丝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早知道她如此刁钻难缠，当时他就不该说那句话。
刘俨与高湛打小不对付，看他现在的脸色，就知道段明曦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高湛，真是没想到啊，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说完刘俨的眼睛在装晕白芷薇的身上扫过，“啧，真是想不到啊。”
白芷薇在京城的名声一向极好，在场的各家公子少爷脸上的神色很是复杂，毕竟家里头给他们议亲时，这位白姑娘也是名册上的备选之一。
甚至于在场有几位，对她也有几分心思。
但是现在……
众人带着意味深长的目光散开，白芷薇这会儿终于装不下去，睁开眼睛扑进高湛的怀中，“这下可怎么办？”
俩人名声扫地，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京城露面？
高湛抱住心爱的人，轻声说道：“你别担心，我会让段明曦改口的，定远伯可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别怕。”
只要定远伯答应了，难不成段明曦这个女儿还敢违逆父命不成？
白芷薇闻言眼睛一闪，“我看她的性子不是个能吃亏的，这能行得通吗？”
高湛抿抿唇，半晌才道：“定远伯府的老太爷正在为段二老爷的前程奔走，此事必然能成。”
只要他肯许诺他们好处，一个才认回来的女儿，怎么比得上段二老爷的前程重要。
白芷薇这才微微放了心，从高湛怀中脱离，她拿起帕子擦擦眼角，“我家里还不知如何交代，你……”
“我会亲自上门请罪，再求国公爷答应我们的婚事，薇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高湛看着白芷薇满面担忧的神色心疼不已。
白芷薇有了高湛这句话安下心来，微垂着头道：“今日虽然波折重重，但是也有好事，是我误会了你，你与她是清白的。高湛，事情闹到这一步，你我被她逼得没有退路，我们不能输。”
高湛听着白芷薇这话也高兴起来，握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你能明白我的心，我就开心了。薇薇，你放心，我们不会输。”
段明曦一个江城来的，真以为凭几句话就能在京城呼风唤雨？
他会让她知道，京城可不是江城。
段明曦出了牡丹台，就见李全已经雇来了马车在等候，她上了马车，对着李全说道：“你立刻去做一件事情。”
“姑娘，您吩咐。”
段明曦就把园子里的事情简单一说，李全气得双手握拳，“姑娘，这高世子欺人太甚。”
“他说的是对的，定远伯府肯定不会为我出头，你现在立刻把这件事情散播出去，不给定远伯府低头的机会。”段明曦冷笑一声，姜氏肯定不舍这门亲事，宁愿让她低头，但她是不会低头的。
“我这就去。”李全立刻应下来，跳下马车撒腿就跑。
茜草在一旁红了眼，“早知道这样，方才我应该跟姑娘一起去才是。”
段明曦看着茜草，“你去了也无用，一个丫头，别人不会放在心上。但是，你也有事情能为我做，别难受了。”
茜草立刻道：“姑娘要我做什么？”
“你去镇国公府那边走一趟，将白芷薇跟高湛私会被人当场抓住的消息传遍高国公府附近，能不能做到？”
茜草没有犹豫说道：“能，姑娘放心。”
可太简单了，花点钱找几个小乞丐，让他们去镇国公府后门沿着街喊几嗓子就成，喊完撒腿就跑，也抓不到他们。
一桩一件把事情安排妥当，段明曦靠着车厢微微闭眼，回府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若是姜氏夫妻依旧要逼她跟高家低头，那她就跟他们断绝关系，她宁可回爹娘身边做个商户女，也好过在京城这个泥潭里挣扎。
茜草也下了车去做事，只剩下降香跟着她。
马车距离定远伯府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她对着降香说道：“你哭着回伯府，直奔太夫人的荣安堂替我申冤。
你一定要记住，进了伯府大门后，就要把高湛跟白芷薇私会试图诬陷我的事情讲清楚，务必让府里上下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降香先是一愣，随即想明白了。
姑娘这是怕伯府不肯主持公道，故而要把他们架到火上，逼着他们公正处事。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能做到。”降香咬着牙下了车，深吸口气，提着裙角一路小跑着冲向定远伯府。
段明曦长舒一口气，她能做的都做了，若是还不能成，只能天不容她。
但是上天能让她再活一回，又怎么忍心让她再一次深陷泥潭。
她这回一定要闯出一线生机来，与高国公府的婚事不能成，高湛与白芷薇也别想轻易脱身。
想起方才他们在牡丹台说的话，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他们打情骂俏就罢了，非要把她踩在脚底下。
那她可得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软柿子，踩一脚是要扎人的。
马车在伯府门前停下，段明曦深吸口气，掀起车帘，跳下马车，提起裙角，酝酿一番眼泪滚落下来，一路哭着进了伯府。
这一回，她倒要看看，姜氏还如何逼她。
第16章 您怕是认错了女儿
因着降香这一路故意宣扬，等进了荣安堂的大门，府里上下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二夫人跟三夫人急匆匆的就赶过来了，段明曦前脚刚进门，后脚姜氏带着段徽柔也到了。
段徽柔这会儿也有些发蒙，她正在告状呢，哪知道又传出这样的大事儿来，顾不上跟母亲告状，就拽着人来落井下石。
她倒是要看看，这回段明曦怎么挣出去。
高国公府这门亲事，家里头十分看重，她现在把高世子得罪死了，这下有的热闹瞧了。
很快定远伯也赶到了，微微喘着气，脸有些黑，一双眼睛似是能喷出火来。
老太爷没出面，只有太夫人出来了。
二爷三爷不在府里，家里的男孩都在书院读书，除却他们，府里的人也算是齐了。
肖氏站在姜氏身后，心乱如麻，怎么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她知道今日宴会怕是有热闹，但是没想到是这样的热闹。
难道她真的选错了人？
太夫人板着脸坐在上首，看着段明曦就猛地一拍扶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高国公府可不是咱们能得罪得起的！”
段明曦心头一寒，自己想的果然没错。
这还没问是非对错，先给自己砸一榔头。
段徽柔闻言立刻说道：“祖母，您不知道，今儿个大姐姐真是好威风，连我的脸面都要踩，让我在众人前丢了好大的脸，真是我的好姐姐。”
段明曦不去看太夫人的脸，只盯着段徽柔说道：“是了，不如妹妹说说我是为何踩你的脸？你不说，不如我来说如何？”
段徽柔咬牙，“不管为何，我是你妹妹，你应该护着我才是。”
“是啊，不管为何，我是你姐姐，你就该诬陷我我还得笑脸相迎不成？”
眼瞅着两姐妹吵起来，太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段明曦挺直腰杆，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她们敢让她低头，她就借机断绝关系，自请出门，跟爹娘弟弟团聚去。
“到底怎么回事？”太夫人有些头疼，一事未了，又来一事。
段明曦这回可不会让段徽柔抢先开口，就把段徽柔在宴会上做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说完之后，段敏立刻站出来作证，“祖母，大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孙女可以作证。”
段徽柔狠狠地瞪了段敏一眼。
三夫人脸一沉，立刻说道：“徽柔瞪你妹妹做什么？难道你妹妹说句实话，你都容不得？婶婶可得教教你，一家子手足姐妹，还是要和睦些为好，免得被外人瞧见了笑话。”
“三弟妹，你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孩子间的玩笑罢了。”姜氏不满意地开口。
“都住嘴！”太夫人看着吵成一团怒道。
屋子里安静下来。
“这件事情都有错，回头各自领罚便是。”
听着太夫人的话，段明曦心头一沉，什么叫做各自领罚？
姜氏偏心段徽柔，太夫人分明就是放水。
段徽柔面带得意地扫了段明曦一眼，告状又如何，她不怕。
太夫人却盯着段明曦，看着她面上无异色，心中却有些不好的感觉，若是面带委屈不满，说明这丫头对家里还有些情分，如今面色如常……
不管如何，认回段家，那就是段家的姑娘，就得守段家的规矩！
“明曦，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太夫人话音一落，众人的眼神齐齐落在段明曦身上。
段明曦对太夫人与姜氏毫无指望，故而复述事情时面无表情甚至于不带一丝情绪。
但是她把当时每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当时在场的各家公子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伯府想要低头，也得想想回头这些人家怎么看他们！
太夫人跟姜氏的脸色皆是一黑。
二夫人跟三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的神色也有些凝重。
知道段明曦不是个好相与的，可万万也没想到，当时在那种情况下，她还能绝地反击到这种地步。
而且，她还未回府，她的丫头就把事情传得满府皆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段明曦就是要闹大！
太夫人看着段明曦一脸无畏的神色，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事情闹到这种地步，还要如何挽回？
尤其是当时在场那么多家的公子少爷，回头肯定传得满京皆知。
姜氏此刻已经气疯了，看着段明曦压不住怒火地斥道：“你怎么能这样做？高国公府与镇国公府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吗？”
段明曦侧头看着姜氏，眼神冷冷的，冰冰的，不带丝毫温度，“以夫人的意思，我今日就该由着那对狗男女践踏我的名声不成？是不是夫人还想押着我给他们上门赔罪？”
姜氏听着段明曦张口狗男女，闭口不是人，气得浑身发颤，伸手指着她怒道：“你一个闺秀，居然如此粗俗……简直是丢死个人，你还有没有廉耻！”
“我没有廉耻？我没有廉耻，也没在自己的亲闺女受了委屈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得罪了人，而不是为自己的女儿讨个公道！”
段明曦冷笑一声，“我也是觉得好奇，夫人待我如此刻薄，毫无为人母的疼爱维护之心，想来怕是夫人认错了女儿，我不是您亲生的。”
姜氏一僵。
段明曦也不管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既然不想在这里呆了，她抬头看着太夫人，“太夫人，我想我猜的是对的，贵府可能真的认错了人。您放心，我绝对不会赖着不走，我这就收拾东西离开，不耽搁伯夫人找回真正的女儿。”
段明曦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脚步干脆利落，身影决绝。
“你们这群蠢东西，还不把大姑娘拦下来！”太夫人顾不上生气了，立刻开口说道。
三夫人闻言立刻上前一步，伸手把明曦拽住，说道：“好姑娘，你在气头上，千万别胡思乱想，怎么会认错人呢？你看你跟你娘长得一模一样，万不会认错的。”
二夫人也靠了过来，紧跟着说道：“是啊，明曦，今日事发突然，大嫂有些失言也不是有心的。你也知道，咱们伯府确实不敢得罪两个公府，大嫂也是为了府里着想罢了。”
“若是蓉妹妹跟敏妹妹今日受辱，两位夫人会如何做？”段明曦看着她们问道。
二夫人跟三夫人尴尬一笑。
段明曦浅浅一笑，“两位夫人何必自欺欺人。”
此言一出，姜氏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归根结底，这个孽女就是容不得她好。
第17章 让她滚好了
太夫人年老成精，还能看不清楚段明曦要什么？
这个丫头怕是早就对姜氏失望至极，今日借此机会是想要脱身出府！
好，好！
果然有胆子，有魄力，有本事！
太夫人不喜段明曦做事如此尖锐狠辣无情，但是想起丈夫的话，又不能放任她离府。
只得看着姜氏骂道：“哪有你这样当娘的，还不跟明曦说清楚。”
姜氏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又被婆婆当众责骂，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看着段明曦的眼神越发的不喜夹着失望。
原以为把女儿找回来是件喜事，哪知道如今竟是成了她丢人的祸事！
姜氏不敢违逆婆婆的话，只得上前一步挤出一个笑容，对着段明曦说道：“是娘一时太心急，有些话说得不太妥当，你刚回京城对京中形势不清楚，娘说的也是真心话，那两家都是国公府，咱们也真的得罪不起。”
“今日若是段徽柔受辱，夫人会如何？”段明曦的眼睛直视姜氏。
姜氏不敢对上女儿的眼神，不由有些闪躲。
若是徽柔……
姜氏心头一颤。
听着段明曦一声冷笑传入耳中，她只觉得两颊通红。
“还有件事情想要跟夫人确认一下，高湛口口声声说那日是与我相看，不知道夫人对此有何解释？”
姜氏：……
太夫人也有几分心虚，此事她与姜氏心知肚明。
姜氏此时自然不能承认，咬着牙说道：“自然没有此事。”
段明曦做出一副松口气的模样，“是了，我也是这样想的。纵然夫人不喜我，若是为我挑夫婿相看，总要与我说实话才是。听夫人这样说，那高湛我果然没骂错他。”
姜氏眼前就一黑，只怕高国公夫人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以后还怎么见面？
二夫人与三夫人这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眼神相对，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事情似乎比她们想的还要严重些。
肖氏现在也有些站不住了，早知道这样，那日她就不回娘家，先跟着去锦瑞园好了。
她娘家虽然是侯府，但是对上两个国公府可也不是闹着玩的。若是真的出了事情，娘家就未必愿意得罪那两家帮着自己婆家。
想到这里，又有些怨恨婆婆做事不仔细周全，怎么能就这么把自己闺女骗去相看。
是了，肖氏已经能猜到到底怎么回事。
她现在甚至于已经想到，只怕明曦早就想明白，故而今日才要大闹一场。
而且，方才她离开的脚步不像作伪，似有真的断绝之意。
但是太夫人的举动很令人怀疑，明曦做事又狠又辣，伯府上下这回都要被牵连，这种情况下太夫人还要把人留下。
看来，她当初的怀疑是对的，明曦身上一定有她们想要的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事情陷入僵局。
太夫人不许段明曦离开，并口口声声没有认错孩子，将她的身份钉死。
可是现在面对得罪两家国公府的事情，想要解决也不容易。
只有两条路，要么撕破脸讨个公道，要么低个头让明曦认错自污。
前者没胆量，后者只怕明曦不答应。
太夫人头疼不已，一时间没有好法子，还得跟丈夫仔细商议，就说道：“此事再议，都先回去吧。”
段明曦第一个就走了。
姜氏气的浑身发颤道：“看看她这态度！”
二夫人弹弹指甲，面带嘲讽地开口，“大嫂，这人心要是伤透了，可就拉不回来了。都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何必要偏心呢。”
三夫人今日也是憋了一肚子火，毫不客气地加了一句，“到底不是养在身边长大的，大嫂是真的一点也不心疼啊。明曦这孩子，委实有些可怜。”
姜氏：……
肖氏一见，忙上前扶着婆婆往外走。
段徽柔沉着脸跟在身后，越想越是恼火，怎么事情就发展到这一步。
段明曦要滚，就让她滚好了。
为什么要留她？
她走了，大家都能过舒心日子不是吗？
她走了，她就依旧是伯府的嫡长女！
段明曦回了自己的院子，很快茜草跟李全先后回来了，事情都已经办妥当。
她微微松口气。
伯府以为今日暂停作出决定事情就能挽回？
做梦！
等明日有他们难受的！
她倒头就睡，今日着实累坏了。
明日府里只会更热闹，她得养好精神才成。
***
端王府。
“王爷，那位段大姑娘果然是个厉害的，短短时间内就布局如此，真是令人意外。”齐贺有些佩服地开口。
当时段大姑娘那一嗓子，他跟王爷也听到了，只不过隐在暗处没有现身而已。
真是好热闹的一场戏。
谁能想到镇国公府的那位白姑娘，私下里竟是这样的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亏他以前还以为她是个端正贤淑的才女。
端王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面色如常，看着齐贺吩咐，“你去推一把，把事情传播得更广一些，传到宫里去。”
齐贺一愣，“王爷？”
端王微微抬眸。
齐贺一凛，忙弯腰说道：“属下遵命。”
端王收回自己的视线。
齐贺火速退下立刻去办此事，王爷居然要管这些小事，可真是稀奇。
不过，那位段大姑娘也委实有些可怜啊。
只怕定远伯府那群软骨头未必会给这位姑娘撑腰，王爷这是要帮人一把？
他们王爷有这样的善心？
齐贺不敢想。
另一边，段明曦一夜好梦，但是伯府其他人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天一亮又被接踵而至的消息给砸蒙了。
原想着将这件事情悄悄地给办了，哪知道一觉醒来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这还怎么私了？
分明是被架在了火堆上！
定远伯气得两眼一黑当场就晕了，姜氏吓得忙叫人请大夫。
二房三房气氛凝重，二夫人一早坐了车就回了娘家讨主意，三夫人没回娘家，却跟丈夫私下里说道：“我看着这件事情怕只是个开始，老爷，你可要想好怎么做才是。”
三爷一愣，“这有什么可想的？”
三夫人浅浅一笑，“你忘了，老太爷为二伯谋取官职在紧要关头呢。”
三爷一听脸上的轻松也收了起来，侧头看着夫人，“你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不过是一夜功夫事情就传遍了，咱们这位刚回府的大姑娘不简单。”
“你怀疑是明曦做的？怎么可能！她一个姑娘家能想到这些手段？”三爷不以为然，认为夫人言过其实。
“她连两家国公府都敢得罪，你说她能不能做得出来？”三夫人道。
第18章 看你们还怎么逼明曦低头
段三爷看着妻子，“那你是怎么想的？”
三夫人也有些心烦，“也不知道大嫂跟娘到底要做什么，居然瞒着明曦带她去相看。那高国公府也不厚道，我就说这门亲事有些古怪，果然被我猜中了。”
“什么古怪？”三爷到现在都没搞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夫人冷笑一声，“你没看出来吗？大嫂偏心徽柔，不把明曦当回事，可又不许她回江城。娘的态度也很奇怪，为了留下明曦，还把大嫂给责骂了，你说到底为什么？”
段三爷的脸色变来变去，忽然又想起之前妻子的话，思量着开口，“江城段家可是当地首富，明曦当初认回来后，江城那段家夫妻只怕给了她不少东西傍身。”
他们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三夫人自打得了三分之一的管家权之后，私下里也悄悄拿了账册看，心中惊骇不已，她以为伯府出手大方，必然家产丰厚。
哪知道如今不能说是只剩个空壳子，但是祖业也败得差不多了。
两夫妻四目相对，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为了钱。
“江城段家就那么有钱？”三夫人迟疑地问丈夫。
段三爷摇摇头，“当初认亲的时候，不是我去的江城，那边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敢号称江城首富，想来家底颇丰。”
三夫人气得脸都黑了，“好啊，二房为了差事，大房为了家财，他们都得了好处，咱们三房能有什么？”
三夫人气得心口直跳，回身一把扭住三爷的耳朵，“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合着你们全家拿着咱们三房当猴耍，我娘家可也不是做摆设的。”
“你胡说什么，成什么样子。”三爷忙救回自己的耳朵嘀咕道。
三爷跟三夫人的感情不错，成亲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妾室，一个庶子。
就算是感情好，也不能由着妻子背地里说父母不是。
“这八成是大哥嫂的意思，二哥一直想谋个官，我看着这事儿他未必知情。”
“什么意思？”
“你想啊，若是二哥二嫂知情，那二嫂还能跟大嫂打擂台？”
三夫人一愣，倒是把这个给忘了，但是如此一来她就更生气了。
二哥两夫妻什么都不知道，公爹跟婆婆就帮着给他谋差事，她家三爷呢？
“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三夫人火气上头猛地站起身就往外走。
三爷一见忙一把把人抱住，“哎哟，这个关头你可别闹事，还嫌家里不够乱啊。”
“我就是为你委屈。”三夫人被丈夫拖住，气呼呼地坐回去，“你说你平日孝顺爹娘，尊敬兄长，可最后落得什么？人家都说小儿子大孙子，可你这小儿子当的真是够憋屈的。”
“我的差事我自己去找。”
“上回要不是你被人做了局，哪里能丢了官？”
三爷老脸一阵红，“这都过去的事儿了，你还说这个做什么？”
他也是要脸的。
“当初你在大理寺做评事，还是我娘家给帮的忙，这回我可没脸再去求我爹。”
“我知道岳父对我好，你放心，我自己会再想办法的。”
三夫人知道事情不容易，京城的官职一个萝卜一个坑，豪族勋贵那么多，等着腾出位置的不知道多少。
要么有钱，要么有人。
想到银子，三夫人的眼睛闪了闪。
她知道丈夫对公婆兄长十分敬重，索性也不跟他说实话，只道：“我去明曦那里瞧瞧，这孩子怪可怜的。”
三爷听到这话有点不乐意，“这个时候别去了，大嫂知道了，少不得又得说嘴。”
“呸，我能怕她。自己偏心还不许别人心疼，哪有这样的道理。”三夫人可不管那些，“我叫上敏儿一起过去，大嫂就说不出别的了。”
三爷拦不住，只道：“去看看就回来。”
可千万别惹事。
三夫人懒得搭理他，先去找了女儿，然后母女俩往段明曦那边走。
不想半路上遇到了二夫人，二夫人瞧着脸色不太好，三夫人眼珠一转，先打发女儿去段明曦那边，自己则去拦住了二夫人。
“二嫂，你这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二夫人瞧着是三夫人，沉着脸朝着她走过来，低声说道：“三弟妹来得正好，我正要去找你。”
“什么事儿？”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那里。”
三夫人跟着二夫人到了二房，俩人进了屋打发了下人出去说话。
“我今儿个回娘家，想要跟我爹娘讨个主意。毕竟是两个国公府，咱们府上得罪不起，想想能不能寻个办法转圜一二。”
三夫人有些意外，没想到二夫人去做这件事情，“那乔大人怎么说？”
“我都没见到我爹，一早就去了衙门。听我娘说这件事情都传到宫里去了，今儿个一早我妹妹就回了娘家问怎么回事。”
二夫人的妹妹嫁了国子监祭酒侯震，消息都能传到国子监去，可见速度有多快。
三夫人的脸色精彩得很，她与二夫人对视一眼，“二嫂，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夫人道：“我娘家打听了，消息是从荣国公府那边传出去的。”
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公府世子刘俨跟高湛是对头！
“这下子事情就真的难办了。”三夫人叹道，她一直以为是段明曦做的手脚。
如今想来倒是误会她了，竟是刘俨做的。
三夫人眼珠一转，轻声对着二夫人说道：“二嫂，我看咱们不能瞒着太夫人，还是先跟她老人家知会一声才好。”
不管是太夫人还是大夫人，想要谋划明曦的傍身银子，也得看她愿不愿意。
这么大的好处，凭什么他们独吞，唯独他们三房得不到好处？
既然要撇开三房，就别怪她掀了锅，谁也别想捞到手。
二夫人不疑有他，“你说的是，三弟妹，咱们这就去。”
三夫人与二夫人往荣安堂去，不想姜氏也在，眼下一片青黑，眉眼间带着几分憔悴。
三妯娌一碰面，三夫人立了做出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娘，可不得了了，二嫂说如今消息传遍了满京城，连国子监那种地方都知道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看你们还怎么逼明曦低头！
第19章 不能怂，就是干
“你说什么？”太夫人一惊，“此事当真？”
姜氏也白了脸，“三弟妹，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还想着如何转圜，怎么就能连国子监都传遍了？
“娘，这种大事我还能胡说？不信你们问二嫂。”
二夫人点点头。
二夫人的妹妹是祭酒夫人，消息肯定不假。
“娘，这下可怎么办？”姜氏是真的有点着急了，毕竟这桩婚事当初是她跟高国公夫人说好的，结果被自己的女儿闹翻天。
结亲不成，是真的要结仇了。
事情变化太快，太夫人想起昨日跟丈夫商议的结果，沉着脸看着姜氏妯娌三人说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经不只是咱们定远伯的事情了。再说，高湛跟白家姑娘私会在前，本就是高国公府理亏。”
姜氏听到这话，就知道家里头要放弃这门亲事了，脸色阴晴不定地道：“高国公府跟镇国公府素来不睦，两家的婚事未必能成。”
听着姜氏这话里居然还想要这门亲事，三夫人跟二夫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得撇撇嘴。
三夫人本就不满，当下就嘲讽道：“明曦得罪了高家，只怕那高家对明曦心生厌恶，既然大嫂依旧想结这门亲事，我看你把徽柔嫁过去，许是高家愿意呢。”
“那怎么行？”姜氏立刻皱眉说道，随即对上三夫人似笑非笑的目光，她不由有些心虚，“自来长幼有序，哪有姐姐不嫁妹妹先定下人家的道理。”
“大嫂，又不是立刻嫁过去，先定下婚事，回头等明曦出嫁后，再让徽柔嫁过去便是。如此，大嫂就不用担心高家迁怒了，徽柔可是在你身边教养长大的，那边肯定满意。”二夫人特别真诚地说道。
姜氏面色一紧，看着二夫人跟三夫人说道：“此事就不劳两位弟妹费心了，我会跟伯爷商议的。”
哼，被戳中亏心事，就搬出伯爷压人。
二夫人不再理会姜氏，转头对着太夫人说道：“娘，这门亲事说起来也是大嫂自己的意思，当初还瞒着明曦带她去相看，若不是大嫂行事不谨慎，又怎么被人误会。”
“是啊，娘，依我看就让大嫂去跟高国公夫人说清楚，既然高湛与白芷薇私会，便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既然没有诚意婚事便作罢。咱们本就有理，为何要怕？”
三夫人知道不能退，就高家那做派，她们一旦表出心虚来，肯定被他们咬一口。
如今只能做出比他们更生气更恼怒的架势，说不定还能挽回几分颜面。
这里头最要紧的，就是看姜氏了。
太夫人微微颔首，看着姜氏说道：“你两位弟妹说得有道理，你就去高国公府走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姜氏：……
当初这门亲事是太夫人点头的，如今好人她做了，恶人全落在自己身上。
二夫人跟三夫人煽风点火落井下石，姜氏憋着一肚子火气，此时静下心来，倒是心思清明了几分。
“娘，高家我去，明曦到底是我的女儿，我自然疼她。我当初原想着高家到底是国公府，嫁过去又是世子少夫人，这亲事体面富贵再好不过。”
姜氏可不能由着二夫人三夫人给她扣帽子，“我拼着一张脸，也跟高夫人把事情说清楚。可是镇国公府那边可怎么办？
白芷薇可是镇国公夫人的掌中宝，在京城素有名声，在这下子因为明曦名声扫地，只怕不肯甘休。”
二夫人听着姜氏这样说，不由开口嘲讽，“她家的姑娘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情，还好意思迁怒别人？”
“我们就是前怕狼后怕虎，依我看，这麻烦早早晚晚跑不了，倒不如咱们直接放出话去，把事情摆在明面上，看镇国公府敢不敢动手脚。”三夫人怒道。
姜氏气得浑身发颤，“我们好歹也是伯府，又不是那等无赖泼皮之家。”
“为了脸面宁肯吃大亏，大嫂要是愿意只管自己去做，我们三房是不愿意的。”三夫人呛回去。
她丈夫还要谋起复，若是被镇国公府拿此事捏住命脉，只怕以后再无安生日子过。
与其处处被人掣肘，倒不如直接撕破脸。
如此，镇国公府心生忌惮，做事肯定要再三思量。
“吵什么？”太夫人一拍桌子斥道。
三人顿时闭了嘴，齐齐看向太夫人。
太夫人望着姜氏，“你亲自去高家走一趟，跟高国公夫人把话说清楚。记住了，两家可没议过亲，也没相看过。”
姜氏憋了一肚子火，到了最后她里外不是人，好处没拿到，还惹了一身腥。
“是，我今日就去。”姜氏闷声应下。
太夫人也不管姜氏的脸色好不好看，又转头看向二夫人，“我这个老婆子还有几分脸面，今日你跟我一起去镇国公府去见白太夫人。”
“娘，我去不太合适吧？”二夫人犹豫地说道。
“在家里吵得厉害，留着你的嘴应对镇国公夫人吧。”
二夫人：……
太夫人说完又看向三人，“跟你们交个底，高家那边递了话，拿着老二的差事威胁我们让明曦出来认错。”
二夫人不知道家里头正在为二伯谋官，但是太夫人这话让她先喜后怒，脸上的神色都绷不住了。
二夫人想要说什么，对上太夫人的眼神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太夫人扫她们一眼继续说道：“有一就有二，这回我们不能退。”
二夫人的脸色就跟开了染坊一样，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三夫人心里舒坦了，什么有一就有二，不就老太爷跟太夫人瞧着明曦这性子太烈，怕把人逼走，想要的银子可就没了，故而才肯退一步。
姜氏看着二夫人乌黑的脸，心情缓和几分，大家都是做妯娌的，凭什么只有她一个倒霉？
太夫人看着三夫人隐隐带着笑意的眸子，不疾不徐地又扔出一句话，“本来老三的差事也看好了，这回怕是也不成了。”
三夫人：……
二夫人憋在嗓子眼的那口气顺下去了，姜氏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
这下好了，大家都一样了，谁也别笑话谁。
“要想大家都好，这一回咱们不能输，你们可明白了？”太夫人问道。
三夫人立刻说道：“娘，我也陪您去镇国公府，吵架我也行。”
不能怂，就是干。
三夫人为了丈夫撸袖子也得上。
第20章 谁也别想踩着她向上爬
国公府的动静这么大，明曦又让人盯着，很快就知道她们做什么去了。
段敏听了茜草的话，有些担心的看着明曦，“大姐姐，你说这件事情最后会如何？”
段明曦接连布置，为的就是逼着伯府保她，如今瞧着似是成了。
“咱们虽然是伯府，但是也是祖上有功勋的人家。名声不可废，府里头可有这么多少爷姑娘等着婚嫁呢。”
听着段明曦的话，段敏长舒一口气，“这就好，我就怕他们让大姐姐给人赔罪。”
“不会的。”
就是会，她也会让他们改变主意，瞧，现在不就改了主意吗？
事在人为。
这辈子谁也别想踩着她向上爬，捞好处。
段敏陪着明曦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告辞了，又说起等那日出府打马球时带上她看热闹。
段明曦笑着答应了，送走了段敏，这才把茜草叫进来细问。
“方才二爷跟三爷与国公爷都去了老太爷的院子。”茜草说道，“奴婢还没打听出来为了何事。”
“还能为了何事？”段明曦心中有数，“将我与京城闺秀打马球的消息散出去了？”
“府里如今都知道了，不过针线房那边递过话来，说是给二姑娘赶制夏衣，只怕姑娘的马球服怕是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
茜草的眼里带着委屈，什么做不出来，不就是二姑娘抢着要夏装，针线房那边就紧着二姑娘。
“这算什么大事儿，也值得你生气。”
段徽柔也就能用这种小动作恶心人，给她添堵。
上辈子也许她会难受，但是这辈子她压根不放在眼里。
“你去金瑞祥走一趟，让人带着布料跟绣娘进府给我量身做衣。”
“奴婢这就去。”茜草又高兴了，金瑞祥可是姑娘自己的铺子，想做什么衣裳就做什么衣裳。
很快金瑞祥的人坐着马车，抱着一摞摞的样布进了府，一行十几个人看上去很是壮观，直接到了段明曦的院子。
段明曦把段敏跟段蓉请了来，想了想又让人把段清音也叫了来，独独撇下段徽柔不理。
满屋子的布料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段清音是个庶女，又得了杨姨娘的叮嘱，在姐妹面前是不争不抢的。
段敏大了些稳得住，只有段蓉年纪小，此刻她满屋子转，看着这一匹布漂亮，那一匹也合心意，满面纠结不知道选哪个好。
段明曦今日就是露财的，她要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江城段家给了她什么傍身，她回了伯府可不是白吃白喝，她自己有产业有银子。
可不能再让姜氏跟太夫人将她的东西哄了去，回头还得给她盖上一个吃喝穿用都是伯府供着她的戳儿。
她大手一挥，每人做了四身夏衣，两套骑装，这么大手笔可把几个姑娘都给震住了。
“大姐姐，这太破费了，做一身骑装就好了，那日我们陪着你去打马球有的穿就行，过些日子府里的也就能做好了。”段敏忙阻拦道。
她们几个姑娘都有自己的骑装，只是这个年龄每年都长个儿，去年的已经短了，今年的还没做上来。
段蓉有点不舍的这么漂亮的布，开口说道：“大姐姐，我让我娘给你银子。”
段明曦一下子就笑了，“几身衣裳而已，算是我这个做大姐姐的给你们的礼物。铺子就是我名下的，你们放心吧，不费几个钱。”
段清音在一旁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开口说道：“便是大姐姐的铺子，也没得做姐妹得占便宜的道理。”
“给你们就收着，等以后你们再做衣裳，我再收你们银子也不迟。”
如此大家就高兴了。
段清音牢记杨姨娘的话，选的都是颜色素净的布料。
段明曦看她一眼，拿起一匹海棠红遍地织锦的料子往她身上一比划，笑着说道：“小姑娘家家的别总穿得那么素，就该鲜亮点才好看。”
段清音一愣，就听着段明曦说道：“这一匹给三姑娘做一身骑装，要镶湖蓝的襕边，腰间的束带用缂丝的。”
旁边的绣娘连忙记下来，满口应是。
段清音抿抿唇，微微垂下眼眸，她这个年纪怎么不喜欢漂亮的颜色，只是她不想碍段徽柔的眼罢了。
但是这一回大姐姐做了主，还送哥哥拜陈大儒为师，她好像也不用再像姨娘说的那般，处处忍气吞声了。
段明曦这里热热闹闹，段徽柔那里得了消息砸了一套茶具。
肖氏这两日一直观望府中的动向，等今日太夫人带着几位夫人都出府后，她就知道自己当初跟段明曦示好没有走错。
看，事情闹得这么大，伯府还是要出面收拾。
听到段明曦叫了绸缎庄的人上门给几个姑娘做衣裳，又知道缘由后，就直接到了明曦这里凑热闹。
她又不是府里管事的主子，针线房那边的事儿也不是她的错，她热热闹闹地给几个妹妹凑趣，还得了明曦送她的几匹今年京城新式样的料子做衣裳。
她倒是不缺这些东西，但是想想段徽柔，就觉得有点意思。
等太夫人带着二夫人与三夫人回府，那边姜氏还未回来。
听了各自女儿的话，两位夫人心思皆是一转。
三夫人这回是真的能确定，江城段家给明曦的东西肯定不少，这衣裳每人送了四套夏装两套骑服，府里给姑娘的份例也就是这样了。
以前瞧着段徽柔也是个俏皮可爱的姑娘，没想到如今做事这么小家子气。
不能白得了段明曦的衣裳，三夫人这边挑了一对珍珠耳坠，让人送了过去。
二夫人那边也同样回了礼，这样有来有回，以后才好打交道。
杨姨娘那里送了一架自己绣的小炕屏，东西不算是值钱，但是胜在绣工极好。
段明曦望着这几件回礼，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看，拉拢人心也不难。
姜氏那边一回府，水也没喝一口，就先被段徽柔抱着哭了一场，听得她额角直跳，满面铁青。
不等她去责问，肖氏后脚就到了，满面笑容地开口，“娘，靖远侯府的大姑娘约了大妹妹去打马球。
咱们府上的绣娘赶制二妹妹的夏衣不得空给大妹妹做马球服，大妹妹就把绣娘叫进了府里。
我年轻不懂事儿，想来问问这做衣裳的银子，要不要府里出？”
说完这话，似是才看到双眼通红的段徽柔，满脸惊讶地说道：“二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跟大嫂说，大嫂给你做主。”
肖氏这话突出两个要点，第一段明曦跟靖远侯府的大姑娘交好，第二段明曦给其他人做衣裳是有原因的。
姜氏这股子火气上不来下不去，看得肖氏心中冷笑。
这回看她的好婆婆怎么处置。
第21章 杀身之祸
最终姜氏也没能去找段明曦麻烦，而是安抚了段徽柔，又自己掏银子多给她做了两身衣裳。
肖氏丝毫不意外，段明曦只是出去参加一次宴会，就能得到楚清莹的邀约，要知道能进马球场的闺秀，在京城都是数得上名号的人。
而且这个关口又是段徽柔故意拦着绣房使坏，若是事情闹大了，最后挨训的可不是段明曦。
段明曦这边得了肖氏让人递过来的话，浅浅一笑。
看，上辈子肖氏跟段徽柔交好，可是现在呢？
因着段明曦不知道“相看”一事，故而太夫人那边也好，姜氏那边也好，统一了口径。
不管姜氏有没有跟高国公夫人闹不愉快，结果是两家联姻的事情作罢。
当然，对着段明曦的说词是误会一场，两家已经说清楚，以后此事休提。
至于镇国公府那边，白芷薇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镇国公夫人大怒，高国公府与镇国公府旗鼓相当，自然就迁怒定远伯府。
可是太夫人找上了白太夫人，虽然做出了一副柔软的姿态，但是话却是十分强硬，若是镇国公府非要迁怒定远伯府，那大家就只好撕破脸。
总归丢脸的不是段明曦，而是白芷薇。
白芷薇的名声如果彻底烂了，高国公府那边不好说娶不娶她，只怕她在京城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但是，定远伯府愿意后退一步，只要镇国公府能与高国公府能顺利定亲，她们愿意配合两家对外宣称不知两家有定亲之意，二人见面是为了相看，是误会一场。
段明曦知道想要护着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做到。
只是她们不愿意费心让利罢了。
但是现在，她自己出手，也能逼着他们去做。
高国公府跟镇国公府之间的恩怨也是一笔烂账，但是为了白芷薇，镇国公府咬牙退了一步，听说是给一大笔嫁妆，高国公夫人才肯点头这门亲事。
本来应该是高湛求上镇国公府，结果因为定远伯府的态度，倒是变成了镇国公府两面受敌，不得不捏着鼻子跟高国公府示软。
两家对外公布婚事，之前牡丹台的丑事，也算是揭了过去。
定远伯府不算是全身而退，跟两家国公府闹得不愉快，导致家中二老爷跟三老爷的差事还要待定，但是两家国公府肯定不能明着出手阻挠。
最后如何角力，就得看各自的本事。
转头就到了段明曦赴约打马球的日子，这段日子府里最开心的大概就只有她了。
段敏跟段蓉都要跟着去凑热闹，段徽柔跟段明曦关系不好，自然不会跟着去。
她不去，段清音那里就不好动。
杨姨娘倒是有本事，说动了伯爷，伯爷发话，让段明曦带上段清音。
如今国公府对段明曦这个女儿感官相当复杂，因为她行事过于激烈，当初才认回来的几分愧疚，现在也没剩几分了。
段明曦并不在乎，他们对她如何，上辈子早有了定论。
天光朦胧，晨昏未晓，段明曦就起身梳洗更衣，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
楚清莹选的马球场在城外山脚下，坐车过去有些时间，故而要早些动身。
用了早饭，她带着人去荣安堂给太夫人请安，前后脚的功夫，段清音她们几个也到了，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太夫人知道她们要早出门，便叮嘱在外不要惹事，说到最后两个字还看了段明曦一眼。
段明曦垂眸低头，做无事状。
太夫人见状很是头疼，这个孙女当轻不得重不得，软不得硬不得，真真是扎手。
因着她们早走，故而几位夫人还未来请安，段徽柔也不见踪影，四人辞别太夫人，便坐上马车离开。
马车踏着清晨的日光在城中奔跑，四人在车中说笑，各自一身骑装，看上去英气漂亮。
马车即将出城门的时候，段明曦掀起车帘一角向外望去，远远地看到前头有一辆车一闪而过。
瞧着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没想起在哪儿见过了。
出了城，马车就跑得快了，不过一路上不时便遇到马车或者是骑马的人，段明曦有点意外。
“今日去马场的人这么多？”
段敏摇摇头，“以前我也去过马球场，没见有这么多人啊。是不是正好顺路？”
段蓉年纪小就更不知道了，倒是段清音想了想说道：“骑马的皆是京城各家的公子，各自跟随的长随背后都有弓箭，莫不是去打猎的？”
段明曦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马球场就建在山脚下的宽阔之地，而背后就是玉观山。
玉观山是京城的猎场，常有京城各家的公子少爷前去游玩行猎。
看来不巧，今日正好与他们撞日子了。
段明曦想到这里，看向段清音，“今日可是什么日子？”
段清音摇摇头，“并未听说。”
段敏却道：“哎呀，我看到刘世子了。”
段清音脱口说道：“今日是刘世子的生辰。”
“音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段蓉好奇地问道。
段清音不好意思地说道：“去年刘世子过生辰，不是还闹出一折事儿吗？可不就记住日子了。”
段敏一拍手，“是了，刘世子去年跟人打赌，结果赌输了，生辰是在八大街过的，被荣国公追着打。对对对，就是今日。”
段明曦心头却是一跳，难怪今日早上起来右眼皮直跳。
上辈子，刘俨今日差点命丧于此。
这种是非她是不想沾的，好在他们是去打马球。
马车慢慢减速停了下来，还未下车，就先听到了楚清莹的笑声传了过来。
“我跟你们说，今日咱们不能输。不就是打猎吗？还能怕了他们不成，不能让他们看咱们的笑话。”
段明曦的眉心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带着几个妹妹下了马车，楚清莹一见她就立刻招招手，大声问道：“明曦，你会打猎吗？”
段明曦在段家长大，因为段父经常外出行商，段母没有生下弟弟的时候，是打着让她接管家中产业的心思，故而教导她上很是严厉，学的东西很杂。
后来有了弟弟，段父又说女孩子家有点傍身的本事不是坏事，她就继续学了下去。
后来回了京城，她就一步步地陷入牢笼中，不想被人说她粗俗，也不想给伯府丢脸，将这些粗俗的本事都藏了起来。
可这辈子，她不想为谁而活。
但是，明显现在时机也不对。
刘俨这一回的陷阱，牵连进去一不小心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第22章 两王相争，必有一伤
玉观山在京城极其有名，一是马球场，二是猎苑。
这里一年四季十分热闹，尤其是马球场，非提前预定不可。
世家贵族的气派跟底蕴就在这里，这种地方，不要说普通百姓，便是商户有钱也是进不来的。
如江城段家，若无高官贵族引荐这种地方是进不来的。
楚清莹今日待段明曦更为热情亲切，抓着她介绍周围的姑娘们。
曹国公府的李佩兰，太子外家的表妹。
张阁老的嫡长孙女张瑶珺，二皇子晋王外家的表妹。
荣国公府的刘韫华，刘俨的亲妹妹。
兴安伯府的何婉怡，她的亲姐姐何婉玉嫁了晋王。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熟面孔，都是上辈子的熟人。
段明曦今日一身胡服骑装，白色为底，红色镶边，七彩的缂丝腰带将她的腰肢束紧，越发凸显的她脖颈优美，四肢纤长，英气勃勃，艳丽飒爽。
姚云意的花宴上，关于段明曦的事情流传出去，不少人对这位伯府认回来的大姑娘很是好奇。
今日一见，第一眼，喔，美得有点扎眼。
跟她一说话，咦，这姑娘有点意思，看着怪傲气的，说起话来倒是挺让人舒服。
寒暄过后一回味，嗯？
她不是商户家长大的吗？
怎么懂这么多，大家不管说什么话题，她都能搭上话。
众人思绪流转，看着段明曦的眼神也不断的变化，只是这一刻，段明曦在众人心中就不是个虚浮的商户家长大的上不台面的印象了。
而是一个这姑娘有点东西，还摸不清楚深浅，规矩好，懂进退，性子里又带着几分锐气的人。
段明曦才不管别人如何看她，她跟楚清莹走了一圈，谢过她带着她识人。
楚清莹轻笑一声，“这算什么，早早晚晚大家都要认识的，不过费些口舌罢了。”
段明曦看着楚清莹，觉得她有点奇怪，好像一夜之间对她就特别的亲近起来。
楚清莹的亲姐姐是贤王妃，她的继母何氏的亲侄女是晋王妃。
贤王与晋王相争落败，何氏因此占了上风，谋夺靖远侯世子之位，逼楚清莹嫁鳏夫。
两王相争，必有一伤。
上辈子楚清莹跟继母何氏不睦，为了靖远侯府世子的位置几近撕破脸皮，后来被何氏算计嫁给了鳏夫谢景阳。
正想着，晋王妃的亲妹妹何婉怡与张瑶珺走了过来，哦，张瑶珺是晋王的亲表妹。
这关系可真是盘根错节。
“听楚清莹说，段大姑娘马术不错，不如今日你我比一场？”
段明曦看向何婉怡。
何婉怡微微仰头，一副不屑的神色，显然并不将段明曦放在眼中。
楚清莹立刻上前一步，看着何婉怡冷笑道：“何婉怡，你在这里显摆什么，有本事比一比今日谁的猎物多。可别像是上一回，输了哭鼻子。”
“谁哭鼻子？上次只是意外。”何婉怡气红了脸。
何婉怡与楚清莹阵营不同，自然是针锋相对。
但是段明曦没想到，何婉怡会直接踩着她的脸羞辱楚清莹。
也没想到楚清莹上辈子名声那么差的一个人，这辈子居然会为她出头。
“何姑娘，你我今日初次见面，比试难免伤了感情。”段明曦望着对方温和一笑，“不如就如楚姑娘所言比一比猎物的多少？”
段敏跟段蓉紧跟着段明曦，她们二人的身份自然比不上楚何二位，但是大姐姐对她们好，她们不能怕。
何婉怡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明曦，然后轻笑一声，“行，回头见。”
何婉怡带着张瑶珺离开。
张瑶珺对着段明曦点头示意，这才走了。
楚清莹对着段明曦一脸歉意，“都是因为我牵连你了，我与何婉怡一向不睦。”
“无妨，我初回京城，大家对我好奇也是有的。”段明曦并不在意，今日还比什么比，能不能好好回去且不好说呢。
嘴上应承一下，又不会少块肉。
何婉怡跟段明曦的对话传进在场不少人眼中，远处一白衫女子慢慢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侧头对着身边的女子说道：“看来我姑姑慧眼如炬，段大姑娘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说话的是段二夫人娘家的侄女乔任舒，听她讲话的是段三夫人的侄女安秋濯。
因着几府都有姻亲的关系，故而这种场合遇上少不得要聚在一起。
“走，咱们去打个招呼。”安秋濯笑，她们不过去就是失了礼，那边段敏跟段蓉都在呢。
乔任舒跟安秋濯一靠近，段敏跟段蓉就忙跟二人打招呼。
“表姐。”
“表姐。”
二人一开口，段明曦也转过头，段敏忙跟她介绍。
段明曦笑着说道：“原来是两位表姑娘，明曦失礼，还请见谅。”
乔任舒笑着说道：“我与秋濯方从那边过来，来得晚了些，大姑娘莫见怪。”
楚清莹这会儿正好被人叫走了，安秋濯压低声音说道：“大姑娘不用担心，何姑娘跟楚姑娘素来不合，俩人之间常有争执，与你没有关系。”
段明曦眼睛闪了闪，笑着说道：“我初来京城，对这里头的干系不太清楚。”
这会儿人还未齐，众人三三两两地聊天，安秋濯低声把这里头的恩怨简单说一下，最后道：“事关宫里两位王爷，咱们可不能轻易掺和。她们是姻亲，便是打破头也有人撑腰，如咱们这些人只好避着些。”
乔任舒看着段明曦一副认真听的样子，此时再加了一句，“避着些也不是怕了她们，不过是不想惹麻烦罢了。”
毕竟这位大姑娘前些日子才把镇国公府跟高国公府都得罪了，偏偏还全身而退。
这里头的事情她们从自家姑姑口中得知一些，知道段明曦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做起事来却非常的果断狠厉。
她们几家亲连着亲，说不得今日得互相照应些。
段明曦一脸真诚地道了谢，“多谢解惑，如此我就明白了。也免得我不知深浅，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人，回头我摆宴酬谢二位，可不要推辞。”
乔任舒跟安秋濯倒是爽快的答应了，这位段大姑娘也不像是自家姑姑说的那样，先看看可不可交再说。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人来了。”
段明曦随着众人的目光望过去，眼神不由一凝。
随即远远地落在满脸高兴的刘俨身上，深深给他点个蜡。
这小可怜，这会儿还不知道今日他就大难临头了。
第23章 出事
领先一人正是晋王，青衣萧萧，面容如玉。
与他并肩的是贤王，肃肃如松下风，君子端方。
后面跟着的是齐王跟康王，一个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一个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几位王爷的身后还跟着京城各家的公子们，各有风采，灼灼辉光。
人群最后，段明曦望见了与众人不怎么融洽的端王萧沐宸，他一向沉默寡言，行事严谨，与诸位王爷八面玲珑截然不同。
诸位闺秀也聚在一起，不少女子脸上都泛起了红光，眼神湛湛生辉。
众人上前见礼，“参见诸位王爷。”
晋王乃是大皇子，在一众王爷中居长，开口让众人起身，大声笑道：“今日怎么这么多人？”
刘俨立刻上前大声说道：“王爷，何姑娘说了，要跟咱们比一比，看谁打的猎物多，您可不能因为她是您妻妹就手下留情啊。”
众人哈哈大笑。
何婉怡越众而出，指着刘俨说道：“你少在这里挑拨，分明是你激我在前，我岂能怕了你。”
诸位闺秀高声附和，场子一下子热闹起来。
这些王爷中有未娶妻的，还有侧妃之位高悬的，大家心里到底打什么主意，自是看破不说破。
段明曦上辈子没参加这次的马球赛，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一桩事情发生，刘俨重伤一事却是不假。
这辈子阴差阳错地卷入这一桩事件中来，她只能见机而为。
气氛烘了起来，晋王大声说道：“既然如此，时候不早了，大家就出发了。”
众人应是，大家纷纷去牵马。
楚清莹快步过来，对着段明曦几姐妹说道：“那边马厩有马，自行挑选便是。要不要我陪你们过去？”
远处有人大喊楚清莹，段明曦就道：“不用，我们自去便可，楚姑娘你只管去忙你的。”
楚清莹忙点头，“我这边还有点事儿，遇到事情就去找我。”说完就匆匆走了。
楚清莹一走，乔任舒跟安秋濯正好过来，看着姐妹三个说道：“咱们先去选马，这乌泱泱的人，去的晚了，怕是好马都被挑走了。”
猎苑专门蓄养了一批马，供给这些少爷姑娘们用的，至于各家王爷自然是骑的自己的马。
各家各户的护卫们纷纷跟上，段明曦她们人多走得慢了些，等到地方马儿都被挑的差不多了。
乔任舒跟安秋濯也没办法，以她们的身份，确实也抢不过那些人。
段明曦志不在打猎，随意选了一匹杂色的马，段蓉有点怕，她的马术并不熟练，忙摆摆手表示就在外头等着大家。
段敏有些迟疑的看着段明曦，段明曦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着说道：“我与别人还有赌约，只能托敏妹妹留下照看蓉妹妹了。”
段明曦知道今日会出事，段敏跟段蓉能不掺和进入最好，自然顺势让段敏也留下。
段蓉忙摇头，“我一个人可以，敏姐姐直管去就成。”
段敏哪能答应呢，只得跟段明曦表示歉意，又请乔任舒跟安秋濯帮着照看段明曦。
二人爽快的答应下来，安顿好段敏跟段蓉，三人这才驱马进山。
前头的人浩浩荡荡，人头攒动，她们几个掉在人群后，对比之下很是萧条。
尤其是马群经过，扬起大片灰尘，她们三人就被罩在这灰尘中，为了不吃灰，只能扬起鞭子骑马快行。
等进了林子，灰尘散去，段明曦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
“猎物还没打到，先吃了一嘴灰，被人知道了怕是要笑死。”安秋濯笑道。
乔任舒正拿着帕子擦脸，闻言接了一句，“怕什么，这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吃过？”
除了在前领先的几位王爷，后头的谁敢说不吃灰？
三人说笑着顺着林子前行，后头护院跟随，这会儿早就看不到何婉怡等人的影子，追着几位王爷遥遥领先。
段明曦的眼睛扫过周遭的环境，马速一个比一个慢，悠哉悠哉的不像是来狩猎，倒像是来游玩的。
乔任舒狐疑地看着明曦，“不是还要比赛，你这样慢可怎么行？猎物都被别人抢光了。”
段明曦恍若不在意地说道：“如今有几位王爷在，我看别人的心思也未必在跟我比试上。再说，赢如何输如何，又不是科考排名挣前程，大不了我认个输便是。”
听着段明曦这话，安秋濯叫好，“对，就该这样，凭什么她们要比，咱们就要比？”
正说着话，前头丛林中传来一阵响动，一只兔子朝着他们跑过来，忽然看到前面有人，那兔子四爪倒是倒腾得快，一个扭身往另一个方向一个跳跃飞过灌木丛，眨眼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三人面面相觑。
乔任舒笑，“这叫不叫到手的兔子飞了？”
“咱们追上去看看？”安秋濯道。
“也行。”段明曦点头，总得找点事儿做，慢腾腾地追一只小兔子，也比跟那些人搅和到一起去好。
三人循着兔子跑的方向去追，边追边聊天，两人好奇江城是个什么地方，段明曦就跟她们细细说。
听说江城临海，海面辽阔，横无际涯，俩人好生向往。
段明曦也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回江城看看。
算算日子爹娘应该也快到了，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追了这一会儿，三人已经入了密林深处，马道狭窄陡峭，已经不能再骑马上去。
就寻了个地方，将马儿拴在树上，留下一个护院守着，她们踏上狭窄的林道继续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东西南北也有些分不清楚了，忽然听到前头有人大喊，“别让它跑了，快拦住！拦住！”
段明曦三人惊了一下，立刻停下脚，就这么一刹那的功夫，忽然一支流矢飞来直冲乔任舒面门。
乔任舒吓傻了，呆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段明曦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这边，另一只手扬弓将流矢撞飞。
“任舒，你怎么样？”安秋濯忙拉着乔任舒上下打量，自己的脸也煞白煞白的。
此时护卫才围上来，将几人护在中间。
段明曦眉心微蹙，瞧着二人说道：“居然有流矢，前头可能出事儿了。”
“那怎么办？”
许是方才段明曦救人很是果断厉害，安秋濯下意识的问她。
不过打个猎，怎么这么凶险？
她以前也打过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这时有护卫捧着一截被击断的流矢过来，“姑娘，这箭矢有些古怪，制式跟猎苑的不同。”
段明曦伸手接过去，入手颇沉，眼神不由一凛。
这根本就不是猎苑那种给公子姑娘玩的箭矢，这种可是能要人命的重箭！
果然，出事了。
第24章 他想活，不想死
“喂，方才有只兔子往这边跑了，你们看到了吗？”
来人说话极为不客气，安秋濯的脸色很是不好看，乔任舒靠着她还有些腿软心口跳得厉害。
段明曦面不改色地对着来人说道：“有，朝那边去了。”
来人顺着她马鞭所指的方向追去，连声谢也没有。
安秋濯忍住笑，段明曦方才指的是相反的方向。
“方才那人是德庆侯府的傅红筱，妾室所生，不过在德庆侯夫人身边养着。最是欺软怕硬，小家子做派。你别理会她，装模作样的。”安秋濯跟段明曦说道。
段明曦当然知道傅红筱，上辈子她可没少拿着高湛另有意中人一事嘲讽她。
所以，她故意指错路。
看到傅红筱，她忽然想起一事。
她转头看着安秋濯跟乔任舒，“任舒受了惊吓，我看还是别进去了，先回去歇一歇。”
乔任舒这会儿还腿软，早已经生了退意，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安秋濯深以为然，“明曦说得对，你现在这样子也没办法打猎了，不如先出去。”
说着就有些犹豫，乔任舒这样子显然自己不能出去，又不能让侍卫背出去。
段明曦直接道：“只能辛苦秋濯了，我跟何婉怡还有约在身，虽然我并不在意，但是总不好提前退场，只能托你送任舒出去了。”
安秋濯担忧地说道：“你自己能行吗？”
“我方才击飞流矢可不是弄虚作假，当然行。”
安秋濯乐了，“那好，我先带着任舒下山，你若是觉得不妥也赶紧出来，什么赌约的，都不重要。我留下护卫给你，这样也放心些。”
“不用，你们下山无人护着我也不放心。”段明曦还有事要做，怎么会让人跟着，“再说我脚程快，很快就能追上大家。反倒是你们下山这一路若是遇上猛兽可不得了，安全为上。”
段明曦生怕她们拒绝，说完就一拱手，转身就跑了。
“哎……”安秋濯忙使唤一名护卫追上去，这才对着乔任舒道：“没想到明曦这个人如此良善，之前却是我小人之心了，真是惭愧。”
“我也是。”乔任舒道，她们没见段明曦之前，被流言误导，这会儿瞧着她行事做派，心中很是尴尬。
“无妨，回头咱们好好与她亲近，还有今日的事情得上禀长辈，还得正式上门道谢才是。”
如此，有了救人的美名，明曦以后在京城的路就更好走了。
两人边说话便由着护卫送下山，心中也不免担忧段明曦，希望她平安归来。
段明曦深入林中就快速前行，很快感觉到有人追上来，她一闪身进了荆棘林后躲避，透过缝隙瞧着是自家的护卫，她没有现身，由着他顺着另一条路走了。
林中又恢复了安静，段明曦手握长弓，检查一下箭袋，又抬头分辨一下方向，这才加快脚步在密林中奔跑起来。
商户行商最怕遇上匪徒打劫，故而多请人护镖，但是总不如自身会些功夫更好。
上辈子爹爹让她习武，她数年如一日不敢懈怠，但是回了伯府之后因为府中所谓的规矩，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会功夫的事情。
后来嫁人后就更不用提了，但是现在她才刚认回伯府，一身功夫还未撂下，此时不说是身轻如燕，却也健步如飞。
很快，她就追上了大部队，隔着层层树木，众人正兴高采烈地追逐猎物，箭矢横飞，草木杂乱。
果然，没有看到刘俨。
她只知道刘俨上辈子在山上出了事，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害得他，也不知道谁下的手。
只知道今日几位王爷过招，在场的各位公子姑娘们，都是他们手中棋，障眼法。
那日刘俨算是帮了她一把，今日若是有幸让她找到他，少不得要还这个人情。
如果寻不到，只能说是他命中注定有这一劫。
段明曦的眼睛盯着在场的人，瞧着何婉怡跟在晋王的身后，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晋王大笑。
另一边，楚清莹与贤王等人一起，她手中还拎着一只野鸡，朝着何婉怡的方向扬了扬，然后随手扔给护卫带上。
俩人之间的火花都能溅出来。
段明曦收回目光，她调转方向离开。
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刘俨，段明曦觉得大概自己今日与他无缘，只得祝他好运，不是自己不救他，而是他运气不好。
她决定返程，走了一段路之后，忽然抬起头看看天，往四周巡视一圈，好像走错路了。
林深之处的小径大同小异，她蹲下身静静聆听周遭的声音，然后抬起头看向西北的方向，抬脚往那边走。
走了不到一刻钟，忽然听到前头有惊呼声传来，她神色一凛，长弓在手，立刻循声追上去。
穿过一层一层的密林，忽然有血腥气传来，她立刻攀爬上树，站在高处四处瞭望，忽然眼神一凝。
远处，刘俨垂着右臂，手背上有鲜血流下，他浑身紧绷地凝视对面，却是一只狼对他虎视眈眈。
段明曦拿出箭矢悄无声息地搭在箭上，瞄准那头狼，那头狼微弓着身子，目光凶狠，做出即将攻击的架势，口中发出嗬嗬的声音。
此时，刘俨浑身发软，右臂受伤，左手拿着一把刀对准狼，但是他只是虚张声势，他习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只是个样子货。
现在有受了伤，只怕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后背紧绷，眼睛狠狠地盯着对面。
气势上不能输，不然这头狼会立刻扑过来咬断他的脖子。
他想活，不想死。
冷汗从额头滑下，顺着眼皮落入眼中，他下意识地眨眨眼，就在这时暗道不好。
果然，对面的恶狼趁这机会扑了过来，刘俨举起刀，不能死，不想死。
他还要把今日害他的王八蛋抽筋扒皮。
可是，他的速度远不及狼，就这么一刹的功夫，瞳孔中只剩下狼扑过来的影子。
“嗡”的一声。
刘俨以为自己就要被咬住脖颈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空，随即又听到什么东西狠狠落地的声音。
他僵硬地转过头。
恶狼被一箭穿喉，箭矢带着恶狼的身体狠狠地插进泥土中。
第25章 就这么喜欢行侠仗义？
“谁？”刘俨颤抖着嗓音喊道，“英雄出来，受我刘俨一拜。”
段明曦嘴角抽了抽，她从树上飞身跃下，然后看着刘俨道：“那日刘世子仗义执言，今日就当我还了公子那日的恩情。”
“段大姑娘？”刘俨使劲的靠着树才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上脸面丢尽，“好功夫，真是令人想不到。”
段明曦收好箭矢，对着刘俨拱手就要离开。
“等一下。”刘俨忙开口叫住人。
段明曦停下脚看着他，“刘世子还有什么事情？”
刘俨惊愕地道：“你就这么走了？”
段明曦看着他，“不然，还怎么样？”
刘俨：……
这可是救命之恩！
换成别人，可不得好好地抓住机会。
“你可是救了我的命！”刘俨提醒道。
段明曦微微挑眉，忽然有点想要笑，她确实也笑了，轻声说道：“我说了，这是还那日的恩情。”
“这怎么能一样？那日我也不是为了帮你，是单纯看高湛不顺眼。”
“与我而言是一样的，就足够了。刘世子，不用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你我两清了。”
段明曦转身就走了。
“哎！你等等，等等。”刘俨拔腿就拽，却一下子扑倒在地，他忘了，他的腿这会儿还软着呢。
段明曦听到声音没有回头，还了刘俨的人情，这一桩事情就了了。
上辈子刘俨重伤也未丧命，想来他的护卫应该快到了，不用她再费心。
走了几步，她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青色的靴子，她顿住脚。
抬头，就对上了端王萧沐宸那张脸。
段明曦惊愕，没想到这辈子第一次正式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穿林救人，身上早已经满是尘土，而萧沐宸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臣女见过端王爷。”段明曦后退一步见礼。
“你是？”
“定远伯府，段明曦。”段明曦不觉得自己的来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上辈子她曾为此自卑，自怨，自惭形秽。
但是死过一回她明白了，这些都是虚浮的，无用的。
她就是她。
“原来是段大姑娘。”
段明曦有些狐疑地看着萧沐宸，听这意思，他竟知道她？
许是段明曦的眼神太过明显，萧沐宸淡淡地说道：“牡丹台一事，京中只怕无人不知姑娘大名。”
段明曦懂了，恶名远扬。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原来是这样，臣女不敢打扰王爷，先行告退。”
她现在还没有跟端王谈条件的实力，还得再等等，不能着急。
萧沐宸微微颔首。
段明曦抬脚离开。
走着走着，段明曦感觉到了不对劲，萧沐宸一直跟着她。
她转过身看着他。
萧沐宸对上她的眼神，“同路。”
段明曦眉峰微皱，这就有点尴尬了。
萧沐宸瞧着她一脸纠结之色，又向前一步，温声说道：“听说段大姑娘是从江城长大的？”
没想到端王会主动跟她聊天，段明曦想了想既然同路，不说话好像真的怪怪的，于是点头，“是。”
“江城是个好地方，水陆皆通，是朝廷税赋重地。”
段明曦不知道端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思量着说道：“江城靠海，商贾百姓靠海吃海，只要不怕吃苦，总能过上好日子。”
“你在江城过得好吗？”
段明曦闻言笑，“很好，我爹娘将我当亲生的养，恩重如山。”
萧沐宸抬眼望着她，“听你这意思，你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是。”
“段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
有福气吗？
想想上辈子，那倒也未必。
不过这辈子，她肯定会过得很好。
“借王爷吉言。”段明曦道，此刻的萧沐宸跟上辈子她见过的端王不太一样。
许是现在皇位之争还不到后来那般境地，人的心境处事也就不同。
隐隐听到前面有人声传来，似乎还有刀剑之声，段明曦下意识顿住脚。
萧沐宸扫了一眼她的动作，便将段明曦挡在身后，“你躲在这里不要动，本王去看看。”
段明曦被端王摁在荆棘后的密林中，就见他大步朝着前头而去。
段明曦想了想绕了个方向靠近，透过林子的缝隙就看到一群野猪在林子中乱撞，宛若发了疯一样，护卫们将王爷还有各家的少爷姑娘护在身后。
野猪乱撞，人群四散，树木杂草泥土横飞，简直是乱成一团。
段明曦一抬眼，正看到一头野猪朝着楚清莹的方向跑去，她花容失色地撒腿就跑。护卫从旁掩护，提刀就砍向野猪。
只是野猪皮厚，一刀下去只划破一层皮肉，反倒是激起了凶性，那侍卫被一头撞飞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段明曦立刻搭弓射箭，瞄准野猪，手指微微有些发颤，屏气静声，告诉自己不要慌。
箭头随着野猪移动，肌肉紧绷，蓄势待发。瞄准时机，手指猛地松开，箭矢如风朝着野猪的脖子而去。
却不想箭矢擦过树干，箭尖微微偏转，一箭射到了它的脊背上，野猪一声惨叫，四处乱撞，楚清莹吓得脚下一软被绊倒，整个人扑在地上。
段明曦来不及多想，正要再一次搭弓射箭，就见另一只箭矢破空而来，狠狠地钉进了野猪的肚子，这一箭力道极大，野猪被箭矢带偏，旁边的护卫狠狠一刀掼进野猪的脖子上，连刀带猪插进泥中。
段明曦抬头望去，竟是端王。
端王的眼睛微微扫过，段明曦浑身一僵，他的目光很快挪开，她立刻隐入人群中，然后快步到了楚清莹身边，一把把人拽起来就跑。
“明曦？”楚清莹惊喜不已，“怎么是你？”
“别说话，咱们先躲起来。你们这是捅了野猪窝吗？”
楚清莹又哭又笑，“谁知道怎么回事，也不知道哪个眼瞎的放了一箭，就把这么多人猪招来了。我今日差点命丧于此，幸好遇到了你。”
“不是我救了你，是端王爷。”
段明曦带着楚清莹躲好，侍卫们在几位王爷的指挥下将野猪群包围起来，一时间箭矢齐飞，刀剑如雨。
野猪的惨叫声不断，听得人心肝脾胃肾都在颤。
一旦人占了上风，大家的勇气又回来了，气氛又热烈起来。
楚清莹紧紧抱着段明曦的胳膊，也不腿软了，还伸出脑袋去看大声叫好鼓掌。
段明曦：心好累！
远处，萧沐宸往段明曦这边扫了一眼，眼神微沉。
先救刘俨，再救楚清莹。
就这么喜欢行侠仗义爱救人？
第26章 不得不防
“打了这么多野猪，这下回去可有的吹了。”
“你可要点脸吧，是你打的吗？”
“有我一刀，怎么了？”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轻松起来。
“可惜没能遇上其他的猎物，我还想挺想打头虎呢。”
“我看你就像一张虎皮。”
周围哄笑声不断，段明曦坐在一角，姚云意跟王黛滢围着楚清莹询问，方才真是吓死她们了。
刚缓过神，又听着人在那吹牛皮，姚云意小声嘀咕道：“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方才也不知是谁吓得吱呀乱叫。”
段明曦闻言侧头看着她。
姚云意气呼呼地又道：“清莹方才遇险，也不见这些‘英雄’们救人，这会儿好意思吹牛。”
王黛滢忙拽拽她的衣角，“别说了，被人听了去少不了是非。”说完，她又看着段明曦真诚地开口，“方才多谢段大姑娘救了清莹。”
段明曦摆摆手，“不是我救的人，我只是拽了清莹一把算不得什么。”
“拽一把也是救命，怎么就不能算了？”王黛滢笑道，“我当时距离远，又吓得腿软，若是清莹有点什么，可怎么跟贤王妃交代。”
“黛滢说得对，等回头咱们摆一桌好好谢你。”
段明曦：……
“倒也不必。”
“这可不行，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惜你们是俩女子，哈哈哈。”
楚清莹瞪了表姐一眼，对着段明曦道：“以后咱们就是好姐妹了，今日之恩我记住了。”
段明曦当时没想别的，只觉得楚清莹上辈子也怪可怜的，何况这一世楚清莹待她不错。
“段明曦，你躲在这里做什么？说好的咱们比一比猎物，你打的猎物呢？”
何婉怡的声音传了过来，引起了在场人的注意，齐齐看向段明曦。
段明曦站起身，转头看向何婉怡的方向，微微侧头，勾出一个真诚的笑容，“何姑娘的猎物莫不是指这些野猪？”
何婉怡扬眉，“我可是出了力的，不过我只见你逃跑了。”
“何婉怡你瞎说什么，当时是明曦在救我。”楚清莹气得差点跳起来。
贤王跟晋王瞧着二人又吵起来，脸上接待了几分无奈，一人伸手拽回一个。
楚清莹气得眼眶都红了，转头对着贤王说道：“姐夫，世上怎么会有人这么无耻？明曦忙着救我的命，哪有功夫去装模作样地去野猪身上砍一刀，有些人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何婉怡差点气疯了，隔着人群对着楚清莹大喊，“你胡说，我还搭弓射箭了，自己眼神不好使，非要说别人不出力，颠倒黑白，全凭你一张嘴啊。”
“好了，好了，别吵了。”晋王忙开口打圆场，“误会一场，此事不要再提了。”
贤王看了晋王一眼，转头看向段明曦，“前两日还听王妃提起段大姑娘，说段大姑娘是个爽朗的性子，没想到今日姨妹蒙你相救，回头本王会跟王妃细说。”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王妃出面还人情，略过了靖远侯府。
这里头的微妙段明曦心里明白，靖远侯府继室当家，就怕是谢恩不成再添仇。
她装作不知内情，只道：“王爷言重了，清莹待我一片诚心，我拉她一把是我们之间的情分，您不用放在心上。”
贤王闻言深深地看了段明曦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对面的晋王的目光也落在段明曦身上，这就是让镇国公府跟高国公府丢了面子的人，看上去倒是温和端正，只是做出的事却总令人意外啊。
何婉怡被晋王警告地看了一眼，也就不再闹事，一群人正准备下山的时候，刘俨被自己的护卫抬回来了，众人哗然。
齐王大惊失色，忙上前看自己的表弟，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刘俨这会儿有些昏昏沉沉的，他流了不少血，伤口也还没收拾，抓着表哥的手想要说什么，还没说出口就晕了过去。
一行人忙着赶下山救人，这一场行猎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刘俨受伤的事情，立刻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连带着段明曦那点风头都被压了下去，再也翻不起水花。
下山的路上，楚清莹道：“刘世子怎么伤得这么重？”
王黛滢神色不太好，压低声音道：“我方才偷偷地挤过去看了一眼，刘世子右手臂上好长一道伤口，不像是被猎物所伤。”
姚云意脸色发白，“不是被猎物伤，难道……被人……”
她猛地住了口，不敢往下说了。
大家的神色都很是凝重，下山之后，几位王爷匆匆离开，齐王亲自带着刘俨直奔荣国公府，并让人先一步回城请太医去荣国公府候着。
何婉怡也顾不上找楚清莹的麻烦，被人簇拥着上了马车离开。
段明曦跟楚清莹几人辞别，先去接了段敏段蓉跟乔任舒安秋濯，她们四人显然也得了消息，一路上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
出了这种事情，荣国公府又最是护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世子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不成？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乔任舒摇摇头说道。
“他得罪的人多了，但是敢下这种黑手的也没几个吧？”安秋濯思量着说道。
要说最近得罪了谁，肯定是高国公府的高世子高湛啊。
可高湛今日又不在场。
段明曦几个人回了城，在岔路口辞别，各自回了各府。
人刚回府，就先去太夫人那里请安，没想到人这么全，大家都在荣安堂等着她们，竟是都知道了刘俨的事情。
消息传得这样快……
段明曦若有所思，不过对上太夫人问话，她没说她救了刘俨的事情，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没讲。
荣国公府怕是要忙好一阵，再说她跟刘俨说好了两清，没必要再拿什么救命之恩说嘴。
万一伯府有些人脸皮厚，借着此事跟荣国公府索要好处呢？
她不得不防着。
姜氏盯着自己的长女，思量着开口说道：“除了刘世子的事情，你今日上山可还顺利？没有与人闹不愉快吧？”
段明曦侧过头凝视着姜氏，眼睛平淡无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第27章 母女决裂
姜氏脸上的笑容逐渐挂不住了，嘴角微微抿了起来。
段明曦不想再惯着她，冷冷地说道：“夫人总是提醒我别丢你的脸，可我长这么大，夫人不曾教导我一天，又何以立身口出此言呢？”
太夫人的脸色沉沉地凝视着姜氏。
二夫人跟三夫人对视一眼，半点没有给姜氏解围的意思。
屋子里静悄悄的，姜氏脸上彻底挂不住了，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在怪我这个当娘的？”
“难不成要怪我？当年是我自己走丢的？又是我自己认回伯府的？夫人既然认定我在商户家的规矩不好给你丢脸，可我回府后也不见夫人教过我。感情夫人只是出一张嘴，我就能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真是好生厉害。”
姜氏拿出帕子捂着脸哭起来，“娘，您听听这话说的，我就知道她心里一直在怨我……”
“夫人，怎么好颠倒黑白，难道不是每次夫人见了我总要挑我的错处，借机训斥我，打我的脸吗？”
段明曦冷笑一声，“自打我回府就没见过夫人训二妹妹一句，可见夫人这规矩只是针对我罢了。”
姜氏心头一梗，脸上不免带出几分心虚来。
“明曦，你母亲也并非此意。”太夫人不得不出口转圜。
段明曦抬眼看向太夫人，“说不如做，更何况伯夫人既不能说得漂亮也不能做得好看，却开口指责闭口训斥，我可真是为难死了，恨不能生出来就是个圣人，才能合夫人的心意呢。”
伯夫人几个字从段明曦嘴里说出来，在场的人脸色皆是一变。
姜氏脸上的怒火褪去，面色发白，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明曦！不管如何她都是你母亲。”
“伯夫人对我只有生育之恩无养育之情，将我弄丢十几年寻回后既无愧疚也无亲情，只知训斥与不喜，这样的母亲我要不起。”
姜氏的脑袋如同炸开一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二夫人跟三夫人这会儿也不能作壁上观了，忙站起身，一个拦着明曦，一个开口劝说。
“明曦，一家人哪有不拌个嘴的，大嫂也只是担心你罢了，只是情急之下话说得有些重了，你别放在心上。”
段明曦浅浅一笑，看着众人说道：“我刚回府的时候，确实很放在心上，总怕自己做得不够好，不能让伯夫人满意，伤她的心。
后来我才发现，不管我做得好不好，夫人总不会满意的，现在我一点也不会放在心上。
以后夫人说话可得谨慎些，你寻我一次错处，我就盯着二妹妹，我倒要看看，夫人亲自教养出来的女儿，到底有多优秀！”
满堂寂静。
便是太夫人也没见过段明曦这样的滚刀肉，这是软的硬的都行不通了，非要把脸皮揭下来不可。
太夫人满腔怒火，这是要翻了天，再不压住她，以后只怕更不得了，正要开口教训一二，就见万妈妈急匆匆地进来了。
“太夫人，乔夫人来了。”万妈妈说着就看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一愣，她娘来做什么？
“快请进来。”太夫人立刻说道，看着二夫人，“去迎一迎你母亲。”
“是，娘。”二夫人心里有些意外，不知道这会儿母亲来做什么，忙抬脚往外走。
既有客人来，方才的一场争执只能就此作罢，姜氏跟段明曦母女两个谁也不看谁，太夫人的面色也不大好看。
段敏跟段蓉自从方才就没机会插嘴，此时两人对视一眼，段敏犹豫一下，还是开口轻声说道：“祖母，在猎场时大姐姐救了我表姐，外祖母肯定是来道谢的。”
太夫人几个一愣，齐齐看向段明曦。
段明曦微垂着头，脸色平静，心里思量着，若是贤王守诺，等贤王妃那边再派人上门，自己在伯府的地位就能暂时稳住了。
有了这两个救命之恩顶在头上，便是姜氏以后也不能再轻易压制她。
救人是千钧一发没想那么多，如今却是她的福报来了。
乔夫人扶着女儿的手来得很快，与太夫人先见了礼，太夫人亲热地拉着乔夫人的手坐下，吩咐让人上茶。
此时，姜氏与三夫人上前与乔夫人见礼，乔夫人对着姜氏真诚地说道：“伯夫人有个好女儿，今日多亏了大姑娘，不然任舒怕是……”
乔夫人说着就落了泪，起身一把抓住明曦的手，“好孩子，今日多亏了你，不然任舒今日不能齐齐整整的回家了。任舒她母亲今日不巧回了娘家，我已经着人送信过去了，改日再让她带着任舒过来与你道谢。”
“夫人，您言重了。我与乔姑娘一见如故，在猎场乔姑娘对我多有提点，不过是举手之劳，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再说，咱们两家是至亲，二婶婶待我又亲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段明曦知道太夫人最在乎什么，她在乎姜氏的脸面吗？
不是。
她在乎的是伯府的颜面，跟她自己的利益。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把太夫人跟姜氏撕开，不能再让两人捆绑在一起。
只要太夫人发现，凭着姜氏不能拿捏她，反倒是与姜氏撕开自己能为伯府带来更多的利益，这个时候姜氏就不能再仗着太夫人压制她。
只要太夫人在自己与姜氏如何相处上不插手，那以后姜氏对她就没威胁了。
所以，此时段明曦话里话外全都是为伯府添光，又拉出二夫人拐着弯打姜氏的脸。
乔夫人方才夸姜氏有个好女儿，偏偏明曦字字句句不提姜氏，反倒是扯上了二夫人。
太夫人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乔夫人掌家多年，又怎么能看不出点什么，何况二夫人回娘家，多少也透露了些姜氏母女相处的情况。
乔夫人听着明曦给她的女儿长脸，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你二婶上回回去就跟我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原想着过几日任舒生辰请你过府玩，也正好见一见，哪想到咱们娘俩倒是有这个缘分，这就先见上了。”
说着一边拉着明曦的手，一边对着太夫人道：“太夫人好福气，有这么个有勇有谋的好孙女，任舒跟我说那流矢朝着她飞过去，她都吓傻了。还是咱们明曦厉害，女孩子习武虽然辛苦，但是却能救命啊。”
说着又看向明曦，“好孩子，在江城的时候学这些苦不苦？”
段明曦简直要给乔夫人鼓掌了，什么叫做掌家夫人，什么叫做还人情，这才是。
知道她要什么，立刻就送上了。
第28章 送礼送到心窝里
段明曦早就想让伯府的人知道，她的爹娘待她有多好。
只可惜一直没机会。
如今，乔夫人把机会递来了。
明曦提起养父母时脸上的神色很是温柔，语气也放缓了，带了几分女儿家的娇俏。
“我养父母收养我的时候膝下无子，我养母体弱，子嗣艰难。我养父要我以后继承家业，所以教养我时很是用心。习武虽然辛苦，但是商户人家经常跑商，性命为重，想活着就不能怕苦。”
明曦说起这些事情时，在场的人神色各异。
尤其她提起教养，伯府的人不免有像之前姜氏跟明曦之争。
“我听说你养母后来生了一子？”乔夫人又问道。
明曦笑得更开心了，“是，我养母怀孕后，养父大喜，去寺庙捐了大笔银子。方丈跟他说，他们命中无儿女，但是我有手足缘，所以这个弟弟是我带来的。”
“哎哟，我们明曦是个有福气的。”乔夫人拍着明曦的手大笑，“这下可不得把你当宝贝供起来。”
段明曦眼眶也有些红了，她是真的想爹娘了，特别想。
“那倒也没有，我养父管我更严了。说女孩子家将来嫁人掌家很辛苦，没本事在身上别人瞧不起，自己也压不住。”说到这里明曦微微一顿，似是不经意地补了一句，“原本我养父母是打算让我招婿在家顶门户的，没想到我会被亲生父母找到。”
“咦，你不是有个弟弟吗？怎么还要留你在家？”乔夫人惊讶地问道，只有没有儿子的才留女儿招婿呢。
段明曦望着乔夫人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养父母说把我嫁到别人家舍不得我吃苦，我们段家家大业大，分一半给我，留我在身边他们照看着才放心。”
满堂皆惊。
这话明曦没撒谎，上辈子爹娘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她被伯府寻了回来，倒是苦了一辈子。
二夫人笑着说道：“段老爷慧眼如炬，我们明曦是个有能耐的。”
明曦明摆着要跟姜氏撕破脸，二夫人知道她救了侄女，可不得好好烧把火，这份救命之恩可不好还。
三夫人也笑，“可惜上回段老爷夫妻没能在京城多留几日，也不知道心里多挂念明曦呢。”
段明曦听着三夫人这话，心思一转，大方地说道：“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养父母将家里的产业分了不少给我，有这些银钱在手，便是在哪里也能过得好。”
段家是江城首富，明曦这样有底气，可见给的不少。
三夫人跟二夫人一直心中有怀疑，现在总算是证实了，难怪太夫人跟姜氏的态度奇怪，果然根子在这里。
段明曦借机把自己的身家说给众人听，尤其是乔夫人在这里，更是个作证的好人选。
以后，太夫人跟姜氏想要打她财产的主意，怕是不好得手了。
果然，太夫人跟姜氏的脸色都变了，两婆媳心里烦躁，没想到段明曦直接把这件事情捅了出来。
那以后想要人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手里的银子拿过来，就不容易了。
乔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如方才温厚，微微颔首说道：“段老爷夫妻倒是敦厚的性子，难得。”说完话音一转，又拿出礼单递给明曦，“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算不上多金贵的东西，给你拿着玩吧。”
既是来感谢，自然有谢礼。
段明曦推辞，乔夫人转手就给太夫人，“只能劳烦太夫人了，明曦虽然不缺这点东西，到底是我们家的心意。”
太夫人谦让再三，替明曦收了下来。
乔夫人起身告辞，“等任舒生辰，大姑娘可一定要过府来玩。”
段明曦应下，“夫人厚意，明曦一定前往。”
二夫人在一旁凑趣，“娘，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明曦带去。”
乔夫人往外走，还未走出门，万妈妈一脸喜色快步进来，“太夫人，贤王妃派人过府求见。”
乔夫人的脚步一顿。
屋子里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万妈妈身上，三夫人笑道：“今儿个咱们府上真是贵客盈门，万妈妈，贤王妃的人怎么会来咱们府上？”
万妈妈的眼睛不由看向段明曦，定定神，这才说道：“说是奉贤王妃之命，前来跟大姑娘道谢的。”
嗯？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落在段明曦身上。
段明曦看着大家，面色如常，没有丝毫炫耀，语气平淡地说道：“可能是因为在猎场我搭手拉了楚姑娘一把。”
就如方才她轻描淡写的对乔任舒的救命之恩，这回大家可不会相信她只是随便搭一把手。
王府的人，即便不是贤王妃亲至，她们也不敢怠慢，姜氏这回亲自迎了出去。
乔夫人此时也不好就这么走了，只得先留下来。
来人是贤王妃身边的管事妈妈，一身铁锈红对襟袄裙，头梳大圆髻，插一对鎏金的梳篦，身后跟着几个小丫头，一水的浅碧色衫裙，个个眉清目秀，身姿轻盈，手里捧着锦盒。
“老奴骆氏见过太夫人。”骆妈妈上前端正行礼。
太夫人笑着说道：“骆妈妈快起来，不过是一点小事，怎么好惊动贤王妃。”
骆妈妈笑容亲切，“若不是段大姑娘，今日我们王妃怕是睡不能安枕了。本来王妃是想亲自来致谢，只是又怕贸然来府上惊扰，故而才让老奴走一趟。”
太夫人心里很是复杂，贤王妃话说到这一步，给了明曦很大的脸面。
客气几句，骆妈妈又转过身看着段明曦，“这位就是大姑娘吧？”
段明曦这才上前一步，“劳骆妈妈走这一趟，王妃实在是太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换做是谁，当时那种情况，身有余力都会拉一把的。”
骆妈妈仔细打量这位大姑娘，眼前闪过一抹惊艳，没想到竟是这样标致的人物。
“大姑娘许是不放在心上，但是王妃却感念大姑娘的恩情，您知道王妃就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是十分看重爱护的。”骆妈妈带着几分诚意，“这是王妃给大姑娘的谢礼，只是些粗俗之物，还请大姑娘收下。”
段明曦：……
打着宫里印记的锦盒，里面的东西必然出自宫造。
贤王妃也是个妙人，只怕是已经摸清自己的底细，知道她是才认回来的，正缺些有名头的东西撑场面。
真是送礼送到人心窝里，无法拒绝。
姜氏的脸色已经无法形容是什么样子，震惊之余带着三分心虚，三分愧疚，又夹着三分复杂。
这个女儿，只怕过了今日，她是不好拿捏了。
第29章 抱头痛哭
乔夫人出了定远伯府，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面色微微有些凝重。
陪坐的是她的心腹许妈妈。
“夫人，这位段大姑娘不简单啊。”许妈妈开口轻声说道。
乔夫人靠着软枕，发间的赤金掐丝含珠钗随着马车的行走微微晃动，“在江城段家是被当成长子教养的，怎么能是简单的人。”
“那她救了咱们家的姑娘，难道是有意为之？”许妈妈惊道。
乔夫人摇摇头，“当时那种情况纯属意外，她一个初来京城的人，可没那么手眼通天安排这样的局面。”
“是老奴糊涂了。”许妈妈笑，“今日瞧着定远伯夫人跟段大姑娘母女之间可不亲近，看来以后伯府怕是有的热闹了。”
乔夫人嗤笑一声，“这位伯夫人也就是命好。”
许妈妈低声说道：“大姑娘每次回娘家，总要跟您诉苦，这位伯夫人不是个大度的人。如今瞧着大姑娘说的没错，这么好的女儿找回来，定远伯夫人不知道珍惜，居然还能闹成这样，以后怕是有的后悔。”
乔氏嫁进伯府多年，但是许妈妈是看着她长大的，故而习惯称呼她大姑娘。
乔夫人眼眸沉沉，半晌才说道：“是啊，段大姑娘如今跟贤王妃搭上了关系，定远伯府可不好拿捏她了，且瞧着看吧。”
女儿一直想分家，许是再过不久就能如愿了。
那她可得好好地帮着烧把火，早日分了府自己当家，那时日子就好过了。
***
送走了所有的客人，段明曦辞别了太夫人众人，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梳洗过后倒头就睡。
茜草跟降香将乔家跟王府送来的谢礼一一造册归类，忙了好半天才收拾妥当。
段明曦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自打重生后，就总是噩梦缠身，每每入睡，便有前世的影子如梦，搅得她睡不安枕。
她猛地坐起身，一身的冷汗，微微喘着气，梦到了得知养父落水身亡那一日。
她平息一下思绪，掀起床帐起身，披了外衣走出去，外头天色都黑透了，只点了一盏小灯在墙角。
她没惊扰别人，自己坐在窗前发呆。
心头的痛意还未散去，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这辈子爹娘弟弟还好好的，她应该高兴。
枯坐半夜，第二天一早就得了好消息，她爹娘带着弟弟已经赶到了京城。
李全天没亮就随着后院厨房采买的人进了府，给自己的娘递了消息，李妈妈忙跟姑娘说了。
段明曦惊喜不已，恨不能立刻飞到他们身边去。
但是她不能。
“先让爹娘安顿下来，我回头找个机会去见他们。”
李妈妈高兴地答应下来，“太好了，老爷太太跟小少爷来了，姑娘这下能安心了。”
李妈妈清早趁着人不多出了府，段明曦强压下心头的喜意，她今日出门太过惹眼，免得伯府的人察觉什么，只得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么久都等了，再等一日不算什么。
段明曦有耐心等，但是架不住段平昌夫妻等不了，让李妈妈带话要见她。
这下子段明曦忍不住了，心里一阵阵欢喜，又一阵阵酸楚，很多事情还没安排好，她不能让伯府的人知道父母来京。
思来想去，她找了个借口，说是出去巡视铺子，顶着太夫人深思的目光坐上了出府的马车。
段明曦生怕被人跟着，是真的先去铺子转了一圈，中途她从铺子里换了身衣裳，让香雪穿上她的衣服坐进马车，再装模作样的去其他铺子。
而她，从铺子后门坐上另一辆车去了段家在京城的宅子。
马车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段明曦不知道是不是近乡情怯，越发有些紧张起来。
这么一紧张，忽然之间脑海中父母的面容都似乎模糊起来。
“姑娘，到了。”降香在马车外轻声说道，伸手打起帘子，将有些发呆的姑娘扶下马车。
段明曦深吸口气下了车，不等她复杂的思绪理出来个先后来，就见一道身影从里头冲出来，“姐姐，姐姐！”
“思睿……”有些生硬的名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来，她记忆中的弟弟被人害成了傻子，只知道傻笑，木木呆呆的，看着她也早不认识了。
现在的弟弟健康活泼，眉眼明亮，那深入骨髓的记忆一下子明朗起来。
“小睿。”段明曦把弟弟揽进怀中，忍不住落了泪。
“姐，姐，我都这么大了。”
段思睿红了脸，他不是小孩子了，姐姐这么抱他他多不好意思。
可是，姐姐哭了，段思睿红着脸没动，由着姐姐抱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姐，是不是伯府有人欺负你？”
不然怎么哭成这样。
她姐姐多厉害一人啊，他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姐姐哭。
哦，不对，第二回。
第一回，是姐姐要回伯府的时候。
段明曦深吸口气，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思绪，带着段思睿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只是想你们了，爹娘都还好吧？”
段思睿摇摇头，“不算好，自打姐姐回了京城，爹娘就总是不开心，常常想起你。”
段明曦眼眶微酸，还没踏进二门，就瞧着远处两道身影急匆匆地走出来。
“曦曦……”
“娘！”段明曦扔下弟弟，快走几步迎上几乎是小跑过来的许氏。
许氏一把拉住女儿上下打量，“怎么瘦了，是不是在伯府过得不好？”
“先进屋再说。”段平昌看着女儿的身影瘦削，脸上就有些忍不住的心疼，忙开口说道。
一家四口进了后院正房，许氏握着女儿的手哽咽，“你爹见了李全，立刻把手里的生意安排妥当就赶紧北上。我知道伯府是勋贵之家，规矩大得很，就怕你不习惯，可我们也不敢给你写信，就怕给你惹麻烦……”
许氏拉着女儿的手边说边落泪，这才过去多久，人都瘦了一圈，可见在伯府的日子过得不好。
段平昌看着妻子哭，忙说道：“别哭了，好不容易见到孩子，哭哭啼啼地还怎么说话。曦曦，你跟我说实话，让我来京，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段明曦转头看向爹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来。
第30章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段平昌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神色，想起在江城时她自信大方，说话做事无不爽快的样子，难过得也红了眼。
虽然明曦不是他生的，但是他们夫妻把她抱回去后，就当自己的孩子养。
他们家虽然是商贾，可从没让孩子受过委屈，这才来京城不足一月，他的孩子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得受了多大的委屈。
“曦曦，你说，爹听着。”段平昌咬着牙，“你要是想回来，爹想办法，咱们跟伯府断了关系。”
哪怕倾家荡产，他也会想法子做到。
不就是花钱吗？
许氏忙附和着点头，“曦曦，别怕，你爹会想办法的。”
段明曦紧紧握着爹娘的手，长吸一口气，把自己回到京城后的事情简单说一遍。
许氏听到姜氏一颗心全是偏的，气得浑身发颤说不出话来。
呸！
当初可是跟他们说，要好好补偿曦曦，结果就这？
许氏一颗慈母心给心疼的，她的曦曦，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啊。
“爹，娘，我现在也算是在伯府暂时立住脚了。让她们放我回江城眼下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在伯府根基浅薄，所以需要爹娘帮助。”
段平昌明白女儿的意思了，他沉吟着说道：“你是想让我们留在京城？”
“伯府缺钱缺得很厉害。”段明曦冷笑一声说道。
段平昌脸上闪过一抹厉色，“所以他们就打你的主意？”
当初他送女儿认祖归宗，就是怕她受委屈，给她带了丰厚的傍身之物，看来是这些东西让那些人眼红了。
段明曦点头，又把跟高国公府的恩怨解释一下。
许氏这回顾不上哭了，直接骂道：“好一个面慈心狠的亲娘，她怎么不让那二姑娘嫁过去，可见心里知道这婚事不妥，这是拿着咱们曦曦换好处！”
“好在曦曦聪慧，算是解了这一劫。”段平昌长舒口气，他虽然有钱，但是在京城没什么根基，想要跟高国公府对峙，眼下可做不到。
段明曦心想她算什么聪慧，上辈子就因为对生母的信任，一下子跳进了火坑。
她才是最蠢的那个。
许氏看着丈夫，眼中隐隐带着哀求，“老爷？”
段平昌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他的根基都在江城，贸然来了京城怕是闯不出名头，一个商贾若无人在背后撑腰，被人啃得骨头都不剩。
尤其，他们还是曦曦的养父母，若是伯府知道了，只怕会暗中出手打压他们，让他们滚回江城去。
段明曦知道爹爹在担心什么，她轻声说道：“眼下不宜张扬，我的意思是爹爹先悄悄地在京城置办产业，回头等我这边妥当了，就能给爹爹找个靠山了。”
段平昌皱眉看着女儿，“这种事情哪需要你费心，爹爹做了一辈子生意，跟官府的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自然知道怎么做。”
段明曦还想说什么，段平昌又道：“曦曦，你好好做你的伯府大小姐，其他的不用你管。爹爹既然来了，就有本事在京城落住脚。”
一直没说话的段思睿此时拽了拽姐姐的袖子。
明曦侧头看着弟弟，听着他说道：“姐姐，我会好好读书的，我今年下场一定考个秀才回来，然后我再考举人，再过几年我就能中进士，等我做了官就给姐姐撑腰。”
明曦听着弟弟的豪言壮语，科举哪是那么容易的，伯府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子弟在读书上也是不尽人意。
但是她不会打击弟弟的决心，给他鼓劲，“好啊，姐姐等着你蟾宫折桂，给我撑腰。”
“我要去陈伯伯那里读书，跟姐姐见过面就要走了。”段思睿有些不舍的说道，若不是想见姐姐，他就不来京城绕这一圈了。
段明曦微微颔首，“你是咱们家的小男子汉，去了陈伯伯那里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要顽皮。
至于伯府的几位少爷，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去了后见过人尽了礼数便是。他们欠我一份情，不会为难你。”
段思睿点头，“我记住姐姐的话了。”
段平昌听着女儿这话，知道女儿借着陈其廷的名头压住了伯府二房三房，让她们暂时与她站在一起，觉得女儿做得不错。
时间紧迫，段明曦不能待太久，依依不舍地跟他们辞别，“等我有机会就来看你们。”说着又看着爹爹，“来京城的事情，您仔细想好。”
“爹心中有数，你放心。”段平昌看着女儿，“在伯府想要过得舒服，别怕花银子，咱们家缺什么也不缺这个。”
段明曦抿唇一笑，“我知道了。”
说着，她又看向许氏，“娘，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不要多思多虑，您好好的我才能安心，不然你身体不好我在伯府也是牵肠挂肚。”
许氏满面高兴，“好，好，娘都知道，你也照顾好自己，不急着跟我们见面，什么时候方便你过来便是，娘就在这里等你，哪儿也不去。”
段明曦紧紧抱着许氏，没忍住还是落下泪来。
真好，她的爹娘弟弟都还好好的，他们一家子还能团聚。
只要不回江城，就不会落入上辈子的悲惨境地，只要在京城，她就能照看几分。
他们以后都能好好的。
坐上马车又回到之前的铺子，茜草已经等着她，段明曦换回衣裳，“这一路上没出什么事儿吧？”
“没有，奴婢很小心。绕了一大圈才又绕回来的。”茜草说道。
段明曦颔首，“天不早了，咱们这就回去吧。”
一行人回了伯府，明曦先去给太夫人请安，这回荣安堂十分安静。
太夫人没见她，万妈妈出来笑着说道：“大姑娘有心了，太夫人身体不适早些休息了。”
段明曦立刻做出一副关心的模样，“祖母没事吧？有没有请郎中过来看看？”
“都是老毛病了，服了药太夫人就歇了，大姑娘不用担心。”
段明曦满面担忧，又将带回来的九春斋的点心递过来，“我知道祖母爱吃他们家的玫瑰酥与梅花香饼，故而买了些回来，烦劳万妈妈替我转交吧。”
万妈妈满面笑容道了谢，送走了大姑娘，这才转身进了内室。
“太夫人，这是大姑娘给您带回来的。”
九春斋的点心盒子自成一家，一看就知道来历。
“她倒是有心了。”太夫人不咸不淡地开口。
若是真孝顺，就不该弄出那么事情让她头疼。
第31章 浑水摸鱼
万妈妈摸不清楚太夫人的心思，又想着方才茜草塞给她的厚实的荷包，她面无异样地开口，“是啊，咱们府上的姑娘少爷们，出去后还能想着给您带东西回来的，大姑娘倒是头一个呢。可见大姑娘心里，对太夫人是很敬重孝顺的。”
太夫人闻言神色一缓，“孝顺倒是有，就是这性子令人头疼。”
万妈妈打开食盒，拿出一小包玫瑰酥，放在巴掌大的甜白瓷的小碟子中，轻轻放到太夫人身前的桌子上。
“那日听大姑娘说的话，既然江城那边将她当长子养，这性子太软了可怎么承继家业。
依奴婢看，大姑娘这样的性子才是好，将来有太夫人在，给大姑娘寻一门好亲事，大姑娘嫁过去必然能手拿把抓掌家理事。”
太夫人哼了一声，“我看她主意大得很，高国公府的亲事，我如今想一想，只怕她提前得了风声。”
不然怎么能一环扣一环。
万妈妈心头一跳，“太夫人，这不能吧，大姑娘这才回来多久，怎么会知道高国公府的事情。
我看还是高世子跟那位白姑娘自己不知道检点，被大姑娘给撞见了私会不说，偏那二人又要给大姑娘泼脏水，换成谁也不能咽下这口气的。”
这倒也是。
太夫人叹息，“罢了，高国公府的亲事不要再提了。就她现在这名声，以后的婚事只怕也不易。”
“太夫人，咱们大姑娘可是救了乔姑娘跟楚姑娘，高国公府那点事情，以后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了。”万妈妈笑道。
太夫人却还想着怎么才能让段明曦拿出银子来，婚嫁的事情倒也不急。
眼下最急的还是两个儿子的前程要紧，伯府能动的银子不多了，这么一大家子吃喝嚼用，人情往来花费不少。
得想个法子才成。
***
夜色微凉，月隐星稀。
坠在竹帘上的细碎穗子在夜风中轻轻摇摆，微风吹进窗棂，灯光随之左右摇晃，坐在桌案边的人在这一跳一跃的光线中放下手中的笔。
那双骨节分明，干净漂亮的手，在灯光下几近发光，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令人转不开目光。
“事情如何了？”
齐贺立刻回道：“荣国公府的太夫人今日进宫求见德妃娘娘，德妃娘娘去求见了陛下，玉观山一事，陛下已下令去查。”
萧沐宸眉眼淡漠，头也没有抬，静静地说道：“消息放出去了？”
“是，安置在德妃娘娘宫中眼线，已经动了。”齐贺躬身回道，“王爷，这回玉观山的事情很是微妙，属下暗中查过，刘俨受伤确实是被人追击，但是刘俨说袭击他的人带了面罩，看不清楚容颜，不能确定是谁。”
萧沐宸长身而立，衣冠胜雪，起身站在灯下，一双眸子凝视着夜空，半晌才冷笑一声，“如此，才能将当场所有人拉下水。”
“王爷的意思是这是德妃娘娘一系的阴谋？”齐贺的脸色凝重起来。
“那日只有太子不曾参与，注意皇后与曹国公府的动向。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皇后与太子也下水。”萧沐宸道。
“是。”齐贺应声，转身退下。
所以到底是皇后与太子的谋划，还是德妃与齐王的计策？
不过消息传出去，不管是谁下的手，这回都要趟浑水了。
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新的一天刚开始，有关太子与几位王爷的事情就传遍了京成。
荣国公府世子刘俨在猎场差点丧命的事情，彻底被揉进诸位皇子争夺储位的事情中，形势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百姓们纷纷谈论此事，京城各官员勋贵府邸也是议论不休。
段明曦清晨方从太夫人那边请安回来，简单的用了早饭，李妈妈就来跟她回外头的事情。
段明曦眼眸微深，果然如上一世一般，将皇后跟太子都拉下了水。
她上辈子这时在做什么？
姜氏已经定下了她与高国公府的婚事，她被关在府里绣嫁妆。也就是那时候，姜氏与太夫人跟她说因为几位王爷与太子争斗不休，伯府的几处生意都遭了殃。
她瞧着二人为了府里的事情焦急上火，就把手里的产业交了一部分出去应急。
却不知道，全是她们二人演戏。
想起今日在荣安堂请安，姜氏故意在她面前对太夫人提起今年伯府的难处，她冷笑一声。
上辈子好歹等到了诸王争斗，京城形势复杂时才跟她开口。
这一世，可比上一世早了些日子，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伯府这么大一个府邸，她一个刚回来的人，如何知道这些事情。
过不下去了，也有太夫人跟诸位夫人的嫁妆填窟窿，与她何干。
觊觎她的东西，做梦。
太夫人婆媳的心情自然不好，今日的试探，段明曦安稳如山，没有丝毫的反应，这让她们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们总不能直白地跟段明曦要东西，还是得她自己主动送过来才成。
“姑娘。”茜草快步走进来，掌心托着一张帖子，“荣国公府刘姑娘的帖子。”
段明曦伸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是刘韫华邀请她去锦瑞园喝茶。
刘韫华是刘俨的妹妹，想来是为了那日玉观山的事情。
段明曦本想拒绝，忽然想起一事，她起身道：“你去荣安堂跟太夫人回一声。”
刘韫华的帖子，太夫人必然不会拦着她出门。
果然，荣安堂那边许了。
太夫人的眉峰皱得更紧，看着万妈妈道：“刘韫华……她什么时候搭上了荣国公府？”
万妈妈也一脸疑惑，“老奴也不知，不如我去问问？”
太夫人越发觉得这个孙女不好掌控，先是乔家，后是贤王府，如今荣国公府也凑热闹。
荣国公府的背后是德妃娘娘与齐王，哪一个也不是伯府现在能轻易靠得上的，可她才回来多久，竟跟这些人都有了关联。
太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眸越发的阴沉。
万妈妈站在一旁不敢说话，心里却想着他们这位大姑娘可真是厉害，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是令人摸不透。
这下子只怕太夫人跟伯夫人的打算都要落空了。
第32章 选妃
段明曦再一次到了锦瑞园，一路进了门，车夫将马车前去马厩那边存放。
段明曦顺着石阶一路前行，石阶两边各色花卉盛开，她没有走中间的大路，而是绕了小路，上辈子锦瑞园是京城名门宴饮圣地，她熟悉得很。
锦瑞园不止园林布置得雅致漂亮，关键是这里繁花盛开，树木繁茂，是隐秘享乐的好地方。
段明曦拐了个弯，隔着一层浅浅的花墙，一抬头竟看到一人逆光立在阳光下，一袭白衣胜雪，濯濯中带着一丝艳，身姿清矍，貌如谪仙，竟是端王。
而此时，在端王对面站着一名身穿粉色衫裙的女子，段明曦隐隐听到那姑娘说，“今日与王爷偶遇，实在是令人惊喜，小女在前头翠仙阁摆了茶宴，还请王爷赏脸。”
段明曦迈出去的脚，不知道该落下还是收回来，一时面上有些尴尬。
委实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端王。
更没想到，会有贵女在这里跟端王隐晦的表白，请他赴宴。
段明曦的眼神还未收回来，就看到端王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
段明曦：……
这可真是尴尬。
她悄悄收回脚，对着端王微微福身见礼，转身就走。
“呀！”
那姑娘隐隐察觉到不对，顺着端王的眼神望过来，哪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人，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再也顾不上别的，拿着帕子捂着脸撒腿就跑了。
段明曦被粉衣姑娘这一声呀给吓得脚下一滑，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早知如此，她就不绕路，直接走大路好了。
“段大姑娘。”
段明曦：……
端王开了口，她的脚步一顿，犹豫一下，这才转过身，“臣女见过王爷。”
萧沐宸的目光在她身上淡淡的扫过，“你跑什么？心虚？”
嗯？
段明曦一愣，端王这是迁怒她叨扰他的好事了？
段明曦还真的心虚，立刻说道：“臣女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爷，无意惊扰，还请王爷恕罪。”
段明曦微垂着头，没等到端王的回话，眨眼间就见一双皂靴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本王与那位姑娘素不相识。”
“啊？”段明曦一脸迷茫，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与她何干。
萧沐宸瞧着她的神色，唇角抿了抿，“你来这里做什么？”
段明曦觉得端王喜怒无常，之前自己还想着与他合作，瞧着这性子，怕是极不好打交道。
“荣国公府的六姑娘约我来这里游玩。”段明曦认真说道。
萧沐宸眉峰微挑，“你与荣国公府关系很好？”
段明曦听着端王这话，摸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就谨慎开口说道：“臣女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她跟谁往来，端王问这个做什么？
萧沐宸想起在猎场段明曦救下刘俨的事情，看着段明曦没再说什么，抬脚就走了。
段明曦一脸莫名其妙，她转头看了一眼，端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她继续前行。
想起上回在猎场，再对比下这一回，端王对她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喜，她也没得罪他啊？
看来她原本打算投靠端王的事情得再想一想了，若是端王对她有什么误会心生不喜，自己若是凑上去，只怕投靠不成反弄巧成拙。
段明曦只觉得出师不利，这下还得想想，其他几个王爷里，有没有好人选。
头疼。
不再想这些，她加快速度离开。
茜草一直跟着姑娘，此时望着姑娘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一想她们姑娘最是有主意的，自己还是不要多嘴得好。
很快，她就看到了望云楼的招牌，带着茜草走了过去。
望云楼外有个小丫头候着，见到主仆二人忙迎上来，屈膝一礼笑着问道：“可是段大姑娘？”
段明曦点头，“是。”
“请段大姑娘随奴婢来，我们家姑娘在楼上相候。”
“有劳。”
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笑起来甜甜的，转身在前引路，段明曦随她上了楼。
到了二楼，眼前一片开阔，窗前坐着一名身穿淡紫色遍地织锦团花纹的姑娘，头梳偏云髻，插着一对赤金累丝嵌宝的金钗，眉眼之间与刘俨有几分相像。
见到她上来，刘韫华立刻起身相迎，“段大姑娘。”
段明曦与之见礼，“刘姑娘。”
刘韫华十分亲近地拉着段明曦的手说道：“咱们坐下说话，我早就想见见你，上回玉观山的事情恰逢有事情没能去，没想到咱们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刘韫华打量着段明曦，心里也是抽口气，早就知道这位大姑娘长得好，但是现在亲眼看到才知道这个好，她们还是有保留。
一想也是，个个都是京城有名的闺秀，可不想被一个江城来的给压一头。
刘韫华看着明曦越看越喜欢，“我哥哥说那日若不是你，他只怕是就凶险了。”
“六姑娘言重了，之前刘世子曾仗义执言，那日我也不过是顺手而为罢了。”段明曦笑。
“这怎么能一样，我哥哥跟我说大姑娘好身手，你在江城的时候是学过功夫吗？”刘韫华笑着问道。
她的眉眼很温和，就算是问出这样的话，也没有丝毫令人不舒服的意思。
段明曦点头，“是，我养父母原本是拿着我当继承家业的儿子养的……”
她又把那日的话简单复述一遍。
刘韫华连连赞叹，“真是想不到，能一直坚持学下来，还学有所成，段大姑娘着实令人佩服。”
段明曦笑着谦虚一句不过是强身健体，也没多嘴关心刘俨的伤势，免得荣国公府与刘韫华多想，她只是笑着说了一句，“习惯成自然罢了。”
段明曦与刘韫华交谈从不打探荣国公府的事情，也不问刘俨的伤情，这让刘韫华心中很是舒服。
她见过不少想要巴上她们家的人，明明段明曦对她哥有救命之恩，大可以借着这件事情拉近关系，但是她没有。
这反倒是让她高看她一眼。
刘韫华与段明曦相谈甚欢，临分别前她对着段明曦说道：“宫里有给几位未成亲的王爷选妃之意，过两日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京里就热闹了。”
既然是选妃，必然是从京城勋贵重臣家的嫡长女选起。
段明曦也在其中。
第33章 两女相争
选妃的事情，上辈子也有，但是那跟她没关系，她已经跟高湛订了婚事。
她订了婚事，伯府能参选的就成了段徽柔。
但是这辈子，她还没定亲，一家只能出一个人参选，那么段徽柔肯定不会有机会了。
想起段徽柔的心高气傲，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下又有热闹了。
上辈子段徽柔的目标是太子妃，但是以她的出身，顶多做个太子侧妃，何况伯府在京城的地位尴尬，皇后跟太子可瞧不上定远伯府。
后来她又盯准了端王，可她没能做成端王妃，后来嫁给了康王。
段徽柔成为康王妃后，没少跟她炫耀。
这辈子，她连康王妃都不要想了。
本来京城一直在议论刘俨受伤一事，不知道汇聚了多少目光，现在太子与还未成亲的几位王爷选妃，显然更引起大家的兴趣。
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段明曦的目光不在选妃上，她反倒是认为，肯定是刘俨的事情牵涉很大，不得不让皇上做出这个决定，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伯府也因为这件事情准备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段明曦与段徽柔身上。
二房跟三房没这个机会，她们府上也就只有继承爵位的长房有资格。
段徽柔得了消息后就去缠着姜氏，她怎么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这可是一步登天啊。
“娘，大姐到底是在江城长大的，这要是在规矩上有什么不妥的，得罪了宫里的娘娘牵连到家里可怎么办？”段徽柔气得直咬牙，为什么现在才选妃？
若是早几个月，或者段明曦跟高湛定了亲，她现在也不用这么被动了。
段明曦果然是她的克星。
此时，大家早晨来给太夫人请安，不免有说起这件事情，段徽柔的眼睛扫过段明曦，就见她面不改色地坐在那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心里却想着装什么装，太子妃与王妃的位置，难道她不想要？
装模作样。
姜氏昨日被小女儿哭得心软，今儿个见了太夫人，不免言语中有些偏颇，话里话外想要让段徽柔去。
段明曦看也不看姜氏一眼，她说什么都不重要，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太夫人跟老太爷。
至于她的那位好父亲，这会儿不知道又在哪个妾室的屋子里寻欢作乐呢。
太夫人还未说话，二夫人先开口了，“大嫂，我也喜欢徽柔，在咱们跟前看着长起来的，长得好，规矩好。
可是，若是别的公侯伯府参与的都是嫡长女，这身份上徽柔可就被压了一层，若是因此落选，伯府可就丢了一次机会，你说是不是？”
嫡长女跟嫡次女，虽然都带了个嫡字，但是长幼有序，确实分量不同。
三夫人也附和二夫人的话，“二嫂说的是，我也觉得徽柔不错，但是明曦的身份更合适。再说，规矩是可以学的，开选还有些日子，请人来教一教就是。”
段徽柔听着二夫人与三夫人的话，脸色很是有些难看。紧抿着唇，强压着自己不要失礼。
姜氏皱着眉头，看着两位弟妹说道：“我也不是不希望明曦参选，而是宫里的规矩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的，万一要是真的出点岔子，牵连了伯府，两位弟妹届时可别来埋怨我。”
段明曦听着姜氏的话，脸上一片淡漠。
总归是她心里是偏的，不管做什么都是偏的，还要找出个理由来，真是可笑。
太夫人扫了一圈，最后眼睛落在段明曦身上，“明曦，你自己怎么想的？”
段明曦这才抬头看向太夫人，“我都听祖母的。”
太夫人眉峰蹙成一团，“先说说你自己怎么想的。”
段明曦浅浅一笑，“我能有什么想法，这还没开口，伯夫人就一句一个我规矩不好，一锤定音我给家里招祸事，我哪还敢有自己的想法。”
姜氏脸色一黑，“我知道你对我这个母亲不满，但是我这回是真心为你好，你以为参选是小事吗？以前也不是没有祸及家族的事情。”
“大嫂，你说的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明曦聪明漂亮，往京城闺秀里一站，那也是数得上的。要我说，还是明曦参选胜面更大一些。”二夫人不客气地说道。
二夫人与姜氏针锋相对，又有三夫人敲边鼓，姜氏稳落下风，一时那张脸当真如开了染坊一般。
“都别吵了。”太夫人不悦道，“宫里还未有明旨下来，等等再说吧。”
三夫人拿起帕子掩着唇角一撇，太夫人这话，不就是跟姜氏心思相同，想要段徽柔参选？
总归段明曦不是在身边长大的，怕要是真的做了王妃，跟家里也没多少感情，忧心伯府好处拿不到多少。
从荣安堂出来，段徽柔沉着脸跟着姜氏一起走了，段明曦浑不在意，她跟这对母女也算是撕破了脸，不打算装什么母慈女孝，做什么姐妹情深。
二夫人先让女儿回去，她自己拽着明曦去了小花园说话。
“明曦，这次的事情你不能让。你要知道这可关系你后半辈子的荣耀，王妃与寻常宗妇可不同。”二夫人殷殷叮嘱道。
段明曦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我也不懂这些，都听二婶的，我知道二婶为我好。”
二夫人闻言叹息，拍了拍明曦的手，“回头我先给你找个教规矩的嬷嬷进府，你先跟着学，能学多少算多少。”
段明曦谢过二夫人，二夫人满意地走了。
如今她的长子跟三夫人的长子已经南下去陈大儒那里读书，虽然说没有正式拜师，但是能得陈大儒指点也是好事一桩。
段明曦回了自己的院子，还不等喘口气，杨姨娘身边的大丫头悄悄地过来了，她跟明曦说道：“大姑娘，我们姨娘让奴婢跟您说一声，夫人打算让二姑娘去姜家小住。”
段明曦一楞。
那丫头低声又添了一句，“姜家是漯州名门，虽然如今稍显败落，但是世代清贵之家，规矩上是极好的。”
段明曦懂了，姜氏这是要给段徽柔开小灶了。
呵。
第34章 下毒
说起姜家，段明曦就微微皱眉。
杨姨娘的话很快就应验了，到了第二天，姜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就来伯府接段徽柔过去，说是太夫人想她了，丝毫不提段明曦。
肖氏微微侧头看向段明曦，就见她神色如常，不免也有几分佩服。
段明曦认回府这么久，姜太夫人可没让伯夫人带回去看看这个外孙女，现在要选妃了，却要接段徽柔回去小住，傻子都知道什么意思。
段徽柔到底是忍不住得意，看着太夫人笑道：“祖母，我去外祖母那住几天就回来，好不好？”
太夫人的眼尾余光扫过段明曦，心里其实有那么一点不高兴，姜太夫人只说想段徽柔，却提都没提段明曦。
不管怎么说，段明曦都认回来了，姜太夫人这样做难免让明曦难堪。
姜氏却浑然不觉，只想着由母亲那边帮着，徽柔这边的把握更大一些，等她从姜家回来，她也好在太夫人跟前说项，让徽柔参选。
此时，姜氏完全没去想段明曦如何。
太夫人答应下来，段徽柔开心不已，转头看着段明曦，眼珠一转，细声细气地说道：“大姐，等我从外祖母家回来，给你带姜家的拿手点心吃，好不好？”
段明曦抬眼看向段徽柔，不就是跟她炫耀，刺激她，要她难受吗？
“不用了。”段明曦直接拒绝，眼尾似是不经意地扫过姜太夫人跟前的管事妈妈，慢慢地说了一句，“既是你的外祖母家，你好好享受就是。”
室内一静。
姜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姜家如今虽然不比以前，但也是清贵之家，便是太夫人都要给几分面子。
这位大姑娘果然是小地方来的，跟二姑娘信中写的一样，不过是仗着长得有几分颜色，就眼里容不下人。
难怪二姑娘想要去姜家小住，怕是被这位大姑娘给欺负狠了。
“大姑娘，老奴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既然知道不当说，偏还要说，看来姜家一个奴婢也不将我放在眼里。”段明曦打断那昂着脖子的管事妈妈的话，转头看向太夫人，“祖母，若是没别的吩咐，我便先回去了。”
姜家眼里无她，她也不会给他们留脸。
太夫人沉着脸，段明曦再如何也是她的长孙女，姜家太夫人这样做，她是不舒服的，就点头道：“去吧。”
段明曦福身一礼，也不看姜氏那张脸，更不理会段徽柔，直接起身走了。
姜家的管事妈妈被晾在那里，脸上跟开了染坊一样。
且不说，那管事妈妈带着段徽柔回了姜府，如何在姜太夫人面前搬弄口舌，这边段明曦却认真想这次如果参选，她要怎么做。
想起上辈子太子得势后给高湛赐婚，她就恶心得不得了。
太子难道不知道高湛有妻子吗？
自然是知道的。
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皇帝的几个儿子，只有贤王跟晋王娶了妻，除了太子之外，这回选妃的还有端王、齐王还有康王。
段明曦只打算走个过场，皇位的争夺，她可以伸一把手，为自己谋利，但是不想嫁进去，与虎谋皮。
只是，决不能让伯府的人知道，不然肯定不会与她甘休。
段徽柔去了姜家，转头二夫人给她找的嬷嬷也进了府。
姜氏知道后气了一场，只觉得二夫人处处跟她作对，踩她的脸。
二夫人却对外宣扬，明曦对她侄女有救命之恩，她这次也只是想回报一二罢了。
合情合理。
只有姜氏下不来台，与对段徽柔的慈母心一比，简直是高低立见。
段明曦不止自己学，还把府里几个妹妹都带上了，不管嫡庶，一起跟着学。
她自己私下里多出一份银子给嬷嬷，算是她的辛苦费，那教规矩的嬷嬷自然高兴。
一个也是教，一群也是教，还能多赚一份钱，何乐而不为。
鉴于明曦出手大方，这嬷嬷教得十分认真。
过了一日，还对着太夫人说道：“贵府的大姑娘十分聪慧，又吃得苦，这规矩学得极好，太夫人可以放心了。”
太夫人心里十分复杂，段敏几个跟着学，没得这嬷嬷一句称赞，可见她管束之严。
但是对明曦却多有赞赏，太夫人不得不承认，明曦确实是段家女孩中最为聪慧的。
若是自幼在身边养大就好了。
等到宫里有明旨发下来，整个京城彻底沸腾了，各府都商议着往里递名单的事情。
伯府这边，太夫人跟老太爷仔细商议，还是决定让段明曦去。
一来她是嫡长女，二来性子坚韧，又有之前救人的好名声在，能获选的几率要大一些。
姜氏得了消息后大惊失色，立刻往太夫人那里为小女儿说项，但是没能成功。
段明曦得了消息后，一点也不奇怪。
老太爷跟太夫人一向是以利益为先，如今自己的价值比段徽柔要大，只要自己不出错，段徽柔挤下她的可能性极低。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
段徽柔有姜家撑腰如何，姜家这么踩自己的脸，难道伯府就好看了？
姜太夫人还以为姜家是十几年前风光的时候呢。
消息一定，段徽柔从姜家急匆匆跑回来了，直奔段明曦这里，红着眼睛看着她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她以为搬出外祖母，自己就能赢面大一些。
结果……
段明曦理都不理段徽柔，与她没什么好说的，直接把门关上，将她挡在门外。
段徽柔的脸色透着一股子铁青，她转身就走，双手紧紧地垂在袖中。
当天晚上，段明曦用过饭后，没多久浑身就发痒起疹子，尤其是脸上痒得厉害。
茜草跟降香着急的不得了，两人都要吓哭了。
段明曦却一点也不急，“茜草去请太夫人过来，降香去二夫人那里，请二夫人帮忙先把厨房的人给押住。”
两个丫头如同有了主心骨一般，连忙应下就往外跑。
李妈妈不敢碰姑娘的脸，满眼的心疼，“姑娘，我这就让人去请郎中，你先忍一忍。”
段明曦点头，“去请城东宝和堂的任郎中。”
李妈妈一愣，“姑娘，没听说过这位任郎中啊，医术行不行？”
段明曦心想，自然是极好的。
只是现在别人还不知道罢了。
第35章 打死了，我赔
府里这么大的动静，杨姨娘很快就得了消息。
她一骨碌爬起来，对着自己的丫头映红问道：“二夫人将大厨房的人都关了起来？大厨房也给关了？”
“是，奴婢悄悄地去看过了，几个掌勺的婆子，这会儿都被捆了起来。”映红脸色有点发白，“太夫人往大姑娘那边去了，奴婢没敢往大姑娘院子里伸头，不知道是不是大姑娘那里出了事。”
杨姨娘眼珠转得飞快，“去看看伯爷在哪里？”
“哎。”映红撒腿就往外跑。
杨姨娘揪着帕子在屋子里直转圈，隐隐觉得这是自己的机会，肯定是出事了，她得先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杨姨娘立刻又把自己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叫来，低声吩咐她几句，又塞给她一把碎银子。
小丫头把银子揣进袖笼，“姨娘放心，我一定打听出来。”
“快去，回头再赏你。”
小丫头被杨姨娘挑出来，就是因为她平常只在自己院子里当差很少出去，有些面生，她去打听消息，别人也不会想到她头上。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映红先回来了，“德庆侯约着伯爷出去喝酒，现在还没回府。”
杨姨娘脸色一凝，“你拿二两银子，让外院的小厮去把伯爷请回来，就说府里出事儿了。”
映红拿了银子就出门了，找相熟的小厮帮着出府跑一趟。
另一边，那小丫头也回来了，她喘着气说道：“姨娘，奴婢打听到了，大姑娘脸上起了疹子，说是用过晚饭后才出的事儿，这会儿太夫人带着二夫人正在审厨房的人呢。”
“起疹子？”杨姨娘喃喃自语，忽然想到什么，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去盯着二姑娘那边，看看有谁私出府去。”
小丫头走后，杨姨娘的神色就变了，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是不信的。
两年前，清音也起了一身的小疹子，那一回是太夫人要带着家里的女孩进宫赴宴，结果临行前一晚清音就发了这病。
她当时只顾着着急女儿的身体，等后来想明白可能被算计了，再去找证据的时候已经晚了。
事后，她也曾跟伯爷暗示，奈何伯爷只说她胡思乱想。
她一直心有怀疑，这回大姑娘居然也出了事，还能说是巧合？
那也未免太巧了。
杨姨娘憋了两年的气，这回说不定真能让她讨个公道。
杨姨娘知道自己是个妾室，说话做事没什么分量，太夫人对她不喜，她要是出来指证，说不定弄巧成拙。
这个时候，她就想起了三夫人。
三夫人跟二夫人这段日子跟大姑娘走得近，肯定愿意帮一把，在大姑娘跟前卖个好。
段明曦脸上正在敷药膏，外头太夫人带着二夫人在审厨房的人，姜氏得了消息晚了些，这会儿才赶来，进门就斥责明曦不过是生了疹子，却闹得满府不得安宁。
段徽柔跟在姜氏的身后，脸色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
“任郎中，我这孙女脸上不会留疤吧？”太夫人沉声问道。
任勉沉声说道：“回太夫人的话，大姑娘的晚饭中加了百芪散的粉末，故而导致起了毒疹，幸好大姑娘发现得及时，且并未抓破，好好诊治不会留疤。”
“百芪散？这是什么东西？”太夫人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这是用几十种草药做成的，十之七八的人服用后都会有起疹子的症状，不会致命，但是却会让人浑身发痒，起小疙瘩，若是耐不住痒用手抓，就会对容貌不利。”任勉细细解释。
太夫人的脸色铁青，“现在如何？”
“发现早，诊治及时，大姑娘按照方子吃两天药，再外敷药膏，三五日就能痊愈。”
太夫人松口气，立刻让人拿来丰厚的诊金，请任勉去隔壁开药方，让小厮跟着回药房取药。
此时，二夫人那边还没审出个头绪来，厨房的人一口咬定不知情，他们听都没听过百芪散是什么东西，又怎么敢给大姑娘用。
喊冤声震破天，好似真有天大的委屈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三夫人气势汹汹地到了，先是看了姜氏一眼。
姜氏被看得莫名其妙，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三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三夫人道：“大嫂，你是真不知情？”
姜氏一头雾水，“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一看，心里想着怕是姜氏真的不知，她不再理会她，转头看向太夫人。
“娘，我这里抓到一个小丫头，正偷偷摸摸地溜出府去。原想着是哪个偷懒的，没想到一问之下大吃一惊。”
段徽柔本来轻松的面容被三夫人这话给惊到了，她猛地抬头望过去。
三夫人却不看她，自顾自地说道：“您说巧不巧，我从这丫头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点东西，闻着有一股药味。”
太夫人心头一跳。
二夫人一直没能撬开厨房管事的嘴，心里正不高兴，听了三夫人的话，就没忍住说了一句，“哟，这倒是稀奇，正好郎中还在，让他验一验便是。”
姜氏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似乎想到什么，她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小女儿。
段徽柔紧抿着唇望着母亲，眼中带着祈求之意。
姜氏眼前一黑，她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使劲掐了自己一把，这才缓过神来，她几乎是立刻说道：“二弟妹，不过是个小丫头罢了，寻常在府里做粗活，指甲不干净也是常事。”
段明曦这会让打起帘子从内室出来，顶着一脸的红疙瘩，看上去十分的渗人。
姜氏看到这张脸，脸色一怔，呼吸瞬间有些急促起来。
“伯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受了这么大的罪，连个小丫头都不能审了？”段明曦盯着姜氏，这一刻，她对姜氏最后一点的情分也没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也没有大事，又何必闹得阖府上下不得安生……”
“是我闹的吗？难道不是背后害我的人闹的？”段明曦怒道。
段明曦这一嗓子喊出来，姜氏吓得脚下一软。
段徽柔忙伸手扶住母亲，抬头看着段明曦怒道：“你对着娘吼什么？果然不是在跟前养大的，就是不知道孝顺。”
段明曦看着段徽柔一眼，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让任郎中去验！若是验出是百芪散，所有涉及此事的人全都杖责五十拉下去审，打死了人，我来赔！”
第36章 你也尝尝这滋味
段明曦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给惊住了。
太夫人望着明曦，看着她眉宇间带着戾气与不满，再看看姜氏，她心里叹口气。
罢了，姜氏这个蠢货，这回是真的跟这个女儿离了心。
既然这样，那她这个做祖母的，就不能在让她失望。
因此，太夫人没有阻止。
她担心若是她也阻止，明曦他日一旦真的能嫁入高门，伯府只怕连口汤也喝不上。
二夫人与三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也有点意外明曦这么强势与霸道。
肖氏吓得心口直跳，我的老天爷啊，这个大妹妹怎么这么虎。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一个做晚辈的能在长辈前如此嚣张。
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个婆婆也真是拎不清，换谁谁也不高兴啊。
肖氏嘴巴闭得紧紧的，她虽然是世子少夫人，但是这么多长辈在这里，哪有她说话的地儿。
再说她现在想要跟明曦搞好关系，可不能得罪她。
至于徽柔，肖氏以前觉得她聪明机灵会说话，现在怎么瞧着她做事越来越不靠谱了。
只有姜氏母女的心情此时又惊又怒，段徽柔是怕，这事儿她做的时候就没用心遮掩，这小丫头又被抓住了，真相自然就瞒不住了。
姜氏此时怒火直冲天灵盖，她是真的后悔了，就不该把她接回来。
她眼里哪有自己这个母亲！
段明曦也不管这对母女的神色，只看向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浑身瑟缩了下，看到府里的主子们都在这里，抖得不成样子，几乎瘫在地上。
“奴婢……不是奴婢自己要做的，是二姑娘让奴婢做的。”小丫头满脸的惊慌失措，冲着太夫人就砰砰磕头，“太夫人，饶命，奴婢只是个小丫头，二姑娘的吩咐不敢不从……”
此时任勉也到了，抓起那小丫头的手，仔细查看了自己夹缝里的粉末，有轻轻嗅了嗅，然后就直接说道：“确实是百芪散。”
众人已经料到是这般，但是惊讶之色还是没能忍住，齐齐看向段徽柔。
段徽柔紧咬着唇，眼眶发红，双手绞在一起，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段明曦，“你为什么要回来，若不是你，我还是伯府人人喜欢的嫡出大姑娘，就是因为你，所有人都偏了心！”
段明曦上前一步，看着那小丫头，“百芪散还有没有？”
小丫头闻言哆哆嗦嗦地点头，“二姑娘给我一小瓶，奴婢只用了一点。”说着就从腰上系着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指长的瓷瓶，双手举过头顶递上去。
段明曦捏着瓷瓶，转身倒了杯水，当着众人的面将瓷瓶的药粉倒进杯中。
她端着杯子走到段徽柔跟前。
段徽柔心头一跳，色厉内荏尖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
段明曦在众人还未缓过神来时，一把抓住段徽柔的下巴，直接将一杯水灌入了她的口中。
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了，惊住了。
姜氏尖叫一声，“徽柔！”
“二姑娘！”
屋子里瞬间一片混乱。
段徽柔只觉得嗓子一阵火辣，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她使劲挣脱段明曦的手，眼泪鼻涕都留了出来。
“自己找来的好东西，也该亲自尝一尝这味道，享一享这滋味！”
段明曦的声音响起，冷冽平直，令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如此对你妹妹？”姜氏要疯了，使劲推开段明曦，一把抱住段徽柔。
段明曦微微侧身躲开姜氏这一推，眼神冰冷地凝视着她，“夫人之前不是说不是大事吗？原来在我身上不是大事，在你的宝贝女儿身上就是天大的事。”
段徽柔跌坐在地上，靠在姜氏的怀中，眼睛里全是泪花。
她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哭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撅过去。
“段明曦！你好狠的心！”段徽柔尖叫出声。
“是吗？与你相比如何？”段明曦冷笑一声，她看也不看众人，直接进了内室，反手把门关上，将所有人关在门外。
外屋彻底乱成一团。
太夫人叫人把段徽柔送回自己的院子，又请任勉过去诊脉开方子，段徽柔这剂量可比段明曦用得多。
冤孽啊。
肖氏吓得心口怦怦跳，这个大妹妹得罪不起啊。
幸好她利欲熏心先跟她示好，也没为难她。
她……她就是在她刚回来的时候稍微冷淡了那么点。
肖氏越想越心慌，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个大马趴，还是她身边的丫头一把扶住她。
姜氏在段徽柔院子里守了一整夜，杨姨娘把伯爷拢在她的屋子里，一夜没有露面。
第二天清晨，杨姨娘早早起了身，然后做出一脸惊惶的模样，从外头奔进寝室，一下子扑在定远伯身上。
“伯爷，快醒醒，出大事了。”杨姨娘边喊人边狠狠地掐了大腿一把，眼泪一下子就来了，痛得她止都止不住。
定远伯被杨姨娘一嗓子喊起来还有些发蒙，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忙柔声问道：“怎么了？夫人又训你了？”
杨姨娘摇摇头，“是大姑娘出事了。”
定远伯一愣，“明曦？她怎么了？”
他这闺女心如坚石，谁碰一下都得磕破一层皮，她能出什么事儿？
“府里让大姑娘参加宫里的宴会，就是给太子还有几位王爷选妃的宴会。但是二姑娘不愿意，偷偷给大姑娘下药，让大姑娘浑身起满了疹子。
大姑娘查出真相后，一时怒上心头，也让二姑娘吃了她自己弄来的药。这下好了，府里两位姑娘都出了事，宫里的宴会可怎么办？
伯爷，这可事关伯府的荣耀，事关伯爷的前程啊，二姑娘怎么能这么糊涂，对自己的亲姐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定远伯一下子从床上下来，杨姨娘忙拿了衣裳来给他穿上。
“伯爷，您千万别生气，二姑娘也只是想参加宴会罢了。只是，她好好跟太夫人还有夫人说，家里也能想想其他的法子，总不好闹成现在这样子。”
“我看她就是昏了头。”定远伯沉着脸怒道，之前只当姐妹间的淘气，没想到她居然敢下这样的狠手。
“伯爷，您消消气……”
定远伯一把拂开杨姨娘，气冲冲地就走了。
杨姨娘望着定远伯的背影，脸上的神色舒展起来。
哎呀，这下好了，二姑娘跟夫人可得承受伯爷的怒火了。
伯爷最在乎什么？
妻妾子女吗？
不，他最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第37章 我就看着你好
清晨睁开眼睛，外头的天空乌云堆叠，风卷竹林。
段明曦身上的疹子喝了药好了些，但是依旧有些痒，她站在窗前，狂风透过窗子卷起她的衣袖，在空中飞舞。
今日的伯府，格外的安静。
她知道自己昨日的狠辣，肯定让伯府的人对她心生不满，但是那又如何？
她上辈子是个好人，可是他们对她这个好人好吗？
就差没有将她剥皮拆骨了。
如果这样的狠辣，能换来自己在这府里的话语权，那就值得。
“姑娘！”
段明曦没有回头。
“姑娘，今儿个一早伯爷就去二姑娘那里，把夫人跟二姑娘给训斥了。”降香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激动得满面通红。
“是吗？”段明曦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那双眼睛隐隐带了几分嘲讽。
她这个父亲啊……
没过多久，定远伯带着一匣子东西到了段明曦这里。
“哎，爹爹今儿个早上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定远伯看着女儿一脸的愧疚，“明曦，都是爹爹不好，没照顾好你。”
“父亲每日为了府里的事务奔波，这后宅的事情您怎么能会知道？”段明曦一脸真诚的开口，“不要说父亲，便是我也没想到二妹妹会对我下这样的狠手。”
定远伯叹气，“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你好好养着，爹爹问过郎中了，你这疹子幸好发现得及时，养几日就能好了，不会耽搁你赴宴，别担心。”
段明曦心想，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还是要她赴宴，最好弄个王妃回来。
可惜，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我都听爹爹的，会好好地养着的。”段明曦道。
定远伯将给女儿的锦盒往前一推，“爹爹给你挑了几件首饰，你戴着玩吧。你们女孩子都喜欢这个，这样心情就能好些了。”
“多谢爹爹。”段明曦做出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开口。
定远伯高高兴兴地走了，段明曦伸手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摆着一套赤金嵌宝累丝的头面，上面的宝石足有拇指盖大小，真是出血了。
“收起来吧。”段明曦不缺这点东西，但是既然送来了，也没不要的道理。
段徽柔知道了，肯定会更生气了。
段徽柔的情况比段明曦严重得多，姜氏看着女儿满身满脸的疹子，心疼得不得了。
寸步不离地守着，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另一个女儿身上也有疹子。
太夫人大概是有点生气明曦的狠，那日过后没有来看她。
明曦也不在乎，只要她有价值，太夫人不会对她如何。
二夫人跟三夫人相伴过来探望她，还给她带了些药膏。
那日明曦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二人心头有些惊惧，但是后来仔细一想，恶人自有恶人磨。
段徽柔小小年纪就敢对亲姐姐下这样的手，明曦还回去有什么错？
这么一想，两人的态度就变了。
再说，段明曦如此果决的性子，对于伯府来说未必是坏事。
性子太软了，就得受欺负。
肖氏也背着婆婆跟段徽柔来探望段明曦，给她送一罐玉容膏。
这是宫里的娘娘们用的好东西，费了不少劲得来的。
段明曦挺意外肖氏的做法，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来看她。
回头说不定姜氏就要迁怒她，段徽柔对这个大嫂也会心生不满。
又过了一日，宫里的旨意正式传了下来，消息传到伯府，太夫人这回没有啰嗦直接把段明曦的名字送了上去。
段徽柔知道后哭了一场，段明曦丝毫不放在心上。
太夫人让二夫人带着绣娘过来给她量身做衣，绫罗绸缎由着她选。还给她重新打制新首饰，全都是京城如今最时兴的样子。
段明曦配合得很，二夫人陪着她选了又选，最后做了四身新衣，四套首饰，全都是配着来的。
等宫宴的日子到了，明曦的疹子已经全好了，她容光焕发地去辞别太夫人。
太夫人看着她的眼神是十分的复杂，知道她自己主意大，也没多说什么，就让人走了。
春日的京城裹着温柔的润意，春风拂过车帘，轻轻掀起一角，段明曦坐在车里，看着车外行人往来穿梭，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又想起前世后来一两年，她其实已经很少出国公府了。
这样热闹的景象，于她而言熟悉又陌生。
“姑娘，您要不要先休息会儿？距离上阳宫还有些距离，且得走一会儿呢。”茜草轻声细语地问道。
是了，宫宴没有设在宫里，而是摆在了皇上前几年新修建的行宫上阳宫。
上阳宫在城外，依山傍水，飞檐斗拱，宫殿重重，是给皇帝游玩的地方，建造得十分奢华。
正值春日，是上阳宫一年里最美的季节。
花木扶苏，流水淙淙，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段明曦掐着时辰抵达，此时上阳宫外热闹非凡，马车密密麻麻排在远处的空地上。
车夫找了个地方停下车，段明曦带着茜草下了车，走了没多久，就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楚清莹。
楚清莹快步过来，见到明曦很是高兴，“我还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到，咱们又能在一块儿了。”
段明曦与楚清莹并肩而行，边走边说道：“是啊，我早得了消息你是要来的，心里早就盼着了。”
楚清莹对这里显然很熟悉，带着明曦穿过宫门，一路往里走去，带路的内侍态度极好。
楚清莹对明曦说道：“我不是来参选的，我姐姐是贤王妃，我肯定不会被选上的，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罢了。”
段明曦笑，“如此你倒是自在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福气就好了。”
楚清莹一愣，脚步微微一顿，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你不想被选上？”
段明曦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我在江城长大的事情无人不知，宫里的娘娘与各位王爷又怎么会选我？”
楚清莹就道：“你不要妄自菲薄，猎场上你救人的事情早就传开了，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段明曦对着楚清莹眨眨眼，“哪个男子不喜欢娇娇柔柔的姑娘，我这样的女霸王，别人避之不及呢。”
楚清莹：……
“你别这样说，我心里就觉得你是最好的。”楚清莹立刻说道，她就看着她好。
别人看着她不好，那是眼睛有问题。
第38章 故意排挤
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园中宫人往来穿梭，见到二人便屈膝一礼然后快步离开。
楚清莹今日来不参选，故而神色轻松，言语轻快。
段明曦自己不想中选，且以她的出身以及在江城长大的经历，宫里的娘娘们只怕也看不上，所以她也十分轻松自在。
楚清莹不知段明曦心中想法，只见她满面轻松，并无任何紧张，心里不免有些佩服。都说段明曦是江城那种地方来的，又是在商户家长大，能见过什么世面。
她未见她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是经过接触后，她只想呵呵两声。
两人穿花拂柳，顺着甬路慢慢前行，不时就能看到各家的贵女前呼后拥热热闹闹的过去。
这样的场面，楚清莹早已经习以为常，微微侧头只见段明曦也无动于衷，不免对她更好奇起来。
“明曦，江城很好玩吗？”楚清莹虽然在外是个性子不怎么好，别人常说她任性胡为，但是对着自己的恩人她还是很顾及到别人的心情的。
提起江城，她不说那是什么小地方，言语中也没丝毫看不起的意思，好像就真的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段明曦心头有些意外，她上一世跟楚清莹虽然也有交集，但是两人只是宴会上的点头交，算不上熟悉，更不要说是朋友。
她是什么性子，她早就见识过的。
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体贴，段明曦温声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江城玩，那里是跟京城不一样的景色。天高海阔，渔船如星，乘船在江上独行，入目便是横无际涯的水面，我想清莹你会喜欢的。”
楚清莹见过湖没有见过海，听明曦这样说，勾起了她的兴趣，“真的吗？如果有机会，你定要陪我去。”
“好啊。”明曦痛快的答应下来。
“哎，楚清莹，楚姑娘等我一下。”
听到这一声，楚清莹跟段明曦都停下脚步向后望去，只见来人一身浅紫色团花纹的衫裙，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闺秀，呼啦啦的朝着二人走了过来。
“咦，这一位是？清莹，你给介绍一下，看着有些面生。”
楚清莹就道：“这一位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定远伯府的大姑娘段明曦。”说着就看向明曦，“这一位是魏国公府的大姑娘徐南熙。”
段明曦自然认识的，端王的表妹。
只不过现在是不认识的。
“徐姑娘。”段明曦开口打招呼。
徐南熙一双眼睛湛湛有神，似笑非笑的看着段明曦，“原来你就是猎场上大出风头的段大姑娘，真是久仰了。”
这话听起来似是夸赞，但是细细一琢磨夹着一股嘲讽的味道。
段明曦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位大小姐，不过她也不怯她，直接说道：“徐大姑娘过奖了。”
你夸我我就认下，有什么大不了的。
许是段明曦的态度过于爽快，徐南熙不由愣了一下。仔细去打量段明曦的神色，却从面上看不出她是真没听出来还是太虚伪。
徐南熙心里憋了一口气，也不再理会段明曦，转头带着其他人跟楚清莹说起话来，故意将段明曦排除在外。
这小动作做的很是隐蔽，楚清莹就没发现，只是觉得明曦的话少了很多。
一行人往里走，看着热热闹闹，但是仔细一看，又并非如此。
段明曦并不在乎徐南熙耍的小手段，这些小事上一世的自己会很在乎，会寝食难安，会忍不住去想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
但是这辈子爱谁谁，无所谓。
宫里的娘娘们还未到，各家的闺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上阳宫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段明曦随着众人漫步前行，人群越聚越多，不管是楚清莹还是徐南熙都是京城闺秀中的翘楚，想要与她们搭上话的人不少。
二人被人簇拥在前，其他人随行在后，慢慢的整个队伍就分出了层次，不少人稀稀落落的跟在后面，渐渐的队伍就分开了，于是众人也就各自散开随意找地方游玩。
认识段明曦的人不多，认识她的多是上次猎场的人，但是这些人又是这次宫宴最拔尖那一批客人，所以她们被别人簇拥着，亦步亦趋相随，费劲心力围绕在她们身边。
段明曦不喜这种场面有心掉队，没多久就跟她们分开来。
一个人在这园子里散步，倒是觉得轻松不少。
上阳宫她不是很熟悉，上阳宫的宫宴也不常举办，况且后来她跟高国公夫人婆媳关系逐渐恶劣，她有心压制自己，所以也不常带自己来上阳宫赴宴。
段明曦那时隐约听到风声，养父的死跟伯府有些关系，正查这件事情，哪有功夫去理会高国公夫人的小心思。
想起这些事情，她还是有些难过。
就算是上辈子已经报了仇，但是造成的创伤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抹平的。
走着走着，段明曦发现自己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四周静悄悄的，连宫人都看不到一个。
她心头一凛，立刻提起裙角就往来时路走，只是上阳宫的道路错综复杂，她走了没几步就到了岔路口，在她面前出现了三个不同的路口。
可她忘了自己走的那条路到这里的。
仔细回想却毫无结果，正准备随便走一条，就听到远处有脚步声过来。
段明曦面上一喜，正准备迎上去问路，忽然一张人脸在树荫下闪过。
太子……
她下意识的躲进了花丛深处的假山中，等进去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又不是上一世，太子也不认识她，她躲什么？
只是再出去也来不及了，太子的声音隔着花丛传了过来。
“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殿下放心，事情已经安排妥当，甘姑娘那边也安插好了人手，殿下必然会心想事成。”
“不要伤到人，孤是想跟镇国公府结亲，可不是结仇。”
“是。”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段明曦面带惊愕。
原来如此。
怪不得上辈子太子妃跟太子关系不睦，两夫妻经常吵架，外头人人都说甘离仗着自己的父亲是镇国公，手握军权，连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原来真相竟是这样，婚事是太子阴谋的结果。
段明曦心中带着几分兴奋，镇国公常年领兵，在军中威望极盛，如果太子今日不能得逞，那么甘离就不用嫁他。
镇国公也不用绑在太子的船上！
第39章 真是丢死人了
一直等到外头说话的声音远去，段明曦这才提着裙角悄悄出了假山，她微松口气，抬脚就往外走。
一抬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端王一身墨蓝色团龙纹锦袍，墨发高束紫金冠，负手而立，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此时带着几分狐疑凝视着她。
段明曦：……
“臣女见过端王爷。”段明曦屈膝行礼。
“段大姑娘无须多礼，你在这里做什么？”
段明曦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这些皇家的皇子王爷们，就没一个好人。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臣女是觉得这假山奇石嶙峋，山洞幽深怪有意思的，所以进来瞧瞧，王爷怎么在这里？”
最好的防守就是反击。
“本王也觉得这假山有点意思。”萧沐宸道。
段明曦心头梗了一下，她可不是那些脸皮薄的小姑娘，点头就道：“既是如此，臣女不敢扰了王爷雅兴，臣女告辞。”
段明曦转身就要走，只觉得大概跟端王可能真的没有合作的缘分，看看这每次见面都不怎么和谐友好。
难道注定是敌人？
“段大姑娘，你走反了，宫宴在那边。”
段明曦脚步一顿，她回过头顺着端王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多谢王爷。”
面上镇定，但是匆忙离开的脚步还是暴露她几分真实的心思。
真是丢死人了。
萧沐宸凝视着段明曦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又看向太子离开的方向。
段明曦顺着端王指的方向，果然很快就找到了众人，她深吸口气，不动声色地融入进去。
只是这回心里存了事儿，不动声色地寻找甘离的身影。
远远地就看到甘离正跟几位闺秀说笑，她身上带着武将之女的肆意洒脱，笑起来的时候两颊带着浅浅的酒窝。
可惜她只知道甘离做了太子妃，却不知道她怎么坐上的。
只知道她跟太子感情不好，却也不知道原因。
现在被她窥到一丝真相，她就得好好地利用起来。
“明曦，你怎么在这里，我找得许久了。”
段明曦侧头看着姚云意，差点被她吓得跳起来，“云意，你找我做什么？”
姚云意看着段明曦笑，“你跟我来，我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你初来京城，很多人不认识，我来给你引荐，如今大家对你好奇的紧，你可是救人的英雄。”
“不过是巧合罢了，可不敢称英雄。”段明曦不太想去，但是姚云意十分热情，抓着她的胳膊就拽着她走。
段明曦回头看了一眼甘离的方向，瞧着她还在，这才微微放心。
姚云意果然带着段明曦四处打招呼，这些人有见到她十分热情的，也有说话阴阳怪气的，更有心存不善怀疑的。
一圈转下来，还不等喘口气，就有内侍高喊，“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贤妃娘娘到！舒妃娘娘到！德妃娘娘到！”
姚云意忙拉着段明曦一起恭迎宫里的娘娘们，屈膝蹲礼，微垂着头，不一会儿就闻到一股香风袭来。
就跟着就看到一片片奢华的裙摆从她眼前闪过，她保持身姿不动，等皇后等人越走越远，她才悄悄地抬头。
只见在场所有的闺秀面带肃容，默不作声。
“都起来吧。”
皇后带着四妃入座，笑着抬手让众人起身。
“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齐声道，这才纷纷起身。
“上阳宫景色颇多，又是新建的园林，你们不用拘礼只管好好游玩便是。”
皇后话是这样说，但是在场的秀女口中应下，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
她们主要是为了什么来的？
怎么能因为玩误了正事。
贵妃妙目一转，对着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春日百花盛开的好时节，臣妾瞧着，倒不如请诸位姑娘吟诗作赋助兴如何？”
这就是考较才华了。
人群中传来轻微的说笑声，段明曦就听着姚云意嘀咕道：“真是没意思，只要想想我就觉得头疼得很。”
段明曦听着她抱怨，两人紧挨着不好当做听不到，她就说道：“云意你才华横溢，在京城也是有名的才女，这点事情还能难到你？”
姚云意眉头皱得更紧了，低声跟段明曦说道：“我若是做得好，就成了众矢之的，我若是做的不好，别人肯定要嘲笑我，你说我是不是左右为难？”
才女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段明曦闻言一乐，这话也有道理。
便是高门贵女也有自己的烦恼。
但是显然，宫里的娘娘可不会在意她们怎么想的，让你作诗你就得作。
宫人们往来穿梭，很快众人面前摆上了几案，坐椅，段明曦跟姚云意比邻入座。
段明曦对于这方面没什么出色的才华，她做的诗中规中矩，提笔挥毫，写完之后就不去想了。
她又不想中选，故而诗好诗坏无关紧要，心情格外地放松。
倒是旁边的姚云意眉头紧皱，面带纠结，她心里笑了笑，假装没看到。
姚云意跟楚清莹的处境差不多，贤王是她表哥已经娶妻，她身为贤王的表妹，嫁进皇室可能极低。
可能是不想抢别人的风头，但是又不想被人说嘴，故而为难吧。
很快便有宫人过来将写好的诗作收上去，给皇后以及四妃过目。
今日来参选的闺秀不少，足有几十个，一一阅看过来花费不少时间。
段明曦不动声色的不时看一眼甘离的方向，目前瞧着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不知道太子想要在哪里动手。
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能阻止，这么一想，也有几分心急。
“咦？”
段明曦听到姚云意的声音，侧头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姚云意微微靠近明曦，低声说道：“德庆侯府来的居然是傅红筱。”
段明曦眼眸一闪，随即装作不懂的样子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妥当吗？”
“她是德庆侯府的庶长女，德庆侯夫人还有自己生的女儿，怎么会让傅红筱来？”姚云意摇头叹气道。
这一点段明曦知道啊。
第40章 好戏，要上场了
德庆侯在外头一副端正做派，但是内里却是个宠妾灭妻的，德庆侯夫人性子软，压不住傅红筱的生母许姨娘。
所以今日傅红筱能出现在这里一点也不奇怪。
只不过德庆侯的真面目，要在一年后德庆侯夫人托娘家给女儿傅静姝选了个好婚事，许姨娘母女想要抢走时，德庆侯夫人为了女儿，这才爆出德庆侯宠妾灭妻的丑闻。
段明曦看着姚云意的神色，知道她为傅静姝惋惜，但是她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她只不动声色地注意甘离的方向，隐在众人中，即便是她有一张出色的面孔，但是如她所料，宫里的几位娘娘是看不上她的，正眼都没给她一个。
一圈诗作看下来，很快就评出了几位娘娘心中的好诗，甘离跟姚云意皆榜上有名。
姚云意起身谢了皇后与诸位娘娘的指点，坐下后，强撑着笑脸对段明曦说道：“好在还有贤妃娘娘，不然可真是难熬。”
贤妃是她亲姑母，段明曦想着姚云意的为难，与她的难处可真是天壤之别。
接下来便是自荐献艺的环节，这个环节也很有意思。
皇后以及诸位娘娘不会指定哪家闺秀献艺，一是看胆量，二是看本事。
只有本事足够优秀的才敢站出来献艺。
段明曦没打算献艺，不管哪家闺秀上去，她随着众人的反应做出相同的表现。
此时，诸位秀女并不知道，就在旁边的玲珑阁二楼，太子以及诸位王爷正在观看。
已经娶妻的晋王跟豫王作壁上观，不时地说几句玩笑话，不过眼睛却盯着他们看好哪家的姑娘，尤其是太子。
萧沐宸站在最边上的窗前，这个位置算是最差的，无法看清楚所有的闺秀。
晋王把他拽过去站到自己身边，笑着说道：“四弟，你站在那里如何能看清楚？选王妃可是一件大事，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萧沐宸立在晋王身边，面上的神色丝毫未变，他淡淡的说道：“大哥，婚事自有母妃做主，我听母妃的。”
“哎，四弟，你这话就没意思了，咱们都是兄弟，你有看好的说出来，难道还有人跟你抢不成？”晋王大笑一声说道。
豫王往这边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开口，“是啊，四弟，你看好哪家的闺秀，跟二哥说说，二哥帮你掌掌眼。”
端王望着窗外，眼睛凝视着远方，“不劳两位兄长费心。”
晋王跟豫王都讨了个没趣，脸色就有点不好看。
齐王袖手而立，眼睛扫过众人笑而不语。
太子更是眼神都没给其他人一个，眼睛只盯着甘离的方向。
只有康王的生母位份最低，只是个婕妤，他也是诸位皇子中垫底的一个，此时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一个字也不敢说。
今日来选妃，他的生母甚至于都没资格前来，只能托皇后娘娘顺手给他挑一个。
康王微微垂眸，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郁，等他再抬起头，脸上又带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傻呵呵地望着窗外。
萧沐宸的眼睛正看着段明曦，他知道段明曦听到了太子与手下的密谋，就是不知道她会如何做，
那日在猎场，她先是救了刘俨，后又救了楚清莹，就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救甘离一把。
想到这里，他看向太子的方向，此时一直跟在太子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好戏，要上场了。
此时，段明曦已经看了十几位闺秀表演才艺，姚云意怂恿她上场。
“这可是个难得好机会，你真的不上去试试？”姚云意轻声说道。
段明曦虽然是在江城长大的，这一点确实不太好，定远伯府如今在京城的处境确实很微妙，步步下滑。
但是，段明曦这一张脸确实很出色。
她眼睛转了转，侧头对她说道：“你要是不争取正妃的位置，就凭你的颜色，只怕会被哪个王爷看中选为侧妃，难道你愿意屈居人下？”
段明曦一愣，“今日不是选正妃吗？”
怎么还有侧妃的事儿？
姚云意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难道伯府的人没跟你说？”
段明曦面色微沉，没有。
姚云意就懂了，想起之前段徽柔还托她给她出气找段明曦的麻烦来着。
既是这样，只怕伯府那边的情形，比她想的还要糟糕。
姚云意的脑子转得飞快，若是这样的话，楚清莹跟她关系不错，难道也没跟她说？
还是说，豫王那边有意纳段明曦为侧妃？
换做别人就罢了，段明曦不成。
姚云意绝对不能让段明曦这样有才有貌有脑子的美人，给任何一位王爷做侧妃，平添一股助力，给她表哥添麻烦。
若是她做正妃，以她的家世，就弱于其他王妃，其他的优点反倒是不那么出色了。
要么段明曦被选上正妃，要么就不能入选侧妃。
姚云意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做出一副姐妹好的架势，低声跟她道：“今日自然是选正妃，不过，东宫与王府还有两名侧妃的名额，若是有看入眼的，自然会一起选出来。”
段明曦狐疑地看着姚云意，她仔细回想，好像是上辈子各王府选妃之后没多久，确实侧妃的名额也出来了。
她那时候哪里会关心这些事情，更不知道侧妃的名额今日也是备选中。
看着段明曦的脸色不断的变化，姚云意轻声说道：“明曦，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凭你的容貌，若是你不主动争取正妃，只怕侧妃跑不了。”
更不用说她还有救人的名声在外，不管给谁做侧妃，都是如虎添翼。
能持续多久不知道，但是眼下确实是不容小觑。
“多谢你提醒。”段明曦看着姚云意说道，她自然能看出姚云意跟她说这些话，未必就全是为她好，这里头只怕也有其他的思量。
但是，这个消息与她而言，确实很重要。
段明曦是不会给人做妾室，就算是侧妃，那也是妾室。
她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今日选妃的事情来。
心里越是急躁，面上越是冷静。
这是她上辈子从血泪中学会的本事。
第41章 救命啊
才艺比试过后，现场的气氛就有些很是微妙。
皇后起身，看着众人说道：“大家都先休息片刻，等午宴后再继续。”
“谢皇后娘娘。”众人齐齐起身致谢。
四妃也随着皇后起身离开，在场的人这才长长的松口气，总算是能缓口气，在皇后与四妃面前，她们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时时刻刻要绷着，早已经疲惫不堪。
段明曦也有些累了，姚云意带着她直接去找楚清莹，三人聚在一起说话。
段明曦的眼尾余光寻找甘离的身影，远远地见她跟一名闺秀在一起说笑，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此时，就听着楚清莹开口说道：“咱们要不要去那边的茶室喝杯茶润润口？午宴还有些时间。”
姚云意点头应下，就侧头看向段明曦。
段明曦转头的瞬间，看着甘离跟几个人也往茶室的方向走，自然也就答应下来。
茶室并不大，而是分割成十几个小屋子，鳞次栉比布置在园子中，茶室与茶室之间或有花丛相隔，或有藤蔓缠绕，或是假山相映，还有流水淙淙，端的是美不胜收。
楚清莹显然对这里熟悉，带着明曦跟姚云意选了中间风景最好的一间，三人进去后，便有宫人奉上茶来。
三人刚坐下，就看到远处何婉怡与别的闺秀说笑去了旁边的茶室，楚清莹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兴安伯府还想再出个王妃，就凭何婉怡这样的货色，怕不是瞎了眼才能选中她。”楚清莹跟何婉怡关系不好，说起话来自然不客气。
姚云意看着她道：“这样的场合，你的性子压着点，万一被她抓到把柄，一状告到皇后娘娘那里，你可得不到好处。”
皇后跟贤妃的关系不算好，贤妃生的豫王又是楚清莹的亲姐夫，可不得狠狠地让贤妃母子丢脸，楚清莹的名声也得受损。
“兴安伯府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出了个晋王妃还不够，这是还想再捞一个王妃回去，也不怕撑死。”楚清莹嘲讽道。
段明曦心头一跳，上辈子何婉怡给豫王做了侧妃！
过门后跟楚清灵这个正妃斗的是你死我活。
她上辈子不太在意这些事情，她自己在高国公府的日子已经是寸步难行，又哪有心思管别人的好坏。
听人说起这些消息，她也只是听听罢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跟楚清莹虽然还算不上是朋友，但是也有几分情谊了。
她想到这里，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听闻晋王殿下与豫王殿下关系只是寻常？”
楚清莹侧头看向段明曦乐了，“现在你连这些都听说了？不只是我姐夫跟晋王殿下，这几位王爷彼此间的关系都一般。”
姚云意叹气，看着段明曦道：“这话听听就罢了，可不能在外头说。”
段明曦点头，似是无心地说道：“我看何姑娘对清莹的敌意很大，再说兴安伯府已经出了个王妃，只怕再出个王妃很难，但是出个侧妃的话就不难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姚云意眼皮一跳。
段明曦摇摇头，“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着何姑娘为何一直针对清莹，敌意如此明显，怕不是另有所图。若无所图，又何来此等敌意？”
楚清莹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她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段明曦道：“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随口感叹一番罢了，什么都没说。”段明曦打断她的话，“我跟着养父在外行走的时候，曾听人说过这样的趣事。”
“什么趣事，你倒是说个明白。”楚清莹抓着段明曦的手急道。
“是啊，明曦，你快说吧，看把清莹给急的。”姚云意笑道，只是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心里有点发慌。
段明曦扫了二人一眼，就笑着说道：“就是有两家商贾是对头，但是也不是死对头，为了能彼此放心合作，一个商贾的太太就把自己的妹妹给另一个商贾做了妾。
那妾室进了门就跟正妻作对，促成商贾跟自己的姐夫做了几宗生意，那商贾与对头联手赚了钱，两人的关系有这个妾室做纽带大为缓和，于是这妾室在家中的地位扶摇直上，直逼正室。”
楚清莹的脸色变了又变，捏着帕子的手一紧，“何婉怡会给人做妾？”
姚云意跟表嫂豫王妃的关系很好，自然不希望有个心怀鬼胎的人到表哥身边去。
只是，也只是明曦这么一说，何婉怡那性子，可不像是会给人做妾的。
但是，侧妃跟妾室可不同，是能上皇家玉牒的。
楚清莹看着姚云意面色凝重，脸色就更差了，“云意，该不会是姐夫真的有这个想法吧？”
姚云意忙道：“胡说什么，表哥与表嫂鹣鲽情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豫王不会做，但是不代表贤妃不会做。
若是，何家说通了贤妃呢？
或者说，要是何婉怡动了什么手段，让豫王不得不让她进门呢？
楚清莹的心一时有些乱了，口中说道：“不会的，何婉怡怎么会做妾，这要是说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段明曦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楚清莹跟姚云意怎么做了。
其实关键在楚清莹，姚云意毕竟是豫王的表妹，自然是为豫王着想的更多，楚清莹是豫王妃的亲妹妹，自然以姐姐为重。
看，这世上的关系就是这样，利益纠葛总会因为身边的人事物而发生不同的改变。
就如同她，上辈子她困于亲情，不是别人困了她，是她自己困住了自己。
“快救人！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一下子打破了茶室内的诡异气氛。
楚清莹几乎是立刻蹦起来，脑子里全都是何婉怡会不会用什么下作手段绑住自己的姐夫，顾不上姚云意跟段明曦，撒腿就往外跑。
姚云意也有些急，忙叫上明曦跟上去。
段明曦脸色也是一凛，她还惦记着甘离，就怕此事跟甘离有关系！
上阳宫有一处极大的湖，此时湖边不时有人聚拢过去。
还听到有人尖着嗓子道：“哟，这是哪家的姑娘落水了，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若是被护卫救上来，可就污了名声，只能嫁给护卫了吧？”
第42章 下水救人
“落水的是甘姑娘，与她一起落水的是德庆侯府的傅姑娘。”
段明曦听到这里就知道落水的是甘离与傅红筱。
甘离落水，有可能是太子之前所做的安排，但是傅红筱又怎么会掺和进来？
岸上众人议论纷纷，但是没有一个人下水救人。
显然大家对今日参选势在必得，能去掉一个敌人自然是作壁上观。
段明曦却知道，没有人下水，那么太子肯定会出手，他的目标就是甘离！
楚清莹知道落水的不是何婉怡猛地松口气，吓死她了。
但是知道是甘离之后，脸色就有些微妙起来。
姚云意的面上也是阴晴不定，甘离啊，镇北王府的嫡长女，跟她们这些靠着姻亲体面的人家不一样。
镇国公府靠的是军功！
实权派！
两人还在犹豫间，就见身边的段明曦已经一跃入水，顿时傻眼了。
哎呀，怎么忘了，身边有个爱行侠仗义的大善人呢。
“明曦会水吧？”姚云意有点着急地问道。
“她江城长大的，肯定会。”楚清莹说的是斩钉截铁，但是心中却没底气。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大喊，“太子殿下下水救人了！”
一时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看向远处，果然见一道身影跳入水中。
段明曦在水中也听到这一句，顾不上别的，只想着在太子之前把甘离给抢过来！
一来，不能让太子再得到镇北王府的助力。
二来，上辈子甘离嫁给他过得并不好。
如此，她救了人帮着甘离脱离苦海，自己也能达成心愿，一举两得。
段明曦江边长大，水性比太子强多了，她憋着气在水下潜行，可把岸上的楚清莹跟姚云意急坏了。
怎么也看不到段明曦的脑袋浮出水面，人呢？
不会出事了吧？
楚清莹急了，一转头，看到姐夫豫王跟一群王爷正往这边走，忙提着裙角跑过去，“姐夫，快让侍卫下水救人啊。”
豫王看着自己的姨妹，笑着说道：“你急什么，人已经下水了。”
楚清莹立刻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一群侍卫已经下水，她这才缓口气，道：“段大姑娘也去救人了，现在也没看到影子，我这不是担心吗？多谢姐夫，我去看看。”
楚清莹转身就跑，豫王无奈摇头，这性子跟他的王妃真是一点也不像。
太跳脱了。
此时，跟在豫王身后的端王听到楚清莹的话后，就转头看向了水面。
水面之上除了一群扑腾的侍卫，便是远处太子朝着甘姑娘游去的身影，距离甘姑娘不远的地方，还有个人在扑腾，好像是德庆侯府的。
端王的眼睛不断地扫视水面，没有发现段明曦。
他立刻加快脚步到了岸边，晋王看着端王从他身边穿过去直接入了水给吓了一跳，“老四这是怎么了？”
豫王迟来一步，惊愕地说道：“救人？”
两兄弟面面相觑，老四什么时候跟太子的关系这么好了？
太子会水，又有侍卫相助，他操什么心？
难道是想跟太子拉近关系，表忠心？
两人这么一想，神色都有点不好。
四目相对，一路火花带闪电，不约而同两人也跳进了水。
皇后与诸妃得了消息纷纷赶来，却只知道太子入水救人，紧跟着几位王爷也下水的消息。
皇后跟众妃都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水中的段明曦不知道岸上的情形，也不知道几位王爷也下水了。
她浮出水面缓口气，趁机观望一下太子与甘离的位置，她距离甘离比太子入水的地方要远一些。
太子设计，必然会设置的救人条件与他有利。
她憋了口气立刻沉入水中，加快速度游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水中扑腾的傅红筱，她绕过她时，伸手托了她一把，让她浮上水面喘口气。
可不能淹死了，还有用呢。
傅红筱不远处就是甘离，甘离不会水，幸好身体不错，跟傅红筱半斤八两扑腾着不肯沉下去。
段明曦在水下就看到太子游过来的身影，她反手抓住傅红筱的胳膊把人拽过来，一脚把她踹向太子的方向，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抓住甘离的腿，使劲拉向自己的方向。
瞬间移形换位，将傅红筱送到了甘离的位置，把甘离拽到自己身边，立刻抓着她往后退。
甘离猛地被人抓住，下意识地扑腾得更厉害，甘离力气不小，段明曦被她拽得下沉不少，两人瞬间淹入水中。
好想骂人。
甘离吓死了，忽然觉得后背被人托着，自己浮出水面，她大口地吸着气，一转头就见水花四溅，另一个脑袋出了水面。
是个陌生的姑娘，她像是破麻袋一样被她拽着，在水面浮行。
惊愕过后，对水的惧意让她又开始挣扎。
“别动，放松，我送你上岸，你再动，咱俩都得死在这湖里！”段明曦的声音带着锐利斥道。
甘离立刻不敢动了，可她一不动，就感觉到下沉，下意识的就想扑腾两下寻找一下安全感。
结果不等她胳膊抡起来，腰就被人托起，没有再下沉。
甘离：……
段明曦一手拖着甘离，一手划水往岸边游，好在她此时身强体健力气大，带着个人也不算什么难事。
也幸好甘离听话，脸上怕得都要扭成一团了，还僵硬着不敢乱动。
这么一看，不由一乐。
“甘姑娘，你别怕，只要你不动，咱俩都没事。”
甘离不敢说话，只小幅度地点点头，生怕一张嘴就灌一口水，又怕点头动作太大又沉入水中。
她这辈子就没这么丢脸过。
“段姑娘，抓着！”
段明曦就看到一根拳头粗的长竹竿从侧面伸过来，她一转头，对上端王那张石头脸。
就挺惊讶。
“端王爷？”
“抓住！”
段明曦想说不用，但是看着他那张脸，还是伸手抓住了。
这下就成了端王用竹竿拖着她，她拖着甘离，就像是江边渔民挂在门口晾晒的咸鱼一样。
她其实真的能行。
但是端王那张脸委实不好看，她还是闭嘴吧。
第43章 顶罪
等到了江边上，楚清莹跟姚云意一人拿着一件披风等着，二人刚从水里出来，披风就裹到了身上。
甘离身上一暖，缓了口气，对着二人道谢。
若是她从水里就这么上来，岸上还有侍卫跟太监，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披风就像是盔甲，让她保住了清白。
甘离在水中时都没这么怕，这会儿眼眶瞬间就红了。
楚清莹顾不上她，拉着段明曦问，“你怎么样？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冲动，说跳就跳下去救人？”
段明曦好声好气地笑，“我会水，总不能看着人在水里出事。”
“你可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见谁遇难都要救一把。”楚清莹气呼呼的说道。
甘离站在姚云意身边，她跟姚云意楚清莹都认识，此时侧头看向段明曦，即便是从水里才出来，这姑娘脸上挂了一脸的水珠，换成别人只怕不能看了。
偏她有一种出水芙蓉的美。
“原来你就是段大姑娘。”甘离上前一步，“今日多谢你相救，不然……”
要是被太子救上来，她可真是无路可走了。
段明曦来不及说话，皇后那边派人过来把甘离叫了去，并未理会段明曦。
段明曦并不在意，但是楚清莹跟姚云意的心中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甘离落水，太子救人，本应该是一桩美事。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明曦把甘离救走了，她们看到了，太子殿下救了傅红筱。
真是一笔烂账。
段明曦趁机四下打量，没看到端王的身影，想来之前她们几个说话的时候，端王趁机走了。
楚清莹就先带着段明曦去更衣，“我早就让人跟你的丫头带话，把你备用的衣裳送来了，我带你去换衣裳，不然怕是要生病。”
“有劳你了。”段明曦道谢。
姚云意看着她俩要走，忙说道：“你们去，我在这里等着。”
她得看看这件事情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楚清莹忙点头，压低声音道：“你在这里瞅着，等我们回来跟我们细说。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结果。”
茜草见到姑娘忙迎上来，四下打量看着无事这才松口气，忙帮着更衣梳妆。
楚清莹在外屋等着她，边等边跟她隔着一扇花鸟纹的屏风说话。
“明曦，你说今日的事情是意外还是……”
“我也不知道，当时只想着救人，哪顾得上别的。”段明曦当然不能暴露自己重生的事情，现在只能做一个纯天然好人。
没想到再活一世，就要活成救人专业户呢？
这实在是说不通。
“我跟你说，今日的事情肯定不简单。”楚清莹低声说道，“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甘离前脚落水，后脚太子殿下就恰好路过救人？”
段明曦附和一声，“你说的有道理。”
“镇北王府手握军权，我听说之前皇后娘娘曾暗示镇北王妃，但是镇北王妃假装没听懂。”楚清莹叹道，“看来皇后娘娘与太子对军权势在必得，只可惜这次被你横插一脚……”
说到这里，楚清莹脸色一变，“你说联姻不成，皇后跟太子迁怒你怎么办？”
楚清莹不怎么在意的说道：“我只是为了救人，又没别的心思，再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又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我？”
楚清莹心想，你还真的不知道皇后这个人的性子，确实不那么大度。
“你还是小心一点。”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段明曦换好了衣裳，茜草把她的头发擦干，重新梳了发髻，她的一支金钗在救人时不见了，应该是沉入了水底。
只能用梳篦将头发绾紧，只是看上去整个人素了些。
楚清莹看着段明曦出来，忙跟她说道：“咱们快出去看看，事情怎么样了，我可真是好奇死了。”
段明曦也想知道。
二人出了更衣的院子，一路往回走，路上宫人垂着头脚步匆匆，无意中让人有种压力扑面而来。
姚云意的丫头紫荆在原地等着她们，见到二人过来，忙迎上来行礼，“见过两位姑娘，我家姑娘让奴婢在这里给您递话，人都去凤香殿了。”
两人又往凤香殿赶，等到的时候，只见正殿门紧闭，西配殿里坐了不少人，看来大家都在这里。
两人走进去，姚云意就对她们招招手。
无意，明曦就成为大家关注的重点。
这位段姑娘真是奇人，没有她救不到的人。
段明曦忽略众人的目光，随着楚清莹到姚云意身边坐下。
一坐下，楚清莹立刻低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段明曦也微微侧耳听着，她也想知道。
姚云意低声说道：“皇后娘娘以及四妃将甘姑娘，傅姑娘叫去了正殿问话，太子跟几位王爷也去了，现在还没出来呢。”
当时事起突然，谁也不知道两人为何齐齐落水。
现在人在正殿，大家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姚云意看着楚清莹的脸色有些奇怪，就道：“你怎么了？”
楚清莹就道：“我看这事儿怕是要捂烂在锅里。”
姚云意忙道：“你可闭嘴吧，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皇后这态度，分明就是不想闹大，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对外的说辞。
段明曦早就预料会是这样，现在一点也不稀奇，既然是太子设计，皇后自然要为儿子扫尾。
好在甘离不是被太子所救，太子就不能凭着救命恩人将甘离娶回去。
只要甘离不嫁太子，段明曦的目的就达到了。
其他的都不重要。
果然不出三人所料，很快就有内侍过来，请大家出上阳宫。
那内侍对众人说道：“傅姑娘在临水阁脚滑落入水中，惊惧之下把甘姑娘带了下去，事情真相已经查明，诸位姑娘不用担心，娘娘让奴才送诸位姑娘先行回府。”
在场的人眼神齐飞，没有一个人相信。
那傅红筱就算是没脑子，也不敢拉着甘离下水。
看来傅红筱是顶了这件事情，不过她既然受了委屈，说不定会得到什么补偿。
就是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补偿她。
众人心思不明的相继离开，段明曦走在宫道上，回头看了一眼凤香殿的方向，眼神悠长，锐利。
这只是开始而已。
第44章 封段明曦为太子侧妃
几人在岔路口分别，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临别前又约好一起喝茶的日子。
段明曦上辈子在江城也是常呼朋唤友，经常去茶楼花廊喝茶赏花。
朋友们笑她生错了性别。
段明曦心想她哪是生错了性别，她是生了一颗糊涂心啊。
回了伯府，明曦先去荣安堂太夫人那里请安。
因为回来得太早，太夫人很是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会是惹了事，被撵回来了吧？
她这孙女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段明曦就把上阳宫的事情简单一说，最后做个总结，“只怕是要善后，所以先让我们回来。”
太夫人：……
出个门就救人，这是拜了什么菩萨！
太夫人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这甘离是能救的吗？
太子跳下了水，她就不该下去！
只怕是皇后跟太子会对明曦不满，进而对伯府不满！
太夫人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想要训斥几句，要她多事，偏明曦一副人命关天岂能不救的模样，她还能怎么说？
难道要她亲口教自己的孙女怎么做一个恶人？
太夫人还是要点脸的。
无力的摆摆手，太夫人看着段明曦，“你先回去歇着吧。”
王妃？
做梦都不要想了！
只盼着皇后与太子不要迁怒就好。
段明曦从荣安堂出来，唇角浅浅一勾，这一关算是过了。
太夫人素来是趋利避害的人，肯定对她救人不满，也指定担心会被皇后太子迁怒。
但是那又如何？
这辈子她只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上阳宫的事情果然很快就传开了，段敏、段蓉还有段清音来跟她打听那日的事情。
段明曦自然是厚着脸皮面不改色地从她的视角，讲述了自己英勇救人的事迹。
段蓉年纪小，拍掌叫好！
段敏有点小小的纠结，救人是对的，但是救的对象不太对。
段清音却是心头咯噔一声，面上的担忧即便是做了遮掩，这会儿也有些遮不住。
三人作为八卦小分队的先锋，打听够了消息，就告辞各回各家各告各妈。
三夫人跟二夫人的反应相差不多，俩人憋了一口气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这一刻跟太夫人感受同步。
皇后与太子，她们府上谁也得罪不起。
好在是救了镇北王的女儿，勉强还能有一个人情。
出门就救人，改天带着云溪去烧香拜佛，这是撞了什么邪不成？
杨姨娘那边的反应又有不同，她笑着对女儿说道：“大姑娘肯定是有别的谋划，咱们看不懂罢了。咱们担心得罪皇后与太子，难道大姑娘会不知道吗？”
“姨娘，你的意思是，大姐姐心里其实都清楚？”段清音惊讶的说道，她没看出来啊。
杨姨娘伸手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呀跟你大姐姐好好学学，你想想，咱们府上虽然是伯爵，但是府里的老少爷们也没几个争气的，只靠着老太爷的名头度日。
王妃的位置大姑娘能被选上吗？这机会可渺茫得很，与其端着架子等着那可怜的机会做王妃，倒不如让镇北王府欠个人情。”
段清音若有所思地开口，“既然被选上的可能极低，那为什么还要大姐姐去？”
当初为了这个名额，段徽柔还出手害人，这不是傻吗？
“能参选就是一种荣耀，以后说亲也能光鲜几分。”杨姨娘说着就叹了口气，可惜她的女儿没这个机会。
段清音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
此时，宫里气氛也有些凝重。
皇后看着太子说道：“傅红筱不能做侧妃，一个侯府庶女罢了，那德庆侯如今在朝中逐渐式微，与你帮扶不大，一个良娣就足够了。若是德庆侯府的嫡女，自然就另说。”
太子不怎么在意地点头，“母后做决定就好。”
皇后听着长舒一口气，随即又怒道：“都是那定远伯府的段明曦误了你的好事，若是今日计成，甘离就成了你的太子妃！”
太子听了皇后的话脸色有些微妙，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有些怀疑傅红筱有可能是被段家那个给塞过去的。
明明他距离甘离更近，但是救出来的却是傅红筱。
太子面色阴冷，“既然她抢走了甘离，侧妃的位置就留给她。”
皇后一愣，“你说什么？这怎么能行？定远伯府连个能用的人都没有，老伯爷倒是有几分威望，可惜年事已高，又退出朝堂，与你没有助力。
再说那段明曦是在江城商户家长大的，只看她今日行事就知道是个莽撞的，这样的性子如何能进东宫？”
太子侧妃就是太子嫔，原本也是有封号的，不过前朝时因为东宫出过事情，故而将太子嫔改为太子侧妃。
所以，太子侧妃的分量自然是极重的。
太子闻言慢慢地说道：“段明曦虽然是在江城长大，但是她回京后先后救了乔松与靖远侯的女儿，现在又救了甘离，救命之恩，不容小觑。
至少，如果段明曦进了东宫，这好处自然就属于东宫了。母后，此事可为，不过一个侧妃的名分罢了，与救命之恩相比，值得。”
皇后闻言沉思，半晌才说道：“母后再想一想，你先回去歇着吧。”
太子知道多说无益，就起身离开，利弊在此，母后最后的选择定会如他所愿。
翠微宫。
一名内侍脚步匆匆，就见端王爷站在翠微宫正殿的廊檐下，他疾奔过去，微喘着气说道：“王爷，太子殿下有意纳定远伯府的段姑娘为侧妃，还有被太子殿下救下的傅姑娘会封为良娣。”
萧沐宸一愣，眼神一转盯着那小太监，“此事当真？”
“是，是咱们安插在坤德宫的眼线传出来的消息，错不了。”
“什么错不了？”淑妃刚走出来就听到这句，看着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看了王爷一眼，这才轻声又回了一遍话。
淑妃不怎么在意地弹弹指甲，“德庆侯府也好，定远伯府也好，如今都不成用，皇后这回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淑妃说完就看着儿子，“你进来，本宫挑了几个家世不错的姑娘，你看一看，喜欢哪个就娶哪个。”
第45章 就凭她也配嫁给本宫的儿子
萧沐宸跟着淑妃进了正殿，边走边说道：“太子选段明曦为侧妃，许是有别的原因。”
淑妃脚步一顿，“什么原因？”
定远伯府的情形她是知道的，定远伯顶着个爵位混吃等死，毫无上进之心。
定远伯府的世子，如今也不过是个散武官云骑尉，他们府上的段二爷跟段三爷如今连差事都没有。
若不是老伯爷还活着，定远伯府在京城只怕要查无此人了。
咦？
这么一想，是啊，既然是这样，皇后与太子为何要选段明曦为太子侧妃？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淑妃看着儿子沉声问道。
萧沐宸似是不经意的说道：“母妃似乎忘了，段姑娘认回伯府之后，至今为止已经救了三位名门闺秀。其中有贤王妃的妹妹，吏部侍郎的女儿，如今再加上镇北王之女。”
淑妃眼皮一跳，“竟然是她？”
她一时间没能将两人融为一体，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人似乎是割裂的，因为她根本不在意。
但是现在，如果皇后与太子纳她入东宫，自然就不一样了。
救命之恩……
顿时有些棘手起来。
“不能让皇后与太子的得逞。”淑妃立刻说道。
“皇后与太子主意已定，只要回禀了父皇，便板上钉钉，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她今日有救人美名，不若本宫给她赐一桩婚事。”淑妃一咬牙，只要她赶在皇后母子之前去求了陛下，此事也不是不能成。
“也好。”萧沐宸点头，“不过人选母妃可要好好挑一挑，既然有救人之意，门第家世人品要俱全，不然只怕拖累母妃清名。”
淑妃眉头皱得更紧了，真是一桩麻烦事。
段明曦救了甘离，对他们母子自然是好事，但是这后续的事宜如此麻烦，让淑妃的好感顿时减了几分。
“不知母妃为儿子选的是哪家的闺秀？”萧沐宸转开话题，“太子与晋王、贤王之争越来越明显，儿子的婚事在这关头不能太过显赫，免得引起太子猜疑。”
淑妃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娶妻是大事，为了避免皇后母子猜疑，就得给你选一个小门小户的？这么委屈你，本宫可不愿意。”
“太子如今被父皇看重，贤王与晋王与之相争，父皇已有几分不满。这回父皇为我们挑选王妃，不过是一个警告罢了。
若是真的选了高门之女，您看着吧，只怕父皇那一关就过不了。您为儿子选的这些只怕不行，还请母妃再费心选一选。”
萧沐宸将淑妃圈出来的名单放回去，“儿子已经出宫建府，不好在宫里久待，这就先出宫了。”
“等一下。”淑妃叫住儿子，“你自己有没有好人选？”
萧沐宸摇头。
淑妃皱眉，“那你想选什么样的？”
“家世清白，不用太出众，人品端正，性子要坚毅一些，要有一点胆量，做事要有自己的想法，不要人云亦云。”
淑妃：……
“你这是选妻还是挑幕僚？”
“母妃，一旦嫁入皇家，就眼下宫里的形势，您说若是个无能胆小的能成用吗？”
自然是不成的。
淑妃叹气，“不然就娶瑶珺好了。”
“表妹自然万般好，只可惜外祖父身为阁老，父皇怕是不会点头。”萧沐宸一脸惋惜。
淑妃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随着陛下的身体逐渐不好，扶持太子之意越发的明显。
如今连带着未成亲的几位王爷的婚事，都被皇上忌惮。
如此说起来，还是贤王跟豫王运气好，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皇上身体康健，为他们挑选的都是名门之女。
淑妃越想越是气恼，“你容我好好想想，若是如你所说，这人还真不好选。”
萧沐宸道：“辛苦母妃了。不过在这之前，母妃还要想想段姑娘的事情，这个拖不得，不能被皇后与太子抢先。”
淑妃摆摆手，“知道了。”
萧沐宸这才转身离开，走之前，眼尾扫了一眼胡嬷嬷。
胡嬷嬷微垂着头，恭送王爷离开。
等端王走后，胡嬷嬷亲自沏了茶来，奉到淑妃跟前，轻声细语地说道：“娘娘，依老奴看，倒不如将段姑娘许配给康王殿下。”
“康王？”淑妃惊讶地开口。
“是啊，康王殿下素来不受皇上喜爱，他的生母钱婕妤又是个懦弱的。段姑娘就算是嫁过去，康王也是个扶不起来的，自然就无碍了。”胡嬷嬷笑道。
淑妃却摇摇头，“不成！康王如今跟坤德宫那边走得近，若是他娶了段明曦，皇后必然会拉拢他，咱们也是白给人做嫁衣裳。”
“可要是从宫外选人家，娘娘就算是赐婚，也得先通声气，眼下段姑娘因为救了甘姑娘，外人眼里她必然会被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迁怒。
这样的情况下，谁愿意答应这门亲事？不管是哪家，肯定都不愿意得罪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
若是娘娘强行赐婚，就怕适得其反，结亲不成，反倒是结仇了。”
淑妃的脸色更难看了，“这个段明曦，可真是……”
“娘娘息怒，您不如先给王爷先选一选？”
淑妃想起儿子的条件头更疼了，“这就更不好好选了，既要家世不显，人还得聪明胆大有主意，本宫往哪儿去给他挑这样的人？”
那些家世不显的姑娘，根本就到不了她跟前露面，见都没见过，还怎么挑？
胡嬷嬷忽然“咦”了一声，“娘娘，之前王爷说段姑娘说不能入东宫，凭她的救命之恩，只会给东宫如虎添翼。”
“是啊，这个段明曦倒是会救人。”淑妃没好气的说道。
“家世不显。”
“胆子大。”
“有主意。”
“聪不聪明老奴还不知道，不过，这倒是符合王爷的条件了啊？”
“什么？”淑妃被胡嬷嬷这话给惊了一下，“你胡说什么？江城商户长大的人，也配嫁给本宫的儿子？”
“娘娘，如今宫里形势复杂，王爷是个做大事的人，王妃可以娶，以后自然也可以休。不过是挡一挡眼前的形势罢了，您又何必当真。
王爷的话有道理，不能让皇后与太子得意，再说王爷当时也下了水，是他用竹竿将段姑娘与甘姑娘拖上岸。
有此一点，您以段姑娘名声为由，让王爷娶她为妻，自然就名正言顺了。王爷娶段姑娘而不是甘姑娘，皇上必然也心中满意。
娘娘，既能阻止皇后与太子的谋算，又能夺了陛下的欢心，且段姑娘对那几家有救命之恩，以后这恩情自然也会落到王爷身上，这桩婚事对王爷有利，何乐而不为呢？”
第46章 这是一桩极体面的婚事
胡嬷嬷的话，让淑妃不由深思起来，“本宫想一想，你先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胡嬷嬷弯腰退下。
淑妃靠着软枕，想起自己入宫这么多年，在宫里起起伏伏，皇后也好，四妃也好，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极一般。
若是太子或者其他的王爷坐上皇位，她与自己的儿子能落得什么好结果？
皇帝在这之前对于储君还多有动摇，但是今年大病一场后，反倒对太子宽容许多，这对她们母子来讲并不是好事。
儿子说得对，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让皇帝起疑心，而是要对他们母子喜欢愧疚。
娶一个门第一般的闺秀进门，再有其他王爷做对比，皇上肯定会心生愧疚……
只是，淑妃心里到底是不情愿委屈儿子。
***
段明曦不知道自己救甘离带来这样的后果，此时镇北王妃带着甘离亲自来伯府道谢，送来的谢礼更是十分贵重，一整匣子的首饰，打开一看一片金光闪烁。
甘离对着明曦眨眨眼，那日她们没能好好说话，皇后就让人把她带走了，今日再见到段明曦，她就觉得很是亲近。
镇北王妃拉着段明曦的手好一阵夸，夸得她脸都红了，好不容易放开她，段明曦就赶紧坐到了甘离身边，微微松了口气。
太夫人跟镇北王妃寒暄，这边甘离也对明曦道谢。
“那日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会如何。”甘离轻声说道。
段明曦只希望太子不要娶甘离，如今目的达到，便对甘离笑道：“我是在江城长大的，自幼就跟着家人学凫水，那日形势危急，我既然会水，自然要下水救人，甘姑娘不用太过客气。”
甘离看着段明曦坦荡大方，言语之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之意，不由对她添几分敬意。
她轻声说道：“明曦，你现在应该明白那日救了我，对我而言，对你而言，有什么后果吧？”
段明曦没想到甘离这么直接，索性也痛快地点头，“自然，那日事后听人提点了几句。”
“你可有后悔？”甘离笑问。
“不好说。”
甘离抿唇轻笑，“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以后我们常往来啊。”
段明曦看着甘离这么爽朗的一个人，但是嫁入东宫之后，她曾见过她一回，整个人带着几分阴郁，哪里还有今日少女明媚的模样。
果然，婚事对于女子来讲就是一道坎。
有人飞云直上跃入九霄，也会有人如她如甘离一般坠入地狱。
镇北王妃带着甘离离开，临走前还拉着明曦说了几句，并邀她去王府做客。
段明曦客气应下，但是并不打算去。
姜氏今日面都没露，段徽柔身上的疹子还未消退，整日哭个不停，姜氏正在哄她的心肝宝贝。
太夫人对段徽柔也是疼爱了这么多年，姜氏未露面，虽然有不满，到底是没说什么。
至于段明曦，她更不在意了。
宫里最先传出的消息是有关于傅红筱的，传闻她被选入东宫，太子妃的位置轮不到她，但是侧妃的位置还是能想一想的。
德庆侯府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人想要烧这个热灶，听说侯府门外等着求见的人数都数不清。
段明曦这几日不好出门，让李全给爹娘带了话，让他们不用担心自己。
第二日午后，小憩起身后，段明曦正捧着一本书再看，茜草急匆匆地进来，“姑娘，大少奶奶来了，说是有事儿跟您说。”
肖氏？
段明曦起身迎出去，肖氏刚踏上游廊，她打起帘子出了门，笑着说道：“大嫂，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肖氏脸上的神色很是奇怪，她快走几步，看着明曦说道：“咱们进去说话，我有事儿跟你说。”
明曦有点奇怪，不过还是请肖氏进了屋坐下，让丫头奉上茶来，这才开口，“大嫂，有什么事情？”
肖氏强压着思绪，看着明曦道：“那日在上阳宫，你救人一事落入了贵人眼中，你可知道？”
段明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肖氏下意识地压低声音，“听说皇后娘娘有意选你做太子侧妃。”
段明曦如五雷轰顶，“大嫂，你说什么？”
肖氏被段明曦有些尖锐的声音给唬了一跳，“大妹妹，这不是好事吗？”
段明曦心头一梗，是了，眼下在众人眼中这的确是一桩好事。
之前伯府的人还担心她救了甘离，坏了太子的姻缘，会不会被皇后与太子迁怒，如果她进了东宫，自然就没这个担忧了。
段明曦的脑子转得飞快，进东宫是绝对不可能的，她就怕自己见到太子，会忍不住一脚把人踹出去。
他与高湛，一个好东西都没有。
嫁给太子，与重新跳进高家的火坑有什么区别？
“大嫂，这消息着实吓人，这怎么可能呢，你从哪里听来的？”段明曦强压住自己心头复杂的思绪，尽量让她的语气平和下来开口问道。
肖氏一听明曦这么解释倒也认同了，笑着说道：“是我娘今日跟曹国公夫人偶遇，听曹国公夫人话里有这么个意思，这才递话给我。”
竟是曹国公夫人所言，皇后是她的女儿，这样的话必然不会轻易出口。
所以今日曹国公夫人怕是跟富昌侯夫人也不是偶遇，她看了肖氏一眼，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大嫂，你觉得这可能吗？再说，那日我可是得罪了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怎么还会选我进东宫？”
“是啊，这谁也想不到啊。肯定是妹妹你英勇救人让皇后娘娘看中了，若是真的能进东宫，妹妹以后也就稳了，再也无人敢小瞧你，这可不是好事吗？”
肖氏高兴啊，她们府上要是出个太子侧妃，陛下肯定施恩伯府，自己丈夫必然会因此受益，可不是大好事吗？
她何止是开心，恨不能敲锣打鼓让满府的人都知道才好。
段明曦瞧着肖氏这么开心的样子，顿时有些碍眼，不过她也知道，肖氏并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情，也不知道太子的真面目，此时于她而言，能做太子侧妃，确实一桩极好极体面的婚事。
第47章 一群蠢货
“大嫂，此事也只是猜测，并不能确定真假，还请大嫂不要宣扬，也免得空欢喜一场，倒是被人笑话我轻狂。”段明曦看着肖氏说道。
“大妹妹说的是，嫂子是真的为你高兴，你放心，我肯定不说。”肖氏满口答应下来。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去太夫人与婆婆跟前邀功了，比起她们，现在肖氏更不愿意得罪未来的太子侧妃。
肖氏喜气盈盈地走了，段明曦却是一肚子火气。
给太子做妾，简直是做梦！
“姑娘，您怎么不高兴啊？”降香看着姑娘一脸怒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不高兴。
若是大少夫人说的是真的，这可真是一门好亲事。
若是姑娘做了太子侧妃，看以后这伯府里哪一个还敢小看姑娘，便是二姑娘见了姑娘，那都得恭恭敬敬的。
这不是喜事吗？
段明曦不能说真相，她只看着茜草跟降香说道：“那日我在上阳宫无意中坏了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的好事，你说她们会不会恼怒我？
我只担心这门亲事怕是鸿门宴，把我弄进东宫才好报复我，我怎么能高兴？”
听着姑娘这话，两个丫头都有些着急起来，姑娘这话说得也有道理啊。
这可怎么办？
段明曦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看着茜草说道：“去把李全叫来。”
“是。”
降香匆匆去了，很快就把李全带来了。
段明曦让两个丫头守着门，她对着李全说道：“你想办法把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选中我做太子侧妃的消息送进德庆侯府。
务必要快，多花点银子也没事，一定要把事情做好，不要暴露你自己。知道了吗？”
李全一懵，太子侧妃？
但是看着姑娘神色不虞，也不敢多问，立刻说道：“姑娘放心，有银子好办事，我这就去。”
段明曦点头，“要快。”
如果皇后与太子有意让她做侧妃，那么傅红筱得到的肯定不是侧妃的位置。
不是侧妃，就只能是东宫良娣了。
以傅红筱的性子，若是一开始让她做良娣，她虽然不满意，但是肯定也觉得她一个庶女良娣也不错了。
但是现在既然先得了消息做侧妃，现在又要变成良娣，肯定会心生不满。
为了能坐上侧妃的位置，她肯定会想办法。
傅红筱只要出手，她这里就能借机闹大，进而将这门亲事搅黄。
只是让段明曦没有想到的是，她这里费尽心思捂着的消息，却被段二爷给捅出来了。
“此言当真？”太夫人惊喜不已，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段二爷点头，“曹国公世子总不能胡说八道，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夸赞咱们家明曦，又点出了东宫，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太夫人激动得脸都红了，长舒一口气，“这下好了，不用担心被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迁怒了。”
段二爷看着母亲这么高兴，他迟疑一下，这才轻声说道：“娘，这婚事我觉得不太妥当啊。”
“有什么不妥当的？明曦是咱们伯府的嫡长女，一个东宫侧妃难道还做不得？又不是太子妃。”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明曦之前救了甘姑娘得罪了皇后娘娘与太子，这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段二爷皱眉道。
太子殿下的性子，他多少还是知道几分的。
“你一个爷们，能知道后院的事情？这有什么委屈，这可是能上皇家玉牒的侧妃，名正言顺，进了东宫那就是主子，谁给她委屈受？”
段二爷正要再说什么，却被母亲赶了出来。
他叹口气，回了自己的院子，就看着妻子正带着丫头收拾箱笼，瞧着他回来，二夫人扔下手里的活儿，让丫头们继续做，她笑着迎着丈夫去了正房。
“这是怎么了？还是差事的事情烦心？”段二夫人想不到别的事情，丈夫愁眉不展，只能是差事的原因了。
段二爷摇摇头，“不是这个。”
他犹豫一下，还是跟妻子把事情讲了。
段二夫人的脸色就很是微妙，半晌才说道：“咱们家这位大姑娘可真是有福气啊。”
那可是东宫侧妃，以前的太子嫔，如果将来太子登基，至少也能封个妃位。
“你知道什么，这里头还有别的事儿……”段二爷就把里头的干系一说，“你说明曦嫁过去，真的是一门好亲事？”
段二夫人与丈夫四目相对，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要这么说，这可真不好说。咱们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大度的。”
两夫妻四目相对，本该是个喜事儿，这会儿却谁都笑不出来。
“听你这意思，这事儿是准了？”段二夫人问道。
“曹国公世子敢跟我透这个话，看来宫里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旨意未下，也不敢断言。”段二爷道。
宫里的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到底是什么。
段二夫人一脸纠结，起身在室内走来走去，晃得段二爷眼睛都晕了。
“我说你转什么，脑袋瓜子都跟着你转。”
段二夫人没好气地说道：“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当，如果明曦没救甘姑娘，能进东宫自然是好事，可现在未必就是好事。”
段二爷道：“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做不了什么。”
他一个官职都没有的人，能做什么？
段二夫人的指尖不停地点着桌面，好一会她说道：“不行，我得去跟明曦说一声，这孩子主意大得很，知道后肯定有想法。”
“哎，我说你跟明曦说了，她一个姑娘家能做什么？别再害了她。”段二爷忙拉住妻子。
段二夫人脚步一顿，“你说的有道理，我先回娘家打探一下，等我回来再说。”
段二爷拦不住，看着妻子急匆匆地走了。
明曦这里刚见了李全。
“消息已经递进去了，我买通了德庆侯府门房的儿子，他跟厨房灶上的厨娘相熟，那厨娘的女儿就在傅二姑娘跟前当差。”
段明曦很是惊喜，没想到李全事情办得这么好，“消息递进去之后呢？”
“姑娘，我特意在侯府外头的街口等着，就见德庆侯一脸急色地上了马车，我一路跟着，瞧着他进了广襄侯府的门。”
德庆侯去了广襄侯府？
这可真是一招臭棋。
豫王跟太子的关系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兄友弟恭，跟广襄侯府打听消息，不就是把自家的事儿说给豫王听吗？
段明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下好了，豫王肯定不会袖手不理。
一个太子已经不好对付，再来一个豫王，她夹在中间，还不得成了炮灰？
段明曦给气的脸都黑透了！
德庆侯府上下，真是一群蠢货！
第48章 山水不相逢，死生不相见
段明曦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走向，这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有些睡不着。
气得她恨不能冲进德庆侯府，拎着德庆侯打一顿出气。
真是心肝脾胃肾，处处憋着火。
一晚没睡好，早上起来就有些头疼眼晕，段明曦没有什么胃口吃早饭，只喝了几口粥。
现在这个局面，想要破局以她自己的力量怕是做不到，只能借力。
但是借谁的力，如何借？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端王的身影，乌黑的眸子浮浮沉沉。
只有他与太子不死不休，可她现在如何与端王见一面？
段明曦正烦恼时，茜草急匆匆地跑进来，“姑娘，太夫人让您赶紧过去，宫里来人了。”
段明曦眉头一跳，“哪个宫里的人？”
“坤德宫。”
皇后？
段明曦起身往荣安堂去，进了院门，就能听到从正堂传出来的说笑声，太夫人的声音是她重生以来，听到最温和，甚至于带着几分谄媚之意。
廊檐下的小丫头见到段明曦，立刻对这里头通禀一声，“大姑娘来了。”随即对着明曦屈膝一礼，又赶紧打起帘子。
段明曦抬脚进了正堂，好家伙，伯府的人算是全了，连老太爷都出来了。
不过，这里头少了定远伯跟二爷，三爷坐在三夫人身边。
有点意外的是，段徽柔今日也出来了，她紧挨着姜氏，脸上明明带着笑，却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除了伯府众人，堂中站着一个身穿铁锈红宫装的嬷嬷，一头乌黑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发间簪着金钗，分明是站着，却给人无形的压力。
原来是也是个旧相识，皇后身边的管事嬷嬷卢嬷嬷。
段明曦上前给太夫人请安，就感觉到卢嬷嬷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像是下一刻就称斤论两把她剥皮拆骨给卖了。
太夫人看着明曦笑得那叫一个亲近，“明曦，这位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卢嬷嬷，奉娘娘之命特意来看你的。”
这个看字就很微妙。
段明曦强压下心里的怒意，转过身看向卢嬷嬷，浅浅一礼，“明曦见过卢嬷嬷。”
卢嬷嬷微微皱眉，这礼仪着实不能入眼，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嬷嬷，不要说这些闺秀，便是各府的夫人们见到她都客客气气的。
卢嬷嬷这么一想，脸上不免带出几分，冷声说道：“老奴奉命来给段姑娘送一支金钗。”
卢嬷嬷这话说得含糊，段明曦就知道皇后对她很不满意，应该还在迟疑要不要她进东宫。
上阳宫宴，如果哪位嫔妃看中了哪家的姑娘，就会赐以金钗暗示。
段明曦看着卢嬷嬷身边的小宫女手中放在锦盘中的金钗，很简单没什么花样的素钗，除了是金子打造的，再无其他装饰，花纹也是普通的花卉簪。
这是给她下马威？
拿她当傻子糊弄？
以为她是江城来的，不知道这赐钗的规矩？
这样一支金钗，只怕卢嬷嬷这样的管事嬷嬷，平常都看不上眼的吧？
段明曦没有亲自伸手去接，眼尾扫了茜草一眼。
茜草立刻上前从宫女手中接过，又躬身退到明曦身后。
卢嬷嬷一愣，没想到段明曦如此大胆，正要斥责，却听着她说道：“臣女那日也只是下水救人而已，区区小事，能得皇后娘娘赏，实在是臣女的荣幸。
可惜臣女身份低微，不能亲自进宫给娘娘磕头，还请卢嬷嬷替臣女转达对娘娘的敬意。”
卢嬷嬷听着段明曦直接把这金钗当成她救人的赏赐，脸上的神色变了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分辨。
难道段明曦知道宫里赏金钗的制式？
宫里娘娘看中的闺秀，如果赐金钗，至少也是嵌宝石起步，如果很满意还会加上流苏，如果特别满意，那就要加点翠。
总是越奢华越体面，接赏的闺秀越有荣耀。
卢嬷嬷多少心里有点心虚，强撑着脸面，也没搭理段明曦，对着太夫人说道：“老奴已将金钗送至段姑娘手中，这就先告辞了。”
太夫人扶着万妈妈的手起身，虚送几步。
姜氏与二夫人三夫人将卢嬷嬷亲自送出府，段明曦跟在后头，等卢嬷嬷离开后，众人又回到了荣安堂。
段敏、段清音还有段蓉三个这个时候才出来，三人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尤其是段敏带着担忧望着段明曦。
众人落座后，姜氏沉着一张脸，并无开口之意。
段徽柔眼珠一转，轻轻扯了扯姜氏的袖子，用不怎么小的声音说道：“娘，大姐这是要入东宫了吗？不过这金钗可不像是赐给太子妃的啊？呀，难道姐姐要入东宫为妾？”
段明曦看着娇柔做作的段徽柔，毫不客气地说道：“蓉儿比你年纪小，都知道宫里赐金钗的制式，二妹妹自诩规矩好，怎么连个金钗都看不明白？”
段徽柔闻言也不用装了，直接说道：“怎么，你在上阳宫故意下水救人逞威风，不就是想入东宫吗？你是看着太子殿下下了水，才下水的吧？
你那点小心思，真打量别人看不出来？只可惜你这如意算盘打错了，太子妃的位置，可不是你能攀上的！”
“你可真是阎王爷讲故事，鬼话连篇。下冰雹吃面条，你怎么张得开嘴！”段明曦本就压着火，段徽柔自己撞上来，就别怪她不客气。
“段明曦，你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我说中，这是恼羞成怒了吧？果然是小地方长大的，出口成脏，这要是传出去，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段徽柔跟段明曦撕破了脸，这会儿也顾不上装了。
段明曦嗤笑一声，“我小地方来的，也没你对手足下毒这么狠辣，自己头顶长脓脚底流水是个坏种，看谁都不是人。”
“你……”段徽柔气得一口气差点撅过去，转头扑进姜氏的怀里，“娘，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姜氏沉着脸正要开口，段明曦立刻说道：“伯夫人，如果你再要偏心瞎眼胡说八道指责我，就别怪我不客气，我是一定要请族老出来主持公道，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从此后咱们山水不相逢，死生不相见！”
第49章 段明曦这是疯了吗？
“都给我闭嘴！”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眼里还有没长辈？你们爹娘就是这么教你们规矩的？”
段明曦冷笑一声，“祖父说的是，明曦还真的没有福气，能得伯爷伯夫人教导规矩。”
满屋寂静。
谁都没想到段明曦居然敢顶撞老太爷！
太夫人皱眉，“明曦，你这说的什么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段明曦，这是疯了吧？
若是没有上阳宫宴，这会儿老太爷夫妻，肯定直接关明曦祠堂里，让她跪上几天学学规矩。
但是现在……
太夫人气得直咬牙，早知道她野性难驯，就该让徽柔去。
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段明曦不想跟一群蠢货兜圈子了，她看着老太爷一张脸沉如寒冰，当下轻笑一声，“祖父，您想为二叔与三叔的前程奔走，但是府里没钱了吧？”
狼多肉少，想要做官，就得花钱。
老太爷眉心一跳，正要斥责她胡说八道，就听着明曦说道：“府里没钱，我有啊，你们这么忍着我，留下我，不就是因为我的钱吗？”
“明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流落在外十几年，家里人疼你都来不及……”
“疼我？伯夫人这样的疼爱，我可真是消受不起，是不是祖母？”段明曦打断太夫人的话嗤笑道。
姜氏脸一红，随即又被明曦这话给气得一口气差点撅过去，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东西！
“明曦，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老太爷看着自己这个浑身是刺的孙女道。
就这一瞬间，看着明曦站在堂中这一副铁骨峥峥的架势，他有些可惜这不是个孙子。
不怕人，不怕事，拿捏住要害跟他们谈条件，如果是个孙子，伯府的前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伯夫人横也看我不顺眼，竖也看我不顺眼，哪里像是拿我当一家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她的仇人呢。”
“你闭嘴！”姜氏爆喝一声，伸手指着段明曦，“你真以为我不敢把你如何？”
“你想把我如何？不如咱们去敲登闻鼓，在陛下面前说个清楚，让全京城的人看一看，听一听，你这个做母亲的是对还是错？我敢，你敢吗？”
姜氏自然不敢，脸色越发的难看，“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你的母亲，你忤逆生母就是不孝。”
“那你去告我啊？在你告我之前，我先一张状子告段徽柔谋害亲姐，告你这个生母与高国公府谋夺我的傍身银子。”
“你……”姜氏浑身发颤，这会儿吓得脸都透着青，牙关都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高国公府那门亲事，你们真当我是个傻的好糊弄？这么好的一桩婚事，你如此疼爱段徽柔，怎么不让她嫁过去？
若不是我戳破这层皮，你早哄骗我答应这门亲事了吧？这哪是我娘，分明是豺狼！”
“段明曦，你疯了！”段徽柔也吓坏了，她扶着快要晕倒的姜氏尖着嗓子怒道。
“我说实话就是疯了？段徽柔，你说我将你下毒害我的事情说出去，结果会如何？满京城的勋贵名门的夫人们，谁还敢要你做儿媳妇？”
“你敢！”
“我敢不敢，不如你试试？”
段徽柔被段明曦的眼神吓得有些腿软，浑身冷汗直冒，她不敢想，如果段明曦这样做了，她就真的完了。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段徽柔转头看着姜氏哭道。
段明曦懒得理这对母女，她回头又看向老太爷，“祖父，不如我们爷孙俩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只有拿捏住老太爷，明曦才能捏住伯府。
二夫人跟三夫人此时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挂不住，当初确实因为段明曦的傍身银子丰厚，这才跟她走得亲近。
只是后来处出了几分情谊，但是当初确实不怀好意。
两人对视一眼，都默默闭上嘴。
就有点羞愧，活了一把年纪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一直没说话的三爷猛地站起身，他看着明曦说道：“什么银子？我怎么不知道？”说完又看向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夫人忙伸手拉一把丈夫，这个时候就不要火上浇油了。
“老三，你闭嘴！”太夫人怒道，“你们都回去吧。”
三爷不肯走，他沉着脸扫视一圈众人，“明曦说府里没钱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府里怎么会没钱了？”
在他印象里，伯府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就没银子了？
三夫人猛地站起身，一把拽着三爷就往外走，“咱们回去说。”
三爷一把甩开三夫人，三夫人差点被甩到墙上，幸好丫头扶了一把。
把个三夫人气的倒仰，看着三爷怒道：“你在这里闹什么？府里什么情况，你跟二哥不掌家能知道多少？
大哥大嫂当家，府里的银子去了哪里，你去问你的哥嫂，冲着我发什么火？难道这银子还是我花了不成？”
伯府的遮羞布，一下子掀开了。
三爷看着沉默不语的大嫂，又看向眼神闪躲的母亲，最后望着面色铁青的父亲。
所以，钱去哪里了？
此时门外，肖氏隔着门帘吓得脸色发白，她忙着婆婆交代的事情，故而来得晚了，听着里头吵了起来，就赶紧把守门的丫头院子里的人都打发出去了。
她自己守着门，越听越是心惊肉跳。
伯府没钱？
怎么可能呢？
她知道今年伯府的开销比去年节省不少，但是没往没钱上去想啊。
府里没钱了，那以后他们夫妻就算是接手伯府，也只是一个空壳子罢了，除了面上光，还有什么用？
只要想想，如果到了那一步，说不定还要她拿嫁妆贴补，肖氏就不寒而栗。
这一刻心里想着，闹，明曦接着闹，一定要闹出个结果来。
肖氏不敢进去，就守在门外，帕子被她握得紧紧地攥在掌心，后背上却是一层层的冷汗冒出来。
如果真没钱了，那怎么办？
肖氏忽然冒出一个分家的念头来，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
老太爷太夫人还在，怎么会分家！
就在这时明曦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肖氏不由侧耳倾听。
大妹妹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有办法。
她可不想做个穷鬼。
第50章 狼一样的崽子
“现在，祖父愿意与我谈一谈了吗？”
肖氏有点好奇，不知道明曦要跟老太爷谈什么，就不能在这里说吗？
隔着一重帘子，老太爷的声音传来，“你跟我进来！”
肖氏听不到了，老太爷带着明曦进了内室。
肖氏深吸一口气，做出一副才到的样子，打起帘子进了门。
堂内的气氛很是压抑，太夫人沉着脸，自己的婆婆面色铁青，段徽柔哭红了眼，眼中还带着几分厉色。
三爷与三夫人夫妻也僵着脸不语，只有二夫人的神色还算是不错。
肖氏也不敢出声，溜着墙边到了姜氏的身边站着。
二夫人眼珠转了一圈，她心里还是存着分家的意思，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不知道分家要等到什么时候。
二夫人侧头看了三夫人一眼，三夫人被丈夫气得够呛，一时间没能良好接收二夫人的信号。
二夫人心里着急，但是当着太夫人跟姜氏的面不好表出来，只能隐晦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又看了姜氏一眼，然后微微抬手做了一个翻账册的动作。
三夫人在这才明白了，她微微皱眉，这个时候提分家？
别人不说，只怕自己丈夫这个蠢人就不肯同意。
三夫人拿起帕子擦擦眼，借机给二夫人回个眼色，见机行事。
今儿个闹都闹了，既是如此，那就索性闹大了，这么多年长房承袭了爵位，姜氏又管家，可府里越过越穷，总得有个说法。
内室，段明曦与老太爷也正在对峙。
段明曦如今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不能在伯府有话语权，那么以后姜氏跟段徽柔还会源源不断地给她添堵。
“祖父，您觉得如何？”
老太爷盯着段明曦，“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段明曦笑，“若是我有人护着疼着，万事不用担心，看哪个不顺眼，只要告上一状就能解决，我也愿意做个娇滴滴的大小姐万事不理。”
“你要是性子软一些，你娘也不会这么做。”
“祖父要是这样说，咱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伯夫人一颗心半分都不曾分给我，您还要我剖心挖肝孝她顺她，这不可能。”
老太爷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段明曦这样的滚刀肉，软硬不吃，刀枪不入。
“祖父，伯府如今在京城日落西山，我那大哥又不是个能干的，指着他光宗耀祖怕是难了。二叔三叔前程未卜，如今府里就靠您老撑着，说句不孝的话，您还能撑多久？”
老太爷：……
“府里亏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想来祖父也应该知道一些。二婶三婶帮着伯夫人掌家，必然已经查过账册，知道了伯府眼下的困境。”
老太爷听到这里，神色反倒是慢慢的稳定下来。
他坐在那里看着明曦，没有打断她，由着她继续往下说。
“一家想要和睦，必然要有清正的长者掌控大局。太夫人偏心长房，由着伯夫人挪用财产，给伯爷填补亏空。
世子这几年开销越来越大，走的也是公账，您说二婶与三婶如今摸到了账册能甘心？”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老太爷沉声问道，这可是府里的秘密，明曦才回来多久，怎么能知道的。
段明曦轻笑一声，“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伯夫人想要把我卖给高国公府，我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劲，花了重金买通了人，这才让我查到了真相。”
“你现在想做什么？”老太爷是真没想到，短短时日，明曦就能把事情查得这么清楚。
从这里就能看出，府里确实是人心涣散了，不然哪里能用银子就轻易撬开下人的嘴。
“先不说我要什么，我先跟祖父说一说我能做什么。”
“你说。”
“伯府以后想要重回辉煌，就要子孙争气。如今伯府子嗣中读书最有天赋的是二哥段宁，如今他正在陈伯伯那里，只要他下苦功，想要考个功名回来不是难事。”
老太爷显然不满意，段宁是个庶出的。
“祖父，考中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授官，还有外放，外放到什么地方，若是那犄角旮旯的地方，想要出政绩千难万难，说不定一辈子只能做个知县。
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后花银子的地方在后头呢，您说是不是？所以除了督促府中子弟读书向上，另一桩便是赚银子。
您知道，我在江城段家，我养父是把我当掌家的儿子养的，赚钱这种小事，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伯府没钱，没有关系，只要有我在，伯府就有源源不断的钱！”
这话说的可真是狂妄，老太爷凝视着自己这个孙女，再一次扼腕，为什么他不是个孙子。
若是个孙子，能出这么个人物，他们伯府必能重振威风。
“你想要什么？”老太爷知道段明曦抛出这么大的诱饵，所图必定不小。
段明曦笑，十分真诚地说道：“我只有两个条件，第一，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伯夫人既然讨厌我这个女儿，以后我的事情不许她插手。第二，府里不能干涉我的私事。”
老太爷真是要被气笑了，行，够狠！
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初出茅庐不怕虎的性子，这孩子有他几分血性。
厅中安静下来，只有老太爷略有些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段明曦身姿笔直地站在那里，如果这回谈判不行，她回头就搞点小动作，不把伯府翻个天，她就不罢休，非要达成目的不可。
姜氏想要拿捏她？
呵。
休想。
这回就要跟他们一刀做个切割。
老太爷从段明曦的眼中看到了几分狠意，她知道姜氏彻底惹怒了她，她是要跟她分割清楚。
这次自己便是不同意，转头她肯定寻机会达成目的。
只怕那时候就要闹得人尽皆知，逼着他们不得不低头。
这孩子太狠了。
她那狼一般的眼神，让老伯爷沉默后反倒是有点兴奋起来。
“我只问你一件事情，你的婚事你有什么打算？”
段明曦一愣，她做了很多准备，唯独没想到老太爷居然会问她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