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替嫁死人 “师折月虽然贵为公主,还不是要嫁给已经战死的燕王世子,真可怜!” “她算哪门子的公主?她不过是个从小在道门长大的野丫头,还是个天煞孤星。” “我还听说,先帝就是被她克死的。” “天煞孤星配死人,简直是绝配!” 师折月面无情地坐在宫门口的喜轿里听着围在四周的宫人议论纷纷,唇角边泛起冷笑。 先帝与昭云帝是亲兄弟,当年先帝突然暴毙,膝下只有她这一个女儿,朝臣们拥戴昭明帝继任皇位。 昭明帝继位时说要善待才两岁的她,转头她就生了一场大病,以她身体需要静养为由送去道观。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场大病便要了那个两岁幼童的命,这具身体里装的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成年灵魂。 她在道观十五年,所有人对她不闻不问。 上个月师折月收到生母云太妃的信,说她病重,让师折月回宫见最后一面。 她回来后,却发现云太妃根本就没有生病,不过是把她骗回来代替三公主嫁给战死的燕王世子。 她不用想,都知道门口的这些人就是云太妃派来恶心她的。 这是在告诉她,她身份低贱,生来不详,只配嫁给死人。 她心里有些烦躁,想要伸手扯下盖头透透气。 只是她的手才一动,云太妃派来跟在她身边的关嬷嬷黑着脸道:“公主,请注意你的仪容。” “你如今回到皇宫就是公主,不再是道观里的乡野丫头。” “你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皇族,不容有任何闪失!” “燕王府的人至今没有过来迎亲,八成就是嫌弃你太过粗俗。” 师折月一把揭下盖头,睁着一双有若琉璃般的眸子朝她道:“关嬷嬷,你算过命吗?” 关嬷嬷看到她的样子皱眉,正要喝斥她。 她淡声道:“我刚才免费替你算了一卦,你今日必死。” “一会你就不要送我去燕王府了,赶紧回去准备后事,你若不听我的话,必横死街头。” 关嬷嬷冷声道:“公主就不要吓老奴了,谁不知道你虽然是在道观长大,却是个废物……”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觉得后背冰凉,仿佛一把刀正悬在她的脖子上,随时能要她的命! 她不自觉的后退了一退,突然觉得师折月似乎很不好惹。 恰好长街的另一头响起了锣鼓声,燕王府迎亲的队伍来了。 关嬷嬷转头准备呵斥师折月,见此情景不甘心的软了语气:“公主快把盖头盖起来!” 话音刚落,一匹骏马驮着“新郎官”缓缓朝师折月走了过来,他身形挺拔如松,贵气天成。 一身喜服穿在他身上没有喜气,让他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带着凛冽的杀意。 师折月隔着盖头,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惊人的气势。 他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至极,从师折月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一双修长的腿。 哪怕是隔着盖头,以及红色的喜服,师折月也能感觉了他那双腿强健有力。 好想摸一把…… 四周礼乐声大起,旁边的官员唱着礼,走着迎亲的流程。 很快,师折月就感觉到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还伴随着极浓的压迫感。 他在她的面前站定:“燕潇然代兄迎亲来迟,还望公主见谅。”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极富有磁性,十分好听,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声音。 师折月轻咳了一声,摆手道:“没事没事,迟点不要紧,人来了就成。” 话音刚落,燕潇然冰冷的声音传来:“她不是三公主,她是谁?” 师折月有些意外,这人有两下子嘛,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他就能认出她不是三公主。 关嬷嬷忙道:“三公主昨夜突生重病,高烧不退。” “折月公主知道这件事情后,主动提出代嫁,这事一早就知会了太夫人。” “估计三公子出门接亲的时候,恰好错过了这个消息。” 燕潇然冷笑,全京城都知道折月公主是在道观长大的,昭明帝继位后,她的身份就十分尴尬。 她三天前才回到京城,主动嫁进燕王府这种话傻子都不会信。 只能说从一开始就不过是昭明帝拿三公主做幌子,要嫁进燕王府的人一直是师折月。 他冷声道:“赐婚圣旨上写的是三公主,我只是代长兄来迎亲,这件事情我得先问过长兄。” 他说完吩咐道:“来人,去城东买香烛纸钱,然后再去归元寺请法师开坛做法请长兄上来。” “在兄长没有答应前,我不能代兄长将折月公主娶回家。” 师折月回到皇宫后,这段时间憋了一肚子气,此时燕潇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 她还没嫌弃他的兄长是个死人,他还好意思嫌弃她? 行吧,既然大家互相嫌弃,那就玩个大的。 她在旁道:“三公子想见燕王世子?哪需要去归元寺那么麻烦。” 她说完拿起随身的一把大黑伞撑开,将燕潇然罩住。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想走开避嫌。 只是他才抬脚,刹那间,阴风四起,伞底自成一世界: 明明刚刚还是烈阳高照的中午,刹那间变得有如黑夜! 第二章 请上喜轿 燕潇然的面色一变,有些吃惊地看向她。 她微微一笑:“我帮你把世子请出来。” 她是道门天才,天生灵眼,生来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属于天才的五弊三缺师折月也有,且还占了孤、寡和早夭三样。 她从去年开始,心口时常悸痛,手腕长出一条红线。 大师父说她手腕的那条红线长到手肘处时,就是她小命归西时。 她拉起手腕看了一眼,那条红线已经长肘到手腕的中间。 她这一次来京城,固然和云太妃的那封信有关,还因为三师父算出来,她破解早夭命格的契机在京城。 关嬷嬷见师折月和燕潇然共撑一把伞,她怒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和男子共撑一把伞,成何体统?” 燕潇然爆呵一声:“放肆!你算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透着极致的冷意,如同九幽炼狱里杀神传来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乔嬷嬷心里虽怕,却还忍不住道:“我可是代表……”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燕潇然抬脚便将她踹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宫墙之上。 刹那间,鲜血从关嬷嬷的体内渗出,染红了宫墙,她的身体如同破棉絮一般从墙上滚落下来,气息断绝。 众宫人:“!!!!!!” 师折月:“……” 真凶残! 但是又莫名的爽! 她算出关嬷嬷今天会死,却没想到她是这么死的。 燕潇然面无表情地环顾全场:“以下犯上者,死!” 风吹起他的墨发,拂过他冷厉的眉眼,他的气场全开,有如掌管杀伐的天神,无人能挡其锋芒。 众宫人齐刷刷地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眼里满是惧怕,胆子小的腿已经开始发抖。 师折月有些意外燕潇然会维护她,她下意识扭头朝他看去。 恰在此时,阴风掀起了盖头的一角,师折月看到了燕潇然的脸,瞬间后背冒出了冷汗。 被吓的! 倒不是他长得有多丑,相反,他的五官俊朗无双: 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唇,棱角分明的脸形,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的男子。 而是他们曾经有一段十分尴尬的过往:一年前,她被二师父戏弄,她吃了变声丸,戴着面具,把他给睡了! 她轻咳一声强装镇定地道:“三公子请看。” 她说完手掌在燕潇然的眼前扫过,下一刻,燕王世子便浑身是血地站在距他不到三尺处! 燕潇然满脸震惊:“大哥,真的是你?” 他说要为燕王世子招魂不过是不想将师折月娶回家,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把燕王世子的魂召了过来!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道:“你有什么想问你兄长的赶紧问,他最多在这里呆一盏茶的时间。” 他快速走到燕王世子的身边道:“大哥,虎牢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燕王世子喃喃地道:“玉儿锁……归来辞……明月湾……” 燕潇然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什么意思?” 师折月在旁有些可惜地道:“他生前受到了巨创,伤了魂魄,魂体不全,记忆残缺。” 燕潇然再不复方才的冷静,眼睛赤红,咬着牙问:“大哥,告诉我,是谁伤了你?” 燕王世子却看都没有看他,师折月叹气:“他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对燕王府是敬佩的,还有些替他们可惜。 燕王的先祖陪先帝征战天下,是大楚唯一的异姓王。 燕王镇守边关多年,是大楚的战神,数次将达达人打得落花流水,让他们轻易不敢南下。 这一次家中儿郎除了当时生了重病没能上战场的燕潇然,全部战死。 看燕王世子的模样,那一仗只怕极其惨烈。 她伸手在燕王世子的面前晃了一下后问:“世子,你觉得我怎么样?” 燕王世子浑浑噩噩的念叨:“玉儿锁……归来辞……明月湾……” 师折月对燕潇然道:“看起来好像问不出什么来了。” 燕潇然记忆中的大哥英武不凡,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 他一时间悲从中来,伸手去抱燕王世子:“大哥……” 他抱了个空,手从燕王世子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燕王世子却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眼露凶光:“燕王府世代忠良,永不叛国,昏君残害忠良,不得好死!” 他的身形陡然暴涨,师折月见他有化恶灵的倾向,当即结印往他的身上拍了一下,他的身形便散了。 燕潇然冷声问道:“你把我大哥怎么了?” 师折月回答:“我没把他怎样,他神志不清,要化恶灵,我将他送回地府而已。” 燕潇然看着她的目光极其复杂,她轻咳一声道:“三公子,你还要代你大哥娶我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收起大黑伞。 阴气消散,燕潇然的眼前又是晴朗的天气,四周看不到一丝异常。 正在此时,一个太监拿着圣旨过来道:“皇上有旨,为折月公主和燕王世子赐婚!” 和这张赐婚圣旨一起送过来的还有极为丰厚的嫁妆。 燕潇然深吸一口气,对着御书房的方向遥遥一揖道:“我在这里代兄长谢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做完这些后走到师折月的面前道:“折月公主,请上喜轿。” 师折月轻“啧”了一声。 她轻掀起一点盖头,凑到他的面前轻声道:“我觉得这桩婚事是个阴谋,要不你还是抗旨吧?” 燕潇然斜斜地看了她一眼,看到了那双灵动的眼睛,精致的五官。 他莫名有些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极快的收回目光,面无表情地重复方才的话:“折月公主,请上喜轿!” 师折月对上他那张冷冰冰的脸,轻掀了一下眉,将盖头放了下来。 燕潇然的目光冰冷,他翻身上马,引着迎亲的队伍朝燕王府的方向走去。 师折月坐到喜轿里后,有些发愁,她这辈子最不想见的人就是燕潇然。 她原本是想在京城找个落脚的地方来破除她早夭的命格,对嫁死人这事并不排斥。 但是若是和燕潇然用叔嫂的身份同住一个屋檐下就太尴尬了。 这局怎么破? 第三章 大婚之时 师折月想想燕潇然一脚踹死关嬷嬷的样子,再想想她睡完他后,他拎着刀满镇子找她的情景,不自觉地抖了抖。 他要知道当初睡他的人是她,估计她会死的比关嬷嬷还惨! 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贪图他的美色睡他了。 她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吗? 她一把撩起车帘,马车边的燕王府侍卫便齐刷刷看了过来。 她忙将车帘放下,这种情景,除非她长双翅膀飞出去,否则别想逃走。 她叹了一口气,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喜轿是大红的颜色,所有的嫁妆也都缠了红色的绸缎,但是迎亲的队伍却没有一分喜色,跟送葬出殡一样冷清。 这情景在到燕王府后更加明显。 燕王府门口石狮子上的白幡还没有完全撤下来,便在上面绑了一朵红绸。 喜轿落地时,四周鞭炮声炸天,锣鼓声震天响,却都掩盖不住燕王府沉重的气氛。 王府门口,除了迎亲的队伍和礼部派来操办的官员外,一个围观的人都没有,冷清至极。 燕潇然象征性的踢了一下轿门,撩起轿帘,冷冷地道:“公主,请下轿。” 师折月应了一声,牵着他递过来的红绸,跟着他往里走。 等到她跨过燕王府的大门,鞭炮放完,锣鼓声停,四周就只余压抑的气息。 礼部派来操办喜事的人卖力地喊着吉祥话,却喊不散放在前院六具棺材带来的悲伤和绝望。 师折月生长于道门,隔着盖头她都能感觉得到棺材里散发的血煞之气。 喜堂就在前院放棺材的隔壁,燕王府老太君领着燕王妃和王府的几位小姐端坐在喜堂的正中。 老太君满头白发拄着拐杖,面容慈祥却神情复杂。 燕王妃眼睛红肿,眼上乌青,此时没忍住小声抽泣。 礼部侍郎冷声道:“燕王妃,这样大喜的日子,你这副模样,是对皇上赐婚不满意,想抗旨吗?” 燕王妃气得眼睛通红,礼部侍郎昨天奉圣旨进燕王府帮助筹办婚礼,已经明里暗里欺负了他们好几回。 这会居然还要将抗旨的名头栽在燕王府的头上,其心可诛! 老太君拉了一下她的袖子道:“皇上赐婚,是燕王府的大喜事。” “燕王府能得娶公主,合府上下喜极而泣。” 礼部侍郎皮笑肉不笑地道:“皇上隆恩,欢喜是对的,喜极而泣倒没有必要。” “还请老太君和王妃多笑一笑,否则会让人误会燕王府不想娶公主。” 燕王妃想要说什么,老太君拦着她笑道:“大人说的是。” 礼部侍郎得意洋洋地道:“还是老太君识大体,燕王府不过是死了几个男人而已。” “你们这副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燕王府的人都死绝了。” 他说完指着燕潇然道:“这不,三公子还活得好好的嘛!多开心的事!” 之前他儿子纵马街头伤了好几个百姓,被燕王打断腿,他一直对燕王府怀恨在心。 如今终于让他逮到这个机会,自然要好好羞辱燕王府上下一番。 最好是燕王府露出什么不满的情绪,他借题发挥,让燕王府满门抄斩。 可惜的是老太君沉稳智慧,寻不到错处。 师折月跟着燕潇然进到喜堂的时候,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到了。 她的唇角露出讥讽,眸光幽深,有些事情不能忍。 那边傧相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拜堂!” 师折月将盖头掀起来大声道:“先等一下。” 众人齐刷刷朝她看了过来,燕王府的众人以为她不愿意嫁进燕王府,表情有些复杂。 燕潇然的表情不善:“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师折月朝他微微一笑:“我有件事情要做,你放心,不会误了吉时拜堂的。” 燕潇然看向她,她今日上着新娘的妆,明艳若春花照水,潋滟生姿。 两人身份有别,他盯着她看不太合适,忙别开眼。 师折月却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震惊的发现,他的面相和之前见面时已经有所不同。 他此时印堂发黑,眉宇间煞气横行,这是将要横死的面相。 可是他本身的面相又十分尊贵,是多福长寿之人。 两种面相相冲,十分奇怪,就算是她,也看不明白。 他的命格有点意思! 燕潇然见她盯着他看,不由微微皱眉。 她也回过神来,扭头问礼部侍郎:“本宫大婚,大人是不是也很开心?” 礼部侍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脸上露出得体的微笑:“公主大婚,普天同庆,下官自然开心。” “只是公主此时私自揭下盖头,于礼不合,还请公主尽快把盖头盖上。” 他心里对她却极为不屑,就她这种身份哪里配称之为公主? 昭明帝这一次让她嫁进燕王府,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心知肚明。 只是明面上他还得给她相应的尊重,毕竟她要是闹事他也不好交差。 师折月对他赞许地道:“我做完这件事情就会把盖头盖好,你这个笑容非常好,请注意保持。” 礼部侍郎假笑了一声,她又问:“我现在还没有拜堂,不算燕王府的人吧?” 礼部侍郎点头:“是的,等公主拜完堂之后才算是燕王府的人。” 师折月又问:“那我没拜堂之前做的事情和燕王府无关吧?” 礼部侍郎再次点头:“是的,不知道公主想要做什么?” 师折月微微一笑:“如此便好。” 她说完满喜堂环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找到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老太君的身上。 她走到老太君的面前问:“您的这根拐杖能借我用一下吗?我用完就还您。” 老太君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还是把拐杖递给了她。 她拿起拐杖掂了掂,十分满意,然后转身,一拐杖就敲在礼部侍郎的头上。 老太君的拐杖是她的武器,拐杖头是用精铁所制,这一下砸下去,直接就把礼部侍郎砸得头破血流。 众人再次大惊,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礼部侍郎怒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第四章 新婚被休 师折月瞪着他道:“今日是本宫大喜的日子,你这样喝斥本宫,还哭丧着一张脸!” “你是不是对皇上为本宫和燕王世子赐婚的事情不满,想要抗旨?” 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 燕潇然看了师折月一眼,十分意外。 师折月看着他道:“哈,你居然还敢瞪本宫,那确实是想抗旨啊!” “本宫现在就去找皇叔,请他治你的罪!” 礼部侍郎恨得牙痒痒,却不敢误了拜堂之事,他只得强行挤出一抹笑道:“公主误会了,下官十分欢喜!” 师折月一脸嫌弃地道:“你笑的没刚才好看,一看就没有走心。” “你说,你是不是表面上在笑,心里其实是在骂本宫?” 礼部侍郎:“……” 他确实是这么做的,被她这样说破,心里有些恼火。 他却只得努力笑得更真了几分:“没有的事!下官非常开心!” 师折月微笑:“你现在不过是流了点血,还没有死,你全家还没有死绝,可得开心一点。” “鲜血和笑容最配了,来,笑开心一点!” 礼部侍郎:“……” 他恨得咬牙切齿,却还得让自己强行笑着。 喜堂里传来一声轻笑声,老太君轻咳了一声,喜堂里立即便静了下来,却比方才少了几分凝重的气息。 师折月看着礼部侍郎道:“嗯,这个笑容不错,保持住!” 她说完走到老太君的面前把拐杖递了过去:“多谢老太君!” 老太君慈眉善目的看向她,她回以一笑,退回到燕潇然的身边。 她冲旁边吓傻了的傧相道:“我的事办完了,可以拜堂了,你傻愣着做什么?喊礼啊!” 吓傻了的傧相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礼成两个字一落,燕潇然便引着师折月往喜房的方向走,轻声道:“公主方才行事会不会太过冲动?” 师折月缓缓地道:“英烈之后,不该被小人折辱,否则英魂难安。” 燕潇然听到她这句话有些意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头上盖着盖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得到她纤细柔弱的身材。 师折月自小在道门长大,京城之中,关于她的传闻不多,却全是负面的。 比如说说她粗鄙无知,骄蛮任性,行事狠辣。 可是今日一见,她却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自燕王战死之后,昭明帝怪罪燕王府的态度明显,朝中大臣避燕王府有如蛇蝎。 只有极少数刚直的大臣会为燕王府说上一两句话,她今日的反应难能可贵。 他退后一步,对她施了个礼道:“多谢长嫂!” 师折月听到“长嫂”两个字有些牙酸,再想到曾经发生在两人身上的事,她现在恨不得长双翅膀直接飞走。 她轻咳一声道:“倒也不必如此郑重道谢,我只是看那狗官不顺眼,做了我想做的事情而已,与燕王府无关。” 燕潇然打开喜房的门把她请进去,他却不能再跟进去,他代兄迎亲到此结束。 师折月进去之后,终究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此是站在风灯之下,少年郎的身材挺拔,眉目俊朗,如芝兰玉树。 只是他眉眼间的煞气比方才更浓,和福寿绵长的面相冲击的更加厉害。 她想起两人那段尴尬的过往,想着他们怎么也算有交情,她对燕王又极为敬佩。 她便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你将有大祸,小心一些。” 这话有些耳熟,燕潇然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朝她看了过来。 她立即就发现了他的不对,突然想起他们初见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师折月:“……” 真是自做孽不可活! 她轻咳了一声解释:“我在道门呆得时间长了,懂一些相面之术,你的面相告诉我,你将有大祸。” 两人之间隔着一道门槛,门内的女子娇美如花,却娇弱不胜衣,让燕潇然突然就想起了一年前的旧事。 那时他奉燕王的命令南下办事,也曾和一个女子隔着门槛而立。 那女子脸上戴着一张狐狸面具,他只能看见一双有若秋水的眸子。 她当时笑盈盈地道:“公子将有大祸,小心一些。” 他以为自己遇到了江湖骗子,没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三天后的晚上,他被她拖进温泉之中…… 师折月此时的身形和那个女子基本重合,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正欲问她一年前过去过江南,就听见一记苍老的声音传来:“潇儿,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来人是老太君,她此时已经把礼部的众人打发走,便匆匆赶到喜房。 燕潇然敛了眸光,微微低下头道:“祖母,我在这里向公主道谢。”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让他回去休息,他心里有疑问,却知道此时绝不是问的时候,便扭头离开。 他一走,老太君便进了房间,温声对师折月道:“今日多谢公主为燕王府仗义执言。” “公主极有先帝当年之风,老身十分佩服。” “今日让公主这般嫁入燕王府,让公主受委屈了。” 师折月微微一笑:“老太君客气了,燕王府满门忠烈,我甚是敬佩,今日之事,只是从心而已。” 老太君有些感慨地道:“燕王府此番战败,陛下震怒,满朝文武百官急着与燕王府撇清关系。” “公主这一句从心而已,在老身看来,实属难得。” “只是公主仁厚,燕王府却不能当做理所应当。” “世子……已经没了,公主这般嫁过来,已经极为委屈。” “燕王府如今已经岌岌可危,随时有覆灭的危险,燕王府不能再连累公主。” “这是老身代世子写的放妻书,公主收下后立刻离开燕王府。” 师折月愣了一下,睁大一双眼睛看着老太君,眼里是无法掩饰的意外。 她嫁进来之前确实想跟老太君说说放她离开的事情,却没想到老太君先给了她放妻书! 第五章 鬼神之说 老太君见她发愣误会了她的意思,毕竟在老太君看来,她不过是个未满双十的小姑娘,不谙世事。 她解释道:“老身绝无半点嫌弃公主的意思。” “公主从宫里来,老身不知道公主对燕王府的事情知道多少。” “老身不妨直白的告诉公主,王爷战败,皇上震怒,燕王府在劫难逃。” “公主原本就与此事无关,留在燕王府,恐有灾祸,不如尽早离开,以策万全。” 师折月对上老太君那双温柔慈祥的眼睛,眼眶有些发热。 她这一次回京,看尽人情冷暖。 她的皇帝叔父将她赐婚给死人,生母云太妃对她嫁给死人的事情不闻不问。 宫里攀高踩低的宫人没事就给她白眼,对她没有半点尊重。 她原本以为燕王府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这样嫁进燕王府多少会被迁怒,没想到却收获了最大的善意。 她没有接过老太君的放妻书,而是起身给老太君磕了个头。 老太君欲扶她,她轻声道:“多谢老太君。” 老太君明白她的意思,受了她这一礼,等她起来之后,便把放妻书递给她,她双手接过,再长长一揖。 师折月把放妻书塞进怀里,认真地道:“我在道观学了一些玄门之术。” “我未必看得准,老太君姑且一听。” 老太君点头:“公主请说。” 师折月沉声道:“今日我从前院进府的时候,感觉到了极重的血煞之气。” “虽然说横死之人,血煞之气会重一些,但是不会重到这一步。” “能重到这个程度的,多半是有冤情,燕王和王府的众位公子之死怕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 老太君面色大变:“公主还看出来什么?” 师折月在喜堂里看见老太君的时候,就看出来她将有大劫。 不仅是她,王府里的众人都是如此。 只是这事不好说,她总不能说:“老太君,我还看出来你全家都要死了。”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鬼神和命数之说,未必就准,因为还有句话叫做‘人定胜天’。” “燕王府满门忠烈,老天爷定不会让忠烈蒙冤。” 老太君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苦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师折月看到老太君这样有些难受,便道:“不如我为燕王府起一卦吧!” 老太君点头道谢。 师折月随手在堂前的花树上摘下六片叶子,她把叶子往地上一洒,看了看,眸光凝滞。 是贲卦。 她轻轻闭了闭眼,贲卦的卦词是烈火燎山、玉石俱焚。 老太君问她:“是不是卦象不太好?” 师折月轻声道:“这是个大的卦象,问到细处,还要再摇一次。” 她说完捡起叶子又扔了一次,这一次是晋卦。 她看到这个卦象轻笑了一声,摇出贲卦后又摇出晋卦,这表示燕王府纵然烈火焚身,却还有一丝生机。 师折月扭头对老太君道:“日出地上,君子以昭明德。” “燕王府的卦象虽然凶险,但是只要燕王府上下,齐心协心,一致对外,化被动为主动,就能挣得一线生机。” 老太君听到这话笑了笑,只当师折月在安慰她,温声道谢后,让人送她出去。 师折月从房间里出来时,就看见王府上空蒙着一层常人看不见的红色。 这种红色俗称煞气,只有战场才会出现。 此时这种东西出现在这里,只怕整个燕王府即将血流成河。 她想想慈眉善目的老太君,再想想燕潇然,心里有些不忍。 只是她初到京城,并无根基,属于自身难保,想要救出整个燕王府有些痴人说梦。 她咬了咬牙,狠下心肠准备从角门离开燕王府。 她走到角门边时,感觉有人在看她。 她一扭头,便看见燕潇然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 少年郎已经褪下大红的喜袍,穿了件玄色衣衫,整个人挺拔如松。 在这夜色里,正常情况下穿着玄衣站在夜色里很容易被忽视,可是他气场太强,他所在处就是光华汇聚之处。 师折月甚至能看见他剑眉下清润好看的桃花眼,她莫名就想到那个夜里,她把他压在身下…… 她甩了一下脑袋,努力将原本已经淡忘的香艳画面从脑中甩出。 她怕他认出他来,不想和他有牵扯,但是又不想他死。 她在离开和留下这两个选择之间左右摇摆。 她还没有完全想好,角门之外传来凌乱却急促的脚步声。 有人大声喊:“燕王误了战机,置我军大败,奉圣上旨意,燕王府上下人等,一律不得出府!” 师折月:“……” 昭明帝要不要这么急啊! 她不过是犹豫了一下,这就出不去燕王府了? 她有些茫然的时候,有人握住她的手道:“跟我来。” 师折月愣了一下,一扭头便看见了燕潇然那张俊脸。 她的心砰砰直跳,他好好地握她的手做什么?难道是认出她来了? 她下意识地想把手收回。 燕潇然也察觉到了不妥之处,却没有松手,只解释道:“我知道有一处可以离开王府。” “时间紧迫,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罪。” 师折月暗暗松了一口气,干笑了一声:“无妨,事急从权。” 燕潇然拉着师折月跑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旁边的一座阁楼上。 他从角落里取出一根飞索,用力荡出,飞索便勾在对面的一棵树上。 他再了取出一个滑轮递给师折月:“他们此时都守在门边,这里没有人,公主快走。” 师折月扭头看向他,此时月华半照在他的脸上,衬得他整个人丰神如玉。 她轻声道:“为什么要送我走?” 燕潇然回答:“燕王府的事情与公主无关。” “公主今日被逼嫁进燕王府,对燕王府有恩。” “燕王府恩怨分明,不会牵联无辜之人。” 师折月嫁进燕王府之前,只听了他们的忠义之名,。 她嫁进王府之后,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时辰,却发现他们都是非常不错的人。 可惜的是,这么好的人快死了。 她问他:“你这样放我走,就不怕昭明帝找燕王府麻烦?” 第六章 御赐金牌 燕潇然的眼里有了几分嘲讽:“就算没有你,燕王府这一次都在劫难逃。” 他说到这里看向她:“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添一个亡魂。” “公主听燕某一句劝,这一次离开之后,不要再来京城。” 他说完将滑轮塞在她的手里:“公主走吧,你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 师折月的心情复杂,拿起滑轮挂在绳索之人,扭头看了他一眼,便顺着那条绳索滑到了对面。 她才站稳,燕潇然便将飞索收了回去。 她抬眸看向他,少年郎纵然身陷死局,依旧朗朗若明月。 他见她看过来,只回看了一眼,便转身跃下阁楼。 师折月从树上跳了下来,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她初时走的有些快,走了约莫五十步后,却越走越慢。 因为她听见官兵叫嚣的声音,隐约还听到了老太君的喝斥声。 她取出老太君给她的放妻书,却发现下面还夹着一张银票,数额不大,却足以支付她回道观的盘缠。 她想起和燕潇然的那一夜荒唐,深吸了一口气。 她曾欠他一夜,又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师折月深吸了一口气,手握成拳,转身往燕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燕王府里,燕潇然挡在燕王的棺材前道:“皇上只是不让燕王府的人出府,牛公公这是做什么?” 燕王的棺材已经被人踹翻,露出里面的尸体: 尸体上伤痕累累,脸上的血污未擦尽,还少了一条腿。 燕王妃和老太君一左一右站在棺材的旁边,老太君眼睛通红,燕王妃则不受控制地痛哭失声。 方才牛公公带着禁卫军包围燕王府后,他带着人闯了进来。 他进来后说要祭奠燕王,燕潇然不好拦着,便让他进了灵堂。 结果他进来后直接一脚就踹翻了燕王的棺材,燕潇然当即就跟他起了冲突。 王府的侍卫和牛公公还来的禁卫军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牛公公笑道:“咱家奉皇帝来看燕王,三公子不必紧张。” 他往棺材里看了一眼后道:“啧啧,像燕王这种败军之将,就该碎尸万段。” “他如今只是少了一条腿,这是世道不公啊!” “来人,把燕王的尸体给咱家剁烂扔了喂狗!” 燕潇然冷声道:“谁敢!” 牛公公睁着一双三角眼看着燕潇然道:“三公子这是要造反吗?” 老太君拄着拐杖走到牛公公的对面道:“皇上只是燕王战事失利,将燕王府的众人禁足。” “并没有问罪燕王府,牛公公此时闯进灵堂里造次,是否过了些?” 牛公公哈哈大笑:“造次?老太君真会说笑,咱家不过是在为战死的士兵讨个公道而已。” “燕王延误战机,害死边关十万将士,他这样的人,哪里配享用香火,本该碎尸万段!” “咱家这样做,不过是顺应民意罢了,老太君若是执意拦着,就休怪咱家不客气。” 他说完便伸手去推老太君,燕潇然一把扶着老太君,抬脚就将牛公公踹翻在地。 自从燕王死后,燕潇然便一直在忍,忍到如今,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牛公公怒道:“三公子对咱家动手,是要抗旨吗?” “来人,把他给咱家拿下!” 他与燕王府并没有什么过结,他这一次不过是奉命而来。 眼下并没有证据证明燕王通敌卖国,他要做的是激怒燕王府的众人,让他们动手反抗。 只要他们敢动手,他便能将“抗旨”和“叛国”的罪名扣在燕王府众人的身上。 这个罪名一旦扣严实了,燕王府必定会被诛九族。 而要让燕王府的人反抗,最简单的就是毁了燕王的尸体。 因为只要一动燕王的尸体,整个燕王府就一定会爆发,就能被他拿住错处问罪。 眼下事情果然按照他预期的方向发展,他的眼里满是兴奋,仿佛已经能看到燕王府尸横遍野。 老太君忙站在中间想要拦住禁卫军:“公公有话好好说!” 牛公公本就是来挑事的,哪里会跟燕王府的人好好说话。 他暗挫挫地拔出一把小刀,打算直接给老太君一刀,只要见了血,今天的事情就无法善了。 只是他还没有靠近老太君,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 他伸手一摸,鼓起好大一个包。 他怒道:“什么人?” 下一刻,他只觉得手一疼,握着小刀的手一抖,小刀便掉在地上。 燕潇然看到那把小刀,立即就明白牛公公的打算,他的眼眸里杀意迸出。 老太君却将他拦着,对他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和牛公公打起来,就是把把柄往对方的手里递。 燕潇然明白这个道理,硬生生把怒气压了下去。 牛公公暴怒:“哪个狗娘养的敢打咱家!” 一记清脆的女音传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先帝和皇上!” 师折月背着一只手,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燕潇然和老太君看见师折月都有些意外,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牛公公不认识她,冷声道:“你是什么人?” 师折月没有回答他问题,而是走到他的身边,照着他的脸就狠狠扇了几巴掌。 禁卫军一看这情景,立即就拔刀朝她砍去。 她在他们砍过来的时候,直接举起一只手,露出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 腰牌上“如朕亲临”四个字,十分显眼。 众禁卫军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敢动手,哗啦啦跪了一地。 牛公公惊疑不定地看着师折月:“你是折月公主?” 师折月睁着一双冷清的眼睛看着他道:“跪下!” 牛公公听过关于她的事,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直接拿起黄金腰牌砸在牛公公的脸上。 那块腰牌不算轻,她直接拿来当砖头使,这样砸过去,把牛公公的额头砸出了血。 她砸完后,顺手又用金牌砸在牛公公肩上,砸灭了他肩头的魂火,四周的阴气朝他汇聚。 她喝道:“跪下!” 她周身的气势极强,牛公公看着那块金牌琢磨不透她,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倒在地。 第七章 去而复返 师折月扭头问旁边的一个禁卫军:“刚才牛公公骂我是狗娘养的,你听到了吗?” 那禁卫军伏在地上道:“听到了。” 师折月又问了几个,他们都说听到了。 师折月似笑非笑地看着牛公公道:“我若是狗娘养的,那我娘就是狗。” “我娘是狗的话,我爹也是狗,我爹是狗的话,他的亲兄弟也是狗。” 牛公公听到这话脸瞬间就白了,师折月用金牌挑起他的下巴道:“牛公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辱骂皇上!” 牛公公忙道:“我没有……” 师折月拿起金牌照着他的脸又狠狠地拍了一下:“呵,还敢否认!刚才大家都听见了,你抵赖不掉了!” 牛公公:“……” 他哪里知道刚才打的人是师折月。 他只得涎着一脸笑道:“公主,这是个误会!” 师折月面无表情地道:“辱骂完皇叔就说是误会,牛公公,你的脸可真大!” “你放心吧,明日一早本宫就进宫找皇叔,跟他好好说道说道有人骂他是狗的事情。” 牛公公额前的青筋爆起,咬着牙道:“奴才今日是来执行公务的,还请公主不要阻拦!” 师折月双手抱在胸前道:“本宫阻拦你执行公务?” “那你来跟本宫说说,皇叔只是不让王府的人出去,你却冲进来砸灵堂。” “你这么大本事,这么会自做主张,要不本宫把你的天灵盖砸了吧?” 她说完拿起金牌就要砸牛公公的脑袋。 牛公公恨不得剁了她,只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手里又握着御赐金牌,他连还手都不敢。 他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带着众禁卫军退出王府。 他退到门口的时候,恨恨地瞪了一眼师折月。 今日所有的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她一出现,就把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 师折月只当被狗瞪了。 她站在王府的台阶上大声道:“燕王府忠义无双,皇叔才将本宫嫁入燕王府。” “这些年来,若没有燕王府挡在边关,护卫大楚,达达人怕是早已经破关南下。” “尔等有如今的太平日子,都是边关将士的鲜血换来的。” “燕王府不过是一次战败,就让你们全忘了他们的功绩了吗?” “欺负老弱妇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去战场去砍达达人的脑袋!” 守在门口的禁卫军被骂的下意识低下了脑袋。 师折月退回门口的时候看了牛公公一眼道:“你心思狠毒,残害忠良,手里有无数亡魂。” “今夜那些亡魂必定会来向人索命,你回去准备后事吧!” 牛公公被她这番话冷笑一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就算今夜不能激得燕王府的众人动手,燕王府的众人这一次都必死无疑。 至于他之前手里曾经杀了的那些人,不过是些死人罢了,能把他怎样? 他往前走的时候,只觉得膝盖窝一痛,再也站不稳,“扑通”一下就摔倒在地上。 师折月一本正经地道:“牛公公这是向燕王赔礼吗?燕王说他收到了,但是不打算原谅你。” 牛公公:“……” 燕王人都死了,赔个屁的礼! 师折月看了他一眼,双手结了一个印,朝他的方向推了推,转身回了王府。 有个禁卫军忍不住凑到牛公公的身边把他扶起来道:“公公,折月公主有点邪门。” “她今天说关嬷嬷会死,关嬷嬷就死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牛公公扇了一巴掌:“你在咒咱家死吗?” 那个禁卫军连忙否认,牛公公阴恻恻地看着他道:“今天你是第一个作证说咱家骂折月公主的吧?” 那个禁卫军吓得脸都白了,不敢再说话。 牛公公的气却没有消,对着那个禁卫军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一边踢一边骂:“让你多嘴!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他看不见的黑影从四周朝他围了过来,他觉得有些冷,没忍住打了个寒战。 他将身上的衣衫紧了紧,却发现还是冷,骂骂咧咧地道:“这鬼天气,怎么一下子就变冷了?” 他指着旁边的侍卫道:“把你的披风给咱家。” 他今天计划的好好的,结果却被师折月一块金牌给拍得稀巴烂,他得赶紧回宫复命。 他将披风披好之后,立即就骑马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师折月退回燕王府后,立即就让人把大门关上,再上了个门栓。 她一扭头就看见燕潇然站在她的身后。 她对他竖起大拇指:“三公子刚才弹的那颗石子,让牛公公跪下的那一下干得漂亮!” 燕潇然被她这样夸,倒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有些红。 他轻声道:“是我无能,没法直接杀了他。” 师折月微微一笑:“没事,我会算命,他今夜必死。” “他那样的人,让三公子动手,只会脏了三公子的手。” 牛公公手里有很多条人命,她今天灭了他肩头的魂火后,那些冤魂必定会去找他算账。 燕潇然见她笑得自信洒脱,眉宇间透着几分疏狂之色。 他的心里又升起了熟悉的感觉,便问道:“公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师折月果断否认:“我才到京城没几天,在此之前,一直生活在道观里,三公子不可能见过我。” 燕潇然又看了她一眼,强行压下心里那股奇怪的熟悉感。 眼下燕王府危在旦夕,他也没有心情去深究那种感觉,他问了另一件事:“公主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师折月总不能跟他说,她曾经睡过他,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她义正严辞地道:“我敬重燕王和王府众位公子,不想让他们受辱,也不想让他们英魂难安。” 两人正在说话的时候,老太君和燕王妃带着王府的几位小姐走了过来。 她们齐齐向师折月行了个礼道:“多谢公主!” 师折月没想到她们会如此郑重地向她道谢,她忙将老太君扶起来道:“祖母,您太客气了!” 她笑了笑道:“我已经嫁进王府,便算是王府的人了。” “如今家里有难,我哪能独自一人逃走?” 第八章 何为铁证? 她略顿了一下后接着道:“我信父王是清白的,就算我要离开王府,那也应该是等燕王府的案子查清楚之后。” “我是先帝的独女,是堂堂公主,我若被人通缉,那只会给我父皇蒙羞。” 她选择回燕王府,便还是燕王世子的新婚妻子,应该喊老太君为祖母。 老太君看着她的眼神慈爱无比,温声道:“公主真是像极了先帝,宽厚仁和,心有大义。” “可惜世子他……唉!是他没这个福气。” 燕王妃轻拉着师折月的手道:“公主今日救了燕王府,燕王府上下感激涕零。” 她看着师折月,想起已故的燕王世子,眼泪哗啦啦地就流了下来。 师折月平时在道观里见到的都是她那几个脸皮奇厚、行事奇特的师父。 像燕王妃这样如同水做一般的人,她很久没有接触过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她求救地看向老太君。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道:“如今燕王府被围,牛公公进府生事,必定受人指使。” “眼下这种情况,我们得赶紧想应对之策。” 师折月点头道:“祖母说的对极了,眼下燕王府被围,整个王府危在旦夕。” “牛公公说王府涉嫌通敌,但是现在只围着王府却没有抓人,表示他手里并没有燕王府通敌的证据。” 燕潇然沉声道:“依着以往的规矩,皇上必定会派大理寺进府查案。” “大理寺卿韦应还刚正不阿,由他来查案,最能让人信服。” 师折月若有所思地道:“燕王府这些年来守卫边关,战功赫赫。” “此番父王战死,整个大楚,所有人都盯着燕王府。” “皇上若是想要服众,肯定会派一个能服众的人来查燕王府。” “只有拿到铁证,才可能真正治燕王府的罪。” 燕王妃红着眼道:“战场上瞬息万变,误战机之事不过是托词罢了,哪里来的铁证?” 师折月双手半抱在胸前道:“铁证这种东西,只有够铁,才能成为证。” “若是我的话,这证据若是不够铁,那我就让他铁起来!” 燕潇然和老太君齐齐朝她看了过来,她淡声道:“我打个比方,只是打个比方哈。” “延误战机没有铁证,但是如果有通敌的书信,那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又完全不一样了。” “毕竟延误战机这种罪名,顶多让燕王府抄家、流放。” “但是如果是通敌的话,就能灭燕王府九族。 ” 她这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燕王妃有些气愤地道:“通敌,燕王府怎么可能会通敌?王府里绝不可能有这样的书信!” 师折月轻轻叹了一口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几日燕王府里的人进进出出,主子们又都伤心欲绝,很容易给人可乘之机。” 老太君当即吩咐道:“潇儿,你亲自带人把王府各处查一遍。” 燕潇然立即带人去查,师折月喊住他:“等一下。” 燕潇然看向她,她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后道:“大理寺的人随时会过来,王府太大,很容易有疏漏。” “三弟带人重点查一下东南方向的宅院,尤其是和水有关的位置。” 燕潇然听到那声“三弟”看了她一眼,眸光深了些。 他之前并不相信鬼神之说,今天迎亲时在她撑起的黑伞下见到世子之后,他便信了几分。 燕王的书房就在东南方向。 她此时这样说,必定是算到了什么。 他轻点了一下头道:“好。” 他点了几个侍卫,飞快地走了。 老太君的目光在燕潇然和师折月的身上转了一圈,轻轻叹了一口气。 燕潇然是王府所有公子里的另类。 燕王府以武立府,众位公子从小都习武。 燕潇然虽然是习武的天才,却打小叛逆,长辈让他习武他偏要读书。 以至于他的武功练得不错,书读得也极好。 他是王府嫡子,却又没有嫡长子的压力,活得十分恣意。 这一次燕王府出事,他仿佛一夕间就长大了。 老太君温声对师折月道:“公主想来也累了,随老身去寄柳轩歇一会。” 师折月今天一早就被人扒起来梳妆,折腾了一整天,她确实累了。 她没跟老太君客气,跟着去了折柳轩,燕王妃也跟了过来。 坐下后老太君叹了口气道:“公主知道燕王府有难,却还是折返回来了,老身十分感动。” “只是眼下燕王府这样的情况,怕是要委屈公主了。” 师折月温声道:“祖母不必客气,我嫁进燕王府,便和燕王府是一家人了。” 老太君轻声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公主的恩情,燕王府没齿难忘。” “等这一次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出面解除你和世子的婚事,还公主自由之身。” 师折月这一次没有拒绝:“我在京中没有住处,若老太君不嫌弃,能否在王府里给我留个院子?” 老太君看着她的眼里添了几分心疼:“你看中哪个院子跟我说。” 老太君觉得云太妃是个大蠢货,放着这么好的女儿不要,偏要去求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 师折月回以一笑:“好。” 一刻钟后,燕潇然带着三封信过来了。 他将信递给老太君:“这信上不仅笔迹和父王的一模一样,用词和语气都一模一样。” “甚至连父王常写的错字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我知道父王绝不可能投敌,我都要信这是父王写的。” 老太君将信展开,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三封信有一封是以燕王的口吻写的没寄出去的,还有两封是达达可汗的回信。 三封信加一起,就是通敌卖国的铁证。 她问燕潇然:“这些信你是怎么找到的?” 燕潇然看了师折月一眼后道:“我听公主的去了父王的书房,在靠近水榭的小窗暗格里发现了父王的信。” “我原本以为只会有这一封信,见到书院里的鱼缸。” “我发现鱼缸的的沙子有些厚,就将沙子打扒开,在里面发现了另外两封信。” 老太君听到这话倒抽了一口寒气。 第九章 稳妥亲事 如果没有师折月特意提醒的话,谁能想到他们会把信藏在鱼缸里? 老太君看向师折月的眼里感激更浓了几分,这种信一旦被大理寺的人找出来,王府必被诛九族! 她对燕潇然道:“立刻将这几封信毁了。” 燕潇然取来火盆,把信烧了。 他才把信烧完,侍卫过来道:“老太君,三公子,大理寺的人来了。” 几人对视了一眼,大理寺的人来得真快! 但凡他们慢上些许,都会出事。 燕潇然沉声道:“祖母,我去见大理寺的人。” 老太君点头。 只是燕潇然才走出院子,韦应还便带着大理寺的人走了进来。 他对老太君施了个礼道:“老太君见谅,韦某今夜深夜造访,是受皇命而来。” “韦某相信燕王忠肝义胆,他战死沙场,是我大楚的损失。” 燕潇然沉声道:“燕王府坦荡磊落,不怕被查。”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不管韦大人要怎么查,燕王府上下都会配合。” 韦应还再次朝她施了个礼,便让身后的差役去王府搜查。 他安排完这些后,看见师折月跷着二郎腿在那里磕瓜子。 他眼里打量的意味更浓,师折月见他看过来,递了一把瓜子给他:“要一起磕点吗?”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师折月就细细地打量过他。 她方才听燕潇然说起韦应还的时候,以为能做到大理寺卿一定是个老头子,没想到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他长了一双略有些偏女气的大眼睛,眉毛浓黑修长,前庭饱满,鼻头圆润,眼睛清亮。 这一类面相的人,大多性情坚毅刚正。 她以为他不会接她的瓜子,没想到他居然伸手接了过去:“多谢公主。” 师折月:“……” 她又看了他一眼,确定没有看错面相。 韦应还指着刚烧完信还没来得及搬走的火盆问:“公主知道这里刚刚烧了什么吗?” 师折月回答:“我之前在宫里备嫁的时候为燕王抄了几卷道经。” “我原本打算明天再烧给燕王的,结果今夜王府被围,我就烧了给燕王,请他保佑燕王府逢凶化吉。” 韦应还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道:“我对道经了解不多,还真不知道经有这个作用。” 师折月叹气:“正常情况睛道经是没这个作用的,但是今晚牛公公凶神恶煞般闯进王府,我心里害怕。” “人一害怕,就会想求个鬼神保佑,这个时候谁还管道经有没有这个用处?” “韦大人执掌大理寺,想来最清楚我们这些弱女子的心理。” 韦应还:“……” 他之前听过一些关于师折月的事情。 这位先帝唯一的血脉,在京中的名声并不好。 但是今日一见,他发现她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他的直觉告诉他,火盆里烧的东西不一般。 燕王府上下都是人精,他想从自小在道门长的师折月作为突破口,如今看来,她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他看着师折月道:“听闻公主在道门多年,学了不少的道门秘术,不知公主可会看面相?” 师折月点头:“当然会,从面相上看,韦大人家庭和睦,但是在娶亲之事上却多坎坷。” “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韦大人至少说了七门亲事,却至今没有完婚。” 韦应还听到这话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的这些事情,在京城随便打听一下都能打听得到。 他淡声问:“那依公主之见,我何时能成亲?” 师折月掐着手指头算了算后道:“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你刚订下的这门亲事还会有变故。” “未来三年内,你都成不了亲。” 韦应还:“……” 他淡声道:“公主这一次怕是会算错,我如今的这门亲事稳妥得很。” 师折月笑了笑:“我看的准不准自有时间来证明。” “不过我觉得眼下韦大人与其担心你的亲事,不如担心一下你的母亲。” “你的父母宫晦暗,你的母亲明日一早将有一大劫……嗯,你最好现在送个消息回去,让她远离水。” 韦应还听她越讲越是玄乎,却一个字都不信。 他沉声道:“公主这么会算,可有算到自己的命途?” 师折月摊手道:“相人者不自相,所以我算不到自己的命途。” “不管韦大人信不信我的话,我都建议你找一个善水者跟在你母亲身边。” “毕竟这事我要是没算准的话皆大欢喜,我要是算准了,保不齐还能救你母亲一命。” 韦应还扯了扯嘴角:“我听说公主今晚还给牛公公算过一命,说他今夜必死?” 师折月点头:“他今夜会死,是因为他原本坏事做多了。” “他今夜冲进燕王府,冲撞了燕王和诸位公子的英灵,阎王爷看不过眼了,便决定亲自收了他。” 韦应还对于她的这个说法半点都不信。 他这些年来执掌刑狱,从未见过鬼神。 他今夜不过是来套她的话,结果却听她说了一堆的鬼神之说,他十分反感,便懒得再理她。 师折月也不生气,看着人道:“大人,我的瓜子吃完了,你手里那把要是不想吃的话,能不能还我?” 韦应还:“……” 他是真没有想,她居然还能这样讨要送出去的瓜子。 他将那把瓜子把她面前的小几上一放,转身走了出去。 师折月看着那把瓜子笑了笑,并没有磕,直接拿纸包了起来。 老太君听到师折月和韦应还的对话,眸光深了些。 她等韦应还走出去后问:“韦大人的母亲明日一早真有危险。” 师折月点头:“是的,这事我算出来了,但是他若是不听的话,我也没有法子。” 老太君看向师折月,她看起来娇弱柔媚,怎么看都跟仙风道骨的道门高手有关系。 只是今夜她见师折月掐算出信的位置,她知道师折月非同寻常。 老太君和韦应还的母亲还有些交情,若是以往,她知道这事怕是会派人去跟着韦应还的母亲。 可是如今燕王府被围,他们自身难保,她就算是想帮也帮不了。 她轻叹息了一声。 第十章 可问鬼神 燕潇然在韦应还让人去搜王府的时候,他便在外间看着。 他看见那队官差哪里都没去,直奔燕王的书房,他的眼里便染上了几分冷意。 果然,那些书信是有人早就布置好的。 他没有阻止那些官差翻找东西,但是他怕他们会夹带往里塞东西。 所以他派了侍卫全程跟着那些官差,以防他们再动手脚。 那些官差只差没把燕王的书房翻个底朝天,书房里的暗格基本上全部被拆了下来。 那口鱼缸更是被官差直接掀了。 燕潇然看到掀了鱼缸的那个官差把里面的沙子细细扒开,他的眸光幽深,记下了那个官差的长相。 那官差的额前冒出了冷汗,燕潇然问:“要不要拿个磨盘过来把沙子磨碎了再找?” 那官差:“……” 他扭头看向燕潇然,燕潇然的眉眼疏冷,眼神凌厉如刀。 他轻咳一声道:“不用了。” 两个时辰后,这些官差把燕王府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翻出来。 韦应还听到下面的人回报的消息,眸光深了些,对老太君拱了拱手后道:“今夜打扰了。”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韦应还又去灵堂给燕王上了一柱香,这才离开。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师折月打着呵欠道:“韦大人,遇事不决问鬼神,道门欢迎你!” 韦应还看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燕王府。 师折月微微一笑,轻掀了一下眉。 燕潇然走到她身边道:“他们没能在王府里搜出他们要的东西,暂时不会来,你先回房休息吧!” 昨夜一整夜,师折月就靠在桌边眯了一会。 她打了个呵欠道:“好,韦应还要是再来王府,你差人来喊我一声。” 昨夜师折月给韦应还看相的时候燕潇然不在屋里,他去盯着官差去了,却也听人说起了这件事。 他问她:“你觉得韦应还会来找你?” 师折月十分笃定地道:“当然,他一定会回来。” 他不但会回来,还会成为燕王府脱困的关键人物。 燕潇然朝她看去,只见熹微的晨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她肤色极白,在这晨光里整个人亮得晃人眼睛。 她此时看起来有些疲惫,又想打呵欠,伸手轻捂着嘴。 她的手形十分好看,指节修长精致,因为皮肤太白,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透着几分脆弱。 燕潇然看到她的手时,想起昨夜送她走时以为以后不会再见,曾牵过她的手。 到此时,他依稀还能感觉得到她的温度,她的手很凉,却又纤弱细滑,柔若无骨。 这个感觉冒进他脑海时,他知道自己迂矩了,脸不自觉有些发烫。 他刚想和她离得远一些时,却看见她迷迷糊糊地朝旁边有树上撞去。 他一把将她拽住,却错估了她的体重,这么一拉,就直接把她拉进了怀里。 两人都愣了一下。 燕潇然从第一次见她开始,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一次把她拉进怀里后,感觉更加明显。 他感觉到少女玲珑的身材,以及她身上清雅兰花香。 晨光照得她的眉眼如画,她因为缺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蒙,看起来清雅又可爱。 这样的她却让他想起了狂乱的那一夜,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子说着挑逗的话,将他压在身下…… 燕潇然的脸不自觉地红了,欲伸手将她扶正,她却在他的身上闻到了一股极为奇怪的气息,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燕潇然:“……” 他想要推开她,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师折月在他的脖颈间嗅了嗅,他忍不住问她:“你这是在做什么?” 师折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再嗅便嗅到了他的唇畔。 燕潇然:“!!!!!!” 他全身僵硬,心跳得极快,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师折月把勾在他脖子上的手放了下来,问他:“你身上怎么有股奇怪的味道?” 燕潇然终于回过神来,忙往后退了一步,沉着脸道:“公主,请自重!” 他说完转身就走。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拉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腕的红线,发现红线往下退了些许。 退得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是这条线和师折月的命挂钩,哪怕有一点点变化她都看得出来。 她原本瞌睡得不行,一看到短了些许的线,整个人瞬间清醒。 她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条线自从长出来之后,就没有往回缩过,这还是第一次! 她昨天出嫁前还看过这条红线,并没有缩短,所以这一次缩短和燕王府有关。 是她帮了燕王府,所以这条红线才缩短的吗? 还是她刚才靠在燕潇然的身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才缩短的? 她暂时没有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待在燕王府可以让她的红线缩短。 也就是说,燕王府是破除她早夭命格的关键。 她轻笑了一声。 韦应还一夜没睡也有些疲惫,只是宫里还等着这边的消息,他需要进宫复命。 他走到半路看见前面围了一圈人,把进宫的路拦了大半。 他让身边的小厮过去询问情况,小厮很快就回来了:“大人,牛公公死了,京兆府的人在查他的死因。” 韦应还听到这话一个激灵:“你说什么?牛公公死了?” 小厮回答:“是的,死状还极惨,眼睛没了,他的脖子上全是青黑的手印。” “他还被人开膛破腹,心脏被挖走了,肠子流了一地。” 他说到这里干呕了几声,那副画面实在是太恶心了。 韦应还微一沉吟,立即下了下马车去查看。 京兆府的大多都认识他,粗略地给他说了一下情况:“是打更人最先发现他的尸体的。” “他是被鱼线挂在树上,然后挖了眼睛和舌头,刚发现的时候肠子从他身上流下来,挂在地上。” “他的心脏被野狗啃了一半,眼珠子沾满了灰被打更人不小心踩碎了。” “到现在我们也没发现他是怎么被人用鱼线挂到树上去的,太高了,旁边又没有梯子……” 第十一章 只要公正 韦应还一向冷静,听到这话却突然想起昨夜师折月对他说的话,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没有再听京兆府的人说下去,而是让小厮立即驾车回家。 他回到家中就问:“老夫人在哪里?” 小厮回答:“老夫人今日想吃莼菜,天刚亮就带着人去水边采去了。” 韦应还的脸瞬间煞白,当即就叫了几个水性好的仆从匆匆往韦母采莼菜的地方赶去。 他到的时候,亲眼看见韦母从船上滑进湖时,他吓得肝胆俱裂。 仆从立即下水救人,很快就把韦母救了上来。 韦母因施救及时,虽受了惊吓,着了凉,呛了几口水,却没有性命危险。 韦应还安顿好韦母之后,他还有些心惊肉跳。 这连着发生的两件事情,都被师折月说中。 他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透着诡异的气息,让他后背发凉。 他之前从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算命之言。 可是这些事情摆在他面前的时候,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他也曾想过这一切是不是师折月之前就设计好的,却在问过韦母之后,就彻底否认了这个猜测。 因为采莼菜之事,是韦母今天一早起来临时起意,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知道。 韦应还深吸一口气,眸光闪了闪,便带着小厮又去了燕王府。 燕潇然打开王府的侧门问:“韦大人还有什么事?” 韦应还直接道:“我有些事情想问问公主。” 燕潇然将韦应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将他放进了王府。 大门一关,隔绝了外面的眼线,韦应还便问:“我听说昨天公主在出嫁前还给随侍的关嬷嬷批过命?” 燕潇然不答反问:“我听说韦大人断案如神,从不信鬼神之说,如今这是信了?” 韦应还看向他,他面色清冷:“我其实也不信这些。” “但是父兄死后,我却信他们在天之灵,会护佑燕王府不被奸人所害。” 他说完对韦应还比了个手势:“公主知道韦大人会来,已经在花厅等候,韦大人,这边请!” 韦应还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跟着他去了花厅。 昨夜的那场搜查,虽然韦应还有交代,让差役们翻找时不要乱砸东西。 但是整座王府还是被他们翻得乱七八糟,花厅门口雕得精致的窗棂也被差役打坏了。 韦应还的眸光微闪,跟着燕潇然走了进去。 他进去的时候,师折月脸上盖了本书正在睡觉。 韦应还:“……” 燕潇然撩了撩眼皮,有些无奈地喊了她一眼:“公主,韦大人来了。” 早上她说韦应还来了让他喊她,结果却出了点意外,她索性就在花厅里等着。 她初时因为手腕的红线变短还很激动,结果没激动一会就挡不住瞌睡虫来袭,直接就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伸手把书拿开,睡眼惺忪地看着韦应还道:“韦老夫人可救下了?” 韦应还看着她的眸光一言难尽,却再也不敢起轻视之心。 他对着师折月长长一揖道:“多谢公主救了家母一命。” “只是一马归一马,我敬重燕王,但是只相信证据。” “燕王若真的投敌,我必不会徇私枉法。” “燕王若是蒙冤受屈,我定会将事情查明,还他清白。” 燕潇然伸手将他扶起来道:“对燕王府而言,有韦大人这句话便够了。” “父王战败,皇叔震怒,满朝上下多的是落井下石之辈。” “朝中官员,揣测圣意而行者居多,而燕王府要的,只是公正而已。” 师折月看着韦应还道:“韦大人放心,燕王府不会挟恩求报。” 韦应还看了看燕潇然,又看了看师折月,眸光深了些。 他淡声道:“那公主想要什么?” 师折月回答:“我想要的方才三弟已经告诉韦大人了,燕王府只求一个公正。” “韦大人能秉公执法已经够了,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她说到这里一脸委屈地道:“我明天回门,劳烦韦大人帮我给我母妃传个信,我想她得紧。” “明天想进宫看看她,毕竟就算是燕王有罪,我这个新嫁进王府的人,也是不知情的。” “如今燕王府被围,我心里害怕又彷徨,只想扑进我母妃怀里大哭一场。” 韦应还:“……” 他信她个鬼! 她个云太妃有个屁的母女之情。 真正害怕的人,不可能像她现在这样侃侃而谈。 他看了她一眼,淡声道:“这话我会带到。” 师折月捂着胸口道:“世上只有娘亲好,有娘的孩子是块宝,这事韦大人想来深有体会。” 韦应还:“……” 她说她不挟恩求报,可是这话里话外却又充满了暗示的意味。 他深深地看了师折月一眼道:“这话我会想办法带给云太妃,至于她会不会见公主,我就不知道了。” 师折月微微一笑:“多谢韦大人。” 韦应还起身往外走,他走了几步后又扭头看着燕潇然道:“燕王战事不利,皇上必定会追责。” “这些年来燕王府手握天下近半的兵权,漠北军又只听从燕王的号令,朝中大臣嫉妒他的人很多。” “我朝虽风气良好,但这世上小人居多,三公子这几日守好王府,不要让小人有机可乘。” 燕潇然对他拱了拱手道:“多谢韦大人提醒。” 韦应还轻笑了一声道:“是我多事了,燕王府现在有神算子在,哪需要我提醒?” 师折月:“……” 她觉得他挺小气的,她不过是稍微内涵了一下他,他转头就用话刺她。 她看着他问:“我昨天是给韦大人看的面相,并没有为韦大人算命。” “听韦大的意思,似乎很想我给你算一卦,要不我现在给你算一卦?” 韦应还:“!!!!!” 她看个面相已经很吓人了,再给他算卦,还不知道算出什么东西来。 他当即道:“不用!” 他说完飞快地往外走,因为走得太快,脚还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师折月:“……” 她问燕潇然:“我给人算卦有那么吓人吗?” 第十二章 一卦一命 燕潇然的语气十分平淡:“公主给人算卦,算一个一条命,多少有点吓人。” 师折月:“……” 她想了想,发现好像确实如此,轻咳一声道:“这都是巧合!” 她说完看向他的脸的,发现他脸上的煞气更重了。 这是将要横死的面相,她的面色微变。 燕潇然见她看过来初时有些不好意思,在发现她的眼神不对时,问道:“是不是我也要死了?” 师折月绕着他走了一圈后道:“你的面相我看不明白,但是只要有我在,你就死不了。” 他身上的煞气一夜之间增加了不少,这事有点奇怪。 他本是福缘深厚之人,不该有这样的煞气,更不该一夜之间涨了这么重的煞气。 若任由煞气集结,他很可能会横死,现在她得想办法帮他化掉一些。 她伸手结了一个印,轻拍向他的胸口。 他下意识想躲,却不知为什么没能躲开。 在她的手落下来的那一刻,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消散,整个人一下子就清明了不少。 师折月却觉得胸口有些发闷,脚一软,就又往他的怀里栽去。 燕潇然有了早上的教训,没有扶她,她直接往地上栽去。 他实在是不忍心,伸手扶住她问:“你没事吧?” 师折月推开他拉起袖子看了一眼红线,红线又往前长了些,比昨日的还要长! 她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燕潇然,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燕潇然一脸的莫名其妙:“公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师折月瞪大眼睛,喃喃地道:“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燕潇然:“……” 鬼东西?她这是在骂他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声,师折月立即松手,一扭头,就看见老太君站在门口。 师折月忙对老太君道:“祖母,不出意外的话,我明天应该能进宫见到皇叔,你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老太君的眸光在燕潇然和师折月身上转一圈,很快就收了回去。 她轻声问:“皇上会见你吗?” 师折月回答:“昨夜大理寺的人没能在燕王府里搜出他们要的东西。” “牛公公死了,韦应还又去而复返,他心里必定有很多猜疑。” “我刚嫁入王府,在他看来,跟王府没有交情,是最好套话的对象。” “再则就是我到京城的日子短,在京中没有熟人,我出了京王府也找不到求救的人。” “在这个时候许我回门,也能彰显他的大度,所以他肯定会同意。”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道:“公主思虑周全,老身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 “宫里也不太平,公主明日若能进宫,千万要小心应对。” 师折月微微一笑:“祖母放心,我心里有数。” “反正现在最坏的情况不过是我们全家被问罪斩首,只要不发生这种事,我们都是赚的。” 老太君有些感触地道:“公主说得对!” 她说完后想起过来的目的:“我让人彻查了王府,那三封书信应该是礼部侍郎趁乱放进书房的。” 燕王出事的消息传回王府时,老太君就反应极快地遣退了不少的家丁和婢女。 整个王府上下,留下的家丁护院全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婢女婆子都是知根底的,他们都可以信任。 燕王的书房是老太君重点留意的地方,负责值守的是燕王曾经的亲卫,他等闲不会放人进燕王的书房。 只有昨日大婚时,礼部侍郎带着人来王府的时候,欲借用燕王的书房被拒绝后,他们在书房的门口起了争执。 那时看守书房的亲卫被引了出来,放书信之人便可以趁机遛进去。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进过书房。 师折月听老太君说完后有些可惜地道:“昨天那一杖打轻了。” 老太君轻笑了一声:“小人难防。” 她很喜欢师折月的性子,小姑娘没有京中贵女的温婉娇弱,行事大气利落,敢爱敢恨,洒脱可爱。 她心里有些可惜,世子已经死了,她嫁进来就是寡妇,委屈她了。 师折月微微一笑:“巧了,我最擅长收拾小人。” “他最好别撞在我手里,否则我必给他相一次面,把他送走。” 老太君先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你这性子真是像极了先帝。” 师折月从未见过先帝,但是却总能听人夸赞先帝。 她轻挽着老太君的手道:“祖母能跟我说说我父皇的事情吗?”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对她说了一些老燕王和先帝一起打天下的事情。 恰好厨房煮了面过来,师折月就拉着老太君一边吃面,一边闲聊。 燕王府如今被围,师折月已经做了所有她能做的事情,此时暂时无事,不如吃先吃些东西。 老太君原本没什么胃口,看见师折月吃得香甜,再想起旧时那些开心的事情,心情好了不少,也把一整碗面吃完了。 燕潇然在旁看着眉眼舒展开的老太君,轻轻松了一口气。 自从燕王战败的事情传进京城后,老太君就一直忧心忡忡。 她是燕王府的老祖宗,府中诸多事情都需要她过问,因为太忙和焦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燕王妃性子绵软,沉浸在燕王和世子之死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帮不上什么忙。 燕潇然一度担心老太君会撑不住,没想到师折月竟拉着老太君吃了下了一整碗面。 老太君离开后,燕潇然轻声对师折月道:“谢谢。” 师折月掀眉:“老太君也是我的祖母,不需要你道谢。” 燕潇然:“……” 师折月往他的面前凑了凑道:“不过如果你真想谢我的话,就跟我说说你的事呗!” 燕潇然问她:“我的事?我的什么事?” 师折月看着他道:“你身上的煞气很重,正常来讲,你这么重的煞气早就死了,可是你到现在还好好活着。” “你之前有没有经过一些特殊的事?或者说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倒霉?” “我曾经也为别人驱过煞气,并不受影响。” “可是刚刚为你驱完煞气,我就觉得我整个人要被掏空。” 第十三章 无情母亲 师折月还至少搭上去她一个月的命! 只是这事她觉得没有必要对燕潇然说,省得他过意不去。 燕潇然的面色微变:“我运气变差,是受我身上的煞气影响吗?” 师折月点头:“煞气会影响人的运势,时间长了,还会危及性命。” “如果不能找到你身上煞气的来源,我就得收回早上我对你说的话,我也救不了你。” 燕潇然仔细想了想,只记得自己是从两年前开始倒霉的。 他走在路边,旁边的砖瓦往下掉必定会砸向他,街边滚开的油锅也会往他身上浇…… 诸如此类的意外,越来越多,要不是他武功高强,身手敏捷,怕是早就死了。 而在此之前,他的身上并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如果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他曾经被一个女人睡过,自那之后,他就霉运缠身。 只是这么丢脸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对师折月说。 他黑着脸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他说完拂袖而去。 师折月有些莫名其妙,她好心想要帮他,他居然给她甩脸子,他怎么不上开啊! 她切了一声:“我好心好意想救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燕潇然没理她。 她叉着腰道:“你以后最好别来求我!” 燕潇然:“……” 他觉得他大概率不会求她,因为那种事情,他就不可能跟她说。 他磨了磨牙,暗暗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女子,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师折月原来还想追过去训他几句的,见他身周的气息杀气冲天,她就又怂了。 她想不明白,她好心要帮他,他怎么就气成那样? 男人心,海底针,摸不透,她就懒得再摸。 如师折月所料,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来人接她进宫。 接她的于公公是个微微有些胖,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极好说话。 他微笑道:“自公主出嫁后,云太妃就十分想念公主,今日一早她就差奴才来接您!” 师折月听到这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笑话:“云太妃想我?哈哈哈哈哈!真好笑!” 于公公:“……” 他之前就听说这位公主行事与一般人不同,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师折月止住笑后道:“我今天心情好,于公公是吧?要不我给你看相个面?” 于公公面色大变,忙道:“多谢公主,奴才不信这个,就不劳动公主了。” 关嬷嬷和牛公公的死昨天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大家都说师折月十分邪门,他还想多活几天。 师折月盯着他看,他吓得只差没把脑袋缩进胸腔,半点都不想让她看见。 她笑道:“走吧,我们进宫,去见见想我想得不行的云太妃。” “我这辈子总共就见了过云太妃两次,想想就很期待,毕竟她可是我的生母啊!” 于公公:“……” 他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师折月有多想见云太妃,这对母女的情份实在是太薄。 他看了师折月一眼,少女明眸皓齿,有些纤瘦,我见犹怜。 她如今是什么处境,宫里人尽皆知,他有些同情她。 他对她比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 师折月毫无公主形象的跳上了马车,他的眉心跳了跳。 这位公主从小在宫外长大,性情和宫里娇养的公主完全不同。 她身上既有着方外之人的出尘之气,又透着几分烟火气。 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呈现在她一个人的身上,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矛盾,让人既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马车很快就到了宫门口,宫里除了昭明帝和皇后外,其他人等,都不能在宫里坐马车。 师折月和于公公一起步行进宫。 他们穿过长廊和长长的通道,半个时辰之后才走到云太妃的宫殿。 师折月到的时候,守在宫门口的宫女看了她一眼,便道:“公主,太妃已等你多时了,这边请。” 师折月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晃地跟着宫女走了进去,引得旁边的宫人侧目。 她一进去,便看见一个身着织绵长裙的美貌妇人坐在塌上。 她虽已过花信之年,却依旧皮肤紧致,看起来与二十余岁的女子无异。 云太妃和师折月有五分相似,彰显着他们的血缘关系。 寻常女儿出嫁后回门,母女相见必定是极亲近的。 可是云太妃看到师折月却黑着一张脸,冷喝道:“跪下!” 师折月刚回京城的时候,对云太妃还有几分孺慕之情,为云太妃这些年不见她的事找了好些借口。 她在见到云太妃之后,就只剩下呵呵。 她问:“太妃让谁跪下?” “当然是你!”云太妃沉声道。 师折月继续问:“我是谁?” 云太妃没好气地道:“你是我的女儿师折月。” 师折月轻笑了一声:“原来您还记得我是你的女儿啊!” “敢问太妃,您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吗?” 云太妃:“……” 师折月双手抱在胸前,往旁边的大椅上一坐:“你没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没有管教我的权利。” 云太妃怒道:“你是我生的,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师折月挑眉问她:“我若不听呢?” 云太妃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师折月会这样问她。 今日师折月进宫之前,她想了好几个接待师折月的方案,最后决定先生夺人。 在她看来,师折月初到京城,又嫁进了被围了的燕王府,必定吓破了胆,她是师折月唯一可以依靠之人。 此时她只要稍微假以辞色,师折月必定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今天师折月所有的反应都和她预期的不同,她有一种失控的感觉。 师折月懒洋洋地道:“在你上次逼着我代三公主出嫁的时候,我们之间的母女情份就已经耗尽。” “所以你别在我的面前摆什么母亲的谱,你不配!” 云太妃:“!!!!!!” 她喝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师折月笑了笑道:“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就怎么跟你说话,要不你先教我怎样才能好好说话?” 云太妃:“……” 气死她了,这个逆女! 第十四章 奸夫淫妇 师折月对旁边的宫女道:“我上次过来的时候吃的那个点心味道不错,我饿了,你去给我上一盘过来。” 宫女看向云太妃,她轻点了一下头,宫女便退下去取点心了。 云太妃见师折月不吃她那一套,便放软语气道:“折月,你是我的女儿,不管我对你做什么,我都是为你好。” “你别怪我对你太过严厉,你从小在道观里长大,不知道这宫里的水有多深,我有多难。” “我怕你什么都不知道,一不留神丢了性命。” 师折月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恰好宫女把点心端了上来,师折月拿起一块点心去墙边喂蚂蚁。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蚂蚁全翻了肚皮。 宫女:“……” 她觉得师折月太不按套路出牌了,说好了是她自己要吃点心的,这样拿来喂了蚂蚁,是逗她玩吗? 师折月问云太妃:“这就是你对我的好?” 云太妃:“……” 师折月把手里的点心扔进盘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点心屑道:“云太妃,别装了,你对我的那些心思,我都知道。” “你在这里又是发疯又是卖乖,你不累,我看着都累,你想问什么,直接问。” 云太妃:“……” 她原本想掌握今天谈话的节奏,结果却被师折月打了个稀巴烂。 她索性直接道:“燕王府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师折月回答:“孤儿寡母,任人欺凌,凄凄惨惨凄凄。” 云太妃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里有些恼。 她正准备呵斥师折月时,一个宫女进来道:“太妃娘娘,皇上请奴婢来请折月公主。” 云太妃的目光有些复杂,看了师折月一眼后道:“你去请皇上时,不可像在我这里这般任性。” “皇上问你话,你要好好回答,不要疯疯颠颠地不知所谓。” 师折月笑了笑:“太妃放心,就算你丢了我父皇的脸,我也不会丢了他的脸。” 云太妃:“……” 师折月说完那番话,也不看云太妃,跟着那宫女便走了出去。 她走后,云太妃的脸色有些难看,扭头问身边的宫女:“溪柳,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溪柳低着头道:“公主进京的时间短,那些事情她不可能知道。” “只是奴婢听说公主会相面之术,宫里被她相过面的人,无人不说她算得极准。” “最邪性的是,她说关嬷嬷和牛公公会死,他们就都死了。” 这些事情云太妃也听说过,她伸手按了按眉心道:“我以为她自小在道观长大,什么都不懂,会很听话。” “可是她自进宫后,就没消停过,处处气我,我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 这话溪柳不好评判,毕竟师折月的身份摆在那里。 云太妃又道:“我如今也不知道让她进京为三公主替嫁的事情是对还是错了。” “她每次睁着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我都觉得她好像能洞悉一切。” 溪柳也有同样的感觉,师折月的那双眼睛太过幽深,她不太敢跟她对视。 师折月知道的事情,其实比云太妃预期的要多得多。 她就算再不懂宫中之事,也知道云太妃作为先帝的妃子,却依旧住在皇宫之中,是极不合理之事。 这些在她偶然见到三公主后就有了答案,三公主也是云太妃的女儿,只比她小两岁。 师折月不知道云太妃和先帝之间感情如何,但是她对云太妃在先帝尸骨未寒就与昭明帝有染之事,十分唾弃。 她原本想着嫁进燕王府后,就想办法离开,懒得去管他们这对奸夫淫妇的破烂事。 可是如今她决定留在燕王府,并打算救下燕王府的众人,那么她就得弄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说把她嫁进燕王府到底是云太妃的主意,还是昭明帝的主意; 是昭明帝容不下燕王府,还是其他人容不下燕王府。 只有把这些事情弄明白了,她才能找到救燕王府的法子。 她走到御书房的时候,韦应还刚好从里面出来。 她看了韦应还一眼,琢磨着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他却已目不斜视地走了,傲娇得不行。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行吧,不打招呼就不打招呼。 她由内侍引着进到御书房时,昭明帝正坐在龙案前批阅折子。 她进来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折月见过皇叔。” 昭明帝抬眸看了她一眼:“起吧!” 他嘴里说着话,手里却飞快地写着什么。 师折月看向他,她回京之见过昭明帝两回,今天是第三回。 前面两回分别是她刚回来时,昭明帝诏见了她,问了她一些关于道观的事。 那次两人没说几句话便有阁老来议事,她便退下了。 第二次则是云太妃让她嫁给燕王世子时,她当时用术法召来了恶灵,把值守的太监和宫女吓得屁滚尿流。 当时昭明帝听说了这件事,过来看她,结果他才走到门口就被云太妃用了些法子支走了。 前两次她其实都没有看清昭明帝的长相,只看到明黄色的衣裾。 今天昭明帝在批折子,她站在这里没事做,索性就打量起昭明帝来。 昭明帝今年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天庭挺括,浓眉,细眼,挺鼻,薄唇,周身龙气氤氲,不怒自威。 以师折月学到的道门的相面术来看他,他是一个极为矛盾的人。 既重情重义,又薄情寡义,山根悠长又隐隐透着黑气,周气除了护体的龙气外,还盈着一层黑气。 她正打算仔细分辨他身上的黑气是什么时,他的声音传完:“看够了吗?” 师折月忙收回目光道:“我父皇去得早,我不太记得他。” “他们说皇叔和我父皇是亲兄弟,你们长得有些相似,我便想多看看。” 昭明帝提笔的手一顿,笔尖的朱砂往下凝了些许砂滴。 他伸手将朱笔搁在砚台上,轻声道:“朕与皇兄一个长得像母后,一个像父皇,并不太相似。” 他抬眼看向师折月:“你把头抬起来,让朕好好看看。” 第十五章 拍他马屁 师折月乖乖地抬起了头,昭明帝看到她的样子时微微有些恍神。 师折月的模样,五分像云太妃,其他几分则像先帝,她的长相集合了两人的长处,长得极好。 尤其是她的那双眼睛像极了先帝,是极多情的桃花眼,眼神清澈,透着少女的娇憨。 昭明帝看着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出神。 太监将他批好的折子收到一旁的动静让他回神,他叹息了一声道:“你和兄长长得很像。” 师折月笑了笑,昭明帝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丫头太过胡闹了。” “你好端端地非要替三公主嫁进燕王府,不知情的人怕是还以为是朕逼你这么做的。” “要不是你母妃说兄长在你幼时,便为你指婚给燕王世子,你知道这事后非要替三公主嫁进燕王府,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师折月听到这话有些意思,听昭明帝的意思,她代三公主嫁进燕王府是云太妃的意思? 这事也可能是昭明帝的另一种试探。 她的眸光微敛,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问:“皇叔,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昭明帝的眉头微拧,训斥她:“胡闹,你当婚姻大事是儿戏吗?” “你已经嫁入燕王府,那便是燕王府的世子妃,这事就算是你是公主,也不能后悔。” 师折月轻撇了一下嘴道:“可是我在嫁进燕王府之前,也没人告诉我燕王府有可能被抄家灭族啊!” “我嫁进燕王府是图个自在,又不是去找死的,皇叔就不能想个法子把我从燕王府里摘出来吗?” “我这一次若是死了,那些臣子们怕是会说皇叔容不得先帝的女儿,故意逼我嫁进燕王府,然后再弄死我。” 昭明帝:“……” 他喝斥道:“你母妃说你是个胡闹的,原本朕还不信,如今却信了。” “你目无法纪,行事恣意,胡作非为!” 他骂得狠,声音里却听不出太多生气的意思。 师折月叹气:“我在道观清静惯了,燕王府如今被围,府里人心惶惶,我害怕!” 昭明帝看着她道:“你害怕还能给牛公公相面,还用兄长留给你的金牌砸他?” 师折月回答:“他骂我是狗娘养的,他骂我可以,不能骂我娘啊!” “身为子女,孝字为先,我若无动于衷,便也不配做公主了。” 昭明帝又问:“那你在大婚时打礼部侍郎的事情又如何解释?” 师折月回答:“那是因为礼部侍郎辱骂燕王府。” “全天下人都知道燕王府上下保家卫国,是大楚的大功臣,也是我的恩人。” “我若无动于衷,那岂不是猪狗不如?” 昭明帝:“……” 他和师折月这一番话聊下来,发现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似乎不怕他,带着在宫外长大的胆大包天。 师折月凑到他的面前问:“皇叔,战场瞬息万变,燕王虽然战事失利,但是他带着众公子拼死护国,你真的要治他的罪吗?” 昭明帝的眸光幽深:“你不懂家国大事,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 师折月一脸委屈地道:“我没想插手,我只是不想死。” “我从小在道观长大,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如今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了疼惜我的长辈,我想多活几年。” “可是牛公公说燕王府会被问罪,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就纳闷了,这怎么就和我扯上了关系?” 昭明帝的眉头拧了起来:“胡扯!” 师折月似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些,昭明帝又温声道:“朕答应你,不管燕王府有没有罪,都不会牵连你。” 师折月心里的疑云更浓,却满脸欢喜地道:“真的吗?” 昭明帝轻点了一下头,却问她:“听说你在道观里学的术法很是灵验,是真的吗?” 师折月一脸认真地道:“对啊,很灵验,我回京的途中,还用术法给我们大楚望过气。” “我们大楚这些年来在皇叔的治理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以后皇叔是名垂千古的旷世明君!” 昭明帝不期然听到这通马屁,没忍住笑了起来,笑骂了一句:“马屁精!” 师折月更加认真地道:“我没有拍马屁,我说的是事实!” 昭明帝摆了摆手道:“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回燕王府。” “回去后不许再胡闹,更不能轻易动手打朝廷命官。” 师折月问他:“那要是别人打我怎么办?” “那当然是打回去。”昭明帝沉声道:“皇族的公主,岂容他人辱没?” 师折月把手伸到他的面前道:“皇叔,这事你得给我个信物证明你是支持我这么做的。” “要不然外面那些狗眼见人低的奴才,还不定怎么欺负我呢!” 昭明帝随手扯下身上的一块玉佩递给她,她拿着玉佩开开心心地走了,他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 他觉得韦应还对师折月的评价还是很精准的: 她是个有点心机,但是心机又不太深的,有几分小聪明的小姑娘。 师折月不知道昭明帝对她的评价,但她从和昭明帝的对话里得出了三个消息: 第一,替三公主代嫁给燕王世子是云太妃的主意。 第二,昭明帝还要点脸,没有想借燕王府的事情杀她。 第三,照明帝对燕王府并没有存很重的杀心,却有猜疑。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想要毁了燕王府? 牛公公又是谁的人? 师折月对京城的人和事了解的太少,完全没有眉目。 她想起之前在道观的日子过得快活似神仙,这一回到京城就被一堆算计包围,简直是烦死了。 马车到了燕王府,她有些暴躁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走得有些快,进燕王府大门的时候,脚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身体直接朝前飞了出去。 她想骂娘! 这样摔倒在地,怕是能把她的脸给摔成大饼! 在她尖叫的时候,一只强有力扣住了她纤细的腰,免除了她把脸摔成大饼的悲剧。 她一扭头,便看见了燕潇然那张俊俏的脸。 师折月忙向他道谢,他却没有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个荷包。 师折月看到那个荷包的时候脑子嗡嗡作响,原因无他,当初她睡他时,就是用这个荷包蒙住了他的眼睛! 她想把荷包抢回来,他却已黑着脸拿着那个荷包冷声问她:“这个荷包哪来的?” 第16章 别扭男人 师折月又想起当年事后,他拎着刀满小镇找她的场景。 她知道今天她要是一个答不好,他可能就拿刀一刀剁了她。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一脸平静地道:“道观发的。” 燕潇然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观发的?” “是啊。”师折月面无改色地道:“我们道观每年都会给观里的善信发一些物品。” “这个是三年前道观发的,我见这荷包的模样别致,就找大师父要了一个。” 她说完一脸好奇地问道:“这个荷包有什么问题吗?” 燕潇然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双眼一脸探究地看着她。 她心里慌得要死,面上却看不出半点。 她睁着一双不解的大眼睛看着他问:“三弟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燕潇然没能在她脸上看出半点破绽,一时间倒有些吃不准,她是不是在撒谎。 他收回目光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个荷包的花样比较特殊罢了。” 师折月笑了笑道:“这是观中特质的花样,与市面上的不同。” 这花纹当然特殊,是她当年画好花样,找绣娘绣的,全天下只此一个。 她琢磨着为了圆这个谎,要不要写信回道观,让四师父找绣娘多绣几个这样的荷包。 燕潇然问她:“这种荷包当初道观一共送出多少个?” 师折月继续瞎编:“不知道,这事是七师父安排人做的,我没有过问。” 燕潇然不死心地问:“观中的善信都能拿到这个荷包吗?有没有特别的要求?” 师折月回答:“应该吧,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 燕潇然又朝她看了过来。 她直接问:“三弟看起来很是在意这个荷包的花样,是之前见过类似的吗?” “这花样类似的荷包于三弟有什么特别之处?” 燕潇然敛了眸光,这个荷包于他确实极为特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只是这事太过丢人,他不可能对她直说。 且他对她还有怀疑,看着她不说话。 她试探着道:“三弟看起来对这个荷包很感兴趣。” “若是三弟想知道谁有这些这些荷包的话,我可以写信回道观,让七师父把发出去的名册给三弟一份。” 燕潇然对上她那双诚意满满的眼,点头道:“好啊。” 师折月笑了笑,琢磨着后续要怎么给他编故事圆回来。 他似乎比她预期的还要在意那件事。 她很头疼。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燕潇然却道:“祖母已经代长兄给了公主放妻书,公主唤我三弟并不合适。” “毕竟细算年纪,我还要长公主些许。” 师折月:“……” 她上次就看出来,他不喜欢她喊他三弟,这男人真不是一般的别扭。 她轻咳一声道:“在外人看来,我嫁进了燕王府,一日未离开燕王府,是一日是世子之妻。” “我是世子之妻,那便是你的长嫂,你不能因为你年纪比我稍长,就不许我这样叫你。” 燕潇然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她双手背在身后,老气横秋地往寄柳轩的方向走去。 他看到她这副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跟着她一起去了寄柳轩。 老太君自她出门起就十分担心,见她回来松了一口气。 她问师折月:“皇上可有为难公主?” 师折月摇头:“他今日不但没有为难我,还送了这个给我。” 老太君看到她手里的那块玉佩有些意外。 因为之前老太君进宫的时候,曾在昭明帝的身上见过这块玉佩。 师折月粗略地说了一下拿到这块玉佩的过程。 老太君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师折月总结:“皇叔或许容不下我,但是不会做这种授人口实的事情。” “我这一次代三公主嫁入燕王府,应该是其他人的手笔。” “只要他对燕王府没有抱着必杀之心,燕王府就还能觅一条活路。”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道:“公主说的有道理。” 燕潇然沉声道:“话虽如此,父王战败,这件事情就不可能轻轻揭过。” “他对燕王府也可能不是没有必杀之心,而是不能轻易去杀。” “而只要他露出要杀光燕王府的心思,就有很多人替他去做这件事,父王书房的书信便是例子。” 师折月听到这话沉默了,因为他的这个分析一针见血。 燕王府在整个大楚百姓的心里,地位极高。 纵然这一次燕王战败,在百姓的心里也依旧情有可原,过不掩功,罪不致死。 再加上她这个先帝的孤女也嫁入燕王府,燕王府若是就此覆灭的话,昭明帝担不起这样的骂名。 但是朝中的臣子,却可以去为燕王府罗列罪名。 若燕王府有了通敌的铁证,那么燕王府就会从保家卫国的英雄变通敌叛国的匪贼。 师折月沉声道:“这些人就跟贼一样,防不胜防,也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次弄怕他们,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害燕王府的心思。” 燕潇然和她是差不多的想法,问她:“公主打算怎么做?” 师折月微笑:“捉贼拿赃,当然是要人脏并获,才有说服力。” “所以我们要给他们一个下手的机会,再来一个瓮中捉鳖。” 老太君对燕潇然道:“潇儿,这事你去安排。” 燕潇然点头应了一声。 师折月若有所思地道:“除此之外,我们也要弄明白父王他们这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全部弄清楚了,才不至于太被动。” 老太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公主说得是,只是王爷这一次带出去的五万永安军,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前线的战况为何,我们根本就无从得之。” 师折月淡声道:“这事我们不知道,父王一定知道,我们去问他。” 老太君一脸震惊地道:“王爷他……已经殁了,如何去问?” 燕潇然想起她上次在宫门口为长兄招魂的事,看着她的眸光深了些。 那天的事情,他至今都没有想明白。 师折月微微一笑:“我能问。” 第17章 招魂燕王 老太君惊到了,燕潇然扶着他道:“祖母,公主能招魂。” “上次在宫门口,我见到长兄了。” 因为他见到的燕王世子魂体不全,思维凌乱,一看就知道生前遭受了极大的伤害。 燕王世子的情状太惨,他之前不愿在老太君的面前提起,怕她难过。 老太君的眼圈泛红,问师折月:“若公主能将王爷招上来,我能见见他吗?” 师折月点头:“当然可以,只是……” 她看了燕潇然一眼,他半敛了眸光,轻声道:“上次公主把长兄的魂招上来的时候,他不是太好。” “父王会是什么情景,我们也不得而知,祖母的身体不好……” “我撑得住。”老太君打断他的话道:“我没有那么脆弱。” “如今这景况,能再见你父王一面,我只会开心。” 师折月和燕潇然对视了一眼后道:“既然如此,那我等天空之后就将父王的魂招过来。” 招魂之术并不容易,对身体和术法的要求都很高。 她的术法没有问题,却因为是早夭的命格,如今身体不算好,三天能招一次魂。 她上次为燕王世子招魂是在三天前,今天恰好又可以招一次。 上次她为燕王世子招魂,多少有些仓促,是用燕潇然的气息为引,将他招上来的。 今天时间充分,她能做更充足的准备。 她让人找来香烛之物,再找来燕王的贴身之物。 燕王妃因为忧思太重,昨夜便病倒了,老太君怕她情绪太过激动,对她的病情不好,便没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至于王府逝去的去公子的遗孀以及王府的几位姑娘,老太君觉得她们不太能经得住事,这事没必要告诉她们。 且老太君也有私心,师折月会招魂的术法,这件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毕竟这个手段太过逆天,容易让人心里生出畏惧,也容易招来祸端。 所以天黑之后,只有师折月、老太君和燕潇然进了灵堂。 之所以把招魂的地点选在灵堂,是因为魂体和肉体在一起时,魂体会更加稳定一些,对师折月的损耗也更小。 他们进去之后,老太君便让她的贴身婢女守在外面。 师折月点燃香烛,取出她的大黑伞,手结了印,默念了术语。 她念完时,灵魂的温度无端就降了很多,墙上的帐幔无风自动。 师折月伸手在老太君和燕潇然的眼前滑过,他们便看见燕王站在灵堂之中。 他的身形十分高大,留着长须,身上穿的是死时的战甲。 老太君一看见燕王眼圈便红了,轻唤燕王的小字:“霖儿!” 燕王刚现在灵堂还有些迷糊,他听到老太君的声音后撩起衣摆跪在老太君的面前:“母亲,儿子不孝!” 老太君泪流满面,想去抱他,却抱了个空。 燕潇然看到燕王,眼睛不自觉地就红了。 家中几位公子,就数他最为淘气,他幼时燕王没少罚他。 但是燕王也最疼他,在他身上倾注的心血最多。 师折月在旁提醒道:“祖母,父王只能上来一刻钟,先说事情要紧。” 燕王此时的状态比宫门口的世子要好得多,至少魂体清醒,没有损伤。 燕王对师折月长长一揖道:“多谢公主这些日子对燕王府的照顾,如此大恩,本王只能来世再报。” 他死后虽入了地府,却因为师折月曾招过世子,他从阴差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师折月的事。 老太君和燕潇然只知道师折月会算卦看相,对她的本事所知不多。 燕王却从阴差那里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事情,知道她是的道门术法极好,阴差都有些怕她。 师折月回了一礼道:“父王客气了,我嫁进王府后,便是王府的人。” “一家人不用讲这些虚礼,我今日请父王上来,是想知道虎牢关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燕王回答:“我奉旨出征后,带着兵马和达达人打过好几次战。” “军中运来的粮草是空的,整个永安军断了粮。” 燕潇然听到这话面色大变,所有人都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这仗还怎么打? 燕王看着他笑了笑:“没有粮草,这仗我也一样能打。” “虽然初时我们上战场的时候是饿了几场,但是后面我们抢了达达人的吃的,以战养战,并没有大的问题。” 燕潇然沉声道:“当时运到战场的粮车是空的,父王没有给朝廷上书吗?” 燕王回答:“上了,还不止一封,我还曾给王府写过信,想让你在京中帮忙策应。” 燕潇然地脸色十分难看,因为他在京中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更没有收到过燕王的信。 燕王接着道:“这信应该是被人劫了下来,在我出征之时,便已经有人在算计燕王府。” “否则我送出去的信,京中不可能一封都没有收到。” 燕潇然的眼睛通红,手握成拳:“这群蛀虫!” 师折月问道:“方才父王说当时断了粮草,您以战养战,并没有出大事。” “可是父王和世子最终都战死沙场,这又是怎么回事?” 燕王咬牙切齿地道:“那是因为有人泄露了本王的做战计划,原本要配合作战的援军也没有来。” “我们陷入达达人的包围圈中,被他们围困剿杀!” “我当时发现情况不对,便带着人拼死撕出一条口子,让你长兄带着人冲出去。” “我以为他能活下来,没想到我在地府看到了他,他……” 他说完这里情绪有些激动,身形暴涨,师折月掐了个诀,喊了一声:“父王!” 燕王有些狂躁的神志回笼,他对师折月轻轻一揖道:“多谢公主。” 他此时这样不宜再留在阳间,师折月便将他送回了地府。 燕潇然一掌拍在灵堂的桌前,震得上面的摆放祭品的碟子都飞了起来。 他咬着牙道:“只怕从父王带着兄长们出征时,就已经有人在算计他了。” “这一场战事,归属于燕王府的永安军全军覆灭,而其他各路的兵马折损却不是太大。” 第18章 最好男人 那一场战事,燕王是兵马大元帅,所有的兵马都由他节制。 而战力最强的,就是由燕王亲自统领的永安军。 除此之外,昭明帝还派了一位文官做为监军。 监军的权利极大,能约束燕王。 燕王虽然没有明说,燕潇然都知道,这一次的战场,燕王一定被人处处制肘。 达达人南下人数虽有十万之众,但是燕潇然知道永安军的战斗力,正常不可能全军覆灭。 更不说,这一次大楚还集结了另外十五万兵马在边关。 燕王带着永安军覆灭时,斩杀了和他们差不多同等数量的达达人。 他们死后,监军带着兵马杀了过来,已经受了重创的达达人不敌,退出虎牢关外。 边关暂安。 师折月沉声道:“父王带着永安军战死虎牢关,耗损了他们的战斗力。” “这才有了后续的驱逐达达人之事,这事怎么都不能算战事不利。” “至于那些说父王投敌卖国的鬼话,就更不可能。” “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世子带着兵马杀出重围去请援兵,他去了哪里?又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因为燕王世子的魂体受损,神志不清,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和他随行的士兵更是无一人生还。 燕潇然咬着牙道:“我虽然不知道兄长经历了什么,但是他生前一定遭受了非人的虐待。” “我燕王府忠君报国,竟被人算计至此!” 师折月知道这事绝对算得上是血海深仇,五万永安军将士的血流尽,还要被泼上污名,难怪英魂难安。 她是局外人听到都极度气愤,更不要说燕潇然了。 她沉声道:“只要人做过的事,就一定会有痕迹,以后我们肯定可以查清楚。” “只是这一场针对燕王府的阴谋,绝不会因为父王和世子战死,就会停下来。” “相反,那些暗中算计燕王府的人,他们心里有鬼,他们会害怕我们去查,所以他们会想办法斩草除根!” 师折月原本觉得只要昭明帝对燕王府没有必杀之心,燕王府就会暂时安全。 可是在听了燕王的这番话后,她就发现,她还是把这事想得太简单了。 幕后之人阴毒狠辣至极。 且粮车是空的这件事情,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会牵扯到很多官员。 这些人都不会想他们活着。 所以现阶段他们就算知道这些事情也不能去查,一查很可能就会捅了马蜂窝。 她能想到的事情,老太君和燕潇然都能想到。 老太君对师折月道:“公主,你能帮燕王府至此燕王府上下都极为感动。” “燕王府的事情本与你无关,若燕王府真保不住的时候,你就不要再管了。” 师折月认真地道:“祖母,在我那日折回燕王府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独自离开。” “不为别的,就为那为国捐躯的五万将士,我也不能走。”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且事到如今,他们也不会让我走了。” 老太君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慈祥:“你这样子像极了先帝。” 师折月掀眉:“我是父皇的女儿,自然像他。” 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后续的应对之策。 最终还是决定,和之前商量的一样,主动出击,引君入瓮。 只是整体行动的方式需要再谨慎一些,如今的燕王府不能再出半点疏漏。 老太君终究年纪大了,她见过燕王后,身体便有些撑不住,师折月送她回房。 师折月出来时,见燕潇然站在外面,明显是在等她。 她因为荷包的事情,不是太想和他独处,便准备当做没看见他一般离开。 他轻声道:“公主还没见过长兄吧?” 师折月“啊”了一声后回答:“没有。” 燕潇然看着她道:“我带公主去见他。” 师折月愣了一下,他已经在前面带路了,她想了想,挠了挠头跟了过去。 燕王世子早就死了,人是见不到的,燕潇然带她看的是燕王世子的画像。 画像上的燕王世子是个十分温雅的男子,唇间带笑,眼神温柔。 燕潇然和师折月并排站在燕王世子的画像前,轻声道:“大哥有着这世上最好的性子。” “他待人温和有礼,行事周全缜密,孝顺父母,爱护兄弟。” “若他还在,公主应该会和他举案齐眉。” 师折月没说话,却在心里道:“错,他若还活着事情就真的大条了,我还没和他成亲,就先睡了他弟弟。” 她心里有些不自在,往旁边退了些。 燕潇然眼色的余光扫了她一眼,又道:“公主还没有看过长兄的尸体吧?” 师折月轻点了一下头,他问她:“你想看看吗?” 师折月回答:“我不想。” 因为不用看,也知道燕王世子的尸体有多惨。 燕潇然沉声道:“父亲的尸体被送回来时虽然惨烈,但依稀可以辨认。” “长兄的身上却无一块好肉,身上很多地方的肉都被野兽啃食光了。” “他们是靠他头上的玉簪认出来他的,那个玉簪就是他画上戴的这个。” 师折月沉默,她看向画上光风霁月的青年,青年温润如玉。 燕潇然突然对师折月长长一揖,她吓了一大跳:“你这是做什么?” 燕潇然看着她道:“请公主助我查清楚长兄遇害的真相。” 师折月双手抱在胸前道:“这事就算你不找我帮忙,我也会查清楚。” 她说到这里眸光微敛:“我们道门讲究因果,我因世子而进王府,自然就得查清楚他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左右这会没事做,我们去门口玩玩?” 燕潇然一下子没能跟上她的节奏,有些不解地问:“玩?玩什么?” 师折月朝他神秘一笑,他很快就明白她说的玩就是给守门的士兵看相。 她的相面之术绝不是寻常游方道士可比的,她只需要打一个照面,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生平事迹。 她凭借着这个技能,直接就把看门的两个士兵给忽悠为瘸了,在王府门口支起摊,给人算命去了。 燕潇然:“……” 第19章 要算卦吗? 韦应还今日从宫里回到大理寺后,少卿倪赞便过来道:“大人让我查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他说完递了一个卷宗给韦应还。 倪赞年纪比韦应还大上十来岁,来大理寺的时间也比韦应还要长。 韦应还是空降到大理寺任大理寺卿的,初时倪赞对他并不服气。 几桩案子办下来后,倪赞对韦应还心服口服,如今两人配合默契。 韦应还将卷宗打开,仔细看了看后眉头皱了起来。 倪赞问他:“大人是不是也觉得不妥?” 韦应还沉声道:“此次战事,燕王是统帅,他带着兵马战死在虎牢关外。” “燕王世子死在虎牢关外一百多里的峡谷之中,被发现时,尸体已经被野兽啃食。” “其他各军有所损伤,却不算大,他们在监军的统领下打退了达达人,护住了国土,立下了赫赫战功。” 倪赞拿了一份军报给他道:“军报上说燕王命他们守城,让他们等他的命令,再做行动。” “但是他们在燕王战死前,都没有再收到他的命令,直到斥候来报,燕王战死,达达人攻城。” 韦应还的手指下意识地敲打着桌面,沉声道:“这件事情不对,我们得继续查。” 倪赞看向他:“这事怕是不好查。” 韦应还冷声道:“大理寺如果都查不清楚的话,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查清楚了。” “如果有需要,本官可以亲自去一趟虎牢关。” 倪赞吓了一大跳:“大人,这怕是不妥,你是大理寺卿,你要是出门查案,大理寺的公务怎么办?” 韦应还不以为然地道:“大理寺离了我又不是不会转。” 倪赞知道他的脾气,劝他:“这桩案子皇上态度暧昧,牵扯众多。” “我知大人查案都是一查到底,但是这个案子大人还是要三思。” 韦应还笑了笑道:“刑诉之官的眼里,理应只有真相。” 倪赞愣了一下,对着韦应还长长一揖道:“下官受教了。” 韦应还将卷宗放下道:“我再去一趟燕王府。” 倪赞跟在他身后道:“我随大人一起去。” 韦应还对他道:“你手里那桩连环杀人案处理完了吗?” 倪赞:“……还没有,我这便去处理。” 韦应还到达燕王府的时候,以为他去错了地方。 他抬头看了三遍门楣上“燕王府”三个字才敢确认他没有走错地方。 因为原本应该门禁森严的燕王府,此时跟菜市场不差什么。 那些原本应该看守燕王府大门的士兵有不少取在燕王府的门前。 他们推推搡搡地道:“公主,你也给我看看呗!” “我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我能活多少岁?” “我娘的病何时能好?” 韦应还:“……” 他冷声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此时身着红色的官袍,黑着一张脸。 他上次来过燕王府,很多士兵都认识他。 虽然他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但是众士兵也怕他,刹那间就做鸟兽散,原本在哪里当值的就回哪里去。 他们全走了之后,韦应还才发现师折月在王府的大门口支了一张桌子。 桌子上方挂了一块白布,白布上写着:“铁口神算,有求必应。” 韦应还:“……” 他信了她的邪! 师折月看见他笑着对他打招呼:“韦大人,要不要来算一卦?” 门上挂着的风灯光华照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苍白,一双大眼睛更显灵动。 在这个夜色里,有如山精妖魅,能惑人心魂。 韦应还敛了敛心神,走到她的面前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师折月回答:“如韦大人所见,在给人算命。” 韦应还的眸光幽沉:“皇上下旨封禁了燕王府,公主这样做会不会不太合适?” 师折月一脸不解地道:“皇叔的旨意上说燕王府上下不能出府,我又没出府。” “敢问韦大人,哪里不合适?” 韦应还:“……” 她的桌子摆在燕王府大门的门槛后,她没一根脚趾头踏出燕王府的大门,自然算不得是抗旨。 韦应还沉声道:“我劝公主,以后最好不要做这种事情,否则小心招来祸端。” 师折月笑道:“燕王府现在坐吃山空,很快就没钱吃饭了。” “我在家门口支个摊算个卦,赚点饭钱,这又碍谁的事了?” 韦应还冷声道:“这里是京城,不是公主之前生活的道观。” “公主这样的行为,不太合适。” 师折月摊手:“我自小在道观长大,除了算卦外,其他的营生我也不会。” 她冲韦应还眨了眨眼:“要不我免费替韦大人算一卦?” 韦应还正欲拒绝,她又意味深长地道:“算一算今夜韦大人能不能心想事成?” 韦应还愣了一下。 正在此时,燕王府里一阵喧哗,有人大声喊:“抓住他!” 韦应还的面色微变,一个黑衣人飞快地朝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黑衣人来得太快,只是几个起落便到了他们的面前。 韦应还沉声道:“拦住他!” 他今夜过来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大理寺的官差,两人武功不算高。 王府的门口,还有两人值守的侍卫,也摆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韦应还反应快,直接搬起师折月的那张桌子就朝那个黑衣人砸了过去。 黑衣人躲避桌子的时候,身形一阻,两个官差就将王府的大门拦住。 韦应还抽出佩剑,直接就朝黑衣人刺了过去。 师折月有些意外,他看着很瘦,又是个文官,她以为他不会武功。 没想到他动起手来,却十分利落,剑法很是高明。 黑衣人一剑将他荡开,想从门口冲出去,却被他拦了个严实。 门口的官差过来帮忙,黑衣人冲出去更加无望。 他看见站在一旁观战的师折月,飞快地掠到她的身边,将手里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让开,否则我便杀了她。” 燕潇然此时也带着侍卫追了过来,他喝道:“放开公主!” 黑衣人厉声道:“你们全部退开,我就放了她!” 第20章 太暴力了 燕潇然手里的剑荡起森冷的光华,幽冷的眸子眯了起来:“你若敢伤公主一分,我必让你身首异处。” 他整个人带了凛冽的杀气,锋芒毕露,墨发被风吹起,在这夜里,有若杀神降临人间。 师折月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意外,他似乎在生气? 韦应还则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夜闯燕王府?” 黑衣人根本就不理他,利剑在师折月的脖颈上划了一下道:“我数三下,你们再不让开,就给她收尸吧!” 他说完开始数数:“一!” 师折月“嘤嘤”地哭了起来:“你们让开,快让开,我不想死!” 燕潇然看到她轻声哭泣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就算平时看着再强悍,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会怕很正常。 他对王府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让开一条道。 黑衣人看着还挡着大门口的韦应还道:“二!” 韦应还看了师折月一眼,她是先帝的独女,不容有失。 他纵然有些不愿意却也拎着剑从大门口让开。 黑衣人冷笑一声,带着师折月走到大门口。 在他一条腿跨过大门口的时候,他的心神松懈了不少。 却在此时,一股冷风吹来,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那股寒意顺着他的口鼻、耳朵、眼睛以及毛孔,往他的身体里面钻。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便被冻得握不住剑,全身僵硬,再也站不稳,扑通一下就倒在地上。 他这副样子就像是被门槛绊了一下摔倒在地一般。 在他倒地的那一刻,原本温顺无害的师折月一把捡起他掉在地上的刀,用刀柄重重地敲他的脸。 她一边敲一边骂:“老子给你脸了,居然敢挟持老子!” 她敲的时候十分凶残,不过两三下,就把黑衣人敲的满嘴是血。 她敲完之后一把扯下他的面巾,再拉开他的嘴,伸手探进他的嘴里,把被敲落的大牙给拔了出来。 韦应还:“……” 燕潇然:“……” 他们错了,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弱女子。 她刚才的惧怕只怕都是装的! 黑衣人只觉得自己冷到极致,全身都冻僵了,根本就不能动。 他之前也算是个人物,却没想到这一次竟就这样栽在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子手里。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眼里有些难以置信。 燕潇然的剑挽了个剑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挑断了那人的手筋脚筋。 韦应还:“……” 燕王府的人也真暴力! 敲牙,断手筋脚筋,比大理寺的酷吏还要凶残。 师折月把黑衣人的大牙拔了之后,借着灯光看了看道:“果然里面藏了毒!这人是死士!” 她说完就喊韦应还:“韦大人,你在京中认得的人多,麻烦你来看看,认不认得他。” 韦应还看了一眼带血的手,以及她手上那颗裹满了血的牙,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他看了黑衣人一眼,并不认识。 他伸手在黑衣人的身上摸了一圈,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 黑衣人看到那封书信的时候面色大变,因为那封信并不是他带来的! 他今天到燕王府后,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就被燕潇然发现了。 而后就是逃命,这个过程除了师折月外,没有任何人靠近过他。 难道那封书信是师折月放进去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师折月,师折月对他轻掀了一下眉,再眨了一下眼。 虽然她一句话没有说话,但是黑衣人却莫名就明白她在骂他:“傻缺!” 黑衣人:“……” 他也想骂人啊,可是他全身冰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应还将书信打开后借着风灯的光华很快就看完了,他的面以冰冷。 师折月问他:“韦大人,信上写着什么?” 韦应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今夜让公主受惊了。” 他说完对身边的官差道:“你们将这嫌犯带回大理寺。” 官差将黑衣人绑起来后,便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黑衣人走时还瞪了师折月一眼,师折月只当没有看见。 韦应还扭头问燕潇然:“三公子是如何发现他的?” 燕潇然回答:“王府如今风雨飘摇,我怕别有用心之人潜入王府生事,便安排侍卫巡逻。” “是巡逻的侍卫发现他的,发现他时,他正准备潜入我父王生前的书房。” 他说到这里问道:“韦大人,那封书信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韦应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件事情大理寺会彻查,三公子在家里等消息便是。” 燕潇然看了韦应还一眼,他拱了一下手,便离开了燕王府。 师折月伸手摸了一下脖子,轻骂了一声:“这狗刺客拉着我做人质也就算了,居然还拿刀割我的脖子!” “他还割伤了我,让我流血受伤了,刚才只是打掉他几颗牙,打轻了!” 她的身体状况不好,最忌流血。 好在今夜的计划还算顺利,要不然今晚就真的亏大发了。 他们的计划是师折月今晚在门口给那些普通士兵算卦,把动静弄得大一点。 如此一来,看守燕王府的士兵便会露出缺口。 而蛰伏于中暗中想要害燕王府的人,必定会趁机行动。 燕潇然和师折月的手里都放了一封燕王府和达达可汗的书信,随时准备把书信塞进潜入府里的刺客身上。 潜进王府的刺客武功很高,轻功也很高,还十分警觉。 他进来被发现后就立即逃走,恰好撞见了来燕王府查案的韦应还。 他胁持师折月时,便给了她动手的机会。 整件事情唯一让师折月算漏的地方,就是黑衣人割伤了她的脖子。 燕潇然见她的脖颈处沁出了鲜红的血珠,她的皮肤极白,那抹红色就显得格外的刺眼。 他沉声道:“公主回房上药吧。” 师折月叹气:“来不及了。” 燕潇然不解地问:“什么来不及了?” 师折月不答反问:“我要是摔在地上你会不会扶我?” 燕潇然一时间没明白她的意思,而下一刻,她的身体便朝地上摔去。 第21章 他抱住她 燕潇然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她。 她那双极明媚的桃花眼此时有些睁不开了,却喃喃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她说完眼睛一闭,直接晕了过去。 燕潇然:“……” 怀中的女子单薄纤瘦,这样落在他的怀里,几乎感觉不到多少重量。 她清醒时,狡黠灵动,晕过去时,却乖巧的不像话。 燕潇然极少和女子亲近,唯一的一次亲近是两年前。 此时她这样落入怀中,他闻到了女子身上淡如幽兰般的体香。 同时,还感觉到她娇软的身体,那是和男子的身体完全不同触感。 他如触电般将她抛开,却又在抛开的瞬间又将了接了回来。 旁边几个侍卫瞪大眼睛看着他,没一个人敢说话。 燕潇然看向那些侍卫,他们齐刷刷地往后退了好几步,同时摆手道:“我们更不行!” “三公子还是快些把公主抱回房吧,她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燕潇然也知道此时应该送她回房,可是…… 众侍卫转过身道:“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 燕潇然:“……” 他看向怀里乖巧软绵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只得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内院跑去。 他们到二门处,老太君拄着拐杖过来了,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 燕潇然如烫手山芋一般将师折月塞进老太君身后的婢女怀里。 他解释道:“公主不知道为什么晕了过去。” 老太君听着他窘迫的声音,看着他发红的脸,心里有几分了然。 她什么都没有说,立即让婢女把师折月抱回房间,然后去请燕岁岁过来。 燕岁岁是王府的庶女,从小对医术感兴趣,看了不少医书。 她的医术如何大家不太清楚,但是眼下燕王府的众人出不了府,让人去请大夫会十分费力。 便只能让燕岁岁过来先给师折月瞧瞧。 燕岁岁的手按在师折月的脉膊上时吓了一大跳,因为她根本就感觉不到师折月的脉搏。 老太君问道:“公主她怎样了?” 燕岁岁额前急出汗珠,她将手往师折月的腕口探得更深了些后依旧没有感觉到脉搏。 她回答:“公主似乎不太好。” 老太君看着师折月那张苍白的脸,觉得燕岁岁的医术不靠谱,便道:“潇儿,你赶紧去为公主请大夫。” 燕潇然应了一声。 师折月却拉着老太君的手道:“不用,我这病寻常大夫治不了,我睡一觉就好。” 她说这话时眼睛只是微微睁开,她原本苍白的脸,在这一刻更加苍白,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 燕潇然垂眸看向她,指尖还残留着方才抱她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然后破土而出。 有些念头在他的心里一掠而过,他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妥,当即扭头不再看她。 老太君的眼里满是担心:“那公主好好休息。” 燕岁岁从来没有见过师折月这样的病症,又细细地替她把了脉,却还是和之前一样。 她没敢跟老太君说,就师折月这样的脉像,已经是个死人。 但是师折月还有呼吸,还能说话,这事太过神奇。 她看着师折月的眼神充满了好奇,轻声道:“祖母,我留下来照顾公主。” 老太君知道她一向心细,医术虽然不太好但终究是通晓的,由她来照顾师折月再合适不过。 只是就算如此,老太君依旧叮嘱她:“你警醒一些,别睡沉了,若是公主有什么不适,你立即告诉我。” 燕岁岁点了点头。 老太君不太放心地又回头看了师折月一眼,便带着众人离了她的房间。 师折月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受了,手脚虚浮无力,全身绵软,整个人如同泡在水中,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觉得自己就要沉进深渊之中,胸口的护心石灼热滚烫,烫得她在十分难受,却又让她能恢复几分呼吸。 她的手脚冷到极致,冻得骨头都是疼的。 她形成了个怪圈,四肢冰冷,胸口滚烫,两相交战,她既觉得自己要热死了,又觉得她要冻死了。 她在梦里听见大师父在喊:“折月,不要睡了,醒醒。” 她难受的“嘤嘤”哭了起来,低声骂道:“醒个屁,这么难受老子宁愿死了算了!” 大师父叹气:“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你三师父说你才睡了那男人一次。” “那样极品的美男子,才睡一次你甘心吗?” “听师父的话,想办法活下来,往后你想要什么样的美男子,师父们都帮你绑过来。” 师折月气笑了:“敢情在师父们的眼里,我就是个看见美男子走不动道的大色坯?” 大师父也笑:“人活这世上,欲念繁杂,所求甚多,你喜欢美色又没有错!” 师折月想说她一点都不好色,她当初睡燕潇然全都是三师父的手笔,是他在造她好色的谣! 要没那件事,她如今在燕王府里见到燕潇然时也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她一想到燕潇然,整个人也就清醒了几分。 她努力睁开眼,却看见燕潇然的脸,和他四目相对。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她有些好奇地伸手去捏他的脸。 只是她的手还没有靠近,就被他一把抓住:“公主醒了?” 师折月瞬间清醒,却发现她整个人都坐在燕潇然的怀里,她震惊的如同被雷劈了。 她记得昨夜在这里守她的是燕岁岁,怎么就变成燕潇然了? 她惊道:“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燕潇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公主能把手松开吗?” 师折月这才发现她整个人睡在燕潇然的大腿上,她的手缠着他劲瘦的腰…… 两人的姿势不得雅观。 她吓得赶紧缩回手,又想起昨夜的梦,有些语无伦次:“你……我……” 燕潇然站起来扯了扯身上被她睡得有些凌乱的衣袍,淡声道:“公主别误会。” “你昨日高烧,又不让人去给你请大夫,岁岁太累了,我便过来照顾你。” 他才坐到她的床边,她就往他的身上贴。 第22章 她没有脉 燕潇然顾忌两人的身份,把师折月推开,她却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怕弄伤她,不敢用力拉她,她就得寸进尺地睡在他的腿上。 这些事情他有些说不出口。 师折月抓住了他话里的关键词语:“我昨日高烧?” 燕潇在看着她道:“公主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 师折月:“!!!!!!” 这事从未有过! 燕潇然问她:“公主一共有几个师父?” 师折月下意识回答:“九个。” 燕潇然一脸冷淡地道:“好在只有九个。” 师折月没听明白:“什么叫好在只有九个?” 燕潇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公主在梦里,一个师父骂了两个时辰,九个师父就是十八个时辰。” “若是再多一些的话,这样骂下去,可能公主醒来嗓子已经废了。” 师折月:“……” 师折月:“!!!!!!!” 她突然发现燕潇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端方君子,骨子里还挺损的。 她现在嗓子又干又燥,她想要喝水。 燕潇然端了一个杯盏过来,她看了他一眼,拿起来一饮而尽。 她喝完水后试探着问:“我在梦里都骂他们什么了?” 燕潇然仔细回想了一下后道:“我过来的时候好像听你在骂你三师父。” “说他说个长舌妇,天天瞎造你的谣,其实他才是最不正经的那个,没事就偷看女子洗澡……” “好了!”师折月打断他的话道:“这事你就当没听到过。” 她让他复述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有说梦话,这会可以确定了,她确实是说了。 燕潇然看了看她后道:“我其实有些好奇,公主所在的道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道门?” “为什么你的师父,听起来好像都不太正经?” 师折月一本正经地道:“这事你问我是问错人了,你应该去问我师父。” “毕竟我从头到尾都是个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人!” 燕潇然看向她,她忙正襟危坐,摆出一副高洁的模样来。 她却不知她此时脸色苍白,如云般的秀发散开,衣衫凌乱,摆出这副样子,怎么看都是个假正经。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再执着这个话题,问她:“公主还喝水吗?” 师折月点头,他便又为她倒了一杯水。 因为他说起三师父的事情,她终究有些心虚,便又问他:“你还有听到我骂我三师父其他的话了吗?” 燕潇然不答反问:“公主觉得你还骂了你三师父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 师折月看向他,撞进了他那双幽黑的瞳仁里,他的眼眸幽深的如同千年幽潭。 她忙收回目光:“没什么,只是这事事关道门清誉,还请三弟我保密。”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她立即回以一个可爱的不能再可爱的的微笑。 他的眸光更加幽深,就在师折月以为他不会同意的时候,却听得他说了一个字:“好。” 燕岁岁从隔壁走了过来:“公主终于醒了,昨天可把大家吓坏了。” 她让婢女去请老太君,然后坐下来给师折月把脉。 师折月依旧没有脉搏,她十分震惊地看师折月:“公主怎么会没有脉?” 师折月将袖子拉了下来:“我的脉得的和常人的位置不同,一般情况下,是把不到脉的。” 燕岁岁之前看医书的时候也曾看到过这种现象,却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问师折月:“那公主的脉在哪里?” 师折月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师父似乎知道,但是他不告诉我。” 燕岁岁一脸的疑问,还想再替她找找脉膊的位置,却被她拒绝了。 师折月问燕潇然:“我昏睡的这段时间,大理寺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燕潇然回答:“有,韦应还来过王府一次,我们抓的那个黑衣人在送回大理寺的路上被人杀了。” 师折月听到这事一点都不意外:“杀得好啊!他被杀,才更能证明有人要害燕王府。” “皇叔原本对燕王府存疑,如今有人动手对付燕王府,便更能显得燕王府是无辜的。” 事实上,这事在她和燕潇然设计抓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他们派人进燕王府打探消息,那人被抓,他们怕暴露,肯定会杀人灭口。 那黑衣人是在燕王府被抓的,这事韦应还要给燕王府一个说法。 这件事情韦应还也算是全程参与了,他们便算是有了一个人证。 两人正在说话间,老太君来了,她用手探了探师折月的额头,松了口气:“公主不烧了就好。” 师折月微微一笑:“是折月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老太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这孩子身体不好,以后不许再逞强。” 师折月乖巧地应了一声。 老太君又温声问了她哪里不舒服,她都一一作答。 门房过来道:“皇上知道公主病了,命太医过来给公主看病。” 师折月知道韦应还来燕王府时她正在发烧,他进宫见昭明帝的时候应该说了这事。 昭明帝能在这个时候派太医过来为她治病,不管是真心也好,演戏也好,她都得好好利用。 老太君让人将太医请了进来,她看到太医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来的竟是太医院的张院正。 张院正平时是专给昭明帝和皇后看病的,等闲不会给其他人看。 几人一番见礼后,张院正给师折月把脉,他没有把到脉时眼里是和燕岁岁的同款震惊。 师折月问他:“张院正是不是把不到我的脉?” 张院正一脸不解地道:“我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公主这样的脉像。” 师折月叹了口气:“我两岁时生过一场重病,是我师父强行将我留在这阳世,所以我的身体很弱,几乎没有脉搏。” “我能活到现在,是道祖保佑,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活不过十八岁的生辰。” “我这病,原本就是药石无救,今日辛苦张院正白走这一趟了。” 张院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因为她如今已经十七岁了。 不止他惊讶,老太君和燕潇然都愣在那里。 第23章 亲密接触 燕潇然知道她昨天的病有些奇怪,她的身体看起来不太好,却没想到竟差到这一步。 他没忍住看了师折月一眼,少女面色苍白,身形单薄纤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师折月微微一笑,继续道:“我原本觉得人生挺无趣的,是大师父说人活着应该珍惜每一天。” “我这一次原本不想回京,大师父说我的至亲都在京城,我死前怎么也得见他们一面,所以我便回来了。” 张院正知道这些话是她让他带给昭明帝的,当即起身施礼道:“是老夫无能,公主千万保重身体。” 她这种情况,诊不了脉,连药方都不用开。 师折月还了一礼,老太君让燕潇然去送张院正。 他们出去后,老太君问师折月:“公主方才的话可是真的?” 师折月笑道:“骗他的,我的身体越差,皇叔才会越放心。” “他把不到我的脉,其实是因为我的脉搏长的位置和常人不一样。” 老太君看着她若有所思,却温声道:“公主没事就好。” 师折月拉着她的手道:“祖母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见她精神不太好,便让她躺下休息。 老太君离开后,师折月伸手拉起自己的袖子,发现手腕上的红线竟又退了些许。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确定她并没没有看错。 她的眼里生出了几分不解,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她给人相面对身体的损耗不大,但是架不住她那一夜给太多的士兵相了面。 积少成多,对她的身体是有些影响的。 她的身体正常是不能受伤的,只要一受伤,就会大伤元气。 那夜黑衣人割伤了她的脖子,让她流了不少的血。 这两件事情加一起便是她晕倒的真相。 正常情况下,她的身体有这样的损耗,那条红线会疯了一般往前蹿。 可是这一次红线不但没有往前蹿,反而还往后挪了些,就不符合她之前的认知。 她仔细对比了一下她这一次发病和之前发病有什么不同。 一番对比下来,好像只有她抱着燕潇然睡这件事情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她再想起她进到燕王府后,手上那条红线的变化,基本上都和燕潇然有关。 师折月陷入深思。 难道好除早夭命格的关键在燕潇然的身上? 且还需要和他有亲密接触? 她被这个设想吓得抖了一下。 如果她的设想是对的话,那也太命了! 她总不能没事就跑燕潇然的房里睡,没事就亲他一口吧? 她再次打了个哆嗦。 太可怕了,不想了! 张院正走后,没过几个时辰,宫里便赐下来不少的赏赐,都是一些昂贵的药材。 师折月看到那些药材便松了一口气,她对燕潇然道:“三弟可以请旨为父王发丧了。” 这事燕潇然也想到了,他已经写好陈情书,请前来送赏赐的公公带回宫里给昭明帝。 只要昭明帝同意燕王府发丧,便算是解了燕王府的禁令。 燕王府出事之后,燕王妃不管事,老太君年纪又大了,府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料理。 这段时间燕王府被他打理的有如铜墙铁壁,护着全家的周全。 他心里还担心另一件事情:“公主的身体……” 师折月把对老太君说的话又对他重复了一遍。 燕潇然沉吟了片刻后道:“我听说道门的天才,大多都有五弊三缺。” “公主相面之术神乎奇技,还能招魂,就算我不懂道门衡量天才的标准,却也知道公主这样的应该就是天才了。” “我想问一下公主,公主的五弊三缺占了哪一样?” 师折月:“……” 她发现他是所有人中最难骗的那一个。 燕潇然看着她道:“看来是真有其事,那让我来猜一猜。” “公主的五弊三缺应该是早夭吧?” 师折月:“……” 他可真能猜! 燕潇然淡声道:“看来我又猜中了。” “所以公主说没事是骗我们,在张院正那里说的才是真话,对吗?” 师折月歪着头看着他道:“你那么会猜,你接着猜啊!” 燕潇然的眸光微凝:“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公主的性命应该和手上的红线有关。” “那条线的长短,应该代表着公主活下来的日子的长短。” 师折月:“……” 她真的没想到,这事竟也被他看出来了。 他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却观察入微。 她笑道:“你没学过相面,就对猜出这么大的东西来,我觉得你也是个天才啊!” “要不你跟我学道,我们一起把道门发扬光大?” 燕潇然往后退了一步,对她行了个礼:“多谢公主这段日子为燕王府筹谋。” “燕王府欠公主良多,若燕王府能脱险,往后公主若有驱使,莫敢不从。” 这话师折月爱听,她认真地道:“口说无凭,你给我个信物,省得你以后抵赖!” 燕潇然:“……” 他只是想要表达一下燕王府的谢意,她倒好,半点都不客气。 师折月些狐疑地看着他问:“你刚才那话不会是随口说说的吧?” 燕潇然:“……当然不是。” 他在她灼灼的目光下,从身上扯了一块玉佩给她。 她顿时就眉开眼笑起来。 燕潇然之前觉得她虽然贵为公主,但是却没个公主该有的样子,性子太过跳脱。 她那夜明明可以离开燕王府,却又折回来,是个心中有大义的。 如今知道她只有一年的寿命,却不怨天尤人,整天笑呵呵的,他又莫名有些心疼。 其实就算是没有任何信物,就她为燕王府做下的事情,往后她不管有什么事让他去做,他都会去做。 第二日宫里就送来了消息,准许燕王府发丧。 与此同时,解了燕王府的禁令,守在门口的士兵全部撤下。 昭明帝的态度,在京中就是一个信号。 他此时解了燕王府的禁,就表示他对燕王战死之事暂时不会追究。 但是这件事情还没有完全下定论,大理寺那边还在查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一日没结,燕王府就一日还是大理寺调查的对象。 第24章 要退他婚 因此种种,前来燕王府吊唁之人,依旧了了无几。 能来的,都是燕王生前的至交好友,且还是清正忠义之人。 燕潇然将他们的名字都一一记下。 师折月知道昭明帝解了燕子府的禁令,他们不过是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后面但凡有一步行差就错,燕王府依旧会面临覆灭的危险。 她抬头看了看天,之前笼在燕王府上空的红雾散了些,却添了些灰雾,依旧煞气极重。 燕王府的危机并没有真正解除。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打算去灵堂找燕潇然。 走到一半却听见燕王妃愤怒的声音传来:“赵府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要退婚可以等王爷入土之后来退,我绝无怨言。” “可是他们现在直接打发了一个管事,就要把婚退了,这简直就是太过份了!” 老太君淡声道:“早退婚,晚退婚,都是退婚。” “王府如今这样的光景,赵府想要退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燕王妃恨恨地道:“可是母亲,当初这门亲事是赵府他们求来的!” “王爷对赵府不但有提携之恩,还救过赵老爷的命!” “他们退婚若说是怕被燕王府拖累,我也能理解。” “可是他们还说潇儿行事放浪,品行有失,扯着潇儿身上的一块绣帕说事,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赵老爷如今不过是个从四品而已,竟就敢如此欺我燕王府!” 师折月听了一耳朵的八卦,轻轻掀了一下眉。 她在燕王府住了这几日,知道燕王妃虽然不太领事,却是个性子绵软的。 今天燕王妃被赵府的人气成这样,估计赵府的人,事做得十分过份。 真正让她意外的是,燕潇然竟有婚约了。 她微微一想,便知道是她进了误区,燕潇然有婚约才是正常的事情。 因为燕潇然今年已经十九,换这个世界的规矩,男子大多都会在十五六岁定下亲事。 然后等女方及笄之后再拜堂成亲,他们差不多都会在十七八岁的时候正式成亲。 他今年十九岁了还没有成亲,在京中也算是晚婚了。 而燕王世子还要长燕潇然三岁,到如今才成亲是因为昭明帝之前就给他赐了婚。 三公主今年才刚刚及笄,刚到能出嫁的年纪。 而他没能等到三公主及笄便已战死沙场,由师折月代替三公主嫁进了燕王府。 师折月虽然是名义上的世子妃,但是老太君代世子给她写了放妻书,严格意义上来讲她不算是燕王府的人。 这些事情她并不方便插手。 师折月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直接去了灵堂。 她过去的时候,灵堂里没有前来吊唁的宾客,燕潇然正看着灵堂里的六具棺材出神。 她轻咳了一声,燕潇然扭头看她:“公主找我有事?” 师折月开门见山地道:“虽然皇叔已经下旨解了燕王府的封禁,但是我们至今不知道是谁想要燕王府满门性命。” “明日父王他们出殡,我怕幕后之人再生事端。” “所以我想来问问你,明天你是怎么安排的,有哪些方案。”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我可以算一算,哪个方案是最优方案。” 燕潇然:“……” 他知道她算卦灵,但是这样算卦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问她:“这些也能算出来?” 师折月回答:“只能算个吉凶。”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说了三个方案。 师折月掐着手指头算了一圈后看着他道:“你定的这三个方案都是大凶,明天一定会出事。” 燕潇然的眉头皱了起来:“都是大凶?” 师折月点头:“是的,这些都不行。” 她说完出门采了一把叶子回来,一边扔叶子,一边掐着手指头算。 她有个毛病,一旦她认真思考事情的时候,喜欢屈着左手食指,用牙轻咬。 燕潇然看到她的这个动作时眸光深了些,莫明觉得有些熟悉。 师折月算了一遍后道:“出殡的时辰最好是午时,出王府后往南,再折到西面,走最北面的城门出城。” “出城之后,一个时辰之内赶到墓地,如此一来,就能避开所有的灾劫。” 燕潇然问:“为什么要这样走?” 师折月摊手:“不知道啊,卦象上这么显示的。” 燕潇然:“……” 他看向她,她也在看她,两人大眼瞪小眼。 师折月轻咳一声道:“我虽然是你们口里的神棍,但是我绝对是这世上最靠谱的神棍。” 燕潇然点头道:“我知道,明出天殡就按你说的时间和路线来走。” “这一路上,我会做出相应的安排,以保证万无一失。”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棺材上,轻声道:“我不能让父兄的尸骨不安,更不能让他们的尸骨被人折辱。” 师折月这几日见过他在王府布防的能力,这事由他来安排她很放心。 两人商议妥当之后,还需要跟老太君以及燕王妃说一声。 师折月想起她刚才听到的话,没忍住问道:“你对赵府的小姐是什么感觉?” 燕潇然不是太愿意和她讨论这个问题,便没说话。 师折月看到他这副样子倒又生出了几分好奇:“你喜欢她吗?” 燕潇然听到“喜欢”这个词有些不自然地道:“我和她的婚事是父王和母妃定下的。” “我之前总共就见过她两次,都是远远地看了她一眼,根本就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子,哪来的喜欢?” 对于这桩婚事,他从一开始就是拒绝的,因为他心里有另一个人。 两年前在小镇上的那件事情,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秘密。 他既觉得那件事情是个耻辱,又觉得那个女子胆大包天。 那个女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既让他恨不得一剑杀了她,又恨不得将她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师折月有些好奇地问他:“你不喜欢你的未婚妻,那你心里有喜欢的人吗?” 燕潇然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她轻咳一声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若是不想回答,就不回答。” 第25章 卑劣之人 燕潇然冷声道:“父兄尸骨未寒,我只想查清他们战死的真相,无心情爱。” 师折月立即也严肃地道:“你说得对,查清真相,拒绝情爱!” 燕潇然:“……” 师折月又凑到他面前道:“不过我觉得父王若是还在的话,肯定也盼着你能成家立业,过上幸福的日子。” 燕潇然瞪她,她眨了眨眼:“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再把父王招上来,让他跟你说。” 燕潇然:“……不必了。” 不是他不想见燕王,而是他之前问过师折月,招魂伤身也伤亡魂。 一次尚好,次数多了,他怕她真的活不到十八岁。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第二天一早,燕王府便来了不速之客。 赵府的当家人赵雨村带着赵府的一众家丁拦在出殡的棺材前。 燕潇然过来朝赵雨村拱了拱手道:“赵大人今日是来送我父兄一程的,我铭感于心。” “来人,给赵大人点香。” 赵雨村摆了摆手道:“我已经给燕王上过香了。” 燕潇然看着他问:“既然已经上过香,还请赵大人让一让,不要误了我父兄出殡的时辰。” 赵雨村斜斜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可惜。 燕潇然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都十分出众,若燕王没死,赵雨村对有这么一个女婿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现在燕王已经战死,燕王府覆灭在即,光凭一个燕潇然不可能撑得起燕王府。 且他今天得了他人授意,要将燕王府的脸踩在脚底下,要将燕潇然打落尘埃。 他的嘴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今日是来给小女退婚的。” “当初小女和三公子的婚约是王爷亲自订下的,所以今日也只能在王爷的灵前将这婚退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满堂寂静。 自燕王战死之后,京中的官员就对燕王府避之不及,只有万户侯和苏相没有避讳,今日两人都有过来送燕王。 此时两人听到赵雨村的话,眉头都皱了起来。 燕潇然知道昨天赵府曾派了一个嬷嬷过来说退婚的事情。 那个嬷嬷趾高气昂,话里话外全是挤兑的意思,在燕王妃的面前十分不恭敬。 燕王妃原本心里就极为难受,又岂会去受一个奴才的气,便让侍卫把那嬷嬷给赶走了。 燕老太君原本打算等燕王出殡的事情了结之后,就跟赵府商量退婚的事情。 没想到赵府今天居然用这样的方式退婚,这事从本质上来讲,是欺到燕王府的头上来了。 燕潇然对和赵诗婉的婚事,并没什么期待,赵府要退婚他并没有意见。 但是现在赵雨村用这样的方式来退婚,燕潇然就觉得没有必要给他脸了。 燕潇然淡声道:“我和赵小姐的婚事确实是我父王定下的。” “时隔多年,不知赵大人是否还记得当初我父王为何会定下这桩婚事?” 赵雨村面色微变,燕潇然冷声道:“那是赵大人跪在我父王面前求来的。” “既然我和赵小姐的婚事是赵大人跪着求来的,那么退婚自然也需要赵大人跪下去求。” 赵雨村没想到燕潇然到这个时候了态度竟还如此强势! 他此时已经完全相信,燕王府不想退婚的事了。 他的女儿那么好,只有这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儿才配得上她,她是绝对不能葬送在这将要倾倒的燕王府里。 他当即拍着胸口做出一副极为懊恼伤心的样子大声道:“燕王爷,当初我救了你的性命,你见小女聪慧,强行将小女配给燕潇然。” “我当时便觉得燕潇然品质低劣,不愿将小女许嫁给她,我跪下求王爷开恩,王爷却都不许!” “当初这门婚事便是你强行订下的,老天开眼啊,让你早早死掉!” “如今我不会再惧怕燕王府的权势,今日哪怕我拼了这条命,也要退掉这门婚事!” 燕潇然之前就知道赵雨村是个不要脸的,却还是低估了他不要脸的程度。 他和赵诗婉的婚事,是赵雨村为了攀附燕王府,以救命之恩相胁,跪着求来的。 如今赵雨村看着燕王府失势,为了退婚,竟如此颠倒黑白。 他气得额前的青筋直跳,冷声道:“赵大人,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你再清楚不过。” 赵雨村一副痛心疼首地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救了燕王。” “别人救了人,都是感恩戴德,唯有燕王,卑劣下作,恩将仇报!” “燕王此番战死,那是老天爷开眼了!” “否则我的诗婉,就真的要嫁给你这个无耻之徒了!” 苏相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万户侯出身军伍,听到这话直接道:“胡说八道,燕王绝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赵雨村不正面跟万户侯顶嘴,只道:“燕王若是好人,又岂会死无全尸?” “他之所以会死无全尸体,那是老天爷看不下去了,降下天遣!” 燕潇然气得额前的青筋直跳,却依旧让自己强行冷静下来。 他此时越是暴躁,就越是中了赵雨村的圈套。 他看着赵雨村道:“当年的事情真相如何,赵大人心知肚明。” “赵大人这些年来一直拿着燕王府的姻亲关系,左右逢源。” “短短五年的时间,就从七品县令,升到从四品的官职。” “父王念着你曾经的救命之恩,对你打着燕王府旗号谋好处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你见父王已逝,没有对证,就往我父王身上泼脏水,我只问你,你的良心可安?” 赵雨村听到这番话,终究有些心虚。 他恼怒地道:“这就是燕王府的家教?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一记清脆的女音传来:“长辈?长辈得有长辈的样子才能得到晚辈的尊重。” “你这种一来就拦在灵前,一副燕王府不同意退婚,你就让拦着不让我父王出殡的人,算哪门子的长辈?” 赵雨村一扭头便看见个身着掀素衣,头上别朵白花的女子站在一旁。 她十分削瘦,脸色苍白,看起来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跑。 第26章 白日见鬼 赵雨村的心事被她揭穿,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冷声道:“你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本宫是什么人?”师折月的眸光清冷:“本宫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封号折月。” “你算什么东西?见到本宫不行礼也就罢了,竟还敢这样质问本宫?来人,给本宫掌嘴!” 立即就有侍卫走过来,照着赵雨村就是几记耳光。 赵雨村直接被打蒙了,他完全没有想到师折月一上来就动手打人。 他怒道:“就算你身为公主,也不能无故殴打朝廷命官!” “我要上书给皇上,请皇上治你的罪!” 师折月没理他,扭过头对燕潇然道:“吵架这种事情,遇见讲道理的固然可以跟他讲道理。” “遇到不讲道理的,就不需要跟他讲道理,你看着哈,以后学着点。” 燕潇然:“……” 师折月说完这些话后才扭头看着赵雨村道:“你敢这么嚣张,不过是欺我父王已经战死,欺燕王府人丁单薄。” “可是战死的亡魂绝不接受你这种人的冤枉,燕王府人丁再单薄,也不是你能欺负的。” “你想要退婚?行啊,你把燕王府当初给赵府的聘礼全部退回来。” “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从赵府到燕王府三步一扣首,并高喊你是奸滑的忘思负义的小人。” “把这两条做到之后,再跪到我祖母的面前磕头认错,这婚就可以退了。” 赵雨村的脸气得通红:“你休想,这桩婚事原本就我在燕王的逼迫下为小女定的。” “燕王府到如今竟还如此嚣张,天理何在!” 师折月冷笑一声道:“你今日敢这么做,不过是欺我父王战死,死无对证。” “可是赵雨村,这世间最不能欺的就是亡灵。” 赵雨村轻蔑地道:“就算是燕王还活着,站在我的面前,我也是这番话。” “我行得正坐得直,我不怕鬼神!” 师折月听到这话对轻掀了一下眉,淡声道:“是吗?既然你如此理直气壮,那我就只能如你所愿。” 她说完伸手在赵雨村的面前一抹,他正想喝斥她,就看见燕王黑着一张脸站在他的面前。 赵雨村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惊呼:“燕燕燕燕王!有鬼啊!” 一阵风吹来,四周的温度似乎一下子降了很多。 燕潇然朝师折月看去,她三日才能招一次魂,如今距上次为燕王招魂,还没有过去三日。 她此时没给他看开灵眼,什么都看不见,他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把燕王招了上来。 她朝他眨了一下眼睛,让他看戏。 他的眸光半敛,心里生出了暖意。 师折月站在赵雨村的面前道:“来,把你刚才说的话,对父王的灵位再说一遍!” 赵雨村原本就极怕燕王,今天为了利益在燕王的灵前撒谎,他原本是欺燕王死了,这一切都死无对证。 但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再看到燕王的魂体。 做了亏心事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心虚? 他哆哆嗦嗦地道:“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能我出个所以然来。 师折月凑到他的面前道:“赵大人,再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哦!” “否则你这样侮辱我父王,他半夜可是会去你的哦,一个不好,他就把你一起带走了。” 赵雨村吓得在燕王的棺木前疯狂磕头:“王爷,我错了!” “刚才的话是胡说八道,当初诗婉和三公子的婚事是我求来的!” “我这些年来也确实打着你的名头要了不少好处!”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燕王依旧在他的面前,青灰的脸上鬼气森森,似乎比刚才更加可怕了。 赵雨村吓得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地往后退,身上的衣衫沾满了灰尘,半点形象都没有。 只是不管他怎么退,燕王都会飘在他的身边。 他要疯了! 师折月问他:“你还要退婚吗?” 赵雨村疯狂摇头:“不退了,不退了!” 师折月看着他道:“不,这婚你得退,就按我之前提的要求来退。” “只要你做到了,燕王府就把赵诗婉的庚帖还给你,让你退了这场婚约。” 赵雨村想起她刚才提的条件,他心里十二个不愿意。 师折月看到他的表情后冷笑道:“怎么?你还不愿意?” “你不愿意也没事,往后就让父王一直跟着你吧!” 赵雨村吓得半死,忙道:“我愿意,我愿意!” 师折月又问他:“你今天来燕王府闹事,是谁唆使你来的?” 赵雨村的瞳孔一缩,他不能说那人的名字,若是说了,那人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今天丢人已经丢够了,也和燕王府撕破了脸,若是再将那人得罪,他以后的日子会十分难过。 他哆嗦着道:“没有人唆使我,是我自己鬼迷心窍!” “是我自己觉得燕王不在了,燕王府只余燕潇然一人,他不会有出息。” “再加上之前有人见他手里有块女子用的帕子,他一直带在身边,明显心有所属。” “我家诗婉温婉善良,我想让她嫁个如意郎君,所以今天便想来退婚!” 师折月一眼就看出来他在撒谎,但是他此时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说,她还真不好逼他说。 不过他不说也没有关系,她往后有的是时间撬开他的嘴。 她冷笑一声道:“赵大人的慈父心肠真的让人很感动。” “但是这样抹黑、踩着燕王府来退婚,燕王府可不会纵着你!” 赵雨村使劲地磕头:“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师折月冷声道:“知道错了,就滚!别误了我父王出殡的时辰!” 她说完手在他的眼前挥过,燕王便消失不见。 赵雨村屁滚尿流的走了。 他一走,所有的一切就回归正轨,燕王府的侍卫抬起棺材,准备出殡。 万户侯和苏相因为昭明帝还没有为燕王的事情定性,赵雨村闹事的时候,两人都不太好出手。 刚才师折月收拴赵雨村的时候,两人心里都觉得很爽。 万户侯凑到苏相面前道:“先帝的这位公主,虽然瘦得跟豆芽菜似的,但是很有意思啊!” “我听说她是在道观里长大的,你说她会不会真的会招魂?” 第27章 立即退婚! 苏相淡声道:“她会不会招魂我不知道,但是听说她很会算命,算一个死一个,你要不要去试试?” 万户侯:“……不必了。” 这些天燕王府成为京城关注的重点,师折月这位先帝的公主嫁成燕王府,就成了焦点的焦点。 主要是她这几天做下的事情,也确实让人侧目。 苏相和万户侯对她都有些好奇。 而今天的她也没让他们失望,该动手的时候,那是一点都不含糊。 苏相看着身形经纤薄的师折月,眸光深了些,轻轻叹了一口气。 任谁都看得出来,燕王府往后会千难万难。 师折月一嫁进王府就是守寡,注定了往后的路会非常难走。 师折月感觉有人在看她,她一扭头便看见了苏相,苏相朝她轻点了一下头。 她见他一身清正磊落之气,虽面相一看就是那种心思深沉的,却又不是那种阴毒狠辣之人。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苏相不简单。 她朝他轻轻一福,便算是见了礼了。 苏相见她举止大方,他的眼里更添了几分温和,这个是非常聪明的姑娘。 燕潇然趁没有注意的时候问师折月:“你刚才真的为父王招魂了?” “当然没有。”师折月回答:“对付赵雨村之流,根本就值得我费那么大的力气。” “就他这狗样子,也不配见父王。” 燕潇然有些不解地问:“那他为什么像是看到父王的样子?”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原因很简单,我给他下了致幻的药。” “他越怕什么就越会看见什么,他刚才最怕看见的是父王,所以他就会看见父王。” “那药还会因为他内心的恐惧而调整形态,他越是害怕,看到的父王就越是可怕。” 燕潇然:“……” 他非常怀疑师折月所有的道门是个不太正经的道门,正经的道门哪来这种东西? 师折月又道:“那药还有遗症,我给他的量下得不算小,他应该能连续见一个月的父王。” 燕潇然:“……” 他发现她整人很有一手。 师折月有些好奇地问他:“你真有心上人?” 燕潇然黑着脸道:“没有!” 赵雨村说的那块帕子是两年前那个女子留下来的。 他把那把帕子留在身边,是想从那块帕子上找到那个女子的线索。 可惜的是,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师折月看了他一眼,还想再说什么,哀乐声响起,她便又把话咽了下去。 今天赵雨村应该只是开胃菜,他闹完这一波之后,应该还有后续,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 老太君和燕王妃方才在后面也听说了这边的闹剧。 她此时十分庆幸师折月在,否则光由燕潇然一人对上赵雨村那个不要脸的,多少会有些尴尬。 毕竟赵雨村不要脸,而燕潇然要脸。 再则就是今天王府出殡,也不宜在这件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燕王妃愤愤地道:“赵府真是欺人太甚!” “赵诗婉就算是再好,我也不会让潇儿娶她。” “等操办完王爷的丧事之后,立即退婚!” 昨天赵府的人上门退婚的时候,她心里是有些生气的。 但是到了今日,她却恨不得立即和赵府退婚。 依着规矩,老太君和燕王妃不能去送葬。 老太君走到师折月的面前道:“今日多亏了公主。” “那些藏匿于暗处的人只怕不会就此罢休,公主千万要小心。” 师折月点头:“祖母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时辰已到,老太君虽然有些担心,却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燕潇然和师折月都未曾年过二十,就要承受这样的得担和压力,着实不易。 她看着师折月单薄背影道:“公主是燕王府的贵人,是燕王府拖累了她。” 老太君心疼师折月,自小丧父,母亲待她又极不好。 如今燕王府又是这样的景况,老太君能做的,只是尽力对她好。 苏相走到她的面前道:“老太君节哀。” 老太君轻咳了几声,黯然道:“老了,不中用了。” 苏相年上个月还见过老太君,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光景,她添了很多华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苏相看着她道:“如今您是燕王府的定海神针,您绝不能倒下。” “您若倒下了,这些孩子们就没有主心骨了,万望保重身体。” 老太君轻点了一下头道:“相爷说得对,我不能倒下。” 苏相离她近了些,小声道:“皇上并没有将燕王府赶尽杀绝的意思。” “眼下只要燕王府只规矩守成,等这个风口一过,就能安稳下来了。” 老太君知道苏相所谓的风口指的是什么,她轻点声道:“只怕有的人会坐不住。” 苏相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燕王的将功在那里,这一次战死沙场,就算有过,也不该牵连王府的众人。” “只是王府里若都是老弱妇孺的话还好,偏三公子是成年的男丁。” “三公子若是个庸才也罢,偏偏他文武双全,有人就未必容得下他。” 老太君的眸光深了些,对着苏相轻轻一揖:“谢相爷提醒。” 苏相还以一礼,便跟着走了出去。 此时出殡的队伍已经朝前走了几十丈了。 苏相看到他们走的方向,有些意外,正常应该是顺着王府大门外的路,折到春盈大街,然后出城。 可是此时王府出殡的队伍却并没有走春盈大街,而是走了一旁边的财神街。 倒不是不能走财神街,而是财神街比起春盈大街来要窄不少,仅容出殡的队伍通过。 若是对面来一辆马车什么的,就能把路堵死。 苏相不太明白,他们为什么选择走这么一条路。 正在此时,他看见在春盈大街上有探头探脑。 他的眸光微沉,让身边的小厮去查看情况。 小厮很快就回来道:“回相爷,春盈大街旁边的小巷道里,挤了不少人。” “那些手里都拎着篮子,篮子里放着臭鸡蛋、烂菜叶子等物。” 苏相听到这话立即就明白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了,他的眼里有怒意一闪而过。 第28章 谁恶心谁? 燕王战死之事,朝中大臣众说纷纭。 也有人趁机煽动百姓,说燕王是大楚曾经的战神,这样战死的燕子,不配做大燕的战神。 这样的说法,这几天在京城越演越烈。 这些站在街角拎着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的人,是要将这事情推向新的高度。 这件事情,一旦做成了,便会变成所谓的民意。 为君者,不可能无视民意。 而这样的民意若是真的上达天听,很可能会在朝堂再掀起是否要问罪燕王府的风浪。 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肯定不会罢手,后面一定还有更加狠毒的后手。 如今燕王灵柩没从春盈大街走,他们的这个安排将要落空大半。 但是这事依旧没能彻底解决,这些人还可以转道去财神街。 苏相在权衡,他要不要做燕王府的人出手。 正在此时,他看见一队巡城卫走了过来。 那队巡城卫对那些藏匿在街巷进而的人道:“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里面的那些人虽然是老百姓的打扮,但是毕竟不是老百姓,此时难免会有些心虚,一时间答不上来。 苏相一看这情景,就立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在这个时候,他觉得他可以出手了,于是他在他的小厮耳边说了几句话,小厮点了一下头。 两边僵持的时候,小厮过去道:“我听说近来京中来了一队盗贼,专门扮成百姓行窃。” “这些人形迹十分可疑,莫不是那群盗贼吧?” 巡城卫的首领一听到这句话,再看那些人手里都拎着篮子,神情都不太自在,一看就是有问题的。 他大手一挥:“把他们都抓起来,带回去审!” 那些人一看情况不对,立即四下逃散。 巡城卫见他们一逃,就更加确定这群人有问题,立即派人去追。 那些人被追到转角的时候,有人拿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去扔巡城卫。 众巡城卫:“!!!!!” 这也太恶心人了! 他们原本只是例行执行公务,被臭鸡蛋和烂菜叶子砸完之后,心态就全变了,不抓到誓不罢休。 一时间春盈大街上鸡飞狗跳,哪里还有时间去砸燕王的出殡的队伍。 苏相在一旁看到这情景,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他想起传闻中师折月擅长相面算卦之事,他很有理由怀疑这事是她算出来的。 巡城卫会在此时过来,很可能也是她安排的。 这事苏相倒是误会了师折月,她是算春盈大街上会有危机,但是是什么危机她不是太清楚。 通知巡城卫过来的其实是燕潇然。 他昨日和师折月商量后出殡的路线后,他觉得如果这些路上会有事,那也是人为的。 他在巡城卫里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昨夜他让侍卫给他的那位朋友送了信。 他请那位朋友在午时初刻带人来春盈大街走一趟,这便是苏相现在看到的情景。 此时出殡的队伍刚好经过一条和春盈大街相连的巷道,燕潇然眼尖的看到了那边的动静,眼里透出嘲讽。 师折月走在他的后面,在这种场合不适合两人交头接耳,他便伸出一只手放在身后,比了个大拇指。 这一次的事情,让他对师折月算卦的能力又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只是他想起她活不过十八岁的这件事,眉头又拧了起来。 燕潇然看到了,师折月也看到了,她看到他竖起来的大拇指,轻掀了一下眉。 出殡的队伍依着师折月规划好的路线,完美的避开那些专为燕王府设置的陷阱。 这一次师折月给出路线后,燕潇然都在避开的那些地方做了一些安排。 且在此之前,他故意泄露了这一次燕王的出殡路线,这一次,他要把藏匿在王府的眼线一并拔除。 虽然在此之前,燕潇然不知道师折月避开的那些地点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的那些安排都恰到好处。 再加上苏相的配合,那些等在那些人认为的燕子府出殡必经路线的人,都被人拖住。 他们没办法赶到送殡的队伍那里,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这件事情和他们预期的不太一样,负责安排这件事情的管事立即去他们的主子那里汇报。 他进到茶馆雅间里,对着一个身着黑色斗蓬人跪下去道:“大人,他们没有按既定路线出殡。” “我们安排的人要么被巡城卫抓了,要到被人迷晕,要么摔到了腿。” “眼下这样的情况,要不要重新安排?” 黑袍人的声音冰冷:“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拿到的那张出殡路线图是假的?他背叛了我?” 管事忙道:“此事小的也吃不准,也可能是燕潇然发出来的那张路线路就是假的。” “大人也知道,虽然之前有燕王世子,却也压不住燕潇然的光华。” “这小子自小就脑子灵活,诡计多端,小小年纪就敢算计主子。” 黑袍人轻笑了一声道:“他有点本事才好玩,要不然这事也太无趣了。” “不过也不能让他活得太久,得早点弄死他。” 管事应了一声。 黑袍人问管事:“如今京城都在传,师折月铁口神断,极擅长看相和算卦 ,这事你怎么看?” 管事回答:“师折月自小在道门长大,耳濡目染会这些东西也很正常。” “但是要说她学得有多精的话,属下却是不信的,说到底她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而已。” 黑袍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却也是先帝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骨血。” “要是把她利用好了,也许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管事躬身道:“大人说的是,只是我们的人得到最新消息,她是个短命的,据说活不过十八岁。” “她的寿命这短,只怕帮不上大人什么忙。” 黑袍人淡声道:“就算她活不到十八岁,至少现在还活着。” “她还活着,就有用处。” 管事应了一声。 黑袍人又道:“燕王府那边你再做些安排,绝对不能让燕王死了还有好名声。” “得把他的名声搞臭,让他被遗臭万年,让整个燕王府为他陪葬。” 第29章 最后一面 管事低头道:“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管事走后,黑袍人站在窗边朝外燕王府墓地的方向看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 他就不信,这一次燕王府还能躲开! 此时,燕王府送殡的队伍顺顺利利的出了城,燕王府的墓地就在城外的一座山上,他们很快就到了。 燕潇然做为孝子跪在燕王的坟前,眼睛赤红。 燕王这一次战死之事,明显就是有人使了诡计。 燕潇然在心里发誓,他一定会找到燕王战死的真相和证据,然后大白于天下! 王府的几位小姐和儿媳站在他的身后,跟着他一起跪倒在燕王的墓前,重重的扣首。 此时一阵风吹过来,卷起纸钱朝天上飞去。 师折月抬眼,看见墓前现出几个浅浅的影。 这里面师折月只见过燕王和世子,其他四位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依着规矩,今日燕王六人入土为安之后,如没有特殊情况,将是最后一次返还阳世。 往后,他们会在地府等待轮回。 投胎之前,一人会喝一碗孟婆汤,忘记前尘过往。 只是…… 她看了一眼目光呆滞,嘴里依旧念念叨叨的燕王世子,她有些发愁。 燕王世子一看就是魂体有之人,如果不想办法为他补齐魂体,他投胎之后,也会是个痴傻。 如果是寻常人,这种情况可能就直接投胎了。 他身上有功德之光,依着地府里的规矩,众人都入轮回时,他还得在地府里养一段时间的魂。 等他的魂体养好之后,再去投胎。 燕潇然带着众人磕完头后,师折月见燕王和几位公子都站在那里,便知他们有话要说。 她给燕潇然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让几位小姐和夫人先下车。 他将她们安置好之后,便又折了回来。 燕王领着几位公子走过来,对着师折月长长一揖:“多谢公主!” “这段日子公主对燕王府的恩情,我等只能来世再报。” 燕潇然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便朝师折月看去。 师折月伸手在燕潇然的眼前滑过,他便看见燕王和几位兄弟,眼睛又红了。 燕二笑道:“老三,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太没出息了。” 燕潇然听到这句话想和从前一样用手拍他的胸口,手却直接从他的胸口穿了过去。 他心里难受,深吸了口气道:“我不跟你一般计较。” 众多兄弟间,燕潇然和燕二的关系最好。 燕二原本不想这么沉重的告别,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可是这样阴阳相隔的离别哪里能轻松的起来? 他便轻声道:“照顾好祖母和母亲。” 他说完看向马车的方向,又道:“也替我照顾好你二嫂。” 燕王府没有一定要兄长成亲后,余下的公子才能成亲的规矩。 所以燕王府的几位公子,二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都已经成亲。 燕潇然点头:“你放心。” 燕四和燕五是双胞胞,他们是庶出,只比燕潇然小一个月,平时没少互掐,都不会喊他一声三哥。 此时两人吸着鼻子道:“三哥,你也替我们照顾好姨娘。” 燕潇然哽咽着道:“好。” 燕四略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和锦娘成亲才一年,她……” “她若是想要改嫁的话,你帮我劝一劝娘和祖母,不要拦着。” 燕五也道:“我和秀儿成亲才半年,就更不能让她为我守寡。” “女儿家的青春短暂,她离开燕王府后,若是遇到合适的人家,你帮我给她准备一份贺礼。” 燕潇然点头:“好。” 燕五笑道:“三哥,其实我以前并不是想和你掐,实在是你太得瑟,不给人留活路。” 燕四也道:“可不是嘛!你从小就聪明的可怕,文章一背就会,武功招式一点就透。” “你会了也就算了,我们顶多就是羡慕一下你。” 燕五的接过话头:“可是你学会之后,经常在我们的面前嚷嚷,这个太难了,你这一遍竟看了一刻钟才看完。” “结果,你看完就是背会,还能说得了文章的意思,以及引用的典故。” 燕四轻哼一声道:“可不是嘛,学武的时候也一样,天天喊,练武太辛苦了。” “结果一到练武场,我这个别人眼里的习武天才,就没赢过你。” 燕四燕五异口同声地道:“你说你是不是很招人讨厌?” 燕潇然想起曾经的种种,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掉了下来:“是的,我确实挺招人讨厌的。” 燕五笑道:“你之前要是承认了,我和四哥就不会套你麻袋了。” 燕潇然吸着鼻子道:“原来上次给我套麻袋的人是你们!” 燕四掀眉:“对啊,就是我们,你小子也挺阴的,以为是忠勇侯府的那个小霸王做的,事后把他整得好惨。” “我和五弟在旁看着,心情很好。” 燕潇然看着两人道:“你们还好意思说,当进若不是你们刻意引导,我也不会怀疑他。” “当时修理他的时候,你们两个可没少出力。” 三人说起以前年幼时的调皮捣蛋的事情时,都没忍住笑了起来。 燕六在旁道:“这事我也记得,你们去打人的时候,我要跟过去,你们非不让我去。” “于是我就在把桥上的木板给抽了,让你们回不来。” 燕四和燕五惊道:“原来抽掉木板的人是你小子啊!我一直怀疑是定国公府的那个小子!” 燕六今年才十五岁,是王府年纪最小的公子,这一次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他年纪小,这一次原本是去战场历练的,却没想到…… 燕潇然伸手去摸燕六的头:“弄半天,你小子才是最坏的。” 燕六嘻嘻一笑,看着燕潇然道:“三哥,我在我的院子里埋了一口箱子。” “箱子里放着爹娘还有你们送我的东西,我原本是打算攒着用来娶媳妇的。” “现在我媳妇肯定是娶不成了,就都给你拿去娶媳妇吧!” 众兄弟听到这话都笑了起来,只是笑到最后,又有些心酸…… 第30章 真是要命! 燕六看着师折月道:“公主嫂嫂,我们都知道你为燕王府做的事情,我们都特别感谢你!” 师折月的眼睛弯了起来:“你喊我一声嫂嫂,我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需要客气。” 燕六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呆了一下后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师折月这一次眉眼都笑弯了。 燕六看向站在一旁一直念念叨叨地世子,轻声道:“我大哥活着的时候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他虽然很好,但是公主嫂嫂嫁进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这事真的很遗憾,若大哥还活着,你们一定能举案齐眉。” 师折月打了个哈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世子,再偷看了一眼燕潇然,她觉得这事还真不好说。 他们此时的身形渐淡,师折月知道这是他们的时间到了。 燕六赶紧对燕潇然道:“三哥,赵诗婉配不上你。” “你赶紧和她把婚退了,娶个像……呃……像公主嫂嫂那么好的人。” 燕王瞪了他一眼:“你也十五岁了,别见天的瞎胡说!” 他说完又对师折月一脸歉意地道:“他小时候我把他宠坏了,让他变得这般口无遮拦,公主别和他一般计较。” 师折月笑道:“没事。” 燕王又对燕潇然道:“潇儿,燕王府交给你了。” “为父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你不要堕了燕王府的忠义之名。” “我的儿子,光明伟正,芝兰玉树,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往后燕王府就都要靠你了,你身上的担子重,但是也不要怕。” “你只要坚守内心的信义,这世上就没有你跨不过的槛,只是你往后的人生会有些辛苦。” 燕潇然跪在燕王的面前:“父王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一定会查清楚这桩案子的真相,还你们清白!” 燕王其实不太想让他去查这桩案子,因为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极其危险。 不是现在的燕潇然能应付得了的,一个不好整个燕王也会随之覆灭。 但是燕王知道燕潇然的性子,他是燕王所有的儿子中,最倔的一个。 燕王便道:“案子固然要查,但是首先也得保证燕王府的安危。” “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动了,你遇事的时候想想你祖母和你母妃,多和公主商量。” 燕潇然点头:“我听父王的。” 他这话说完后,燕王等人便如烟一般散了。 燕潇然吸了吸鼻子,缓缓站了起来。 师折月递了块帕子给他,他看向她。 她轻声道:“你把眼泪擦擦!” 燕潇然:“……” 他没有接她的帕子,而是直接用袖子擦掉眼泪。 师折月轻撇了一下嘴,欲将帕子收起来。 恰在此时,有风吹来,吹过帕子的一角,露出上面一朵清雅兰花。 燕潇然的面色微变,一把将帕子从她的手里抢了过来。 师折月:“……” 她觉得他有病,给他他不要,要收回来的时候,他又动手去抢。 燕潇然问她:“这块帕子哪里来的?” 师折月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心里一紧,面上却十分淡定道:“我自己的。”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又将上面的兰花仔细看了看: 确实和两年前那个女子留下来的帕子上的兰花一模一样。 这块帕子上的兰花绣样和时下流行的不太一样,十分精巧。 一个荷包是巧合,帕子再一样,就不可能再是巧合。 他问师折月:“你自己绣的?” 师折月摇头:“我不会女红,这个帕子是我在道观外小镇上买的。” “这块帕子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燕潇然没有回来,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看。 师折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是帕子有问题?那你可不好查了,因为这种帕子,那个绣庄里不说绣上万条,几千条是有的。” 她这话是大实话,这个兰花的花样是她画给绣庄的。 绣庄的老板见这花样十分特殊,便找她买了下来,然后让绣娘们绣来卖。 因为这个花样好看,卖得特别好,除了绣庄里的绣娘会绣,买了帕子的人也会回家绣。 说句不夸张的,这个花样在道观外,方圆三十里内,除了师折月外,每个大姑娘小媳妇,都会绣。 燕潇然愣了一下:“这个绣庄是之前为道观绣荷包的那个绣庄吗?” 师折月点头:“是的。” 燕潇然再次打量了她一番,眸光幽深。 师折月受不了这种被怀疑的气氛,决定主动出击:“你上次拿着我的荷包问,这次又问这块帕子。” “我能问一下,这帕子跟荷包和你有什么渊源吗?” 燕潇然依旧在看她,她的神色坦然中透着好奇,独独没有心虚。 他便觉得,可能真的是他弄错了,那一夜不是她。 他敛了眸光,淡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花样很特别而已。” 师折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道:“真的?” 燕潇然“嗯”了一声,师折月又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特别吓人,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 “三弟,我是你长嫂,你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 “左右你和赵诗婉不太可能了,往后你肯定要娶妻,我想办法帮你把她娶回来。” 燕潇然的脸不自觉地红了,他沉声道:“我没有心上人。” “父王才刚下葬,我要为父王守三年的孝,这三年内,不打算议亲。” 师折月“哦”了一声:“也是,但是父王是个开明之人,你如果真有心上人的话,他不会介意的。” “所以你如果真的有心上人的话,千万不要瞒着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如愿。” 燕潇然和她没办法聊下去了,黑着脸往山下走去。 师折月看着他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好险! 她突然想起赵雨村今天说燕潇然之前手边有一条女子的帕子,该不会是她落下被他捡到的吧? 她已经不记得当初她睡完他后曾落下一条帕子,好在这样东西是个常规品,要不然真的会玩完! 第31章 亲他才行? 师折月深深地觉得她以后在燕潇然的面前,万事都要注意。 只是那一夜太过狂乱,事后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她现在也不记得她在他的面前落下了什么东西,而他又看到了什么。 她觉得她得把以前用的东西全扔了,否则他再发现什么,她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燕岁岁见他们走了过来,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但是她又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燕王下葬之后,所有工匠过来合陵。 依着规矩,这几天燕潇然要在这里守陵,守满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才能回去。 他此时过来对燕岁岁等人道:“这段时间你们照顾好祖母和母亲。” 燕岁岁点头道:“三哥放心吧,我会照顾好祖母和母亲的。” 师折月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他:“你一个人在外面,千万要小心。” “这是三师父特意给我的一包药粉,他说有奇效,我没有试过,不知道有什么效果。” 燕潇然:“……”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知道药粉的功效,就敢拿出来让人用的人。 师折月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虽然我不是太清楚这些药粉的功效,但是能救你的命。” “至于是什么效果,你到时候试了就知道了。” 燕潇然知道在她这里,一切都不能用常理去推断,因为她就是最不符合常理的那个人。 他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师折月微笑:“不客气。” 他们走后,燕潇然看着师折月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一次若不是有她相助,燕王府一定会出事。 而他对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加上那个荷包和手帕…… 他决定等燕王府的危机散去后,他就去一趟她从小生活的那座道观下的小镇,找到那家绣庄,查清楚真相。 师折月和燕岁岁几人一起往京城的方向走。 一路上,众人都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压抑。 师折月知道就算今天燕六人平安入土,他们也只是取得了一个小阶段的胜利。 如今的燕王府大厦将倾,再不是之前的燕王府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燕潇然还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很高,身形挺拔,这般站在那里有如一棵劲松。 这几天他身上的煞气似乎比之前淡了些。 她低头看了一下她的手腕,上面的红线又往前涨了一点。 师折月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这几天一直都住在燕王府,红线却还是往前长,而前几天有往后退过。 她回想了一下这几天和前几天有什么不同之处,似乎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没和燕潇然有什么亲密的举动。 一个想法冒进她的念海,她没出息地哆嗦了一下。 她该不会要和燕潇然有亲密接触,才能让红线变短吧? 如果是这样,那也就太扯淡了! 燕岁岁见她面色不好,问道:“公主,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歇一歇?” 师折月摇道:“我没事,我们赶紧进城吧,再晚的话,城门可能就要关了。” 燕岁岁有些担心地道:“你若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 她说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医术虽然不好,但是一些小的病症,我还是会看的。” 师折月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她在燕王府也住了好些天了,对燕王府的这些人也有所了解。 燕岁岁的话不多,平时总猫在屋子里看医书,研究医药。 她见到师折月的时候,都规规矩矩地行个礼,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小酒窝,十分可爱。 旁边的燕年年则道:“出门的时候,祖母叮嘱过我,让我照顾好公主。” “公主若是不舒服,我可以背公主回家。” 燕年年是嫡出,比燕岁岁要小一点,和安静的燕岁岁比起来,她的性子就有些火爆了。 这些天,她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燕王府的演武场里练功。 她的武功很不错,之前燕潇然抓黑衣人的时候,她就出过力,还打暴过试图潜入燕王府的人的脑袋。 师折月忙摆手道:“真不用,我没有那么弱。” 燕年年看着她道:“你也不用跟我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原本就应该相互照顾。” “大婚那天公主打破礼部侍郎脑袋时,我就觉得公主很好,我会保护公主的。” 她这么一说,师折月也想起了,她就是那天在喜堂里笑出声的姑娘。 师折月还没说话,旁边一记女音道:“你犯不着这么讨好她。” “我听说她是天煞孤星,先帝就是被她克死的。” “弄不好燕王府有此劫难,就是因为她要嫁进燕王府才有的。” 这人师折月也认识,是燕四的妻子陆锦娘。 燕年年瞪着她道:“四嫂,你怎么这么说?若不是公主,只怕王府早就保不住了!” 陆锦娘冷着脸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她一出生先帝就驾崩了。” “她还没有嫁进燕王府,就克死了世子,要我说,燕王府所有的不幸,都是因她而起!” 燕年年急道:“你……” 师折月拦着燕年年道:“她也没有全说错,我的命格确不算太好,但是倒也没到天煞孤星的那一步。” 她说完看向陆锦娘。 陆锦娘长了一张颇为秀气的瓜子脸,一双眼睛微微上挑,鼻梁高挺鼻,是标准的美人坯子。 只可惜她的下巴太尖带了煞气,眼睛上挑却是薄情之象,鼻梁虽高却鼻头无肉,是个无福之人。 再观她略窄而尖的额头,略高的颧骨,将她的刻薄和短视完全展现了出来。 这样的人,若是在大街上遇到,师折月会离她远远的,因为这种人根本就不配认识她。 但是她是燕四的妻子,是燕王府的一份子,师折月还没办法远离她。 陆锦娘师折月看着她,冷声问:“你看什么?” 师折月微微一笑:“帮你看相呢!” 陆锦娘这几天也听师折月看一个相,就死一个人的传闻。 她的脸色大变:“不许看!” 师折月淡声道:“已经看完了。” 陆锦娘:“……” 第32章 血光之灾 陆锦娘此时都不知道该不该问师折月看出什么来,她怕听到不好的话。 但是若是不知道的话,心里又有些痒痒。 师折月明白她的心理,笑了笑,却一个字都没说。 燕岁岁问师折月:“公主真的会看相吗?” 师折月点头:“我从小在道观里长大,我的九个师父中有几个在这方面特别厉害,我跟他们学了不少东西。” 她见燕岁岁眼里满是好奇,便道:“你这一生虽然有些坎坷,但是只要你坚持做自己,必定所成。” 燕岁岁问她:“真的吗?我真的能做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吗?” 师折月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当然是真的,你在医学上很有天份。” “只是你之前一直没有拜师好好学过医术,再加上世人对女医的不信任,打击了你的信心。” “所以你在学医的时候,总是怀疑自己,其实你那天给我看病的时候,就看得很准,你要相信自己。” 燕岁岁重重地点了点头:“好,我以后会努力学医的!” 燕年年凑过来问:“那我了?” 师折月将她上下看了看后道:“你和岁岁不一样,你并没有太明确的目标。” “且你的性子有些优柔寡断,正是因为这个特质,所以你往后的人生会有很多变数。” “你的每一个选择都至关重要,一旦选错,后影响你后面的人生。” “你往后遇事不要太冲动,动手之前先想一下,为什么动手。” 燕年年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因为在燕王府里,众人都觉得她的性子果断刚直,而燕岁岁则因为性太软而觉她优柔寡断。 陆锦娘冷笑道:“真是好笑,你把年年和岁岁的性子完全说反了。” “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说你会看相,简直就是胡扯!” 师折月听到她这话微微一笑:“看相这种事情,要不要相信,都由自己决定。” “我也送你两句话,一句是:待人宽厚一些,是为自己积福。” “另一句是:眼界放宽一点,别盯着眼前的蝇头小利,省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陆锦娘听到这话十分生气:“你在教训我?” 师折月掀眉:“怎么?我教训不了你吗?论身份,我是公主,你什么都不是。” “论辈份,我是长嫂,长嫂如母,这句话锦娘听过吧?” 陆锦娘:“……” 师折月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她心里再不爽,师折月的身份也能压死她。 她冷哼一声,黑着脸大步往前走了。 师折月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不生气,大声道:“你今天会有血光之灾,走慢一点。” 她的话才说完,陆锦娘就一头撞在树杆之上,她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陆锦娘:“……” 陆锦娘:“!!!!!” 众人:“!!!!!!”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向师折月,她这嘴怕是开过光的吧! 师折月坦然地面对所有人的目光,微微一笑:“都说了让你走慢一点,你还不听。” 陆锦娘原本就撞得头晕眼花,听到师折月的这番话后,她气得眼泪叭叭直掉:“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是公主了不起啊,你除了会欺负我之外,你还会干嘛?” 师折月笑道:“我是公主当然了不起来啊,这说明我会投胎,有本事你也去投一个啊!” 陆锦娘:“……” 师折月接着道:“此外,你说我欺负你,这事不成立,是你先出恶语伤我。” “我好意提醒你,你却不听,然后受伤。” “最后,我会的东西很多,绝大多数都是你不会的。” 她这番话把陆锦娘堵得不行,偏她的无论身份还是口才,都不是陆锦娘能比的。 陆锦娘气得伸手指着她“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师折月对燕年年和燕岁岁道:“走吧,回家!” 她说完双手背在身后,晃悠悠地往前走。 陆锦娘开口就骂人,师折月才不会惯着她。 燕岁岁对燕年年道:“之前在王府里见公主的性子很温和,她凶起来怎么这么凶?” 燕年年看了她一眼道:“你真是个呆子,她刚进王府的时候,就把礼部尚书的脑袋打破了。” “而后算死了牛公公,今天把赵雨村怼得羞愤不已,你从哪里看出来她性子温和了?” 燕岁岁:“……也是。” 燕年年的唇角微勾:“她这性子,我喜欢!” 她说完喊道:“公主,你等等我!” 她其实一直都不喜欢陆锦娘,只是陆锦娘一直极会装,她的声音稍微大一点,陆锦娘就开始哭,说她欺负她。 燕年年是个性子刚直的姑娘,王府的兄弟姐妹中也没有锦娘这一款,所以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为此,燕年年还被家里的长辈训过很多次。 她没办法,只能平时少和陆锦娘打交道。 今天她看见师折月这样收拾陆锦娘,她觉得师折月真的是太厉害了! 燕岁岁见燕年年追过去,她有些为难地看了陆锦娘一眼,然后也追了过去。 陆锦娘看到这情景哭得就更加伤心了:“四哥,你才走,她们就这样欺负我!” “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秦秀儿扶着她道:“别哭了,快点回去吧,要不然城门就要关了。” 陆锦娘哭哭啼啼地道:“我们这些嫁进王府的儿媳妇,身份低一些的,就只能任由身份高的欺负!” “若四哥还在,他们又怎么敢这样对我?” 秦秀儿被她哭得有些烦,便道:“今日确实是你先开口骂公主的。” “公主也确实有提醒你走路要小心,这事算不得是公主欺负你吧?” 陆锦娘说这番话原本是想得到秦秀儿的认可,然后一起骂师折月。 她没想到秦秀儿居然不认可,她气哼哼地道:“我难道说错了吗?她本来就是天煞孤星!” “我说句实话,怎么倒成我错了?” “我知道了,你是看她是公主,想要拍她马屁。” “但是你也不看看,她傲成什么样子,根本就不会搭理你!” 第33章 她想改嫁 秦秀儿原本是好心来劝她,没想到她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当下皱起眉头,不再搭理她。 陆锦娘见秦秀儿也不理她了,她就更加断定自己的判断是对的,秦秀儿也想讨好师折月。 她心里也更加委屈,觉得燕王府的这些人都是攀高踩低,只有她品性高洁。 她还觉得自从燕四死了之后,这些人都看不起她,因为她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之女。 眼下这些人全部都去捧师折月的臭脚,她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过得极其艰难。 她想到这个可能性,眼泪又哗哗地往流。 她扭头,见凤知夏还在她的身边,她便道:“整个王府也只有二嫂品性高洁,和我是同道中人。” 凤知夏是燕二的妻子,她嫁进王府已经快三年了,相对于师折月这个长嫂,她更像是长嫂。 她听到陆锦娘的话后淡声道:“别哭了,走吧!” 她心里烦陆锦娘烦得要死,只是她出门前老太君让她看着陆锦娘,让她别作妖。 若不是她答应了老太君,她都懒得搭理陆锦娘。 陆锦娘听到这话就觉得凤知夏是跟她站在一边的,这是在关心她。 她抹着泪道:“二哥和四哥都没了,我一想到这事就心里难过,往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 凤知夏虽然觉得陆锦娘太作,但是听到这句话,她心里也能难过。 她和燕二成亲三年,两人平时打打闹闹,和寻常夫妻一般也会吵架绊嘴。 燕二活着的时候,她挺嫌弃他的,嫌他不够温柔,嫌他不够细心,还嫌他是庶出。 如今他走了,她便觉得他哪哪都是好的。 他虽然粗犷了些,但是对她也是真的好,会雪夜里给她买烧鸡,会在她月事来的时候帮她暖肚子…… 凤知夏想到这些又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道:“燕王府还在,我们能活得下去。” 陆锦娘抹了把泪道:“虽然燕王府还在,但是如今的燕王府已经不是从前的燕王府了。” “眼下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爵位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 “如果皇上要收回燕王府的爵位,那么往后我们的日子会非常难过。” 这件事情,她们私下里讨论过,对这件事情都极为担心。 毕王燕王府里如今只有燕潇然一个男丁了,她不觉得他能担得起燕王府的大梁。 陆锦娘轻声道:“二嫂,我们都还年轻,难道这一辈子都要在燕王府里守寡吗?” 凤知夏看向陆锦娘:“你想改嫁?” 她记得燕四和陆锦娘成亲之后,对陆锦娘极好。 如今燕四不过才死,陆锦娘就动了改嫁的心思,凤知夏有些意外。 陆锦娘轻声道:“不是我想改嫁,而是人总归得向前看。” “我觉得三哥很难支撑起燕王府,燕王府的爵位很快就会被收回。” “到时候我们的日子一定会极为难过,我们得早做打算。” 凤知夏定定地看着陆锦娘道:“四弟对你那么好,他如今尸骨未寒,你竟……” “我说错什么了吗?”陆锦娘一脸委屈地道:“四哥在世的时候最疼我,他也舍不得我吃苦的。” 凤知夏的眸光半敛:“也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件事情我和你不一样的看法,我没打算离开燕王府。” 陆锦娘表示她不理解凤知夏的想法:“你之前和二哥总是吵架,你们的感情并不好,难道你要为他守节?” 凤知夏回想起往日的岁月,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你有意见吗?” 她以前也觉得她和燕二的感情并不好,到如今才知道她错了。 自从她知道燕二的死讯后,就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想燕二了,很想很想。 陆锦娘看了凤知夏一眼,觉得凤知夏挺傻的,守节哪里是那么好守的? 她觉得凤知夏现在这样想,后面一定会后悔! 他们还没走到王府的门口,就听见有人在哭。 师折月听到哭声并没有多想,毕竟燕王今日刚出殡,燕王妃或者都老太君会伤心落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们走过转角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对。 因为此时燕王府的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一个个对着燕王府指指点点。 且哭的不是燕王妃和老太君,而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陌生女子。 而燕王妃则瞪大了一双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女子,喃喃地道:“这不可能!” 那女子跪在地上道:“王妃,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腹中的孩子真的是燕王的,我恳请王妃让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为燕王留住这份骨血!” 师折月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这事也太狗血了吧! 燕王妃明显被这件事情打了个措手不及:“王爷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他不可能养外室!” 师折月排开众人走到了过去。 燕王妃一看到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拉着她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公主,王爷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他怎么可能养外室,当初给他纳妾他都不愿意的……可是……” “可是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月份是对得上的,那段时间王爷确实在陈州。” 燕王并不重色,家里只有一妻一妾。 唯一的妾室还是燕王妃怀孕时,先帝赐给燕王的。 那位妾室是个性子极好的女子,事事以燕王妃为尊。 她虽为燕王生了好几个孩子,却从未恃宠而娇过,温和守礼。 燕王妃虽然刚开始对那位妾室的存在有些不舒服,后面处得久了,她见那妾室十分本份,便没有再为难那妾室。 此时燕王妃听说燕王竟还在陈州养了个外室,外室还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这事对她的打击很大。 今日燕王出殡后,老太君身体不适,卧床休息。 所以这个所谓的外室过来的时候,过来的只有燕王妃一人。 燕王妃原本就不是个能担得起事来的性子,此时这件事情直接让她乱了阵脚。 师折月伸手轻轻拍了拍燕王妃的手背道:“母妃不要着急,这事还有变数。” 第34章 死无对证 师折月拍的时候,指尖掐了个静心决,燕王妃瞬间就觉得整个人没那么焦躁了。 燕王妃红着眼睛道:“王爷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师折月知道燕王妃的这句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倒不如说是自我宽慰。 她理解燕王妃的心情,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女子道:“你说你是父王的外室,可以凭证?” 那女子伸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了过来:“这是王爷送我的。” 那块玉佩燕王妃认识,是燕王的心爱之物,平时总带在身边。 她喃喃地道:“他……他竟把这玉佩送了出去!” 师折月又问那女子:“你和父王是怎么认识的?” 那女子还没有回答,看热闹的人群里已经有人在喊:“我之前就听说折月公主蛮横任性,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就算她是公主,但是她也是晚辈,居然插手公公房里的事,简直就是没大没人!” “她这样让人跪着,该不会是想把那妇人肚子里的孩子给跪下来吧!真是狠毒!” 师折月原本只是疑心这女子有问题,此时听到了这些人的声音,她就完全肯定了。 她半敛了眸光,看向那个女子,将她扶起来道:“你说你怀了父王的孩子,这事我们总归得问清楚。” “只要你把事情说清楚,且能对得上,燕王府就会欢迎你。” “但是你若是因为父王去了,死无对证,便来毁父王的名声,燕王府绝不会放过你。” 那女子娇娇弱弱地抹着泪道:“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当初和王爷在一起时,并不知晓他的身份。” “我是被王爷强掳去伺候他的,最初对他十分抵触。” “后面知晓他是燕王后,敬重他是个英雄,才渐渐倾心于她,愿意做他的外室。” “今日会来找王府,也是因为知晓王爷不在了,想为他留下一抹骨血。” 她长了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头上簪了朵小白花,看起来当真是楚楚可怜。 她这句话一说完,四周就有人起哄:“原来这位夫人是被燕王强掳走的!” “真没想到,燕王平时看着一本正经,骨子里却是个欺男霸女之辈,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位夫人当真是有情有义,不但不计较他的禽兽行径,还愿意为他生下孩子,真是难能可贵!” 师折月听到这些话后冷着脸道:“夫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那女子抹着泪道:“不敢有一句假话。” “我今日过来,只是想把孩子平安生下来。” “我不要王府的银钱,也不要什么名份,只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立即离开。” 她这样一说,立即就又有好些人为她抱不平。 还有人在骂燕王不是东西,强掳走良家女子,强行让人做外室,还瞒着家里人,简直说法是猪狗不如! 燕王妃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听到这番话就更加难受了。 她的心里有迷茫,不知道那女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燕年年怒道:“你在胡说八道,我父王绝不是那种人!” 旁旁有人道:“这位夫人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和王府的小姐的年纪差不多。” “燕王真是禽兽啊,竟掳来年纪这么小的女子做外室。” “大家都是男人,这事能理解,我也喜欢年轻女孩子。” 这话一出,画风就有些变了,一些下流的词语四处乱飞。 承恩侯夫人站出来道:“依我看,这位夫人有情有义。” “左右王府只有三公子一人,让这位夫人生下一位公子,也好光耀王府的门庭。” “王妃,你就别在这里磨叽,让人看笑话,赶紧把人领进府里去吧!” 她这一么一说,立即就有好些人附和。 燕王妃怒道:“这女子来历不明,王爷已经不在了,我怎么能让她随意进府?” 承恩侯夫人抿着唇笑道:“她怎么就算是来历不明了?” “她手里有燕王的玉佩,还能说得出与燕王相见的时间地点。” “依我看,这事八成是真的。” “我早前就听说王妃最是善妒,不许王爷纳妾,如今王爷人都没有了,你居然还容不下他的骨肉,啧啧!” 旁边的人立即对燕王妃指指点点,说她善妒容不下人,心思恶毒等等。 燕王妃被气得全身发抖,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善长与人争吵的人,此时又怒又气,愣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燕年年扶燕王妃,对众人道:“你们这是在血口喷人,你们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们!” 承恩侯夫人笑道:“我之前就听说燕王府的嫡长女甚是娇蛮,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 “我们说的是实话,你今日是能动手打我们,但是你打得了天下人吗?” 旁边的人又对燕年年指指点点,说她那么凶,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怀孕的那女子又跪在燕王妃的面前道:“王妃,我求求你了,让我把王爷的孩子生下来吧!” 承恩侯夫人在旁带头起哄:“就是,都这个时候了,王妃还争什么?没的让人耻笑!” 师折月斜斜地看了承恩侯夫人一眼,这女人挺会挑事的,这是想把燕王妃和燕年年的名声一并败坏了。 今日的事情就算不是承恩侯府安排的,也必和承恩侯府脱不了干系。 这事燕王府若是认下的话,便算是坐实了燕王强抢民女、品行不端,往后一定会有人借此生事。 很可能还会借这一件事情,往燕王的身上泼脏水。 她没理会承恩侯夫人,而是对燕王妃道:“母妃,你别生气,我给你变个戏法,让你高兴高兴。” 燕王妃此时哪里心情看什么戏法,只是近来师折月为王府接连出手,燕王妃知道她的能耐。 所以此时听她这么说,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什么戏法?” 师折月的唇角微勾:“当然是好看的戏法,您在这一旁看着便是。” 她说完抬脚照着孕妇的肚子就是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众人大吃一惊,有人喊:“怎么突然打人了!” “人家是孕妇,哪里能受这一脚!” 第35章 假的孕肚 只是他们喊了两句就喊不下去了。 因为师折月又冲过去,又对着那个孕妇的肚子一顿撕扯。 她从孕妇的肚子里撕出一个大枕包下来,孕妇的肚子一下子就扁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先是一愣,然后有人喊道:“她的肚子是假的!” 那孕妇一看情况不对,调头就要跑。 师折月早有所备,一把拽着她的头发,将她重重地惯在地上。 她再抬起一脚踩在孕妇的胸口道:“姑娘真当燕王府的人好糊弄?欺负完燕王府的人还能跑不成?” 燕王妃看到这光景愣了一下,怒道:“是假的!这女子是骗子!” 燕年年大声道:“我就知道,我父王绝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承恩侯夫人想溜,凤知夏将她拦了下来:“承恩侯夫人,还请留步。” “眼下证明这个女子是个骗子,麻烦你向我母妃还有妹妹道歉。” 承恩侯夫人的眼珠子乱转,挤出一抹笑道:“我刚才也是被那女子所骗,这事就这么算了。” 她说完想绕过凤知夏,凤知夏再次将她拦下,淡声道:“你一句骗了就想把事情全揭过去吗?” “你是女子,当知道你方才的那番话,能逼死我母亲,坏了我妹妹的名声。” “你身为侯府主母事情没弄清楚就瞎说,我想请问,这难道就是承恩侯府的门风吗?” 承恩侯夫人的脸都绿了:“你一介商户之女哪来的资格这样对我说话?” 凤知夏不紧不慢地道:“我娘家是商户,但是嫁入王府后就是二公子的妻子。” “再说了,我出身不高,也知礼仪廉耻,夫人身为侯门贵妇,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师折月在心里给凤知夏点了个大大的赞,大声道:“公道自在人心,只有心虚之人才会拿身份说事。” “就算如今我父王和夫君已经不在了,我燕王府也不是随便哪只阿猫阿狗能欺负的。” “夫人若是觉得本宫的二弟妹跟你说话身份不够,那由本宫来跟你讲道理,你觉得如何?” 承恩侯夫人:“……” 她其实也没把师折月放在眼里,但是师折月顶着的是公主的身份,她还真不敢出言不敬。 她只得对燕王妃道:“王妃,我刚才是被人蒙蔽了,我给你赔个不是,这事就这揭过去了。” 燕王妃还没有说话,师折月已经道:“真是好笑,你说揭过去就揭过去?” 承恩侯夫人有些恼了:“我已经赔礼道歉了,公主还想怎样?该不会是想仗势欺人吧?” 师折月将踩在脚下女子拽了起来,让门口的侍卫看着。 她走到承恩侯夫人的面前,啪啪就甩了她两巴掌。 这两巴掌不但把所有人都甩蒙了。 承恩侯夫人一眼震惊地道:“你打我!” 师折月微笑道:“刚才突然手抽了一下,不小心抽到了夫人,本宫给夫人赔个不是。” 承恩侯夫人怒道:“你这样打了我,你一句赔个不是就想了结吗?” 师折月笑得更加甜美可爱:“本宫已经赔礼道歉了,夫人还想怎样?该不会是想仗势欺人吧?” 承恩侯夫人:“……” 承恩侯夫人:“!!!!!” 这话听起来太耳熟! 她朝师折月看去,师折月直勾勾地回看过去。 她看起来娇娇弱弱,周身的气场却强到极致,看得承恩侯夫人心里发毛。 师折月缓缓地道:“夫人今日信口开河,辱我母妃,欺我妹妹。” “燕王府虽然如今男丁凋零,但府里还有女子,欺我王府者,辱我王府者,必回报之!” “我有合理理由怀疑这位假孕妇是夫人派来辱没我父王名声的,很可能和战败案有关,此事绝不能姑息。” “所以今日要劳烦夫人陪本宫去大理寺走一趟了,本宫要请大理寺,彻查此案!” 承恩侯夫人直接傻了眼,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师折月会这么硬刚! 且师折月加在她头上的那些罪名,更是让她心惊。 如今昭明帝还未给战败之事定罪,燕王府依旧是燕王府! 她忙道:“今日之事真的只是个误会,那个孕妇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依我看,这事不如就这么算了,公主打我再两巴掌,我也不与公主一般计较。” 师折月的唇角微勾:“真是不好意思,这事本宫要计较。” 承恩侯夫人:“……” 她第一次发现,这位传闻中蛮横的先帝之女,好像除蛮横外,还十分难缠。 师折月对着人群招了一下手:“韦大人,你来得正好!” “我今日抓好几个和战败之案有关的人,劳请韦大人带回去一并审查。” 韦应还:“……” 他已经下值了,真的只是路过而已!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师折月立即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她说完之后自己总结:“我父王才刚刚出殡,就有人来坏他的名声。” “若不是我会看相,看出这女子的子女宫一片暗淡,此生都不可能有孕,我怕是都会被她骗了。” “大人是没有看见,她那个假肚子,做得十分逼真,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承恩侯夫人今天从头到尾都配合这女子演戏,我有理由怀疑她是同党。” 韦应还对于京中的局势,比她还要了解得多。 一看这情景,他就知道这是有人欺燕潇然不在家,燕王府里全是女子。 且老太君年事已高,燕王妃又是个担不起事的人,那人便想在这个时候毁了燕王的名声,再往王府里塞个探子。 只是这些人都小看了师折月。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这位先帝唯一的骨血可不是盏省油的灯。 燕王府如今风雨飘摇,想欺负燕王府以及踩着燕王府往上爬的人很多。 师折月这是想借这一次的机会,告诉全京城的人,燕王府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燕王战败的案子韦应还没有查出更多的进展,但是就燕王数次打退达达人不争的事实。 他身为大理寺卿,这桩案子也不能不管。 他对身后的差役道:“把人带回大理寺。” 第36章 丢人现眼 差役应了一声就要来拿人。 承恩侯夫人顿时就急了:“我不过是随口说了几句话,怎么就成同伙了?” “韦大人,你不能随便抓人啊!” 韦应还面无表情地对承恩侯夫人拱了拱手道:“本官不是随便抓人,是燕王府状告夫人。” “如今人证就在这里,本官自然得往下查,还请夫人见谅。” 他的话说得客气,事做得却一点都不客气,直接让人把承恩侯夫人带了下去。 承恩侯夫人此时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她就不掺合这件事了! 韦应还是京中出了名的不铁面判官,他做事只认证据不认人。 管你是什么身份,只要犯了罪,他就敢抓。 承恩侯府夫人知道自己这一次要是沾染了牢狱之事,回府后,怕是会承恩侯狠狠休理。 以后还会成为京城的笑话。 她哭着求饶:“大人,你就放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韦应还根本就不搭她。 她又去求师折月:“公主,这一次我是鬼迷心窍,我也是被人骗了!” 师折月也不理她,只客气地对韦应还道:“韦大人执法公正,本宫甚是佩服。” 韦应还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本官只是习自己的职责罢了,当不得公主夸。” 他说完挥了一下手,众差役便将那女子和承恩侯夫人押着往大理寺的方向走。 承恩侯夫人顿时就急了:“公主你这样得理不饶人,会招报应的!” 师折月微微一笑:“我的报应什么时候到我不知道,但是夫人你的报应已经到了。” 承恩侯夫人:“……” 她想骂脏话! 只是这里围的人太多,她丢不起这个人! 韦应还转过身的时候轻掀了一下眉,师折月这个公主,是全身上下都没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他每次见她,她似乎都能给他惊喜。 他们一走,师折月便对燕王妃道:“母妃,我们回去吧!” 燕王妃轻点了一下头,今天要不是师折月他们刚好赶回来,今天这事怕是不好收场。 他们走到二门处的时候,老太君正得到消息这边赶。 她见众人一起进来,并没有其他人跟着,她先松了一口气。 师折月粗略的说了一下事情的解决方式。 老太君若有所思地道:“承恩侯府曾为其嫡子求娶年年,我嫌他家嫡子没有出息,便没同意。” “想来是那个时候,承恩侯夫人便对王府生出了怨怼。” “承恩侯府如今不过是个空壳子,承恩侯夫人是个没脑子的人。” “她今天会出面往燕王府里泼脏水,应该是受人指使。” “今日多亏了公主,否则怕是会坐实了王爷强抢民女的事,到时候必定会让他声名尽毁。” 师折月忙道:“今天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二弟妹和年年今天都做得极好。” 燕年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最没用了,吵不过承恩侯夫人,没能保护好母亲。” “今日要不是有公主和二嫂,我们怕是要被他们欺负死!” 凤知夏轻声道:“今日父王才出殡,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后续只怕不会太平。” “我现在只盼着大理寺那边会认真处理这个案子,重罚承恩侯夫人,否则以后只怕谁都敢来欺负王府。”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要重罚承恩侯夫人并不难,但是她顶多做那只杀鸡敬猴的鸡。” “那些藏匿在暗处的人,虽然知道王府不好对付,但是却不会死心。” “且如今我们在明,敌人在暗,我们就是一块竖起来靶子,麻烦会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 老太君点头:“确实如此,公主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师折月回答:“如今这种情况,燕王府最好的方式是全家搬去城外的祖宅住。” “只是如今王府的案子还没有了结,我们要配合问询,所以还不能搬,眼下最好的方式就是闭府。” “且燕王府闭府有现成的理由,那就是守孝。” “只要我们把门关起来低调过日子,那就能避免绝大多数的麻烦。” 老太君还没有说话,陆锦娘大声道:“闭府?那不是告诉别人我们怕了他们吗?” “依我看,我们不但不要闭府,还要高调的告诉所有人,我们燕王才不怕他们!” 老太君斜斜地扫了陆锦娘一眼,面色清冷。 她有些怕老太君,却还是道:“祖母,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老太君冷声道:“何止不对,还错得离谱!” “眼下燕王府处于风口浪尖,再高调行事,那就是自寻死路!” 陆锦娘有些不服气地道:“那为什么今天公主可以高调行事?” “祖母该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份高,所以她做什么都是对的,而我身份低,就做什么都是错的吧?” 老太君有些震惊地看着她:“你竟这样想?” 陆锦娘红着眼睛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自从她一嫁进王府,祖母就处处向着她,不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 老太君冷声道:“闭嘴!等你长了脑子再来说话。” 陆锦娘就觉得自己委屈了:“自从四哥去了之后,你们就都欺负我!” “既然王府容不下我,那我也没有必要再在王府呆下去了!” “请祖母给我一张放妻书,我要回娘家!” 师折月原本不太明白陆锦娘为什么要闹,听到她这句后,立即就明白了过来。 陆锦娘这想要趁机离开王府。 她之前就知道陆锦娘是个自私又鼠目寸光的人,陆锦娘此时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她原本还想劝劝老太君,此时便知道不需要再劝。 因为如今的燕王府上下必须一条心,如果有人有其他的心思,很可能会带着整个燕王府坠入深渊。 老太君的眼里有了几分凌厉,她沉声道:“你要回娘家,我不拦你。” “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去你家,请你的父母过府来商议这件事情。” 陆锦娘虽然在燕王和燕四死时,就已经生出了离开王府的心思。 但是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还存了几分逼迫老太君的心思。 她想让老太君骂上师折月一顿,再好好挽留她。 第37章 是个痴儿 虽然陆锦娘最后离开还是会以王府众人容不下她的借口离开,但是却不是现在众人一句挽留都没有的离开。 她十分震惊地看着老太君道:“祖母这是要赶我走?” 老太君沉声道:“这不是我要赶你走,而是你自己要走。” “你还年轻,小四已经走了,我若是再将你强留在燕王府,怕是会让你生怨。” “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让你走,全了这一场情份。” 陆锦娘的眼泪叭叭地往下掉:“祖母这就是在赶我走!” 老太君没理会她,看向凤知夏和秦秀儿:“你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有更精彩的人生。” “你们若是想走的话,我一并通知你们的家人来接你们。” 凤知夏红着眼睛道:“我当年是怎么嫁进王府的,祖母是知道的。” “我现在回去,娘家的人那些人是绝计容不下我的。” “且……且我心里只有二哥,我愿为他守一辈子的寡。” 老太君听到她的话有些意外,因为之前他们一直觉得凤知夏和燕二的感情并不好。 凤府商户,凤老爷为了成为皇商,欲将凤知夏送给采办太监做玩物。 她性子烈,在花轿经过踏星桥的时候,直接从轿子里跑了出来,投河自杀。 那日恰好燕二经过,将她救起。 救她的过程中难免有肢体接触,凤知夏被救上来后,抱着燕二的大腿不撒手,让他负责。 燕二虽是庶出,却也是燕王府的公子,原本不是凤知夏这样一介商户庶女配得上的。 只是有了这出事后,老太君觉得她可怜,在经过燕二的同意后,便将凤知夏娶进了门。 因为两人的婚事走的不是寻常路,婚后的第一年,燕二和凤知夏两人的感情实算不得好。 第二年起,两人的感情比之前要好了不少,也圆了房,但是隔三岔五都得吵一架。 老太君之前一直觉得,燕王府出事,第一个求去的可能是凤知夏。 此时凤知夏求留下,让老太君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就又能理解。 凤府能做出把凤知夏送去给太监当玩物的事,凤知夏若回了凤府,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她看着凤知夏问:“这事你真的想好了?” 凤知夏点头:“想好了。” 老太君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事你可以再想想,如果你想要离开王府,可以随时跟我说。” 凤知夏一直都知道老太君是个宽厚的性子,她抹了抹泪道:“祖母,我不用想了,我不会离开王府的。” “我投河的那一日,我是真的想要一死了之的。” “我运气好,遇到了二哥,我只是赖上王府,真的只是想要活下来。” “刚嫁进王府时,我心里其实十分害怕,怕你们看不上我,毕竟我是用了卑劣的手段才嫁进王府的。” “可是这几年下来,你们从未因为我的出身而区别对待,几位妹妹有的东西,我也都有,你们待我都极好。” “我才知道我进了福窝,只是我明白这些终究有些晚了,生生和二哥磋砣了一年。”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一进府就好好和二哥过日子,给他生个一儿半女……” 她说到这里眼泪汪汪,再也说不下去了。 这段过往,曾是她的禁忌,她嫁进王府后,没有人说过,她自己就更不愿意说。 如今说出来她的心里话,她整个人觉得轻松了不少。 老太君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你若决定留下来,那便做燕王府的女儿吧!” 凤知夏轻点了一下头。 老太君又看向秦秀儿。 秦秀儿还没说话,陆锦娘已经道:“五弟妹,你年纪最小,和五弟成前才半年……” “我要留在王府。”秦秀儿打断她的话道:“我和五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在嫁给他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有想过要离开王府。” “如今他不在了,我要替她孝顺祖母和母亲。” 秦秀儿刑部尚书的嫡女,刑部尚书的母亲和老太君是表姐妹,所以秦秀儿幼时就常来王府玩。 她和燕王府的众位公子都相熟,和燕五最谈得来,半年前和燕五成亲。 陆锦娘之前说也她出身低燕王府的人看不起她,便是拿秦秀儿在比较。 燕四和燕五是双胞胎,两人最容易被人拿在一起比较。 她和陆秦秀儿一起出去的时候,外面的人总是会更捧着秦秀儿一些,为此,她心里一直不太痛快。 她一直想要压秦秀儿一头,结果她还没来做到,王府就出事。 而后,师折月就嫁了进来。 老太君听到这话有些百感交集,秦秀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她自然知道秦秀儿的品性。 老太君叹了口气道:“你的事情,我会写信给你父亲和母亲商议。” “他们若是想要接你回去,你便回去吧!” 秦秀儿摇头:“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王府!” 老太君叹气道:“你真是个痴儿!” 她说完又看向师折月:“公主……” “祖母就不要劝我了。”师折月微微一笑:“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就留在王府里,哪里都不去!” 她留在燕王府的理由和其他几人不同,却又比其他几人更需要留在燕王府。 老太君看着她道:“公主与她们还有些不同,你嫁进王府的时候,世子已经不在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清白之身,往后再嫁娶也是自由的。” “之前燕王府危机重重,公主仗义相助,老身万分感激。” “如今王府暂安,老身不能再自私地把公主留下。” 师折月认真地道:“我喜欢祖母,喜欢母妃,喜欢年年和岁岁,也喜欢知夏和秀儿。” “我从小在道观长大,本就没有想过要嫁人,祖母让我离开,我可能就会跟着几位师父浪迹天涯。” “我那几个师父,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天天坑我,跟着他们还不如留在王府陪祖母。” 老太君笑了起来:“你师父若知道你在背后这样编排他们,他们怕是会很伤心。” 第38章 她怀孕了 “才不会。”师折月笑道:“再说了,我也不是在编排他们,而是说的事实。” “往后祖母若有机会见到他们,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老太君的眼里添了几分温和:“既然如此,那往后公主便先在王府里暂住。” “以后若是觉得府里憋闷了,想要离开时,随时都可以走。” 师折月笑着点头。 陆锦娘看着她们在一起说笑的样子,就觉得自己被针对了,整个人尴尬得不行。 她原本以为燕王府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秦秀儿肯定会和自己一样,想办法离开燕王府。 她却没有想到,秦秀儿竟不愿意离开! 不止秦秀儿不愿意离开,凤知夏也不愿意离开,师折月也不走! 她们硬生生把她衬得她是个无情无义的跳梁小丑。 她原本就是个心眼极小之人,又担不住什么事。 她此时心里又急又气,一口气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那在燕岁岁离她很近,见她不对伸手将她扶住,顺手为她探了一下脉。 这一探就让燕岁岁愣了一下,她以为自己把错了,又细细地把了一回。 老太君问:“她这是怎么了?” 燕岁岁咽了咽口水道:“祖母,四嫂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老太君和燕王妃都十分吃惊,其他人也都有些难以置信。 老太君好一会才缓过神来,问:“你会不会把错了脉?” 燕岁岁也没有信心,便道:“要不去外面请个大夫回来,为四嫂再好好把一把脉?” 这是件大事,老太君当即就让人去请大夫。 很快大夫就过来了,他给地陆锦娘把完脉后道:“四夫人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她的胎像不是太好,需要喝安胎药。” 大夫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老太君和燕王妃都满脸欣喜。 燕王府如今男丁凋零,若是陆锦娘能为王府添丁,这绝对是大喜事! 燕王妃忙让大夫为陆锦娘开安胎药,老太君则在那里若有所思。 师折月在旁看着他们忙来忙去,并没有参与。 她看了眼还没有醒过来的陆锦娘,陆锦娘子女宫的煞气提醒着她,陆锦娘和这个孩子并没有缘分。 燕王妃指望陆锦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还不如指望燕潇然早日成亲生娃。 正在此时,陆锦娘醒了,她见众人围着她,有些意外:“我刚才是怎么了?” 老太君直接道:“你刚才晕倒了,大夫为你把过脉了,说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陆锦娘愣了一下,伸手去抚小腹。 老太君看着她道:“我方才说过,你若是想要回娘家,明日可以请你爹娘过来商议。” “只是眼下你有孕在身,我想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你若愿意留在王府,把孩子生下来,王府绝不会亏待你。” 陆锦娘突然知道这个消息,她也有些发蒙:“这……我……我要想想。” 燕王妃看着她道:“你和老四一向感情极好,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骨血。” “锦娘,算母妃求你,就算你不想再留在王府,也把这孩子生下来。” 陆锦娘微微避开燕王妃的视线,没有一口答应。 秦秀儿和凤知夏看向陆锦娘的眼里满是羡慕。 老太君看到陆锦娘的反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淡声道:“你们今天都累了,都回去休息吧,也让锦娘好好休息。” 众人从陆锦娘的房间里出来后,各自回房,老太君叫住师折月,问:“公主怎么看这件事情?” 师折月知道老太君问的是什么,有些事情她就算看出来了,在这个时候也不能直说。 她便道:“这事得看四弟妹的选择,其他人都没办法替她做主。” 老太君轻叹了一口气后道:“你说得对。” 她说完轻咳了几声,师折月有些担心地道:“祖母千万要保重身体。” 老太君点头:“放心吧,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师折月回房的路仔细看了一看漫在燕王府上空的雾气,此时散了不少。 燕王府的灾劫总算是散了大半。 虽然如今燕王府依旧还可能会有血光之灾,却不像以前那么浓郁,就算再出事,也不至于满门抄斩。 只是漫在王府上空的怨气,这事却需要等燕王府沉冤得雪,为那些死去的英灵讨回公道后,才会散尽。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这些事情凭她一人之力是做不好的,还需要燕潇然的努力。 她想起燕潇然,心里就又有些担心。 他作为王府唯一活下来的男丁,那些人肯定不会放过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撑得下来。 师折月之前也曾想过在王陵那边陪他,但是她想想自己这弱鸡的身体,战五渣的战斗力,就放弃了。 她跟人拼武力值,就是拿自己的短处在和别人比。 她对着天边的明月轻声道:“燕潇然,你可千万不要死啊!” “我看了看,我破早夭命格这事八成是着落在你身上了。” 她说完又有些惆怅地看了一眼手腕的红线,那条红线又往前长了一些。 师折月:“!!!!!”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看,确实那条红线又往前长了。 她想骂娘! 她这一天的时间,就长了她之前十天的量的。 真的是见鬼了! 师折月有些暴躁,一时间又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今天她和燕潇然分开了,所以红线就长得比平时快? 她伸了摸了一下鼻子,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真的要完! 如她所料,守陵的燕潇然遇到了攻击。 因为燕王陵在城外,属于荒郊野外的范畴,所以那些人发动进攻的时候,根本就没做掩饰。 他们过来的时候,下手十分狠辣。 燕潇然怕出意外,身边带了好些侍卫。 只是那些黑衣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他们一交手,燕潇然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燕潇然冷声问:“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手里的剑森寒暴戾,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 燕潇然明白,他们这般出手,那就是一定要他的命了。 第39章 军事天才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杀意荡起,墨发被风吹起,俊朗的五官在夜色里半隐半现,有若杀神降临。 他今天早就做了安排,让侍卫人摆下箭阵。 他没能问出东西后,就带着侍卫飞快地退到箭阵之后,启动箭阵。 刹那间,万箭齐发,将那些黑衣人射杀了不少。 若师折月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那些死去的黑衣人身上的煞气,往他的眉收飘去。 那日师折月为他化去的煞气,此时又变得极为浓郁。 纵然那一波箭雨杀了不少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也依旧没有半点退缩之势。 他们就闻到肉腥味的疯狗一般,飞快地朝燕潇然围拢过来。 燕王府所有的公子,从小就会跟着燕王修习武功、兵法、战阵。 燕潇然在这方面从小就展现出了极强的天份,是所有的兄弟之间学得最好的。 他曾跟着燕王上过好几次战场,在实战方面也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 今夜他们的人远比黑衣人少,这样悬殊的力量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 他飞快地将侍卫们各种排列组合,借助地形之利,以及之前准备好的阵法,将黑衣有杀得血流成河。 不过一刻钟的光景,王陵前已经躺了至少两百多具尸体。 而燕王府的侍卫总共也只有不到五十个,此时的死伤不超过十五个。 在不远处观战的黑衣人首领看到这光景微微眯起了眼睛。 之前他曾听人说燕潇然是不世出的军事天才,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那不过是在拍燕王的马屁。 但是今日他才发现,说那话的人竟是半点都不夸张。 就燕潇然今夜展现出来的能力,当真让人惊艳至极: 各种阵法的起承组合,各处粗妙至极的配合。 燕潇然了解他带过来的那些侍卫,将他们的能力用到极致。 首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燕潇然越是优秀,他就越是不能再活下去。 因为他活着,将会成为极大的危胁。 首领抬起手,轻摆了一下。 他身后的人便抬来几张劲弩,弩机上弦,机括铮铮作响。 首领的手放下,弩箭极为暴戾地朝燕潇然的方向射去。 燕潇然听得破空的声音传来,眼里露出了惊讶。 因为那是军中最新研制出来的弩机,杀伤力极强。 他大声道:“卧倒!” 却还是晚了,那弩箭洞穿挡在他们身前的石墙,穿过侍卫的身体后,去势未减,接连穿杀数人后钉在王陵的墙上。 燕潇然怒道:“你们是军中的人!” 他在心里飞快会想了几个人的名字,既觉得都是,又觉得都不是。 首领没有说话,手再次抬了起来,弩机再次转动。 燕潇然听到这记声音额前的青筋直跳,他沉声道:“进墓道!” 在武器相差巨大的情况下,没办法硬拼,就只能先进墓道,因为墓道外巨石,可以挡住那些弩箭。 只是如此一来,他们之前拼杀的优势便完全没有了。 弩弓一停,那些黑衣人就又疯了一般涌了过来。 燕潇然深吸一口气,立即调整侍卫们的队型,再次将那些冲杀过来的黑衣人斩杀了不少。 只是他们经过刚才那拔弩箭的进攻,人数折损太多。 再加上他们杀了这么久,没有替补,此时已经精疲力尽。 燕潇然也被刺中了好几剑,此时已经浑身是血。 利剑割开他的胸口,露出了师折月走时送他的那包粉末。 装粉末的袋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没被利剑割破。 燕潇然有些意外,他想起师折月的话,拿起粉末就往黑衣人的身上撒。 他这一下洒出去,但凡沾到粉末的黑衣人动作一滞,然后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无生机。 如此变故让他十分意外,难道这些粉末有剧毒? 他此时十分庆幸,好在他刚才是拿着袋子往外倒的,否则他可能第一个被毒死。 师折月行事真的是太大胆了。 有了这包粉末,燕潇然索性就守在墓道口,见到黑衣人过来就轻弹出粉末。 所有沾到这种粉末的黑衣人,没有一个例外,全部倒地身亡。 燕潇然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厉害的毒药,索性就从墓道里走了出来。 此时刚好风从他的身后吹来,他直接拿直袋子里粉末顺着风往外洒。 粉末借着风势,朝前刮去,那些涌过来的黑衣人一片一片的倒下。 燕潇然还十分震惊的发现,那些黑衣人倒下后,他们身后的同伴过来,碰到他们甚至不需要吸到药粉,就跟着一起倒下。 若是师折月在的话,她一定能看到黑衣人的魂魄离体而出的场景。 可惜她不在,没有人能看得见。 那些被离了魂的黑衣人的魂魄在空中飘荡,他们都有些发蒙,完全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 首领这一次过来,带了五百余人。 他带这么多人过来,原本是想着万无一失,毕竟他之前就打控清楚燕潇然只带了几十个侍卫在守陵。 他却没有想到,他带过来的这些人,先是被燕潇然带着侍卫杀了大半,后又被毒粉毒死一小半。 几个回合下来,他带过来的人只余下五十余人。 这样的死亡率,就算他今晚杀了燕潇然也没法交差。 他冷声道:“真没想到燕三公子竟还会用毒!” “燕王府的人,真的是什么不要脸的手段都用得出来。” 燕潇然不跟他做口舌之争,冷声道:“这些军弩哪里来的?” 首领的眼里寒气弥漫:“你猜。” 燕潇然沉声道:“这种弩机是我父王专门用来对付达达人的,才研制出来没有多久。” “军中知道这种弩机的人不多,只有我父王的亲信才知道这件事情。” “你们收买了我父王身边的人,应该不止为了得到这几驾弩机。” “所以你们就是背后杀了我父王的人,也是截断消息的人。” 首领有些意外:“截断消息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看来你是真的不能留了。” 燕潇然冷声道:“那就看看今晚谁会死在这里!” 第40章 难以置信 他眉心的煞气似要凝成实质,首领虽然看不到,却能感觉得到他身上浓烈的杀气。 此时的燕潇然,就有如从九幽地狱走出来的杀神,杀气凛凛,让人看一眼就心生惧怕。 首领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都没有办法控制住心里的惧意。 他强压住心里想要逃走的念头,对身后的黑衣人打了个手势,他们又拉动弩机。 燕潇然此时心里有满是暴戾,他有些杀不住心里的杀念,举起剑就朝那些人杀了过去。 他的剑锋森寒凌利,无人能挡,转眼间便将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全部射杀。 首领的脸色十分难看,沉声道:“放箭!” 弩箭射出,却没能伤到燕潇然,他离首领更近了。 军弩太大,离得太近反而不好调整角度射出。 首领爆了句粗口,飞快地拔剑和燕潇然打了起来。 他很快就发现了异常,燕潇然的力气大得出奇,他们拼了几招,他的虎口已经震裂。 而他身边的那些黑衣人到了燕潇然的面前,就像是菜瓜一样,被他一剑一个的削了。 他记得之前燕潇然虽然武功很高,但是也没有现在这么可怕。 首领的脸色十分难看,知道这样下去杀不了燕潇然了。 他扭头便走,燕潇然冷声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飞快地追过去,一脚将首领踹翻在地,伸手去揭首领的面巾。 在他的手揭到首领的面巾时,一支利箭朝他射了过来,他侧身避开,首领趁着这个机会飞快地跑了。 首领一走,余下的黑衣人便也跟着走了。 燕潇然还想要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头剧痛无比,他再也撑不住,倒头摔倒在地。 活下来的侍卫忙跑了过来,一番商议后,决定将他先送回王府。 第二天一大早,师折月就被王府里的巨大的动静吵醒了。 她原本以为是陆锦娘的父母过来了,仔细一听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她忙穿好衣衫出了院子,就看见燕潇然浑身是血的躺在担架上。 她关注的并不是他身上的血,而是他眉眼间的煞气。 因为此时他眉眼间的煞气浓郁的跟墨汁一样,似能滴得出来。 这一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成这副样子? 她忙走过去问:“三弟这是怎么了?” 送燕潇然回来的那些侍卫七嘴八舌地讲了昨晚的经过。 师折月围着燕潇然转了好几圈,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帮他化掉身上的煞气。 化吧,她可能会受到影响,她手里的红线再往前长长,她就得挂了。 不化吧,他身上的煞气这么重,再这样下去,他就算不死也得疯。 她磨了磨牙,还是决试一试,至少得多确定几次,她才知道燕潇然是不是解她早夭命格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结了个印,正准备按在燕潇然身上时,燕王妃冲了过来:“潇儿,你怎么了?” 燕王妃把燕潇然挡了个严实,师折月只得把手收了回来。 燕王妃急道:“快去请大夫!” 燕岁岁此时也走了过来,她先给燕潇然把了脉道:“母亲,你别担心,三哥伤的并不重。” “我帮他处理一下伤口,他休息一会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燕潇然此时浑身是血,燕王妃怎么可能不急? 只是她也知道她此时急也没有用,考虑到男女有别,她叫了个小厮过来帮忙。 师折月这个做嫂子的明显不适合再呆在这里。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燕潇然一眼,他眉心黑气缭绕,煞气似乎在化为实质。 她看了一眼自己手腕的红线,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看到凤知夏站在廊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迷离。 师折月本不想打扰她,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突然问:“公主真的精通道家的术法吗?” 师折月愣了一下,问:“你想见二弟?” 凤知夏点头:“他出征时,我正和他在吵架,那天晚上将他赶去书房睡的。”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那天若是不跟他吵架就好了。” “这样我至少能送他出征,能再多看他几眼。” 她说到这里轻声问:“公主有法子吗?” 师折月回答:“阳世间的人,在出殡之后,若没有特殊的情况,就不能再回到阳世了。” “依着阴间的规矩,他们要排队投胎转世。” “且阴阳殊途,见这一面便是永别,也没有任何意义。” 凤知夏红了眼眶:“公主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我从小在道观跟着九个师父长大。” “他们没有一个是正常人,破坏了我心里对男子所有的幻想。” 凤知夏先是一愣,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她原本在哭,这一笑把眼泪也给笑了出来。 师折月递给她一块帕子,她道了声谢后道:“我其实不太明白公主为什么会嫁进燕王府。” 师折月摊手:“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缘法吧。” 凤知夏看向师折月,她看起来很瘦,弱质纤纤,一双眼睛却极亮。 凤知夏温声道:“公主嫁进王府的时候,其实我心里有些担心,所公主别有所图,也怕公主太难相处。” 师折月笑了笑:“那现在了?” 凤知夏回答:“现在却发现,我对公主的误会甚深,公主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性子也极好,我很喜欢公主。” 这段时间她其实一直在留心观察师折月,再加上昨天一起对付承恩侯夫人的事,便更添了几分亲近。 师折月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你很聪明,性子爽利,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也很喜欢你。” “我虽然不能让你见到二弟,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凤知夏问:“什么好消息?” 师折月回答:“我观你面相,你的命中有一子。” “以你的长情,改嫁之事,你大概是不太可能会做。” “若你不会改嫁,那就只可能现在就有孕在身,你可去找岁岁把一下脉。” 第41章 亲他的唇 凤知夏激动地走到师折月的身边问:“我有身孕了?真的吗?” 师折月回答:“我的医术平平,只会相面,这事你得去找岁岁求证。” 凤知夏转身就要去找燕岁岁,师折月一把拉住她道:“你慢一点。” 凤知夏知道她若是真的有孕的话,月份尚浅,确实不宜有大的动作。 只是她也不知道师折月的相面之术准不准,心里难名就有些焦急。 她忙道:“我会慢一点的,我若真的有二哥的孩子,我一定会重谢你!” 师折月笑道:“你谢我做什么?要谢也得谢二哥当初的努力,和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凤知夏:“……” 她发现师折月完全没有公主的架子,且她的性子也不是那么正经。 她红着脸道:“公主你……” 师折月笑道:“逗你玩的,你去找岁岁吧!” 凤知夏被她这么一打岔,心境便平和了不少,走路也稳了很多。 只是她过去的时候,燕岁岁正在帮燕潇然处理伤口。 她想起她的的月事平时三个月才来一次,是属于那种极难怀孕的类型。 否则她和燕二成亲三年,她也不至于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师折月不是大夫,不过是凭空在猜这件事情,万一猜错了,那便是空欢喜一场。 她在屋外待了一会便又冷静了下来,决定还是等等再说。 正在此时,门房过来请燕王妃过去,说是陆锦娘的父亲和母亲过来了。 燕王妃想起陆锦娘有孕之事,她想为燕四留住这点骨血。 她对燕岁岁交代了几句,便去了前面的花厅。 凤知夏也想知道陆锦娘今天会怎么选择,便也跟了过去。 燕岁岁心里也惦记这事,她和小厮便帮燕潇然处理完伤口后,便也去了花厅。 师折月见他们都走了,她略想了想,便去了燕潇然的房间。 燕潇然此时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眉间翻滚着的煞气已经浓到极致。 受煞气影响,他此时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锁,双手握拳。 师折月在他的床畔坐下,自言自语:“我到底要不要救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做了决定。 反正不救他,她很快就会死,救了他,还能拼一波,万一他真是破她命格的关键之人了? 她的手飞快地结了印,然后按在他的胸口。 这一下按下去,比她上次为他解煞气的时候还要难受,感觉身体一下被掏空。 他的身体就像是个无底洞,将她这些年积攒的精气全填进去似乎都不够。 师折月想把手收回来,却悲摧的发现,她的手竟收不回来了。 她在心里狂骂,这特到的是什么鬼操作! 她拼了命的想撤手,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完全动不了! 她的额头迸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胀得通红,她极度怀疑他再这样吸下去,她今天会挂! 就在她感觉她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他身上的那股吸力突然就消失了。 这一下来得极快,她猝不及防,全身一软,根本就站不住,一头就栽在他的身上,属于他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 师折月:“……” 师折月:“!!!!!!” 什么鬼! 这会要是燕潇然醒来,她只怕还得被他怀疑一遍。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积攒力气,让自己尽快站起来。 只是今天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告诉自己不要急,只要燕潇然不醒来就没事。 她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她伸手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打算往旁边退一些。 只是她才刚刚把自己的身体往上撑起来些许,就发现身上再没有点力气,她又摔了下去。 在她摔下去的时候,她的唇感觉到了几分温软。 她定睛一看,她方才摔在燕潇然的颈侧,她的唇刚擦过的温软是他的唇。 师折月:“!!!!!” 她要疯了! 她正准备再次积蓄力量往旁边挪的时候,燕潇然突然睁开了眼睛。 师折月:“!!!!!!!!!!” 她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燕潇然沉声道:“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他清冷的声音让师折月找回了几分飞出去的脑子,她忙道:“我这是在救你!” “你能不能把我推到旁边一点?不用太大的力气,辛苦你了。”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她此时身体有一半压在他的身上,两人靠得极近,这个动作极度暧昧。 他微微眯起眼睛,伸手想要推开她时,却突然觉得这个姿势十分熟悉。 不止姿势熟悉,还有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极为熟悉。 那一夜,也曾有个女子这样压着他。 当时她戴着一张狐狸面具,再加上屋里的光线十分昏暗,他根本就看不清她的模样。 他只闻到一股淡淡兰草香。 那股香气在夜色里让他沉沦,让他在那个夜里,几近失控。 如今师折月身上的香气和那一夜的香气完美的重叠,他的心里生出了几分痴狂。 他原本就受了伤,又受煞气的影响,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沉声道:“是你!” 师折月不知道他又想到了那一夜,她此时只觉得十分尴尬。 她用极为苦逼的语气道:“我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挪不动自己。” “你快点把我推到那边的椅子上,否则此时若是有人进来,就真说不清了!” 燕潇然听到她的话理智开始回笼,他伸手去推师折月,先摸到的她圆润精巧的肩。 春衫单薄,隔不掉她身上透出来的淡淡暖意,也隔不断那细致柔嫩的触感。 他的手像是被烫到一般,飞快地挪开。 师折月的身上又掉了下来,且因为他挪动的这一刻,她的身体位置又有了新的变化。 她这一次掉下来的时候,直接亲在他的唇上。 师折月:“!!!!!” 燕潇然:“!!!!!” 这个意外让两人都愣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也是因为这一下,让燕潇然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娇软,以及她唇上传过来的温度。 第42章 公主自重 他原本闻到的只是淡雅的兰草香,在这一刻变得浓郁了不少。 那股子香气似要顺着他的口鼻钻进他的心里。 燕潇然的心里生出了一抹慌乱,他飞快地把她从他的身上掀开。 他这一下没能收住力,直接就把师折月扔到了床下。 师折月:“……” 好痛! 燕潇然坐起来道:“公主请自重。” 师折月磨了磨牙,直接爆了粗口:“自重个屁!老子就不该救你!”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真是脑子抽了才救你!” 燕潇然昨夜受伤之后就一直觉得身上有极浓的阴寒之气,极不舒服。 可是此时他身上的阴寒之气便散了个干净,全身上下如泡在温泉之中,十分舒服。 他便知他误会她了,只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终究太过尴尬。 他轻咳一声道:“多谢公主相救,但是下次还请公主动手救我之前,和我保持距离。” 师折月没好气地道:“你当我不想吗?我结印救你的时候是站着的!” “你太奇怪了,我的身体要被你吸干了!” 燕潇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师折月又道:“你能不能把我扶到椅子上坐着啊,我这样太难受了!” 燕潇然低头看她,她此时脸朝下躺在地上,确实十分狼狈。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想起刚才扶她时指尖的触感,他的脸不自觉地就红了。 他略想了一下,直接伸手拎着她的腰带,不太温柔地把她扔在椅子上。 师折月的后背撞在椅背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瞪了燕潇然一眼道:“你这么粗鲁,这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燕潇然见她满头大汗,头发散乱,鼻子里还有鼻血流出来,整人人狼狈得不行。 他虽然对她的身分存诸多怀疑,但是她今天终究救了他。 他取出一块帕子递给她道:“你自己擦擦。” 师折月没好气地道:“我要是能自己擦 ,我至于这样子吗?” 她的手臂根本就抬不起来,不要说擦汗了,就是抬到水平的们置都不行。 燕潇然知道她此时的样子若是被人撞见,他们之间怕是都说不清楚。 他只得认命的替她擦掉额前的汗,再帮她把摔出来的鼻血擦了擦。 离得近了,燕潇然发现她的皮肤极好,莹白透亮,几乎看不见毛孔。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他忙扭过头,不再看她。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再加上他的心里又有些发慌,下手难免会重了些。 师折月没好气地道:“你是想要弄死我吗?” 燕潇然回头看了一眼,见她的额头被他擦得通红,她鼻子上的血也被他糊了半脸。 他虽然知道此时的情景十分尴尬,但是他还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师折月被他激怒了:“你笑个屁!” 她觉得她脸上的皮要被他揭掉了,她的鼻子要被他揉断了,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燕潇然忙敛了笑意,道了声歉,压下狂乱的心跳,替她将脸上的血擦干净。 师折月依旧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再次瞪了他一眼,觉得真是自己欠他的! 她今天要是手里的红线不往后退一点,她就真的亏大了! 燕潇然问她:“公主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师折月回答:“没有,我现在感觉很不好,也非常后悔救你。” 她说到这里吸了吸鼻子:“我这样舍已为人的救人,却差点被自己救的人把脸上皮给扒了,我真倒霉!” 原本有些尴尬的气氛,因为她的这番话散了不少。 燕潇然半敛了眸光,直接问她:“公主身上的香气哪里来的?” 师折月低头在自己的身上嗅了嗅后道:“我身上有香气吗?我怎么不知道?” 燕潇然:“……” 他之前听人说过,女子有自己的体香,每个人不太一样。 师折月身上是十分罕见的兰草香,很好闻,却又因为罕见,所以更有辨识度。 他对她的疑心更重了一层。 师折月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来一身这么重的煞气?” 燕潇然的眸光瞬间就冷了下来:“如公主所料,昨夜有人带领数百人马去王陵围杀我。” “他们带了军中刚研制出来的弩弓,我带过去的侍卫,只活下来不到五人。” “若不是有昨天公主给的那包药,我可能也回不来。” 师折月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军用的弩弓?看来父王的身边真的有叛徒。” 燕潇然点头:“昨夜带队的为首之人我觉得有些眼熟。” “可惜的是我虽然扯下了他的面巾,却没看清楚他的脸,让他跑了。” 师折月的眸光幽深:“没事,只要你活着,他们就还会再动手,总归有机会抓住他们。” 燕潇然和她的想法差不多。 他问师折月:“你给我的那个药粉到底是什么药粉?” 师折月摊手:“我给你的时候就说了,那药粉是我三师父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粉。” “他天天做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绝大多数都坑得要死,效果也是五花八门。” 她说完问他:“你对那些黑衣人用了药粉后,他们是什么反应?” 燕潇然听她这么一问,就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那些药粉的用处。 他回答:“沾者立毙。” 师折月:“……我就知道他是个老阴逼!” 燕潇然看向她,她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等你下次见到他的时候,找他要试药的好处。” 燕潇然:“……” 他怎么听都觉得她的师父十分不靠谱。 师折月又道:“他总喜欢弄一些莫名其妙的药,不帮他用还不行,特别烦人。” “所以我每次帮他试药的时候,都会从他那里要一点好处。” 因为她被三师父坑了太多次,所以她对于帮他试药之事十分抵触。 昨天她之所以会把药给到燕潇然,其实是存他帮她试药的心思。 如今看来,这一次是双赢,既试出了药效,也救了燕潇然的命。 两人又就昨夜的战事聊了一会,师折月问了一些关于战事的细节,她心里的疑云更浓了些。 第43章 快要疯了 因为燕潇然和黑衣有交战的过程整体来讲是以少胜多的局,却也没有太过特别的东西。 她还是没能弄明白,两人分开不过只是一晚,他那一身的煞气从何而来? 她此时缓过来了些,手上有了一点力气,她便拉起袖子看了一眼,整个人愣在那里: 刚才还快要长么手腕的红线,往后面退了很大一截。 师折月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以为自己看错了,伸手揉了揉眼睛,红线确实短了很多,比她进王府前还要短。 她下意识地朝燕潇然看去,他问道:“公主怎么了?” 师折月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今天救他原本就存有试验的成份,正常来讲,她为他化开身上的煞气,她的红线肯定会往前狂涨。 但是今天不但没长长,反而退了很多,这事不正常。 而造成这个不正常的变量,只有她刚才和燕潇然亲密接触。 到如今,就算她再想自欺欺人,也不得不承认,她只有和他亲密接触时,红线才会往后缩。 而她跟他分开后,红线就会狂涨。 她得到这个结果后,内心无比崩溃。 抛开两年前她把他睡了的那一次,单说现在两人的叔嫂身份,她跑去亲他,像话吗? 再说了,就算她抛开礼仪廉耻,为求活命不顾一切地去亲他,他也不会让她亲他啊! 燕潇然见她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他往后退了些许:“公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师折月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三弟以后一定要加倍小心,千万不要死了。” 燕潇然:“……” 听起来她似乎是在关心他,但是她的语气怎么那么奇怪? 师折月也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不对,便又补了一句:“你是燕王府唯一活下来的男丁,是燕王府的希望!” 她的命也着落在他的身上,所以往后她得想尽办法让他活着。 然后她还得想尽办法留在他的身边,没事还得揩一下他的油。 这日子没法过了。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此时有些可怕,往旁边再退了些许。 师折月:“……” 他看起来对她没有半点好感,往后怎么揩他的油?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两人都想离开,只是一个身上有伤,一个身上没力气,此时都还走不了。 两人同时侧过头,避免尴尬的气氛。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师折月下意识地坐直了些,燕潇然则平躺了下去。 两人看到对方的举动心里都有些好笑,却都绷着脸,不露分毫,燕潇然索性闭上眼睛。 进来的是燕岁岁,她看见师折月的时候有些意外:“公主怎么在这里?” 师折月回答:“三弟身上煞气太重,我帮他化掉一些煞气。” 对于她说的这些事情,王府里的众人也算是接受良好: 虽然不懂,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燕岁岁也没有多想,她过来为燕潇然把脉,只是她的手才放过去,燕潇然便“醒”了。 他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看起来还有些迷茫。 燕岁岁却开心地道:“三哥,你醒了就好,今天可把我们吓坏了!” 她说完又有些伤感地道:“你若是再出什么事情,王府怕是要完了。” 燕潇然问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没有外人,燕岁岁直接道:“四嫂的娘家人过来了,他们知道四嫂有孕后,依旧执意让四嫂回娘家。” 燕潇然昨夜不在王府,不知道陆锦娘有孕之事,此时听燕岁岁说完,他有些意外:“四弟妹有孕了?” 燕岁岁点头:“是的,但是他们不让四嫂把孩子生下来,说如今的燕王府就是个火坑。” “四嫂若是生下四哥的孩子,就没办法和燕王府划清界线了,他们很可能还会被燕王府牵连。” 她刚才过去听了一会,实在是听不下去,便回来看看燕潇然醒了没有。 她想不明白的是,之前陆锦娘的父母来燕王府的时候态度那叫一个亲切。 如今燕王府出了事,他们就完全变了一副嘴脸。 昨日燕王出殡时,他们都没有过来,如今这副样子,这是摆明了要和燕王府划清界限。 燕潇然对陆锦娘要离开燕王府的事情,他并没有意见,但是陆锦娘怀了燕四的孩子…… 他想起燕四离开时让他帮忙照顾陆锦娘的事,眉头深锁。 他是男子,这件事情他不好掺和。 只是他如今是燕王府唯一的男丁,身份和以前就又有些不一样了。 他沉声道:“岁岁,你扶我过去看看。” 他昨夜伤到了腿,行动不便。 燕岁岁将他扶下了床,师折月在旁道:“这事我觉得你们可争取,但是不能强求。” “毕竟现在孩子在陆锦娘的肚子里,她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很难,但是要打掉孩子,却很容易。”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师折月此时恢复了一些力气,索性也跟着他们一起去凑热闹。 他们走到前院的时候,大老远就听见陆父的声音传来:“这事不能怪我们,要怪就怪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锦娘要是留在王府把孩子生下来,她以后怎么办?难不成这一辈子都在王府里守寡?” 燕王妃在求他们:“老四和锦娘的感情一直都很好。” “如今老四不在了,锦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唯一的骨血。” “只要锦娘愿意留在王府把孩子生下来,不管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你们。” 燕四的生母祝姨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只差没跪在他们的面前。 陆母叹气:“我们也知道锦娘和四公子的感情好,但是四公子已经不在了。” “王府现在是什么情况,王妃想来也是知晓的,能不能熬到锦娘把孩子生下来都未可知。” “我们家生了七个儿子,只有锦娘这一个女儿,在我们的心里,这个女儿极为珍贵。” “我们都是做父母的,还请王妃将心比心,放锦娘回娘家吧,我们的嫁妆都可以不要。” 第44章 打掉孩子 燕王妃今天软话已经说了一箩筐,把她所有能做的事情全部都做完了,能许诺的也全许诺了。 此时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劝了。 她只得问陆锦娘:“锦娘,你跟我说说,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 陆锦娘咬着唇道:“这事我听我爹和我娘的。” 燕王妃听到这话面色一白,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陆锦娘。 陆锦娘微微侧首别开目光,不和她对视。 燕王妃原本以为她和燕四感情好,刚怀上孩子,会愿意留下来,没想到…… 她有些不死心地道:“锦娘,你再好好想想……” “王妃,你也是个女人。”陆母看着燕王妃道:“你也知道这世道女子活着本不容易。” “也请你体恤一下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心思,你向着你的儿子,我为我的女儿考虑,这并没有错。” 燕王妃还想要说什么,老太君沉身道:“罢了。” 燕王妃急了,看着老太君道:“母亲!” 祝姨娘直接跪在陆锦娘的面前道:“锦娘,我求你了!” “还请你看在你和四公子夫妻一场的份上,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陆锦娘别过眼不看祝姨娘。 老太君看着这光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拄着拐杖站了起来道:“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是我们和这孩子没有缘份。” 她说完对站在门口的燕潇然道:“潇儿,你来代你四弟写一封放妻书。” 祝姨娘到如今也知道这事求也求不来了,她伤心欲绝,哭成了个泪人。 燕潇然由燕岁岁扶着缓缓走了进来,他看着陆锦娘问:“四弟妹真的想好了吗?” 陆锦娘有些怕他,退到陆父的身后道:“是的,我想好了。” 陆父假惺惺地看着燕潇然问:“三公子这是怎么了?” 燕潇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道:“燕王府如今遭难,境况确实不算好。” “但是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定会重振燕王府,保护好家中的女眷。” “放妻书我现在就可以写给四弟妹,四弟妹若是觉得在燕王府不安心,可以回陆府待产。” “只要四弟妹愿意把孩子生下,王府日后若是境况好转,你随时可以再回王府。” “若王府的境况转差,四弟妹也不再是燕王府的,也能保证安全。” 陆父对燕潇然拱了拱手道:“三公子的本事,我们都是知晓的,我也相信三公子的能力。” “但是女人一生完孩子,日子嫁人就不好嫁了,所以这个孩子锦娘不会生。” 燕潇然听到这话就知道陆府那边必定已经有了其他的打算,是无论如何都要把陆锦娘带回去。 他想起昨日燕四让他照顾好陆锦娘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淡声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写放妻书,四弟妹的嫁妆,王府会全部还回去。” 他这话一落,便看到了陆父和陆母的眼里满是欣喜。 因为当初陆锦娘嫁进王府的时候,王府送了很多的聘礼,那些聘礼后面又作为嫁妆送进了王府。 燕潇然之前就知道陆府的众人眼皮子极浅,如今应该是有人许了他们什么好处,让他们带回陆锦娘。 他没有再说什么,命人拿来纸笔。 他飞快地写下放妻书递给陆锦娘:“往后不管燕王府是风光还是落魄,都与陆府无关。” “从今天开始,陆锦娘再不是燕王府的人,所行之事,都与燕王府无关。” 陆父一脸喜色地从燕潇然地手里接过放妻书道:“三公子放心,往后就算是王府再风光,我们也不眼馋。” “老太君,王妃,大家亲戚一场,如此也算好聚好散。” 他说完拉着陆锦娘就走。 陆锦娘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看老太君和燕王妃一眼。 燕王妃实在是没有想到,陆锦娘会如此薄情! 祝姨娘原本身体就不太好,最近又因为燕王战死之事伤心过度,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希望又破灭。 她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 燕王妃忙伸手去扶她:“温清,你怎么了?” 燕岁岁急道:“姨娘,你醒醒!” 她手忙脚乱的给祝姨娘把脉,她心不静,这脉就很难把得准。 老太君让人请来大夫为祝姨娘治病。 陆锦娘有了身孕却不愿意留在王府,这事让原本就有些压抑的燕王府更加压抑。 祝姨娘没有大的问题,只是有些气血两亏,需要好好休养。 凤知夏看着这一幕,她有些唏嘘。 她轻声对师折月道:“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说为什么有的人就那么不知足?” “四弟待她那么好,她说不要四弟的孩子就不要。” 今天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府是想和王府彻底断了干系,还有其他的打算。 师折月淡声道:“可能人都是自私的吧!” “不过她这一次回陆府,未必就能如愿。” 凤知夏扭头朝她看了过来,她笑道:“我不是咒她,而是实话实说。” “你若不信,可以过段时间再来印证。” 陆锦娘是典型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人。 她若安心留在王府,王府以后若是好了,亏待不了她。 但是陆锦娘却不是个安份的,根本就不可能安安心心地留在王府里,她选了一条最不确定、最坎坷的路。 凤知夏凑到师折月的身边道:“你说我有孕的事,准不准啊?” 师折月笑道:“你要是把岁岁把不准脉的话,大夫现在还在给祝姨娘看病,你让大夫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凤知夏心里忐忑,还是有些犹豫。 师折月知道她在纠结什么,伸手扶着她道:“宋大夫,我二弟妹身体有些不适,劳烦你帮她看看。” 燕王妃和老太君听到这话忙过问凤知夏怎么了。 凤知夏瞪了师折月一眼,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她只得道:“我没什么事,就是一早起来觉得心口有些闷。” 老太君忙道:“心口闷的事情,可大可小,你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不要逞强。” 她说完又对众人道:“趁着宋大夫在,谁若是哪里不舒服,都让宋大夫给看看。” 第45章 意外之喜 前段时间燕王和众公子战死之事,王府里的女眷都十分伤心,且前路未卜,心里又十分担心,十分煎熬。 在这种情况,极容易生病。 而如今的燕王府,其实已经经不起太多的波澜,趁着小病小灾时就解决,以免酿成大的病痛。 宋大夫此时恰好替钱姨娘开完方子,闻言便替凤知夏请把脉。 他给凤知夏把完脉的时候眉毛掀了一下,老太君忙问:“宋大夫,知夏她没事吧?” 宋大夫没有回答,而是又伸手为凤知夏把了另一只手的脉。 他把完之后微微一笑:“恭喜老太君,恭喜王妃,二奶奶没事,她只是有孕了而已。” 这一句话说完,屋子里瞬间就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凤知夏,眼里全是惊喜。 凤知夏自己最吃惊,她扭头朝师折月看去。 师折月盈盈一笑:“知夏,恭喜啊!” 老太君和燕王妃这才回过神来,两人异口同声地问:“这是真的吗?” 宋大夫笑道:“老朽虽然不是太擅长妇科,但是这样的脉像不太可能会把错。” “老太君和王妃若是信不过老朽的话,可以去回春堂请擅长妇科的宋大夫再来把一遍。” 老太君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是十分肯定凤知夏有孕之事,她忙道:“不用了,我信宋大夫!” “方才知夏说她心口闷,还请宋大夫仔细替她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宋大夫再次为凤知夏把脉道:“二奶奶的身体还不错,如今看这胎像还是不错的。” “只是这一胎刚过三个月,还不算太稳,最近需要多加休息,忌情绪起伏太大。” 老太君再次意外:“知凤这一胎有三个月了?” 宋大夫点头:“是的,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燕王妃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道:“菩萨保佑!” 她想起前段时间凤知夏帮着操持王府的丧事,昨天还差点在王府的门口和承恩侯夫人打起来的事情后怕。 她忙对凤知夏道:“你好生歇着,往后不许乱跑!” 她说完又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自己却不知道,你这心也太大了!” 老太君笑着给宋大夫包了一个大大的红封,让她的贴身婢女亲自送宋大夫出府。 凤知夏由得燕王妃抱怨,她拽着师折月的手死活不松开,一直盯着她看。 师折月有些哭笑不得地道:“知夏,你捏疼我了!” 凤知夏忙松开手道:“公主,你也太神了!” 她记得师折月说她命中有一子,也就是说她怀的是儿子,能生下一个和燕二一样好的孩子。 师折月笑道:“还行吧,毕竟我在道观里也算是铁口神断。” 燕王妃听出一些端倪,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凤知夏便把今天师折月说她有孕之事说了一遍。 她最后总结:“公主是我见过的看相看得最准的人,真的是太神了!” 王府的众人之前知道师折月是从道观里出来的,也知道她给人看过相。 只是之前众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那些事情又发生在外人的身上,他们对师折月会给人看相之事,并没有太在意。 此时他们听说凤知夏有孕之前,师折月之前就看出来了,这感觉就有些不一样了。 燕年年想起昨天师折月一脚踹飞那碰瓷的假孕妇,她也说是看相看出来的,这就很神奇了。 她凑到师折月的面前道:“公主嫂嫂,你真的能通过人的面相,看到这些东西吗?” 林秀儿凑过来对师折月道:“公主,你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师折月笑道:“相由心生,人的命数也不是由天定,而是什么样的性格会生出什么样的面相来。” “你别喊我给你看相,我给你看完相后,后遗症略大,具体参考关嬷嬷和牛公公。” 众人:“……” 他们差点忘了,她之前给人看相,那是看不个死一个,就算不死,那也受了大罪。 师折月看到她们的表情后又笑道:“主要是如果不是既定的事实,我说了之后,容易给人造成心理暗示,生出变数。” “你们只需要知道,往后我们共同进退就行了。” 老太君和燕潇然对她的本事了解得更多一些,知道看相这种事情比起招魂来要简单得多。 如今她不愿意为众人看相,那肯定有她的理由。 她看着众人道:“你们以后不准缠着公主看相,真有什么变故,公主会告诉你们的。” 众人虽然对师折月十分好奇,但是老太君发话了,众人便没有人再缠着师折月让她看相。 凤知夏拉着师折月的袖子轻声问:“公主方才说的陆锦娘的事情准吗?” 师折月掀眉:“我之前就说了,这事准或者不准,会由时间来决定。” 凤知夏轻咬着唇道:“也是,但是公主连我有孕的事情都看得出来,陆锦娘的事情肯定也是准的。” “我方才十分羡慕她,如今不羡慕了,倒有些想看看她会有什么样的报应。” 陆锦娘的绝情寒了王府众人的心,凤知夏不喜欢陆锦娘。 师折月淡声道:“大约会是让她后悔一辈子的报应吧。” 凤知夏就更加好奇陆锦娘的报应了。 林秀儿还是有些不死心,众人都走了,她还留在房间里。 因为老太君发了话,她不好意思找师折月看相,却还是想问问师折月她是否有孕的事。 师折月知道她的心思,温声道:“秀儿,虽然没能怀上五弟的孩子,但是你以后会过上幸福的日子。” 林秀儿虽然问之前就知道自己大概率不会有怀孕,但是却还是存了几分幻想。 此时师折月的话让她回到现实,她的眼圈微微发红:“我知道的……但是我还是……” 师折月安慰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法,你也会有属于你的。” 林秀心轻点了一下头,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 师折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凤知夏轻声道:“若陆锦娘腹中的孩子是秀儿的就好了。” 师折月淡声道:“这种事情恐怕换不了。” 第46章 小人之心 老太君把师折月叫进她的房间,轻声道:“公主的这个本事,着实厉害,可能以后会给公主带来麻烦。” “若公主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我会下严令,不让府里的人传出去。” 师折月十分坦荡地道:“我出身道门,会看相之事再正常不过。” “且我之前当众给关嬷嬷、牛公公以及看守王府的侍卫们看过相,这事也瞒不住。” “我是觉得,王府里有我这么一个特殊的人物在,又有着这分特殊的本领,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老太君看着她满脸感叹地道:“只是如此一来,往后只怕会有事主动找上公主。” 师折月的唇角微勾:“祖母也知道,我只有一年的寿命了。” “正常人的麻烦,对我而言,都是趣事。” 上次张太医为她看完诊之后,说她活不过十八岁,她当时否定了,但是她知道瞒不过老太君。 此时她主动提起,有着自己的心思。 老太君听到她这话十分心疼,温声道:“公主豁达。” 师折月其实并没有老太君想的那么豁达,她笑道:“有些事情,我也不瞒祖母。” “我确实是早夭的命格,但是却是有破解之法,燕王府里就藏着破解我早夭命格的契机。” 老太君有些意外:“真的吗?那你找到了吗?” 师折月想起燕潇然那张臭脸,轻咳了一声道:“有点眉目,但是还不太确定。” “日后若是确定了,可能还得麻烦祖母。” 老太君忙道:“这一次若没有你,王府怕是早就没了,王府欠你极多。” “只要能救你的命,让老身做什么都可以。” 师折月笑了笑道:“那好,如果以后有需要祖母帮忙的,我一定不跟祖母客气。” 陆父陆母把陆锦娘带出王府之后,立即找了个大夫,要了一剂落胎药。 陆锦娘还有些犹豫:“这是四哥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真要落了,往后就没了。” 陆母看着她道:“你这傻孩子!你还想跟燕四有什么牵扯?” “燕王已死,又有极厉害的人物盯上燕王府,要将燕王府灭了。” “你若是还怀着燕四的孩子,以后肯定会被燕王府牵连,到时候一个不好,还得牵连陆府。” “再说了,你真要生燕四的孩子,又怎么能嫁进宁国公府?” “你是我的女儿,我还能害你?” 陆锦娘问陆母:“宁国公府的二公子真的愿意娶我吗?” 她今天之所以下定决定离开燕王府,便是因为陆母告诉她,宁国公府的二公子喜欢她多年。 只要她离开燕王府,二公子主愿意娶她。 本朝对女子不算严苛,没有必须要守节的规定。 正因为如此,女子改嫁是十分常见之事。 只是女子嫁过一次人之后,还想嫁入高门则是千难万难。 宁国公府是云太妃的娘家,昭明帝对宁国公府十分看重,这几年来,宁国公府在朝中地位越来越高。 二公子虽然是庶出,但是宁国公府公子们原本就不多,他也颇为宁国公看中。 在陆父陆母看来,这简直就是攀附上宁国公府的绝佳时机。 他们之前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陆锦娘嫁入燕王府,原本想着从中获利。 结果燕王十分公正,并不询私,没让陆府沾什么光,为此,陆父陆母心里颇为不爽。 燕王府出事之后,两人心惊胆战,生怕被陆锦娘连累,还动过和陆锦娘断绝关系的念头。 所以他们这段时间,就没有去过燕王府,更没有去看过陆锦娘。 就在昨天,宁国公府的人找上门来,说他们的二公子看上了陆锦娘,只要陆锦娘离开燕王府,就愿意娶她。 这事对陆父陆母来讲,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 而后老太君又派人给他们送帖子,让他们去一趟燕王府商议陆锦娘的去留之事,他们简直就是喜上眉梢。 虽然陆锦娘有孕的事情是个意外,但是这事在他们看来也不重要。 只要陆锦娘堕了胎,他们再把这事瞒好了,就不影响她二嫁。 陆父开心地道:“这事哪里能做假?这是宁国公府的管事亲自上门说的事。” “锦娘,这一次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了。” “只要你能嫁进宁国公府,以后我们全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 陆母也道:“是啊,锦娘,这一次你一定要嫁进宁国公府。” “像你这种嫁过人,还能被人求娶的,整个京城就没有第二个!” 陆父则道:“宁国公府行事十分大气,绝不会像燕王府那样抠抠缩缩。” “今天一早,你大哥就收到调令,官升一级。” “宁国公府的人说了,只要你愿意嫁进宁国公府,往后你的哥哥们就会有更好的前程。” “且我还听说了,宁国公府的二公子不但才华横溢,性情也极好。” “你嫁过去之后,那就是去享福的。” 陆锦娘颇有些心动,却还是道:“可是四哥……” “别四哥长四哥短的了!”陆父打断她的话道:“他已经死了!” “就算他活着,他也从来没有帮过我们家,天天用燕王府的规矩说事。” “之前我以为你能嫁进燕王府,我们家就能过上好日子。” “结果你嫁进王府一年,不管我们怎么求他们,他都不愿意提携半分,着实可恨!” “要我说,燕王府有此一劫,就是他们的报应!” 陆母拉着陆锦娘的手道:“你爹说得对,以后你就不要再想燕四了。” “你要把燕四抛在脑后,想尽法子笼络宁公国公府二公子的心。”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起来:“你也是,你之前就认识二公子了,也不跟家里说。” “若是知道这事,我们就不用那么费心设计你嫁给燕四了。” 陆府的门第太低,正常情况下,陆锦娘是不可能嫁进燕王府的。 当初陆父陆母想把陆锦娘嫁进燕王府,他们不敢盯着嫡出的公子,便盯上了庶出的燕四。 他们颇费了些功夫,又是偶遇,又是落水,又是遇匪,各种手段用了一遍,才终于让燕四对陆锦娘动了心。 第47章 弄死他们 燕王府的长辈原本都不同意这桩婚事,燕四苦求长辈才让他们松了口,陆锦娘才如愿嫁进燕王府。 因为她嫁进燕王府的手段不太入流,她自己心里有些发虚,所以对于身份之事,才格外的在意。 陆锦娘嫁进燕王府后,府里的长辈们对她其实一直都很不错,但是她自己却各种比较,唯恐被区别对待。 她太过计较,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拿出来比较一番,以至于她一直觉得燕王府的长辈们不慈。 她问陆母:“娘,你说二公子认识我?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陆母点头:“是啊,国公府的管事是这么说的,想来是真的。” “你没有印象可能是在人多的聚会上见过,他看见你,你却没有注意到他。” 她看看着陆锦娘道:“我家锦娘如此貌美,会被人惦记再正常不过。” 陆锦娘虽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但是她觉得陆父陆母的话应该是对的。 她自小就生得貌美,喜欢她的男子很多,宁国公府的二公子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她心里不自觉地就生出了几分得意,便道:“我听爹和娘的,回去就把这孩子打了。” 陆父和陆母当即把她夸上了天,觉得以后他们全家都会因为她而飞黄腾达。 师折月不知道陆府的盘算,她此时正跟着燕潇然去大理寺。 昨夜皇陵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件事情肯定需要处理。 燕潇然被侍卫送回来的时候,老太君就侍卫去了一趟大理寺。 只是燕潇然觉得这件事情,他最好再亲自走一趟。 师折月如今知道她的命跟燕潇然牵扯在一起,和他离得远了,她的红线就会长得格外的快,所以也跟了过来。 燕潇然原本觉得这一趟她没有必要跑,却架不住她非要跟过来,他便也由得她去。 只是因为有了两人今天在床上的那件尴尬事,燕潇然不愿意跟她同乘一辆马车,便和车夫一起坐在马车的前面。 师折月是只要和他离得不太远就行,他是在坐在马车里,还是坐在马车前,她并不介意。 快到大理寺的时候,燕潇然问道:“一会见到韦大人的时候,你要怎么解释你那包药?” 进了大理寺,很多事情都会往细里查。 师折月给燕潇然那包沾者立毙的药得说明出处,否则以韦应还的处事方式,怕是会生出其他事情来。 此时他这样问,是要和她先对口供。 师折月回答:“这事实话实说就好,反正整个人道观都知道我三师父喜欢研究各种毒药。” “这事大理寺要查,就让他们去道观里查就好了。”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问她:“你好像对你三师父有些意见?” 师折月笑道:“我何止对我的三师父有意见,我对我的九个师父都有意见。” “你是没见过他们,不知道他们是怎样一群怪物。” “这些个老混蛋,也是我弄不死他们,否则一定想办法弄死他们!” 燕潇然:“……” 他觉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她似乎对她的九个师父又爱又恨,她嘴里说着狠话,心里似乎又和他们十分亲近。 他便道:“行,那就实话实说。” 说话间,马车已经到了大理寺。 师折月和燕潇然一起下了马车,走到门口跟守门的小吏说了之后,小吏便进去通报。 没一会,小吏便又出来将他们带到韦应还的签房里。 韦应还看起来似乎刚回到大理寺,他的身上沾了不少泥点,头皮被风也吹得有些散乱,看起来略有些狼狈。 只是他的表情还是千年不变的淡漠冷静:“三公子来得正好,我正要去王府找你。” 燕潇然冲他拱了拱手后问:“韦大人找我是因为王陵的事情吗?” “看韦大人的样子,是刚从王陵那边回来?” 韦应还点头:“没错,我刚从王陵那边回来,心里有些疑惑,想询问三公子。” 燕潇然问他:“大人可有看见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是他们的身上有什么特征吗?” 韦应还定定地看着他,将他打量了好一番后才道:“不是。” “我去的时候,那里不要说黑衣人的尸体了,就连王府侍卫的尸体也一具都没有见到。” 燕潇然的面色大变:“一具尸体都没有?” 韦应还回答:“是的,王陵外的卫墙,也没有被射穿,卫墙的石头垒得十分平整。” “若不是地上渗了太多的血,王府又送来了昨夜被杀的侍卫的名单,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三公子报的假案。” 师折月双手抱在胸前道:“这下手的人厉害啊!” “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尸体清理干净,还连院墙都重砌了,这手段当真专业!” 韦应还扭头看向她:“公主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吗?” 师折月回答:“这事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大人想要怎么查这个案子。” “近来燕王府一直不太平,昨天先是被人污陷,后面我三弟又被人刺杀。” “这些事情,足以证明,我父王他们战死之事有蹊跷。” “有人看着我燕王府全是孤儿寡母,是想把我们往死里欺负。” “我三弟若是再出事,王府就再无男丁。” “我父王的名声坏了,别有用心之人就能再罗列罪名,将燕王府灭门。” 韦应还看了她一眼,他主掌刑罚之事,这些事情只会比她想得更多。 若说他之前还只是怀疑燕王战事之事有问题,如今却觉得这里面的事或许比他预期的还要复杂。 他沉声道:“这些只是公主的猜想,并无证据,我办案,讲究的是证据。” 师折月问他:“昨天送过来的那个冒充我父王外室的女子了?大人可查出什么来了吗?” 韦应还回答:“那女子是淮州青楼里的花魁。” “有人给了她一笔银子,说只要办好这件事情,她就能脱离青楼,恢复自由身。” 师折月掀眉:“她居然还是个有追求的女子。” 韦应还看了她一眼,她又问:“大人可以审出找她做这事的人?” 第48章 又单身了 韦应还回答:“她也不知道那人的具体身份,只知道那人出手十分大方。” 师折月对这个答案并没有太过意外,害燕王府的幕后黑手,肯定会藏好自己的身份,不会那么快冒头。 韦应还又道:“昨夜三公子遇刺之事,事关重大,我会把这件事禀明皇上。” 燕潇然问道:“需要我和大人一起进宫吗?” 韦应还点头:“若三公子身体并无大碍的话,跟本官司一起进宫再合适不过。” 燕王战败的这桩案子,越往下查,疑点越多。 韦应还虽然已经是大理寺卿,是大楚刑罚之事的最高执掌者,他却也感觉得到,这件事情内情十分复杂。 就算是他,也担不下来,这些事情需要昭明帝亲自定夺。 三人粗略商议了一下面圣的事情,由韦应还先递折子,定好时间后再通知燕潇然。 燕潇然虽然是燕王府的公子,但是他不是燕王,甚至连世子都不是,他只有五品游击将军的官身。 他若无召,不能进宫。 这事定好之后,韦应还略想了想后道:“三公子近来行事还是小心一点,非必要尽量不要出王府。” 燕潇然的唇角微勾:“韦大人执掌刑罚多年,熟知各种案情,当知道若有人有心要杀一个人,躲是躺不过去的。” 韦应还扭头看向他。 他淡声道:“燕王府里无懦夫,若有人还想要杀人灭口,尽管来。” 韦应还笑了笑道:“三公子好胆识,不愧是燕王府的公子。” “也是,他们动手的次数越多,线索就越多,破绽也越多。” “只是三公子千万保重,眼下燕王府只有你一个男丁,你若出事……” 他说到这里看了师折月一眼:“总不能指望她撑起燕王府。” 这话师折月不太爱听:“韦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韦应还却没接她的话,对燕潇然拱了拱手道:“我还有公务要忙,三公子请便。” 燕潇然还了一礼,示意师折月一起离开时,她对韦应还道:“韦大人新的未婚妻是不是又来退婚了?” 韦应还:“……” 他觉得她简直是有毒! 昨夜他回府的时候,他母亲告诉他,昨日他的未婚妻家上门商议退婚之事。 说是他的未婚妻自从和他订亲之后,就一直高烧不退,高僧说是他执掌刑罚杀业太重,祸及到她。 韦应还从不信鬼神之说,对方找这种理由和他退婚,以他的性子也不会强求。 于是他直接同意退婚之事,让他母亲去处理。 这件事情眼下只是两家人私下商议的阶段,他没对任何人说,女方那边也不会对人说,但是师折月又知道了! 他虽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师折月上次为他看相救他母亲之事,他至今想起来都后背生寒。 今天她又一语道破这件事情,在他的心里,她已经不是“邪门”两个字形容得了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道:“公主见人就看相的这个毛病是不是得改改?” 师折月抿着唇笑道:“韦大人还真的又被你的未婚妻退婚了啊?” “抱歉,抱歉,我就是瞎猜而已,没想到猜中了。” 韦应还:“……” 他瞪了师折月一眼,冷声道:“来人,送客!” 师折月凑到他的面前小声道:“韦大人若是真要急着娶房妻子暖被窝,我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办法。” 韦应还沉声道:“公主往后还请慎言。” “公主说的那些不太好的事情说多了,然后都应验了,巩会有损公主的名声。” 师折月笑道:“有损我的名声?我又有什么名声?” 她说完和燕潇然一起走出了大理寺。 韦应还一滞,想起自她进京后,京中有关于她的不好的流言便满天飞。 而后她嫁进燕王府的这一系列事情更是让那些流言更甚,如今很多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 韦应还在婚事上十分不顺,也背了个克妻的名头。 别人或许对于命格之事没有什么感觉,他却是有所体会的。 他看向师折月的背影,少女纤细削瘦,风一吹就能将她吹跑。 他的眸光半敛,决定不和她一般计较。 师折月离开大理寺后,燕潇然淡声道:“韦应还是个极其较真之人,你何必去逗他?” 师折月轻撇了一下嘴道:“他看不起我!” 她这话说得有点任性,也有点孩子气,让燕潇然愣了一下。 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成熟聪慧的,让他忘了她如今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京中十七岁的贵女大多还在父母的保护下,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先帝去得早,她贵为公主,却从未享受过一天属于公主的尊荣。 他不知道她之前在道观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但是她嫁入燕王府后,却一直步步为营,劳心劳力。 他看着眼前雪肤花貌、乌发如云般的女子,面上有些不自在,微微别过头没有说话。 师折月又道:“我今天其实也不是单纯地逗他,我只是想提醒他,他还欠燕王府人情。” “你昨夜被人围杀,若不是你命大,怕是已经死了。” “他作为大理寺卿,查找真凶本就是他的职责。” 燕潇然轻声道:“父王战败之事,绝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燕王作为大燕唯一的异姓王,手里握着永安军兵权,是很多人的眼中钉。” “父王刚正不阿,以前只能走纯臣的路子。” “而众皇子年岁渐长,他们背后各有支持的人,他不站队,那些人的心里就不安。” 师折月看向他,她来京城的时间尚短,不是太清楚京中复杂的派系关系。 她问他:“你心里有怀疑的人?” 燕潇然回答:“几位皇子都有嫌疑。” 师折月:“……”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范围有点广啊!” 燕潇然沉声道:“其实也不算太广,能派人混进军中,拿到军弩的人并不多。” “这件事情我们只需要告诉皇上就好,要怎么处理,得看他。” 师折月最初的时候,其实还怀疑过燕王府的事情是不是昭明帝的手笔。 第49章 赶尽杀绝 她上次进宫之后,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这事若真是他的手笔,燕王府的众人早就没了活路。 如今燕王府的众人都还活着,那就表示至少他没打算把燕王府赶尽杀绝。 只是就算是昭明帝心里知道这事是谁做的,那也是他的儿子,他只怕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燕王战死的事情,明面上该走的流程他们往下走,而若要弄清楚真相,为燕王报仇,就只能靠他们自己。 她想起另一件事情:“父王和世子都不在了,燕王府只有你一个男丁,你是不是可以继任燕王?” 燕潇然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件事还得经过皇上的同意。” “而对燕王府下手的幕后黑手,他们不会让我继任燕王的。” 这中间的逻辑师折月稍稍一想就能明白,他们怕燕潇然报复,所以绝不会让燕潇然成为新的燕王。 她轻笑一声道:“等你的伤好之后,我们或许可以用这件事情把幕后之人钓出来。” “不管你现在猜是谁下的手,最后总归得把猜没变成现实。” 燕潇然看了她一眼,轻点了一下头。 第二天下午,韦应还便传来消息,让燕潇然跟他进宫。 师折月原本也想跟着进宫,却被韦应还拒经的十分彻底:“皇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公主若想进宫,不如去给云太妃递帖子。” 师折月对云太妃这个生母没有半点好感,一点都不想见她。 她想跟着进宫不过是因为她和燕潇然分开的远了,影响她手腕红线的长短。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燕潇然在一起,手腕的红线,她只能自己日后另想办法解决。 只是韦应还这态度也是够了,她便问:“韦大人,你真的不想早点娶妻吗?” 韦应还就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拉着燕潇然大步走了。 师折月在他们的身后扯着嗓子道:“韦大人,我的有办法让你早日娶妻,不用等三年那么久的!” 韦应还在前面走得更快了,燕潇然的嘴角抽了抽。 师折月以为自己这个下午会过得比较单调,却没想到,他们才走,云太妃宫里的大太监便请她进宫。 用的还是之前的理由:云太妃想师折月了。 师折月听到这个理由想吐! 而她今天又刚好想进宫,便跟着大太监去了皇宫。 今天她到云太妃宫里的时候,云太妃正跟一个男童在玩耍。 男童看起来约莫五六岁的年纪,长得玉雪可爱。 只是当师折月看清男童的脸后,心里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原因无他,从面相上来看,男童和云太妃是母子关系。 且他和云太妃的亲缘线浓到极致,和师折月和云太妃那根颜色淡得快要透明的亲缘线比起来,师折月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师折月之前以为云太妃为昭明帝生下了三公主已经够了,没想到还生了个九皇子。 男童玩得满头大汗,云太妃温柔地取出帕子为男童擦掉额头的汗。 她温声道:“饿不饿,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尝一尝?” 男童却不太买她的账,一手将她的手拂开:“我不要吃点心,我要玩!” 他说完又瞪了云太妃一眼道:“我每次来你这里,你都让我吃吃吃,我又不是猪,哪里能一直吃!” 云太妃被他这样顶撞了也不生气,依旧温声道:“那好,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男童四下张望,看见站在门口的师折月,他的眼睛一亮:“让她趴地上给我当马骑。” 云太妃也看见了师折月,便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趴下?” 师折月笑了笑,对男童勾了勾手指,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童不太高兴地道:“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问我的名字!” “让你趴下你就赶紧给我趴下,否则我打你板子!” “哟!”师折月一脸趣味地道:“还会打我板子啊,真厉害啊!” 男童得意洋洋地道:“那是!我是父皇最宠爱的九皇子,所有不听我的话的宫人,都得受罚!” 师折月轻掀了一下眉:“可惜了,我不是宫人,你罚不了我。” 她说完伸手一把拧住男童的耳朵,凶巴巴地道:“瞧把你能耐的,让我趴地上给你骑,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童被拧蒙了,他自出生起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没有敢违逆他的意思,更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他“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你竟敢打我!你好大的胆子!” 云太妃的脸色大变,怒道:“师折月,你做什么!” 她想让宫人们把师折月拉开,师折月直接亮出先帝的金牌,众宫人吓得跪了一地。 云太妃在看到那块金牌的时候愣了一下,眼里有几分不可思议。 她问道:“这块金牌哪里来的?” 师折月根本就不理云太妃,看着男童道:“你说我打你?” “我觉得光是拧一下耳朵不足以证明我在打你,这个罪名都安在我身上了,我觉得我得坐实这个罪名。” 于是她一把将男童半抱进怀里,伸手一把扯下他的裤子,照着他的屁股就是几巴掌。 男童原本觉得被拧一下耳朵就是天大的事情,没想到师折月竟还敢脱了他的裤子打他! 他原本只是假哭,这一次是真觉得的委屈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起来。 云太妃听到男童的哭泣心疼得不行,她急道:“师折月,你给我住手!” 她说完伸手来拉师折月,师折月掐了个定身决把云太妃定住。 云太妃只觉得师折月只是随手推了她一下,她就动弹不得,她心里大骇。 她急道:“师折月,你对我做了什么?快放开我!” “你要敢伤九皇子,我饶不了你!” 师折月当她是空气,照着男童的屁股又狠狠打了几巴掌:“原来你就是九皇子啊!” “你身为皇子,却不懂得长幼尊卑,这肯定是没有教你。” “作为你的姐姐,我有义务好好教你,否则你以后变得骄纵蛮横,别人会说你是我的弟弟,丢的是我的脸!” 第50章 训熊孩子 九皇子“哇哇”大哭:“你凭什么打我!我要把你送慎刑司,我要治你的罪!” 师折月看着他道:“那好啊,你现在来治我的罪啊!” 九皇子看着跪了一地的宫人,还有平时处处护着他,此时却傻站在那里的云太妃,他愣在那里。 他第一次知道,当这些人不听他的话时,那么他就是个谁能都欺负的小孩子。 落差实在是太大,他的心灵受到了剧烈的震荡。 他有些怕了,一时间只会哭,连句狠话都不会放了。 师折月伸手拧了拧他的耳朵:“刚才不是挺嚣张的吗?继续嚣张啊!” 九皇子扁着嘴道:“你到底是谁?” 师折月微微一笑:“刚才不是说了嘛,我是你姐姐。” 九皇子睁着一双泪眼看着她:“你是我姐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师折月回答:“那是因为我从小不住在皇宫,住在道观,你当然没有见过我。” 九皇子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住在道观里,而不住在皇宫里?” 师折月斜斜地看了云太妃一眼:“那就得问你母妃了。” 九皇子愣了一下,摇头道:“她不是我母妃,我母妃早就死了,我没有见过。” 师折月听到这话有些意外,扭头看向云太妃,她的表情有些尴尬。 师折月却立即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云太妃终究是先帝的女人。 就算昭明帝下了恩旨让云太妃住在宫里,她住的也不是后宫,而是宫里的太庙边的院子,以避嫌。 所以只要昭明帝还要脸,就不可能明面上让云太妃生下孩子。 九皇子就算是云太妃生的,也必定是记在其他宫妃的名下。 而那个宫妃一定会死,如此一来,云太妃才能以想要个孩子陪伴的名头,让九皇子不时过来陪她。 师折月想通这里的关窍之后,心里既然感到恶心,又觉得云太妃真贱。 她伸手给九皇子提起裤子道:“你是皇子,手里握着权势,就更不能胡作非为。” “我刚才打你,你会痛,你罚别人的时候,别人也会痛。” 九皇子听得似懂非懂,却道:“可是他们说,奴才就是用来罚的。” 师折月轻撇了一下嘴道:“放屁!” 九皇子听到她嘴里的粗话吓了一大跳,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 她沉声道:“奴才们平时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因为他们,所以你才过得如此舒适。” “虽然说这是他们的职责,但是他们也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会伤心,会难过,也会累。” “你对他们多一分宽厚之心,便能换得他们的忠心,在你有难的时候,才会有人挺身护主。” “你若总是虐待他们,折辱他们,你若有难,他们必定弃你而去。” 九皇子还是不太懂,师折月也没想让他弄懂,问他:“你还要罚我吗?” 九皇子摇头,师折月笑了笑,伸手掐了个决按在云太妃的身上。 她能动之后,立即过来抱着九皇子道:“你没事吧?” 九皇子伸手推开她:“我没事。” 他扭头看着师折月道:“道观好玩吗?” 师折月回答:“在我看来,比皇宫好玩多了,可以四处疯着玩,也没有人管。” “春天采笋,夏天抓蝉宝宝,秋天摘果子,冬天滑雪,非常好玩。” “除了这些外,还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学很多好玩的本领。” 她说完取出一张纸,看似随意的一通乱折,就折出了一只纸青蛙。 她让九皇子按了一下纸青蛙的屁股,纸青蛙立即就往前跳。 九皇子瞪大一双眼睛,稀奇的不得了,又去按纸青蛙的屁股,玩得十分开心。 他一边玩一边喊:“姐姐,这只青蛙太好玩了,你怎么做到的?” 云太妃看着师折月的目光十分复杂。 她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算她用尽法子对九皇子好,九皇子对她都不太亲近。 可是师折月今天对着九皇子又打又骂,九皇子却似乎和她很亲近。 她沉声道:“你跟我进来。” 师折月晃悠悠地跟着云太妃进了内室。 一进去,云太妃就把门关了起来,冷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师折月拿起案上的苹果咬了一口:“你指的是九皇子是你生的这件事情吗?这事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得出来。” 云太妃:“……” 有那么明显吗? 师折月一边吃苹果一边道:“你的事我不感兴趣,只要你不来招惹我,我就不会对别人说这件事情。” “我父皇英明一世,死后亲弟弟把自家媳妇给睡了,这事说出去真的挺给我父皇丢脸的。” 云太妃听她把这话说得如此直白,脸上有些挂不住:“你知道什么!” 师折月摊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我确实不知道什么。” “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父皇唯一的女人,他为了你后宫无妃。” “而他死后,你跟他的亲弟弟搞在了一起,还生下了孩子。” 云太妃:“……” 她想撕了师折月的嘴,虽然师折月说的是事实。 她咬着牙道:“我是他抢来的,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他!” 师折月赏了她一记大白眼:“你差不多够了。” “你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把喜欢挂在嘴边,真是个恋爱脑。” 云太妃没太听懂她最后一句话,却也听出来她话里浓到极处的嫌弃,这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她有心想要教训师折月几句,却知道自从师折月回京之后,就没听过她的话。 只要师折月不把九皇子是她儿子的事情说出去,这事就能揭过去。 她总算还记得今天找师折月的目的,便冷声道:“你还真有点本事,居然保下了燕王府。” 师折月微笑:“我当然不敢让燕王府有事,毕竟那是我母妃为我挑的夫家。” “我若是一嫁进燕王府就出事的话,不知道内情的外人只会说母妃不慈。” “我是母妃的亲女儿,哪里能让别人拿这件事情对你说三道四?” 云太妃:“……” 她到嘴边的话,生生被师折月全怼了回去,这种感觉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