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探狄仁杰剧中的使团案中的一些小疏漏 笔者越写这部作品,越觉得钱导严瑾缜密,也只有秉着这种态度,才能塑造出一个察微知著的经典狄仁杰。 不过只要是人,总有疏漏,电视剧中还是留下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bug。 第一个疑点。观众只能看到狄仁杰和李元芳直接现身土窑,没有说明他们是何如得知土窑起火之事。 当然可以解释是朝廷的公文中有土窑失火的消息。 只是通过剧情可知,狄仁杰并不知晓土窑中关着刘金。 那么如果不涉及刘金,相比于使团被杀,翌阳郡主遇害,土窑起火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何况武则天也不知道假使团和土窑失火之间的联系,又怎么会平白无故提起这件事呢? 出于这个原因,本书算是强写了一個解释,好与不好,大家评判吧。 除此之外,剧中土窑的位置也成谜,狄仁杰和李元芳去土窑调查时,字幕和环境都显示土窑在长安城外。 但是,狄仁杰和武则天在圆觉寺的谈话,却又说土窑在长安城内。 其实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土窑只有在长安城内才合理。 如果土窑在长安城外,金木兰、虎敬晖就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冒充假使团救人,直接带人突袭就是了。 当然,假使团进京是为了使李青霞脱身,也算是一种说辞。 不过这个说辞不成立,因为李青霞早就去幽州会面过刘金,她脱身并不困难。 退一步讲,即使让真使团把她接走,再在城外设伏救人,风险可能都比假冒使团小一点。 最重要的是,剧中狄仁杰提到“土窑失火城门四闭”。如果土窑在城外,关城门又有什么用? 综上,土窑在长安城内无疑。 还有一点,虎敬晖的年龄安排问题。 剧中狄仁杰说虎敬晖不到四十五岁就做了中郎将,言外之意是虎敬晖快四十五岁了。 这是非常夸张的。 李青霞被选去和亲,年龄应该在二十岁上下,至多不超过过三十岁。 剧中李青霞与虎敬晖相恋,那么两人可能有十五六岁,甚至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这有点差太多了。 当然,这是笔者站在现代人的视角说的。 古代老夫少妻不算少见,皇帝、王公贵族的婚姻都会有在这种现象,一般人如张先“一树梨花压海棠”,也不在话下。 只是这种情况一般在男女地位差距悬殊的时候发生,李青霞身份比虎敬晖肯定不算差吧。 而且四十五岁的中郎将,只能说中规中矩,年纪再大点都退了,没有皇帝对虎敬晖恩宠有加的感觉。 私以为虎敬晖的年龄三十五岁以下较合理,剧中应该是因为演员做了妥协。(神狄有文字版,钱导自己都把虎敬晖改为三十五岁) 不过祝延平老师演技没的说,虎敬晖的形象演绎地非常丰满,十分出彩,让人挑不出毛病。 可能还有一些观众会觉得,虎敬晖现身石河川劫杀使团,然后又现身长安,也是bug。 但这一条可以解释的,因为朝廷也不是使团一被杀就能得到消息。 石河川地处戈壁,官府想发现现场得花时间,然后向长安报告又要花时间。 虎敬晖完全来得及和假使团一起进京,绰绰有余。 当然,虎敬晖身为千牛卫中郎将是不能随意消失的。 但是剧中明确知道虎敬晖有替身,或者可以用人皮面具都可以支持虎敬晖暂时消失。 他又负责审讯刘金,经常躲在土窑,这又为虎敬晖的行动提供了便利。 所以虎敬晖劫杀使团没什么大的问题。 还有一些如绛帐县位置,幽州府库几千万两官银之类地理,数学之类的硬伤,则不好苛求了。(唐代银子不是主流货币,幽州一州也不可能有几千万两银子) 我所想到比较明显的疑问之处,暂时就是这些,以后有机会可以再谈谈其他的案子。 第1章 初会狄仁杰 天色渐晚,一队千牛卫保护着一辆马车,疾驰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之上,卷起阵阵尘沙。 只因武周与突厥连年征战,双方死伤惨重,均感难以为继。 突厥吉利可汗主动求和,派遣其弟始毕可汗率领使团,前往大周请求和亲。 谁知使团在甘南道石河川遭遇伏击。 始毕可汗的突厥使团,甘南道的护卫队,所有人员悉数遇难。 护卫队长,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孤身一人逃脱,不知所踪。 更有甚者,歹人冒充假使团进京,竟瞒过了衮衮诸公和皇帝的眼睛。 本该前去突厥和亲的翌阳郡主,也被杀死在长安城内。 旬月之间,连出震惊朝野的大案。如果处置不慎,武周和突厥又将开战,关河再无宁日。 值此危局,满朝文武都束手无策。 因此皇帝武则天召回被贬彭泽的狄仁杰,回京救火破案。 护卫狄仁杰的千牛卫队长非常年轻。 看着只有二十余岁,名叫赵既,表字承远。 千牛卫是皇帝亲勋卫率,入选者皆“年少姿容美丽”。 赵既也不例外:身材修长,一张脸清朗俊逸,身着一身戎装,又显得英气十足。 他原是21世纪一名历史系的大学生,极爱《神探狄仁杰》系列。穿越到神探狄仁杰的世界已经七年,等待剧情的开始也已经七年。 曾泰和李元芳的例子告诉赵既,抱紧狄大人的大腿,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现在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成为宣旨钦差,并护送狄仁杰回京。 赵既原本觉得,凭着对剧情的熟悉,跟着狄仁杰混是轻而易举的事。 一路走下来,事情却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因为这个世界与原剧的世界并不完全重合。 在原剧中,由于钱导地理抓瞎,把狄仁杰和李元芳安排在绛帐相会。 可是绛帐在长安西边,狄仁杰从彭泽回长安,怎么走也不会走到绛帐。 没有绛帐这个明确的线索,李元芳什么时候现身,就说不准了。 所以赵既这一路来如同林黛玉进贾府,处处小心,时时在意。 毕竟原剧狄仁杰和李元芳可是抛下卫队,直接去了长安,自己若蹭不上,到时候真是悔之晚矣。 正在赵既思绪纷飞之际,官道前方隐约看到一处馆驿。 一个面容慈祥,体态健硕的老者掀开帘子,朝前张望,又看了看天色,道:“承远,今天就在前边的馆驿休息。” 说话的老者正是狄仁杰。 “狄公有令,进馆驿安歇。众军用过餐后,一队先行休息,二队警戒,子时轮换。” 赵既指挥卫队进驿站休息,另一边狄仁杰已经下了马车,正活动身躯,舒展筋骨。 按照赵既前世的习惯,每天行程总是提前计划妥当。 只是狄仁杰为了尽快赶到长安,经常连夜赶路,深夜才休息,今天却变了。 狄仁杰拍拍赵既的肩膀,笑道:“承远呐,这几日连夜赶路,辛苦你们了。” “狄公忧心国事,这才日夜兼程,实乃国之柱石,我辈楷模。您都不说辛苦,卑职等怎敢言辛苦二字。”赵既连称不敢。 狄仁杰听罢呵呵一笑:“承远,放轻松些,不要总是狄公、狄公的。先吃饭去,今夜我还有些使团案的问题要问你。形势紧急,时不我待啊。” 赵既暗暗吐槽,原来是有话要问,难怪今天狄大人这么早就肯休息。 只是不远处,有一双眼睛看到了这一幕:“快去通知于风大人,狄仁杰已经到了。” 赵既有所感觉,回头看了一眼,连個人影也没发现。 他心中暗道:“我自学成武艺,向来感觉灵敏,不出差错。难不成是李元芳来了?” 赵既仔仔细细盘算了李元芳出现的条件,断定他不久后就会出现。 李元芳和狄仁杰相遇,是杀手于风刻意安排,虽然这一次没有绛帐相遇,李元芳并不会就遇不到狄仁杰了。 李元芳身受重伤,又被通缉,凭他一个人是没有能力找到狄仁杰的。 所以于风必然是暗中通过各种手段传递消息,一路指引李元芳前进。 狄仁杰回京查案是武则天临时起意,于风大概率来不及从彭泽就开始监视。 即使从彭泽开始监视,距离太远也无法传递消息,所以一定是在某个特定的地点开始监视。 按常理推断,狄仁杰是回长安办案,那么只需要监视终点站长安附近的驿站,就可以得知狄仁杰的行踪。 况且神探狄仁杰不是玄幻世界,李元芳从甘南道赶来见狄仁杰也需要时间,选在长安附近还不算太远。 蓝桥驿距离长安只有不到百里,快马加鞭,也就一二日路程。 也就是说从现在蓝桥驿开始,每经过一个驿站,李元芳都可能突然现身。 重新理清了思路,赵既精神大振,仔细巡查了一遍馆驿,可惜并无所获。 赵既倒不气馁,按狄仁杰先前的吩咐,去到他的房间。 狄仁杰正静静地坐在桌前,翻阅着案情资料。 抬头见到赵既进来,随手一指:“承远来了,坐。” “大人,不知有何事要问?”赵既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问道。 “诏令下得匆忙,案情资料并不详尽。文书上说,你在朝廷迎接使团的宴会上当值,翌阳郡主的尸身你也见过?”狄仁杰放下手中的文书,问赵既。 “正是。假使团进京面圣之时,卑职在宫中当值,亲眼见过这个假使团。翌阳郡主尸身发现时,卑职也在场。” 狄仁杰点头示意道:“你具体说说当时的情况,先说假使团面圣之事。” 赵既回忆道:“假使团据说一共四十余人,进宫面圣的有十几人。这十几个人,个个举止得体,应对自如,让人看不出一点毛病。” “尤其是为首的假始毕可汗,称得上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有大臣之风。” “他们还献上了一颗明珠,说是部落的圣物。卑职亲眼所见,月色之下,熠熠生辉,的确是件异宝。” “见到此珠,陛下龙颜大悦,赐下诸多礼物并三十名美女。” 赵既心中吐槽不已,这三十名美女去了哪里,可是一个不解之谜。 狄仁杰当然不知道赵既的吐槽。 他问了一个出乎赵既预料之外的问题:“这么说,这个假突厥使团,竟然都是真突厥人吗?” 赵既一时间陷入了沉思,有些不明白狄仁杰的意思。 第2章 夜谈 赵既在踏入狄仁杰房间之前,深思熟虑了每一个细节,哪些信息应该详尽陈述,哪些又应当有所保留。可以说成竹在胸。 狄仁杰的问话,在赵既看来,不过是照着剧情和部分亲身经历背答案罢了。 可偏偏没想到狄仁杰这么一个莫名奇妙的问题,还真把他问住了。 狄仁杰见赵既发愣,微微一笑,缓缓道:“那假突厥使团,按常理,其中成员都应是假冒的突厥人。但听你描述,这些人却更像是真正的突厥人。” 赵既看着狄仁杰神秘的微笑,一道闪电忽然划过他的脑海,他有些领会到狄仁杰的想法。 赵既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他仔细回忆了在宫中宿卫,宴会上的所见所闻。 赵既分析道:“应该确定是突厥人无疑问。卑职在进千牛卫之前,曾在幽州服役,多次参与对突厥的战事,还算熟悉突厥人,懂得一点突厥话。” “如果假使团不是真突厥人,是汉人或者其他胡人假扮,决计瞒不过鸿胪寺和礼部的官员。” 他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个假使团必然是蛇灵通过突厥那边的盟友,找突厥人假扮的,至少是一部分突厥人、一部分汉人杀手混合而成。 “假使团献明珠时,曾经伴舞一支,也是不同凡响。加上这些人的举止行为,不是寻常人等乔装打扮就能做到的,甚至可能还有突厥贵种。”赵既继续分析道。 “大人的意思,是想借此说明,这個案件还有突厥势力的参与?”赵既图穷匕现,大胆将狄仁杰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到这番言语,狄仁杰不禁对赵既有些刮目相看,他还以为要自己开口解释呢。 这个卫队长真是不简单,年纪轻轻,却能想到这一层,恐怕他的家室来历非同寻常。 “不错,孺子可教也。如果这个假使团数十人都是突厥人,甚至是突厥贵人,那么就证明突厥自己也与这次阴谋脱不了干系!”狄仁杰开口激赏道。 “如此,不说这次阴谋是不是突厥人自己策划的,最起码双方各有责任。即使不能破案,我大周也未必理亏。假如突厥是真心议和,两国就还有缓和的余地。”狄仁杰作出了总结。 “大人真乃神人也!”赵既不由得曾泰上身,却是真心实意的。 狄仁杰就是狄仁杰。即使是开了天眼的赵既,潜意识也觉得这一切是蛇灵作祟。 唯一与突厥相关的吉利可汗是个受害者角色,仿佛突厥只是个背景板。 可是从足以乱真的假突厥使团,到吉利可汗将来被追杀,流落到幽州,再到金木兰苦苦等待的突厥外援…… 这一切若没有突厥鹰派势力的帮助,怎么可能实现? 使团被杀案中,突厥不仅不是背景板,反而是处在一个极为关键的位置。 狄仁杰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在政治层面上,想到了面对最坏情况的预案。 这正是狄仁杰区别于其他侦探之处,他是侦探的同时,更是一位卓越的政治家。 “呵呵。我这般设想,不过是以防万一。现在最为关键的,还是查清案件。你且继续说案情。”狄仁杰带着和蔼的笑容回应道。 赵既就接着往下说:“假使团几乎没有露出破绽,宴会说得上宾主尽欢。” “唯一奇怪的是,晚宴刚刚结束,使团就请求回突厥,非常仓促。” “这一点,鸾台的密报中也提到了。皇帝和众臣都觉得奇怪,猜测是突厥内部出了变故,急需始毕回转。也就只好令翌阳郡主立刻移驾,在第二天与使团一同回突厥。”狄仁杰点点头补充道。 赵既回道:“正是如此,结果翌阳郡主当晚移驾途中就遭难,护卫和轿夫一同遇害。”他向狄仁杰描述当时的大致情况—— 赵既夜间在宫中宿卫结束,白天本该休息。 无奈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紧急召集属下,说是皇宫秘宝失窃,皇帝震怒,要缉拿盗贼。 京城的所有驻军,各衙门的捕快、差役,全部出动,挨家挨户搜捕全城可疑人等。 赵既知道,这是假使团突袭土窑所致。歹人救走刘金,武则天下令追捕,只不过明面上找了个失窃的借口。 可惜贼没抓到,翌阳郡主卫队的尸身却顺带着被发现了。 虎敬晖随即带赵既等下属赶到了发现尸体之处。 几十具尸体堆满了小院,明显不是第一现场。其中只有一个女子,面容已经难以辨认,其余都是男性。 随行的士卒认出,尸体中有一个是翌阳郡主护卫队的队长葛斌。虎敬晖更在女子身上发现了一件御赐的玉镯。 案发现场没有发现翌阳郡主的仪仗,却是被假使团用来偷送刘金出城了。 这下便坐实了翌阳郡主的身份,虎敬晖火速进宫禀报武则天。 听完赵既的讲述,狄仁杰思虑片刻。追问:“那你觉得,现场有什么可疑之处吗?” “有。卑职注意到,羽林卫士卒的兵器上多数没有血迹,有的甚至刀还没出鞘。数十名全副武装的羽林卫,除了少数被利箭射死,其余都是一击致命,根本来不及反抗。”赵既似乎对此早有准备。 狄仁杰听后双眉紧锁,震惊于歹人的凶悍。 “好厉害的杀手,歹人的势力非同小可啊。” “大人所言不错。这些羽林卫甲胄俱全,都是精锐。寻常的山贼流寇,就有几百人也奈何不得他们。结果居然连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就被全歼,确实匪夷所思。”赵既道。 狄仁杰没有回应,陷入了沉默,他心中还有疑惑。 卫队有数十人,要想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杀死这些士卒,最少也要几十个杀手一起动手。 可如此多的杀手,是怎么混进长安城的? 翌阳郡主移驾是突发之事,消息恐怕只有皇帝本人和几位宰辅知道,至多再加上一些内侍。 结果车驾还没出长安城就遭了毒手,歹人的消息怎么会如此灵通? 看来除了突厥,武周内部也有势力参与了这次大案。 假使团,“皇宫失窃”,翌阳郡主被杀,这几件事之间应该有着内在的联系。 狄仁杰隐隐地察觉到,这次案件,比以往的所有案件都要更复杂和棘手。 第3章 元芳现身(上) 房中灯火摇曳,狄仁杰回过神来,暂时将疑惑放在一边。 他对赵既道:“郡主被刺之后,吏部收到了甘南道传书,突厥使团于甘南道的戈壁中被劫。使团一行四十六人,甘南道护卫队一百二十人,全部被杀。只有护卫队长,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不见踪迹。” 见狄仁杰说到李元芳,赵既一时心里有些波动:“正是,朝廷认为这个李元芳是内鬼。正是他里应外合,配合歹人劫杀使团,随后逃之夭夭。现在已经发下海捕文书,天下通缉。” 狄仁杰举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书,眼睛微眯:“我这里,刚刚拿到一份加急文书。说李元芳于灵州现身,在客栈之中杀死捕快。朝廷再次增加赏格,捉拿这个李元芳。承远,你怎么看?” 赵既知道李元芳是被冤枉的。 但要把这个情报透露给狄仁杰,得花一些心思,做的合理一些。 沉吟片刻,赵既开口:“大人,事有蹊跷啊。既然突厥使团已经全数被杀,这個李元芳一走了之,谁能再找到他?他怎么会突然在灵州现身呢?” “一语中的。李元芳劫杀使团,天下通缉。按常理说,是绝不可能贸然现身的。”赵既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狄仁杰有些激动,站起身来。 赵既随着狄仁杰站起来:“即便他有什么非去灵州不可的理由,又怎么会住在客栈之中?简直是在找死。” 缉拿逃犯,一般都是先查外地可疑人员。客栈、酒馆等人员混杂的场所,都是衙役重点关注的地点。 一个天字第一号的通缉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冒险住进这些场所的。 “话糙理不糙,这确实是在找死。可正常人是不会找死的。”狄仁杰道。 狄仁杰眉头紧皱,慢慢地踱步,边走边说:“你说得很对,他恐怕有什么非去灵州不可的理由。那么,这个理由是什么呢?” 赵既走到狄仁杰身边,他决定给狄仁杰一点引导。 “大人,卑职有些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要紧,你就大胆地说。” 赵既道:“我觉得,朝廷认定李元芳是内奸,似乎有些武断。” “继续说下去!”狄仁杰眨了眨眼,看着赵既,有些振奋。 赵既得到狄仁杰的鼓励,便口若悬河讲了起来。 “假如我是歹人,我会找一个替死鬼偷梁换柱,制造李元芳已死的假象。朝廷自然以为李元芳和使团一起被害,不会通缉他。” “或者劫杀使团后,带走几具尸体,毁尸灭迹。几个人同时下落不明,不会直接暴露李元芳的内奸身份。” “为什么单独留下李元芳一个活口,这岂不是把他出卖了?” 狄仁杰听到这里,在心中计较:也许劫杀使团的任务完成,李元芳的内奸身份便不必再保密。 但狄仁杰又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无法解释李元芳为什么会出现在灵州,说不通。 赵既不知道狄仁杰心中所想,继续说自己的看法:“退一步讲,即便使团全部被杀,李元芳失踪,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就是内奸。” “难道就不能是李元芳武功高强,独自突出重围?怎么就认定他是内奸呢?” 这倒把狄仁杰逗笑了:“虽然有些牵强,但确实是这个道理。没有证据,还不好下定论。不过,我们可以假设一番。” “假设李元芳是内奸。歹人的行为很不合道理,确实像出卖了这个李元芳。他出现在灵州,可能是被歹人胁迫,不得不现身。” “那么,假设李元芳不是内奸。他会怎么做呢?”狄仁杰问道。 “他自然要找官府,禀报使团被劫的消息。而且他很有可能在战斗中受伤,需要药来治疗。这就可以解释,他为什么要进灵州城。”赵既道。 “哈哈哈哈……承远,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我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似你这般条理清晰,头脑分明的是极少数。”狄仁杰抚掌大笑。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是越来越欣赏了。 容貌俊逸,第一印象极佳。一路上对他照顾妥善,更难得智慧过人。不由得狄仁杰心生提携之意。 赵既谦逊道:“大人谬赞,我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其实没有证据。” “是啊,一切都没有证据。不过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李元芳在使团案中不过是个小角色,绝不是海捕文书中所说的主犯。” 狄仁杰暗自思量,如果能见到这个李元芳,这些疑惑就可以迎刃而解。 真想见见这个李元芳啊,他会在哪里呢? ----------------- 正是巧劲,天遂人愿。驿馆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赵既布置的千牛卫警戒,在此人眼里竟视如无物。不是别人,正是李元芳! 李元芳在石河川苦战逃走,一路遭人追杀。不得已为疗伤进灵州,却发现街上贴满了自己的通缉令,自己莫名其妙成了突袭使团的内奸。 他打定主意,等伤势稍微缓解,风声过去,再向甘南道军中的上司表明冤屈。 不料捕快已经悄无声息,包围了他落脚的客栈。 好在一个神秘人物救了他,并告诉他,想活命,只有去找狄仁杰。 李元芳走投无路,不得不顺着神秘人物的指引,来到了这座馆驿。 他避开警戒的千牛卫,找到了狄仁杰和赵既所在的房间。 李元芳偷偷在窗户外向内观察:屋中两个人正在交谈,那个胖胖的老者可能就是狄仁杰。 但是另一个年轻人似乎很不好惹,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察觉到了危险,这是个高手。 房间里的赵既和狄仁杰还在交流案情,忽然赵既耳朵一动,察觉到了什么。 “是个高手,李元芳来了,就在今天!”赵既内心欢呼雀跃。 不过他表面不动声色,将身体背过去,用口型向狄仁杰示意,有外人来了。 狄仁杰看到赵既口型,心中有些诧异,但脸上还保持微笑。 他故意大声道:“承远啊,时候不早了。明天还要赶路,你先回去休息吧。” 于是赵既告退,房间内就剩下狄仁杰一人。 “扑”的一声轻响,灯灭了,屋内霎时一片漆黑。 狄仁杰四下看了看,门窗紧闭,月光透过窗户静静地铺洒进来,一切都是那么寂静、安详。 狄仁杰走到门边,伸出双手想要开门,身后又是“扑”一声轻响,狄仁杰回过身,桌案上的风灯竟然自己点亮了。 李元芳已经坐在桌前,静静地望着狄仁杰,他本打算先试试狄仁杰的能耐。 令他奇怪的是,狄仁杰毫不吃惊,还是一脸微笑,用手指向他的身后。 李元芳察觉到不对,慌忙要起身,赵既却快一步将剑架到李元芳脖子上。 李元芳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坐了下去。 “像伱这样,无声无息潜伏到我身后的高手,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李元芳眼中充满了惊讶。 第4章 元芳现身(下) 李元芳自出道以来未逢敌手,想不到这段日子却接二连三遇到高手,先是蝮蛇,现在又遇到赵既,不得不令他吃惊。 尤其是赵既,武功高强还算正常。可是他能发现潜入的自己,又反过来瞒过了自己潜伏到自己身后,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赵既察觉到,李元芳的惊讶和困惑,不免有些得意。 “我自幼修习家传隐匿气息身形的秘术,而你身负重伤,感觉迟钝些是正常的。” 其实此时的李元芳还没到完全体形态。等元芳领悟开挂能力,成为挂灵,那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那时候再想避开他的感知就绝无可能了。 不过即使是青春版残血元芳,能趁虚而入占到便宜,就这一手,赵既也得有蛇灵蛇首级别的战斗力。 李元芳点点头:“原来如此。” “我能感觉到,你并没有恶意。否则即使是剑抵在你的脖子上,你也有还手之力,对吗?”赵既道。 听到这话,李元芳略有诧异:“你怎么知道?” “触类旁通,我既然修习隐匿气息的秘术,对与别人的气息感知自然很敏锐。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放松,并没有觉得受到威胁。” “准确的判断。” “虽然伱没有恶意,但为了大人的安全着想,还是借你的武器一用。”赵既道。 说着,赵既从李元芳身上搜出了一把链子刀。 李元芳并不想和狄仁杰或赵既起冲突,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任由赵既取走链子刀。 链子刀到手,赵既才真正松了一口气,取李元芳武器,真有一种虎口拔牙之感。 狄仁杰见李元芳已无兵器,示意道:“好了,承远,你也把剑收起来吧。” 赵既从命,收剑回鞘,走回到狄仁杰身边。 狄仁杰一双鹰眼盯着李元芳:“你深夜来访,不是来和千牛卫讨论功夫的吧。” 李元芳看到狄仁杰令赵既收起剑,感受到二人释放的善意,不再故弄玄虚。 他直接自报家门:“大人容禀,我就是李元芳。” 狄仁杰早已从李元芳的穿着打扮,动作习惯,还有他衣领上的血迹,判断出他的身份。 所以狄仁杰一副心中早有准备的样子:“李元芳?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李元芳正色道:“大人,卑职今天来找大人,是希望大人还卑职一个清白!” “哦?清白,什么意思?难道你是被冤枉的?”狄仁杰故意问道。 “不错,卑职不是劫杀突厥使团的奸细。”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且我只是区区一个彭泽县令,帮不了你。” “卑职真是被冤枉的。况且大人奉旨回京,不就是为了调查使团案吗?”李元芳一再坚持。 狄仁杰听到李元芳说出“奉旨回京”四个字时,眼中闪过精光。 不过,他还是想听听李元芳的说辞:“那就要请你说说,你护卫突厥使团的经历了。” 李元芳便说起了他的经历—— 使团是在三更遇袭。李元芳当时正率人查夜,遭遇歹人弓箭偷袭,士兵霎时全部阵亡。 随后沙土中迸出数十名蒙面杀手。一炷香时间不到,使团和卫队已经伤亡殆尽。 李元芳拼死护卫始毕可汗突出重围,却被杀手蝮蛇带人追上。二人展开激战,可始毕可汗已经先被杀手所害。 随后李元芳不敌蝮蛇,身受重伤,但是蝮蛇却放过了他,最终只留下一方手帕。 狄仁杰听完这番言语,双目不断盯着李元芳上下打量,仿佛想要看出他话中的真假。 “你刚刚提到了一方手帕,能给我看看吗?”狄仁杰问出了一個关键问题。 李元芳一愣,继而露出微笑:“狄公的精明谨细真是世间少有,用我言辞中的细节,试探我所说的是真还是假。” 说着,伸手入怀,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狄仁杰伸手接过来,边看边说:“话虽不错,但稍稍有一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方手帕是唯一的证物,我想看看。” 赵既也凑过头去,只见手帕是上好的湖州真丝制成,右下角绣着一条小小的蝮蛇。 “承远,你的猜测似乎得到验证了。”狄仁杰转头看向赵既道。 赵既见李元芳有些不明白,便为他解释:“大人和我在你来之前,就猜测你可能不是使团案的真凶。歹人放过你,很可能是为了嫁祸于你。” 李元芳听赵既如此为他说话,大喜过望。 他仿佛有一肚子苦水要倾诉:“这位承远兄所言不错。事发之后,卑职本想尽快报官;可想不到的是,卑职竟然被当做使团中的奸细悬赏,遭到江湖人物和公门中人的追杀。” “到今天,卑职已经过大小十数战,身负重伤,无奈之下,今天才来见您。”李元芳神色痛苦道。 赵既听完后,有些玩味:“元芳兄,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大人的车驾每日走到何处,我们自己都不能确定。你一个落难之人怎能找到我们?竟还知道大人奉旨回京查案?” “这…”这几句话问得李元芳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不是你想来见我,是他们让你来见我!是有人指引你来的,是吗?”狄仁杰为李元芳做了回答。 李元芳大惊失色,只好承认他在灵州客栈中,遇到了神秘人物。 那个神秘人物杀死捕快,指点他来找狄仁杰。 “大人,卑职一路按照神秘人物的指引,来到这蓝桥驿。至于他是如何知晓大人的行踪,卑职就不得而知了。”李元芳道。 “这倒不难。大人从彭泽回长安,必然走官道。他们只要监视长安附近,必经之路上的驿站。之后再安排合适的时间、地点,很容易让你和大人见面。”赵既道。 “你说灵州的捕快是神秘人物所杀?” 狄仁杰不在意他的行踪如何暴露,只是注意到那个神秘人物。 “卑职所言句句属实。” 李元芳只当狄仁杰怀疑他推脱罪责,满脸真挚地澄清。 狄仁杰伸手向赵既要来链子刀,同时问李元芳:“你就只有这一把武器?” 李元芳赶忙点头称是。 赵既将刀递给狄仁杰,并道:“这刀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还是奇门兵器,不算常见。” “这把刀从卑职在凉州服役,就跟在卑职身边。”李元芳赶忙从旁补充。 狄仁杰把玩着刀,仔细端详,赞同二人的说法:“灵州传来的文书上说,仵作验尸的结果表明,捕快们是被剑杀死的。” 李元芳闻言大喜:“大人真乃神人也!” 狄仁杰没想到一夜之间,两次听到这句话,便与赵既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引你来见我?” 狄仁杰还要再开口,就在此时,院里传来一阵喧哗,紧跟着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第5章 假千牛卫 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三人都看向门口。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大人,京里的千牛卫前来传旨!” 狄仁杰一努嘴,示意李元芳赶紧藏起来,李元芳迅速闪进里边卧房的床下。 见李元芳藏好,赵既缓步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前站着四五名千牛卫,正中的首领手托圣旨:“请狄大人接旨!” 狄仁杰和赵既拜倒:“臣狄仁杰(赵既)接旨。” 千牛卫首领展开圣旨读道:“京中剧变,朝内惶惶,使团遭戮,逆党猖獗,卿奉前旨北来,鞍马劳顿,朕本应顾念,然则,朝事紧急,无敢因循贻误,着即随千牛卫连夜赴京,不可迁延枉顾。钦此。” “臣领旨谢恩。” 狄仁杰拜倒在地,注意到这伙千牛卫脚上穿的是快靴,不过没有点破。 首领递过圣旨,狄仁杰伸手接过来。 首领低头向狄仁杰施了一礼:“大人,马车已经备好,就在门外。” 赵既却突然插嘴道:“这位上官,我们这些千牛卫也和狄公一起走吗?” 首领看了看赵既,拒绝道:“圣意急迫,你们不必一同返回。只请大人马上随我们赴京就是。” 狄仁杰点了点头:“请贵使稍候,容我收拾一下。”说着到里间卧房去了。 “卑职左千牛卫府备身赵既,见过大人。”赵既先向首领打了个招呼。 “这位上官有些面生,听口音您是幽州人?正好卑职也是幽州人,正可走动走动。” 赵既走近千牛卫首领,好像是要套近乎一样。 那千牛卫首领似乎有些惊慌,向后退了一退。 他讪讪一笑:“赵大人客气了。本将在右千牛卫府,一向不曾走动,因此面生,额…面生。不过本将是山东人,却不是幽州人。” 看到赵既还要再开口说话的样子,那首领连忙推脱。 “时间紧迫,赵大人可回京后再多联络。我还是在外面等狄公。” 说完便忙不迭地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此时狄仁杰却摇着头,面带笑意从卧房走了出来,李元芳随后而出。 赵既面容严肃看着狄仁杰:“大人,这伙人有问题。” 狄仁杰点点头,也回头看向李元芳:“我能相信你吗?” 李元芳眼神坚毅,肯定地回复:“能!” 却说千牛卫首领被赵既问跑之后,在驿馆门前等待,有些焦急。 不一会儿,赵既陪同着“狄仁杰”走了出来。 这个狄仁杰身披斗篷,头戴风帽,看着有些臃肿。 赵既见千牛卫首领在门前等候,故意上前寒暄,搅乱视线。 千牛卫首领没法子,只好跟着应承。 旁边的士卒上前打开车门,服侍“狄仁杰”坐了进去。 车下首领应付完赵既,冲卫士们一挥手,众卫士飞身上马,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 千牛卫骑兵簇拥着马车一路飞奔,冲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 头前的首领伸手用力一挥,马队停止了前进,随后分散开来。 首领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拔出腰间钢刀,一声大吼:“动手!” 四周屋顶上忽然冒出许多弓箭手,箭雨齐发,射向马车。 “嚓嚓”之声不绝于耳,马车上扎满了羽箭,奇怪的是,车内竟然没有任何声响。 首领一挥手,弓箭手立即住手。 他慢慢走到马车旁,小心地挑起门帘。 马车内亮起一点寒光。 链子刀机关打开,刀身飞离刀柄,带着链子刺进首领腹部。 首领随即飞了出去,鲜血飙射而出。 车内之人又按动机关,链子将刀身带回。 再持刀一通挥舞,车厢“砰”地一声四散崩裂,许多羽箭竟然飞向房顶的弓箭手,杀伤不少。 一条人影凌空飞出,正是李元芳。 赵既在暗中看到这一幕,瞠目结舌,心中直呼有挂。 剩下的杀手大惊失色,连同弓箭手,全部一拥而上,将李元芳围在了当中,企图以多胜少。 李元芳持刀大开杀戒,每次出手都有一名杀手覆灭,惨叫声不绝于耳。 转瞬之间,十几名杀手尸横当场。只剩下那个重伤的首领捂着伤口,满脸惊恐。 此时,赵既和狄仁杰催马赶到首领身旁,翻身下马。 “你们在县城外埋伏了多少人?”狄仁杰问道。 首领的面色陡然大变,脸部的肌肉不停地抽搐。 “这個问题很难回答吗?”狄仁杰逼问。 首领浑身颤抖。 忽然他一张嘴,一点寒星,直奔狄仁杰眉心。 由于距离过近,狄仁杰根本没有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赵既横剑挡在狄公面前,“铛”的一声,枣核钉射在剑身上,反弹出去。 那首领又闪电般地拔出腰间短刀,还要逞凶。 此时李元芳赶到,链子刀一挥,将首领杀死。 “大人您没事吧?”赵既惊得冷汗都下来了。 他暗自反思,以后再也不能如此大意。 差点就害死狄仁杰,事情几乎就要走到不可控的地步。 狄仁杰反而镇定自若,他摇了摇头,颇为感慨:“好凶悍的杀手啊!” 李元芳见只是虚惊一场,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大人如何看破这个钦差是假的?” 狄仁杰一笑,指了指赵既:“说穿了不值一提。” “你看看承远所穿,千牛卫的标准服色应是飞熊服、红中衣、脚下穿虎头攒金靴。这是朝制,不可能更改,宣旨的卫士脚上穿的是快靴。” 李元芳低头看看赵既的脚下,果然是虎头攒金靴。 “其次,承远说过,我们每日的行程并不确定,皇上又怎么知道我已到蓝桥驿?她更不会宣我连夜进京。而后承远出言试探,假钦差更是破绽百出。”狄仁杰接着道。 赵既狡黠一笑:“左右千牛卫的将官,我不说都认识,也混个脸熟。这个人却从没见过。气质上也不像千牛卫,因此出言试探。” “我隶属右千牛卫府,偏偏说是左千牛卫。他果然中计,谎称自己在右千牛卫府,漏出了马脚。而且他分明是幽州口音,却称自己是山东人,更是欲盖弥彰。” 李元芳都听呆了,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只是他脑中电光一闪:“大人,你之前问为什么他们要引我来见你。” “现在有答案了,他们就是为了杀死大人,嫁祸给我。”李元芳一脸严肃道。 “不仅如此,这一次,伱也要死。”狄仁杰道。 李元芳一愣,还有些糊涂。 这时候的元芳属实还有些青涩,头脑和武功都没有到最巅峰。 “还不明白?我刚刚问假钦差,城外有多少人设伏。这些伏兵正是为你所设。”狄仁杰解释道。 “他们特地让人看见你在蓝桥驿现身,便是要在谋害大人后嫁祸于你。”赵既也从旁解释。 “然后在城外埋伏,将你也杀死,毁尸灭迹。朝廷自然认为你杀死了大人,不会再加详察。而你已被毁尸灭迹,通缉不会有结果,此案便不了了之。” 李元芳听得浑身直冒冷汗,咬牙切齿道:“好歹毒的计策!” 狄仁杰打断了李元芳的感慨:“现在不是闲谈之际,城外伏兵见城内迟迟没有消息,一定会再来查探。” “大人,我们回蓝桥驿,那里有千牛卫守护,谅他们也不敢造次。”李元芳道。 狄仁杰摇摇头,拒绝了建议:“这伙歹人穷凶极恶,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现在回馆驿只会害了无辜的卫士。” “那依大人的意思,我们怎么办?”赵既问道。 “金蝉脱壳。” 第6章 金蝉脱壳 夜,县城外的树林,月色渗人。 树林里传来不知名野兽凄厉的嚎叫,令人毛骨悚然。 一条黑影如大鸟般从树顶落在了地上,乃是杀手于风,正是李元芳在灵州客栈遇到的神秘人物。 他头戴斗笠,手持长剑,满脸杀气,一双眼睛凶狠异常。 他一声口哨,树上飞快地滑下了几十个蒙面人。 于风低声问:“怎么还没有消息?” 身旁下属回应道:“算时间早就应该来了” 于风眉头一皱:“出事了!” 随后一挥手,众杀手跟着于风飞奔向城内。 来到预定埋伏的小巷,只见到十几具假千牛卫的尸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于风目眦欲裂,俯身摸了摸地上的尸体。 随后咬牙切齿道:“绝不能让他们逃走,尤其是狄仁杰。否则,我们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尸体还是热的,他们跑不远,给我追!” 随即率众杀手飞奔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一会儿,赵既等三人从小巷旁的院子中走出。 “大人,现在怎么办?”李元芳问道。 “马上出城。”狄仁杰道。 ----------------- 追击的于风,已经带杀手追到小巷尽头,自然是半个人影也没发现。 他又带人赶到蓝桥驿,会合负责监视驿站的杀手。 “什么,狄仁杰没回驿站?”于风闻言大怒。 “没有,我们的人把狄仁杰接走之后,狄仁杰就没再回来。还有,守着狄仁杰的那个队长也不见了。”杀手回复道。 “真是废物,这么重要的消息,为什么不提前来报!” 于风挥手甩了一個大嘴巴,将手下打倒在地。 于风这是迁怒于人。 明明是假千牛卫疏忽大意,出了纰漏。此时怪监视的杀手也无济于事。 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说话。 过了半天,才有人请示道:“头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于风心知狄仁杰一行已经逃得无影无踪。 他叹了口气道:“事情发展超出了我们的预料。只有先回长安,通知蝮蛇,再行商议。” ----------------- 第二天早晨,小巷里假千牛卫的尸体被发现。 狄仁杰和赵既失踪的消息也飞速报往京城。 消息到京城时,武则天在武三思的陪同下,正在御花园里散心。 可是天气入秋,草木凋落,散心不成,反而更添愁绪。 武则天一时百感交集,叹道:“夫秋,刑官也。好一派肃杀之象啊!” 武三思问:“陛下还在担心突厥使团被杀一事?” 武则天道:“长久以来,突厥内部分两股势力,以始毕可汗为首的主和,以莫度可汗为首的主战。此次吉利听从始毕的建议,遣使前来议和,不料在石河川出事。如今始毕已死,莫度派必然抬头,两国再想和谈,难啦!” 武三思闻言不屑道:“哼,陛下,我堂堂天朝,又岂会畏惧他小小的突厥?” 武则天厌恶地看了武三思一眼,自她掌权以来,对外战争几番不利,这个侄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武则天责骂道:“你说得轻巧。战端一开,黎民涂炭。那些企图恢复李唐天下的逆党更会兴风作浪。这些你想到了吗?亏你还是宰相。” 武三思闻言大惧,赶忙躬身道:“是臣失言。” 武三思系武则天之侄,封梁王,官居宰相。 此人结党营私,排除异己。仗着武则天的权势,作威作福。 武则天本人冷血无情,与武三思之父武元爽关系又不好,并不是因为血缘关系就对武三思特别重用。 只是武三思本人阿谀奉承,多次利用神异之事抬周贬唐。 他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屡屡排挤朝中如张柬之等李唐旧臣,因此深得武则天欢心。 武则天正是利用武三思,打压李唐旧臣,平衡朝政。许多阴暗之事,都是借武三思之手完成。 只是武姓宗室实在烂泥扶不上墙,只可当做爪牙,难以承担大任。 朝廷大事,多数还得依赖李唐旧臣。 武三思也深知自己的作用,此次武则天调狄仁杰回京,就令武三思感到很不安。 狄仁杰是最坚定的李唐派,一心恢复大唐神器。 他号称“桃李满天下”,朝中门生故吏极多,由不得武三思不紧张。 “这个狄怀英,怎么如此迁延。按说早该到了。”武则天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兆。 武三思刚要开口进谗言,内侍忽然通报宰相张柬之求见。 张柬之急步赶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疑惧和惊慌:“今日清晨,微臣收到急报。说是陛下派去蓝桥驿的十几名千牛卫全部被杀,狄仁杰大人也失踪了!” 武则天也大惑不解:“朕何曾派千牛卫去蓝桥传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随即下旨询问千牛卫是否调动,并彻查狄仁杰下落。 武则天哪里知道,狄仁杰、赵既和李元芳,此刻已经到了长安。 蓝桥驿众人第二天发现狄仁杰和赵既失踪,立刻就派人上报朝廷。 蓝桥驿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中途不用换马,因此狄仁杰三人夜间出发,比驿卒还快了一些。 三人一到长安,先落脚在城中一家客栈。 只以赵既和狄仁杰的身份住店,李元芳则潜入客栈,他目前还是通缉犯身份,暂时不宜露面。 “大人,既然我们已经到了京师,为什么不直接去见陛下。”李元芳问狄仁杰道。 李元芳显得有些着急,他自然想狄仁杰尽早见到武则天,说明使团案的真相,洗清他身上的冤屈。 “我还有一些疑惑没有解开。而且歹人朝中有内奸,贸然见驾,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先暗中调查一番。” 狄仁杰倒不着急,他另有安排。 “大人此言有理,只不过大人打算从何查起?”赵既问道。 “我记得你说起翌阳郡主遇害时,曾提到京师皇宫失窃。为追查此事,各卫都出动了。”狄仁杰微笑道。 “大人,这件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件事?”赵既道。 狄仁杰神秘一笑:“直觉。” “旬月之间,京师一地连出三件大案,太过凑巧。我隐隐感到这其中有某种关联。” 除假使团案,翌阳郡主被杀案外,第三件大案是土窑失火案,皇宫失窃不过是借口。 土窑本来是武则天秘密关押犯人的牢房。 关押在其中的犯人刘金,原来是十年前越王李贞的高级幕僚。 越王李贞和黄国公李霭曾在襄阳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召集李唐的亲王故臣,起兵谋反,参与者有一百三十余人。 这一百多人很多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越王骗到襄阳的。 但是刘金却利用这份名单兴风作浪,胁迫这些人几次掀起叛乱。 直到三年前,刘金在幽州被俘,才终于消停下来。 武则天为消除隐患,责令千牛卫日夜审讯刘金,誓要逼问出这份名单的下落。 不料蝮蛇带人突袭土窑,救走刘金,伪装成失火意外。 原剧中狄仁杰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京城土窑废墟,并没有说明他是如何得知土窑一案的。 按照武则天对犯人刘金的保密程度,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在公文上将土窑起火公之于众。 赵既暗叹,看来朝廷的公文并没有提到土窑案,这条世界线还是得自己点明。 有时候赵既觉得,穿越到这个世界,自己就像是专门来修剧情bug的。 不过这件事关系到武则天的隐秘,如果解释不好消息来源,不仅会引起狄仁杰怀疑,更会被皇帝忌讳。 一个弄不好,可能就是五马分尸,尸体拖进山中喂狼的下场。 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赵既还得仔细斟酌。 “怎么,这事有什么说不得吗?”狄仁杰见赵既面露犹豫之色,久久不回话,有些疑惑。 “确实有些难言之隐,事关朝廷机密……卑职说出来,大人日后一定要帮忙遮掩一二。”赵既有些断断续续地说。 “这倒不必勉强。如果事关隐秘,我可以向圣上请旨。”狄仁杰倒是善解人意,并不想为难赵既。 他为赵既迟疑的表现感到兴奋,这表明事情非同寻常,他算是问对了。 第7章 探查土窑 赵既思虑再三,决定向狄仁杰说明土窑失火之事。 “这件事如果您问别人,还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也是利用职务之便,才知晓内情。京中各卫出动,表面上说皇宫失窃,捉拿盗贼。实际上是因为土窑失火。” “哦?土窑失火?”狄仁杰眼中闪过疑惑。 狄仁杰意识到这个土窑不简单,一个土窑失火,竟出动京师各部搜查全城。 赵既缓缓道出事情的原委:“三年之前,有几個同僚共同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从此行踪诡秘,不见踪影。” “千牛卫办事,本来也不算稀奇。直到土窑失火那天,这几人不幸遇难。虎敬晖将军带人前去收拾残局,这才知道他们一直都在土窑之中。” 说到这里,赵既哀叹一声,仿佛在为死去的同僚惋惜。 这个消息赵既确实从同僚那里听过。大家每日一起工作,突然之间没了好多同事,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 “是这样…那,你知道这个土窑在哪里吗?”狄仁杰继续问。 赵既摇摇头,他并不知道土窑的位置:“事发当天,我在宫中当值,并没去过土窑。” “据说是在长安城内,只需打听最近哪里失火,应该不难找到土窑的位置,” 狄仁杰“噌的”站了起来:“事不宜迟,我们分头打探,必须马上找到这个土窑。” ----------------- 功夫不负有心人,赵既、狄仁杰、李元芳几番打听,花了一个上午时间,终于确定了土窑废墟所在。 三人争分夺秒,等不及吃饭,正午时间就赶到了土窑。 土窑位于长安城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又刚被大火烧成一片残垣断壁,周围没什么人影。 现场大多数痕迹已经被千牛卫清理干净,只剩下坍塌的窑口,瓦砾,砖块,还有些斑驳的血迹。 站在一片废墟之中,赵既低着头仔细搜索。 他记得土窑残骸之中,蝮蛇遗留了一方手帕。正是这方手帕,令狄仁杰将土窑案和使团案联系到一起。 如果不是蝮蛇搞行为艺术,每次杀完人都要用手帕擦剑,还偏偏扔在案发现场,狄仁杰想破案还没那么容易。 只是翻了半天瓦砾,不要说什么蝮蛇手帕,连半根丝线也没有发现。 “大人,有什么发现吗?”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收获。” 赵既不禁有些迷惑,暗自思量:“不应该啊,怎么会找不到呢?难道手帕被大火彻底烧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为难之际,有什么东西吸引了赵既的目光。 他笑了起来:“大人,元芳,快来看!” 赵既俯身,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几样东西,原来是几支残箭。 木制的部分已经烧得残缺不全,箭簇也被烧得发黑。 李元芳看着赵既手中的箭头,有些不明就里:“这不就是几支箭头吗?有什么稀奇?” “元芳,你仔细看。”赵既再道。 “我大周十二卫及千牛卫,配发的是双钩轻羽箭,这些箭矢不像是军中所用。” 狄仁杰凑近看了看后一脸微笑,他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了。 “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不就是有人袭击了土窑?”李元芳还是不太明白。 “元芳兄忘了,你在石河川、蓝桥驿是如何遇袭的了?” “是弓箭!”李元芳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脸敬佩地看着赵既。 “袭击土窑的歹人与另外两次手段极为相似。都是先用弓箭突袭,而后再出动杀手攻击。” “翌阳郡主也是这样遇害的,她的卫士也都是被这种狼牙大箭射死。”赵既补充道。 “四次突袭,都是一模一样的路数。天下岂有这般巧合?这必定是同一伙人所为。查到这里,差不多就可以进京面圣了。”狄仁杰笑眯眯地总结。 正在狄仁杰喜悦之际,赵既忽然注意到四周有什么动静。 李元芳显然也听到了动静,他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随即一条黑影向东边逃窜而去,李元芳也纵身追了上去。 “诶,元芳!”狄仁杰想要叫住李元芳,人却已经不见踪影了。 赵既眼看着李元芳追了上去,本也想前去帮忙,不过稍作思量,还是放弃了。 原本的世界线并没有这一出,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其他变故,不得不防。 事起突然,还是谨慎为上,保护狄仁杰安全要紧,况且李元芳都追不上,自己去追也未必有结果。 事实证明,赵既的谨慎是对的。 不消片刻,自西、南、北三个方向,各有杀手冲了过来。 十几个杀手头带斗笠,身穿麻衣,手持长剑,各自蒙面,想要将狄仁杰和赵既围住。 赵既面如寒霜,护着狄仁杰退到土窑残墙边,道:“大人,你就在这里。我去对付他们。” 说罢抽出长剑,飞身而起。 剑光一闪,先声夺人,最近的两个杀手在身后应声倒地。 众杀手见自己人倒地,大喊着冲上前去,要先解决赵既。 赵既挥剑格挡杀手的兵器,叮叮当当响成一片。几支利刃刺向他的前胸,赵既一个铁板桥避过,反手挥剑又将数人砍倒。 狄仁杰在边上翘首观望,看得心惊胆战,直为赵既担心。 好在赵既身法如风,一把长剑势如闪电,在众杀手中左突右闪,如入无人之境。 有杀手眼见不敌赵既,企图利用同伴拖住赵既,直取狄仁杰,眼看就要杀到狄仁杰身前。 赵既眼见来不及回救,将手中长剑飞掷过去,穿过杀手胸膛,鲜血洒到狄仁杰身侧的墙上。 围攻的杀手见赵既失去兵器,抓住机会从背后偷袭,长剑刺向赵既的心脏。 狄仁杰大喊一声:“小心。” 危急之下,赵既侧身一让,极限躲开,只被划破衣袖。 随后翻身一踢,一记窝心脚将杀手踹飞,登时活不成了。 剩下两三个杀手眼见赵既浑身是血,犹如鬼神,不敢再进攻,四散而逃。 赵既唯恐还有杀手来袭,也不再追赶。 回头赶紧来到狄仁杰身旁:“大人,没事吧?” 狄仁杰却没回答,他注意到赵既鲜红的血水不断向下滴,他的心猛地一沉,以为赵既受了伤。 他立刻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赵既,眼中满是关切。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狄仁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赵既感受到狄仁杰的紧张,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没事,这几个杀手还伤不了我。” 狄仁杰并没有因为赵既的话而放下心来,他又仔细地检查了赵既全身上下,生怕遗漏了伤痕。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狄仁杰回想一路上赵既对自己的百般照顾,排忧解难。此次更救了自己的性命。 他看赵既的目光,已经有一些看自己子侄的味道了。 “真的没事?”狄仁杰再次确认道。 “没事。”赵既活动了一下身体,以示安慰,“这些都是敌人的血迹,不必担心。” 听到赵既的解释,狄仁杰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拍了拍赵既的背,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人,我这次倒猜错了,看来这伙歹徒也不是每次都要弓箭手开道嘛。这次若有弓箭手在,我们就麻烦了。”赵既故意开个玩笑,宽慰狄仁杰。 狄仁杰听了,也不由得露出微笑:“歹人越是凶残,越是说明我们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他们动起来了,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大人所言极是。不过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赵既感到危机还未彻底解除,出言相劝。 “这倒不急,我们等元芳回来再说。”狄仁杰见赵既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却又担心起李元芳来。 “算我求您了,您听我的,要么我直接送您直接进宫见陛下。要么先去右千牛卫府,我带人护送您去见陛下。” 赵既可等不得武则天去圆觉寺进香了,恨不得狄仁杰现在就插上翅膀,飞进皇宫。 毕竟这次对方可是在京师长安,光天化日之下动手了,铁了心要置狄仁杰于死地。 这次不成功,再作出什么疯狂的举动都很难说。 “哎呀,您放心,元芳的武功还在我之上,他是不会有事的。您再不走,我只好背着您走了。”赵既见狄仁杰还在迟疑,不由得耍起赖来。 “好好好,依你就是,这就走,这就走。”狄仁杰道。 狄仁杰自然知道赵既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一片真心溢于言表。 只是李元芳追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8章 虎敬晖 就在赵既、狄仁杰遇袭之际,李元芳追着一个神秘人向东而去,两人在街巷之中飞驰。 这个神秘人不是别人,正是蓝桥驿刺杀狄仁杰未果的于风。 当夜行动失败之后,于风带人到长安找到蝮蛇,向他请求帮助。 蝮蛇对于风没有杀死狄仁杰深感不满。 可是错已铸成,只能亡羊补牢,责令于风带人监视土窑。 因为攻击土窑,救走刘金才是假使团进京的真正目的,狄仁杰想要破案,一定会前往土窑查看。 如果狄仁杰发现不了土窑,证明他距离破案还差很远,更有利于下一步行动。 事实果然不出蝮蛇所料,于风带人在土窑等到了狄仁杰。 于风亲自出手,将李元芳引开,希望能一举两得。 一来不让他有机会救狄仁杰,二来准备将李元芳也杀死灭口。 只是于风低估了赵既,更低估了李元芳。 这可以说是蛇灵中人的通病,盲目自信,看轻对手。于风,影子,魔灵,虺文忠,甚至袁天罡,都是如此。 于风与李元芳只交手几个回合,就发现自己远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该死,这李元芳好生厉害。狄仁杰那边估计得手了,得想個法子甩开他。” 于风气喘吁吁,持剑挡住了李元芳一刀,被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就是灵州客栈杀死捕快的那个神秘人,对吗?”李元芳横刀冷眼看着于风。 “是又怎么样?” “你的死期到了,拿命来!”李元芳大喊一声,举刀刺了过去。 “哼,不和你玩了,你的狄大人此刻已经身首异处了。”于风再一次避开链子刀,不再恋战,飞身就走。 李元芳听到这话,大惊失色:“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不再追赶于风,赶掉头向土窑飞奔而去。 ----------------- 见到土窑的那一刻,李元芳只感到天旋地转,一阵头晕目眩。 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地的尸身和血迹,赵既和狄仁杰则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人,承远,大人,承远…” 李元芳张开嗓子大喊,没有回应。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现场,注意到一件外衣丢在角落,好像是赵既的。 李元芳赶紧走过去,俯身拾起衣服检查,发现衣服左袖破了个洞,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 从这件衣服推断,赵既和狄仁杰经历了一场恶战,而且时间过去了很久了。 其实是赵既在护送狄仁杰进宫前,担心惊吓路人,引起慌乱,这才脱掉了带血的衣服。 李元芳却不清楚这一点,他觉得狄仁杰和赵既的处境不妙。 他打起精神在土窑周围又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回客栈查看一番,也没有赵既、狄仁杰的踪影。 李元芳无奈又回到土窑,长叹一声,跌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懊悔不已。 他被当作内奸通缉,好不容易有希望洗清冤屈,却一时大意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致使狄仁杰遭遇杀手,不见踪影。 倘若狄仁杰有个三长两短,敌人故伎重施,再将罪责嫁祸给自己,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偌大一个长安,又该去何处寻找狄仁杰呢? 饶是李元芳顶天立地,此刻也不免万念俱灰。 正在李元芳一筹莫展之时,一个带笑声音传来:“元芳兄何故唉声叹气啊?” 李元芳噌地跳起来,回头一看,是赵既到了! 他冲过去抓住赵既的胳膊,声音有些嘶哑:“大人呢?大人在哪里!” “放心,我已将大人护送进宫,大人放心不下你,要我来接应你。” 赵既拍拍李元芳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 李元芳长叹一口气,眼角几乎已经湿润了。 赵既看在眼里,颇有感慨。英雄落难,秦琼卖马,莫过于此。 “元芳兄,不必担心。大人已经查明原委,定可为伱洗清冤屈,保你官复原职。” “承远,若不是你,我今日万劫不复矣。日后但有差使,李元芳万死不辞。”李元芳要朝赵既下拜。 赵既赶忙阻止:“元芳兄,这是何必。若不嫌弃,日后你我可以兄弟相称。” 赵既见李元芳稳定了情绪,按照和狄仁杰的约定,二人先回客栈等待。 ----------------- 赵既和李元芳赶到客栈,发现客栈已经被千牛卫围了起来。 李元芳下意识赶忙要避开,过去一段时间,他见到官兵几乎都是这种举动。 赵既却拦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看到了熟人,一双小眼睛,配上一张顶级路人脸。 乃是狄仁杰世界最励志的龙套帝:张环。 “张环,你怎么在这里?”赵既上前打招呼。 张环见到赵既,马上迎上前去施礼:“赵大人,我是奉命护卫狄公来的。现在狄公正在客栈里,正在等你呢。” “哦,这么快?大人已经到了吗?”赵既问。 “不仅是狄大人,虎将军也在客栈里。”张环回答道。 赵既一听虎敬晖也来了,略感讶异,只是面上还带笑:“哦,知道了。我这就去见他们。” 进了客栈,狄仁杰和虎敬晖果然坐在正堂,看上去有说有笑的。 虎敬晖身高七尺,身材魁梧,看上去正气凛然,不可侵犯。 乍一看,正像打虎武松在世,让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杀手蝮蛇。 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做到千牛卫中郎将,真正是前途无限。 作为武则天身边的心腹爱将,连审问刘金这种最机密的事都交给他完成,对他的信任可见一斑。可惜是所托非人。 “你看,这不就来了。”狄仁杰一指赵既和李元芳,对虎敬晖道。 李元芳一见到狄仁杰,随即拜倒,向狄仁杰请罪:“大人,卑职疏忽大意,中了敌人诡计,害得大人身处险境……” 狄仁杰当然赶忙将李元芳扶起,满口宽慰。 旁边虎敬晖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的声音刚正有力:“怎么,承远,不为我介绍介绍?” “哦,这位是原甘南道游击将军李元芳。他的事情,想必狄公已经和您说了。”赵既闻言赶忙为虎敬晖介绍。 随后又转头向李元芳介绍:“这位,是我的上官,右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将军,乃是陛下的爱将。功勋卓著,武艺高强。” 李元芳赶紧向虎敬晖见礼:“见过虎将军。” “李将军有礼,陛下已经降旨复你游击将军之职,暂留狄公帐下听用。”虎敬晖向李元芳回礼道。 “还有你小子,干得不错,力救狄公。陛下特擢你一级,暂调狄公帐下听用。待使团案查清之后,还有封赏。” 左右千牛卫,大将军各一人,正三品,不常设;将军各一人,从三品;中郎将各二人,正四品下。其下武官还有千牛备身,备身左右,备身,主仗等。 赵既原来是备身,升了一级,就是备身左右。 虎敬晖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赵既。 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这个不起眼的下属,成为了阻碍计划的关键人物。 赵既听着虎敬晖的话有些不阴不阳,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心下暗道:“这次坏了虎敬晖好事,这厮好像有些不怀好意,须得小心防备。” 狄仁杰在旁边晾了片刻,他观察到赵既和虎敬晖之间气氛有些奇怪,只当是二人平日里有些不对付。 狄仁杰眼珠一转,对虎敬晖道:“敬晖啊,先前我已经与你说过计划,你立即回府收拾行装,我们于长安东北角的通化门会合。” 狄仁杰是准备暗度陈仓,前往幽州了。 虎敬晖脸上有些错愕,没想到狄仁杰这么快就要动身,却也只能点头称是,回府收拾行李。 李元芳问:“大人,这位虎将军是怎么回事?你们讲的计划又是什么?” “虎将军是陛下派来协助办案的。至于计划,等会儿路上说。”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离去,眼中带着不明的意味。 皇帝不会无缘无故派虎敬晖到狄仁杰身边,她希望虎敬晖起到监视狄仁杰的作用。 毕竟案件涉及到刘金,尤其是他手里那份参与越王谋逆的名单。 这种事情,武则天不会放心狄仁杰这种李唐旧臣一个人处理,于是就派虎敬晖出马。 狄仁杰对这一点,恐怕也是是心知肚明。 三人收拾行李直奔通化门,会合虎敬晖,出长安向北而行,至傍晚时分,已经宿在渭水南边的灞桥驿。 除了虎敬晖外,赵既三人昨夜至今还没好好休息,早已疲惫不堪,各回房间安歇。 赵既房间里蒸汽升腾,他正在沐浴,洗去白天战斗沾上的血腥气。 他泡在热水中,合上双眼,回忆这短短十几天的经历。 奔波千里,这一路也算惊心动魄。结识了狄仁杰和李元芳,官升一级,收获颇丰。 唯一令赵既感到担忧的,就是剧情的变动。 尤其是土窑之变,几乎威胁到了狄仁杰的生命,必须多加注意,防止反派狗急跳墙。 赵既摩挲着手中的两枚护身符:“灞桥自古折柳相别,这一次幽州之行,希望顺利吧。” 第9章 幽州起风波 幽州,小连子山,金木兰的山洞老巢中。 熊熊的烈焰将山洞照亮,金木兰端坐在大厅上首。 下面的人手持一支竹筒刀,白衣紫领,扎着蛇灵中人特有的发髻。 正是蛇灵第一高手虺文忠,他是代表蛇灵中部分元老来和金木兰交涉的。 蛇灵自从袁天罡被捕之后,由他的弟子肖清芳主持大局。 袁天罡之所以安排肖清芳掌管大局,正是看中了她内卫府阁领的身份,蛇灵离不开这个护身符。 蛇灵中的老人,如虺文忠,桓斌,金木兰,鲁成等,原本对资历浅薄的肖清芳并不信服,可蛇灵又需要肖清芳的内卫身份保驾护航,这些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就形成了众人明面上听命肖清芳,背地里阳奉阴违使绊子的局面。 实力派如金木兰,直接不听调也不听宣,在虎敬晖的支持下,绕开肖清芳单独行事。 不过肖清芳也不是吃素的。 因为“剿灭”蛇灵有功,她被武则天升为内卫府大阁领,官面的身份高了一层。 在蛇灵内部,她大肆排除异己,提拔亲信,分化瓦解元老重臣。 一方面积极拉拢老主人留下的双胞胎血灵姐妹,又亲自培养变灵苏显儿、魔灵、影子等一众高手。 肖清芳最近在北方边地另立新总坛,虺文忠、鲁成等被留守在柳州旧地,俨然要被边缘化了。 不管是出于对袁天罡的忠诚,还是出于对自身地位的担忧,虺文忠他们必须联合起来,对抗肖清芳。 此次行动,金木兰坐镇幽州,突厥那边就是虺文忠等人负责交涉。 “郡主,不知道你这边的计划怎么样了?”虺文忠半笑不笑地问。 金木兰听到他的问题,神情明显有些不悦。 “怎么,连你也彻底倒向肖清芳了?这是代她来向我问罪?”金木兰不屑道。 “当然没有。只是这次我们倾尽全力支持你和敬晖,我总要代桓斌、鲁成他们问问情况。”虺文忠解释道。 “要知道,这次行动如果失败,就再也无法制衡肖清芳了。”虺文忠提醒金木兰。 金木兰深知这次行动的重要性,她不肯示弱,表现得自信非常:“放心,一切都很顺利。” “现在只差刘金手里的那份名单,他还有些犹豫,不肯交出来。” “哦?我和刘金算是旧相识了,倒是可以帮你这个忙。”虺文忠道。 虺文忠是黄国公李霭族人,十年前李霭和越王李贞共同叛乱,他在那时候结识了刘金。 ----------------- 山洞的另一边,门外站着两个卫士,刘金被软禁在房间中。 刘金在被捕前曾与金木兰有过约定,将名单交给金木兰,共同起兵,反武复唐。 可现在他失去了对幽州的掌控,没有资本再与金木兰做交易。 他担心交出名单后,会被卸磨杀驴,于是一直不肯交出名单。 刘金在桌边呆坐着,直到金木兰、虺文忠联袂而来,他的神色才有变化。 “李,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刘金瞪大了眼睛,如在梦中。 “刘兄别来无恙。为恢复李唐神器,我现在与郡主,加入了同一個组织。”虺文忠面带笑容道。 性格使然,虺文忠并不与刘金叙旧,上来就单刀直入。 “反武复唐,这一点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现在我们需要你手上的名单。”虺文忠道。 面对虺文忠的请求,刘金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这些年我利用这份名单几次生事。剩下的可用之人早已寥寥无几。” “刘兄不必担心,我们这次联络了突厥人,又有幽州在手。只要伱肯交出名单,我保你封侯拜相,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金木兰承诺道。 形势如此,刘金心知再不交出名单,这二人可能会失去耐心,弄不好有杀身之祸,不如见好就收。 他突然间将上衣一脱,取出一瓶药水:“也罢,名单就在我的背上,涂上特制的药水就会显形。” 金木兰面露惊喜之色,示意侍女:“照他说的办。” 婢女在刘金后背涂上药水之后,果然显出了数行蝇头小楷,看得金木兰、虺文忠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突然有金木兰手下来报:“主人,方谦、吴益之那边来人了。” 方谦就是现任幽州刺史,金木兰派去代替刘金的假货。 此人连中人之资也没有,手段酷烈,在幽州作威作福,残害百姓。 终于逼反了大柳树村的村民,昨夜村民为救被抓的乡亲,冲进城池,攻破了幽州大牢。 整个大牢一片大乱,有一个犯人“李二”趁乱逃走。 李二的真实身份是突厥的吉利可汗,因国内叛乱,流落在幽州。 方谦从李二随身物品中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便急忙向金木兰汇报。 金木兰听到消息后喜怒交加:“什么?吉利可汗竟然在幽州?” 她激动地踱步:“真是天助我也,通知方谦,务必抓住他!” ----------------- 方谦收到金木兰的命令,不敢怠慢,全城搜捕李二。 赵既和狄仁杰一行四人,连日跋涉,终于赶到幽州,正好遇到了城门口的检查。 赵既站在最前面,狄仁杰在他身后,李元芳和虎敬晖又在狄仁杰身后,一左一右,三人紧紧地护卫在狄仁杰身旁。 虽然被赵既三人保护在中间,却还是不耽误狄仁杰四处乱看。 赵既看着门前的官兵,低声道:“大人,看起来幽州好像出事了,门前查得很严。” 狄仁杰“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虎敬晖满脸紧张道:“大人,这太冒险了。一旦发生意外,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我们还是等钦差卫队到了再进城吧。” 狄公回过头奇怪地看了虎敬晖一眼:“我们只是进个幽州城而已,又不是龙潭虎穴,有什么危险可言?敬晖呀,你是不是有些过于紧张了?” 虎敬晖一时有些语塞:“这,这,承远不是说幽州出事了吗?小心无大错呀。” 狄仁杰轻笑一声道:“放心吧,你只要将我当个郎中,而不是钦差大臣,就不会出事的。” 这时,守城军士已经查完赵既,走过来检查狄仁杰:“老头子,你,干什么的?” 狄仁杰赶忙赔笑道:“走方郎中。” 守城军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扫了扫身后的李元芳和虎敬晖:“这几个是和你一起的?” 狄仁杰答道:“是啊。这是我们的官凭路引。”说着,将一应文书递了过去。 守城军士看了一遍,点点头,一伸手,拉下狄仁杰挎着的包袱,由于用力过猛,将狄仁杰带得一个踉跄,李元芳赶忙伸手扶住他。 赵既和李元芳还没发作,只见虎敬晖双眉直立,大喝一声:“放肆!” 军士见他长得人高马大,来势汹汹,吓得浑身一抖:“你,你要干什么?” 虎敬晖上前一步,伸手将包裹从军士手中夺了回来:“你一个小小的军士,竟敢对钦…” 虎敬晖想要挑事,却又不好做得太明显,赶忙改口:“钦、钦,对我亲爹如此无礼!” 赵既看到这一名场面,差点绷不住笑了。虎敬晖一个冷面杀手,演技也是出神入化,简直是一个戏精。明明是想打草惊蛇,通报消息,却搞得如此抽象。 虎敬晖搞这么一出,城门的守卒都围了上来。 队长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军士道:“我要检查包裹,他不让查!” 队长的目光落在了虎敬晖身上,上下打量:“你是干什么的?” 虎敬晖瞥了他一眼,故意想把事情搞大,冷笑道:“就凭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也配和我说话?” 队长登时大怒,令众军士一拥而上,要把虎敬晖抓起来。 虎敬晖正要军士抓他见官,暴露狄仁杰的行踪,居然也不反抗,任由士兵拿住自己。 不过狄仁杰人老成精,掏出几两银子贿赂队长,说了几句好话,就让队长把虎敬晖轻轻放过。 虎敬晖一计不成,不好再折腾,消停了下来。 四人经过一番波折,好歹进了城,就近找了一家茶棚歇脚。 四人坐下之后,李元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赵既也绷不住了,可虎敬晖目前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不好笑得太过分,鼻子眉毛挤在一块,脸都扭曲了。 虎敬晖四下看了看,纳闷道:“怎么了?” 狄仁杰也失笑道:“他们在笑你。” 虎敬晖脸上一愣,仿佛还不明白。 “虎将军真不愧是皇家卫率的领袖,端的是大将军威风八面!”李元芳道。 赵既在旁边有些酸溜溜地道:“元芳兄见笑了,我们千牛卫是这样的。久在京城,上下难免有些骄矜之气。虎将军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这倒是实话,进千牛卫的军官,多半家室不凡,有许多豪门子弟。 虎敬晖横了一眼赵既,暗自寻思:“这小子什么意思,我平日里也没给他穿小鞋呀。” 狄仁杰却半开玩笑半正经地道:“敬晖,这不是长安,你现在也不是中郎将。你一个江湖郎中的儿子,瞪的什么眼,发的什么威!好端端害我损了几两银子!” 狄仁杰大概是真有些心疼这几两银子,老头挺抠门的。 三人轮流开了一番虎敬晖的玩笑,最后狄仁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千万别忘了,我不是钦差大臣,你也不是什么将军,咱们现在都是平头百姓!” 虎敬晖被三人连番取笑,脸皮也有些挂不住了,低头连连称是。 几人都没有注意,茶棚边有一个头戴破草帽的乞丐,正是越狱的李二!他静静地听着狄仁杰一行人说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第10章 百姓无辜 赵既光顾着看乐子,竟然把李二这个关键人物都忽略了。 否则按赵既的性格,不会再让李二有中毒的风险,所谓乐极生悲,就是这个道理。 四人说笑之后,正准备找个旅店休息,忽然听到一個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军爷,求求你们,给老头子一口水喝吧!” 赵既等转过头看,这才发现茶棚不远处的刑台,声音正是从刑台上一位老人那里传来的。 “想喝水呀,来来来来来…”看守刑台的军官端着一碗水走到老人身边,递到老人嘴边。 老人的嘴向碗边凑过去一点,军官就把碗向后缩一点,老人的头跟着碗不停向前伸,军官拿着碗就不断向后缩。 眼看老人的嘴就要碰到碗,这军官竟将水一点点浇到了地上,老人发出绝望的惨叫。 这军官竟将老人当做犬马一样戏弄! “你们这群反贼,还想喝水?”军官发出恶毒的大笑,反手打了老人一个耳光。 “畜生!”赵既怒火中烧,猛然站了起来,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把桌边的茶水都打翻了,就要朝刑台那边去。 李元芳想拉住赵既,竟然被赵既挥手甩开,还是狄仁杰又拉了一把,才将赵既劝下。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狄仁杰也是满目怒火,只是现在他们不能暴露身份,只好暂且忍耐。 赵既死死地盯住那个军官的脸,将他的容貌记下,在心底暗暗发狠:“不把你弄死,老子跟你姓。” 出了这档子事,几人也没心情再喝茶,付过钱后,快步离开茶棚,却并没有发现李二悄悄跟了上来。 四人找了家客栈安顿,在客房里休息。 赵既心中有气,面无表情地坐在一边。 狄仁杰过来拍拍赵既的肩膀:“好了,承远,那军官固然可恶。可是也不要因此气坏了自己。” 李元芳也开口道:“自我认识承远,还没有见他如此气愤过。” 赵既余气未消,语气激烈:“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要如此折磨一群老弱妇孺?那个军官更是丧尽天良,畜生中的畜生。” 虎敬晖在旁边看着赵既,也是面色沉重,缓缓点头。 虎敬晖自己都没有察觉,今天的这一幕,令他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他开口转移话题:“大人,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来幽州?” 狄仁杰淡然一笑:“当然是为了调查使团被杀案。” “可使团是在甘南道被劫,幽州与甘南道相隔千里,风牛马不相及呀。”李元芳也疑惑道。 “使团被杀已经过去了太久,现在去现场,也发现不了任何东西。”狄仁杰摇摇头道。 “那大人又是怎么断定敌人在幽州呢?”虎敬晖又问道。 狄仁杰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仍旧低着头不吭声的赵既,轻笑道:“承远,你为敬晖和元芳解释解释,我们为什么要来幽州。” 狄仁杰故意令赵既开口,冲散沉重的气氛。 赵既听到狄仁杰说话,收拾心情,抬头道:“大人在路上说过,本案的核心人物刘金在幽州被捕。说明幽州也许是刘金组织的势力所在。那么他被救走之后多半还会回到幽州。” “其次,我们在蓝桥驿遇到的假千牛卫,明明是幽州口音,偏说自己是山东人。这就有些欲盖弥彰了,他完全不必撒这个谎。” 李元芳面露恍然之色,虎敬晖却还是一副不大信服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赵既看在眼里,寻思道:“再质疑又有什么用,都不远千里到幽州了,难道还想什么都不做又返回去?” 虎敬晖也知道狄仁杰打定主意留在幽州,便换个主意,打探情报,他又问道:“那下面我们该做什么?” 狄仁杰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原来是小二来了。 小二端着一盆热水进来道:“几位客官,旅途劳顿,洗洗脸,烫烫脚,解解疲乏。” “小二呀,我问你个事儿。城里出了什么事,为何如此戒备森严?”狄仁杰笑眯眯地问道。 小二看了看门外,低声道:“几位许是外地人,有所不知。昨天夜里,大柳树村的乱民打破城门,闯进大牢,抢走了十几名死囚犯。” 狄仁杰与赵既、李元芳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问:“方才进城之时,看到南门的刑台上绑着很多老人和妇女,那又是怎么回事?” “乱民救人之后跑进了深山,官军抓不到人。刺史大人一怒之下,把大柳树村里跑不动的老人妇女都抓起来了。贴出告示说,三天之内乱民不来自首,就要杀掉这些老人和妇女。”小二满脸不忍道。 赵既一声冷哼,大摇其头,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狄仁杰狠狠一拍桌子:“真是岂有此理!” 小二叹了口气:“造孽啊!”说着,快步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狄仁杰重重地哼了一声:“幽州刺史,封疆大吏,不知替天子恩养百姓,竟行欺凌老弱、草菅人命之举,也难怪国事无宁,外寇入侵了!” “大人,咱们此来乃为朝廷重案,我看这些小事是不是暂且放下,等案破后再行区处。”虎敬晖道。 虎敬晖听了小二所说,虽然还不清楚具体情况,也知道这是金木兰干的好事,随意开口,帮忙遮掩。 狄仁杰突然转身,目光如电,盯着虎敬晖:“小事?民生乃朝廷一等的大事,我身为幽州都督,遇此不平之事,岂能袖手旁观?” 虎敬晖见狄仁杰大怒,知道说错话了,连忙请罪。 狄仁杰则对虎敬晖讲起了一番君舟民水的道理,将太宗皇帝李世民搬了出来,虎敬晖只好乖乖接受教诲。 赵既沉思了许久,突然对狄仁杰道:“大人,我看我们直接找幽州刺史方谦,先把南门那些老人妇女救下来。” 赵既可记得,原剧这些无辜百姓,都被方谦杀死灭口了。 狄仁杰抿住嘴,双眉紧皱,仔细考虑赵既的建议。 许久之后,狄仁杰摇了摇头:“暂时还不宜打草惊蛇。我们明天先去附近的乡间看看。” “这样,今夜趁守备松了,看看能不能给乡亲们送些吃食和饮水,替他们缓解缓解。” “我向伱保证,两天之内,一定救下这些百姓。”狄仁杰信誓旦旦地说。 ----------------- 赵既、狄仁杰等买了些饭菜饮水,至夜之后,准备去探视那些刑台上的百姓。 狄仁杰不会武功,身形不便,目标太大,留在了客栈。 狄仁杰想让虎敬晖体会军民“鱼水之情”,便令他与赵既一起行动,李元芳则留下负责狄仁杰的安全。 虎敬晖出发前表情僵硬,有些不情愿,可狄仁杰的话他不好违拗,只得遵命。 二人趁夜来到刑台,结果半个兵影都没有见到。 幽州刺史方谦确实是一个脓包,将幽州军政搞得一塌糊涂。 半夜时分,由于城门被攻破一次,方谦下了严令要盯紧犯人,可士卒还是不长记性,无人肯熬夜看守刑台。 “亏我还准备了点蒙汗药,用不上了。”赵既道。 “用不上是好事,我们动作快些,早点回去。” 虎敬晖有些不耐,快步走向刑台,赵既也跟了上去。 刑台上有人正在呻吟:“哎呦…哎呦…” 虎敬晖到了跟前,不知怎的,立在原地不动了。 赵既没辙,走上前去,他倒很有主意:“大柳树的村民听了,我们是土地爷麾下的卫士。土地爷可怜你们,令我等来给你们送些吃的。” 听到赵既的话,有人哭嚎起来:“哎呀,土地爷救救我们吧…我们是冤枉的…” 周围的百姓也都附和起来,哀嚎声大了起来。 赵既赶忙道:“土地爷说了,两日之后,就会有人来救你们。不要哭,不要哭,惊扰了看守军士,土地爷也没办法啦!” 百姓一听,顿时不哭了。 赵既就将食物和水一一喂给众人,他回头看了一眼站着不动的虎敬晖。 “虎将军,你也帮帮忙吧。” 虎敬晖叹了口气,虽然无奈,但还是上前帮忙,二人花了些功夫,将饮水和干粮喂给了众人。 “你们早些休息,养精蓄锐。不可将今夜的事说出去!”赵既向村民叮嘱道。 “谢谢土地爷救命,谢谢土地爷…呜呜…”村民们个个感激涕零,许愿要烧香上贡。 赵既又将村民好生抚慰了一番,虎敬晖站在一旁,看着赵既和村民仿佛亲密无间,默然无语。 折腾了许久,回程时已经下半夜了,乌云遮月,街上半个人影都没有,冷风飕飕吹过,一片黢黑与寂静。 想着最后百姓感恩戴德的样子,赵既不免感慨道:“虎将军,我记得你也是穷苦出身,怎么白天说出那种话?” 赵既分明借故刺激虎敬晖,还叫他说不出话来。 虎敬晖脚步沉重,神色隐隐有些沮丧,似乎被赵既牵动了心中往事。 他回忆起族人被武则天杀害的场景,回忆起被流放岭南,亲人一一病故的场景,回忆起自己颠沛流离的少年经历…… 他的脑海中也闪过白天老人的惨状,闪过刚刚村民泣涕涟涟的画面。 对武则天的仇恨、心存的善念在他脑海中交织,他仿佛陷入了苦与恨的地狱中。 过了许久,虎敬晖才缓缓答道:“我只是怕…怕耽误了陛…朝廷的大事。” 虎敬晖的声音虚弱了许多,不再是往常那样雄壮有力,“陛下”两个字竟令他有些难以启齿。 赵既察觉到虎敬晖的情绪波动,知道他良心未泯,不再多言,加快脚步。 一路无事,二人很快回到了客栈,正看见一个黑影从狄仁杰的房间飞出。 赵既如梦初醒,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第11章 大柳树村 飞出去的黑影就是李二,他在白天偷听到狄仁杰一行人的身份,准备夜间前来求助。 只是李二在潜进狄仁杰房间的过程中被李元芳察觉,二人交手,若不是狄仁杰令李元芳刀下留人,这位李二此刻已经做了刀下之鬼。 赵既和虎敬晖赶回来,正好看见李二逃走,二人顾不上追击,先进房间查看狄仁杰的安危。 “大人,怎么回事?”赵既问道。 李元芳解释道:“是个杀手,若不是大人让我收手,他已经死了。” 狄仁杰却摇头,并不认可李元芳的说法。 “我看不像。这次咱们的行程绝对保密,没有任何人知道。” “而且,我现在身份已定,再派杀手来行刺,无异于告诉朝廷,杀害突厥使团的贼人就在幽州,对手应该不会这么蠢。” “那他为什么要半夜潜进房间?”李元芳有些不解。 狄仁杰轻轻一笑,反问李元芳:“你为什么半夜潜进蓝桥驿?” “大人的意思是,这个人也有话要说?而且他白天也不方便现身?”赵既明知故问道。 狄仁杰也不敢肯定李二潜入客栈的原因:“不好说,我更想知道,他是如何得知我们已到幽州的?” 他的目光,隐晦地扫过虎敬晖,李元芳,赵既三人,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只等生根发芽。 ----------------- 第二天一早,天空阴云密布,凉风吹袭,看起来要下雨。 赵既、狄仁杰四人雇了一辆驴车,买了许多食物,一路跋涉,前往大柳树村。 虎敬晖一路上将昨夜赵既装神弄鬼的事说给狄仁杰听,权当解闷。他自己当时明明一副臭脸,却把经过说得生动有趣,逗得狄仁杰、李元芳都满脸笑意。 虎敬晖伺候皇帝惯了,实在很会逢迎,体贴入微。他善于察言观色,能逗笑,肯服侍,有危险第一个站出来,也难怪狄仁杰后来不愿意接受他是内奸。 此行明明是探查民间疾苦,却被虎敬晖搞得像郊游一般,赵既心中不悦,面无表情,看着他表演,一言不发。 “承远,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李元芳笑着拍赵既的肩膀,赵既还是一张冷脸。 李元芳察觉到不对,问道:“我怎么看你脸色不大好?” 赵既抬头望天:“要下雨了,刑台上那些老人妇女有罪受了。” “是啊,我们得快些赶路,不能浪费时间了。”狄仁杰也担忧道。 赵既这么一搅和,几人的心情瞬间没了,加快步伐往大柳树去。 虎敬晖落在最后,冷冷地看着赵既背影,追了上去。 ----------------- 经过半天的跋涉,几人在晌午时分赶到了大柳树村。 偌大的村子一片凋敝景象,听不到鸡啼犬吠,寂静地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整個村子见不到半个人影,家家门户大开,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四人也不知道该去哪,在村中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忽然,赵既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伸手一指:“大人,那边有人!” 几人赶忙追了过去,来到一间草房前。 房门大开着,狄仁杰伸手敲了敲门,没有回答。 狄仁杰缓缓走进屋去。草房一共两进,外面是灶台,里面就是卧房,里外间只靠一块破布帘相隔。 狄仁杰又喊了一声:“有人吗?” 仍然没有回答。 赵既四下环顾一番,走到灶台前,伸手端起铁锅。“哇”的一声,灶台里面传来了女人的叫声。 一个满面黑灰、蓬头垢面的中年妇女蜷缩在灶台里大哭:“军爷饶命!饶命啊!俺家只剩下我和孩子,没有人造反!” 狄仁杰赶忙过来扶起她,温声安抚道:“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军爷。” 妇女见狄仁杰满脸和气,不似恶人,慢慢平静下来,赵既将她从灶台里扶出来。 妇女一声招呼,一个小女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 “老人家,你们是什么人啊,怎么到了这儿。”妇女喘了口气问道。 狄仁杰顿了一顿,看了赵既一眼,笑着说:“我是此方土地,他们是我手下的力士,听说你们受难,特地给伱们送吃的来了。” “真的?”妇女大喜,拉着孩子给狄仁杰磕头。 狄仁杰赶紧将人扶起来,俯身摸摸孩子的脸,问道:“饿了吧?” 孩子点点头。 “你去村里找找,把大伙都叫出来,到这吃饭。”狄仁杰笑着对妇女道。 “唉!我这就去。”妇女一溜烟跑了出去。 狄仁杰扶着孩子的肩膀,看着妇女离开,扭头对着赵既三人道:“敬晖,你去弄点柴火,元芳把车拉过来,承远生火做饭。” 赵既三人分头行动,将装食物的驴车牵过来,准备生火做饭,只是虎敬晖找柴火慢了些。 那幸存的妇女将散落的村民召集到狄仁杰这里,老老小小有十几个人。 其中有会做饭的,也帮忙张罗起午饭,很快饭就熟了,众人聚在一起吃起来。 村民中为首的一个叫张老四,狄仁杰从他的口中探明了村民暴乱劫狱的真情: 村民的慰抚款项被吞,民田被占,向衙门告状,刺史方谦不但不予理睬,反而将告状的村民定为死罪,打入大牢。 村子里的年轻人造反跑了,官兵就来抓老人孩子,将村子洗劫一空。 狄仁杰、赵既等个个听得义愤填膺,怒不可遏,承诺要为村民做主。 只是天公不作美,屋外传来一阵惊雷,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赵既又想起了刑台的村民,他眉头紧皱道:“大人,下雨了,刑台上那些父老可怎么办?他们年老体衰,恐怕熬不过这大雨了。” 深秋时节,一场秋雨一场寒。刑台上都是些老弱妇孺,经过两日折磨,再被大雨淋一夜,哪有活路可言。 狄仁杰闻言也非常担忧:“我本想连夜赶回去,等明天再想办法救他们,没想到天降大雨,这却有些难办了。” 众人都是步行而来,雇来的大车倒有一匹驴子,可是也不够四人往返。 狄仁杰犹豫片刻道:“看来只有现在就走,冒雨赶回去。” 虎敬晖闻言大惊失色,赶忙劝阻:“大人,这可不行,您光想着村民,可您老也一把年纪了,哪能冒雨赶路啊?” 李元芳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大人,现在只有靠村民们自己撑过去了。如果您病倒了,村民不是更没指望了吗?” “方谦下令,三天内就要处死村民,我岂能见死不救?”狄仁杰皱着眉头道。 狄仁杰已经下定了决心,以他对百姓的态度,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百姓去死。 “大人,不必麻烦了。我脚程快,一人回去即可,只要将圣旨交给我,我自有办法。”赵既拱手道。 狄仁杰站定在原地,看着赵既许久:“好,人命关天。承远,我相信你。必要时,就是劫狱,也先把人救下来。” 他从虎敬晖那里取来了圣旨,走到赵既跟前问道:“要不要元芳和你一起去?” 赵既婉拒道:“不必,我一人足矣,元芳和虎将军还是留下保护您的安全吧!” 狄仁杰点了点头,拍着赵既的肩膀嘱咐道:“雨天道路难行,路上一定多加小心。” 赵既应承下来:“大人放心,我一定救下百姓!” 说罢用衣服包住圣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虎敬晖看着赵既走远,眼中凶光闪烁。他在外出捡柴火时发现了一直尾随众人的李二。 赵既离开,虎敬晖夜里要动手了。 第12章 计划救人 赵既从狄仁杰手里拿到圣旨,脚下生风,向幽州城飞奔,官道上的泥水被他疾驰的身影激起,四处飞溅。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拍打在他身上,浸透了他的衣物,浸透了他的衣服,却不能阻断他的思绪。 要救百姓,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找到方谦,拿出圣旨,证明身份,然后令他放人。 然而赵既知道方谦此人歹毒至极,又胆大包天。直接令他放人,只怕他阳奉阴违,搞一出类似“乱民攻城”的戏码,杀人灭口。 赵既心中明白,这样的做法不仅可能让村民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还会暴露狄仁杰的行踪,让方谦提前有所防备。 因此,他必须另辟蹊径,巧妙地避开方谦的视线,制定一个更为周密的营救计划。 如果单独行动,赵既清楚自己无法凭一己之力冲破城门,救出百姓后也无处安置他们。 百姓缺少避雨之所,最终逃不过方谦手下官兵的追捕,还是死路一条。 他知道,他需要寻找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一个能够提供安全藏身之所的人。 “要足够大,且最好能避开方谦的搜查。” 在脑海中快速回想着幽州城的官员情况,赵既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幽州长史。 他隐约记得,原剧中方谦造反,整个幽州衙门,大小文武官员三分之二都参与了进去,但还有一些官员坚守本心,没有被方谦裹挟。 幽州长史就是其中之一,后来还被狄仁杰委以重任。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事情就不难办了。 “对了,就是幽州长史,必须说服他帮忙。不过萍水相逢,想要说服他帮忙,恐怕也不容易。” 赵既心中一定,脚步更加坚定地向幽州城赶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傍晚时分,城门关闭之前赶到幽州城。 磨刀不误砍柴工,赵既先回客栈,将湿衣服脱掉,换了一身千牛卫正装。 小二指明了长史府的位置,赵既直奔长史府而去。 ----------------- 夜色渐浓,大雨如注,赵既来到长史府邸前。 他随意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伸手试了试衣服最里层,圣旨依然完好,然后“哐哐哐”开始砸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长史府上的下人撑着伞,打着灯笼,问道:“你找谁呀?” “我找你们长史大人,衙门有要事通知他。”赵既急道。 下人见到赵既的衣着打扮,又看他湿透的衣服,知道是官府中人有急事,不敢阻拦,很利索地就带赵既去见长史。 长史名叫乔泰,他一见到赵既身穿千牛卫衣服,便觉事情不简单,开口问道:“敢问这位将军,有何贵干?” 赵既没工夫寒暄,自报家门:“我乃是幽州都督、钦差狄阁老手下的千牛卫,有要事找你。” 说罢,赵既也不啰嗦宣旨,直接将圣旨交给乔泰相看。 乔泰接过圣旨,上面有些水渍,他快速扫了一眼,赶忙拜倒在地:“幽州长史乔泰,不知钦差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恕罪。” “长史大人快快请起,狄阁老现在不在幽州城内,我只是为他打个前站。”赵既一边说,一边将乔泰扶起来。 乔泰站起身来,有些疑惑:“原来是这样,只是贵使为何不直接找刺史方大人,却先来下官这里?” 赵既并不直接回答,反而问乔泰道:“大柳树村村民被刺史方谦逼反一事,你怎么看?” 乔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既:“贵使是如何知道大柳树村民之事的?” 赵既没有确定乔泰的善恶,不愿意轻易泄露狄仁杰的行踪。 他语气稍显严厉,想逼迫乔泰说实话:“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我是代狄阁老问你话,伱只说你的看法便是。” 这一招果然有效,乔泰脸色稍显为难,略作沉吟,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本州刺史方大人施政确实有些严酷了。下官几番规劝,可他就是不听,下官等也是没有办法呀。”乔泰有些无奈道。 乔泰看着赵既反应平平,还以为赵既不信:“贵使有所不知,方大人自一年前开始,将幽州军政全部握于自己手中,有事只与司马吴益之商议,下官等何曾有半点说话的份。” 说完这话,乔泰双手一摊,神情无比委屈。 看着乔泰表情言语不似作假,赵既暗自点头,判断他应该与方谦没有瓜葛。 赵既主意已定,给乔泰画下大饼:“长史大人不必忧虑,待狄阁老到后,必然收拾这个方谦,还你一个公道。” “现在,你先带人和我去南门刑台,将大柳树村父老救下。”赵既终于道明来意。 乔泰原本还想奉承一句“狄阁老英明”,没想到赵既还有后半句,一时愣住了。 “什么?这…这…这恐怕不太好办。”乔泰似乎畏惧于方谦的淫威,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你害怕?此事是狄阁老交代,耽误不得!” 赵既能理解乔泰的情绪,但人还是得救,并不松口。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幽州军政都在方谦手里。下官连一个衙役也指挥不动,又如何救人。下官和贵使去了刑台,那里的士卒也不听下官的呀。”乔泰仍然一脸为难道。 “那也要试一试,如果不成,再做计较。这不是和你商量,这是钦差钧令!”赵既见乔泰推脱,有些不悦。 “贵使,要不还是等狄大人到后再救人吧。”乔泰还是推脱。 赵既一拍桌子,手指着乔泰鼻子,大声斥责:“我看你们幽州官吏分明沆瀣一气,欺压百姓!今日如此大雨,那些百姓年老体衰,等狄阁老到了,他们焉有命在?” “方谦限大柳树村民三日内来州城自首,否则就要杀死刑台上的父老,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你当我不知道吗?”赵既越说越起劲,已然带了真火。 “你身为长史,竟忍心看着一群无辜的老人受死!你可有半点天良?幽州官员都似你这般模样,也难怪民不聊生。待狄阁老驾到,我必告你一状!” “你等着钦差卫队上门拿你吧!”放完了狠话,赵既扭头要走。 乔泰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额头直冒冷汗,他追上去赶紧抓住赵既的胳膊,挽留道:“贵使且慢,贵使且慢。” 赵既回过头来看着乔泰:“你有何话讲?” 乔泰叹了口气,一咬牙一跺脚,认命一般道:“也罢,下官帮忙就是了。” “贵使说吧,你想让下官怎么办?”乔泰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赵既也不管乔泰情不情愿,只要他肯帮忙就好:“你带几个可靠心腹,准备几辆马车。与我同去刑台,假称押送犯人回大牢,半路将百姓带回长史府。” 乔泰这次没有推脱,只是担忧道:“前面的好说,就是怕刑台的守卒不听我的,不肯放人。” “你放心,我会让守卒听你的,只是,得准备点东西。”赵既饱含深意地笑了。 第13章 雨夜 乔泰在赵既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之下,带着几个可靠的家丁仆役,披蓑衣,撑雨伞,也不打灯火,摸黑冒雨,直奔南门刑台而去。 这时候天黑透了,下着瓢泼大雨,睁眼看不清几丈之外,路上见不到行人。 乔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惴惴不安地问道:“赵将军,你让我带绳索和抹布干什么?” “你不是问守卒不听你的怎么办吗?这就是办法。”赵既笑道。 “啊?”乔泰闻言张大了嘴巴。 “怎么,你想反悔?”赵既只当乔泰临时变卦,看他的眼神陡然变得凶狠异常。 乔泰听着赵既语气不善,赶紧安抚道:“下官不是那个意思。咱们就这几个人,对付那么多守卒,只怕力有不逮啊。” “放心,我出手对付刑台的军士,你带人把百姓救回去照顾就好。” “可是,这…能行吗?”乔泰眉头紧皱,怀疑地看着赵既。 “一群臭鱼烂虾,何必在意。”赵既满不在意道。 “唉,希望如此吧。”乔泰没有底气,但是也拿赵既没辙。 赵既知道乔泰心虚,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真出了事,你将我交给方谦就是,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这是什么话,我乔泰岂是如此小人!将军不必再激我,今日我舍命陪君子,一定救下百姓。”乔泰气急道。 赵既笑着拍了拍乔泰的肩膀:“哈哈哈…这才像话,狄阁老知道了,必定对大人另眼相看。” 乔泰勉强露了一個笑容,摆摆手:“尸位素餐已久,愧对百姓,岂敢居功。” 二人不再迟疑,加快脚步,赶往刑台。 ----------------- 刑台之上,老人妇女还在雨中苦挨,看守的士兵都聚在茶棚里躲雨。 虽然是雨夜,但赵既一行人数量不少,还是惊动了守卒。 一堆人中有一个士卒撑伞过来,歪着头痞里痞气地问:“唉唉唉…伱们干什么的?” “瞎了你的狗眼,长史大人也不认得!”乔泰身后一个家丁骂道。 “哟,原来是长史大人来了,您稍等,我这就去叫我们头儿。” 那士卒立刻点头哈腰,跑到茶棚通报去了。 那天虐待老人的军官带着所有士兵走过来,问道:“这么大雨,大人不在府上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 乔泰先瞥了赵既一眼,开口道:“本官奉刺史大人之令,要把这些乱民押入大牢。” 说着就指挥家丁动手,把百姓从刑台上解下来。 军官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长史一行人,伸手阻拦:“慢着,刺史大人的手令在哪里?” “刺史大人口令,本官亲自带人来,有什么问题?”乔泰还是保持镇定,希望蒙混过关。 “不对吧,刺史大人怎么会让您晚上来传令?没有手令,恕我不能从命。” 军官很是不屑,根本不拿乔泰当回事,也可见乔泰这个长史被架空到何种程度了。 “赵将军,你看这…”乔泰双手一摊,无奈地看着赵既。 赵既也不说话,上去一耳光打在军官左脸上。军官被打得眼冒金星,向右转了好几圈。 军官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手捂红肿的左半边脸,一脸狰狞地看着赵既。 “哎呦,你,你竟敢打爷爷。弟兄们,给我上!” 军官一挥手,守卒都持枪杀向赵既。 赵既纵身跃起,在空中闪转腾挪,一阵连环脚,蹬在众士兵的胸前。 转瞬之间,所有士兵都被踢倒,满地哀嚎。 乔泰一挥手,家丁赶紧上前,捆人的捆人,堵嘴的堵嘴。 军官惊恐万分,知道遇到了狠人,转身踉跄着要逃走。 赵既一个箭步追上,一耳光打到军官右脸上,又打得他向左转了几圈,跌倒在地。 “哎呦…”军官坐在地上呻吟了半天,张嘴一吐,满手血水,还有两颗大牙。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称爷爷。” 赵既踏着燕双鹰的步伐,左摇右拽,走到军官的身前。军官害怕极了,在泥水里向后倒腾。 赵既蹲到军官身前,右手抓住军官的头发,用力摇晃,质问道: “是谁教你鱼肉百姓?是谁教你欺凌老弱?你难道没有父母、亲人!嗯?” “老人在刑台上被暴晒,不给水喝也就罢了,你竟把水在他眼前一滴一滴倒掉?” “你是人还是畜生?真是枉披了这一张人皮。”言罢一脚把军官踹飞老远。 军官疼得在泥水里打滚,看着赵既又向他逼近他,立刻忍着疼爬起来跪倒求饶。 军官哭腔道:“大人,你大人有大量,求你饶我一条狗命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有以后?呵呵…”赵既冷笑着朝他走去。 “像你这样的人要怎样改变?啊?” 赵既单手抓起军官胸前的衣甲,轻易把他揪过头顶,重重摔在地上。 军官被摔得五脏移位,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起来。 他看出赵既根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忽然恶向胆边生,拼尽最后一口气力,大喊一声: “呀!我跟你拼了!” 军官从腰间抽出短刀,刺向赵既。 赵既双眼微眯,左手一伸,轻易攥住军官持刀的胳膊。轻轻一扭,军官痛苦地惨叫,刀也掉在地上。 “你不会改变,你只有死!” 赵既摇摇头,利落地扭断了军官的脖子。 旁边的众人都看呆了,赵既却面不改色,轻描淡写道:“此人欲行刺钦差,已经伏法。” 乔泰看到赵既如此强横,哪有二话,赶紧上前道:“赵将军,之前准备的几辆马车都到了。” “好,你立刻把人都带回去,连这些军士也先带回去。” “记住,慢慢走,分几批回,多绕几圈,从后门回府。千万不要惹人注目。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追兵,我来应付。”赵既略一思量,作出了安排。 乔泰一指军官的尸体,有些颤颤巍巍地问道:“那他呢?” “我来处理。放心,一二天内,狄阁老必到幽州。到时候叫方谦吃不了兜着走。”赵既拍拍乔泰的肩膀道。 其实赵既哪说得准狄仁杰什么时候回幽州,只是暂时安抚乔泰罢了。 不过赵既属实有些画蛇添足了,事情到这个地步,乔泰想反悔都来不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等乔泰一行人安全退走后,赵既将军官的尸体高吊在刑台之上。 淋漓的大雨,溅落在赵既身上,也清洗着现场的一切痕迹。 赵既负手矗立在雨中,看着军官被倒吊的尸体,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 赵既趁着雨夜救人,另一边的虎敬晖也趁着雨夜杀人。 他给狄仁杰、李元芳下了迷药,换上蝮蛇的衣物,来到大柳树村附近的一座小庙。 小庙之中,李二正在闭目等待着什么。 “你要是不主动现身,想找到你还真不容易。”虎敬晖穿着“蝮蛇”衣服,头戴面具,冷冷地说。 虎敬晖再一次用手帕擦过幽兰剑,随手抛下,问道:“你不想站起来吗?” 李二依然镇静,双眼微合,不为所动。 虎敬晖不想偷袭于人,向前走了几步,提醒一声:“动手吧!” 随后挥剑刺向李二。 李二此时猛然睁大双眼,目光大炽,从地上的乱草堆里牵出一根麻绳,原来他在等虎敬晖的脚踩中陷阱。 虎敬晖挥剑斩断麻绳,不屑道:“雕虫小技。” 可李二跳起来,又从地上扯出两条绳索,拦在虎敬晖身上。随即跳向另一边,再抓起两根绳索。如此反复,竟结成了一个麻绳阵,眼看就要将虎敬晖困住。 虎敬晖行动看似受到制约,可是他的衣服中忽然飞出一条毒蛇,在空中划到李二身边,咬伤了他的手臂。 李二低头看了一眼伤处,立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他不能再战斗下去了。不得已,撞碎窗户,逃进了茫茫雨夜中。 等虎敬晖挣脱身上的绳索,李二已经不见了踪影。 虎敬晖看着李二逃走的方向:“哼,想不到武功挺不错。” 虎敬晖对于毒蛇的剧毒非常自信,只当李二已经死了,竟然没有追李二,转身去了金木兰的山洞据点。 虎敬晖到山洞时,天宝银号的马五正押送许多大车进洞,这都是幽州府库中的钱财。虎敬晖并不多问,径直来到金木兰的闺房“清香小筑”。 金木兰见虎敬晖出现,走到他身前关心道:“回来了?” 虎敬晖也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李二呢?”金木兰紧张地问。 “被我的蝮蛇咬伤,死了。”虎敬晖淡淡道。 金木兰松了口气:“这就好。” “我出手,不会有意外。”虎敬晖也不知是自信还是自大。 金木兰叹了口气,又问:“狄仁杰为什么放弃甘南,直接来到幽州。难道他发现了什么?可我们行事非常隐秘,可以说没有丝毫破绽啊。” “是你派去的杀手口音漏了馅,加上刘金在幽州被抓,他就笃定我们在幽州。”虎敬晖幽幽道。 金木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她难以想象狄仁杰靠这两条就看破真相。 “没什么不可能的。现在,他又盯上了方谦,你让方谦收敛一些。”虎敬晖提醒道。 “不要紧,现在李二已死。虺文忠带着名单联络盟友,只等突厥大军一到,天下就是我们的,狄仁杰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济于事。”金木兰想通了要害,反而不在意了。 虎敬晖了解金木兰的野心,只是他想到幽州百姓的惨状,道:“我倒宁愿和你一起,离群索居,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金木兰依偎在虎敬晖怀里,说着情话:“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二人缠绵良久,终于,虎敬晖开口道:“我得回去了。迷药的药效快过了。狄仁杰洞察力惊人,我来见你,已经很冒险!” 金木兰看着虎敬晖离开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 第14章善后 虎敬晖回到大柳树村时,正是半夜时分。 雨下得极大,即使虎敬晖身披蓑衣,他的衣服还是沾满了雨水。 他将身上的湿透的蝮蛇青袍、沾满泥水的靴子脱下,换上常服,又将湿衣物藏好,回到了狄仁杰安歇的住所。 狄仁杰在里屋还未清醒,虎敬晖蹑手蹑脚走进去,在李元芳的旁边躺下,假意睡着。 过了片刻,一声惊雷,李元芳和里屋的狄仁杰几乎同时惊醒。 李元芳晃了晃脑袋,起身方便去了。 李元芳身强体健没察觉异常,可同时惊醒的狄仁杰却感到头痛欲裂。 狄仁杰伸手摸过茶碗想要喝点水,但碗是空的。又是一道霹雳闪过,照亮了他手中的茶碗,上面竟然有些渣滓。 狄仁杰仔细看了许久,发现竟是蒙汗药。 他放下碗,披衣而起,穿上鞋子。 忽然,对面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狄仁杰定睛一看,一条蝮蛇盘在对面,很快又蹿出门去。 狄仁杰跟到外屋,虎敬晖躺在大炕上,已经沉沉睡去,李元芳却不见踪影。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房间的地面,狄仁杰看到地面上有些沾湿的迹象,一直延伸到“熟睡”的虎敬晖炕边。 狄仁杰正仔细观察着房间的每一处细节,李元芳却无声无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令他吃惊地退了一步。 “大人,您找我?”李元芳道。 狄仁杰恢复了镇定,若无其事道:“这么晚还出去?” “我方便去了。”李元芳解释道。 狄仁杰低头看着李元芳脚下更明显的一条水渍,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狄仁杰开口道:“明天我和敬晖回幽州,看看承远那里的情况。元芳,你留下照顾大柳树村的乡亲们,不要让任何人伤害他们。” 李元芳自然没有异议,答应下来。他不知道,狄仁杰的真实目的是分别测试他和虎敬晖。 ----------------- 赵既趁着大雨将人救走,又在大雨中等待了半天,也等到没有所谓的追兵出现,于是径直赶去与乔泰会合。 赶到长史府,赵既并不直接敲门进去,反而绕着府邸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的迹象。 随后他翻墙而过,直接用轻功飞进刺史府,径直去了正堂。 正堂里,乔泰正背着手走来走去,时而摇头,时而跺脚,叹声阵阵。 等他一转身,不知何时赵既已经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看到赵既突然现身,乔泰顾不上吃惊,赶忙上前询问:“赵将军,情况怎么样?” 赵既却不慌不忙,抖抖身上的雨水,拿起一杯热茶,品了一口:“啊~” “哎呦,我的赵将军哎,你倒是说话呀。”乔泰拉着赵既,眼看着都要急哭了。 “放心,雨太大了,又是夜里,没有人发现。”赵既边喝边说道。 “你府邸周围我也都看了,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应该没有问题。” “但愿没问题吧。”乔泰算是舒了一口气,但还是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那些百姓和士兵都怎么样了?”赵既放下茶杯问道。 “百姓那里,我命人煮了姜汤、热水,都安排妥帖了。那些军士都关在柴房,严加看守。”乔泰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赵既点点头,他对乔泰的应对很满意。 “乔大人,现在开始,禁止你府上任何人进出,封锁消息,静待狄阁老回到幽州。”赵既又补充道。 “我已经是关门谢客了。” 乔泰也不傻,一回家就封锁了消息,整个乔府也只有几个心腹知晓今夜的事。 “赵将军,这么大的事,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狄阁老何时才能到幽州啊?”乔泰不安地追问道。 “狄阁老已经在幽州,只是在乡间微服私访,这两天内必到州城。就是狄阁老来不了,钦差卫队也该到了。我保你无事。”赵既安抚道。 乔泰点了点头,又问道:“赵将军,其实我不明白。你大可以直接找方大人,令他放人。何必要找我呢?” 赵既听出乔泰言语里颇有埋怨之意,不禁有些好笑,索性不再遮掩,直接与他说明狄仁杰的意图。 “不通过方谦救人,一来是为了防止他杀人灭口。二来狄阁老对方谦很不满,要查他的罪证,不能让他察觉。”赵既道。 乔泰听到这话,心有戚戚焉:“不瞒伱说,这位刺史跋扈惯了,军中都是他的爪牙,杀人灭口恐怕真做得出来,现在只盼望狄阁老快些来了。” ----------------- 次日清晨,云消雨霁,天空晴朗。 狄仁杰和虎敬晖深一脚浅一脚,在泥泞的小路上慢慢行进,不知不觉走进了小连子山。 虎敬晖抬头看了看太阳,停住了脚步:“大人,不对呀,我们走错了,这是进山的路,不是回幽州的路。” “没走错。我改主意了,好不容易出来,我们再多转转。”狄仁杰意味深长地说。 “可是,承远那边怎么办?钦差卫队也快到了,弄不好要出乱子。”虎敬晖担忧道。 狄仁杰突如其来的举动,令虎敬晖有些不明就里,内心慌乱。 “放心吧,承远机智过人,武艺高强,幽州那边交给他,应该出不了问题。”狄仁杰道。 其实狄仁杰也担心赵既,只是从蓝桥驿一路来的表现来看,赵既堪当大任。 何况现在赶回幽州已经来不及了,不如先留在乡间,看看有没有更多的线索。 虎敬晖看着狄仁杰油盐不进,眉头紧皱,他不明白狄仁杰为什么这么信任赵既。 他内心非常纠结,再这么让狄仁杰查下去,很可能会被狄仁杰抓到破绽。 小连子山正是金木兰的巢穴所在,万一狄仁杰误入其中,安全难以保证。 从个人情感上讲,一路上走来狄仁杰对他非常照顾,虎敬晖还是很尊重这個心系百姓的敦厚老者。 从金木兰计划来看,狄仁杰一旦出事,就等于告诉朝廷,幽州有大问题。 赵既、李元芳不是好惹的,他们一回报,朝廷必然派大兵压境,金木兰的计划就完了。 只是虎敬晖现在阻止不了狄仁杰到处寻访,只好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再向前走,两人到了一片坟地前,上百座坟茔周围到处是白幡,纸钱。连片的坟茔上面都没有杂草,看样子是新的。 虎敬晖左右看了看道:“大人,好像是个乱葬岗。” 狄仁杰摇摇头:“我看不像。” 狄仁杰看着成片的新坟,感到奇怪,喃喃自语:“难道说同时死了许多人?不应该啊。” 虎敬晖道:“您说什么?” “啊,没有,我说快到晌午了,我们去前面的村子讨口水喝。打探打探情况。”狄仁杰遮掩道。 二人就顺势下山,到山脚的庄子里去了。 第15章李二现身 狄仁杰、虎敬晖顺势来到了小连子山脚下、小连子村一户山民家门前。 这一户的主人名叫陆大有,正在灶台边准备午饭,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敲门。 他跑去开门,见到狄仁杰和虎敬晖站在院门前。 “你们二位是?”陆大有眨眨眼睛问。 “呵呵,我二人在山中迷路,误到此处,口渴难耐,能否讨碗水喝。”狄仁杰赔笑道。 “哦,请进。”陆大有不疑有他,将二人请进屋中。 他是个热心肠,给狄仁杰、虎敬晖倒了两碗水,并自我介绍道:“我叫陆大有,二位贵姓,怎么会迷路到这里?” 狄仁杰使出了一套经典话术:“在下怀英,这是我侄子敬晖。我们是走方的郎中,进山采药,不小心迷了路。” “您是郎中?”陆大有一听到郎中,弹簧似地蹦起来。 “是啊,怎么了?”狄仁杰问。 陆大有还没来得及再开口,里屋传出一声女孩子的惊叫。 门帘被猛地掀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跑了出来:“哥,不好了,他没气儿了!” 陆大有立刻冲进里屋,狄仁杰和虎敬晖也赶忙跟了进去。 陆大有一指炕上的病人,一脸焦急道:“先生,您赶紧给看看吧!” 狄仁杰上前一看,病人满面紫黑,双目紧闭,鼻中和嘴里慢慢淌出黑血。 虎敬晖在旁边更是惊呆了,躺在床上的病人正是昨夜破庙里的李二,他居然没死! 狄仁杰救人心切,并没有注意到虎敬晖脸色的异常。 他坐到床边,察看病情,判断道:“此人脸色紫黑、脉象孔涩,像是中了剧毒。” 狄仁杰表情凝重,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面插满了银针。 他取出一根银针,在李二身上轻轻一刺,银针瞬间变得漆黑。 狄仁杰把银针凑到鼻端闻了闻,皱眉道:“味腥臭,是蛇毒。蛇毒怎么会这么厉害?” 他回头看向陆大有,征求意见道:“我没有把握,只能试一试。” 陆大有道:“您就死马当活马治吧。” 狄仁杰点头应允,让虎敬晖将李二扶起,随后他取出银针,在李二背后多处穴位施针。 不一会儿,李二垂着的头突然挺了起来,鼻孔和口中都流出大量黑血。 狄仁杰见施针有效,毒血被逼出,面露喜色:“有门儿,快端点儿热水来!” 姑娘赶快从外面端进一個木盆,为李二清洗起来。 狄仁杰便和虎敬晖、陆大有退了出去。 天已经晌午了,狄仁杰成功救了病人,陆大有无可酬谢,便将自家的午饭端给狄仁杰二人充饥。 他还很过意不去,感觉怠慢了客人:“家里穷,实在没什么可吃的,二位就对付着吃吧。” 随后又送一碗给里屋的妹妹。 虎敬晖看着碗里的野菜,奇怪道:“这是什么?” 狄仁杰叹了口气道:“这是野菜。” 虎敬晖夹起一筷子野菜,满脸为难道:“这能吃吗?” 狄仁杰苦口婆心道:“民生多艰啊!敬晖,你是贵胄子弟,久居朝堂,不知百姓之苦啊。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的口粮!” 虎敬晖被眼前的一幕深深触动,他想不到,这样一个古道热肠,老实淳朴的老乡,每天竟以此果腹。 他心中清楚,幽州百姓如此艰苦,与他那位情人脱不了干系! 虎敬晖夹起一根野菜放入口中,苦涩的味道让他难以下咽。 他神色迷离,喃喃自语道:“想不到,老百姓就吃这个。” 此时,陆大有从里屋走出,坐在狄仁杰对面。 狄仁杰见状,好奇地问道:“大有,你怎么不吃呢?” 陆大有摆了摆手:“我不饿。” 这话说得奇怪,哪有大中午不吃饭的道理。 狄仁杰不顾陆大有的阻拦,走到锅前查看。锅盖子一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陆大有急道:“先生,您快吃吧。” 狄仁杰将自己的碗推到陆大有面前,示意道:“大有,吃。” 虎敬晖也忙将自己碗中野菜拨给陆大有,跟着劝道:“大有,你就吃吧。” 陆大有还不好意思,连忙推脱。 只是狄仁杰一再坚持,陆大有也实在饥饿难耐,便大口大口吃起来,看着香极了。这看得虎敬晖愈发不是滋味。 狄仁杰看着陆大有吃得酣畅,也笑了起来,顺势和他拉起家常。 陆大有便将村子最近的情况一一说明。 原来官府封山,以青石沟子为界,禁止百姓上山打猎、砍柴,才令山民如此困苦。 不止如此,附近的乱葬岗,在半年前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镇甸——姚家铺。白天没有人影,夜里却很热闹。 附近百姓好奇,多有结伴前去打探的,结果数百人全都一去不回,随后更是经常传出青壮年失踪的消息。 村民都说是鬼怪作祟,只当失踪的人已死。 这才有了之前狄仁杰见到的那许多新坟,那都是衣冠冢。 虎敬晖心知肚明,这一切都与金木兰有关,他故意含糊其辞道:“大人,这也太邪门了,说不定真是鬼怪作祟。” 陆大有忙不迭的点头,但狄仁杰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不以为然道:“我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 吃完饭后,狄仁杰写了一张药方,又拿了几两银子,交给陆大有,请他到附近的镇子按方抓药,顺便再买点粮食。 ----------------- 陆大有来到附近小镇的药铺,将药方和银子递给伙计,道:“按这方子抓药。给,这是银子。” 伙计接过来,拿起药方看了一眼,猛地抬头看着陆大有。 “客官贵姓啊?”伙计盯着陆大有,记住他的相貌。 “姓陆,叫陆大有。”陆大有憨厚一笑,老实答道。 “请稍等片刻。”伙计留下一句话,转身走进了里间账房。 陆大有只当他拿药去了,伸头朝里张望,可是帘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然而伙计并没有抓药,将银子和药方递给里面的掌柜。 “掌柜的,找到了,全是解毒药!” 掌柜的接过药方来看了一遍,大喜道:“人呢?” “还在外边呢。”伙计道。 掌柜的掀开帘子悄悄瞧了一眼陆大有,叮嘱道:“把药给他。他走之后立刻跟上去。千万不能跟丢了!” 陆大有提着一大包药走出药铺,浑然不知身后已有人暗中跟踪。 掌柜的眼见伙计跟了上去,迅速离开,前往山洞向金木兰报告。 原来昨夜虎敬晖离开之后,金木兰派人冒雨寻找李二的尸体。 只是于风派人找遍了小庙周围所有地方,也没发现李二的踪影。 金木兰大为光火,责令方谦再派官军下乡挨家挨户搜查,并派人严密监视附近的药铺,以查找买药之人。今天果然等到了陆大有。 药铺掌柜赶到山洞,向金木兰详细报告了陆大有买药的情况。 “能确定病人就是李二吗?”金木兰拿着药方问道。 “错不了,药方上全是解毒药。”掌柜的自信满满道。 于风一听,急忙请命道:“主人,让我带人去把李二除掉!” 金木低眉暗自沉吟,她想起了虎敬晖的提醒,开口道:“如今狄仁杰就在附近乡间寻访,我们的人不可随意乱动,以免露出马脚。” “那我们怎么办?”于风问道。 “你去通知方谦,让他派官军去抓李二。”金木兰果断地命令道。 第16章官军抓人 陆大有带着买的药材和粮食,满心欢喜回到家中,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将李二的行踪泄露了。 狄仁杰拿到药材,亲自煎药,为李二解毒,可是刚刚喂李二喝完半碗汤药,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一伙官军打碎了大门,和虎敬晖、陆大有起了争执。 陆大有看官兵还要冲进里屋,便要阻拦:“你们要干什么?” “哼,干什么?你们这群刁民窝藏反贼,现在要抓你们。” 队长一脸蛮横,见陆大有胆敢阻拦,立刻拔刀来,砍向陆大有。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虎敬晖挺身而出,队长的胳膊被他紧紧攥在半空中,随后一把将刀夺了过来,再将队长踹倒在地。 队长挣扎着爬起来,自觉颜面尽失,气急败坏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拿下。” 周围的士卒见状,纷纷举起兵器,冲向虎敬晖。 虎敬晖不屑地一笑,一个转身,竟到了队长身旁,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众军见状,怕害了队长,都不敢再动弹。 刀刃的寒意让队长浑身一颤,他颤抖着声音道:“你,你想造反?” 此时狄仁杰从里屋走了出来,示意虎敬晖把刀收回。 狄仁杰眼神里充满怒火,他质问道:“这位长官,敢问谁是反贼,谁是刁民?” 队长见刀已离开自己的脖子,立刻向后跳开,与虎敬晖保持距离。 他仿佛重新找回了底气,颐指气使道:“里边那个中毒的就是反贼,你们窝藏反贼,难道不是刁民?” 狄仁杰听完,诧异地看了队长一眼,又回头看了看屋里的李二,若有所思。 虎敬晖见此情形,眉头大皱,暗骂方谦的手下愚蠢。 队长见狄仁杰沉默不语,以为他怕了,便得意洋洋地命令道:“来啊,把这几个人都给我带走!” 虎敬晖闻言正要动手,却被狄仁杰抬手制止。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個李二的身份不简单,官府的人如此急于抓他。是时候去会会方谦了。” 随后,众军上前,将狄仁杰几人以及屋内的李二一并带走,押往幽州,准备向方谦邀功。 ----------------- 幽州刺史府二堂,一片狼藉,地上杯子碎片散落一地,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方谦还在大发雷霆,无能狂怒。 他气得脸色通红,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反了!反了!这么多大活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守的军士,被人吊死在刑台之上!简直是倒反天罡!” “大人息怒,歹人趁夜行事,确实难以防备,昨天又是大雨,现场没留下半点痕迹啊。” 他环顾四周无人,低声对方谦说:“至于大柳树村的村民,他们逃走也就罢了,只要我们找到李二,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若是抓不到李二,上面怪罪下来,我们才吃罪不起。” 方谦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道:“伱说得对。只是,吏部已经行文,钦差狄仁杰即将抵达幽州。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我怎能不急?”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来报告:“大人,那个李二抓到了!” 方谦和吴益之闻言大喜,连忙问道:“人在哪里?” “现押在大堂之上。” 方谦一听,立刻带人前往大堂。 与此同时,久未露面的赵既从二堂房梁上现身,暗道:“这就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他随即也赶向大堂。 赵既自雨夜救出刑台百姓后,便一直秘密监视着方谦的动向。 他知道狄仁杰正在微服私访,行踪不定,难以寻找。而且,如果赵既离开,乔泰那里可能会发生变故。 因此,他决定留下来,白天监视刺史府,夜里则返回乔泰家中休息。 没想到,仅仅过了一天时间,狄仁杰、李二等一行人就被抓到了刺史府。 赵既凭借高明的轻功,先通知了同在刺史府办公的乔泰,竟还是比方谦先到,藏身在梁上,目睹了堂下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衙役们要给狄仁杰等人带上刑枷,虎敬晖坚决不肯,双方发生了冲突。 虎敬晖被两个军士擒住双手,那个嚣张的队长还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队长记恨被虎敬晖打了一顿,又踢了一脚报复:“小子,你再狠啊,你怎么不狠了。” 虎敬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奇耻大辱,他咬牙切齿地说:“好,你记住这一脚,等会别怪爷爷刀快。” 赵既眼见队长如此猖狂,感慨道:“真是不知死活。” 趁着虎敬晖转移众人注意力,赵既取出一粒小石子,弹到狄仁杰身上。 狄仁杰一痛,下意识抬头看向赵既的方向,只见赵既藏在房梁上,朝他点头。 狄仁杰看到赵既在此,也放下心来,也向他点头示意。 此时,方谦和吴益之也匆匆赶到。 那个不知死活的队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上前邀功道:“大人,李二抓到。” 方谦、吴益之走到狄仁杰跟前,又看了地上躺着的李二,确认无误,放下心来。 队长见狄仁杰负手而立,丝毫不将方谦放在眼里,骂道:“刺史大人驾到,还不下跪!” 狄仁杰微微一笑,慢悠悠地走到大堂的正中,背对方谦,傲然挺立。 “一个小小的刺史,安得我跪。” “此人是谁?”方谦问道。 队长赶忙告状道:“他就是窝藏李二的刁民!” 方谦登时大怒,骂道:“窝藏反贼,以大逆论处。你死到临头,竟然还敢出言不逊!” 狄仁杰看都不看方谦一眼,冷冷道:“死到临头?大人说此话,还为时尚早吧。” “哦吼?难道你还能逃出我的掌心?”方谦仿佛被狄仁杰逗笑了,得意地摇头晃脑。 他慢悠悠踱着官步,坐到公案之上,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狄仁杰一听方谦言语,眼中便有怒意:“你的掌心有多大?权力有多大?” “是谁赋予你的权力,让你如此虐待生民,欺压百姓?我等何罪,无端遭受捆绑殴打?” “你身为刺史,在公堂之上,不问是非曲直便恶言相加,说什么死到临头,我看你这个官是做到头了!” 赵既在梁上静静地欣赏大戏,深感这个方谦的嚣张和愚蠢。 狄仁杰一行所见所闻,都是幽州刺史荼毒百姓,将幽州搞得民不聊生。 今天一上堂,这个方谦张嘴反贼,闭嘴死到临头,残暴可见一斑。 在狄仁杰眼里,方谦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金木兰不能长时间待在幽州,所以方谦在幽州向来说一不二,生杀由己,威福由心。长年累月下来,嚣张得不成人形。 蛇灵所重用的都是这种货色,还妄图窃取天下,真是贻笑大方。 堂上的方谦听到狄仁杰这一通质问,简直不相信耳朵。 这几天屡屡出事,他受了上峰一肚子气,正没处发泄。此时狄仁杰还敢顶撞于他,无疑是在火上浇油。他愤怒到了极点,非要叫狄仁杰好看! 他厉声喝道:“真是巧舌如簧!等一会儿大刑之下,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死到临头!” 方谦本事没有,官威却足,惊堂木一拍:“大胆刁民,见到本官竟然不跪,巧言令色,大言炎炎,本官先定你个藐视公堂之罪!来人,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众衙役闻言,就要上前捉拿狄仁杰。 这边虎敬晖还未有所动作,狄仁杰先大喝一声:“谁敢造次!” 狄仁杰一声怒喝,震撼整个大堂;一身虎威,竟将衙役慑住,不敢动弹。 梁上的赵既也被这声势所震:“好家伙,狄胖胖这身形不是开玩笑的,不看戏了,准备出场。” 赵既悄悄地潜出大堂,准备与乔泰会合。堂下众人都被狄仁杰镇住,没有察觉。 方谦见衙役被狄仁杰的气势所慑,气得直跺脚:“还不动手!” 吴益之比方谦聪明些,看出蹊跷。 他赶忙来到方谦身旁,低语道:“大人,此人非同一般,还需谨慎行事。” 方谦虽然心中怒火难平,但也意识到狄仁杰非同小可。他强压怒火,缓缓坐下道:“若不是吴司马求情,你已经皮开肉绽了!” 狄仁杰却不领情,报以一声冷笑。 方谦装腔作势地使劲一拍惊堂木:“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做何营生?到幽州何干?给我如实招来!” 狄仁杰昂首挺胸,不紧不慢道:“在下,姓狄名仁杰,并州人氏。官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奉旨钦差提调幽州一切军政要务!” 此言一出,大堂上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像雕塑一样凝固住了。 冷汗顺着方谦的额头滚滚而下,在他身旁的吴益之双手微微颤抖。 过了片刻,方谦强自镇定,突然一拍桌子,装模作样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冒充钦差,真是罪不容诛!你说你是狄大人,有何凭证?” 话音刚落,赵既和乔泰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大堂门口,高声喝道:“幽州刺史方谦接旨!” 第17章前倨后恭 方谦、吴益之看到赵既、乔泰,既不敢置信,又感到大事不妙。钦差背着刺史先联络长史,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赵既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方谦,面无表情地喝道:“幽州刺史何在?见圣旨为何不跪!” 这一喝声如同惊雷炸响,方谦、吴益之如梦初醒,急忙从刺史案台后走至赵既面前,双膝跪地。 “臣…臣方谦接旨。”方谦的声音颤抖,透露着难以掩饰的惶恐。 赵既扫了方谦一眼,缓缓展开圣旨,高声宣读:“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故着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加黜置使,兼幽州大都督狄仁杰代天巡狩,查察吏治,便宜行事,所至之处,如朕躬亲。钦此。” 赵既念完,将圣旨递给方谦,他却跪在下面抖如筛糠。 赵既的声音中透露出几分戏谑:“方大人,接旨啊。” 方谦双手哆嗦着接过圣旨,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臣…接旨。” “方大人不验验真伪?”赵既再次挖苦道。 方谦一听此言,刚要起身,却又吓得赶紧跪伏在地,连连磕头:“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卑职不知狄大人驾到,狂言造次,望乞大人恕罪。” 狄仁杰此刻才冷冷开口:“方大人好大的官威,自进公堂后,何曾问起狄某的姓名?”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卑职罪该万死!”方谦悔之无及,只是磕头不止。 狄仁杰觉得火候已到,不再难为方谦:“罢了,起来吧。” 方谦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几乎又要跌倒。 狄仁杰看着方谦丑态毕露,讽刺道:“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方谦不敢言语,低头装死。 狄仁杰不再与他计较,为方谦介绍虎敬晖和赵既:“这二位是皇帝亲勋,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备身左右赵既。” 方谦赶忙要向虎敬晖见礼,虎敬晖大手一挥,拦住了他:“诶,“方大人,稍后再叙。” 虎敬晖走到人群中,躲在人后面的队长被如同小鸡一样提溜了出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那队长吓得脸都瘪了下去,一个劲求饶。 虎敬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呵呵,饶命?殴打钦差,该当何罪!” 赵既在旁边一唱一和道:“殴打钦差,罪该凌迟处死,夷灭三族。” 方谦没看到队长打虎敬晖耳光的事,只当是抓人时起了冲突,还要在旁边求情。 他赔笑道:“虎将军,有道是不知者不罪。想必军士也是无意的,可否放他一马?” 这个队长其实是方谦心腹,否则方谦也不会把缉拿李二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此时队长出了事,方谦还想保他一手。 狄仁杰不满方谦的说辞,质问道:“不知者不罪?” “难道他欺压百姓,草菅人命,也是不知者不罪?此贼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方谦见狄仁杰发怒,心中一紧,赶紧命令道:“将此贼拿下,收押狱中,明日午时明正典刑。” 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打算拖延时间,等明天来個假死脱身。 虎敬晖暗骂方谦愚蠢,此贼在陆大有家中已经露出了破绽,还不尽早杀了,等狄仁杰反应过来,就要被抓住把柄了。 “慢着。”虎敬晖挥手拦住了要上前拿人的军士。 “就不劳方大人动手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杀人灭口。 虎敬晖慢慢向队长走去。队长浑身一软,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将、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虎敬晖完全不理会队长的求饶,径直从他腰间拔出钢刀,他对刀锋吹了口气:“刚刚我说过了,等时候到了,别怪爷爷的刀快!” “请将军息怒,这公堂之上,还是不要动刀吧。”方谦道。 他也是蠢到了一定程度,还在开口阻挠。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缓缓开口道:“敬晖,要不,此贼就交给方大人处置吧。” 不过这一次虎敬晖没有像往常一样对狄仁杰百依百顺。 他开口道:“不瞒大人说,卑职并不相信方大人,现在抓了,也许到晚上就放了,还提什么明正典刑。” 方谦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不满道:“虎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下官不明白。” 虎敬晖被方谦的愚蠢气得不轻,那眼神看着方谦,简直要吃人。他被打了一个耳光,又被踹了一脚,还出不得气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公然殴打钦差,已是罪该万死,拖出去砍了就是,还什么明正典刑。方大人难道不是有意为他开脱吗!” 虎敬晖满脸怒色,竟持刀慢慢逼向方谦。 方谦被虎敬晖吓得发毛,声音有些颤抖:“下、下官,决无此意啊。” “这贼子打了我千牛卫中郎将一个耳光,就如同打皇帝的脸。打了皇帝的脸,该怎么样?” 虎敬晖铁塔一般的身躯站到方谦面前,方谦有如亡魂丧胆,结结巴巴道:“该……该死。” 虎敬晖厉声道:“错,是该夷灭三族!我杀他一个,已经是给刺史大人面子了。” 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队长一刀劈死,队长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倒在血泊中。 满堂众人都没想到虎敬晖会猝然发难,暴起杀人,全部呆若木鸡。 方谦和吴益之更是感同身受,仿佛那刀是劈在了自己身上。 乔泰也震惊于虎敬晖的雷霆手段,他隐晦地看了赵既一眼,似乎回想起了雨夜中的血腥场景。 赵既则察觉了他的目光,转头回了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的微笑,乔泰惊骇欲死,赶紧低下了头。 狄仁杰不管众人作何反应,趁着虎敬晖震慑住众人,义正词严地宣布:“从今日起,凡官吏有敢仗势欺人,横行乡里,压榨百姓者,罪同此贼!” 公堂上的所有幽州官吏,齐齐拜倒,高叫道:“谨遵钧命!” 狄仁杰又一指地上躺着的李二:“此人暂时寄押在本督下处,待伤愈后,由本督亲自讯问。” 方谦和吴益之对视一眼,大感不妙,赶紧阻拦道:“大人,此人杀官越狱,罪大恶极……” 狄仁杰虎目一睁,打断道:“怎么,方大人有意见?” 赵既、虎敬晖挺身上前,方谦一看地上队长的尸体,头摇似拨浪鼓:“不不不,下官没有意见。” ----------------- 小连子山,清香小筑。 金木兰听说刺史公堂上发生的事,目瞪口呆,一声惊叫,跌坐在椅子上。 于风还算镇定,他开口提醒道:“主人,李二现在落入狄仁杰手中,一旦他开口说话,那一切就都完了!” 金木兰神思未定,摇着头难以接受现实:“狄仁杰竟和李二撞到了一起,真是不可思议!” 于风想得很简单,他满脸凶狠道:“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狄仁杰,永绝后患!” 金木兰闻言,面色骤变,怒斥道:“杀死狄仁杰,你说得轻巧!这等于告诉朝廷,我们在幽州。虺文忠名单联络还没有消息,突厥外援也没到。届时朝廷大军一到,你我都将化为齑粉。” “那我们怎么办?”于风问道。 金木兰眼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缓缓踱步,思忖片刻后,终于开口: “还是得杀死李二,叫他不能开口。狄仁杰并不清楚李二的身份,李二一死,狄仁杰就是再能,也无力回天。” 金木兰主意已定,命令道:“速速通知蝮蛇,让他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除掉李二。” 第18章对峙公堂 狄仁杰、赵既在公堂上亮明身份,方谦连忙在城中安排都督公馆,让狄仁杰一行安歇。 赵既将狄仁杰等人的行李从客栈中搬出,妥善安置在公馆之中。 他按惯例查探了都督公馆一圈,走进房间向狄仁杰禀报:“大人,外面有眼线。” “意料之中。”狄仁杰捻着胡须,若有所思。 随后,他扭头看向虎敬晖:“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之前要微服私访的原因,若是一上来就找到方谦,就被盯住了,什么也发现不了。” 虎敬晖一脸佩服的表情,拱手道:“大人深谋远虑,卑职自愧不如。” 赵既原本以为虎敬晖只是在恭维狄仁杰,故笑而不语。 谁知虎敬晖不知哪根筋不对,才说了好话,却又撩拨狄仁杰:“只是,卑职不明白,我们是来查使团被杀案的,这些民案查得再清楚,又有什么用呢?” 狄仁杰一听这话脸色就垮了,大摇其头道:“自古圣贤治世,都是以民为本。百姓有难,为官者不闻不问,甚至如方谦这般加紧盘剥,再以酷刑防民之口,这是天下大乱的征兆。” “为官者,解民疾苦为先。突厥入寇,不过是癣疥之疾。似方谦这等贪官污吏,才是心腹大患。” “换句话说,万一突厥来袭,幽州就是前线,你指望方谦这等货色抵抗外敌吗。” 狄仁杰越说越严厉道,虎敬晖听着不禁有些冒汗,头低了下去。 赵既乐见狄仁杰训斥虎敬晖,也在旁边帮腔道:“大人所言不差,我前番雨夜解救大柳树村父老,也觉得幽州府兵纪律涣散,疏于操练,难堪一用。” 狄仁杰听到赵既提到村民,连忙问他:“刑台上那些百姓情况如何?” “大人放心,百姓都在幽州长史乔泰府上,好生休养着。”赵既回答道,“只是……”他稍作迟疑,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只是什么?”狄仁杰追问道。 赵既便将他杀死队长,高吊在刑台,并将众士兵都绑走等事情一一道出。 狄仁杰有些哭笑不得,无奈道:“情况紧急,这也怪不得你,只是手段未免有些…冲动了。” 狄仁杰毕竟不是迂腐之人,将赵既轻轻放过,一点也不追究。 最后,狄仁杰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明日敬晖去通知元芳回城,承远去乔泰那里将刑台上的百姓接回。我们先给方谦来个敲山震虎。” ----------------- 次日一早,幽州的文武官员听闻钦差大人驾到,纷纷来到刺史府大堂参见。 狄仁杰身穿经典的银青官袍,端坐在方谦的刺史宝座上,赵既按剑站在狄仁杰身后。 方谦、吴益之和乔泰分别坐在左右两侧的首位和次位上,三人看似平静端坐等待狄仁杰发话,实则各有各的心思。 手中惊堂木一拍,狄仁杰高声问道:“幽州刺史方谦何在?” “卑职在!”方谦赶紧出列。 “大柳树村村民造反一事,你可知道?”狄仁杰语气不善地问。 “回大人,大柳树村村民一向奸猾狡诈、不服王化。突厥破城时,他们替敌兵引路,残杀我大周百姓。等官军收复幽州,这些刁民又怀恨在心,聚众造反…” “你给我住口!”狄仁杰一声怒喝,打断了方谦的狡辩。 “明明是你纵容贪官污吏,侵吞慰抚款,又强占民田,弄得民不聊生。” “百姓进城告状,你不但不与民申冤,反而撕掉状纸,将人抓进大牢,要处死村民,这才激起民变。” “如今见了本阁,还在巧言令色,百般诡辩!难道不知国法森严吗?” 狄仁杰对方谦一通大骂,令满堂文武侧目。 方谦却表现得仿佛受了天大冤屈,忽得跪倒在地,大喊道:“大人,卑职冤枉啊。” 坐在一旁的吴益之早有准备,跳出来声援道:“大人容禀,朝廷所发慰抚款,刺史衙门悉数发到县中,再由各县令负责发放,州中没有截留一丝一毫啊。强占民田,撕掉状纸等事,更是子虚乌有。这…这都是不知从何说起的事。” 方谦也趁机添油加醋,痛心疾首道:“是啊,大人,卑职一心为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定是有人恶意中伤,望大人明察秋毫。”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得滴水不漏,显然是事先排练好的说辞。 赵既冷眼旁观,心知二人早有准备,今日可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了。 狄仁杰冷笑道:“哦?这么说来,倒是本阁错怪伱了?” “大人初来乍到,或许是听了某些小人的谗言。卑职一直是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何曾有半点劣迹?” 方谦转头瞥了长史乔泰一眼,似乎说小人就是他。但乔泰面不改色,不理会他。 狄仁杰听到方谦无耻的言论,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惊堂木,厉声道: “哼!本阁亲自走访大柳树村,所见所闻,皆是你们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铁证!你还在此大言炎炎,说什么恪尽职守,为民请命,你可知世上还有羞耻二字!” 此言一出,方谦顿时乱了阵脚,他没想到狄仁杰竟已暗中到大柳树查访。 他脸色一变,强词夺理道:“大人但会罗织罪名,口说无凭,不知证据何在?” 狄仁杰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冷笑一声:“你以为本阁没有证据?赵既,将证人带上来!” 赵既随即将安排在偏厅的老者吴老二带上堂,他就是刑台上那个求水的老人。 方谦、吴益之看到真有人证上堂,又吃了一惊。他们实在没有想到,刑台失踪的犯人会落到钦差的手里。 赵既看着二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略带玩味地笑着。这次虎敬晖不在,恐怕没有人为二人擦屁股了。 果然,吴老二没有半分迟疑,将方谦等人的罪行和盘托出。 狄仁杰好似胜券在握:“怎么,证人在此,你还有何话说?” 方谦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这…这…” 但是吴益之又从旁说话了:“大人,此人乃是造反的乱民,因被官府抓住,怀恨在心,胡乱攀咬,他的话恐怕不足为信。” 方谦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大了起来道:“吴司马所言不错,大人想必就是受了乱民的蒙蔽,这才对卑职有所误解。” 到这还不算完,吴益之一使眼色,幽州文武竟有半数以上都为方谦求情。 这些人众口一词,说什么“方大人是为民做主的好官”“钦差大人明鉴”云云,只有乔泰等寥寥几人沉默不语。 赵既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微眯,心道:“这个吴益之还有点意思,跟方谦一比,显得机灵太多。” 这同样有些出乎狄仁杰的预料,他一时有些下不来台。只得挥挥手,先令人把吴老二带下去好生照料。 狄仁杰想过方谦会有同党,可着实没想到他在幽州势力如此之大,这么多的官员都与他同流合污。 不过狄仁杰也并没有打算一次就扳倒方谦。他转念一想,又面带笑意,幽州的情况出乎预料,那更说明来对地方了。 赵既上前附到狄仁杰耳边道:“大人,要不要让乔泰他们出来说话。” 原来赵既和乔泰联络了许多对方谦不满的官员,准备了不少方谦的黑材料。 不过狄仁杰另有打算,微微摇头拒绝了。 他转头又对方谦换了一副笑脸,连尴尬之色都没有:“啊,看来是本阁果然是对方大人有所误解,还望方大人海涵。” 方谦自己都没想到狄仁杰变脸如此之快,却也就坡下驴:“大人言过了,误会解开就好。” 这时候,虎敬晖从后堂走了出来,禀报道:“大人,元芳回来了,钦差卫队也到了。” 方谦赶忙道:“我已经安排妥当,大都督行辕就设在幽州城的吴园之中。” 狄仁杰还是一脸笑意道:“好,刺史大人有心了。” “岂敢岂敢,都是分内之事。”方谦又是拱手,又是弯腰,甚是谦恭。 二人一番客套,仿佛之前的一切不愉快都没有发生,但狄仁杰心里已经有了更深的打算。 第19章敲山震虎 在吴园的正堂之上,狄仁杰与赵既、虎敬晖、李元芳、乔泰等人各分主次坐下,狄春则侍立一旁。 刚刚在公堂上狄仁杰与方谦对峙,气氛难免剑拔弩张,到了都督府,众人明显轻松不少。 赵既首先站出来,为乔泰邀功道:“大人,此次营救刑台的大柳树村父老,多赖长史大人助力。” 狄仁杰微笑颔首道:“乔长史心系百姓,本阁心中甚慰啊。” “狄阁老谬赞了。此事还是赵将军出力最多,卑职不过略尽本分。” 乔泰倒很会做人,不忘了捧赵既一把。 听到乔泰出言吹捧,赵既自然投桃报李:“长史大人过谦了。当时我孤身一人,若无大人相助,岂能成功?方谦气焰嚣张,大人能不惧淫威,挺身而出,实在难能可贵。” 狄仁杰一听此言,想到今天公堂之上的情景,也赞叹道:“不错。幽州许多官吏都与方谦同流合污。你不仅独善其身,还能出手救人,确实勇气可嘉。” “狄阁老过誉了,卑职愧不敢当。” 乔泰谦让一番,旋即话锋一转,出言试探道,“只是方谦在幽州大权独揽,爪牙极多。他肆意妄为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您在公堂之上都奈何不得他,卑职倒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乔泰本来与赵既约定,在公堂上一鼓作气把方谦扳倒。 没想到狄仁杰今天却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放过了方谦,这令他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赵既听出乔泰的弦外之音,出言解释道:“大人今日之举,意在敲山震虎,并非是轻易放过方谦。” “钦差卫队未到,我们势单力薄。而方谦在幽州一呼百应,假如逼迫太甚,恐怕适得其反。”赵既讲出了狄仁杰的难处。 狄仁杰也安抚道:“不错,而今钦差卫队已到,可以放心大胆地动手了。” 乔泰恍然大悟,又道:“大人如此说,卑职就安心了,只是不知大人打算从何处入手对付方谦呢?” 狄仁杰没有回答,反而问起了乔泰:“大柳树村是幽州哪个县治下?县令是谁?” 乔泰虽然不解其意,还是如实回答:“大柳树村是三合县治下,县令名叫赵传臣。” 狄仁杰闻言,立马安排道:“元芳,你带着狄春,持我的尚方宝剑,立刻赶到三合县,传唤赵传臣即刻到府。” “是。”李元芳、狄春双双领命,动身去三合县。 赵既看出狄仁杰的意图,问道:“大人是否还是打算从慰抚款一事入手?” 狄仁杰点头:“慰抚款一事,已有村民为证,若再得赵传臣证词,那就是铁证如山,由不得方谦抵赖。” 乔泰一脸钦佩地看着狄仁杰,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虎敬晖则演技爆发道:“大人还是心太善了。依着我,方谦在公堂上如此猖狂,直接治他一个大不敬,谅他也说不出什么。” 狄仁杰却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只当虎敬晖还在生挨打的气。 他目光深邃,看着虎敬晖道:“你忘了,我们来幽州并不是查方谦。” “大人,这话末将听不明白。”虎敬晖装得一脸憨厚道,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好像要看透他的伪装。随后,淡淡地让乔泰下去继续查证方谦的违制之举,留下赵既和虎敬晖两人。 赵既闻弦歌而知雅意,道:“大人是有意支开乔长史?” “是啊,有些事情,他不便听到。”狄仁杰还是非常谨慎,并不完全信任乔泰。 虎敬晖在一旁有些不解,不知狄仁杰想说什么。 狄仁杰突然转头看着虎敬晖:“敬晖,还记得你之前屡屡提醒我调查使团案,如今怎么反倒不急了?” “大人越说叫人越糊涂了,我们不是在查方谦吗,怎么又扯到使团案了。”虎敬晖装傻充楞道。 赵既看着虎敬晖表演,有些按捺不住道:“虎将军,你看方谦此人能力如何?” 虎敬晖虽心知不妙,但仍故作镇定地回答:“方谦能力平平,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 “可是按乔泰的说法和我们的经历看,这个方谦不仅把持州政,甚至都插手到军队中去了。这恐怕说不上能力平平吧。”赵既意有所指的反驳道。 “也许,也许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长处?”虎敬晖继续装傻充楞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要想把持一州军政,仅凭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实现的。他背后一定有帮手。” “是啊,按乔泰的说法,州中官员,凡是与方谦作对的,要么是调走,要么离奇身亡。光幽州这几個县的县令,就换了七八个人,这实在匪夷所思,绝不是单凭个人能做到的。”赵既分析道。 “承远说得有理,我有一种感觉,方谦的背后,就站着使团案的真凶。”狄仁杰突然开口道。 大柳树村见到那条蝮蛇之后,他已经确定使团案的真凶就在幽州。 慰抚款被吞、小连子村的人口失踪、鬼镇姚家铺、官府封山,还有那个身中剧毒的李二。无数诡异的事件都在佐证狄仁杰的判断。 这个幽州刺史方谦偏偏独揽军政大权,州中的大半官员甘为爪牙,幽州兵马他也任意指挥。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方谦和使团案的真凶有联系,那么说明敌人所图非小。 虎敬晖心中一紧,但表面上仍装作不解:“大人,这会不会太过牵强了?” 狄仁杰露出谜一样的微笑:“日后你就会知道了,让我们拭目以待。” “哦,那末将可就等着看好戏了。”虎敬晖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只是他表面从容淡定,其实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听到狄仁杰将方谦和使团案联系起来,由不得虎敬晖不怕。这才几天的寻访,就让狄仁杰接近了真相。 照这种调查进度,用不了几天,他与金木兰的计划就要彻底暴露了。 虎敬晖忽然又想起了金木兰的传信:“不惜一切代价,杀死李二。” 他眼中闪露出一丝凶光,也许只能这么做才有一线生机。 赵既目光扫过狄仁杰和虎敬晖两人,希望能从二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感到疑惑,为什么狄仁杰突然在虎敬晖面前提及使团案和方谦的联系。 方谦是金木兰的手下不假,但狄仁杰目前并没有真凭实据证明这一点,只是捕风捉影。 按照狄仁杰的习惯,悬念一般是留到最后再揭晓。 他不会轻易说出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 赵既想着:“狄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也许在我走之后,大柳树村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他猜得没错,狄仁杰自从大柳树村发现了蒙汗药和那条毒蛇之后,知道内奸就在身边。 于是狄仁杰开始了对李元芳和虎敬晖的试探,令二人分头行事,就是试探他们各自的反应。 今天狄仁杰突然对虎敬晖提起方谦和使团案的联系,正如在公堂上质问方谦慰抚款一样。 那就是要敲山震虎。 让敌人感到威胁,都动起来,自然就会露出破绽。 第20章赵传臣 都督府正厅里,赵既、狄仁杰、虎敬晖三人支开乔泰说了一番隐秘。 虎敬晖身为千牛卫中郎将,要负责钦差卫队的安排,先行告退,处理军务去了。 赵既则老老实实做狄仁杰的护卫,陪在他身边。 没过多久,李元芳、狄春带着赵传臣回到了都督府。 “大人,三合县令赵传臣带到。”李元芳和狄春恭敬地禀报道。 “来得好,我正要见他。”狄仁杰示意将赵传臣带上正堂。 随后,一个蓄着山羊胡须,满脸苦相,身穿七品朝服的中年官吏被千牛卫带到正堂。 “卑职三合县令赵传臣,叩见钦差大人。”赵传臣见到狄仁杰,慌忙拜倒。 狄仁杰没有让他起身,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知罪?” “这…卑职不知。”赵传臣略感吃惊,他虽然嘴上说不知,但那张苦脸似乎早已预示着他内心的恐惧。 “一年之前,朝廷的慰抚款去了哪里?”狄仁杰单刀直入,给足了赵传臣压力,希望他露出破绽。 赵传臣表情极不自然,但嘴上异常痛快,直接交代了罪行:“大人,这笔钱,是……是小人私吞了。” 狄仁杰眉头一挑,继续追问道:“哦?为何如此?” 赵传臣浑身颤抖着道:“大人,卑职见财起意,自知罪孽深重,请大人处置。” “哦?那这笔巨款现在去了哪里?”赵既突然插话,眼神锐利看着赵传臣。 “这…这,卑职已经花光了。”赵传臣随便搪塞道。 “那么大一笔巨款,你一个人全花光了?干什么花光了?”赵既眼露凶光,咄咄逼人。 赵传臣被问得汗流浃背,支支吾吾道:“卑职,卑职……记不清了。” “呵呵,记不清了?赵传臣,这可是夷三族的罪,我劝你还是说实话!”赵既威胁道。 赵传臣一张嘴微微开阖,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出,满脸皱纹挤在一起,显得更加苦涩。 “大人,求您别再问了,卑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把头一低,仿佛认命道。 “赵县令,你我同姓赵。听我好言相劝,那方谦一惯歹毒,他的话,不可信。”赵既又劝道。 赵传臣跪趴在地上,仿佛充耳未闻,不为所动。 “你要知道,慰抚款事关重大,方谦一个小小的刺史遮掩不住,他只是把你当做替死鬼。”狄仁杰道。 “说实话,我可以留伱一条生路。否则的话,不仅你会被杀死灭口,你的家人也会因你而死。你可要想清楚了。”狄仁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赵传臣听到家人也要死,惊得抬起头来,旋即又低了下去,就是不开口,看上去打算死硬到底了。 狄仁杰见状,也不难为他:“明天你自会知晓。把他带到东花厅严加看管,任何人不得接近。” 赵既得令,便带人把赵传臣押送到东花厅。 他拍拍赵传臣的肩膀,留下一句话:“想要开口随时叫门口卫士,好自为之吧。 房门哐的一声关上,最后一道光也锁死,房间内变得一片黑暗,赵传臣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神探狄仁杰系列的东厢房、东花厅、东跨院,懂的都懂。一般是为反派或内奸准备的,沾上了准没個好。 ----------------- 在都督府后堂,李二躺在床上,依然昏迷不醒。 狄仁杰坐在床下凳子上,亲自为他诊脉,虎敬晖、李元芳和陆大有在一旁陪侍。 良久后,狄仁杰捋了捋胡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嗯,他的性命已无大碍了。” “这都是大人医术高超,妙手回春。”虎敬晖也满脸带笑,任谁也看不出他比所有人都更想李二死。 “等他醒过来,我们一定会大有所获。”狄仁杰自信道。 赵既此时进来禀报:“大人,赵传臣已经送到东花厅看管起来了。” 狄仁杰满意地点点头:“赵传臣被抓,方谦、吴益之必然坐不住,明天必定会来打探消息,到时候我们给他演出戏。” 虎敬晖、等都不明所以,只有赵既露出会心的笑容。 ----------------- 刺史府里,方谦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司马吴益之推门而入,方谦急切地问:“情况如何?” 吴益之叹了口气道:“赵传臣被狄仁杰扣在都督府了。” “看来这个狄仁杰是抓住慰抚款的事不放了,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方谦咬牙切齿地说。 “只要赵传臣能咬死不松口,狄仁杰就还是拿我们没有办法。”吴益之分析道。 “狄仁杰是何等人物,我在公堂上已有所准备,却还是被他问得汗如雨下。赵传臣能顶住吗?”方谦对赵传臣表示怀疑道。 “可赵传臣是我们提拔起来的,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还不至于出卖我们吧。”吴益之想了想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天一早,我们去都督府探探口风,再见机行事。”方谦决定道。 ----------------- 第二天一大早,方谦、吴益之赶到都督府问安,只是被赵既拦在都督府大门外。 “二位大人这么早,有何贵干呐。”赵既笑吟吟地看着二人。 方谦、吴益之满脸堆笑道:“狄阁老初到幽州,舟车劳顿,我等特来向大人请安。” 赵既面露为难之色,推托道:“请安?嗯…这个…恐怕不太方便啊。” 方谦、吴益之二人对视了一眼,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不知有何不便?” 二人问完话,赵既却左顾右盼,眼神飘忽,不肯回话了。 吴益之见此情形,哪里还不懂。 他掏出一块分量十足的银锭,悄悄塞到赵既手中,低声道:“将军行个方便吧。” 赵既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哎呀,二位大人太抬举我了,请随我来吧。” 说罢,他在前方引路,方谦和吴益之紧随其后,进了都督府。 途中,方谦小心翼翼地探问道:“听说狄阁老昨日与一位县令会面,不知是真是假?” 赵既也假装拿人手软道:“哦,确有此事,是三合令赵传臣,狄阁老与他通宵畅谈,看样子颇为赏识这个赵县令啊。” 方谦与吴益之一听这话,都觉得大事不妙,脚步也不由得停下,几乎想拔腿而逃。 赵既察觉到了二人的异样,回头催促道:“二位大人,怎么不走了,正堂马上到了。” “哦,这就走,这就走。”方谦挤出笑容,赶紧跟了上去。 来到正堂,赵既推开门:“二位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方谦和吴益之看到一个身穿绿色官服的背影躲进了内室。 “他说的是真的!”方谦面如死灰,窃窃私语道。 “想不到赵传臣真的出卖了我们。”吴益之也是如坠冰窟,垂头丧气。 方谦还未再开口,只听到里面狄仁杰厉声责骂:“真是自作主张,为什么不事先通报……” 后面狄仁杰声音却有意低了下去,好像刻意不让外人听到。 赵既随即狼狈地走了出来,神情略显尴尬,向方谦、吴益之拱拱手,也不说话,自顾自走了。 随后,狄仁杰竟然面带笑容,竟亲自迎出,将方谦、吴益之引入正堂。 方、吴二人面对狄仁杰突如其来的热情,不敢掉以轻心,小心防备。 三人寒暄过后,方谦还想探听消息,只是被狄仁杰以“只论友情,不谈公事”的说法挡了回去。 狄仁杰又提议去狮子楼品尝当地名菜,方谦和吴益之二人心怀鬼胎,不敢久留,应付后匆匆离去了。 赵既手里把玩着银子,目送二人远去后,回到都督府正堂。 正堂里狄春穿着官服耍宝,令人忍俊不禁。 “老爷,我演得如何?”狄春问道。 “差相仿佛吧,不要耍宝了,赶紧换了衣服,陪承远一起,带人把赵传臣送回三合县。”狄仁杰命令道。 赵既和狄春领命而去,正厅内恢复了平静。 第21章活捉刺客 方谦和吴益之二人从都督府狼狈归来,回到刺史府二堂,脸上的惊恐仍未散去。 二人饮了些茶水压惊,议论起来。 “这个狄仁杰真称得上笑里藏刀,他这假模假样,简直比那天在公堂还可怕。”方谦心有余悸地感叹道。 吴益之也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姓狄的表面上和颜悦色,背地里却死咬着慰抚款不放,他如此表里不一,正是要我们放松警惕,然后一击致命。” “真是条老狐狸。”方谦骂道。 正当二人议论之际,一名监视都督府的衙役匆匆来报:“大人,千牛卫已护送赵传臣返回三合县了。” “什么?”方谦闻言,顿时慌了神。 吴益之分析道:“赵传臣必定是已经招出慰抚款的事了,否则狄仁杰不会放他出都督府,更不会派千牛卫护送。” “不错,定是如此,可现在该怎么办呢?”方谦问道。 吴益之一手下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道:“派人去三合县,做掉赵传臣。” “不可,不可。”方谦连连摆手,“狄仁杰非等闲之辈,赵传臣被刺身亡,他岂能猜不出是我们所为。” “那又怎么样,只要杀了赵传臣,就是死无对证。你是堂堂刺史,又有幽州上下的官员做保,狄仁杰也不敢随意动你。”吴益之向方谦力陈己见。 他想着公堂上幽州官员一起施压,使狄仁杰不再逼问方谦的情形,企图故技重施。 方谦显得有些焦躁,不肯答应吴益之。 他反驳道:“之前狄仁杰之所以不敢动我们,是因为他的钦差卫队没到。如今他手下有兵,恐怕不会再吃这一套了。” 吴益之一听方谦推脱之言,急道:“哎呀,方大人,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必须当机立断。” “你不要忘了,赵传臣知道天宝银号,如果他把天宝银号也泄露出去,上峰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他劝说不成,转而威胁起方谦。 一听吴益之提到天宝银号,方谦果然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天宝银号是金木兰在幽州城内经营的最大据点,也是她造反的资金、粮食来源。 一旦天宝银号出事,金木兰必定不会放过方谦。 方谦深思虑再三,终于下定决心要除掉赵传臣这个心腹大患。 他深吸一口气,道:“也罢,看来只有杀人灭口了。你立刻联系张勇,令他派人去三合县除掉赵传臣。” 吴益之立刻抱拳,飞奔而去。 可笑这两个蠢材也不动脑子想想,如果赵传臣招供,自然已经将一切和盘托出。 现在想起杀人灭口,黄花菜都凉了。 ----------------- 三合县衙后堂内,赵既正对赵传臣进行最后的叮嘱。 “我们在县衙内外布下了天罗地网,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即示警。”赵既严肃地吩咐道。 “赵将军,真的有刺客会来吗?”赵传臣还是一副苦哈哈的表情,不太信任赵既。 “你且静观其变。”赵既淡淡地回应。 赵传臣无奈摇了摇头,举起杯子就要喝茶,但是茶杯空了。 一行人大清早从幽州城奔波到三合县,没有休息,现在接近正午,赵传臣实在口渴难耐。 “来人呐,去泡些茶来。”赵传臣转头向仆役吩咐道。 仆役应声是,便下去泡茶。 赵既看到这一幕,劝阻道;“赵大人,如果我是你,从现在起,就不会再吃喝任何东西。” 赵传臣咽了口唾沫,有些恐惧道:“这……伱的意思是,他们会下毒害我?” 赵既也不回答,将一個水囊扔给赵传臣:“这里面的水是干净的。再奉劝一句,远离门和窗户。” 随后便带人退了出去,只留下赵传臣一人在后堂。 赵传臣心中还有些怀疑赵既的言辞,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远离了门窗,坐在了安全的位置。 他开始喃喃自语,好像是祈祷,希望神仙保佑。 赵既从外面看到赵传臣的举动,不禁笑出声来。 其实他与狄仁杰早有商量,做了两手准备,万一刺客不来,便找人假扮刺客,不怕赵传臣不说实话。 然而,没等多久,一个仆役低着头,端着茶水缓缓走来。 赵既一眼看出端倪,此人与之前从后堂中出去的那个仆役身高体型都有所不同,心知他是刺客所扮。 但是赵既不动声色,想着:“这个赵传臣,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吃点苦头,恐怕他还不肯说实话。” 他故意吩咐千牛卫不要检查,将刺客放进去,随后悄然藏身于后堂梁上,静观其变。 仆役端着茶水顺利走进房间,关上门来到赵传臣身边,低声说道:“大人,请用茶。” 赵传臣看到茶水,回想起赵既的忠告,心中警觉,只觉得其中有诈。 他瞪大了眼,猛地站起,大声呼救:“来人呐,快来人呐,救命啊!” 刺客见事情败露,面露异色,立即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向赵传臣扑去。 就在此时,赵既从梁上跃下,一脚踢出,刺客来不及躲闪,惨叫一声,被踢倒在地。 茶杯摔碎在地,冒出缕缕白烟,看样子是添了什么酸性毒药,腐蚀了砖石。 赵既摇摇头,暗道:“方谦手下的人真是不讲究,这种毒药真有人肯喝吗?不过说不定是要硬灌下去。” 狄春听到房里的动静,带着千牛卫冲入房间,将刺客制服。 赵传臣看着刺客,惊恐万分,哭诉道:“他们…他们真的要杀我。” “我们没有必要骗你,若想活命,唯有说出你所知道的一切。”赵既冷静地劝说道。 赵传臣忙不迭地点头:“我这就与赵将军赶回幽州,向狄阁老坦陈一切。” 赵既却没有立即答应,他指着狄春手上一份千牛卫常服说道:“不急,你先把衣服换上再说。” “这是何故啊?”赵传臣不解的问道。 赵既解释道:“都督府周围有方谦的眼线,你换上这身衣服,以免被他们认出来。” “好。我马上就换。”赵传臣劫后余生,对赵既言听计从,更衣去了。 趁着赵传臣换衣服的空档,赵既审问起了刺客。 卫士已经将刺客用绳子绑了。赵既拔剑架在刺客脖子上,逼问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刺杀赵传臣的?” 刺客被绑得动弹不得,他咽了口唾沫,眼中溢出了恐惧,只是暂时没有开口。 赵既轻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随即竟然挥剑斜砍了下去。 刺客立刻求饶,眼泪都吓出来了:“啊呀,大人饶命,饶命啊。都是上封的命令,不干小人的事啊。” 其实赵既不可能真动手,只是没想到这个刺客如此窝囊,经不住半点恐吓。 “还不快说!”赵既厉色道。 王小二战战兢兢道:“我说,我说,小人名叫王小二,是游击将军张勇手下的军士。今天上午,张将军命我来三合县杀死赵传臣,做成畏罪自杀的样子。” “你是张勇手下的军士?他怎么会派你前来?”赵既疑惑道。 王小二既然招供,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军有所不知,张勇手下有十几个和我一般的军士,都是军中好手。我们经常收到命令,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是这样,还有没有别的要交待?”赵既又问道。 王小二点点头:“这次张勇还派了一个接应小人的,现在就在县衙后墙等候。” 赵既一听,对着王小二恐吓道:“你在头前带路,把另外一个也抓了。若是抓不到人,立刻把你杀了!” 王小二瑟瑟发抖:“小人不敢欺瞒将军,这就带路。” 众人跟着他,果然在衙门后墙找到另一个刺客。 那刺客见到王小二被绑着带人过来,翻墙想跑,早被墙外的千牛卫抓个正着。 赵既又将他审了一遍,所得供词与王小二大差不差。 “应该是方谦和金木兰手下的精锐杀手互不统属,这才找了这些不入流的货色,怪不得如此不堪一击。游击将军张勇…这倒是个意外收获。”赵既眼光锐利,心中有所筹谋。 “赵将军,赵县令和两个刺客衣服都换好了。”狄春报告道。 “好,我们立刻启程,回都督府。” 第22章顺藤摸瓜 赵既一行人从三合县衙出发,瞒过了方谦的眼线,平安返回都督府时已经傍晚。 将赵传臣安排在东花厅,刺客带下去由千牛卫看管,赵既准备向狄仁杰交差,半路却碰上了李元芳快步走来。 “元芳,大人现在何处?”赵既问道。 李元芳扬了扬手中的盒子,道:“大人在后堂照看李二,李二蛇毒又发作了。大人让我取雪蟾前去救治。” 赵既一听就知道是虎敬晖又暗中作祟,再次毒害李二,只是伪装成蛇毒复发的假象。 他虽心知肚明,却并未声张,而是与李元芳一同疾步赶往后堂。 进入后堂李二的房间,只见狄仁杰正全神贯注地为李二施针。 众人屏息凝神,生怕打扰了他。 李二的上衣已被褪去,赵既不经意间,瞥见了其左臂上的虎头飞鹰纹身,心中不禁一紧。 待狄仁杰施针完毕,李元芳将雪蟾递给他,道:“大人,雪蟾已经拿来了。” 狄仁杰连忙接过雪蟾,道:“敬晖呀,搭把手,把李二的嘴撬开,把雪蟾喂下去。” 虎敬晖坐到床上,撬开李二的嘴。 狄仁杰便将雪蟾送入李二的口中,又向咽喉深处捅了捅,眼看着李二咽下去。 众人都不再动作,静待着雪蟾生效。 片刻之后,狄仁杰又试了试李二的脉搏,摇了摇头:“唉,看样子是不行了。” “难道连圣上御赐的雪蟾也不管用吗?”李元芳面露哀色,为李二感到可惜。 狄仁杰眉头紧锁,无奈道:“雪蟾乃至寒之宝,有去毒化淤的功效,但毕竟不是救命的仙丹。我真不明白,蛇毒怎么会二次发作呢?” 陆大有附和道:“我也觉得奇怪,本来好好的,突然一下子就犯了病,七窍流血。” 李二一直由陆大有悉心照料,狄仁杰严禁闲杂人等接近,赵既也鲜少涉足此地。 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赵既不仅目睹了李二的危情,更意外地发现了那纹身。 他原本以为要到方谦死后,狄仁杰拿到虎头飞鹰戒,才有机会说破李二的身份,不过今天看到纹身,倒有机会提早一些。 只是赵既忽然注意到,身旁的李元芳也是一脸惊讶的表情。 “哎呀,忘了,李元芳也很了解突厥,他大概也看到了纹身。”赵既暗道不好。 他隐晦地看了一眼身前的虎敬晖,感觉到这不是个好时机。 虎敬晖虽然刚刚给李二下了毒,但是李二毕竟有一线生机,有机会挺过去。 如果此时说破李二的身份,搞不好刺激到虎敬晖,再下杀手,那就糟了。 “不能让元芳说出李二的身份。”赵既暗中盘算,准备有所动作。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李元芳身后,用手指轻轻敲击了他的后腰。 李元芳疑惑地回头,却看到赵既指了指李二的左臂,轻轻摇了摇头,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所幸狄仁杰、虎敬晖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二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动作。 李元芳之前还在惊讶李二身上出现突厥王族的标志,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 可是赵既的动作表明他也注意到了李二的纹身,那就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不过赵既好像示意自己不要说出去,李元芳尽管不明所以,还是信任了赵既,同样回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赵既见李元芳领会了他的意图,心中稍安,舒了一口气。 他随即转向狄仁杰,故意提及赵传臣的事,希望转移众人的注意力。 他拱手道:“大人,有好消息,一切如您所料,赵传臣愿意开口了。” 狄仁杰果然面露喜色:“好,他人在哪里?” “他此刻正在东花厅等候。”赵既答道。 “好,立刻去东花厅。”狄仁杰说着便欲起身。 赵既却伸手拦住了狄仁杰,又道:“大人,还有一件要紧事需要您定夺。” “是何事?”狄仁杰问道。 “前往三合县刺杀赵传臣的刺客,乃是游击将军张勇手下的军士。”赵既道。 “你能肯定吗?”狄仁杰有些严肃地问道。 “确凿无疑,两名刺客均已供认不讳,他们时常接受此类命令。”赵既回答道。 事情牵涉到了幽州军队,不由得狄仁杰不重视。 他思虑片刻道:“你持我的尚方宝剑,带一百卫士,立刻拘拿张勇到府。” 赵既领命而去,可是刚出都督府大门,便见方谦的几個眼线在周围徘徊,形迹可疑。 夜色深沉,街上没有行人,这几个人却在都督府周围乱逛,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赵既骑在马上略作沉吟,把马鞭一指,道:“把那几个鬼鬼祟祟的,先给我抓起来。” 方谦的几个眼线见势不对,想跑却来不及了,被卫士蜂拥而上,抓到赵既跟前。 “送进都督府去。再仔细搜查,看看是否还有漏网之鱼。等抓了张勇,回来再收拾他们。” 赵既处理了眼线,打马先行,卫士紧随其后,赶向张勇的府邸。 ----------------- 张府正堂内,张勇、胡进宝和方洪亮三人聚在一起,正密谋着什么。 张勇满脸愁容,显然心事重重。 胡进宝看上去一脸焦急,问道:“张兄,你派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张勇叹了口气,摇头道:“唉,派去的都是好手,但至今尚无音讯。” “也许是白天找不到好机会,他们打算趁夜下手,说不定明天就有好消息了。”方洪亮倒是看得开,在一旁宽慰道。 张勇犹豫了一下,道:“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方大人这次派人去杀赵传臣,摆明了和钦差大人对着干。” “不要说事情败露,就是成功了,恐怕也瞒不过狄阁老。人是我这里派出去的,我担心最后查到我头上。” 说着张勇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神情十分沮丧。 “没办法,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方大人出了事,我们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方洪亮看得明白,并不纠结。 “话虽如此,就怕我成了下一个赵传臣。”张勇担忧道。 方谦下令杀死赵传臣灭口,还是令手下党羽有些心寒的。 胡进宝、方洪亮听到张勇如此说法,也都各有所思。 就在此时,张勇手下的家仆慌忙来报:“将军,不好了,千…千牛卫打进来了。” 张勇、方洪亮三人面面相觑,都面露惊愕之色。 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赵既已带领千牛卫将正堂包围得水泄不通。 赵既一边快步疾行,一边吩咐卫士:“把住各个出入口,任何人不得走动!” 他扶剑大步跨进正堂,扫了一眼众人,厉声喝道:“哪个是张勇?” 张勇见赵既来势汹汹,心知大事不好,但还是佯装镇定:“我就是游击将军张勇,你是何人,为何带兵闯进我的府邸?” “我乃狄阁老麾下千牛卫,奉命拘拿你到都督府,张将军,走一趟吧?”赵既冷冷地盯着张勇道。 张勇立刻变了脸色,旋即又堆出笑容道:“稍等片刻,容我知会一声家眷。” 言罢张勇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赵既一把按住:“那就不必了,直接走吧!” 张勇见行骗不成,还要挣扎:“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刺史大人,我要见刺史大人…” “来啊,绑了。”赵既理都不理张勇,千牛卫迅速将张勇的嘴堵住,用绳子捆了个结实。 胡进宝、方洪亮在一旁不敢阻止,连忙拱手道:“大人,我等是做客来的,张勇之事,与我等无干。” 赵既看了看两人的衣着打扮和身形气质,知道都是方谦军中党羽。 他眼珠一转,手指着方、洪二人道:“这是同党,一并带走!” “哎,哎…这是做什么…”胡进宝,方洪亮也被千牛卫抓住。 抓到三人,赵既带着千牛卫走出张府。 他回身留下了几十个卫士,道:“伱等守住前后门,看住张勇家眷,不许任何人出府,走漏了风声,我拿你们是问!” 他打算守住张勇家门,防止张家人将消息通报给方谦,加上都督府眼线被抓,方谦的反应可能就会慢很多。 “这一次,来个先发制人,让方谦反不起来!”赵既想着,押送着张勇三人返回了都督府。 第23章张勇招供 赵既趁夜拿人,狄仁杰这边则与虎敬晖、李元芳在东花厅审问赵传臣。 赵传臣提起幽州除他之外的数位县令,因为拒绝挪用慰抚款,不是病死,就是离职。 这一点和长史乔泰所说一致,狄仁杰边听边点头,知道赵传臣说了实话。 可是正当赵传臣说到方谦命他把慰抚款存进某处时,却突然没了动静,嘴里最后吐出一个“天”字。 狄仁杰敏锐地察觉到异样,当即大声喝道:“有刺客!” 李元芳、虎敬晖一听狄仁杰的喊声,闪电般推开房门查看,但门外除了卫士却空无一人。 “大人,没人啊。”虎敬晖一脸无辜地回头看着狄仁杰。 狄仁杰背着双手,双眉紧锁,一张脸紧绷着。 他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冷峻,不知道在想什么。 虎敬晖和李元芳都有些被狄仁杰的表现吓住了,不敢有所动作。 过了许久,赵传臣的尸体被拖走,赵既也带着张勇、胡进宝、方洪亮来复命。 “大人,张勇带到。大人?”赵既拱手道。 赵既重复了两遍,狄仁杰才回过神来。 狄仁杰揉了揉眉心,道:“带上来吧。” 看着狄仁杰有些神不守舍的表现,赵既大概猜到,赵传臣应该是被虎敬晖灭口了。 赵既有意无意瞥了虎敬晖一眼,他倒是老神在在,若无其事,一点看不出异样。 没过多久,千牛卫将张勇三人带到狄仁杰面前。 狄仁杰也已经整理好情绪,只是看到抓了三个人,而非只有张勇一人。 于是,狄仁杰问赵既道:“这另外两人是?” 赵既连忙解释道:“另外两个是同在张勇府上的方洪亮、胡进宝。为防走漏风声,将他们一同请来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不计较。 他脸上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问起张勇:“张勇,我来问你,刺杀赵传臣的杀手可是你派去的?” 张勇拜倒在地,不肯招认,狡辩道:“大人,末将冤枉啊,实在没有派过什么杀手。” “哼,王小二不是你的属下吗?要不要把他叫来对质啊?”狄仁杰心情不佳,语气很不善。 张勇心存侥幸,以为狄仁杰是诈他,企图蒙混过关:“什么王小二,末将根本没听说过呀。” 狄仁杰见张勇狡辩,招呼一声:“来啊,把王小二带上来。” 随即千牛卫押着王小二来到东花厅。 张勇一见到王小二,立刻面色大变,慌了手脚。 王小二跪下见过狄仁杰:“拜见钦差大人。” 赵既走到王小二身前,指着张勇问道:“王小二,是不是他派你去刺杀赵传臣的?” 王小二看了一眼张勇,干脆答道:“回将军,就是他派我刺杀赵县令的。” 赵既点了点头,道:“你将之前在三合县衙门招供的供词,同大人再讲一遍。” 王小二自无不肯,又将张勇屡次指示军士杀人灭口的事说了一遍。 狄仁杰一挥手,示意卫士将王小二带下去,喝问张勇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勇头上早已汗如雨下,他知道抵赖不过,道:“大人,这都是刺史大人的命令,小人也是迫不得已啊。” 狄仁杰听到张勇的言语,问道:“哦?是方谦指使伱做的?” “正是,方谦经常令我指使手下军士,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方、胡二位将军也参与其中。” 张勇见自己摘不干净,索性把旁观的方洪亮、胡进宝也拉下水。 方洪亮和胡进宝见此情景,顿时脸色惨白,慌乱磕头道:“张将军,你可不能含血喷人啊,大人,冤枉啊。” 张勇为了自保,狠下心来说道:“王小二可以作证,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甘愿受死。” 狄仁杰审视着方洪亮和胡进宝,拍案喝道:“你二人还不说实话!” 两人急忙辩解:“大人,这都是张勇的诬陷,我们实在不知道什么杀手的事!” 狄仁杰懒得废话,大手一挥道:“来呀,把这二人拉出去砍了!” 赵既和李元芳就要动手,将二人拖出去。 方洪亮、胡进宝见状大急,挣扎着求饶道:“大人,且慢动手,且慢动手。” “小人愿招,小人知道军中还有不少人都是方谦党羽,小人愿意提供名单。”方洪亮眼见狄仁杰要杀人,只得招供。 狄仁杰冷笑一声,道:“好,给他们纸笔,各自写一份名单,谁的名单少一人,立刻推出去砍了。” 张勇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各自绞尽脑汁,伏地书写名单,时不时还交流一番。 这三個酒囊饭袋毫无骨气,互相揭发,虎敬晖在一旁恨得牙根痒痒,急得是心如火焚,偏偏不能有所动作。 看着赵既在张勇三人旁边巡视,虎敬晖心中暗恨:“这小子真是麻烦。一个狄仁杰就够厉害了,再添一个赵既…” 他仔细回忆赵既一路的所作所为:土窑救下狄仁杰,幽州救下了大柳树村父老,现在又抓到刺杀赵传臣刺客,如今牵连出张勇三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击中了金木兰计划的要害。 只是虎敬晖现在无暇针对赵既,他先要考虑当下的情形如何补救。 毕竟今天的事情如果不妥善处理,金木兰在幽州苦心经营的大半根基,就要被连根拔起。 虎敬晖大脑极速运转,判断现在的形势,疯狂思考着对策。 堂上的众人却不管赵既和虎敬晖的想法,张勇三人很快写好了名单,争先恐后交给狄仁杰,生怕自己比别人慢了。 狄仁杰拿起三份名单比照,看了片刻,竟将名单摔在桌子上。 “真是岂有此理,想不到方谦对军队的渗透到了这种地步。”狄仁杰勃然大怒道。 他猜到方谦对幽州军队有影响,却没想到军中竟然有这么多方谦党羽。 整个幽州几乎成了方谦的独立王国。 赵既见状,提醒道:“大人,我事先已经清除了方谦在都督府的眼线,并留下卫士,封锁了张勇被抓的消息。” 他顿了一顿,将内心的谋划道出:“此时方谦应该还未察觉到我们今夜的动作。是否趁此机会,先下手为强,捉拿方谦及其党羽?” 狄仁杰听到赵既的建议,沉默了片刻,踱起方步,仔细考虑着:“承远有先见之明,事先封锁了消息,趁其不备,现在就是铲除方谦一党的最好机会。” 片刻之后,他目光坚定地道:“承远之言有理,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否则一旦方谦反应过来,恐怕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至此,狄仁杰主意已定,不再迟疑,他指挥道: “敬晖,你拿一份名单,带一千钦差卫队,直奔幽州城外的大营,夺取兵权,肃清方谦在军中的党羽。务必要保证军队的稳定。” “元芳,你持我的尚方宝剑,带一部分钦差卫队,接管幽州各处的城防,武库,确保城中安宁。记住,不要放方谦的人出城,阻断他们和城外大营的联系。” “承远,你拿着这份名单,带人前往刺史府,捉拿方谦及其党羽,务必一网打尽,勿使走脱一人。” 赵既、虎敬晖、李元芳三人各自口称得令,按照狄仁杰的吩咐行事。 众人领命而去,而狄仁杰则坐镇东花厅,静候佳音。 他知道,这注定是不眠的一夜:“希望一切顺利吧!” 第24章方谦身死 离开狄仁杰后,虎敬晖深呼吸几次,将愤怒的情绪平复下来。 虎敬晖面露凶光,心中有了计较:“事已至此,阻止狄仁杰的行动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尽力减少损失。必须把方谦、吴益之灭口,二人知道太多秘密了。” 但狄仁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并未让虎敬晖前去捉拿方谦,而是派了赵既前去。 这倒是令虎敬晖有些棘手,不过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他点起钦差卫队一千人马,不走近路直奔幽州大营,反而绕到了一条街上。 虎敬晖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如洪流般穿越街道。马蹄声轰鸣,惊醒了不少人的美梦。 可他忽然在某一处商号门前停下,大喊着指挥卫队:“快!快!都跟上!直奔幽州大营。” 街边,正是那家天宝银号,银号的老板马五和伙计听到了马蹄声和呼喊声,探出头来观望。 只见大街上,虎敬晖在街边发号施令,全副武装的钦差卫队浩浩荡荡,少说也得上千人。 马五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转过身来,说道:“出大事了,这是狄仁杰的钦差卫队,要开往幽州大营。” “是蝮蛇,他是想通知我们,让我们有所动作。”马五身边一个头戴斗笠的杀手接着道。 原来是于风来城中传递消息,滞留在天宝银号,他认识虎敬晖,意识到虎敬晖是来传讯的。 马五听了于风的话,也明白过来:“肯定是方谦、吴益之那边出事了。” “这两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风恨恨地说道。 马五急忙询问:“现在该怎么办?” “情况紧急,我立刻赶去刺史府,除掉方谦。”于风当机立断,“你速速派人,将这个消息告知金木兰。” ----------------- 与此同时,刺史府二堂,吴益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方谦急得转来转去。 二人还在焦急地等待张勇的消息。 可赵既已经提前捕获了都督府周围的眼线,并封锁了张勇等人被捕的消息,方谦、吴益之现在还蒙在鼓里。 “这都半天了,张勇那边怎么还没有消息。”方谦急道。 “大人,现在急也是没有用的,只有慢慢等了。”吴益之还算沉得住气,没有如方谦一般坐立不安。 “不行,得再去问问情况,你亲自去……”方谦停住脚步,对吴益之命令道。 话音未落,一個身影从房间上面落下,正是头戴斗笠的于风。 “不用去了。”于风冷冷道。 方谦和吴益之都瞪大了眼睛,于风的出现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你、你怎么来了?”方谦问道。 “哼,还不是你们做下的好事。”于风冷笑一声,眼中闪过凶光。 就在这时,刺史府外传来了喊杀之声。 原来是赵既率人包围了刺史府,正在猛攻大门。 方谦和吴益之急忙向外张望,只见府外火光冲天,喊杀声直冲霄汉。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谦和吴益之都惊慌失措地问道。 “怎么回事?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们还浑然不知。”于风讽刺道。 “那我们怎么办?”吴益之问道。 “怎么办?请伱们去见阎王吧!”于风宣布了方、吴二人的命运。 他早已将一包砒霜撒进茶水中,同时挡住方谦和吴益之二人的去路。 “你,你要干什么?”方谦颤抖着道。 吴益之求生心切,想要绕过于风逃命,被于风一把抓住。 于风捏住吴益之的脖颈,将毒药灌了进去。 吴益之霎时间面露痛苦之色,双手捂住脖子,缓缓倒了下去。 “你呢,刺史大人?要不要我动手。”于风缓缓向方谦逼近。 “放我一马,不,不,不…我不要死……” 方谦缓缓后退,跌坐在椅子上,目光中流露出乞求之意。 于风根本不理会他,如法炮制,将毒药硬灌了下去。方谦双目圆睁,向后倒在了椅子上。 于风摆弄着方谦的尸体,还想把现场伪装一下,造成二人自杀的景象。 此时却门外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各队分头搜索,不要走了一人!” 于风面色大变,当机立断,放弃了打算,纵身飞上屋顶。 随后赵既就踹开房门,只见到吴益之倒在地上,方谦则死在了椅子上。 赵既走到方谦身旁,弯腰试了试他的鼻息:“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 方谦的尸体还是温热的,显然是刚死不久。 “来得好快,明明已经尽可能封锁了消息,是谁又走路了风声?”赵既疑惑道有些疑惑道。 赵既脑海中浮现出虎敬晖的模样,又想起了于风这号人。 大概又是虎敬晖传递的消息,于风负责动手杀人,只是不知道虎敬晖是怎么将消息传递出去的。 想不到结果,赵既摇摇头站起身来,忽然又注意到方谦身旁打翻的茶杯。 茶杯里剩下一些没有化开的残渣,好像是砒霜。 赵既猛地抬头看向方谦和吴益之的脸色,笑了出来。 二人的脸色一张发青,一张与常人无异常。 赵既暗自摇头:“金木兰有于风这样的天才手下,能成功真是出了鬼。” 案发送李元芳见狄仁杰,然后留下线索让狄仁杰来到幽州,最后让方谦的假脸露出破绽。 这次灭口方谦,难道用刀灭口不方便吗?非要自作聪明弄个“畏罪自杀”的假象。 战犯级别的内鬼表现,偏偏以为自己很聪明。 抛开杂念,赵既对身后的卫士道:“保护好现场,任何人不许乱动,等我回来再做处置。我们去下一处。” 方谦和吴益之虽然已死,但他们的党羽仍在。 赵既按照名单四处搜捕,很快便缉拿了数十人,并将他们关押起来。 随后赵既回到刺史府收拾现场,将方谦、吴益之的尸体带走,向狄仁杰复命。 ----------------- 都督府中,狄仁杰正在停尸房检查完赵传臣的尸身,浑身是血,旁边的仵作在一旁协助。 赵既看着他身上的血迹,道:“大人真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这种事情交给仵作就好,何必亲自动手呢?” 狄仁杰正拿着湿毛巾擦拭着身上的血迹,笑道:“事关紧要,非得我亲自看着不可呀。” “看大人的样子,想必是有所收获喽?”赵既问道。 狄仁杰满面笑容道:“知我者,承远也。” 他随手将毛巾放在一旁的水盆里,问起正事:“刺史府情况如何?” 赵既闻言面色一肃,道:“方谦和吴益之身死,其余人等都已经捉拿归案。” 狄仁杰闻言皱起眉头,问道:“方谦和吴益之死了?怎么死的?” “服毒身亡,发现时尸体还是热的,看样子刚死不久。”赵既答道。 “服毒身亡?”狄仁杰微微摇了摇头。 他有些不太相信,这两个人会同时畏罪自杀。 “是的,大人。”赵既取出茶杯递给狄仁杰,“这是从他们房间中发现的茶杯,里面有些毒药残渣。” 狄仁杰伸手接过来看了一看,又交给身边的仵作。 仵作接过杯子也是一番检查,又将茶杯交还给狄仁杰,道:“这渣滓好像是砒霜。” 狄仁杰又仔细看了一遍杯中的渣滓,问道:“现场的情形是怎样的?” 赵既在脑海中仔细回顾了当时的场景,缓缓叙述道:“房间内门窗都关着,方谦靠坐在椅子上,吴益之倒在地上。” 他顿了顿,接着说:“他们二人的表情都很惊恐,极不自然,不像是自尽。” 狄仁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杀人灭口。” “不错,卑职也觉得他们是被杀死灭口的”赵既补充着,“对了,还有一事颇为蹊跷。” “哦?何事?”狄仁杰问道。 “我已将方谦与吴益之的尸体带回,大人一看便知。来啊,抬上来。” 赵既一挥手,卫士将方谦二人的尸体抬了上来,摆在停尸台上。 狄仁杰一招手,示意站在一旁的仵作先检查一番。 仵作听命,先检查了吴益之的尸体,肯定道:“皮肤发青,嘴唇紫黑。确实是砒霜无疑。” 然而,当他转向方谦的尸体时,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转向狄仁杰道:“大人,这……” 狄仁杰也注意到了,方谦的脸色与常人无异,与吴益之明显不同。 “大人,这就是奇怪之处了。方谦,吴益之同饮一种毒药,死后却大相径庭。”赵既道。 狄仁杰盯着方谦的脸,反复仔细观察,注意到他的嘴角略微肿起。 他撩起袖子,伸手抚摸着方谦的脸,忽然面色大变:“快拿毛巾来。” 仵作赶紧将湿毛巾递上,狄仁杰拿着湿毛巾在方谦的脸上不停的擦拭。 随着擦拭,方谦的脸上逐渐出现了细小的气泡,气泡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狄仁杰紧盯着这些变化,突然,他捏住一个气泡的角落,轻轻一揭,一张人皮面具便整个被撕了下来。 人皮面具之下,露出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仵作如同见了鬼一般,失声叫道:“这,这是人皮面具!” 赵既看着狄仁杰将面具撕下来,眼中则流露出一种复杂难以名状的意味。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面带凝重道:“这幽州的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虽然发现了方谦的真面目,心中却添了更多的疑惑和忧虑。 “赵传臣被刺客用钢针杀死,而方谦脸上的脸竟然是假的,这些人手段不少哇。”狄仁杰感叹道。 第25章嫌疑 一夜之间,连连发生意外,饶是狄仁杰智慧过人,此刻也不免感到有些思绪纷乱,力不从心。 他命令仵作将尸体妥善处理,随后与赵既一同走出了停尸房。 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夜色如墨,秋虫凄厉。 狄仁杰心中有事,愁眉不展,带着赵既在都督府花园的小径上散步。 他今夜与仵作一起解刨赵传臣的尸体,在其心脏里发现了一根钢针。 刺客正是用这枚钢针将赵传臣杀死。 可是当时房间里有虎敬晖、李元芳守卫。 狄仁杰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刺客,竟能当着二人的面将人杀死,然后逃之夭夭。 赵既见狄仁杰陷入沉思,心知他多半是在思考赵传臣被刺一事。 此事是虎敬晖内奸身份暴露的关键一环,赵既决定开口加一把火。 他明知故问道:“大人在停尸房中,说赵传臣身中钢针而死,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闻言,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帕,揭开手帕,里面是一根牛毛粗细的钢针。 赵既凑上前去,才看清楚钢针的样子,这钢针一端粗一端细,有头有尾。 “就是这根钢针杀死了赵传臣?”赵既佯装惊讶道。 狄仁杰点点头道:“不错,钢针正是在赵传臣的心脏处被发现的。” “没有抓到刺客吗?”赵既问道。 狄仁杰摇了摇头:“赵传臣一死,元芳和敬晖就冲出门外,没有发现刺客。” 他回忆道:“当时房间里除了我、敬晖和元芳,再无他人。他当时正说要到关键之处,却突然遭了毒手。” 无奈地摇摇头,狄仁杰感到有些遗憾。 他自然知道,如果赵传臣把话说完,那一定是一个价值千金的线索。 “那就是杀人灭口了,刺客听到了大人和赵传臣的谈话,应该距离很近。”赵既为狄仁杰分析道。 狄仁杰点头赞同:“不错。” 赵既道:“这可奇了怪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当着元芳和虎将军的面,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赵既意有所指道:“更何况,刺客甚至还跑掉了,更是匪夷所思。” “谁说不是呢,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刺客能当着我们的面,将钢针射入赵传臣的心脏。”狄仁杰叹了口气道。 赵既已经想好说辞,准备表演了,他开口道:“我想,事情还是有迹可循的。” 狄仁杰闻言来了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赵传臣回到都督府,是卑职亲自保护,还为他做了伪装,消息严格保密。要想杀死他,首先得是这个消息的知情人。”赵既分析道。 狄仁杰若有所思,道:“此言有理。” 赵既继续说着:“说到知情人,无非就是我,押送的卫士,狄春,大人,三合县那两個刺客,再有元芳和虎将军。” 狄仁杰微微颔首:“狄春可以排除,两个刺客也不可能,你当时带着卫士去了张勇府邸,那么……” 他突然停住,眼中动摇,说不出话来了。 赵既却残忍地揭破道:“似乎只剩元芳和虎将军了。” 听到这番言语,狄仁杰沉默了,低头沉思着。 赵既执意要说破真相:“再结合钢针刺入的角度和方向,可以大致推测出刺客发射钢针的位置。” 狄仁杰依然默然不语,他想起了当时李元芳和虎敬晖的站位。 李元芳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绝无可能动手,反而是虎敬晖处在自己的视线之外。 想到这里,狄仁杰脑海中浮现出李二毒发后,陆大有告诉自己的话。 李二毒发前后,只有虎敬晖和狄春进出过房间。 这不能不令狄仁杰感到难过。 敲山震虎之计确实起了效果,可效果是验出自己信任的大将是内奸。 狄仁杰闭上了眼睛,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半天后,他开口道:“也许,都督府内有什么人监视,他看到了赵传臣返回的消息。然后动手刺杀。” 赵既眼看着狄仁杰自己骗自己,有些无奈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这天下能当着虎将军和元芳实施刺杀,然后逃脱的人,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狄仁杰却摇了摇头,执拗道:“当时在蓝桥驿,承远你不就能悄无声息,潜伏到元芳身后吗?” 听到这话,赵既一时间呆住了。 他没想到,绕了半天,好说歹说,竟将自己绕进去了。 赵既简直有些哭笑不得:“那怎么能一样呢?元芳当时身受重伤,现在却已经痊愈,何况现在多了一个虎将军。” 他继续道:“退一万步讲,即使人是卑职杀的,动手之后也绝对逃不过元芳他们的追击啊。” 狄仁杰看着赵既气急,笑吟吟道:“承远,我不是怀疑你,只是说有这种可能。” 赵既一看狄仁杰还在避重就轻,人都麻了。 他抚额叹息,第一次感觉到,狄仁杰褪去光环,有时候和一个上了年纪的执拗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赵既的内心在狂喊:“我那是担心你怀疑我吗?你分明是不愿意相信虎敬晖就是那个内奸。” 不过赵既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讲出来,他已经看出来了,现在说破大天也没有用,得等狄仁杰对虎敬晖彻底死心才行。 不过狄仁杰虽然心存幻想,但是头脑很清楚,绝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就耽误正事。 赵既不讲话,二人就在这里闷住了,幸亏卫士来禀报消息,打破了尴尬。 原来虎敬晖和李元芳各自出其不意,已经兵不血刃掌控住了幽州大营和城防要害。 因害怕意外,弹压骚乱,二人不能亲自汇报,便派遣手下卫士报信。 狄仁杰听到局势稳定的消息,不禁露出笑容:“好,好啊。” 他终于彻底把刺客的话题揭过去:“不论如何,击破了方谦逆党,幽州百姓再也不用受其盘剥了,这总归是大好事一件。待明日召集幽州上下官员,废除方谦一切苛政,使百姓重归田园。” 赵既翻了个白眼,无可奈何,但是看着老头难得如此开怀,也不忍心坏了他的心情。 他告退道:“大人,既然局势稳定下来。明日一早要见幽州众官员,您早些休息吧,卑职告退了。” 狄仁杰也赵既道一声辛苦,目送他离开。 只是等到赵既走远之后,狄仁杰面上的喜色慢慢淡去,闭目长叹一声。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虎敬晖的嫌疑呢? 第26章乱后 小连子山,金木兰巢穴,清香小筑。 洞中常年不见天日,金木兰发白的面色被烛火一照,说不出的诡异。 于风解决掉方谦吴益之后,连夜出城,将城中的变故一一向金木兰禀告。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噩耗,金木兰有些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金木兰歇斯底里地叫着。 “方谦、吴益之这两个废物,一点用都没有,狄仁杰略施小计,就把他们耍得团团转,真是死有余辜。” “请主人息怒。”于风单膝跪地道。 “息怒?我怎么息怒!狄仁杰才来幽州几天,就把我们在幽州苦心经营的势力毁掉了一半。”金木兰怒不可遏,隔着甲胄都看得见胸部起伏。 她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质问于风:“再多给他几天时间,是不是就要打到这里来了!啊?” 于风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默默承受金木兰的怒火和不满。 金木兰发泄了半天,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深吸一口气,稍微平静下来,问:“李二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蝮蛇传来讯息,说已经给李二下了毒,只是还未见结果。”于风小心翼翼道。 “我不想听这些,你回去通知蝮蛇,我只要李二死!”金木兰一脸不耐烦的神色。 “是。”于风应承下来。 于风报了半天噩耗,总算说了一条喜讯:“主人,幽州府库的银钱,已经全部转移到天宝银号中了,不日就可运往这里。” “嗯,现在城中戒备森严,你通知马五,叫他暂时不要有动作,风声过去再转运到这里。”金木兰随意点头安排道。 “等等,刺史府中的密道没有被发现吧?”金木兰突然问道。 于风的话似乎提醒了她,她心中涌起一个绝妙的计划。 “应该没有,据马五说,他最近还动用过密道。”于风想了想答道。 “好,你去把刘金请来。”金木兰吩咐身旁的侍女,侍女领命而去。 “哼,狄仁杰想摧毁我在幽州苦心经营多年的心血,没有那么容易。”金木兰道。 她突然一改颓废之色,眼中又充满了野心的神采。 于风闻言面带喜色问:“主人是不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金木兰冷笑一声:“我要给他来个借尸还魂之计。” 没过多久,侍女领着刘金来到清香小筑。 刘金交出名单之后,金木兰逼他将身后的文字用刀清除掉,因此深受折磨,面色苍白。 他又一直被软禁,所以对金木兰并不满意。 “我已经将名单交出,不知叫我前来又有何贵干?”刘金不客气道。 他有些警惕,暗中观察金木兰的神情,担心她要卸磨杀驴。 然而,金木兰的反应却让他大感意外。 她收起一贯的凌厉,转而关切地询问:“刘兄,伤势可好些了?” “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敷药。”刘金有些疑惑地看着金木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刘兄身体康健,我们方能共谋大事。”金木兰面带笑容,嘴上说着空话。 刘金却不为所动,直截了当地问:“共创大业?别绕弯子了,是不是幽州出什么事了?你要我做什么?” 金木兰这個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刘金心知肚明,定是幽州局势有变,金木兰需要他的帮助。 而他已经将名单交了出去,仅剩的影响力,无非就是幽州还有些旧部。 “真不愧是越王的高级幕僚,果然见识非凡。”金木兰面露欣赏之色。 她以眼色示意于风,令他将幽州的变故说与刘金。 “盛名之下无虚士,想不到这个狄仁杰如此厉害…”刘金听完之后,面露忌惮之色。 金木兰见状,故意激将道:“怎么,你怕了?” “怕?面对千牛卫的严刑拷打,我都没有怕过。自从追随越王造反,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知怕为何物!”刘金冷冷道。 金木兰见状,心中一喜,立刻抛出她的计划:“既如此,我有一计,或可助你重登幽州刺史之位,不知伱可敢一试?” 刘金毫不犹豫,毅然道:“有何不敢,我正求之不得!” “好!事不宜迟,我立刻安排。”金木兰满意道。 于风与刘金前赴幽州城实施计划,她在山洞的出口目送二人走远。 正值黎明,天空已经有了鱼肚白,太阳的光亮一点点膨胀。 金木兰心中的失落已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对权力炙热的渴望。 ----------------- 晨晖同样洒在幽州城里,街道上气氛与往常不同,到处有骑兵巡逻。 刺史府大堂,狄仁杰端坐在上,赵既、李元芳在两侧护卫,堂下是幽州大小官员。 狄仁杰自方谦、吴益之的罪行讲起,平反大柳树村村民的冤案,废除方谦在任时的一切苛政。 又将幽州军政大权统一收归都督府,当堂宣布了一系列人事调动,收押了许多方谦余党,提拔了一批清白之官。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乔泰的襄助,升官者志得意满,还有一些不得不忧心前程。 狄仁杰甚至还没有忘了陆大有提及的小连子村人口失踪案,派遣法曹前去调查。 “自即日起,诸公当勤劳政事,以民生为本,不可玩忽懈怠。如让本阁査出有人徇私舞弊、漠视民生,王法制裁,绝不姑息!”狄仁杰最后再次告诫官员道。 有方谦、吴益之殷鉴不远,满堂官员无不郑重其事地称是。 此时会已经开到接近晌午,狄仁杰命众人散了,却有卫士来报,说大柳树村许多前来拜谢。 狄仁杰赶忙带赵既、李元芳出门相迎。 到刺史府门口一看,大柳树村幸存的张老四带着妇女儿童,刑台上的吴老二等百姓都在。 他们见到狄仁杰、赵既、李元芳出迎,全体拜倒:“草民等拜谢钦差大人。” 这可把狄仁杰急坏了:“哎呀,众位乡亲快起来,快起来。” 赵既、李元芳赶紧示意身边的卫士,将百姓扶起来。 “乡亲们,我狄仁杰来迟了,叫你们受了许多苦,我在这里,替朝廷向大家赔罪了。”说着,他一揖到底,赵既和李元芳也紧随着作揖。 张老四满眼含泪道:“没有狄大人和赵将军,还有李将军,我们可能都饿死了,被抓去的乡亲们也早都被幽州的大官儿杀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身后的百姓都齐声喊“是”,又拜了狄仁杰、赵既、李元芳三人一回。 三人实在挡不住,只好受了一拜。 等百姓们站起来,狄仁杰笑道:“众位乡亲,今天都不要走,到都督府去,我请客,请大家吃一顿好的。” 百姓又是一阵欢呼雀跃,成群结队,跟着狄仁杰三人走了。 ----------------- 三人带着百姓们回到了都督府,摆酒开宴。 又请了乔泰等相陪,连在幽州大营整肃军务的虎敬晖都被叫了回来,与民同乐。 于村民而言,狄仁杰是大恩人,李元芳在大柳树呆得最久,赵既救过许多刑台上的父老。 起先村民轮番向狄仁杰、赵既、李元芳敬酒,虎敬晖、乔泰,狄春跟着三人沾光。 最后连站岗的卫士,送菜的下人都参与进来,不分男女老幼,高低贵贱,整个酒席一片欢声笑语。 也就是狄仁杰、赵既等怕耽误公务,以茶代酒,否则不知要醉到什么地步。 “来赵将军,再敬你一杯。”吴老二举杯,还要再劝赵既。 赵既赶忙把他手里的酒杯夺下来,劝阻道:“老丈不能再喝了,醉了,醉了。二妞,快来把爷爷带到一边歇着。” 言罢,一个小丫头很听话地过来把吴老二扶走了。 赵既将酒杯放下,无奈地傻笑着摇头。 狄仁杰走过来,拍着赵既的肩膀道:“解民疾苦,与民同乐,真乃人生一大快事也!” 李元芳也走过来,笑道:“今天是我毕生最高兴的一天了。” “此情此景,谁能不开怀呀,你看虎将军,乔大人,哪个不是如此。”赵既乐道。 他用手指遍酒席,处处融融恰恰。 大人春风满面,孩子们蹦蹦跳跳,欢快的心情带着魔力,感染了宴会的每一个人。 狄仁杰和李元芳闻言都笑了,却又有几个大柳树村的百姓走来,将二人围住劝酒。 赵既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 此时乔泰也凑过来,同样笑容满面:“为官一任,能得百姓如此爱戴,不枉此生啊。” 兴之所至,赵既不像平时般谨慎,虽未饮酒,好像有三分醉意。 他勾搭上乔泰肩膀,低声道:“喂,这些百姓不是你安排来见大人的吧?” 乔泰一听此言,简直哭笑不得。 他手指不断虚点,数落赵既道:“我说赵将军,你也忒刻薄。明明是百姓先有意,我身为长史,还能不与民方便吗?你说得好像我逼百姓来的一样。” 赵既轻笑一声,随即脸上轻浮之意顿去,严肃道:“开个玩笑,乔兄,不要见怪。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求你办。” 乔泰闻言也不敢怠慢,附耳过去,听赵既耳语,不住的点头。 “此事越快越好,千万不可让旁人知晓,我等你消息。”赵既吩咐道。 “好,等下宴会散了,我立刻去办。”乔泰道。 赵既点点头,目光看向另一边和百姓打成一片的虎敬晖,长舒了一口气。 第27章暗流涌动 招待百姓的酒宴,从正午进行到傍晚,所有人都吃饱喝足了。 待散席之后,天色已晚。 于是狄仁杰又令乔泰将百姓们都妥善安顿了,等明日一早差人送回大柳树村。 趁着夜色,狄仁杰、赵既、李元芳和虎敬晖一路散步,议论今日的酒宴。 “大人,自与您相识,今天算是吃得最好的一回了。”赵既打趣道。 李元芳也赞同道:“还真是如此,今日还是托了百姓们的福,否则还不一定吃得上呢。” 狄仁杰闻言大乐,把头一偏,笑道:“哎呀,我们自相识起,不是赶路,就是办案,哪有条件给你们准备什么山珍海味啊。” 虎敬晖也难得开个玩笑,道:“诶,元芳、承远,大人节俭惯了,你们就不要为难他老人家啦。” 狄仁杰闻言大摇其头:“你这说得我好像很小气似的。”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了一眼,捂嘴笑了起来,那意思好像是认定了狄仁杰就是抠门。 虎敬晖没有继续调笑,反而开始当老好人,道:“大人对自己如此节俭,对百姓却毫不吝啬,更见大人爱民如子啊。” 狄仁杰闻言笑道:“听听,还是敬晖会说话呀。” 虎敬晖腼腆一笑:“今天见到百姓们的笑容,这幽州总算没有白来一趟啊。” 赵既听到这一番话,颇感侧目:“虎将军,这真不像你说的话。” 李元芳也点头道:“是啊,先前虎将军总是埋怨大人只查民案,不管使团案。今天却像变了一个人。” 狄仁杰则开口为虎敬晖解围道:“人都是会改变的,我看今日敬晖和百姓打成一片,不就很好吗?” 虎敬晖则地挠了挠脑袋,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狄仁杰饶有深意地看着虎敬晖,缓缓开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敬晖以后也要多关心民生疾苦,心系百姓。” 虎敬晖当即低头称是:“谨遵大人教诲。”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的受教的姿态十分满意,不过他的心思很快回到正事上。 “今日百姓来访,不得已耽误半日。明日敬晖继续整肃幽州大营,元芳和承远去搜查刺史府,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 狄仁杰这边忙着与民同乐,于风、刘金二人也已经来到幽州城,趁夜色准备实施计划了。 于风依然是头戴斗笠,刘金则是脸戴面具,身披黑色斗篷,两人悄然进入天宝银号。 银号的管事马五上前迎接,向银号外左右张望一番,将二人引入里间。 马五为二人斟上茶水,略显担忧地说:“如今幽州城到处风声鹤唳,查得很紧,你们怎么来了?” “这次是有紧急任务,不得不来。”于风道。 “什么任务?需要我如何配合?”马五问道。 “我们要动用刺史府到府库的密道。” “什么?!”马五闻言大惊失色,猛地站了起来,“刺史府现在被钦差卫队层层包围,我们根本无法接近,如何使用密道?” “而且刺史府被占,谁也说不好密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马五不停地摇头,他觉得这個计划无法实施。 听了马五的话,刘金也有些忧虑:“这倒是个麻烦,如果密道已经被发现了,我们的计划就成了空中楼阁。”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了蝮蛇前来相会,他会告诉我们答案的。”于风道。 话音刚落,虎敬晖已经飘然到了。 他身穿蝮蛇的衣物,隐藏在刘金三人看不见的暗处。 “刺史府的密道没有被发现。”虎敬晖幽幽地说。 “那太好了,那就请大人帮忙,将我们送进刺史府的密道。”于风大喜道。 “你们要进刺史府做什么?”虎敬晖问道。 “这是主人的命令,行借尸还魂之计。” 于风面露得色,将金木兰和刘金的计划,从头到尾向虎敬晖交代一番。 但虎敬晖听着所谓的计划,眉头越听越皱,显然很不满意。 “这太冒险了,狄仁杰不是好糊弄的,伱们这么做是在玩火!” 虎敬晖不愿配合,于风也有些无奈,搬出金木兰来:“可…可这是主人决定好的事。” 看了一眼戴面具的刘金,虎敬晖摇了摇头道:“那也没有办法,刺史府一直被赵既派人严加把守。高手也就罢了,方大人么,是肯定进不去的。” “大人,难道我们就不能化装成你手下军士进刺史府吗?”于风不死心道。 虎敬晖断然拒绝了这个建议:“你们不要小看了赵既,这等微末伎俩,休想瞒得过他。我这两天在幽州大营处理军务,如果无缘无故带人进刺史府,不要说你们,连我都要暴露。” 虎敬晖陪着狄仁杰一路走来,深知赵既的厉害,早已经对他十分忌惮。 “那怎么办?”于风为难道。 虎敬晖却并不回应于风,他打心底里觉得金木兰的计策不靠谱,正希望他们知难而退。 眼看事情陷入僵局,一直沉默的刘金突然开口了。 他换了一种思路,道:“既然从刺史府无法进入密道,为何不从府库那边想办法?” 马五听到这话,以为刘金不了解情况,开口解释道: “府库乃朝廷重地,直属于户部,那里的守卫不是我们的人,查得只会比刺史府更严,根本进不去。” 刘金闻言却并不意外,不紧不慢道:“你们偷运钱帛这么久不被发现,府库中应该有人从中遮掩才对。” “那是因为方谦更改了定制,吴益之又安插了几个管府库的掌固进去,这才没有被发现。”马五不以为意道。 刘金闻言精神一振,追问道:“那几个掌固还在吗?” 马五不知道刘金的用意,但还是如实相告:“他们还在。方谦、吴益之一死,他们不知所措,白天还联系过我,请求指示。” 刘金点了点头,心中已有计策,道:“好,你立刻联系他们,我要借他们的身份,混入府库。” 赵既抓住张勇几人,供出了军中的名单,但是幽州文官还有许多漏网之鱼。 这四个掌固干系到天宝银号,是保密重点,单线联络,没有被发现身份。 马五立刻差人去联系四个掌固,很快将四人叫了过来。 精挑细选之后,刘金看中了一个和自己身材体型相近的掌固。 于风便照着这个掌固的模样制作人皮面具。 制成之后,刘金试戴了一番,照了照镜子道:“好,看上去分毫不差。” 于风以为事情妥了,开口夸赞道:“刘大人真不愧是越王的高级幕僚,竟能想到这般办法。” 虎敬晖却没有那么乐观,泼了于风一头冷水:“没那么简单,如果四人进府库,只有三人出来,事情立刻就会败露。” “那怎么办?”于风一愣,高兴了半天白高兴了。 虎敬晖还是闭口不言。 “这就要请你出手了。”刘金已经有了对策。 “此话怎讲?”于风紧皱眉头,不明白刘金的意思。 刘金缓缓开口道:“以于将军的武功,潜入刺史府不难。你从刺史府二堂的入口进入府库,带上同样的人皮面具,穿上我的衣服,替我走出府库。” “只要出去的人数目是对的,稍微有些差异,想必也无人注意。” 于风听完刘金的计策,翘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没那么简单,还有一个问题,狄仁杰未必能及时发现密道,他若是拖个十天半月,我岂不是要饿死在地道里?”刘金又给于风泼了一瓢冷水。 虎敬晖道:“你们太小看狄仁杰了,他会发现的。” “可是我不能将性命赌在狄仁杰手上。”刘金道。 “那是你没有见过狄仁杰的厉害。”虎敬晖敷衍道。 于风见状,软磨硬泡道:“就算看在主人面上,请大人千万出手相助。” 虎敬晖知道他们不会取消计划,敷衍道:“好吧,我答应你,会在合适的时机帮忙。” 于风大喜:“多谢大人!” “千万要小心,机会只有一次。”虎敬晖提醒一声,随后纵身飞走出了房间。 看到虎敬晖离开,刘金问道:“此人是谁?看样子似乎是你们安插在狄仁杰那边的内应。” “此事是绝密,刘大人还是不要打听最好。你只需要知道,他能配合你重登刺史宝座就够了。”于风眼神不善,盯着刘金。 刘金见于风如此态度,稍有不满,但也不再追问。 于风又换了一副志得意满之色:“好了,计划已经天衣无缝。我们立刻行动。” 第28章吉利可汗 第二天一早,赵既和李元芳应狄仁杰之命,来到刺史府,搜查假方谦遗留下来的线索。 刺史府内真正有价值的线索,无非就是二堂通向银库的秘道。 不过此时还不能确定刘金是否已经在秘道之中。 如果太着急,说不定担心打草惊蛇,得不偿失,所以赵既便将此事放在一边。 现在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亟待解决,那就是吉利可汗的身份问题。 就在几天前的晚上,赵既提醒李元芳暂时不要说破李二的身份,现在得和李元芳统一口径才行。 先左右观察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赵既组织了一番措辞,问道:“元芳,你还记得李二左臂上的那个纹身吗?” 李元芳一听李二左臂的纹身,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当然记得,虎头飞鹰,那是突厥王族的标志。” “不错,三个虎头是突厥可汗最精锐的三个虎师,一只飞鹰凌驾其上,象征着突厥可汗崇高的地位。”赵既道。 “想不到承远对突厥也如此了解,我还以为当日是看错了呢。”李元芳不禁赞叹道。 然而,他很快又略作疑惑地问:“但那日你为何示意我不要提及此事?” 赵既不能直说是防备虎敬晖,故意含糊其辞道:“李二身份一旦确认,非同小可。当天夜里人多眼杂,不宜说出去。” 李元芳点头表示理解:“承远考虑事情就是周到。” 他想了想当天在场的人,除了自己与赵既,还有狄仁杰、虎敬晖、陆大有。 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個陆大有比较可疑。 “李二一直是陆大有负责照顾,也难怪会蛇毒复发了。”李元芳越想越觉得陆大有可疑,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惊叫起来。 听了李元芳的奇思妙想,赵既无奈地咳嗽了两声。 不过他也只能顺着李元芳说了下去:“是啊,我们得尽早通知大人才是。” 陆大有当然没有问题,查不出什么,赵既正好借此把异常举动遮掩过去了。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有卫士递给赵既几份文书:“大人,发现了几份奇怪的文书。” “拿来我看。” 赵既原本满不在乎地接过文书,以为稀松平常。 他随意扫了一眼文书的内容,却立刻换了一副吃惊的神情,随后又变成了喜悦。 “元芳,你来看看。”赵既将文书递给李元芳。 李元芳接过文书一看,也是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这个李二竟然是吉利…” “嘘!”赵既赶紧捂住李元芳的嘴。 “我还以为他最多是突厥王族之类的。”李元芳声音小了下来。 这些羊皮文书都是用突厥文字书写的,内容涉及突厥的政务机密,还有突厥官员给吉利可汗的书信。 这些东西原本是会被于风烧毁的。 只是在这条世界线,赵既到刺史府太快,于风在杀死方谦后,来不及处理这些文书,这才被卫士意外发现。 赵既还在和李元芳商量着,幽州长史乔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乔泰用袖子擦了擦汗,喘着粗气道:“赵将军,你可真让我好找啊!” “乔长史,你怎么到刺史府来了?”李元芳问道。 “赵将军交代我一件事,我本以为你们在狄阁老身边呢,没想到却在这刺史府里。”乔泰解释道。 “那伱找到东西了吗?”赵既急切地问。 昨天在酒宴上赵既交代乔泰的事,就是寻找李二的贴身物品。 他没想到这次搜查刺史府能找到突厥文书,打算用虎头飞鹰戒来证明李二身份的。 “所有的文书都被方谦拿走了,就漏了这一件东西。” 乔泰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放在手掌上,赫然是一枚虎头飞鹰之戒。 “好,这下断然错不了了!元芳,我们立刻去找大人。” 赵既大喜过望,一把夺过戒指,拉着李元芳就走。 虎敬晖此时不在都督府中,这是说明李二身份的天赐良机。 “哎,哎,二位将军,你们等等我呀!”乔泰在后面叫了一声,赶紧又撒腿追上去。 ----------------- 赵既、李元芳、乔泰三人纵马狂奔,很快到了都督府。 赵既为首,三人一路疾走,径直走到狄仁杰所在的大堂。 狄仁杰见这三人联袂而来,脸上露出几分疑惑:“你们三人怎么一起来了?莫非是刺史府出事了?” 赵既迅速将手中的羊皮文书和虎头飞鹰戒呈上:“大人,请您过目。” 狄仁杰接过戒指和几份文书,茫然不解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这是有关李二身份的关键证据。”赵既有些激动地说。 狄仁杰听到“李二身份”几个字立刻打起了精神:“李二的身份,什么意思?” “大人,李二就是突厥的吉利可汗!”赵既语出惊人。 “什么!!!”狄仁杰惊得站了起来,连堂下的乔泰也惊得合不拢嘴,不敢置信。 片刻之后,狄仁杰镇静下来,缓缓坐下。他严肃地盯着赵既,确认道:“你能肯定吗?这可开不得玩笑!” “十分肯定,这枚有虎头飞鹰标志的戒指,就是突厥可汗的信物。”赵既笃定道。 “戒指是我托乔大人寻找李二的随身物品时发现的。” 赵既看了乔泰一眼,示意他来解释。 乔泰定了定神,拱手道:“不错,据典史交代,这戒指是从李二随身包袱里发现的。” 狄仁杰不敢大意,眨了眨眼睛,仔细寻思了一阵。 “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个李二不是吉利可汗本人,只是可汗出于什么目的将戒指交给了他?比如说,他是吉利可汗的特使?” 李元芳站出来否定了这种可能:“大人手里的羊皮文书是突厥文字,都是写给吉利可汗的书信,还有突厥的政务机密,其中就有李二的身份信息。” “我和元芳搜查刺史府时发现了这些公文。恐怕方谦就是看到公文,才确定了吉利可汗的身份。”赵既又在一旁提出了佐证。 狄仁杰拿着虎头飞鹰戒,沉吟片刻,眼睛中闪过一丝明悟:“不错,我记得李二的左臂上也有这个虎头飞鹰标记。” “大人真是细致入微,过目不忘。”赵既恭维道。 狄仁杰捋了捋胡须,一拍帅案:“我说方谦为什么要拼命追杀这个李二,事情竟然是这样。” “现在一切疑问都解开了。承远,元芳,乔泰,你三人可是立了大功啊!” 随后狄仁杰一展欢颜,露出了酣畅笑容。 赵既三人相视一眼,谦虚道:“大人过誉,卑职等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诶~,吉利可汗的生死事关两国战和,你们此举,可以说挽救了双方无数百姓的生命啊。” 赵既又谦虚道:“此乃苍天庇佑,兼之大人妙手回春,这才救回吉利可汗的性命,否则我等也只是做无用功而已。” “承远所言有理啊。”乔泰、李元芳一听此言,也是不停附和。 狄仁杰闻言也是不住大笑:“好了好了,何必如此过谦。” 只是过了片刻,狄仁杰想到了什么,忽然严肃了下来:“只是有一条。此事关系重大,必须严守秘密,决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记住,任何人都不行!”狄仁杰又强调一遍。 三人不敢怠慢,都口称遵命。 只有赵既心里清楚,狄仁杰这是在防范虎敬晖了。 第29章府库失窃 后堂,吉利可汗的房间。 陆大有已经随着法曹回小连子村查案去了,此时是狄春在照顾吉利可汗。 狄仁杰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面色沉静,一手捋着胡须,一手为吉利可汗诊脉。 赵既和李元芳在旁边作陪。至于乔泰,很识趣地找公务借口先行告退了。 看着李二乌黑的脸色,赵既略感担忧道:“大人,李二他没有大碍吧。” 出于习惯和保密的需要,赵既等人还是称呼吉利可汗为“李二”。 狄仁杰摇了摇头道:“李二之前蛇毒复发,差点危及生命。用上御赐的雪蟾,好歹挺了过去,现在已无生命危险。只是他何时能醒来,就要看天意了。” 听到李二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李元芳舒了一口气。 盯着李二的面容,李元芳不禁感叹道:“仅从李二的脸看,乍一看还真瞧不出他是个突厥人。” 狄仁杰微笑着提醒道:“你忘了,李二的生母是汉城公主,他体内流淌着汉人的血脉,因此面容上自然有汉人的影子。” 李元芳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从床边起身,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之前一直不理解,歹人为什么要花费如此巨大的精力,替换方谦。”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他们是想借助突厥大军的力量,再联络刘金名单上的官员,共同起兵谋反。” 赵既、跟上狄仁杰的步伐,点头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在蓝桥驿时就曾推断,使团案中必有突厥内部势力的参与。现在看这一点已经得到了印证。” “是啊,突厥内部一定发生了严重的变故,这才使得李二流落幽州。”狄仁杰目光深邃,继续分析道。 赵既也面色沉重道:“突厥那边的变故我们不得而知,时间不等人,也不知道李二何时能苏醒。” “一旦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局面就不好收拾了。我们必须尽快破案!” 狄仁杰微微颔首,语气凝重道:“此话不假。但李二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我更担心的是,还有人对李二心怀不轨。” 李元芳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狄仁杰目光深邃如潭,缓缓道:“我心中已有计策。” 言罢,狄仁杰向狄春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随后带着赵既和李元芳离开了房间。 “哦,对了,”狄仁杰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们搜查刺史府,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 赵既和李元芳对视一眼,摇了摇头道:“我和元芳一找到那些文书便立刻赶来向您禀报,并未发现其他线索。” “大人是觉得刺史府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赵既追问道。 狄仁杰微微蹙眉,似在沉思。 片刻后他缓缓道:“我也无法确定,但直觉告诉我,刺史府内必有蹊跷。” 赵既听着狄仁杰神棍般的发言,暗暗咋舌:“这狄胖胖真神了,因果律大成还是预言家附体?真是恐怖如斯。也不知道刘金现在进了密道没有。” 狄仁杰似乎捕捉到赵既内心的疑虑,笑了出来。 他解释道:“我们虽然查明了李二的身份,消灭了方谦逆党,但案子到此也已经陷入僵局。” “现在李二昏迷不醒,除了大有在小连子山那边的调查,刺史府是我们唯一有希望的突破口。我自然希望能查出点什么。” 狄仁杰总是有一些神乎其神的直觉,但这些直觉并不是无端猜测。 只是多年的断案经验告诉狄仁杰,要想破案,必须在某些地方取得突破。 丰富的经验加上准确的判断,这就是所谓“直觉”的真相。 赵既想明白这一点,佩服道:“大人的一言一行皆有根据可寻,我就知道您不会单凭什么直觉办案。” 狄仁杰笑着摇摇头,道:“直觉有时候也是很重要的,它能为我们指明一些被忽视的线索。” 赵既和李元芳听后纷纷点头,表示受教了。 也不知是不是狄仁杰的话给了李元芳启发。 他突然灵机一动,提议道:“既然如此,大人何不与我们再回刺史府看看,也许会能发现什么特殊的线索。” 狄仁杰略一思忖,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们就再探刺史府,希望能有所收获。” ----------------- 幽州刺史府大堂,一群官吏向乔泰汇报官银失踪之事。 乔泰满脸通红,怒目圆睁,对着银曹参军劈头盖脸痛骂道:“府库里上百万两官银,不翼而飞,你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简直岂有此理!吴益之手下那四个掌固呢?把他们给我叫过来!” 狄仁杰、赵既三人刚踏入大堂,便听到乔泰的怒吼。 狄仁杰上前一步,沉声问道:“乔泰,究竟发生了何事?如此失态?” 乔泰见是狄仁杰等人,急忙禀告:“银曹参军来报,幽州银库的上百万官银不翼而飞了。” 狄仁杰闻言,大惊失色:“这不可能!” 然而他很快冷静下来,分析道:“说方、吴二人盗用官银,这不奇怪。可是说他们把府库搬空,把上百万官银全盗走,绝不可能。” “监库卫士直属户部,并未被方谦收买。如果方谦明目张胆盗取官钱,他们怎能不上报朝廷?” 银曹在一旁战战兢兢地说道:“大人,掌管府库的四名掌固都是吴益之亲信,他们从中作梗,瞒过了所有人。” 狄仁杰痛心疾首,愤怒地骂道:“该杀!” 但狄仁杰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官银动用不是还要经过银曹和长史的核验吗,你二人又为何不管?” 乔泰咽了口唾沫,无奈道: “大人,方谦擅自更改了规矩,府库一直由吴益之亲自掌管,账目也直接交给他们过目,卑职等确实不知情。” 狄仁杰听后,勃然作色:“方谦如此猖狂的贪赃枉法,胡作非为!你们为什么不上报朝廷?” 乔泰和银曹见狄仁杰问罪,仓惶下拜。 银曹委屈道:“卑职上一任银曹曾反映此事,却不明不白地身亡了。而且朝廷也没有回复,因此卑职等人就不敢再提及此事。” 赵既略一迟疑,在一旁求情道:“大人,事已至此,再问罪二位大人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尽快追回官银。” 狄仁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怒火,道:“罢了,方谦势大,也怪不得你们,起来吧。” 乔泰和银曹这才谢恩起身。 赵既眼看狄仁杰不再追究二人,继续说道:“方谦盗走官银,就是有通天入地之术,终归还要人来搬运,将刺史府的差役兵丁严加拷问,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狄仁杰冷静下来,颔首赞同道:“承远所言有理。” 他随即吩咐乔泰:“伱立刻组织人手彻查此事,凡是与府库有关的人员、方谦的亲信以及刺史府的差役兵丁,一個都不能放过,都要仔细审问。” “而且要遍查幽州境内所有的银号、钱庄,柜坊,务必找到官银的下落!” 乔泰口称得令,快步走了下去。 狄仁杰看着乔泰走远道,对众人道:“我们去府库,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 第30章秘道 府库位置在刺史府的东南跨院内,离二堂约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赵既、李元芳陪着狄仁杰,在银曹参军的指引下来到府库。 只见府库所在的东南跨院周围站满了官兵,确实守卫森严。 进到府库之内,四围墙壁和地板都是生铁铸成,没有任何缝隙。 赵既环顾四面铁壁,暗道:“真是老鼠见了都摇头。” 银库内的一排排银架,外面的还有少数银两撑面子,深处的早已被搬空了。 银库里还整齐地摆放着的许多铁皮箱子,封条都被撕破了。 “这封条是你们自己撕毁的?”狄仁杰指着箱子问银曹参军道。 “是,是长史大人和卑职一起检查的时候撕掉的。” 狄仁杰闻言点点头,随手打开了一只箱子,里面早已空无一物。 赵既、李元芳也跟着检查了几只箱子,一样是空空如也。 检查完银箱,李元芳取出链子刀,又在铁壁上劈砍,只留下一道道剐蹭的印记。 随后他拿刀在银库的角落试了试,还是找不到任何薄弱之处。 “大人,这府库真说得上是铜墙铁壁,没有半点缝隙,我实在想不通官银是怎么丢的。”李元芳困惑道。 狄仁杰绕着墙壁仔细查看,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是啊,守卫如此森严,银库本身也没有问题,官银究竟是怎么丢的?” 赵既见他二人毫无头绪,不禁劝道:“要不咱们先休息片刻,这样看下去也不是办法。” 银曹见状,也殷勤道:“二堂就在外面,狄阁老不妨去那里稍作休息。” 听到银曹的话,狄仁杰却有些疑惑。 “二堂?二堂一般都是在公堂旁边呀,怎么会修在府库附近?” 银曹先是一怔,随后苦笑道:“不瞒狄阁老说,这又是方谦的杰作,说是要用回廊将公堂和二堂连接起来。当时,卑职等也觉得不可理喻。可是看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赵既轻笑一声,似有所指道:“方谦此举决不是心血来潮,必然有他的用意所在。” 狄仁杰听懂了赵既的意思,道:“不错,我们就去二堂看看。” 他快步走到府库的院门前,一步一步丈量,一直量到二堂的后山墙下。 李元芳数着:“共一百一十五步。” 狄仁杰眼中亮了起来,他已经有些明白了:“咱们进二堂看看。” 狄仁杰、赵既等推开门,走进二堂。 众人的目光只在椅子、茶几、桌案等物件上乱晃,而赵既与狄仁杰却盯着地上的砖块看。 李元芳注意到二人的动作,也跟着看起砖块。 只是看了半天,李元芳茫然道:“大人,我看这些砖好像没问题呀。” 狄仁杰抿着嘴,没有言语。 赵既仔细看着地上露出砖块的缝隙,确实没发现有最新被移动过的痕迹。 但他却知道,这个房间肯定有鬼。 低头没看出问题,赵既又抬头环顾整个房间。 忽然发现了角落里有一张胡床。 赵既走上前去,轻轻一推,胡床就被移开了。 胡床底下的砖块缝隙之间,明显有些浮土,像是最近才被移动过的样子。 狄仁杰见状,急忙道:“快拿水来。” 卫士取来一碗水,浇在那几块砖的缝隙之间,只见地上的茶水很快渗进地下。 众人都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这……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和赵既却都露出了笑容。 赵既向屋外的卫士一招手:“来呀,把这几块砖给我撬开。” 一听招呼,立刻就有卫士抽出腰刀,插进砖缝,将几块灰砖撬起。 灰砖之下,一个暗门露了出来。 李元芳惊道:“大人,是暗道!” 赵既俯身拉开暗门,里面是一道黑漆漆的暗道。 狄仁杰笑道:“我说官钱是怎么被盗走的,原来如此。” “大人,我们下去看看。”赵既示意,他和李元芳一起下去。 狄仁杰却摇了摇头:“我们一起下去。” “大人,里面说不定有机关暗器。”赵既无奈道。 赵既知道劝不住狄仁杰,可还是希望狄仁杰尽量不要冒险。 “无妨。”狄仁杰自信从容道,他转头和身边的银曹参军吩咐:“守住这里,任何人不得入内。” 赵既便取出火折点亮,一马当先,沿着梯级走了下去。 狄仁杰和李元芳紧随其后。 秘道是用实土夯成,空空荡荡,三人慢慢向前走着,脚步声回响在秘道中。 走了一百多步,到了尽头,有几层台阶通到上面。 赵既登上台阶,顶端是一個铁制的暗门。 他伸手推了推,暗门没有动。 赵既眉头一皱,上下前后左右胡乱用力,“哗”的一声,暗门被拉开了。 顺着秘道探出头,赵既只看到四面铁墙,就是刚刚的银库。 “大人,上面就是银库。” 狄仁杰又亲自探头看了一眼,确实是银库无疑。 从台阶上退下来,狄仁杰自顾自总结着: “现在事情清楚了,方谦就是通过这个秘道,将官银从府库转运至刺史府,再由刺史府运出。” 李元芳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赵既却早已盯上了秘道的一处凸起的石块,他喊道:“大人,元芳,快来看。” 狄仁杰、李元芳闻言赶忙走到赵既身旁。 赵既见两人到了,就按下机关,眼前的墙壁发出一阵酸牙的巨响。 李元芳和赵既迅速挡在狄仁杰面前,将他保护起来。 那墙壁在一阵“喀拉喀拉”的响声中徐徐打开,露出了一间密室。 赵既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心内啧啧称奇:“大周科技,恐怖如斯。” 李元芳率先掏出链子刀,挡在狄仁杰身前,进了密室,赵既赶紧跟上。 进了密室,只见一个人盘坐在地上,背对着赵既三人。 他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看着密室中开口的囚徒,狄仁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闻言一愣,猛地起立,转过身来。 狄仁杰、李元芳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被那一张酷似方谦的脸震惊了。 赵既倒是反应平平,他看着方谦这一身狼狈的模样,若有所思:“蛇灵的人脑子不行,当化妆师确实顶级。” 方谦身上一件残破的单衣,头发也弄得十分脏乱,满脸污垢,还真像被关了好长时间。 “你是幽州刺史方大人?”狄仁杰问道。 方谦佯作上下打量赵既三人:“不错,我是方谦,你们又是什么人?” 狄仁杰回答道:“狄仁杰。” 方谦口张得能塞下一只蛤蟆:“并州狄怀英?” 狄仁杰点头道:“正是。” 方谦双膝跪倒,脸上显露出复杂难以名状的表情,泪水夺眶而出:“卑职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狄公,卑职有礼!” 赵既看着方谦表演,暗自惊叹:“可惜虎敬晖不在,这二人的演技可都是影帝级别的,不在一起飙戏真是遗憾。” 狄仁杰赶忙上前,伸出双手将他搀扶起来:“方大人,为何落到如此地步?” 方谦道:“卑职一时不慎,误中歹人奸计,以致沦落阶下数年之久。大人,我、我…”说着,他泣不成声。 狄仁杰长叹一声:“方大人,你受委屈了。” 赵既冷眼旁观,不住地摇头,感觉方谦有些用力过度了。 “数年之久…方谦明明是一年前在幽州被捕,他是怕说出一年这个时间点令狄仁杰联想到刘金?这伙人还真是煞费苦心呢。”赵既暗自思忖着。 他不再看方谦飙戏,反而观察起牢房,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牢房倒没什么东西,除了稻草别无他物,只是稍微有些干净了,一点异味都没有。 赵既眼中露出了笑意,心知恐怕是刘金一伙时间仓促,来不及将暗室布置妥当。 方谦、狄仁杰那边寒暄已过,几人便将方谦扶起来,走出秘道,回到二堂。 不料秘道之外的二堂却传出了争吵的声音。 第31章方谦故事汇(上) 在二堂上争吵的不是别人,正是虎敬晖和银曹参军。 虎敬晖听说狄仁杰带着赵既、李元芳两个人就进了秘道,心急如焚。 于是他想马上带人进秘道,保护狄仁杰的安全。 但银曹参军因为狄仁杰的命令,不敢放虎敬晖下去。 虎敬晖语气十分激烈,抓住银曹参军的衣服,将人拎起来。 “狄阁老进秘道这么久还不出来,肯定是出什么事了。本将现在就要下去!” 银曹参军又惧又怕,苦苦哀求:“虎将军,狄阁老特意吩咐了,说是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能进入秘道。” “让开!本将告诉你,狄阁老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不起!”虎敬晖一把将银曹参军推开,摔在地上。 看着虎敬晖凶神恶煞的样子,周围的人也不敢再上前阻栏。 虎敬晖没有阻拦,便要领着手下卫士进入秘道。 恰在此时,狄仁杰已经走到了秘道出口附近,赵既、李元芳架着方谦紧跟在后面。 狄仁杰听到了虎敬晖的话,赶忙开口道:“敬晖不必担心,我们马上就上来了。” 虎敬晖一听到狄仁杰的声音,立刻弯腰伸手到秘道入口处。 “来,大人,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说着,他仔细控制着力道,缓缓将狄仁杰拉了上来。 虎敬晖将狄仁杰拉上来后,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换了一脸责怪的表情。 “大人,您让承远、元芳他们下去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冒险呢?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狄仁杰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满不在乎地笑道:“哎呀,这不是没事吗?” “对了,敬晖,你怎么到刺史府来了?”狄仁杰有意无意问道。 虎敬晖从怀中拿出了一份名单,递给狄仁杰。 “幽州大营已经整肃完毕,我整理了一份人员调动升迁的名单,来请大人批示。找了一圈,才知道大人来这儿了。” 狄仁杰伸手接过名单,还未动作,赵既和李元芳就搀扶着方谦,走出了秘道。 虎敬晖一见,瞬间演技爆发,表情凝固,仿佛见了鬼一般。 “方……方谦,你竟然没死?” 方谦则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狄仁杰:“狄公,这……” 见到这两位影帝同台飙戏,赵既有些忍俊不禁。 赵既笑着道:“虎将军,这位是真正的幽州刺史方大人。” “什,什么?”虎敬晖一副大脑宕机的样子,仿佛还不明白。 “方大人被逆党关押在秘道之中,我们也是刚刚发现了他。”狄仁杰解释道。 虎敬晖听到狄仁杰的解释,终于不再懵懵懂懂。 “你是真的方大人?” “不错,我是方谦。” 虎敬晖闻言赶紧与方谦赔礼道歉,方谦也不计较。 二人好似故友重逢,相见恨晚,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 欣赏到了两位影帝的对手戏,赵既得偿所愿,心满意足。 “这就是老戏骨。”赵既暗赞道。 虎敬晖堪称老奸巨猾,进场时机找得非常好。 什么人员调动,请求批示。 分明是怕狄仁杰找不到方谦,跑到这打保险了。 偏偏理由找得无比正当,军队的人员调动,能不通过狄仁杰这个大都督吗? 但狄仁杰从来不是一個只看表面现象的人。 假方谦一死,没有两天真方谦就现身了,这就是巧事一桩。 今天虎敬晖正好在发现秘道时到了都督府,那就是巧上加巧,巧得过分了。 狄仁杰隐隐感觉到其中有些不对劲。 不过今日刺史府一行收获甚多,找到了秘道和真方谦,他暂时按下了心中的异样感觉。 看着虎敬晖与方谦二人寒暄结束,狄仁杰笑道: “方大人,伱今日得出牢笼,可喜可贺。回都督府,本阁替你摆酒设宴,压惊洗尘。” “谢大人关怀。”方谦自无不肯,赶忙拜谢。 ----------------- 都督府,东花厅。 狄仁杰为方谦设宴,酒菜已经摆了满桌。 赵既、李元芳、虎敬晖悉数在座,就等方谦沐浴更衣,前来赴宴。 等了很长时间,不见方谦人影。 忽然,对面房门忽然打开了。 不过出来的不是方谦,而是狄春和两名仆役。 狄仁杰疑惑道:“方大人呢?怎么还不出来?” 狄春回答说:“方大人还在更衣呢。” 狄仁杰闻言责怪道:“好你个刁钻的狄春,你们怎么不伺候方大人更衣?” 狄春赶忙辩解:“老爷这可冤枉小的了。是方大人自己让我们出来的。” 狄仁杰一愣,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狄春道:“他说有人在旁边伺候着不习惯,自己穿衣服就行。” “原来如此。罢了,你们下去吧。” 狄仁杰一挥手,狄春带着两个仆役领命下去了。 赵既微笑着摇头,眼含深意道:“这位方大人,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哦,此话怎讲?”狄仁杰好奇道。 “方大人被关在地道中数年,想必也没多少机会沐浴更衣,估计穿衣打扮都该生疏了才对。” 说到此处,赵既顿了一顿:“按一般人,自然是任由下人摆弄,可他却不要人服侍,这不是与众不同么?” 古人的衣物可不是现代人拉个拉链,扣个扣子就能穿好的。有些衣服没有人帮忙根本没法穿,赵既这么说还是有些道理。 听到赵既似有所指的话,虎敬晖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住了。 虎敬晖很快调整表情,挑了挑眉道:“承远,你太过多虑了,我看这方大人多半是勤俭惯了,不适应下人服侍。” 赵既看到虎敬晖跳出来反驳,心知虎敬晖有些急了。 他也不与虎敬晖争辩,淡淡回复道:“也许吧。” 听着虎敬晖和赵既各执一词,狄仁杰也不加评判,目光扫过两人的脸,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桌上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方谦已经整理好了仪容,快步从房间中走出来。 他走到狄仁杰面前,拜倒在地,要行大礼。 “卑职拜谢狄阁老救命之恩,阁老的再生之德,卑职没齿不忘!” 狄仁杰眼见方谦行大礼,忙起身将他扶起。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方大人太言重了,这也是本阁职责所在。啊,方大人请坐。” 方谦又作揖谢座,随后在狄仁杰对面凳子上轻轻坐下,稍微有些拘谨。 眼看方谦落座,狄仁杰对赵既使了个眼色。 赵既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在桌上,乃是方谦的刺史印信。 狄仁杰拿起其中一张发旧的金花五色绫纸,轻轻展开。 “方大人,这样东西,你还认识吧?” 第32章方谦故事汇(下) 方谦初时一愣,然后探头仔细看纸上的文字。 他突然激动道:“这……这好像是卑职的,刺史印信啊!” 狄仁杰点点头道:“不错,这正是方大人的刺史印信,上面有你当年就任幽州刺史时按下的指印。” “本阁并非怀疑方大人,只因假刺史案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不得不防啊。” 方谦也是通情达理道:“卑职明白。” 而后,旁边早有仆役将一张白纸和印泥递给方谦,请他按下指印。 方谦一点也不露怯,将大拇指在印泥中蘸了蘸,自信地按下手印。 狄仁杰接过纸张,与在半空中与印信上的指纹仔细比对。 看了半天后,狄仁杰颔首道:“嗯,果然是分毫不差。” 这一幕对比指纹,赵既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看得有些怀疑人生。 赵既不禁惊叹:“如不是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相信。大人这一双眼睛究竟是怎么长的,竟然能比对指纹。” 虎敬晖也不甘示弱,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吹捧狄仁杰的机会。 “大人这双眼睛,堪称是举世无双。” 方谦也在一旁翘起大拇指:“狄公确实明察秋毫,不愧神断之名。” 狄仁杰闻言大笑:“诸位过誉了,这只不过是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方谦却没有住嘴的意思,他微微叹气,仿佛有些黯然神伤。 “这些年如果有一个到幽州的上官,似大人这般心细,卑职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 狄仁杰见方谦有些沮丧,一指桌上的饭菜,开解道:“今日是大喜之日,略备薄酒,方大人不要嫌弃,请用。” 方谦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久在囹圄之中,食不果腹,谈何嫌弃。” 言罢,方谦也不再客气,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仿佛真是饿死鬼投胎,如风卷残云,将酒菜吃了一圈。 看着方谦的吃相,赵既与李元芳对视一眼,无奈笑了笑。 吃了半桌酒菜,方谦也注意到了众人看他的眼光,赶忙放下筷子。 他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又擦了擦嘴,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卑职吃相不雅,令诸位大人见笑了。” “诶~,方大人身在地道之中多年,缺衣少食,这般表现不足为怪。”狄仁杰笑道。 方谦闭目长叹一声,仿佛又在伤感于被关押的经历。 狄仁杰见方谦又有要玉玉的倾向,急忙劝道:“方大人,不要见外,多吃些才是。” 方谦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下官已是酒足饭饱。” 狄仁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方大人能不能给本阁说一说,你落入歹人之手的经历?” 听到这话,方谦脸色微微一变,他意识到,狄仁杰并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狄仁杰对自己的态度,这是此次计划最大的考验。 方谦不敢和狄仁杰对视,装作努力回想的样子,说起了编好的故事: “三年前,卑职刚刚就任幽州刺史不久,有一位故人刘金来访……” 一听到“刘金”二字,赵既暗自发笑。 方谦编的这个故事,从一开头就糟糕极了。 提到刘金这個本案的关键人物,恰恰会刺激狄仁杰敏锐的神经。 这就是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 赵既看了一眼狄仁杰,他果然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方谦却并未察觉不妥,他继续说:“其实刘金和卑职已经十几年不曾来往,那一次却突然到访。卑职虽然奇怪,但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谁知竟惹出祸来。” 说到此处,方谦偷瞄了狄仁杰一眼,只见他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赶忙又移开了目光。 方谦又换上一副回忆出神的模样,谈起过往:“在刘金来访的那天晚上,我设酒招待刘金。他却忽然提起卑职参与越王襄阳大会的事。” “大人是知道的,越王借口观花,邀集众人,实际目的却是要与会者共同起兵谋反。这种事情,卑职当然是严词拒绝。” “拒绝之后,卑职就逃回幽州,将此事藏在心底,绝口不提。再后来越王伏诛,卑职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牵连。” 狄仁杰听到此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起来,只不过他也不打断方谦,继续看其表演。 方谦还是自顾自说着:“刘金当日旧事重提,劝说卑职继越王遗志,举幽州之力,反周复唐。卑职哪敢答应,推说要考虑考虑,借故脱身。” “大人知道,前些年来俊臣,索元礼等酷吏当道,若是被刘金告上一状,卑职将死无葬身之地。”方谦一副恐惧之色。 听到此处,狄仁杰点点头,似乎颇有同感,毕竟他也有被酷吏陷害过的经历。 方谦瞥见,以为狄仁杰信了说辞,接着道:“事后卑职越想越怕,想去劝刘金尽早离开。我赶到驿馆,好言相劝,可刘金不但不听,反而威胁卑职,说要将我参与越王大会的事告发出去。” “卑职本来万分惶恐,可是突然之间,驿馆外人马喧哗,随后,驿馆中的官吏领着内卫冲进来房间,抓走了刘金。卑职躲在床底才逃过一劫。” 说完着一段,方谦仿佛心有余悸,当年之事好像还历历在目。 此时,一直沉默的虎敬晖,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捧哏道:“那刘金为什么不把方大人的事告发给内卫?” 方谦不假思索,接着虎敬晖的话道:“我本来也不明白。直到假刺史出现在我面前,我这才明白,他们是想将我换掉,窃取刺史之位。” 赵既诧异地看着虎敬晖和方谦,暗暗腹诽:“这两个影帝衔接得挺好呀,最紧要的地方就这么给糊弄过去了。” 不知不觉,方谦的故事到了尾声:“从那时起,我就被软禁在刺史府后院。大约半年之后,又被关进了秘道,一直关到了现在。” 方谦说了半天,话中真真假假,狄仁杰捋着胡须,仔细思量着。 看着方谦、虎敬晖飙戏,赵既也有心参与进去,他问道:“方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请教。” 方谦一脸从容道:“将军请讲。” 赵既道:“既然他们已经将你换掉,为何不杀死你,以绝后患呢?” 狄仁杰一听赵既之言,皱眉道:“诶,承远,不得无礼。” 方谦笑了笑,表示他并不在意:“将军有所不知,一州政务何其繁杂,他们急切之间难以上手,是故留下卑职,帮助处理政事。” 赵既笑吟吟道:“这么说,方大人曾经屈身事贼喽?” 方谦面露惭愧之色:“惭愧,为保全性命,我确实不得已配合他们。” 狄仁杰倒不在意,摆了摆手道:“此乃人之常情,也怪不得方大人。” 方谦一听此言,起身拜倒在狄仁杰面前,一脸动容: “谢阁老包容,阁老待卑职真有天高地厚之恩。卑职…呜呜……” 说着,竟擦起眼泪来。 狄仁杰见状,赶忙将方谦扶起,安抚道:“好了,好了。方大人辛苦了,我看今日就到这里。明日本阁还有些问题请教。” 方谦又擦了擦眼泪,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恭送大人。” 狄仁杰既然发话,赵既等也只有依次离席而去。 方谦目送几人渐渐走远,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狄仁杰虽然没怎么说话,却给了方谦难以形容的压力。 计划看似进行得很顺利,但方谦却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方谦低眉沉吟,仔细回想了之前的情景,狄仁杰、赵既、虎敬晖等人的反应、表情一一在他脑海中回放。 半晌后,方谦放下心来:“我应该并未露出什么破绽,应该是太过紧张,所以才胡思乱想。” 第33章 官银线索 从招待方谦的酒宴上离开,赵既打马来到了刺史府。 一进刺史府大堂,只见乔泰正端坐在刺史宝座上,发号施令。 “乔兄好威风啊。”赵既朗声玩笑道。 乔泰一看赵既又来找自己,有些头大。 “赵将军,你怎么又来了?” 赵既先不开口,对乔泰使一个眼色。 乔泰当即会意,向大堂内的官吏、衙役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随后,赵既不等乔泰动作,径直进了后堂。 乔泰无奈,翻了个白眼,跟了进去,二人坐下。 “说吧,究竟有什么事,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乔泰饮了口茶水,问道。 “我有一件事情,想请乔兄帮忙。”赵既盯着乔泰道。 一听赵既的话,乔泰一口茶水“噗”得喷了出去。 “咳咳咳”,乔泰慌忙擦了擦茶水,“我说赵将军,怎么又要帮忙啊?你使唤我,那快比狄阁老使唤得都勤快了。” 看着乔泰头疼的样子,赵既也不见怪:“你急什么,我找你帮忙,也是为了你好。” “就当是吧,这次又是什么要我做?”乔泰一副拿赵既没办法的样子。 要说到正事,赵既便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伱给我找几个在刺史府时间久,熟悉刺史府的门子、管事或者胥吏之类的人。我要问点事。” 乔泰点点头:“这個不难,我之前正在讯问官银失踪之事,问到了两个人,我差人把他们给你叫来。” 片刻之后,衙役带着两个仆役模样的人进来。 “还不见过赵将军!”乔泰对着这二人喝道。 赵既抬手阻止:“不必。我只问几个问题,你们只要如实回答即可。” 那二人面面相觑,拱手道:“小人一定说实话。” “你们都在刺史府多久时间了?都干些什么?”赵既问道。 其中一个精瘦的老者开口道:“小人在这里有四年了,一直是门房。” 另一个壮实的青年道:“小人到刺史府三年了,做些杂役。” 赵既点了点头,再问道:“刺史府内的秘道是什么时候挖的,你们知道吗?” 两个下人顿时面色一苦,面露惧色:“这位将军,秘道之事,我等实在不知啊。” 乔泰在一旁略显尴尬道:“这个我之前已经盘问过了,他们应该确实是不知情。” 赵既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那,刺史府是不是有一段时间,大量往外运送泥土?” 杂役摇了摇头,只说没见过。 老门房却若有所思道:“小的好像记得,大约在一年多前,夜里开始有大车从偏门出去。车上都拿麻布盖住,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等到了白天的时候,能看见偏门那边有不少干了的泥土,像是从车上撒下来的。” 赵既听到老门房的描述,点了点头:“我再问你们,刺史府的二堂是什么时候挪到银库旁边的?” “额,也差不多一年多前。”老门房想了想道。 杂役也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对、对,就是一年多前修的二堂,在那之后又修了回廊。” 赵既闻言眼中闪过异色:“这么说,二堂是在夜里有大车的那段时间修的?” 老门房摇了摇头:“额,不是,好像二堂修得差不多之后,夜里才有大车出去。” 听到这句话,赵既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他屏退两个下人:“好,好极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下人便退了下去。 二人走后,乔泰开口问道:“将军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赵既并没有瞒着乔泰,直言道:“我已经弄清楚了刺史府内秘道挖掘的时间,也知道了官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盗的。” “哦?愿闻其详。”乔泰好奇道。 赵既微微一笑:“假方谦将二堂改建到银库附近,是为了隐藏二堂地下通往银库的秘道。” “他不可能傻到光天化日之下挖一个大洞,挖到银库。所以秘道开挖,是在二堂大致修好之后的事。” “秘道内挖出来的土,就趁夜用大车运出都督府,掩人耳目。” 乔泰恍然大悟:“不错,那门房说二堂差不多修好之后夜里才出现运土的大车,时间也对得上。” “那官银呢?难道他们一修好秘道,就开始偷盗官银?” 乔泰显然更关心官银被盗的问题,毕竟这是狄仁杰交代给他的任务。 “假方谦开始偷盗官银,应该是从一年期至一年半前开始的。”赵既判断道。 “我和大人曾经去过大柳树村暗访,村民张老四讲过,两年多前突厥人攻破了幽州城,村民被掠走,事后官军又打了回来。” “那些村民被当做附逆,关了半年,后来陛下大赦天下才被放出来,并发下慰抚款。但是你我都知道,慰抚款被假方谦贪墨了。” 乔泰点点头,肯定了关于突厥和慰抚款的事:“不错,是有这么一回事,可这与官银被盗有什么关系?” 赵既答道:“逆党之所以甘冒奇险贪墨慰抚款、挪用官银,说明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需要消耗巨额的钱财。” “再结合二堂、秘道的开挖日期,大致可以推断,慰抚款被贪墨之时,差不多就是官银开始被盗的时间。” 乔泰听着赵既的分析,不断颔首,只是随即又疑惑道: “将军分析的不错,可是我们就算知道官银是什么时候丢的,那也找不回官银啊。” 赵既提示道:“你可以换一种思路,只要能找到慰抚款的下落,自然也就找到丢失的官银了。逆党多半将这两笔钱存在一个地方。” 乔泰一脸无语:“嗐,那还不如直接找官银的下落呢。” 赵既笑道:“我还没说完呢,赵传臣死前,说他将慰抚款存到一个带“天”字的地方。你可以顺着条线索追查。” “还是狄阁老说的范围,幽州境内的银号,钱庄,一个一个查下去,总会有结果的。” “另外,逆党拿到钱不可能烂在手里,你盯着幽州城内大宗商品的交易,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 赵既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乔泰心里有了谱:“这么说范围就小很多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追回官银。” “你也不要太着急,找到官银的踪迹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赵既叮嘱道。 “放心,但凡有蛛丝马迹,我一定先找将军商量。”乔泰郑重其事道。 “那倒不必,你直接找大人禀报即可,我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赵既起身告辞,给乔泰指点迷津之后,就该去找狄仁杰商量这个真方谦的事了。 第34章方谦故事汇破解版(上) 都督府正堂内,狄仁杰手持一盏茶水,目光深邃,似乎陷入了沉思的漩涡。 忽然,狄春敲门进来,打断了狄仁杰的思考:“老爷,赵将军求见。” 狄仁杰轻轻将手中凉透的茶水放在一边,回了回神,道:“请他进来吧。” 赵既一进门,便带着一丝戏谑的笑容道:“我就知道大人还没休息。” 狄仁杰也不以为意,问道:“承远深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当然是为了今天这个真方谦来的,大人何必明知故问。”赵既开门见山,径直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怎么,难道方大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吗?”狄仁杰还在装糊涂。 狄胖胖有时候明明知道真相,或者心存疑问,可就是憋着不说,一直要攒到最后,再面对反派一次性全说出去。 “大人,跟我就没必要说这些了吧。假刺史被发现才几天,这个真刺史就冒了出来。大人就不觉得奇怪吗?”赵既笑着说。 “呵呵,承远还是这般直接。”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容,“不错,我对方谦的出现确实有些怀疑。” 赵既闻言主动请缨道:“既然如此,我先将我的看法说出来,抛转引玉一番?” 狄仁杰心中一动,颔首道:“好,我也正想听听你的意见。” 在得到狄仁杰的首肯之后,赵既开口就是一个暴论: “我觉得今天方谦在酒桌上的那些说辞,都是提前编好的故事,而非事实。” 听到这番暴论,狄仁杰并没有显得很吃惊,反而是好奇多一些。 他知道赵既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讲话必然有自己的根据。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狄仁杰问道。 赵既解释了自己的看法: “一般人回忆三四年前的事,讲述的时候难免颠三倒四、有所遗漏,往往先说印象最深的事,然后再慢慢补充次要的事,能把事情说明白就算不错。” “可是这個方大人呢?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竟把事情讲得条理清晰,没有丝毫停顿。” “这是一个被关押三年之人的模样吗?若不是提前编好了故事,他怎能讲得如此一气呵成,丝滑流畅?” 狄仁杰闻言,却是摇头道:“话虽如此,但这毕竟只是你的揣测,还不足以证明方谦所言有假。” 赵既闻言立刻补充了佐证:“证据自然是有的,大人有没有注意到方谦出秘道时的情景?” 狄仁杰回忆了一番,摇摇头道:“当时我被敬晖拉了上去,只顾着敬晖,没有注意到方谦,难道他有什么异样?” “不错,我和元芳扶着他出的秘道,看得很清楚,方谦的眼睛不对。”赵既突然话锋一转,提起了一件看似不相干的事。 “眼睛不对?方谦的眼睛有什么不对?”狄仁杰不太明白赵既的意思。 赵既解释道:“大人想想,按方谦所说,他是三年前被抓,被抓半年后关进秘道,那他至少被关在秘道中两年半之久。” “秘道中不见天日,又没有灯火,按说方谦的眼睛早该不能适应强光。” “可是这个方谦出了秘道之后,眼睛竟连半点异样都没有。这就证明他撒了谎。” 狄仁杰闻言两眼闪过精光:“不错,听说矿工从矿下上到地面,要用黑布先蒙上眼睛,否则有失明之虞,想必就是这个道理。” “那你为何在当时不提此事,若方大人是无辜的,岂不是害了他?”狄仁杰有些责怪道。 “我这也是事后才想到的。”赵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赵既还真没骗狄仁杰,这确实是他事后挖空心思研究方谦黑材料时想到的。 听着赵既的解释,狄仁杰无奈笑了笑:“你呀,罢了,你继续说吧。” 得到狄仁杰的鼓励,赵既便整理思路,继续说起来。 “方谦说在后院被关了半年,然后移进秘道的事,多半也是撒谎。”赵既又道。 “何以见得?”狄仁杰问道。 “我问过刺史府的下人,据他们交代,大约一年前,夜间有大车出府,用麻布盖住车顶,车上不时撒落泥巴。” “挖掘那条长达一百多步的秘道,需要处理许多土石。这些大车想必是用来运土的。”狄仁杰一点就通。 “不错。”赵既对狄仁杰的话表示赞同。 “下人还交代,二堂也是在一年多前左右修的。而秘道为了隐蔽,修在二堂之下。” “所以必然先有二堂,后有秘道。由此可知,秘道也是在一年多前修的。” “既然如此,那方谦说什么两年半前被关进秘道,不是撒谎又是什么?”赵既道。 听了赵既的话,狄仁杰略一思索,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总结道:“伱提到的这两点,实际只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方谦这三年并不在秘道之中。” 赵既闻言笑道:“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但是方谦言辞中的可疑之处,还远不止这两点。” “哦?还有哪些可疑之处?”狄仁杰问道。 说到最后一点,赵既脸上有些轻蔑之色:“方谦提到他十几年前参与越王之会,悄悄溜回幽州。这一点最是可笑。” “我朝地方官都是异地为官,方谦能做幽州刺史,就不可能是幽州人。一州刺史任期,至多不过数年,他却说在十几年前逃回幽州,实在是荒唐。” 狄仁杰眼中神采奕奕,连连点头:“这一点倒与我一致了,我也觉得方谦提及此事有问题,他一定是隐瞒了当年的某些真相。” “我正准备明日令狄春前往长安,调取方谦的库档查证,看看能不能有所发现。” 赵既听到狄仁杰的话微微一笑,有些高深莫测地说:“我倒是觉得,不用库档也能查清此事。” “该不会是承远发现了什么吧?”狄仁杰惊讶道。 赵既点了点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说来听听。”狄仁杰饶有兴致地说。 赵既并没有直接说出结果,而是先绕了个圈子:“不知大人是否注意到,方谦提到是内卫抓走了刘金,这一点非常奇怪。” “内卫行事向来隐秘,他们不像千牛卫有固定服色,常常乔装改扮,以便衣行动,这个方谦何以能分辨出抓人的是内卫呢?” 狄仁杰想了想道:“也许是内卫声名狼藉,方谦只是下意识将抓人的事归结给内卫。” 赵既不赞同狄仁杰的看法:“岂会如此,方谦只需说看到刘金被人抓走即可,何必言辞凿凿,说是内卫抓的?” “我觉得方谦并非是随意一说。他确实知道,刘金是被内卫抓走的。” 狄仁杰也不与赵既争辩,他反问道:“即使你的判断是对的,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第35章方谦故事汇破解版(下) 面对狄仁杰的疑问,赵既笑了笑:“起初我也不明白。但是我重新审视方谦的言语,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方谦与刘金的见面,只有他们二人在场时,在方谦的描述里,二人是有互动的,一切都很正常。” “可是他说到最后刘金被捕时,场面陡然变得十分诡异,方谦藏在床底,刘金却没了动作,束手就擒。” “可刘金是通缉要犯,听到动静他应该立刻明白,外面的人是来抓他的。” “按常理推断,刘金会自己先藏起来,然后以把柄要挟方谦这个刺史来应付追捕,这才有逃脱的可能。” “怎么会让方谦先藏在了床底,刘金反而没有动作,束手就擒?要知道一旦刘金被朝廷抓住,那就是死路一条,他即使不怕死,至少也该挣扎挣扎。” “这一点我苦思冥想,始终不明白,可是方谦提到的内卫忽然给了我启发。” “大人知道,内卫为了隐秘,常常会借一个表面身份来伪装自己,我忽然明白了,如果方谦也只是一个表面身份,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话说到这里,狄仁杰岂会不明白,他惊叫道:“你是说,刘金和方谦是同一人?” “哈哈哈哈哈……大人就是大人,思维还是如此敏锐。”赵既称赞道。 案上的灯火左右跳动,劈啪作响,狄仁杰的呼吸明显重了许多。 “不错,不错,方谦就是刘金,刘金就是方谦!刘金当时不是没有动作,藏在床底正是刘金本人,只不过他被内卫搜了出来!” “这也解释了之前的疑问,“方谦”为什么能知道抓走刘金的是内卫,因为抓走的根本就是他自己。他这些年确实不可能在刺史府的秘道,他是在长安土窑之中。” 狄仁杰彻底明白了,猛地站起身: “参与越王的襄阳大会,还有在幽州被捕,这都是方谦亲身经历的事,所以他才能知晓这许多细节。” “方谦为了把谎话说真,有意无意将真话假话混在一起,企图蒙混过关,岂料这正暴露了他的身份!” 赵既眼看已经成功引导了狄仁杰的思路,不断颔首:“刘金三年前被捕,于是,假方谦出现了。他代替刘金担任幽州刺史。” “如今刘金逃出生天,假刺史又正好身死。他便跳出来编了这個故事,企图借尸还魂,重归幽州刺史的宝座。一切都若合符节,没有丝毫破绽。” “啪、啪、啪、啪”,狄仁杰双手鼓掌,惊叹于赵既精彩的分析。 “承远啊。你从方谦言语中的漏洞出发,结合他的心理,大胆地推测事情的真相,真可以说是鞭辟入里,精彩绝伦。” 狄仁杰发自内心赞叹道:“想我狄仁杰破案无数,在此道上也算小有所成。今日你这番推论,真令我老头子刮目相看。” “大人谬赞了。如果大人事先观察到方谦眼睛的异样,或者知道刺史府下人的证词,您一定会比我更先想到事情的真相。”赵既谦虚道。 “你能想这两件事,这本身就是能力的体现。”狄仁杰笑道。 “大人就不要再夸我了,我说的这些还只是推论,还需要验证。”赵既道。 狄仁杰也很清楚赵既的想法:“这个倒容易了。假如方谦真是刘金,那他的身上一定有千牛卫酷刑拷打的痕迹,伤痕是掩饰不了的,一验便知。” 赵既之所以连夜来这里长篇大论,就是要加快案情的进展,让狄春不必回长安。 从幽州到长安,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二天,真走一趟,赵既感觉浪费的时间就太长了。 所幸嘴皮子没有白费,赵既的目的达到了,揭开了方谦的真实身份。 只怪方谦的说辞实在漏洞百出,经不起推敲。 “倒是便宜了狄春这小子,不用再千里跋涉去长安。”赵既笑道。 狄仁杰却笑着摇摇头:“只怕狄春还得辛苦一趟。” 赵既不解道:“啊?为什么?” “你忘了“李二”的事,他的身份导致突厥人随时会出兵,我打算向陛下请旨,就近调动大军,以防不测。”狄仁杰严肃道。 赵既眉头皱了起来,有一点不爽,他确实算漏了这一点。 不过赵既转念一想,原剧情调库档一次,请旨又是一次,来来回回去掉重叠的时间也得小半个月,现在已经是节约了很多时间了。 调整好心态。赵既抱拳赞叹道:“大人真是高瞻远瞩,统领全局,这一点远在我之上了。” “这还要多谢承远啊,查明了刘金的身份,正好对陛下有个交代。”狄仁杰笑吟吟道。 说着,狄仁杰心情大好,背着手在房间中踱起步来。 他走边说:“今日得知了方谦的真实身份,我们终于可以肯定,使团被劫杀的凶手就在幽州。现在让我们逐步回顾逆党的动作,看看能得到些什么。” 赵既便跟在他的身后,安静倾听。 他知道,这是狄仁杰的习惯,每到分析或者总结的时候,狄仁杰喜欢在房间里踱步打转。 狄仁杰接着道:“我们所能知道的最早信息,是刘金在三年前被捕。自那以后,假方谦代替了他做了幽州刺史。” “在一年半前,假方谦贪墨了村民的慰抚款,差不多同时,他们又挖了秘道,盗取府库的上百万两官银。不难看出,假方谦的最大任务,就是搜刮钱财。” 赵既配合道:“我们在得知李二身份后分析过,逆党的最终目的,是要联合突厥,起兵造反。假方谦搜刮钱财也是为了造反之用。” 狄仁杰点点头:“你说得不错,但造反光有钱是不够的,还需要准备人马、兵器和粮食。但这些东西不能暴露,目标又太大,想藏起来并不容易。” “而陆大有正好和我说过,两年之前,假方谦下令封禁小连子山,随后两年内恶鬼作祟,致使多达数百名村民失踪。” “方谦绝不是无缘无故封山,抓走村民的也不可能是什么恶鬼。” “失踪的百姓必然是被逆党掳走,充作兵丁或者苦力,大人说的兵马粮饷,可能就藏在小连子山里。”赵既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话已至此,狄仁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错,案子查到现在,很多事已经清楚了,算是对陛下有个交代。” 赵既看着一脸微笑的狄胖胖,深感自己的道行还是太浅,还得学,还得练啊。 如果案情没有任何进展,贸然向武则天索要军权,即使武则天非常信任狄仁杰,也不一定会答应。 可是控制住了刘金,又有李二这个意外收获,再附上此案的大半来龙去脉,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狄仁杰的请求变得无比合理,武则天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 狄仁杰最后拍板道:“我连夜写奏章,明日交狄春送往长安。而后再出言试探方谦,哦不,是刘金,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第36章蝮蛇踪影 幽州城郊的某处古寺。 寺庙的大殿中灯火昏黄,金木兰盘坐在殿中的蒲团上,面朝佛像,等待着与虎敬晖的会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虎敬晖身穿蝮蛇的衣物,悄悄出现在金木兰背后。 金木兰看到地上的影子,这才惊觉有人站在她的背后。 “你怎么不出声站在我后面?”金木兰嗔怪一声,与虎敬晖相拥到一起。 “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把刘金送到狄仁杰的眼皮子底下!”虎敬晖带着怒意问道。 虎敬晖毕竟审问了刘金三年,只要听到他的声音,自然就明白方谦和刘金是同一人。 听到虎敬晖的质问,金木兰发出一阵轻笑,她拍了一下虎敬晖:“你急什么?” 虎敬晖叹了口气:“你把刘金安插到狄仁杰身边,万一被狄仁杰发现了他的身份,那就全完了。” 金木兰闻言收起笑容,反问虎敬晖道:“那不然该怎么办?将苦心经营的幽州拱手送给狄仁杰?” 虎敬晖的质疑令金木兰很不高兴,她厉声道:“如果没有幽州,就凭我们手上这点人马,凭什么去和突厥人合作?” “我只是觉得这冒险了。”虎敬晖深吸一口气,平缓心情。 “有什么冒险的,刘金的身份就是被发现了又能怎样?他又不是我们的人,死就死了。”金木兰冷冷地说。 “刘金的身份一旦被发现,我们的计划就会彻底暴露在狄仁杰眼前。”虎敬晖提醒道。 “那又如何?狄仁杰早已经笃定我们在幽州,难道他还会放过我们不成?”金木兰不屑道。 “可是刘金知道太多秘密,万一他出卖我们,又该怎么办?”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要你负责和刘金的联络,如果他出了事,立刻除掉他!”金木兰满脸冷酷,将杀人灭口说得轻描淡写。 她的计划本来就是将刘金当作弃子,成了血赚,不成也不亏。 虎敬晖看着面前冷酷的女人,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自从到了幽州之后,每次相见或传信,不是要他杀人就是要他灭口。 虎敬晖不是傻子,他已经隐隐察觉到,狄仁杰不再像之前那样信任他了,很多事情都不经过他的手。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伪装的日子太久太久了,早已令虎敬晖疲惫不堪。 金木兰丝毫没有察觉虎敬晖的异样情绪,她踌躇满志,问道:“李二死了吗?这是最要紧的。” 虎敬晖缓缓摇了摇头,沙哑道:“我重新下了毒,成与不成,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金木兰眉头一皱:“不行,伱必须亲眼看到李二的尸体。他只要活着,就会对我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虎敬晖慢慢点了点头,无奈道:“好吧,我会尽快动手。” ----------------- 与金木兰会面之后,虎敬晖从城外的古寺返回都督府,此时夜已经深了。 来不及换回平日的服装,虎敬晖先行来到狄仁杰所在的正堂。 正堂内赵既已经离开了,狄仁杰伏案书写给武则天的奏章。 虎敬晖不明所以,只当狄仁杰没有异常,放下了心,转头飞上房顶,朝方谦的房间而去。 方谦的房门紧闭,门栓也插上了。 房间内灯火早就熄掉了,方谦双眼紧闭,趴在床上。 忽然,方谦睁开了双眼,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门口。 他静静地趴在门口听了许久,门外没有丝毫动静,确定没有任何人在附近。 方谦这才放心走回床边坐下,将上衣轻轻解下,露出后背上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取出一包白药,轻轻洒在伤口上,疼得方谦龇牙利嘴,面目狰狞。 汗水顺着方谦的额头滚落,但他还是忍住没有发出动静。 总算将伤口处理完毕,方谦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房间里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方谦四下环顾着,竟看见一条蝮蛇盘踞在床前。 方谦大吃一惊,房门、窗户,早已被他关死,这蝮蛇怎么能进到房间里? 可是他向外一看,房间的窗户竟然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再将视线收回来时,对面又悄无声息冒出了一个人,正是虎敬晖。 “啊!”方谦吓得发出一声低呼,不断用手在胸口顺气。 但只稍过了瞬息,方谦又强自镇定下来,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本官房间里?” 虎敬晖轻笑一声,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在我面前,就不要装了。” 方谦这才看清虎敬晖身上蝮蛇的衣物,松了口气:“蝮蛇,是你!” 虎敬晖也不说话,高冷地点点头。 方谦的思维倒是很敏捷,问道:“是金木兰派你来负责和我联络的?” “不错。”虎敬晖幽幽道。 方谦还想再追问,虎敬晖却忽然挥手制止了他。 二人沉默下来,听到外面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房门外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人影。 方谦亡魂大丧,指着门口,惊恐地看着虎敬晖。 虎敬晖示意方谦稍安勿躁,伸手将盘踞在床前的蝮蛇抓起来,送出窗外。 蝮蛇顺着墙角一路爬行到门口,爬到了门外偷听的仆役背后。 仆役听到了背后的动静,转过身去查看,顿时被毒蛇吓得惊倒在地。 蝮蛇久经训练,立刻找准机会,咬中了仆役的脖子。 虎敬晖和方谦急忙从房间了跑出来查看。 “尸体怎么办?”方谦慌张地问道。 “我会处理的。放心,没人看到,回去吧。我会再来找你。” 虎敬晖扛起仆役的尸身,消失在方谦的视线里。 ----------------- 次日一早。 赵既刚刚洗漱完毕,立刻就有卫士来报。 “将军,东花厅有一名仆役被毒蛇咬死了。” 赵既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东花厅?带我去看看。” 他心里立刻想起了这個情节,应该是虎敬晖和方谦会面,不小心被仆役撞破,虎敬晖纵蛇杀人。 跟着卫士到了东花厅的东厕,远远地就看见卫士们张罗着要将尸体抬走安葬。 赵既急忙跑上前去,大声阻止道:“住手,先别移动尸体。” 众人听到赵既的大喊,暂时停下手来。 赵既赶上前去道:“这尸体刚刚是什么样的?复原回去!” 众卫士虽然不解其意,还是按赵既的话将尸体放了回去。 只见尸体头朝东侧,却倒在东侧之外。 赵既又问了一遍:“你们一见到尸体就是这样吗?” 卫士们点了点头,都说一看到尸体就是这样。 赵既俯身拨开服役的衣领,脖子上赫然出现了毒蛇撕咬的三个牙印。 “去请狄阁老过来。”赵既命令道。 第37章打草惊蛇 不一会儿,卫士就带着狄仁杰匆匆赶到了东花厅。 狄仁杰昨天熬夜草拟奏章,所以现在脸上有些倦色。 他强打精神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我听卫士说毒蛇咬死了人?” “大人先看看尸体。”赵既示意众卫士散开。 狄仁杰闻言走上前去,注意到尸体的位置,立刻皱起了眉头。 随后,狄仁杰蹲到尸体旁,开始仔细检查。 赵既虽然熟知剧情,但确实不懂什么尸检技术,只能在一旁看着狄仁杰摆弄尸体。 只见狄仁杰先检查仆役的瞳孔,又看了仆役咽喉处的伤口,最后用手指在伤口处擦了几下,放到鼻子附近闻了闻。 “大人,怎么样?”赵既问道。 狄仁杰没有立即回答,立在原地,面色沉重。 过了片刻,他缓缓开口道:“是蛇毒,和李二所中之毒是同一种。” “和李二所中之毒是同一种?”赵既一脸懵色。 狄仁杰的话令赵既有些错愕,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和狄仁杰分析分析仆役尸体的倒向之类的。 狄仁杰解释道:“李二初中毒时,也是和这个死者一般的面色。伤口的形状,还有一些其他的症状,也都极为相似。” 赵既回忆着李二躺在床上的模样,又看看尸体的脸色,确实都是面色发黑,只不过李二的毒被狄仁杰解了一半,黑色稍微淡一点。 狄仁杰整理了一下思绪,吩咐道:“让人把尸体收拾了吧,记得多给死者的家人一些银钱。” 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赵既指挥卫士收拾了尸体,在后面快步追上了狄仁杰。 二人进了都督府正堂,各自坐下。 确认了左右无人,赵既开口道:“大人,毒蛇在东花厅伤人,多半是昨夜蝮蛇去见了方谦。” 狄仁杰闻言点点头,神情复杂:“是啊,这条毒蛇的出现,也就意味着神秘杀手蝮蛇的出现。” 赵既看着狄仁杰纠结的表情,开口道:“先是赵传臣,现在又是东花厅的仆役。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看来我们必须尽快抓住这条蝮蛇了。”狄仁杰深吸一口气道。 听到狄仁杰这样讲,赵既面露喜色。 在赵传臣身死那一夜,赵既在言语中就向狄仁杰暗示了虎敬晖是内奸。 但是当夜狄仁杰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不给赵既开口的机会。 从原剧来看,狄仁杰即使最后确认了虎敬晖蝮蛇的身份,还是放走了他,足见狄仁杰对虎敬晖感情之深厚。 赵既之前一直拿不准的,就是狄仁杰对虎敬晖的怀疑到了哪一步。 今天虎敬晖动手杀了一個仆役,估计已经碰到狄仁杰的底线。 想到这里,赵既试探道:“那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狄仁杰背着手踱起步来:“现在我们能做文章的,就是毒蛇和方谦。” “等会儿你通知元芳,发动所有人满都督府内搜查毒蛇,务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你再散出风去,说得越离奇越好,要让对方知道我盯上了这条毒蛇,誓要追查到底。如此行动,对方必然按捺不住,等他们动起来,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那他要是沉得住气,按兵不动怎么办?”赵既问道。 狄仁杰露出自信的笑容:“相信我,我会让他动起来的。” 赵既想到原剧虎敬晖的表现,点了点头。 狄仁杰又道:“还有一件事,是要妥善将我昨夜写的奏章送到长安,向陛下请旨调兵。” “这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太久,万万不能出差错。此时不可贸然行动,否则难保蝮蛇会不会生疑,暗中阻挠。” 狄仁杰接着道:“所以稍后我会接见方谦,借口向皇帝奏请恢复他的刺史职位,派狄春送出一真一假两份奏章。这样可以瞒天过海,同时可以麻痹蝮蛇和刘金,迟缓他们的动作。” 赵既听着狄仁杰的想法,连连点头:“大人思虑周全,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蛇灵是有偷换奏章可能的,崇州案就偷换塘报让朝廷吃了大亏。 虽然现在是幽州期间,但谁也不能保证不出差错,小心为上。 “好,就先这样安排,我们静观其变。”狄仁杰道。 ----------------- 得了狄仁杰之令,赵既便叫上李元芳,发动所有仆役和卫士,在都督府内寻找毒蛇。 赵既心知搜查只是为了打草惊蛇,不会真有结果,便带着李元芳事发地东花厅躲懒,顺便监视方谦的动静。 这一番举动果然有成效,方谦和虎敬晖不约而同地过来查看情况了。 赵既笑嘻嘻地看着二人走近,准备按狄仁杰的交代发动心理战,原剧那些说辞正好用得上。 “承远,元芳,这是要干什么?兴师动众的。”虎敬晖不解地问道。 “昨夜有一个仆役在东厕被毒蛇咬死了,大人令我们把毒蛇找出来。”李元芳并无防备,直言相告。 赵既好像随口一提:“哦,好像那个仆役正好住方大人旁边的西厢房,还是在东花厅内被咬死的。” 方谦闻言一脸惋惜:“呀!这太可惜了,真是不走运啊。” 赵既看着演技爆发的方谦,连连摆手。 “这可不是不走运,是有人故意要杀他。”赵既一脸八卦道。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方谦心跳漏了一拍,感到有些不妙。 虎敬晖和李元芳也有些惊奇地看着赵既,不知道赵既到底想说什么。 “几位有所不知,毒蛇咬人,一般就在脚上、腿上,这仆役的伤口却在脖子上,这非得是训练过的毒蛇才行啊。” 虎敬晖仿佛听笑话一样,一脸不信:“承远,你这说得有些太玄了,还训练过的。呵呵……” “我这也是听狄阁老说的,大人的判断还能有错吗?”赵既故意道。 虎敬晖和方谦一听赵既讲到狄仁杰的名字,脸上的表情立刻有些僵住了。 李元芳是狄仁杰的信徒:“既然是大人说的,那一定错不了。” 方谦身受狄仁杰大恩,得维持人设,附和道:“是啊,是啊,狄阁老的判断一定错不了。”、 见三人众口一词,虎敬晖有心混淆是非也没有办法,捏着鼻子道:“既然如此,就再找找看吧。” 毒蛇只有虎敬晖才找得到,众人就是把都督府翻过来,也一定是找不到毒蛇的。 半天过去了,众人果然一无所获。 “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什么训练过的毒蛇。”虎敬晖瓮声瓮气道。 “不然,找不到毒蛇更说明有鬼,那仆役脖子上的蛇牙印是做不得假的。”赵既摇头道。 李元芳点点头:“是啊,若是真有毒蛇,该找得到才对。” 虎敬晖看着赵既心里恨得牙根痒痒,你小子怎么那么多话! 方谦赶忙打圆场道:“都督府太大了,难免有查不到的地方,兴许是找漏了什么地方。” 正在此时,有卫士通传:“方大人,狄阁老要见你。” 第38章二探秘道 狄仁杰通传方谦。赵既、李元芳等闲来无事,也跟着过去,顺便禀报毒蛇的搜查情况。 赵既向狄仁杰使个眼色,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大人,暂时没有找到毒蛇的踪迹。” 狄仁杰对上暗号,知道赵既已经把风声散出去了。 “好一条厉害的毒蛇呀,一击致命,就再也不见踪影。”狄仁杰幽幽地说。 “也罢,毒蛇的事暂且放下,咱们还是说说方大人的事。” 虎敬晖自进得大堂,一直偷偷注意狄仁杰的神色,此时一听狄仁杰的措辞语气,暗道不好。 他自以为熟悉狄仁杰的秉性,根本不信狄仁杰会放过此事,反而笃定狄仁杰会暗中追查到底,心中已经忍痛做了取舍。 狄仁杰恐吓虎敬晖的话已经说完,转头看着方谦,和颜悦色道:“方大人不要过于拘束,放轻松些。” 仔细一看,原来是方谦坐在椅子边上一点,后背离椅背隔了一尺多远,十分怪异。 方谦一怔,赶忙赔笑:“谢大人关怀。” 说着,方谦神态、身子都松弛了一点,屁股向后挪了挪,只是后背还是不敢贴上椅子。 狄仁杰将方谦的动作看在眼里,道:“昨夜本阁已连夜草拟了一封奏章,刚刚六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向朝廷说明方大人的遭遇。待吏部判事后送中书门下勘核,不日即有回音,方大人就能官复原职了。” 方谦连忙起身谢恩:“自卑职获救以来,阁老百般关照,卑职真是无以为报。” 狄仁杰伸手虚扶:“这都是理所应当之事,方大人不必介怀。幽州之地,失治已久,方大人以后要勤劳王事,善待百姓。” 方谦又起身应承道:“阁老宰承天下,政令清明,为天下所称道,治国尚游刃有余,更不要说区区一个的幽州了。有您坐镇幽州,万事无忧,卑职只需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狄仁杰闻言大笑:“方大人名字中这个‘谦’字真是名副其实,只是,太谦了。” 方谦脸色却变得很正经,生怕别人以为他是溜须拍马:“不、不,这都是卑职的肺腑之言。” 赵既在一旁欣赏着这一位方谦的卓绝演技。 假方谦可以说嚣张跋扈到了极点,真方谦倒是谦逊有礼,简直是另一個极端。 也就是立场不同,否则这方谦不就是曾泰的前辈? 狄公桃李满天下。这一趟幽州案就多了自己、李元芳,乔泰等等,这还是虎敬晖和方谦两个跳反的情况下。 这种提携学生晚辈的效率,桃李想不满天下也很难啊。 狄仁杰没有在意方谦的吹捧,问道:“方大人,前些日子,银曹参军报告府库中的上百万两官银不知去向,大人可听说过此事吗?” 方谦摇摇头:“卑职自出牢笼后,一直在房中休养,还没有人将此事告知卑职。” 狄仁杰又问道:“方大人之前提到,你是在两年半前被关进秘道的,对吗?” 方谦表情一滞,计算自己编的时间:“额,是…是两年半前。” 狄仁杰将他的停顿看在眼里,又笑问:“在这期间,方大人听到过秘道中有什么动静吗?” 方谦有些不明所以,眨眨眼睛道:“动静?什么样的动静?” 狄仁杰提示道:“比方说,大队人马在秘道中来回走动。” 面对这个问题,方谦陷入了沉思,他不知道狄仁杰是何用意。 片刻后,他支支吾吾道:“好像…额…让卑职好好想想。” 方谦努力回忆他在秘道中被狄仁杰等人发现的情景。 当时他被关在牢房中,确实有听到狄仁杰、赵既几人的脚步声,连他们的谈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方谦恢复了从容,肯定道:“有,卑职是听到过动静。” 赵既诧异地看了一眼方谦,问道:“那方大人记不记得,这动静最早是从何时开始,又何时结束?” 这下又把方谦问住了,若说声音听不听得见还好说,他哪里知道银库是什么时候开始被盗的。 方谦左顾右盼,低头又抬头,说不出个所以然。 等了半天,方谦索性摆烂道:“嘶…这个,时间过去太久,本官有些想不起来了。” 见方谦推脱不言,赵既追问道:“那方大人能不能记得,逆党一天之内什么时候行动最多?是上午,还是下午?这总有些印象了吧?” 方谦闻言又是一愣,尴尬道:“这个,我被关押之时实在不曾留意此事,没有印象了。” 狄仁杰听着方谦如此糊弄,露出了微笑。 “不妨事,我们也就是随便问问,上百万两官银失踪,都督府上下无一个不急啊。方大人如果回想起来什么,一定要及时告诉本阁。” 方谦赔笑道:“是,如果卑职记起来,一定及时向大人通报。” 方谦以为将问题糊弄过去,身体不由得放松了一些,但后背还是一直与椅背保持距离,令人觉得极为别扭。 赵既看着方谦有些滑稽的模样,存心使坏:“方大人的后背,是不是有什么伤啊?” 方谦闻言一愕,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伤…伤?赵将军什么意思,本官不太明白。” “我看方大人坐姿还是太过拘谨,后背都不敢靠上椅背,故此出言相戏尔。”赵既笑眯眯道。 “你看虎将军和李将军,他们就放松多了。”赵既一指虎敬晖和李元芳,二人果然是轻轻松松坐在一旁。 方谦表面笑嘻嘻,内心直骂娘:“呵呵,赵将军真会开玩笑。” 但是赵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继续绷着就会显得很奇怪。 方谦把心一横,若无其事靠上椅子,脸上咧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狄仁杰看着方谦攥出青筋的拳头,笑道:“这就对了,本阁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方大人大可以更从容些。” “是啊,是啊。”李元芳、赵既都在一旁应和,方谦也只好再次陪着众人职业假笑。 ----------------- 方谦坐了不久就声称身体有些不适,下去歇息了。 狄仁杰则带着赵既、虎敬晖和李元芳再次来到刺史府的秘道。 几人准备了灯笼,打开二堂秘道的入口,顺着台阶而下,来到关押方谦的那间密室。 狄仁杰重新环顾密室的布置,与之前所见并无二致,空空荡荡,除了稻草别无他物。 李元芳不明白狄仁杰的意图,问道:“大人,咱们又来这里做什么?” 狄仁杰和赵既对了一下眼神,道:“当然是为了验证方谦在大堂说的话。” 虎敬晖面色一变,惊道:“大人的意思是,方谦之前的话里有假?” 狄仁杰摇摇头:“我并没有这么说,只是来验证一番。” “哦,承远,元芳,你们出去,把这密室的门关上。”狄仁杰吩咐道。 李元芳有些不解道:“把门关上?” “不错,关上门,我给你和承远准备了一口箱子,你们抬上箱子,从银库的出口穿过秘道,走到二堂的出口。最好再说些话。” 李元芳当即明白过来,按动机关把密室的门关了,和赵既按狄仁杰的吩咐行事。 狄仁杰和虎敬晖在密室中等待。 不一会功夫,二人都听见赵既和李元芳稍显杂乱的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大人这箱子里装了些什么东西,还挺有分量的。”赵既道。 “不知道,等上去了打开看看。”李元芳回道。 随后二人的脚步声好像又越来越远。 虎敬晖听到这些动静,舒了一口气,一脸喜色道:“大人,是听得见啊。”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也笑了:“不错,看来方大人说得是实话,我太多心了。” “大人心细如发,一心为公,毕竟假刺史这种事都出现了,小心一些才对。” 虎敬晖自觉方谦没有露出破绽,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赵既和李元芳开门进来,问道:“大人,行了吗?” “好,非常好,我们出去吧。”狄仁杰一直注意着虎敬晖的神色,笑得愈发灿烂。 第39章难伺候的方大人 狄仁杰特意带着虎敬晖一起下刺史府秘道,试验方谦的言语,并出言误导虎敬晖。 双方都以为己方占到了便宜,心情不错,几个人有说有笑回了都督府。 可是几人正走到东花厅时,忽然听到东厢房方谦的居室里传出一阵骂声。 听声音是方谦在责骂下人:“大胆奴才,是哪个给你的胆子,让你随意闯进本官的房间!” 听到方谦的怒斥,狄仁杰一摆手,赵既、虎敬晖和李元芳都停住了脚步,静听方谦房间里的动静。 仆役的声音传了出来:“是管事吩咐小的给大人送水,伺候大人更衣的。” 方谦听了仆役的辩解更加怒不可遏,斥骂道:“我早就吩咐过了,衣服我自己会穿,不用你们这些奴才伺候!真是岂有此理,你给我回去告诉管事,以后不准再派人来了,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滚出去!” 随后仆人便从方谦房间里有些狼狈地出来了,方谦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虎敬晖和李元芳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李元芳疑惑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赵既挑了挑眉,道:“大概是方大人今天心情不太好,迁怒于人了。” 狄仁杰佯作不满,轻描淡写带过此事:“这个方大人架子有些大了,哦,我们走吧。” 虎敬晖落在最后,望着方谦的房间,若有所思,随后跟了上去。 又走了几步,虎敬晖忽然开口道:“大人,该到了卑职带队巡逻的时候,卑职先行告退。” 狄仁杰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一番虎敬晖,点头道:“好,你去吧。” 虎敬晖拱手告退,狄仁杰看着他渐渐走远,道:“承远,你去将之前那個被方谦骂走的仆役叫到大堂,我和元芳在那里等伱们。记住,不要惊动旁人。” “是。”赵既抱拳道。 ----------------- 赵既领着仆役到了大堂,狄仁杰正坐在书案后等着他们,李元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大人,人带到了。”赵既道。 仆役神色有些恐惧,大概是被方谦骂怕了,以为狄仁杰也要申斥于他。 狄仁杰见状,和颜悦色安抚道:“你不要害怕,我并不是要骂你,只是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即可。” 仆役低头小心答道:“是,大人。” 狄仁杰问道:“刚才我路过东花厅,听见方大人责骂于你,你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他不满意吗?” 仆役一脸无奈道:“小人哪里做过什么事情,只是这位方大人太难伺候了。” “哦,此话怎讲?”狄仁杰疑惑道。 “大人还记得,小的昨天和狄总管要伺候他沐浴更衣,便被他轰了出来。” 狄仁杰微微颔首:“是有这么回事。” 仆人叹了口气:“这个方大人说什么也不肯让人伺候他。今天上午,方大人起床后,小的按照惯例进去收拾屋子,不想方大人劈头盖脸将小的一顿臭骂,让小的以后再也不准进他的房间。” “这可怪了,说不用人伺候更衣,还可以说是方大人勤俭,怎么收拾屋子他也不让?”李元芳皱眉道。 仆役越说越觉得委屈:“谁说不是呢,刚刚管事让我给方大人送洗脚水,小的就把这事和他说了,可管事说小人偷奸耍滑,故意躲懒,要罚小人。” “小的没有办法,只能端着水送去。这次小的还特意留了个心眼,进门前先敲了敲门,门里没人应声,小的这才端着水进了房里。谁知道还是被方大人一通臭骂。” 李元芳心直口快,嫉恶如仇,听到仆役的话立刻对方谦改了态度。 他一脸怒色道:“亏我之前还觉得这个方谦谦逊有礼,谁知道竟是装的,媚上欺下,不是好人。” 赵既笑道:“元芳真是快人快语,眼中不容沙子,我看这个方谦确实有点问题。” 狄仁杰闻言笑了出来:“好了,方大人刚刚逃脱牢笼,难免急躁些,你们不要过于苛责他。” 转头看向仆役,狄仁杰安慰道:“你受委屈了。等会儿下去,你跟着元芳去账房支取十两银子,记到我的头上。” 仆役赶忙跪下谢恩:“谢过大人,谢过大人。” “快起来吧。”狄仁杰笑呵呵道。 仆役闻言站起来,喜笑颜开道:“大人待我们下人是真好,我们常常私下议论,那么大的官,可从来对我们从来不打不骂,和颜悦色,奖赏也丰厚。相比之下,这位方大人,真叫人一言难尽了,哎……” 仆役摇了摇头,好像颇有感慨。 狄仁杰闻言笑了笑:“对了,还有一件事,今晚你到方大人的房中,房间内是什么情形?” 仆役想了想,道:“小人进去的时候,房间里没有动静,小人以为没人,便准备放下脸盆出去,可方大人忽然从床上的帐幔里钻出来,把小人臭骂一顿。” 狄仁杰惊道:“你是说,方大人是从帐幔里钻出来的?” 仆役点头道:“是的。” 狄仁杰略一沉吟,道:“是这样。好了,你去吧。今夜我找你问话的事情,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仆役信誓旦旦道:“大人放心,小人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李元芳就带着仆役走了下去。 待仆役下去,赵既开口道:“大人,看来这个方谦房间里,一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这才令他百般遮掩。” 狄仁杰捋须颔首道:“不错,这方谦床上搭着帐幔,屡次拒绝下人服侍更衣,还不许人进他的房间,其中有鬼啊。” “也许他身上有什么伤势。”赵既提醒道。 “是啊,白天在大堂之上,他的后背不肯靠上椅子。随后你出言激他,他硬着头皮靠上椅背,我看他手上青筋横绽,看样子疼得厉害。”狄仁杰嘿然道。 “承远你也是损透了,故意让方谦把伤口往椅子上碰。”狄仁杰呵呵地笑起来。 “若方谦是正经人,我又岂能戏弄得了他?”赵既也笑了。 二人笑了一会儿,狄仁杰总算正色道:“等今天半夜,你找个机会,在东花厅放一把火,然后带人将方谦架走,我令人进方谦的房间搜一搜,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赵既答应道:“好,我会注意放火的位置,提前把东花厅的人先支开,防止有人受伤。” 正在此时,大堂外忽然传来了虎敬晖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大人!大人!”虎敬晖猛地推开房门。 第40章欲盖弥彰 虎敬晖手持两截死蛇,风风火火闯进大堂,径直走到狄仁杰案前。 狄仁杰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敬晖,如此慌张?” 虎敬晖将两截蛇尸拍在狄仁杰面前的桌案上,喜道:“咬死仆役的毒蛇找到了。” 狄仁杰看着还在抽搐的蛇尸,问道:“你在哪里找到的这条毒蛇?” 虎敬晖用衣服擦了擦手道:“就在东花厅旁边花园中的花圃里。这厮真是厉害,从花丛中蹿出来咬卑职的咽喉,被卑职一刀砍成两截。” 赵既在一旁看着虎敬晖表演,暗自摇头。 亲手把自己豢养多年的毒蛇杀死,那滋味估计不好受,难为虎敬晖还得表现得一脸大喜之色。 只是虎敬晖这么做不仅不能打消狄仁杰的怀疑,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果不其然,狄仁杰盯着这条毒蛇看了许久,开口就惊到了虎敬晖:“我猜得果然没错,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毒蛇。” 虎敬晖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弄巧成拙了,只是面上不敢露出异样。 他装作不明白的样子:“大人的意思是……” 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这条蛇我曾见过的。” 虎敬晖睁大了双眼问道:“哦?大人在哪里见过这条蛇?” 狄仁杰看了赵既一眼:“就在大柳树村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那一夜承远带着圣旨回了幽州城。我、你和元芳一起留宿在大柳树村,半夜我被雷声惊醒,在房间里看到了这条蛇。”狄仁杰仿佛陷入了回忆。 虎敬晖表情凝固了,嘴巴微微张开,眼神呆滞,好像是在回忆,又好像是惊讶与后怕。 狄仁杰将虎敬晖的反应看在眼里,手伸进怀中抽出一只手帕。 正是绣有蝮蛇的湖丝手帕,杀手蝮蛇的标记。 虎敬晖浑身打个寒颤,惊醒过来:“您是说,是蝮蛇?” 狄仁杰点点头,莫测高深地微微一笑:“看来,蝮蛇离我们不远了。” ----------------- 虎敬晖从都督府正堂出来,等到半夜,换上蝮蛇的衣物,再次来到与金木兰会面的古寺。 狄仁杰今夜提到蝮蛇,令虎敬晖心神不宁,脚步都乱了章法,以至于一进大殿就被金木兰发现。 “情况怎么样?”金木兰迎上虎敬晖,期盼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你是问我,还是问刘金?” 虎敬晖换上蝮蛇的衣服,就仿佛换了一个人格,语气永远是冷冰冰的。 金木兰听到虎敬晖略有些吃醋的言论,莞尔一笑:“一個大男人,这么小心眼。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还能怎么样。我问的当然是刘金。” 虎敬晖深呼一口气:“刘金算是暂时扛住了狄仁杰的试探,得到了信任。” 金木兰闻言松了口气,转过身去:“那就好,看来,一切都很顺利。” 虎敬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他是没问题,可是我这边出事了。” 金木兰眉头立刻拧起,又转过身来:“怎么回事?” “昨夜我按你的要求去和刘金联络,恰好有一个下人在门外偷听,我放毒蛇咬死了他,然后狄仁杰便起了疑心。” “我没有办法,将蝮蛇杀死,送到他面前。结果弄巧成拙,反而令他联想到了我。” 虎敬晖不断摇着头,懊恼不已:“我更没想到,当初在大柳树村,竟然被他看到了蝮蛇。这下他必定已经知道,蝮蛇就在他的身边。” “那狄仁杰怀疑到你了吗?”金木兰紧张道。 “我想还没有吧。”虎敬晖不确定道。 “那伱还担心什么?”金木兰有些不在意道。 “你不了解狄仁杰,此人的头脑简直可怕。虽然他还没有怀疑我的迹象,但出了这档子事,只要我再敢动作,暴露是迟早的事。” 金木兰面露不屑之色:“我就不信他有你说的那么神,你这是杞人忧天了。” 虎敬晖摇摇头:“不,他比你想的更可怕,你小看他,会吃大亏的。” 金木兰闻言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回到狄仁杰的身边。”虎敬晖无奈道。 “要不这样吧,你暂时不要和方谦联络了,以免节外生枝,令狄仁杰对他产生怀疑。”金木兰道。 虎敬晖目光微冷,看着金木兰:“你还在关心你的计划?” 金木兰主动抱住虎敬晖:“我当然是关心你。” 虎敬晖感受着金木兰身上冰冷的盔甲,面色有些落寞。 “我不能消失太久,以防都督府那边有什么意外,我得回去了。”虎敬晖轻轻推开金木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金木兰有不舍之色,伸手想要挽留,终于还是无言…… ----------------- 虎敬晖深夜外出和金木兰密会,赵既这边带着管事和两个卫士偷偷摸摸来到了东花厅。 赵既问管事:“东花厅里还有人吗?” 管事道:“除了方大人没别的人了。” 赵既点点头,又吩咐两卫士:“你们两个记好了,等会儿偏房着火,烟一起来。你们立刻去把方大人架到东花厅之外,路上一步任凭他说什么也不许停,明白吗?” “明白!”卫士应道。 一切准备妥当,赵既来到东花厅一处角落的偏房,房子里已经堆了不少干草、木头。 赵既拿出火折,将干草引燃。 时节正是秋天,天干物燥,又有风,很快火势就蔓延到了屋顶。 赵既走到东花厅院子正中,大喊一声:“走水了,快救火呀!!!” 随后赵既一跃而走,东花厅外跟着鼓噪起来,一片“着火了”“救火”的呼喊之声,下人、卫士都冲进来救火。 方谦此时正在房间里趴着熟睡,忽然被呼喊声惊醒。 外面火光冲天,方谦只听到一片救火之声,他披上外衣,开门查看。 两个卫士立刻上前不由分说架住方谦:“偏房失火了,请您移驾。” 方谦大急:“哎哎哎,我的门还没关。” “我的门…我的门!” 卫士根本不搭理方谦,一路将他架出东花厅。 赵既在东花厅外激情指挥:“快快快,快灭火!” “哎哟,方大人,您没事吧?”赵既方谦被架出来,急忙上去相迎。 方谦这才被卫士松开,他急忙要往回赶:“我的东西还在房间里。” 赵既一把将方谦拉住:“方大人,方大人,你听我说,火势太大了,烟又浓,你刚从牢里出来,受不住的。” 方谦满脸委屈,欲哭无泪:“这……这……” “火一时半会儿灭不掉,东花厅是没法住了,方大人先到别处将就一晚吧。来啊,快把方大人护送到安全的地方。” “哎……哎……”方谦挣扎还要说什么,早被卫士架走了。 第41章刘金现行记(一) 夜幕如墨,浓云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虎敬晖从金木兰处赶回都督府,隔着一条街就看见都督府方向有火光。 “不好,出事了。”虎敬晖的瞳孔骤缩,急忙加快速度赶回都督府。 将蝮蛇的衣服处理了,虎敬晖匆忙在都督府露面。 虎敬晖截住一个提水飞奔的卫士,问道:“怎么回事,哪里突然起火了?” “东花厅偏房起火了,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起火。”卫士应了一声,赶紧又提着水桶飞奔而去。 虎敬晖快步向东花厅赶去,路过正堂,只见狄仁杰、李元芳都在正堂门口张望,脚步不由得慢下来。 “敬晖呀,我们正找你呢,你上哪去了?”狄仁杰问道。 虎敬晖好像很难受,语气虚弱道:“噢,我今天吃坏肚子了,刚刚方便去了。” “是这样,那你快去休息吧,有承远盯着,火势已经控制下来了。”狄仁杰关心道。 “方大人没事吧?”虎敬晖又问了一句。 “没事,方大人一起火就跑出来了。敬晖你身体不舒服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狄仁杰挥手道。 虎敬晖点点头,步履艰难,慢慢地离开了。 等虎敬晖走远,李元芳奇怪道:“我看白天虎将军还挺好的,这怎么到晚上就吃坏了肚子。” 狄仁杰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也不回答。 不一会儿,赵既带着一个下人走了过来。 “大人,人带来了。”赵既道。 狄仁杰忙问道:“怎么样,房间里有什么发现?” 仆役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帐幔中药味极重。而且小人在方大人床上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 狄仁杰伸手接过,打开纸包,用手试了试粉末的质感,又凑到鼻端闻了闻道:“好像是治刀伤的白药……” “哦,你先下去吧。”狄仁杰道。 下人拱手告退。 李元芳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问道:“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狄仁杰闻言笑了笑:“刚刚我让仆役进方谦的房间搜了一番。搜出了这些白药。” 李元芳疑惑道:“方大人要白药干什么?” 赵既道:“难道元芳今天在堂上没注意方谦的背吗?” 李元芳摇摇头:“没注意。我看他的背干什么?” 赵既闻言一笑,道:“方谦的背上明显有伤,一直不敢将背靠在椅子上,这白药就是证明。” “有伤,有伤又怎么了?”李元芳还是不解。 赵既请示狄仁杰一眼,狄仁杰点点头。 “我跟你说……”赵既贴着李元芳耳朵,将方谦的事一并告知于他。 李元芳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置信:“竟然是这样!” ----------------- 第二天一早,方谦正在都督府后花园内坐立不安。 昨夜东花厅着火,赵既令人将他架走,此刻愣是不让他再回去。这让他感觉非常不妙,但是又不知道哪個地方出了问题。 方谦正在苦思冥想,连李元芳从远处走近都没有察觉。 “方大人,大人请伱去一趟。”李元芳突然出现,惊醒方谦。 方谦吓了一跳,缓了口气道:“我这就去。” 二人走在路上,方谦试探道:“不知大人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李元芳面色冷峻,冷冷道:“方大人,到了就知道了。” 方谦碰了个钉子,他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妙。 但是李元芳在侧,方谦也别无他路,硬着头皮前往大堂。 等到了大堂前,还未及进门,大堂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大堂内涌出一群千牛卫,列两队将方谦围住。 随后,虎敬晖、赵既左右拱卫着狄仁杰,从大堂里走出来。 方谦表情僵住,确定了这是个圈套,眼珠子不停打转,思考对策。 狄仁杰站定,面带笑容道:“昨夜东花厅失火,方大人睡得还好吧?” 方谦强自镇定,换了一副笑容道:“大人对卑职关照有加,卑职昨夜睡得很好。” 狄仁杰闻言一笑,走到方谦的面前,缓缓开口:“方大人刚从长安回来,还不大习惯吧。” 虎敬晖闻言面露茫然之色,李元芳和赵既倒是反应平平。 狄仁杰不知何时走到了方谦的背后。 方谦转过身来,装起糊涂:“大人您说什么,长安?” 眼看方谦装傻,狄仁杰的语气骤然重了起来:“是啊,长安!” “大人玩笑了,卑职不明白您的意思。”方谦面色沉静,还略带笑意。 “玩笑?呵呵,恐怕是你们和自己开了个玩笑吧。”狄仁杰长笑了起来。 虎敬晖一早被叫到大堂,一直蒙在鼓里,此情此景,他哪里还不明白,方谦暴露了。 赵既看着虎敬晖的手握紧了刀柄,朝虎敬晖靠了靠。 另一边狄仁杰绕场一周,走到虎敬晖身旁,虎敬晖赶紧放松下来。 “敬晖呀,只怕到此时此刻,你还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位方大人是谁吧?”狄仁杰笑着说。 虎敬晖一脸迟疑之色,仔细看着方谦的脸,摇了摇头。 狄仁杰又呵呵地笑起来,走位到方谦面前,拉长语气,意味深长地说:“他,可是你的老朋友了。” 虎敬晖眯起双眼,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我的老朋友?” 狄仁杰不知何时又绕了方谦一圈,绕回到虎敬晖面前:“怎么,还不明白?” 虎敬晖又摇了摇头。 赵既看着虎敬晖还在装傻,实在忍不了了:“他,就是长安城土窑之中,虎将军审了数年之久的刘金!” “啊?”虎敬晖作吃惊状,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他,他,他是刘金?”虎敬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狄仁杰的走位一直没停,又绕到方谦面前,指着他呵呵笑道:“怎么,敬晖认不出来他了?” 虎敬晖神情一凝,双眉紧锁,盯着方谦细看,正色道:“大人,您一定是误会了,他不是刘金。那逆贼刘金的样子,化成灰卑职都认得。这个不是刘金。” 赵既直摇头,看虎敬晖的样子,还真让人觉得他是诚心想纠正狄仁杰,演技太好了。 “呵呵,敬晖呀敬晖,亏你一个堂堂的千牛卫中郎将,竟被这等宵小欺骗了数年之久。”狄仁杰摇着头笑道。 “呵哈哈哈哈,我请问狄阁老,您说卑职是刘金?”狄仁杰笑,方谦也笑得更大声,好显得自己不心虚。 “怎么,难道你不是吗?”狄仁杰微笑道。 “卑职是幽州刺史方谦!”方谦一脸庄重之色。 狄仁杰又露出了笑容:“不错,你同时也是方谦。” 听狄仁杰说破此事,方谦脸色陡然一变。 他没想到狄仁杰连这一点都看破了。 “敬晖呀,模样辨不出来,难道连声音,你也分辨不出吗?”狄仁杰带着一分质疑问虎敬晖。 虎敬晖微微眯着双眼,打量着方谦。 方谦听到狄仁杰的言语,不再说话,也不敢直视虎敬晖。 “怎么,方大人不敢说话了吧?”狄仁杰笑吟吟问道。 第42章刘金现行记(二) 面对狄仁杰的质疑,方谦知道再不开口就是心虚,不打自招。 他只好打肿脸充胖子,怒道:“如果这是大人的幽默,卑职以为,这样的幽默太过分了!” “呵呵呵呵呵,幽默,我看幽默的人是你吧。”狄仁杰眉眼带笑,看着方谦。 “卑职再幽默,那也比不上大人,一句话就将卑职说成是逆贼刘金。什么神断,我看是浪得虚名。” 方谦知道现在不能露怯,又无力反驳,开始人身攻击。 “啊哈哈哈哈哈哈……”狄仁杰笑得满脸褶子都出来了,手指数落方谦:“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虎敬晖听了许久,这才微微点头:“大人,这声音,好像确实有点耳熟。” 狄仁杰面色一肃,在石桌旁边坐下,不容置疑道:“他就是刘金!” 听狄仁杰如此笃定,方谦眉头一挑,道:“大人说卑职是刘金,不知有何证据?” 言罢,方谦把头一偏,打算硬扛到底。 赵既见方谦还在嘴硬,大喝一声:“来啊!动手!” 几个千牛卫一拥而上,将方谦的上衣脱下,只见他后背上一块一尺见方的大伤口,前胸、两肋赫然布满了密密的鞭痕和刀伤…… 此情此景,方谦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登时面色惨白,心如死灰。 赵既看着方谦身上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暗暗咋舌,那真是看着都疼。 这家伙也算是个狠人,为了反武复唐,不知受了多少折磨,硬生生挺住了。 当然,这也得感谢虎敬晖审讯的时候放海。把方谦放到来俊臣之流手里,不要说三年,就是三个月也够呛撑得住。 虎敬晖此时上来放马后炮:“这、这是千牛卫的七星鞭和肋排刀留下的疤痕!” “哼,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大人!他就是刘金!”虎敬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虎敬晖一只手掐住了方谦的脖子,另一手揪他的脸皮,满脸凶狠道:“你这個逆贼,脸换了,身上的皮换不了吧?” 狄仁杰在后面纠正道:“你错了,这张脸才是刘金的本来面目。” 虎敬晖惊道:“什么?” 狄仁杰轻笑一声:“伱审了他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发现,他一直带着人皮面具?” 虎敬晖被问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方谦已经无可辩驳,反而痛快起来:“狄公之神,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将衣服重新穿好,整理了仪容:“不错,我就是刘金,也是方谦,但不知狄大人是如何识破我的?” 狄仁杰笑了起来,一伸手将赵既拉了过来:“不是我识破的你,而是承远率先勘破了你的身份。” 方谦闻言略显讶异。 他在天宝银号听蝮蛇提过一回赵既,蝮蛇称此人很难对付,不可小觑。 不过这些天在都督府,方谦并未觉得赵既有多厉害,他还有些不服:“我倒想听听你是怎么识破我的。” 虎敬晖、李元芳二人的目光也集中在赵既身上,想要一听究竟。 气氛到了,赵既也不露怯,深吸一口气,面露微笑:“其实从一进密室见到方大人,我就感觉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方谦问道。 “太干净了,一个人在密室被关了数年,吃喝拉撒都在其中,密室竟一点味道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呢?” 方谦摇了摇头:“我早该想到,当时假刺史案发,刺史府被包围,进秘道已经是很艰难,哪里还能精心布置。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把守刺史府的,正是赵将军吧?”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 方谦叹了口气,只觉得天要亡他:“难道你仅凭这一点就能断定我有问题?” 赵既嘿嘿一笑:“当然不仅这一点。按你的说法,被关在秘道中数年不见天日,你自秘道中上来,被强光一照,眼睛立刻会瞎的。” 方谦一听此言,顿时明悟,捂住眼睛,不断地摇头。 狄仁杰笑吟吟地看着赵既表演,李元芳则在一旁不断颔首,虎敬晖却面带冷色,不知在想什么。 赵既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又道:“再有,方大人大概还不知道,秘道修成不到两年,你却说两年半前被关进去,这又是一处破绽。” 方谦再次摇头叹气,在心中狂喊:“金木兰啊金木兰,你害苦我也!” 只是方谦强打精神,又问:“我们谋事不密,被揭穿是正常的。可是,你是怎样发现我就是刘金的?” “那当然是你自己告诉我的。”赵既笑道。 “我?”方谦大惑不解。 赵既点点头道:“不错,在酒席上,你说起自己的经历,不假思索,对答如流,我当时就觉得你是在编故事。” “你提到了参与十年前越王之会,说是逃回了幽州。” “唉!”方谦叹气,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十年前不可能逃回幽州。 赵既接着道:“你还讲到是内卫抓走了刘金,正是这一点暴露了你。” “这一点有何不妥?”方谦不解道。 “刘金被内卫抓走,“方谦”只该知道刘金被抓走,却不该知道他是被内卫抓走的。” “因为内卫身份保密,方谦如果当时真在场,躲在床下,我请问他要怎样看鞋子和腿认出抓人的是内卫?” “而且你在编故事时实在又太不用心,刘金身为通缉重犯,面临抓捕居然束手就擒,这也太反常了。” “你编一个刘金跳窗逃走被抓,都会自然很多。” “想到这里,不难发现,如果有一个人能同时知晓越王襄阳大会和刘金被捕的细节,这个人只能是刘金自己。” 听到这里,方谦仰天长叹:“可笑我还觉得计划天衣无缝,真是小看了天下人。我输得不冤,输得不冤。” “我尤其想不到不必狄仁杰出手,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便将我的说辞看破,实在是贻笑大方。” 赵既闻言摇头,一个人的能力和智慧,与他的身份、年龄等都没有必然的联系。 就比如给狄仁杰造成最大麻烦的,恰恰是反派中势力最小,身份最低的许世德。 在场众人听赵既讲完,李元芳看着眼睛冒光,连连点头:“想不到承远如此厉害。” 虎敬晖面色复杂,右手不断地抚摸刀柄。 狄仁杰看着赵既说了这么久,也要表现一把:“其实承远所说,都还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可是你们犯了一个致命的失误,就是毒蛇杀人。” “我一眼就认出,仆役所中之毒与李二是同一种,昨天敬晖更在花园里发现了那条毒蛇,这令我想到了杀手蝮蛇。” “你一住进东花厅,消失已久的蝮蛇便再次现身。这使我更加确定,你有问题,蝮蛇在和你联络。” “随后在大堂之上,承远问你秘道之中的事,你除了知道秘道中能听见脚步声外,一问三不知,而我更惊奇地发现,你后背不敢靠着椅子上,好像有伤。” “随后,我便令承远趁夜在东花厅放火,搜出了一些白药。” “你本可以借口遭到歹人的严刑拷打,大大方方治伤,可是你心里有鬼,不敢露出千牛卫留下的伤疤。” “而且你背后的伤口形状特殊,一露出来就会引起怀疑。” 这时,千牛卫配合得把刘金翻过去,将他的上衣又脱下,露出方方正正的伤疤。 狄仁杰看了伤口,笑道:“哼,我道你的伤口上是什么,原来是参加当年襄阳大会人员的名单!” 虎敬晖闻言大惊:“大人,你是说他后背的伤口是……” 第43章刘金现行记(三) 狄仁杰道:“不错,你看这一尺见方的伤疤,他们一定是事先拓下名单,而后将原件毁掉。” 刘金此时已经无所畏惧,只是不愿再接受土窑中那样的拷问。 他打定主意激怒狄仁杰,主动求死,免得遭受折磨。 “不错,名单我交出去了,原件也已经毁掉,你们再也别想得到!哈哈哈哈……” 虎敬晖闻言涨红了脸,一脚将刘金踹倒:“你这逆贼,死到临头,还敢如此猖狂!快把名单交出来!” 刘金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后背的伤口摔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刘金马上明白,虎敬晖一点就着,正好可以利用。 他慢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流出的血迹,又立得笔直,挑衅般笑看虎敬晖。 “你!”虎敬晖还要上前殴打刘金,被赵既和李元芳赶紧拉住了。 狄仁杰见刘金的态度恶劣,语气也严厉起来:“你的话里还有一处问题。” “三年前你被抓,当然不可能是刘金与方谦相会。那与伱见面的是谁?是不是你背后的主子?” 刘金闻言一惊,想到了金木兰,但很快他又露出不屑的笑容,摇头晃脑道:“确实是有这么个人,但我不会说出来。” 虎敬晖闻言大怒,冲上前去掐住刘金的脖子:“你这个杂种,真是不知死活,还不快说!” 说着,虎敬晖越来越用力,眼看刘金面色通红,眼看快窒息了。 狄仁杰见状赶忙阻止道:“敬晖不可!” 虎敬晖被狄仁杰喝止,又有赵既、李元芳上前劝阻,只好松手,一把将刘金推倒在地。 刘金在地上不断咳嗽,喘着粗气,缓解痛苦。 轻笑一声,刘金又挑衅道:“你想要名单?我就是死,也不会交给你这条武逆的走狗!我呸!” “啊!我杀了你!” 虎敬晖目眦欲裂,他最听不得这个,此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是演的还是真火了。 锵的一声刀抽出来,闪电般劈向刘金。 赵既一直盯着虎敬晖,谨防他借故杀人灭口,此时先动一步,将虎敬晖的胳膊架住:“将军不可,杀了他名单就没了。” 李元芳后发先至,也已经抓住了虎敬晖的手臂:“虎将军,冷静,不要中了刘金的计策,他正要激怒你。” 狄仁杰也上前,将刀夺下,一挥手:“还不快把刘金带下去,看管起来。” 千牛卫马上答应着,将刘金架走。 虎敬晖大口喘着粗气,恨道:“太便宜这個杂种了。” 刘金被架走还不老实,回头挣扎着大喊:“你有本事杀了我,走狗!懦夫!走狗!懦夫……” “把他的嘴堵上!”赵既喝道。 “呜呜呜……” 方谦人已经走远,虎敬晖余气未消,没好气道:“大人,你看这厮如此嚣张,就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虎将军息怒。抓到了刘金,您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名单虽然被毁,但是他肯定早已将名单倒背如流,再审他就是了。”赵既假惺惺地劝道。 虎敬晖此刻勉强算恢复了理智,无奈道:“承远也看到了,刘金这厮嘴硬如铁,我在长安用尽办法也没有问出名单,要他开口,谈何容易。” 狄仁杰也笑道:“敬晖啊,不要着急,现在我们搞清楚了使团被劫案的真相,追查下去,还有机会找到名单。” 虎敬晖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李元芳看了许久,满是感慨道:“记得刚到幽州那会儿,我和虎将军还几次质疑大人的决定,以为该去甘南道,而不是在幽州浪费时间。可事实证明我们都错了,大人的判断才是正确的。”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刘金就是使团被劫杀的幕后黑手。他派遣杀手在甘南道截杀使团,化装进京,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救走,再以使团身份为掩护,避开搜查,逃出长安城,来到幽州…” 虎敬晖进入了状态,也一脸幡然悔悟:“本来,刘金的如意算盘是将大人引到甘南道,使我们南辕北辙,不能破案。可大人毕竟技高一筹,看破他们的诡计,直奔幽州。” “这反而令他们措手不及,然后又查出假刺史,扫除逆党,使歹人方寸大乱,不得已派出刘金,终于被大人抓了个正着。” 听到这里,赵既露出了微笑:“二位将军所言有理,但还有一处小小的问题。” “哪里有问题?”李元芳问道。 “刘金尚不是此案的元凶首恶,他的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赵既斩钉截铁道。 “刘金还不是元凶?”虎敬晖皱眉道。 “虎将军想一想,刘金当时身在长安城土窑,处在你的严密看守之下,他如何能指挥杀手?操纵如此复杂的计划?所以外面一定还另有主谋。”赵既道。 说完,赵既瞟了虎敬晖一眼,怎么,难道你还敢承认自己看守不力,令刘金在土窑里与手下传递消息? 虎敬晖闻言果然面露悻悻之色:“是有些道理,刘金在土窑里,恐怕指挥不了歹徒作案啊。” 听着三人的争辩,狄仁杰笑了起来:“不止如此啊,我们现在还有几个问题亟待解决。” “第一,刘金刚刚亲口承认,他将名单交出,那他将名单交给了谁?” “第二,幽州府库丢失的大笔官银去了哪里?” 虎敬晖和李元芳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回答,赵既倒是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说到这里,狄仁杰顿了一顿,目光扫过三人,最后停在虎敬晖身上。 “最后,蝮蛇是此案的第一号凶犯,杀使团、刺郡主、救刘金、烧土窑,都是由此人一手策划。可是自我们到了幽州之后,他却好像人间蒸发了,只见其蛇,不见其人。” “现在真假刺史都被识破,可以说接触到了案件的真正核心,他怎能忍住不跳出来?” “抓不到蝮蛇,就是陛下那里,我们也无法交差呀……”狄仁杰意味悠长地说。 虎敬晖被狄仁杰盯着,稍显局促:“还有这么多问题啊,我还以为要结束了呢” 李元芳笑道:“虎将军不要灰心,这已经是黎明前的黑暗了。” 狄仁杰闻言眼前一亮:“嗯,元芳这话说得好!我们抓住了刘金,距离真相也就不远了。我把刘金交给你看管,你要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绝不能有任何差错!” 李元芳道:“请大人放心!” 第44章定计 入夜,李元芳正在后堂看守刘金,忽闻卫士急报:“李将军,狄阁老有请。” 李元芳感到有些奇怪,不知狄仁杰是何用意,吩咐卫士守好刘金,便疾步赶往大堂。 一进大堂,狄仁杰与赵既已等候多时,神情肃穆。 “大人,您叫我有什么事吗?”李元芳问道。 狄仁杰面露微笑道:“是有一件要紧的事。” “什么要紧事?”李元芳疑惑道。 “对付蝮蛇。”赵既开口道。 “啊?难道大人发现蝮蛇的踪迹了?”李元芳又惊又喜。 “现在还不能确定,所以我才找你和承远前来。”狄仁杰笑道。 “我和承远?那虎将军呢?难道虎将军有别的什么任务?” 李元芳环顾四周,发现只有赵既和狄仁杰两个人。 此言一出,赵既看向狄仁杰,狄仁杰点了点头。 赵既开口道:“大人怀疑虎将军就是蝮蛇。” “什么?”李元芳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怎么会,虎、虎将军怎么会是蝮蛇?”李元芳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这……这不可能吧?” 看着李元芳难以置信的表情,赵既退了一步:“大人只是怀疑虎将军,并没有说虎将军就是内奸。” 狄仁杰捋着胡子,白了赵既一眼。 这里的人,就数你小子最希望坐实虎敬晖的内奸身份了。 不过狄仁杰也不点破赵既,道:“他是与不是内奸,我们试试便知。” 李元芳点点头,勉强算是平静下来,问道:“那大人打算怎么个试法?” 狄仁杰面色微冷道:“刘金现在已然暴露,按歹人之前的做派,他一定会步赵传臣、假方谦和吴益之的后尘。” “您是说,他们会将刘金灭口?”李元芳道。 “不错。”狄仁杰点点头。 “那您要我做什么?”李元芳问道。 “我要你,假装受伤,引蛇出洞……”狄仁杰眼中闪过精光,将计策和盘托出。 ----------------- 差不多同时,狄仁杰在与赵既、李元芳密谋,虎敬晖又来到幽州城外的古寺。 金木兰见虎敬晖连日来找她,知道都督府内一定出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怎么又要见我?你不是说最近狄仁杰怀疑你吗?” “刘金的身份暴露了。”虎敬晖言简意赅道。 “啊?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狄仁杰信任他吗?”金木兰惊叫出来。 “那都是狄仁杰制造的假象,我被他骗了。” 虎敬晖摇了摇头,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此事太冒险了,可伱就是不听。” 金木兰根本无暇顾及虎敬晖的埋怨,颤声问道:“刘金有没有说什么?” 虎敬晖叹了口气:“现在还没有开口。” “那就好。”金木兰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你不着急?”虎敬晖奇怪于金木兰的反应。 “我早说过了,刘金只是闲棋。我派他去,本来就是随便一试。”金木兰恢复了平静。 “就是刘金不暴露,狄仁杰恐怕也未必会将幽州交给他掌管,我早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没什么好着急的。”金木兰解释着。 虎敬晖有些面色不虞,敢情自己紧张了那么久,费心费力,担惊受怕,都是无用功。 金木兰在大殿中踱起步来,判断形势,思考下一步计划。 片刻后,她眼露凶光道:“虽然刘金暴露无关大局,但是他落在狄仁杰手里是個隐患,必须除掉他。” 虎敬晖却有些走神,他回忆起狄仁杰之前的许多言论和动作。 想到狄仁杰将刘金交给李元芳看管,虎敬晖隐隐明白了什么。 狄仁杰早已经对他有所防备,否则刘金于情于理,都该交给自己这个有使命在身的千牛卫中郎将看管。 虎敬晖意识到己方处境的危险,猛然抬起头来:“阿兰,要不我们放弃吧,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你说什么?!!”金木兰一时之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虎敬晖又郑重重复一遍:“我说,放、弃!” 金木兰呆住的表情逐渐变得疯狂:“你疯啦?我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你要我放弃?” 回忆着白天赵既和狄仁杰长篇大论的样子,刘金不经意间就被发现了身份,可笑他们还以为一切都顺利进行。 这令虎敬晖联想到自己,狄仁杰对他没有表现出怀疑,但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在路上了。 “狄仁杰非常人也,赵既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太难对付了。”虎敬晖越想越摇头。 金木兰泫然欲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不停地摇头。 “阿晖,你变了,你以前是多么骄傲自信的一个人,现在却……” 不满和委屈充斥着金木兰的脑海,她不明白,多年的爱人为什么忽然像变了一个人。 虎敬晖还是很冷静地劝道:“我还是那个我,我对你的心没有变。之所以劝你放弃,也是为了你好。” “懦夫!懦夫!我看你是被狄仁杰吓破了胆!”金木兰破防大骂。 “你的计划几乎已经被狄仁杰全部看破了,再不放弃计划,迟早会害了你自己。”虎敬晖警告道。 听着虎敬晖还在说丧气话,金木兰气愤到了极点。 她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胆小鬼,窝囊废!你畏狄仁杰如虎,我却非要和他斗一斗,大不了我派于风去!” 虎敬晖看着金木兰有歇斯底里的征兆,喟叹一声,不再与她多言,转身就走。 “你去哪?”金木兰皱眉问道。 “我回去除掉刘金和李二,你不是最关心李二的死活了吗?”虎敬晖停下脚步。 杀掉李二,这是虎敬晖能想到的计划中唯一的希望。 金木兰闻言面色好转了一些:“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虎敬晖不置可否,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答应我,如果我死了,放弃这个计划。” 金木兰浑身颤抖,没有回答。 虎敬晖沉声道:“我在等你回答。” “好,我答应你。” 听到金木兰的承诺,虎敬晖大步走出门去。 ----------------- 夜幕笼罩,狂风呼啸,乌云如墨,不见星月。 白天突发变故,狄仁杰下了严令,都督府内的巡逻顿时严密起来,卫士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中此起彼伏。 后堂之内,烛火摇曳。 昏黄的光影中,刘金焦躁不安,无法入眠,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心中满是忧虑。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金木兰和狄仁杰两边,他都已经没有活路可言。 方谦已经有预感,金木兰很快就会派人来杀他了。 李元芳惊闻虎敬晖的内奸身份,心情不好,又被刘金晃得心烦意乱,没好气道:“你老实点,不要走来走去。” 刘金瞥了李元芳一眼,冷笑一声,终于坐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房间内的烛火突然熄灭,一扇门被风吹开了。 第45章 假蝮蛇 看着自动打开的门,李元芳走到门前查看,刘金也抬头望向门外。 就在这一刹那,刘金突然身体一软,白眼一翻,倒在了桌子上,挣扎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 李元芳转身看见这一幕,吃了一惊。 房间里除了能听见屋外嗖嗖的冷风声,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李元芳环顾了房间一周,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扇窗户上。 窗户外面有人,李元芳确定了这一点。 他眼神一凛,轻轻抽出链子刀,飞身向那扇窗户砍去。 “轰”的一声巨响,窗户被刀砍碎。 虎敬晖身着蝮蛇的装束,从窗外一跃而入,稳稳落在地上。 “呀!”李元芳大喊一声,转身高高跃起,举刀下劈。 虎敬晖闪电般抽出幽兰剑,挥手格挡,一触即退,撞开门向外间飞去。 李元芳见刺客逃走,紧随其后,纵身追出。 面对李元芳的紧追不舍,虎敬晖在半空中发动无影针,射向李元芳。 李元芳目力惊人,凌空摄住飞针,顺势拍在自己的肩膀上,装作捂住伤口的样子,重重落在地下。 虎敬晖看到李元芳倒地,来不及检查,头也不回离开了房间。 片刻之后,门外也乱起来,到处是“抓刺客”的惊叫之声。 巡逻的卫士将一名刺客围在核心。 这刺客同样身穿蝮蛇的衣物,与几名卫士战得不分上下,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乒乒乓乓的金铁之声不绝于耳。 虎敬晖不知何时已经换回了中郎将的服色,他大吼一声,手握钢刀猛扑过去,配合卫士夹击刺客。 刺客被卫士和虎敬晖围攻两个回合,便觉得不是对手,且战且退,想要逃走,露出了破绽。 虎敬晖趁着几个卫士挥刀之际,停手大喊:“抓活的!” 但卫士们早已经收不了手,刺客连中数刀,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虎敬晖弯腰一试刺客的气息,人已经死了。 此时狄仁杰才在赵既和千牛卫的保护之下姗姗来迟,只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刺客。 狄仁杰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摘下了刺客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看着这张脸,狄仁杰惊叫一声:“不好,快去看看元芳他们。” 赵既和虎敬晖闻言飞速冲进后堂。 只见李元芳倒在后堂里间的门前,刘金则趴在桌子上,两個人都是脸色漆黑,不知死活。 虎敬晖一脸沉痛之色,扑到李元芳身边,抱起李元芳一通猛摇:“元芳,元芳,你怎么了?” 狄仁杰从后面赶来,赶紧制止虎敬晖的二次伤害行为:“不要动他!” 赵既在一旁人都看傻了。不是兄弟,这么想元芳死吗?演也不是这么个演法啊。 看到伤员不检查什么伤,上来就晃,这要是李元芳身上真有个刀剑伤,非得给摇出个大出血来。 狄仁杰走上前去,又重复道:“不要动他,将他慢慢放平在地上。” 好在虎敬晖还是听劝,老老实实把李元芳轻轻从怀里放在地上。 狄仁杰蹲到李元芳的身边,仔细查看,在他的肩头处发现了一根牛毛粗细的钢针。 拔下钢针,放到鼻子旁闻了闻,狄仁杰摇了摇头。 随后狄仁杰又走到刘金的尸体旁验看,在他的脖子上找到了一根同样的钢针。 再试探刘金的呼吸,发现他早已经断气了。 狄仁杰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还是逃脱不了被灭口的下场。” 这时,赵既大喊到:“大人,快看看元芳吧!” 狄仁杰闻言赶紧又跑回李元芳身边,从怀中掏出布包,拿出银针“施救”起来。 赵既暗暗吐槽,狄胖胖演技还不够顶级,有待提升,元芳要是真有事,您怎么还有心思关心刘金呢。 所幸虎敬晖没有察觉这个,沉浸在自己的表演里,满脸担忧地看着狄仁杰下针。 忙活了半天,狄仁杰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汗,吩咐道:“好了,不碍事了,把元芳抬下去,好生照顾着。” 随后便有两个卫士出列答应,将李元芳抬了下去。 “大人,元芳他没事了吧。”赵既问道。 “这种毒我处理了不是一次两次了,好歹有点心得。元芳只要按方吃药,再好好休养几天,应该就没有大碍了。”狄仁杰胸有成竹道。 “大人的意思是,元芳所中之毒和李二是同一种?”赵既捧哏道。 “是啊,李二、刘金和元芳都是中了同一种毒。所幸元芳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不是一般人所能企及,这才撑了过来。至于刘金……”狄仁杰摇了摇头。 “那元芳他不会像李二那样蛇毒复发吧?”虎敬晖一脸关切地问道。 狄仁杰挑了挑蜡烛的灯芯,抿嘴道:“不好说呀,这就要看元芳的命大不大了。” 此时一名卫士走过来,将一块手帕递上:“大人,这是在刚刚的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狄仁杰接过手帕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又从袖子里掏出了另外一块手帕。 他拿着两块手帕相互比照,都是湖丝制成,所绣的图案也是一模一样,是一条吐信的小蛇。 虎敬晖见状,眉毛挑了挑,他没有想到,自己当初在甘南道随手丢下的手帕,竟然一直被狄仁杰随身携带着。 狄仁杰背起双手,眉头紧皱着,一副深思模样:“同样的蛇毒,同样的手帕,这个刺客会是谁呢?” “当然是蝮蛇。”赵既一副笃定的语气。 虎敬晖佯作大惊:“什么,你说那个刺客就是蝮蛇?” “不错,就是蝮蛇。” “这块手帕是蝮蛇在甘南道留下的,被元芳捡到,交给了大人。如今在刺客身上又搜了一模一样的手帕。” “而且大人说元芳所中的蛇毒与李二一致,这两相印证,刺客不是蝮蛇还能是谁?”赵既仿佛自作聪明地分析道。 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元芳见过这个蝮蛇,等他苏醒过来,一问便知。” 虎敬晖也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这个判断。 “大人昨天才说,我们抓住了刘金,触及本案的核心,蝮蛇一定会忍不住跳出来,想不到今天就应验了。”赵既笑道。 虎敬晖闻言也连连点头:“是啊,跟着大人越久,我就越佩服大人。” 狄仁杰不置可否,眼神深邃,幽幽道:“他们已经坐不住了。距离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不远了。” 第46章 捕蛇者说(上) 翌日清晨,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乔泰来报,大柳树村那些变乱的青壮年们都已经归田,张老四又带着他们来谢恩。 狄仁杰便与赵既,虎敬晖,乔泰又将村民招待了一番。 村民的热情把李元芳受伤的低沉氛围都冲散了。也是双喜临门,待村民走后有卫士来报,说李元芳醒了。 “真的?快,我们去看看元芳。”狄仁杰大喜道。 几人很快就到了李元芳的卧房。 李元芳半躺在床上,一脸虚弱,面上乌黑之色稍退。空药碗摆在床边,看样子刚服过药。 “元芳,你怎么样了?”狄仁杰急急忙忙走进来,迫不及待地问。 “多谢大人。卑职已没有大碍了。”李元芳挣扎着要起身。 “身体要紧,休要多礼。”狄仁杰赶紧制止,李元芳便又躺回到床上。 见李元芳躺好,狄仁杰问起正事:“元芳啊,你可知道,昨夜刺杀你的刺客是谁?” 李元芳闻言忽然激动起来:“大人,昨夜刺伤我的就是蝮蛇!” 狄仁杰与虎敬晖、赵既互相看了看,又问:“你能肯定吗?” “我敢肯定,昨夜的刺客与我在甘南道交手的蝮蛇是同一人。”李元芳言之凿凿道。 “此人武功的路数我忘不了,像这样级别的高手,只要交过手,我是绝不会认错的。” 赵既看着狄仁杰添油加火道:“大人,看来错不了,刺客必定是蝮蛇无疑。” 狄仁杰点了点头:“嗯,我相信元芳的判断。” “解决了蝮蛇,可以说是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赵既贺喜道。 “破案之日不远了。”狄仁杰笑吟吟道。 虎敬晖在一旁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狄仁杰疑心实在太重。 所幸和李元芳交手的确实是他的本尊,但是李元芳不知道外面的刺客换了人,这才机缘巧合出言误导了狄仁杰。 狄仁杰、赵既又都没见过与蝮蛇交手的情景,这下应该是糊弄过去了。 可以说是天公作美,造成了一个美妙的误会。 虎敬晖是这样想的。 ----------------- 夜色已深,乔泰不知何故将狄仁杰请至刺史府,赵既随行护卫,二人尚未归来。 李元芳“身负重伤”,刘金被刺死,原本热闹的都督府现在殊无生气。 不知什么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李元芳忽然睁开眼,纵身飞出房间。 狄仁杰给他安排了任务,在赵既不在的情况下,守护李二的安危。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虎敬晖带着卫士巡查都督府完毕,打开自己的房门,再次换上蝮蛇的装束,准备开始秘密行动。 自从“李二”的身份被赵既、李元芳说破,狄仁杰就安排狄春将李二藏了起来。 这给不明其故的虎敬晖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虎敬晖暗中寻找了很久,每晚都监视狄仁杰,终于在前几天偷看到狄仁杰喂李二吃药的场景。 原来狄仁杰是将李二藏在自己的卧室里了。 狄仁杰的卧室就是都督府正堂大的西屋,西屋里有一张木床,床下有一個大抽屉,李二就在其中。 今夜狄仁杰、赵既不在,李元芳也受伤了,正是天赐良机,虎敬晖要下手除掉李二! 趁着夜色掩护,虎敬晖瞒过了卫士,悄悄来到了正堂,再摸入西屋。 只是虎敬晖并未发现,他的行动早已被躲在房间暗处的李元芳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虎敬晖拔出幽兰剑,就要走向藏有李二的木床,李元芳也缓缓抽出链子刀准备随时动手阻止。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卫士们的通传声:“狄大人回府!” 虎敬晖吃了一惊,不敢稍留,立刻飞身逃走,想要回房换回正常衣装。 李元芳本欲追击,可是却突然想起了土窑中计的情景,没敢跟出去。 正在李元芳犹豫之际,狄仁杰和赵既已经推门进来了。 “我说大人,您勤劳公事也得注意身体啊。老这么四更天才休息可不行。”赵既劝道。 “人老了,睡的就少,不碍事的。”狄仁杰笑道。 赵既暗暗佩服,古往今来成大事者,旺盛的精力是基本的素质。 二人还在交谈,李元芳见真是狄仁杰和赵既,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诶?元芳,李二没出问题吧?”狄仁杰问道。 李元芳摇了摇头,答道:“李二没出问题。” “不过就在刚才,蝮蛇到了这里。他听到您回来立刻逃走了。我怕又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敢追出去。”李元芳说完懊悔的挠了挠脑袋。 狄仁杰闻言笑了起来,颔首道:“元芳,你做对呀!保证李二的安全比抓蝮蛇更重要。蝮蛇跑了可以再抓,李二却不能有任何闪失。” 得到狄仁杰的肯定,李元芳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而且,蝮蛇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嘛。” 赵既一指地上薄薄的一层炉灰,上面赫然有两个清晰的脚印。 “大人还有这一手?”李元芳惊喜道。 “意外收获罢了,我倒是想他不要来。”狄仁杰叹了口气。 明明形势一片大好,狄仁杰兴致却不高,李元芳、赵既都有些沉默,他们都知道狄仁杰不希望蝮蛇就是虎敬晖。 过了片刻,赵既打破沉默道:“我去找东西把这脚印拓下来。” 很快赵既就取来了纸、笔和剪刀,将脚印剪了个模子。 “大人,脚印的拓片。”赵既将脚印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没有伸手接过拓片,闭上双眼道:“等明天找个机会,你拿着去和他的鞋比一比。” 赵既叹了口气,有心说什么,但终于没有开口。 ----------------- 次日一早,李元芳还是躺在床上装病号,狄仁杰借故将虎敬晖支开,令赵既方便行事。 在进房间之前,赵既小心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炉灰、头发丝之类的示警装置。 于是赵既放心大胆地进了房间,挑了一双鞋子和拓片比较,不能说相差不多,只能说一模一样。 赵既摇了摇头:“虎子啊虎子,伱若是也和我一样反向思维,白天行动,李二可能早就死了。” 当然,这是赵既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虎敬晖又不像他一样只是当个保镖,人家是有公务的。 比完脚印,赵既并没有急于离开,反而在虎敬晖房间里搜索起来。 没多久,赵既在床边的柜子里找到了一包粉末。 这粉末赵既认识,是他和虎敬晖刚到幽州时一起买的蒙汗药。 那天夜里他们一起去为刑台的百姓送食物,为了迷晕士兵准备了这东西,只是没用上。 虎敬晖这一包用了一半,在大柳树村下给狄仁杰了,还剩下一些。 “蒙汗药……”赵既眼中闪过思索的神色。 片刻之后,赵既把房间内的一切复原,回去找狄仁杰复命。 狄仁杰见赵既归来,还带着一丝幻想问道:“怎么样?” 赵既无奈道:“大人,您明明都已经知道结果,何必自欺欺人呢?” 李元芳在一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蝮蛇真是虎将军?” 赵既点了点头:“赵传臣被刺,刘金被刺,都是他干的。假刺史被灭口,估计也是他传递的消息。按我的意思,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狄仁杰苦笑一声:“敬晖与假方谦、刘金不同,他毕竟是皇帝的心腹爱将。不要说没有证据,就是证据确凿,动他也得再三考虑周全。” 闻言李元芳若有所思,点头称是,但赵既却暗自翻了个白眼。 狄胖胖的话虽然有一定道理,但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自己心软。 不过赵既没有拆穿,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动手了吗?” 狄仁杰缓缓深吸一口气,定下了计划:“昨天陆大有在刺史府中禀报,小连子山中发现了失踪村民的尸体,我之所以暂时瞒住这个消息,正是要等今天。” “我已经嘱咐了大有,令他今日晚些时候再来都督府,当着虎敬晖的面说此消息。” “而后,我会告诉虎敬晖,明日我和承远一起去小连子山调查情况。届时,就可以引蛇出洞,将其抓个现行。” 第47章 捕蛇者说(下) 夜色渐浓,虎敬晖匆匆闯入正堂,眼神在四处焦急地扫视,寻找着狄仁杰的身影。 “大人,大人!” 虎敬晖急切地呼唤,却没听到狄仁杰回答,也没见到他的身影。 过了片刻,狄仁杰从西屋中出来,不忘将房门带上,正撞上朝西屋内偷偷窥视的虎敬晖。 虎敬晖也不露怯,迎上狄仁杰道:“大人,陆大有来了,说是有紧急情况。” “快请他进来。”狄仁杰吩咐着,顺势坐在大堂的尊位上。 陆大有快步走进来,向狄仁杰行了一礼。 狄仁杰将陆大有虚扶起来,神情凝重地问道:“大有,你连夜赶回来,是不是村里出什么事了?” 陆大有站起身来,表情有些紧张:“是……是啊大人,失踪的村民找到了很多。” “哦?村民们人在哪里?”狄仁杰追问道。 “在小连子山里面,可是找到的时候都死了,尸体好多都泡烂了,一个活口都没有。”陆大有咽了一口唾沫道。 “嘶,怎么会这样?”狄仁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变得很难看。 片刻之后,狄仁杰回过神来:“大有,别着急,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一遍。” 陆大有定了定神,详细叙述道:“自从小连子山解封,村子里又有人上山打猎,开始还没什么,后来就开始闻到山上有一股臭味。” “仔细一找,发现小连子山一个山坳里多了几个山洞,洞口都被巨石堵住了,臭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而且山洞还不停地往外流水。” “然后村民们就把这事告诉了法曹大人,大人带着我们去现场查看。我们叫来人手,把石头挪开,山洞里的尸体就顺着水流出来了。” “当时就有人认出来,尸体里有失踪的亲人,好多人当时哭得死去活来,真惨呐。” “禽兽!” 狄仁杰闻言,愤怒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面色铁青地在屋内踱步。 虎敬晖紧蹙眉头,疑惑道:“这些山洞是做什么的?” 陆大有摇摇头:“不清楚,以前我们上山打猎没见过这些山洞,看样子是官府封山之后才有的。” “山洞一共有五六個,水流干之后,我们大着胆子打火把进去看了看,洞里支着很多木架子,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狄仁杰看着虎敬晖,沉声道:“看来,这就是假方谦他们封山的真正原因。” 虎敬晖点了点头:“末将也觉得是这样。” 狄仁杰思索片刻,道:“今夜来不及了,明日一早,我带着承远赶去小连子山。在此期间,都督府的事务就拜托给你了。” 虎敬晖虽内心窃喜,但面上却流露出担忧之色:“大人,我还是随您一起去吧。皇上将您的安危托付于我,若您有个闪失,我难以向皇上交代。” 狄仁杰拍了拍虎敬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承远在,我的安全不成问题。” “幽州刚刚经历变乱,现在刘金,元芳都遭到刺杀,都督府内不太平啊。如果不是民案紧急,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这副重担我就交给你了。” 说到此处,狄仁杰顿了一顿,深深看了虎敬晖一眼,语重心长道:“诸事要小心啊。” 虎敬晖郑重道:“大人,您放心吧。” “好,你们去吧。”狄仁杰道。 虎敬晖和陆大有随即告退。 目送虎敬晖离开后,狄仁杰跌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 刚刚的对话,是他对虎敬晖的最后一次提醒。 过了许久,狄仁杰站起身来,走进西屋。 此时,西屋的窗户上映出一个黑影,它见狄仁杰进屋便迅速隐匿了身形。 然而,狄仁杰并未察觉,径直走向李二藏身的木床,将李二从床底的抽屉中拉出,再掏出银针,为李二治疗。 窗外的黑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次日一早,天色阴沉,不像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然而,赵既已经召集了卫士,备好了车马和仪仗,整齐地排列在都督府门前,静待狄仁杰的出发。 不久,狄仁杰在虎敬晖的陪同下,匆匆从都督府大门走出。 “敬晖呀,你要叮嘱元芳按时服药,千万别忘了。”狄仁杰最后着重交代了一句。 “是,卑职都记住了。”虎敬晖恭敬地回答。 狄仁杰点了点头,走到马车旁,陆大有扶着他上了马车, 随着卫士们齐声高喊“狄大人离府!”,队伍缓缓离开。 赵既骑在马上,向虎敬晖拱了拱手,无言告别。 虎敬晖目送着队伍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踏入都督府。 进了都督府,虎敬晖少不得召集留守的卫士们,严肃训示一番。 “现在都督府是多事之秋,伱们一定要睁大眼睛,加倍小心!” “是!”卫士们齐声应诺,声音洪亮。 训示完卫队,虎敬晖又带着人将都督府上下巡查一遍,看上去尽职尽责。 等装模作样地差不多了,他却不理公务,而是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取出了半包蒙汗药。 虎敬晖在李元芳的卧房外徘徊,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终于,一个仆人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 虎敬晖迅速上前拦下仆人:“这药是给李将军的吗?” “是的。”仆人点头答应道。 “好,把药交给我吧,我亲自给李将军送去。你去吧。” 仆人不敢不从,将药碗交给虎敬晖。 虎敬晖接过药碗,直奔李元芳的卧房。 到了门口,虎敬晖见四下无人,便悄悄从怀中取出蒙汗药。犹豫片刻后,只撒了少量粉末进药中,并用勺子迅速搅拌匀,确保药液中看不出任何异常。 随后,虎敬晖推门进入李元芳的卧房。 “元芳,该吃药了。” 李元芳躺在病榻上,脸色看着还是有些不好。 他见是虎敬晖送药,有些惊讶:“虎将军,怎么劳烦您亲自送药?” “噢,大人吩咐我照顾好你,我瞧见下人要给你送药,顺手捎过来,顺便看看你。” 虎敬晖微笑着解释,并用勺子搅了搅药碗,要喂给李元芳。 李元芳连忙摆手:“不敢劳烦虎将军,我自己来。” 说着,李元芳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仰头将整碗药都灌了下去。 虎敬晖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事情如此顺利。 喝下汤药的李元芳挤眉弄眼,好像有些被药苦到了:“大人配的这药实在太苦了。” 此言一出,虎敬晖被逗笑了:“呵呵,想不到元芳顶天立地一条汉子,竟然怕药苦。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只有好好吃药,才能早日康复啊。” 李元芳点了点头,随后忽然感觉一阵倦意袭来:“我……好像有些困了。” 虎敬晖见状,心知药已生效,便说:“你身体还未痊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虎将军慢走……” 李元芳目送虎敬晖离开,摇了摇脑袋,躺倒在床上。 虎敬晖在门外观察了许久,确认李元芳已经昏迷不醒后,脸上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第48章 真的是你(一) 夜色如水。 街道上,片片落叶被秋风卷起,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和悠长的呼喊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家要小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家要小心!” 在都督府深处,虎敬晖站在卧房内,最后一次换上了蝮蛇的装束,将幽兰剑缓缓插入剑鞘。 深吸了一口气,虎敬晖闭目思索一番,一切都准备妥当,他吹灭油灯,准备行动了。 虎敬晖巧妙地避开了自己安排的巡逻队伍,悄无声息地来到李元芳的房间查看情况。 李元芳的房间里黑灯瞎火,但是隐约能看见床上人影还在。 虎敬晖松了一口气,药效还在,他心中的重担稍微放下了一些,迅速转向狄仁杰的卧房。 然而,当虎敬晖到达狄仁杰的卧房时,却发现房门已被一把铜锁紧锁。 不过这把锁可拦不住杀手蝮蛇,他轻轻抽出幽兰剑,剑光一闪,铜锁应声而断。 铜锁一开,推开房门,虎敬晖脚下如装了滑轮,飘向藏有李二的木床。 飘到李二的床前,虎敬晖停下脚步,拉开床下的抽屉。 打开抽屉的那一刻,里面的人没有露头,只露出了下半截身子,脚上赫然穿着一双鞋子。 虎敬晖立马察觉到事情不对,这绝不是李二,“哐”的一声将抽屉推回。 他抽出幽兰剑,耍一个剑花,刺进木床的正中间。 但是这一剑刺空了。 宝剑拔出,上面寒光凛凛,却没有一丝血迹。 虎敬晖一击未成,愣了愣神。 此时抽屉侧面却穿出一把剑,横削向虎敬晖的双脚。 虎敬晖身形一闪,躲过这一击,飞身而退。 木床忽然跟着向前移动起来,随后竟又魔术般得立起。 如果有识货的路人大帝在此,立刻就能认出,这是陀罗地虺文忠大战李元芳所用的一套连招,只不过他用的是棺材。 虎敬晖见此动静心中颇感惊讶,恍惚了一刹那。 刹那之后,他反应过来,把剑一横,脚蹬地而起,飞向木床。 只是木床中竟又飞出一把链子刀,将虎敬晖逼退,刀身钉在墙边的窗棂上。 这下虎敬晖更感到吃惊,链子刀是李元芳的武器! 正在虎敬晖犹豫之际,木床忽然凌空冲向他,将他顶起,撞碎了西屋的木门,飞出西屋到了大堂。 虎敬晖到底不是等闲之辈,抓住大堂的吊灯,借势刺向木床,将木床劈碎。 木床之后,李元芳已经将链子刀收回,挥刀接住虎敬晖的剑势,且战且退。 正在此时,李元芳忽然一分为二,其中一人持剑刺向虎敬晖。 虎敬晖猝不及防,险险躲过要害,却被刺中了肩膀。 另一人翻身一脚,重重踢向虎敬晖。 虎敬晖终于躲闪不及,受了这一脚,立刻喷出一口老血,身形似纸鸢倒飞出去,倒地挣扎不起。 两个身影各持刀剑,来到了虎敬晖身前,一个是李元芳,另一個是赵既。 “没想到吧,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李元芳看着虎敬晖道。 虎敬晖还没来得及回答,躲在幕后的狄仁杰缓缓走了出来。 看到狄仁杰的身影,虎敬晖面色大惧,挣扎着想要避开,只是他刚刚受了重伤,挣扎不动了。 眼看着狄仁杰越走越近,虎敬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他移动不得,只能将头死死低下。 “现在,让我们看一看,你的真面目吧。” 狄仁杰走到了虎敬晖的身边,要伸手摘下他的面具。 虎敬晖还在徒劳地躲闪,而狄仁杰捏着面具,同样顿了一顿。 只是大家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面具摘下——蝮蛇虎敬晖,终于暴露了。 “真的是你呀。”狄仁杰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惋惜和失望。 虎敬晖也感到无颜再见狄仁杰,把头偏过去,闭上了双眼。 狄仁杰转身将面具递给李元芳,背过身去,不忍再看着虎敬晖。 此情此景,赵既也颇有感触,俯身将那柄带有古老纹饰的幽兰剑捡起,递给狄仁杰。 狄仁杰转身接过长剑手握剑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 “我曾经怀疑过元芳,怀疑过大有,甚至怀疑被你刺伤的李二。可是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 虎敬晖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笑容:“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狄仁杰又怒其不争,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大逆之事。皇帝待你有天高地厚之恩。伱不到三十五岁就做了千牛卫中郎将,正四品下的官秩。” “为什么?我不明白,你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狄仁杰的声调越来越高,连问数个“为什么”,他实在是难以理解和接受现在这种情况。 听到狄仁杰的质问,虎敬晖冷笑一声。 “呵呵,大人知道,我为什么姓虎吗?” 狄仁杰和李元芳闻言愕然,只有赵既抱胸叹息,微微摇头。 虎敬晖面带嘲弄之色:“其实我不姓虎,我姓蝮。” 此话一出,狄仁杰木住了,手中的宝剑跌落在地,叮当作响。 李元芳疑惑地看着狄仁杰,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吃惊,以至于失态。 “你……你是王皇后的后人?”狄仁杰指着虎敬晖难以置信道。 虎敬晖点点头,陷入了回忆之中:“我是王皇后的侄子。三十余年前,武曌构陷皇后,我王姓一族十五岁以上的男丁被尽数诛灭。” “我爹和叔叔都惨遭车裂而死。那时候,我才刚刚满月,武曌便以蝮为姓,将我和家人发配到了岭南。我十岁时,姑姑、姐姐死于瘟疫,从那时起,我一个人在世上漂流,讨饭、苦力,样样都干过…” “后来,突厥犯边,朝廷大举征兵,我改蝮为虎,应征入伍。因我作战勇猛,屡立战功,积功升至,检校豹韬卫将军。有一次武曌南苑阅兵,称我勇武过人,将我擢升至千牛卫中郎将。” “原来是这样。”狄仁杰同情地看着虎敬晖。 虎敬晖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烈焰:“大人说,皇帝待我,有天高地厚之恩?” “哼,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为我死去的家人报仇雪恨!”虎敬晖咬牙切齿道。 听着虎敬晖悲惨的遭遇,狄仁杰的心已经软了下来,语气也已经软了下来。 “承远,元芳,你们把他扶起来。” 赵既和李元芳闻言,赶忙过去把虎敬晖搀扶至旁边的榻上。 坐着喘息一番,虎敬晖开口问道: “大人,您是怎么发现我是蝮蛇的?元芳又是怎么回事?他明明中了毒针,又被我下了蒙汗药,现在却生龙活虎?” 虎敬晖也没有什么不甘心,只是他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第49章 真的是你(二) 面对虎敬晖的乞求,狄仁杰长叹一声。 “还记得在大柳树村那个雷电交加的晚上吗?” 虎敬晖点点头道:“记得,那天我碰巧发现了尾随我们的李二,而承远带着圣旨回了幽州城,我便大胆给大人下了蒙汗药,出去刺伤了李二。” 李元芳眉头一皱:“想不到在那时候,你就给我们下过蒙汗药。” 狄仁杰道:“是啊,那天夜里,我被雷声惊醒,伸手从炕桌上拿起水碗,借着闪电的光,我发现碗里有一些细细的渣滓,就是蒙汗药。” “当时承远不在,只有我们三个,我不能确定是你们哪一个给我下了药。于是,我走到外屋。” “就是在那时候,我见到了你主动杀死的那条毒蛇。” 虎敬晖听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杀死毒蛇送到狄仁杰面前这步棋,确实下臭了。 狄仁杰没有停下:“在外间,我注意到敬晖的鞋边有许多水渍,可是敬晖好好地躺在床上,而元芳却不在房间。于是,我怀疑元芳多一些。” “想不到我还被大人怀疑过。”李元芳挠了挠脑袋,后知后觉道。 狄仁杰笑了笑:“从那时起,我特意将元芳留下照顾大柳树村的村民,而带着敬晖去了小连子村。就是要分开试探你们。” “当然,元芳不是蝮蛇,而敬晖在我的紧盯之下没有动作。试探并不算成功,只是降低了一点元芳的嫌疑。” “那大人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虎敬晖问道。 “是在你刺杀赵传臣之后。”狄仁杰道。 虎敬晖闻言一愣。 “当时,赵传臣正说到失踪官银下落的紧要关节,却一命呜呼,这不能不叫人怀疑。然而我和仵作查遍尸体,也没有找到任何伤口。” “最后,我命令仵作割开了赵传臣的前胸,找到了这枚钢针。” 说着,狄仁杰伸手从怀中掏出布包,又从布包里取出一根钢针。 “你就是用这种牛毛细针杀死了赵传臣和刘金,对吗?”狄仁杰问道。 虎敬晖没什么好抵赖的,点了点头。 “那天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赵传臣死了,张勇等人供出了假方谦在军中的名单。承远建议我当机立断,拿下假方谦一党,我便无暇细想赵传臣的事。”狄仁杰回忆道。 “可是这和钢针有什么关系呢?”李元芳问道。 “那就要由承远来说了,正是他的一番话提醒了我。”狄仁杰示意赵既出来说话。 赵既便出来解释:“我听大人说了赵传臣被刺的情形,首先是感到不可思议。” “我对大人明言,这世界上能当着元芳和虎将军杀人,然后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怕还没生出来。” “所以当时我就怀疑,刺客是虎将军和元芳二位中的一位。” 虎敬晖闻言苦笑一声:“想不到,我在承远眼里竟有如此高的评价。” 赵既翻了個白眼,虎子别碰瓷,我主要是说元芳,伱属于附带的。 不理会虎敬晖,赵既接着道:“还有一点,赵传臣回都督府的消息也是严格保密,这更说明了是内奸杀死了赵传臣。” “我便提醒大人,从虎敬晖和元芳的站位来分辨谁才是刺客。” 狄仁杰点了点头接着道:“当时我坐在椅子上,赵传臣在我的对面。敬晖站在我身后,元芳则站在我身旁,斜对虎敬晖。我与赵传臣说话,如果元芳有动作,我一定会看见。所以只有在我身后的敬晖,有可能发射暗器。” 虎敬晖伸手解开衣服,露出了里面的无影针。 “确实如此。我的暗器就绑在胸前,射死刘金的也是这东西,名字叫‘无影针’。” 李元芳立时飞步挡在狄仁杰面前。 虎敬晖笑了笑:“放心吧,我是不会对大人下手的。” 他将暗器解下,放在桌子上,李元芳上前把无影针收走。 “原来大人都清楚啊,那还说什么刺客在屋外。居然拿我在蓝桥驿悄悄摸到元芳身后举例,证明屋外杀人的可行性。”赵既吐槽道。 李元芳闻言若有所思,随后一板一眼地说:“若是承远武功再高些,说不定就真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当时我就是心存这种幻想,才不愿意确认敬晖的身份,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狄仁杰颔首道。 喘了口气,狄仁杰满面不忍,声音有些哽咽:“敬晖呀,你知道吗?在我的心里头,一直把你、承远和元芳都当做子侄看待。” “我真的不希望那个歹毒残忍的杀手蝮蛇,会是你们其中的一人。” 虎敬晖听着狄仁杰的肺腑之言,又叹了口气。 赵既和李元芳也都有所动容。 狄仁杰接着道:“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我又想起了李二蛇毒发作后,大有告诉我的一番话,他说李二毒发之前,只有狄春和你进过李二的房间。” “从那时候起,我将目标锁定在你的身上。为了弄清你们的下一步计划,我并没有惊动你。可是几天前的夜里,又发生了毒蛇伤人的事件。” “你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亲手杀死了自己豢养多年的毒蛇,殊不知这一举动是欲盖弥彰,更加暴露了你的身份。” “那个时候我知道,不能再放纵你了,必须尽快收网,否则会有更多人遇害。” “于是我和元芳、承远,共同定下一条引蛇出洞之计。我们知道你一定会出手将刘金灭口,便令元芳假意受伤,使你放松警惕。” “其实,元芳的脸之所以发黑,是因为吃了我配制的犀角颠茄丸。” “当夜,你编排了一出假蝮蛇的戏码,企图李代桃僵。殊不知在花园里,承远已经发现了你的蝮蛇衣物,为防打草惊蛇,才没有将其取走。”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元芳假装苏醒,一口咬定刺客是蝮蛇,这令你误以为计策成功,更加放心大胆地行事。” 虎敬晖闻言自嘲一声:“是啊,可笑我还以为元芳没见过替身,他的话会误导你们。” “我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在监视我,便故意令你看到李二的踪迹。那天夜里,你探入我的卧房,想杀死李二,其实元芳早已在房间守株待兔。” “但我突然回府令你措手不及,暂时撤退,而元芳为防调虎离山之计,没有追出去。” “可是,你在我撒下的炉灰上留下了脚印。我令承远拿着脚印的拓片和你的鞋子比照,果然是一般无二。” “其实大有前一早就到了,我特意瞒着你,令他晚些时候来报,就是为了今天的计划。” “你其实已经非常谨慎,在元芳‘中毒’的情况下还想给他下药。殊不知承远在你的房间看到了剩下的蒙汗药,猜到了你这一举动。” “于是我事先在元芳的药里加了甘草等解毒之物,这便骗过了你。” “难怪元芳安然无恙。可是,您难道就不怕我给元芳下剧毒吗?”虎敬晖问道。 “自我们出府之后,承远就已经在暗中监视你了,当然是确保安全才敢示意元芳服药。你也算良心未泯,没有加害元芳。” “呵呵呵呵呵……”虎敬晖阴沉地低笑起来,不断摇着头。 “大人,您真是太可怕了,我们想要和您作对,实在是不自量力。听您讲完,回想我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是小丑一般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