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收藏 第一章 处理穿越现场 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之下是文人墨客,是巨富商贾,是眉目如画的江南女子。 街上也喧闹的很,各种奇怪悦耳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轱辘声,家禽牲畜声,这便是俗世的喧嚣。 有的人喜欢,会写出惊世名篇。 有的人不喜欢,只会觉得人多挡路。 一个面色苍白,身形有些消瘦的身影提着东西从这人间烟火之中穿过,眼神之中有些许好奇,但很快被压制下去。 此刻这位名叫许宣的男人心情就不是很好,但还不能表现出来。 “许先生,买菜去啊,这慧定寺的莱菔可通气了....” “莱菔...对,是的。” 有路人打招呼,青年表情温和的点头表示没错,最近想换换口味。 “许相公,脸色有些苍白,不如买一坛.....” 有药店伙计想开一单,得到了一个温和的白眼。 虎狼之物还不是这个年纪需要的。 这时一个穿着锦衣,挎着镶着金银腰带的士子一边把玩着手上的玉佩一边走了过来。 “汉文兄,今晚明月花坊我请客!嘿嘿嘿.....” “季...同学,改日,改日。” “季同学?汉文兄对为兄可是有不满,怎得称呼如此生分。小月姑娘真的只是欣赏为兄的诗才,和家父是南七省商会魁首毫无关系。” ......许宣想起前些时日的记忆,有些无语。 用绸缎写淫诗,然后系上玉珏再扔过去,在画舫之上自然无往而不利。 “季瑞兄,之前是我....” 简单解释两句,表示改日再约然后继续走人。 总之许宣这一路走来维持的有点累,毕竟隔阂感这种东西不是有记忆就可以消除的。 只因他是个外乡人。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两个时辰。 对穿越本身许宣并不抗拒。 上一世也只是一个有些倔强正直的普通好人,学校的老师总说他是一块棱角分明的顽石。 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也没有豪车洋房大额存款什么的。 或许小时候有一些豪情壮志,但伴随着成长和时间的磨砺终究归于普通。 可能最值得高光的是穿越前的那一次见义勇为,算是对普通人生的不甘吧。 然后人就没了......... 能有第2次重开的机会,自然是有一种赚到的感觉。 重开依旧名为许宣,男,虚岁二十有三,依旧单身,职业为教书先生,政治面貌:秀才。 从小也算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神童,家境贫寒努力读书,通过院试取得了秀才的功名,已然超越了这个世界大部分人。 但他的天赋才情也就到头了,每三年一次的秋闱终究是没闯过去,纵然心中傲气不减打算三年之后再越龙门,可惜囊中羞涩,只能前往城里的锦天书院当教习。 说是书院,其实就是富商员外们的大龄托儿所,那群二代每日也就背背诗词,写写文章,有点文采的也就能写点淫诗艳词。 每天两节课,开开心心的拿着银两回家继续备考下一次秋闱就是这个男人的日常。 按道理说没有什么不满意的,这种好运加身应该喜笑颜开。 可惜.... 人生无常。 那天许秀才陪同学在风月画舫边上捡到了一卷春宫图。 借着月光打开后直接被其中的画作搞的面红耳赤,神魂颠倒。 总共十六副图,每一副都是名家所做,细节展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说是精彩纷呈。 对于许秀才而言这等冲委实过大。 之后几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去书院上课,回家看图。书院再上课,回家再看图,几近走火入魔。 浑浑噩噩中是一把刻刀结束了一切。 等他从血泊中醒来后那卷摄人心魂的春宫图已然消失,让人不寒而栗。 至于报官.... 自己根本解释不了死而复生和这些血迹。 渡过最初始的慌乱,他只能先解决最明显的事情。 想到这里许宣加快了几分脚步,七拐八拐的进了一栋小院。 推开没上油的老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青年的心情反倒是平复了很多。 这座小院陪同着主人度过了二十多年风风雨雨,寒酸的门槛,破旧的青砖,稀疏的小树,有年头的水缸,只要一进来,身体本能的放松了下来。 夫如是,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既来之,则安之。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脑海,格外的贴合这位新来的许宣。 进入院门反手关上,落上了门栓。 从厨房里拿出刀具把手中的莱菔也就是白萝卜剁成泥放入碗中,再加入点盐混合好比例。 感觉差不多就拿起走入卧室之中,倒入一个大盆中。 盆里有一件青色的襕衫和两根蓝丝绦,上边有大块大块的暗红色的....血迹。 “理论上白萝卜汁中的酶和β胡萝卜素与氧化酶腺素等成分有助于分解血迹中的蛋白质,尤其是其中的二价铁离子,使其更容易被清洗掉。 再用冷水多浸泡一会应该就可以祛除掉了。” 说实话要不是这套衣服代表了士子的身份,以及自己确实置办不起第二套的经济情况,烧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接着不管这些,许宣抱着小木盆和破布继续擦拭为数不多的家具,最后又蹲在地上擦拭,争取不留下任何痕迹。 他现在正在做的就是清理自己的死亡现场。 过一会看到衣服血迹真的洗掉后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接着把血水倒入土中,然后用工具开始翻土。 这些工作对于一个书生而言着实有些辛苦,累的是气喘吁吁。 “之后还要撒一些草籽就完美了。” “穿越者的谨慎啊....” 等到天快黑了,才把穿越来的第一件紧急事件处理完毕。 那么接下来..... 坐在书桌前的许宣把洗干净且上过油的刻刀放在眼前。 开始认真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做。 记忆之中那些市井之中流传的志怪故事没有任何帮助。 并且子不语怪力乱神,一个书生私底下怎么玩都行,但是公开和这些神神鬼鬼的扯上关系只会被归为异类,带来更多的麻烦。 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像是一团乱麻。 “锦天书院不能待了,或者说要先离开熟悉的地方。” 回想起和那位季瑞兄简短的交流,许宣就感觉麻烦。 不是很熟的路人就算了,以前的同学和书院的那些学生肯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异常,记忆没有问题,但是生活和说话习惯以及细节转变很难掩盖。 而且那副春宫图他没有任何办法,能做到的只有暂时远离画舫。那种地方是非最多,自己这次遭劫也不知道是不是意外。 翻阅记忆之后。 “还是去山里躲一段时间吧。” 许宣决定换一家书院,城外的崇绮书院正在寻找教习,或许是个可以摆脱麻烦的机会。 “重生——从教书先生开始,呵呵,还真是苦中作乐了。” 穿越第一天真的困了。 把刻刀放入枕头底下,许宣睡的异样的安稳。 甚至还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又梦到了那十六副春宫图。 许宣....到底是有多好看啊,做梦都忘不了。 不等热血沸腾这些画面之中的线条开始扭曲,在空间之中沿着轨迹开始演化。 许宣惊怒,在这等着呢? 吾命休矣! 最终白光闪过,仿佛看到一尊神母相脚踩莲花映入眼前。 就在此时,长江之底一双巨大的眼眸睁开,竖瞳之中是来之食物链顶端的压迫感。 水中鱼虾全部停在原地等待着被食用的命运,就连江水都在此刻静止下来。 长江之主从睡梦中缓缓醒来。 “是那个女娃娃的白莲..降世真经?” 第二章 子曰 咯~~咯咯~~~ 雄鸡一唱天下白。 当天边的金色晨曦洒落的时候,许宣也从无知无觉中醒来。 “没想到竟然睡的这么沉,自己还真是心大啊。” 走出门外舒展了一下筋骨,总感觉格外的神清气爽,昨日翻地后肌肉的酸痛消失无踪,就连眼中的视界都开阔了很多。 莫不是昨天刚刚穿越,心神过于紧绷所以没有在意到其实这幅身体素质还蛮高的。 感慨了自己一番便开始洗漱,之后端坐在书桌上认真的写一份辞呈。 “许宣入学堂以来,蒙山长厚爱,得以..........” 锦天书院作为富商们自己建的学堂,虽然江南众多学院之中没有任何地位,甚至一直都是调侃的对象。 所以为了留住教习他们也算是下了大功夫,各项物质待遇都是顶级的。 许宣本人还是很可惜失去这份工作的。 把辞呈放入怀中,刻刀缠好放入书箱,便准备出门办事。 “等等....” 转身找来一张小小的油纸,跑到外墙刮了些墙粉下来包好放入袖口的内兜之中。 不知道有没有用,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错的。 安全感的缺失在清醒时格外明显,可能需要一段时间融入这个时代才会好一些吧。 今天的许宣出门就从容很多,和一些记忆中的人主动点点头,说两句没营养的废话。 主打的就是一个从容自信,若是有人看出些许异样,就以读书有悟,或者身体不适为由应付过去。 不长期接触,这样的小场面问题不大。 许宣越走越自信,感觉自己就是个本地人。 “看来在山里过个半年,等到众人心中模糊自己之前的印象就可以彻底的融入这个世界了。” 走到锦天书院门口发现路被堵上了,这是.... “张爷,就饶了我这个老东西吧。五两银子我是真出不起啊。” 见一个卖柴火的老汉带着一个小姑娘向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苦苦哀求,这汉子正是钱塘县里有名的地痞张三。 许宣从四周的人群中得知了原委。 据说老汉背着的柴火把张三的衣服划破了一个口子。 这样的倒霉事寻常人大多自认倒霉,赔上几枚铜板。 可张三此人平常就是无理还要搅三分的主,逮着这个机会自然是要讹一把。 “瞎了眼的老东西,这可是正经的丝织锦衣,这事原本没二十两银子都下不来,大爷今天有要事要办,快点!五两银子拿过来!” 许宣仔细看了片刻有点沉默,这古代讹人的手段还真就是硬来啊。 那身麻布短衫这么多破洞,哪个才是刚刚划出来的口子..... “张爷,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没有五两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们吧。” 五两银子对于许宣都有压力,更不要说一个卖柴的。 人越来越多,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张三作为地痞,自然是人越多越癫狂,甚至口出狂言。 “赶紧赔钱,这是就算了了。” “要是没钱,就用你小孙女抵账!” 老汉紧紧抱着孙女惶恐到了极点,这杀千刀的东西可能就是奔着人来的。 “老东西,你不会以为我讹你吧。不信你问问大家,谁说一声这衣服不值二十两,我当场就走。” 随后用那双阴沉的三角眼扫视四方。 所有人都知道张三在讹人,所有人都不愿意出来争辩。 普通人畏惧地痞流氓那些手段,有身份的人没理由为一个卖柴老汉出头。 张三见此越发得意,地痞流氓的声望怎么来的,就是这么来的。 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双充满了蔑视的双目。 “破衣烂衫,不值一钱!” 张三暴怒,这是把他的脸往脚下踩啊。 “原来是锦天书院的许相公~~啊~~~” “跟老子讲道理?!滚一边去!!!” 若是以往,张三会立刻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然后跪地磕头打着滚离开,这可是秀才老爷。 老混混非常分得清眉眼高低,所谓的血勇之气和这种烂人没有任何关系, 但这次他身后有人,还是大人物。 帮大人物寻找画卷就可以获得一个登天的机会。 在他看来什么秀才举人的,碰上仙师都是死路一条,人不可能跟神仙斗! 狐假虎威之下,他觉得可以报复一下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秀才,有功名无官职,暂时还真不能把他怎么着。 况且这些酸书生肯定不敢动手,至于斗嘴,呵呵,地痞无赖有自己的一套能耐。 此刻的张三找到了一个新的立威对象,推开人群就站到了许宣的面前。 虽然矮了一头,但这不伦不类的气势活像是一只斗鸡。 这一刻仿佛就是混混人生的巅峰。 周边的人仿佛看到了更有意思的热闹拉开了场地。 秀才公被人架住了这可是大新闻。 这时就有人蠢蠢欲动准备救人了,帮许宣解围可比帮卖柴老头解围有价值多了。 而许宣看着眼前一幕胸中一股不平之气开始汇聚,犹如块垒横在胸口无法抒发。 老汉的哀求,小女孩的呦哭,张三的狂笑,围观之人的冷漠,就连锦天书院的学生都在其中看热闹。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前世,原来有些东西是没有隔阂的,而有些人依旧是格格不入的。 谨慎是为了活命,但人不能为了活命而活着。 脑海中未知的线条开始随着情绪暴走,勾勒出一幅幅画面。 记忆中年幼的许宣在私塾中照着课本一字一字的念到! “子曰:见义不为,无勇也。” 于是书生身形挺拔如南山之竹,锋利不可挡。 右臂往后尽情舒展到一个极限,然后——shu! 手臂携带着衣袖破开空气。 啪!!! 一声闷响,手掌和脸产生了强烈的接触。 强大的动能在张三的脸上开始暴走,面部扭曲,牙齿抖动,大脑一片空白。 随后巨大的力量让这个地痞的脖子开始不受控制的扭头,带动着身体一起完成了一次360°的旋转。 众人大惊,书生打人? 如此爆裂,毫不犹豫,这书生在家不读书在练拳不成。 而许宣依旧没停,他看着人群中的学生眼神认真的说道。 “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看都没看张三,右手反手沿着刚刚的轨迹开始移动,加速,抽! 啪! 张三逆时针再转一圈。 “子曰: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这一次是左手反手,咻! 袖袍抖动,抽出时带着让人心悸的风声。 啪!!! 这最后一巴掌把张三整个人抽的跟个陀螺似的在原地转了一圈又倒在地上继续翻滚了几圈。 场中此刻安静到吓人。 卖柴火的老头抱着小孙女有些呆滞,围观的普通群众莫名的感觉脸疼,而锦天书院的学生....有些颤抖。 许教习是在杀鸡儆猴?!这也太暴力了! 几个平常喜欢在许宣课上摸鱼写淫诗烂调的更是有点打摆子。 “还不走。” 第三章 君子豹变 卖柴火的老头反应过来后带着孙女想给许宣磕几个头就立刻离开这里。 “跪什么?赶紧走。” 只是随口一言,祖孙两人竟然真的跪不下去。二人只当是刚刚被吓到身体不听使唤了,于是鞠了几个躬就跑路了。 这时张三才开始发出呜咽不清的哀嚎,满嘴是血的他吐出了几颗烂牙,让这位远近闻名的地痞哭的更厉害了。 他虽然是个地痞流氓,但不至于有了撑腰的还不敢还手。 许宣那三巴掌真的有点东西,根本躲不开,也挡不住。 心中那点想法被抽的干干净净。 “许*&……%T*%*&,老*%&……*” “听不清。” 许宣抬手,张三扭头连滚带爬的走了。 “哼!” 而围观群众这个时候才开始叫好,各种夸赞的语句不要钱的扔出来。 什么许相公大义.... 我早就想....要不是..... 多亏了您仗义出手..... 打完地痞的书生也没端着,而是陪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一时间场面更加热烈,好像是所有人一起打了张三一样。 而许宣内心也很清楚周围人的态度,这里面有几分是因为仁义,有几分是因为这身衣服。 此刻感觉与这个世界的隔阂好似加深了一些,又好似融入了一些。 说不清,说不清,转身走向书院。 路上碰到的学生看到许教习都乖巧的躬身问好,有的人甚至噤若寒蝉呆立在道路两旁。 看来这三巴掌真的打出了很好的效果。 来到山长的房间,从容的递上了辞呈。 书院的李老夫子看着辞呈又看了看许宣,明明是有些浑浊的双目此刻竟然有了些许的难明。 他在楼上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那三巴掌让他看到了一个新的许宣。 而手中的辞呈也在告诉他,有些人真的变了。 这字精细入微、气势磅礴、神采飞扬之意跃然纸上。 字形还是那个字形,可精气神焕然一新。 “夫子,刚刚着实是我心中气愤,一时冲动。” “无妨,这三掌打出了读书人的样子,那个地痞也不用担心,老夫稍后修书县丞,争取早日将这群游手好闲之徒捉拿归案。” 老夫子这个才是读书人最常用的乡绅手段,几个地痞流氓显然不值得他多费心。 反倒是这份辞呈.... “辞呈是因我未能中举心中不甘,崇绮书院作为江南三大书院,我....” 不待许宣拿出编好的文案就被当场打断。 “老夫当了六十年的秀才,以前的同窗有身着紫袍出将入相,也有生老病死黄土一堆的,运气不好的更有九族被诛,当然大多数是泯然于众苟活于一隅的,比如老夫。” 说道这里老夫子的眼神有些黯淡。 学问上止步不前,唯有点人生阅历在慢慢积累。 “哪个秀才不想中举,哪个举人不想独中三元。” 你以前心中傲气和老夫当年一样,谁不想紫甲环腰一品红,张鳞舞爪雨云从......” “可你不一样,确实不一样了....” 老夫子的语气缓慢平和,但给许宣带来了些好奇,自己除了抽了个地痞之外,还有还有破绽吗? 拱手问道。 “夫子,现在观我有何不同,可是莽撞了很多。” “莽撞只是表象,现在的你眼中傲气无踪,不知是内敛于渊还是....已直上云霄三千里。” 许宣心中一惊,六十年的读书人确实不一般,穿越者的心中哪个没有骄傲呢。 即使自己也只是没有外显出来。 李夫子理了理胡子,眼神看向了外边的街道。 刚刚许汉文就是在那里说出了三句话,打出了三巴掌。 此刻已经了无痕迹,但这件事会迅速传开整个钱塘县。 犹如一颗石子砸落在平静到枯寂的水面。 “辞呈我准了。” “汉文呐,我不知你短短几天经历了什么,走之前再和你说几句话。” “少年意气固然让人奋发,但要想走的长,走得远,还是得沉下心。” “读书人的刀剑在嘴上,在文字中,在历史中,唯独不在手中。” 李夫子很认真的教导着眼前这个有些陌生的小家伙。 “人生天地间,终归是要只有懂得“和其光”才能做到“负阴与抱阳”,“同其尘”才能因势利导,让每一分力量能发挥应有的作用。” 许宣颇为感动,然后多嘴了两句。 “这不是道德经中言吗?” 李夫子...... 许宣笑了,然后躬身下拜。 “谢夫子教诲。” 这一拜是给老夫子这一课的,让他知道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很多。 老夫子也笑了,确实不一样了。 于是便写了一份荐书。 “崇绮书院可能看不上我这个老家伙的举荐,但也是一份心意。” 只是费点功夫写一封信,就可以落下一个人情,牵扯还不大。 许宣认真接过,再三道谢后转身离开。 李夫子看着许宣远去的背影在纸上写下:君子豹变,其文蔚也。 思索片刻觉得不妥,君子在变革中其成长和变化是逐渐显现的,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和磨砺。这和今日的许宣不太相同。 沉思片刻后再次写下: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又觉得有点过了,随后把两张纸一同撕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六十年的老秀才活到现在,除了眼力好之后还有一点就是不轻易招惹是非。 就是恍惚间感觉这个许宣的未来不是上刑场,就是入内阁,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离开锦天学院的许宣又轻松了一些,离开熟悉的环境是对的。 李夫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最后的一番对话让他从拳打小混混的热血昂扬里冷却了下来。 买了一些香烛元宝蜡烛就打算回家,为去崇绮书院做准备。 路上...... “听说了吗,许宣打死人了,就是城头的张老四!” “啊,真的?我怎么听说是打死的张三李四两个人,现在朝廷的海捕文书都下来了。” “不要听风就是雨,我在县衙有熟人,许相公只是一掌打死了那个张三,都没出第二招。” 路过的许宣.....你们好歹给我编几个有意思的故事啊,于是掩面而走。 回家之后的他清洗了一下身上的灰尘,开始干正事。 认真的点上香烛,开始烧纸钱元宝。 “许宣,一路走好。”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地府,但是祭奠总是没错的,我做人很讲究的。” “来这个世界第二天了,依旧感觉不是很习惯。” “其实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普通人真的很像,可能大人物们也会很像吧。” “今天动手或许有些冲动了,但忍不住啊。” “接下来要去崇绮书院应聘,这座小院只能抽空回来打扫。” “最后....谢谢你。” 一阵清风吹来,带着纸灰洋洋洒洒的漫天飞舞。 夜晚,许宣再次沉沉安睡。 而某处隐秘的角落中,张三正跪在地上啊啊呀呀的比划着什么东西给一个身披斗篷的神秘人。 “周是许宣,啊人,辣阁栋系周在许宣声上。” 神秘人.... “许宣....我知道了。” 张三低下的三角眼里全是恶毒,他的混混生涯是毁了,道上的威望都被三巴掌抽了个干干净净,所以只能借刀杀人。 至于东西在不在,到时候再求仙师原谅呗,还能杀了他不成。 仇恨已经让其顾不得许多,失去了为数不多的理智。 咦?为什么脖子好凉。 原来,我死了。 “正好缺一个冤魂探路,就你了。” “不浪费。” 第四章 机缘 月色下许宣睡的很深沉。 同时他的灵魂深处依旧被十六副春宫图搅的天翻地覆。 而在另一边。 巡街的衙役们正在无聊的扯闲篇。 “张三那那狗东西平常比我们都威风,这次得罪了读书人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钱塘县终究还是老爷们的。” “不过许秀才平常看不出来,关键时刻人家是真有种啊。” “那是.....” 正当几人扯的挺开心的时候,有人似乎听到了什么。 “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好像是有狗叫声,又听不真切,奇怪....” “今晚怎的有点冷,赶紧走快几步吧。” 领头的老衙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多年夜巡的经验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闭嘴赶紧走就是了。 殊不知就在身旁,一颗肉眼看不见的狗头就在几人四周漂浮。 那怪东西和人头一般大小,一双阴毒的三角眼嵌在上面满是恶毒,脖子以下是一团灰色的雾气正在不断消散。 似乎听懂了这些衙役在说什么,呲牙咧嘴的围着几人上下翻飞。 最终挣扎片刻还是飘走了。 狗东西不断发出呜咽声,细细听来仿佛是许宣许宣。 一边呼喊一边沿着既定的路线不断的前进。 “哼,若不是总坛被破,何至于施此外道之法。” 朱无用无声的站在屋檐之上,看着引路冤魂如此无用有些无名火起。 片刻后,狗头飘荡到了一座小院之外。 到了这时其最后的身形已然不稳,灰色的雾气开始往头部蔓延。 “连灵魂都这般无用,废物!” 朱无用从阴影中走出,揭开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张可以让小儿止哭的面容。 半边脸仿佛被烈火灼烧糊在一起,挤压的左眼只留下了一条缝隙,另一边则是被一道疤痕贯穿了上下。 完好的右眼睁开仔细打量眼前看似普通的院落,正打算直接进去。 突然脚步停了下来。 许宣....读书人....读书人...... 好像想到了什么,恍惚间回想起了一个拿着高脚漏壶像旋风般舞动的读书人。 当年一位同门以卦师身份发展教徒时就是被一个读书人识破的。 随后被青铜漏壶砸断了腿脚,砸破了日游境界的神魂,导致无法逃离,被黑狗血破了真身惨死当场。 自己若不是跑得快可能也就一同回归了真空家乡。 .....于是一个指令,虚幻的狗头先行探路。 看到快要彻底化为飞灰的狗头扑向木门飞了进去,他睁开法眼看向上空云气,同时默默感知屋内情况。 院落上方有白色微青的云气缭绕,就是普通秀才的气运,确实没有朝廷气运护身。 如此谨慎也是怕了啊。 毕竟他可是人人喊打的白莲余孽。 何谓白莲教。 根据教义所写,道门开天创世之祖无生老母是道的化身,既是造物主,又是救世主。 后怜悯世人沉沦苦海,困入轮回,受尽各种磨难,于是斩出佛门白莲圣母法身降凡。 以平等的无为大道来普渡众生。 嗯.... 首先道门不承认无生老母,只认道祖。 佛门不承认白莲圣母法身,认为其乃净土宗叛徒,夺弥勒之宏愿,为佛敌。 儒家不承认,因为读书人的使命是教化众生,都被白莲教度化了那他们做什么。 皇帝.....众生平等? 诛九族! 三十年前朝廷武道强者左子雄,儒侠于公,文渊阁大学士殷士儋等众多高手率领大军攻破总坛,白莲教当代教主和几位法王全部回归真空家乡。 其余门徒四散而逃,这些年也是陆续伏诛。 这就是白莲余孽现状。 朱无用着实想不通三百年前那位白莲圣母究竟是以何种天赋才情才能创出白莲教,以及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才能编制出如此可怕的教义。 以一己之力对抗世间二百余载,若不是突然消失他们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他这次来钱唐县就是来寻找某一样对于教内修行非常重要的传承之物。 虽然类似的传言已经出现不下数百次,部分是朝廷的陷阱,部分是普通人杜撰,甚至还有部分是妖魔的陷阱。 毕竟就连邪魔外道,妖魔鬼怪都在众生之中,所以.... 即便是道消魔涨的时代白莲余孽也是不存在任何盟友。 这几十年在朝廷和正邪两道的围剿下东躲西藏的真的累了,修行止步不前,人人喊打,圣教是否能普渡众生....朱无用已经动摇。 纵然刚刚入教之时是如此狂热,深信拯救世人的使命,可时间才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毒药。 为了维持境界不继续跌落,真的什么都做过了。 他也说不清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有无数次想过,若还找不到就和同门一样,投奔蜀山的幽泉血魔,直接血祭重开前路。 朱无用没有注意到的是,作为日游境界可以收束思维的修行者,今晚的思绪过于纷乱。 此时狗头已然穿墙入室,来到了仇人许宣的面前。 纵然记忆已经全部消失,但最后的执念让这抹恶魂狠狠地扑向了眼前人。 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无知无觉,眼皮之下有微微白光闪现。 随后这抹魂魄就化为了青烟,张三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彻底的消失。 嗯?! 感受着自己的探路冤魂消散,朱无用提起了几分兴趣。 那废物确实无用,但如此快被打散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普通人祛除怨魂无非就是朝廷气运,某些天才地宝,或者遗留神魂之力的古物,以及神兵利器等等。 总之这一趟应当会有所收获。 突然之间内心产生异样的躁动,冥冥中传来了一道讯息。 心血来潮! 是机缘已至! 这.... 自总坛被破,他已数十载没有感受到机缘眷顾。 近乎本能的抓住其中的感觉,这股冲动牢牢的锁定在了眼前这座平凡无奇的小院。 能让自己产生如此冲动,定然不是凡物,莫非.... 轻轻一跃落入院中,单手一挥,紧闭的卧室房门就被无声打开。 朱无用坦然的走向屋内,白莲圣母在上,今日合该我收取机缘。 站在屋内撇了一眼依旧在熟睡的许宣面露不屑。 “秀才....,当年我连中三元,文采斐然入翰林院又能如何。” 第五章 梦 “为一县之父母官,殚精竭虑牧守一方又如何。” “一句话说错就是家破人亡。” “读书救不了这个世界。” 刚好缺了一个怨魂,稍后就用这秀才的灵魂弥补一下,他从不浪费。 放开心神结莲花相,神魂之力在房间中微微波动,细细感应片刻竟然毫无所获。 月光照入房间,清冷孤寂之意浇不灭被机缘燃起的火焰。 朱无用看向还在入睡的许宣。 人生能修行到如此境界,自然是有诸多奇遇在身。 他年轻时曾在京城外一处荒废寺庙之中误入天女壁画之中,几经转折才脱身而出。 后因怀念这段过往,以及思念芍药天女,创出这灵性入梦之法。 “想不到会对你施展此术。” 不是不会抽魂,但是抽魂得到的记忆残破不全,还有污染神魂的风险。 而入梦则不同,梦中可以看到完整的过往记忆。 拿出一根黑色短香将其引燃插在空中,飘渺烟气慢慢落向了床上的许宣。 随后眉心一点灵光随着烟气落入其中。 “让我看看你近期可有得到什么不该得到的东西。” 一片迷雾,一条小路。 朱无用走在上边开始牵引记忆,浓雾开始翻滚沸腾。 待走出数十步,豁然开朗来到了一处画舫之上。 “许公子,这诗真是写到奴家的心里了~~~” 许宣此刻在侍女的恭维中吟诗作对,像只开屏的孔雀。 远方还有一个穿银戴银的士子在用玉珏扔淫诗。 朱无用嗤之以鼻,这诗真是匠气十足,画舫也是略显庸俗。 当年在京城燕楼之中自己的风流气度以及场面可不是这个小秀才可以比拟的。 随后看到了许宣喝的歪歪斜斜走出画舫,捡到了一副春宫图打开后如获至宝的带走。 更是觉得没出息,这秀才至今元阳尚在,还真是...离谱。 之后就是上课教书,看图,上课教书,看图。 到了这里朱无用感觉有些不对,这幅图有问题! 难道机缘就是应在此时? 画面开始模糊抽象,最后看到了坐在书桌前的许宣面露癫狂的抓起手边的刻刀,在手腕上狠狠一划。 血液像是泉水一样喷涌而出,撒在了地面上,而许秀才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彻底咽气。 这!!! 朱无用大惊。 那现在的许宣是? 他的心神出现了剧烈的预警,外界那株黑色短香开始爆燃,烟气如浓雾开始包裹整间卧室。 正当朱无用要退出梦境之时已晚。 桌上的春宫图跃然而起,十六副图片拼接到一起开始旋转。 无数线条重新组合,他看到了日生月落,看到了清净水流绕无尽琉璃土,水中有六十亿七宝莲华,摩尼水流注其间演妙法,土有七重行树,具足七宝华叶,五百亿宝楼,其中有无量诸天作伎乐,又有乐器,悬处虚空,不鼓自鸣。 更看到了高八十万亿那由他由旬,顶有肉髻,项有圆光,天冠中有一立佛。眉间毫相流出八万四千种光明,恒以宝手接引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朱无用彻底呆滞,灵性化身颤抖的说道。 “日观,水观....十六观,净土宗高僧转世?” “不...这是....这是....” 十五副图继续旋转。 日陨于西方,河水成冰,妙树落叶,琉璃失色,宝楼坍塌,菩萨落泪。 最后化为八万四千叶白莲横贯虚空,其上一无上神尊结痂跌坐,但.....无面目。 而许宣本人就盘坐在白莲之前,眼中放出颖颖白光看向了下方的人影。 仅仅是目光依然是朱无用无法承受之重,灵性直接崩散。 啊!!!!! 站在许宣床头的本体惊恐的睁开双眼,立刻感知到灵魂受到了无法弥补的重创。 七窍出血,心脏久违的开始疯狂跳动,从灵魂深处散发出莫大的恐惧。 远比三十年见到左千户那通天彻地的剑光时更加可怕的大恐怖降临了。 机缘? 原来我才是机缘! 床上的读书人突然睁开了双眼,眼中依旧散发着莹莹白光。 只见他慢慢的站了起来,温柔的抬起了手,伸出了一根没有丝毫瑕疵的玉色手指。 飘渺之音在卧室内回荡,朱无用顿时有一种灵魂出窍恍然物外之感。 心知不好,一种即将身死道消的感觉明晃晃的出现在心头。 因为这一指他也会,可朱无用发誓,就是教主也不可能在这一招上超出眼前这位书生。 拼尽全力试图结印以替身之法避开这一指,可往常如同手脚的法力没有任何回应。 周围空气突然变得格外沉重,空气在坍塌。 手指之上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尽的吸引力从中散发出来。 朱无用的身体已经身不由己的走向漩涡,仿佛在迎接那一指。 “不!!!” 这一指终究是毫无阻碍的触碰到额头。 霎时间东躲西藏了几十年的白莲余孽放弃了抵抗和闪避,心神敞开,如同迫不及待归家的游子。 许宣宝相庄严地开口,声音空灵之中带着大爱: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让人寒毛耸立的事情发生了,朱无用那张被烧毁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安宁喜悦的笑容,低声跟随: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每念一句,庞大的神魂之力以及身上的气血之力都在往眉心凝聚,涌入了许宣的食指和中指。 而身躯失去了这些后皮肤开始极速干枯,肌肉萎缩,骨骼成粉末。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朱无用平和喜乐地念着咒文,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了飞灰。 被打开的门窗被重新关,许宣做完一切无知无觉的回到床上继续沉睡,被吸收的神魂和气血之力开始自然的改造他的根基。 似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不,有的。 许宣又做了一个梦。 江西孟龙潭,与朱孝廉客都中。偶涉一兰若,殿宇禅舍,.......殿中塑志公像。 两壁画绘精妙,人物如生。东壁画散花天女,内一垂髫者,拈花微笑,樱唇欲动,眼波将流......... 注视目久,不觉神摇意夺,恍然凝想。身忽飘飘,如驾云雾,已到壁上。 菩萨点化愚蒙,千幻并作。皆人心所自动耳。老婆心切,惜不闻其言下大悟,披发入山也。 “为何会梦到画壁?” 醒来的许宣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第六章 神通自生 三天之后。 钱塘县外的土路上一辆牛车晃晃悠悠的停了下来。 一个青衫士子背着书箱跳了下来,伸了伸懒腰。 没有多少余钱雇佣马车的许宣最终选择搭车出门。 “许相公,就送你到这里了,进山走不远就是崇绮书院。” “多谢老丈,这是....” “唉~~~许相公这不是打老汉的脸嘛,咱们钱塘谁不知道许相公为了咱这些人一掌拍死张三那狗...。” 老汉抵死不收,表示收了许公子这样好汉的钱以后在县里也混不下去了。 我什么时候成好汉了?还一掌拍死张三? 许宣已经放弃辩解这种事情,也收下了对方这份好意。 而老汉也是心满意足,以后可以跟人好好吹吹。 铁掌镇钱塘的许相公知道吧,可是坐过咱的车的。 两人分开,许宣背上游学用的书箱走上了新的道路。 一个时辰后。 大意了.... 看着眼前望不到头的土路和四周比人还高的杂草,以及时不时蹦出来的蛇虫鼠蚁感觉还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记忆中崇绮书院在钱塘县外的南山之中,直线距离不算远。 可是古代出门的距离要充分考虑路况,以及地形。 记忆和感官的冲突再次提醒他这里是一个未知的朝代。 盘旋的山间道路非常难走,无奈他只能折下一根树枝继续攀登。 还好身上有源源不断的力气涌出,这一程走的并不算艰辛。 路上还有几辆马车进山,没有一辆愿意搭乘这个连车架都没有的穷酸秀才。 今天是崇绮书院招聘教习的日子,能来的都是自负才学想来入职的竞争者。 若不是书院两位老教授突然归乡,还真轮不到这些年轻一代来争这个代理教习的机会。 虽然都是家学渊源出身,可是崇绮书院作为江南三大之一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就是朝中同窗甚多,甚至还有直达天听者数人。 在科举盛行的今天,学阀已经逐渐压过门阀。 这些世家子弟能来也是走的一个曲线救国的方案。 当然不会帮助一个竞争者,尽管对方看上去毫无威胁。 更有甚者还拉开马车帘子发出几声嗤笑。 “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来教书。” 随后便打算扬长而去。 许宣....你们知不知道这种突然嘲讽的行径很反派啊,只有被打脸的路人甲才会露出这种嘴脸。 再说我可不是钱塘县里的书生许宣了。 于是自然的给出了一个中指,不管看不看的懂对方肯定会不爽,那我就爽了。 马车上的那人确实没有看懂,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祝福。 “哼,小人行径,走!” 不想失了身份的车中人催促着马车跑快一点,似乎多说一句都是污染。 许宣倒是无所谓的继续上山。 来崇绮书院教书只是为了有正当理由离开钱塘县的备选计划中的一个,若是没有入职还有其他的道路。 记忆中还有一个在苏州开药房的亲戚可以投奔,所以得失之心并不是很重。 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带着湿气的山风吹来,四周草木也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这是.... 滴答,滴答,滴答,连成一片。 是雨滴落在了树叶之上的声音。 好嘛,还下雨了。 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这个时候必须是一蓑烟雨任平生啊。 可惜没穿蓑衣,差了几分感觉。 不过没有蓑衣,咱有油纸伞,也很有意境。 离开钱塘县的许相公思维越来越跳脱。 从书箱里抽出油纸伞撑开,准备继续前行的书生突然定在原地。 怔怔的看着山间蒸腾而起的白雾有些晃神,这是在现代都市中好久不见的山林雨景了啊。 清新、湿润且带有些许泥土和植物的气息往鼻腔里融入,草木的芬芳具有一种独特的、令人心旷神怡的感官体验。 而在看不见的视角之中,山林树木在雨水的滋润下,精气正在被迅速催发,朝着人影涌来。 无形的波动从许宣的身上无意识的开始传递出去,精神正在与自然产生交互。 钱塘县内的许宣内心中顾虑得失太多,有穿越而来的茫然,也有担忧被发现的惶恐,更有一种脱离世界的极致孤独感。 而摆脱了熟悉的人群,复杂的人际关系,才让其放松下来。 一种真正的穿越重生的感觉,接下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人生。 迈开脚步,大步前行,甚至还哼起了歌。 “人生路,美梦似路长。路里风霜,风霜扑面干” “红尘里,美梦有几多方向。” “找痴痴梦幻中心爱,路随人茫茫” 哼着歌的许宣眼神灵动而飘渺,脚步轻快犹如踩在风中。 他不知道的是自那晚抽取了日游修士精魂气血之后其身躯也已抵达超凡脱俗之临界。 心有所想,则神通自生。 神通即于心念通达,能于己念不著不动又分明了知,并能以己心观照他众心念而不染。 细雨之中一个哼着歌的青衫人影越走越快,泥泞的道路,繁杂的树枝,都被自然的一跃而过。 《列子·黄帝》中记载:乘空如履实,寝虚若处牀。云雾不硋其视,雷霆不乱其听,美恶不滑其心,山谷不躓其步,神行而已。 精神自由游动,则身躯也跟着一起游走。 就如山间一缕清风,朝着山腰书院而去。 前方马车上的人只是看到一道青色身影掠过便不知所踪,只有怪异的歌声留了一点余音。 “这!这...是...山鬼?” “山鬼还..唱歌?” “也没说崇绮书院教书如此凶险啊....” 有人无意间看见感到一阵惊悚,甚至打起了退堂鼓。 而许宣则是继续前行,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具备这般神异。 “丝丝梦幻般风雨,路随人茫茫~~~” 等回过神来时,雨过天晴,自己已经来到了崇绮书院的山门。 收起纸伞开始打量眼前。 一座山门,一座石碑。 山门上书:崇绮书院。 右下角是题字者的名字,殷士儋。 石碑上则是记载了为何在这深山里创建书院的原因,以及一首普普通通的劝学诗。 看的出写碑文者不善诗词,但学问很高。 第七章 铁掌镇钱塘 山门和石碑的题字非常朴实,每个字都苍劲有力,犹如山间竹石,充满了坚韧不屈的力量。 这里就是崇绮书院了啊。 许宣在观察书院,书院里的人也在观察许宣。 今天是书院招聘教习的日子,来人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来人既不是乘马车,也不是乘牛车,他是...走上来的。 有书院护卫接过荐书,把许宣引入一间茶室等待。 在茶室门口有个老教习等在门口,核对信息。 “许汉文,我问你,君子行则思其道,饮必思其源,你是如何来到崇绮书院?” “我是走路来的。” “同学,君子施必适其量,用必施其器,你坐的是牛车还是马.....走,走路!!!” 老教习大惊,自己用了几十年的识人之术竟然在这小子身上翻车了,谁来崇绮书院会靠两只脚啊,哪怕你说你是飞过来的都行。 许宣被老教习用看异物的眼神看了许久,似乎自己是什么怪物一样。 最终还是挥挥手。 “你..进去吧。” 等了几盏茶的功夫,才把后边那些坐车的书生等到。 总计四人,除了许宣之外个个穿的都是绫罗绸缎,身上配着珠宝玉石。 所以其他三人自然而然的就坐到了一起,世族和普通人的分水岭非常清楚。 许宣倒是不以为忤,甚至还和一个面熟的家伙打了个招呼,用中指。 那个被第二次比了中指的车中人看到许宣提前等着这里有些傻眼,坐下后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于是决定用身份的高低来给对面那个冒犯他的下等人一个教训。 只见他起身拱手,言语之中尽显世家子弟风采。 “两位兄台,我乃宜兴蒋氏的蒋子为,今日有缘相见不如交流一番可好。” 于是就来着另外两人以交流学问之名,行孤立之举。 许宣则是表面笑嘻嘻,心里嘛卖批。 重生后的职场竞争也是如此凶险啊,很好,你们激发了我的斗志。 反正这工作也不是一定要做,就让我来给你们一点小小的职场震撼。 在对面和和气气渐入佳境的时候某个男人开口了。 “咳咳,听锦天书院的李老夫子说这次只招一名教习,不知道真的假的。” 在许宣都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一种隐秘的波动从灵魂上散发出去。 让他的话充满了.....让人相信的真诚。 其余两位眼神有些闪烁。 那个笑话一样的书院不算什么,但是李老夫子在文坛还是挺有名的长袖善舞,擅长结交各方文魁,那么.... “不管招几人,我等读书人静心的功夫还是....” “不错,一见如故的情谊不是....” 三人交流的有些不自然了,似乎略显虚假。 某个男人继续开口。 “可惜我这穷酸秀才没有威望,不然组织一场交流就可以突出自己,然后.....。” 对面两位仁兄的眼中闪过明悟,随后就是羞恼。 好你个蒋子为,先声夺人之计果然恶毒。 “不要枉费心机,君子示之以诚......” “蒋兄不是这样的人....” 之后三人交流断断续续,同时对于蒋兄弟抛出来的话题总是试图压上一头。 “蒋兄此言差矣,愚兄认为这句话应当是.....” “蒋兄还是想的浅了一层,其实.....” 交流变辩论,唇枪舌剑的攻击力一再拔高。 蒋兄......以一敌二,然后节节败退。 片刻后茶室重归平静。 两位仁兄面色红润,宜兴蒋氏的子弟脸色铁青。 暗中观察的书院教授也走了出来。 “咳咳,老夫顾卫,为大晋文帝三十九年进士,曾任翰林学士,现为崇绮书院明经科教授,负责此次教习考核。” 说着看了一眼神态放松的许宣一眼。 “此次教习招聘一人也可,四人也行,品行兼优者上。” 其他三人对许宣怒目而视,可那个阴阳学大师看着手中的茶盏好似看到了什么奇珍异物,就是嘴角的笑容着实可恶。 “崇绮书院的教习以往皆是翰林院告老归乡的学士,这一次招纳代理教习因为院士要对学员进行一些变革。” “希望你们能展现出所有的实力。” 说完就放下试卷直接考试,操作干脆利落到吓人。 许宣凭借着脑海中留下的记忆飞速作答,明经科的简单内容自然是没有问题,到了秀才这一步基本上的对儒家经典的掌握程都能够熟练背诵,至于理解著作内涵则是看书院或者家学的实力了。 基本上都在注释和老师的教义之中才有真东西,以及最重要的主考官的学问派系。 许宣在解析内涵上就比较吃力,这是有知识壁垒的。 而到了策论则大不相同。 现代人的天马行空以及知识洗礼的广度绝不是当代人可以比拟的。 再套入古人的行文风格,绝对是言之有物的精品。 交完卷后几人焦急的在这里等待,就连许宣也有点紧张。 不论前世今生,等待出成绩都是那么难熬。 而是另一处房间之中。 “这一份...不行,有墨点,罢黜。” “这一份也不行,字型略显歪斜,字不正,人不正。” “蒋子为,明经科功底普通,策论有些空洞,若是在书院潜心学习二十年,当有中举的机会。难怪要跑来当教书先生,这是想走捷径啊。” “许宣.....拿不准。寒门书院出身,根基一般,但偶有惊艳之处让人拍案叫绝,非常人也。” 顾教授思索再三,他不想看到平庸的人,而且书院改革也需要非常人,所以.... 推开门。 “许宣跟我来,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作为路人反派的蒋子为瞬间坐不住了,试图说点什么来挽回这个局面。 但可惜崇绮书院不是什么小地方,顾教授的身份也让他不敢摆世家的架子。 只能把矛头对准这个一直给他难堪的平民书生许宣。 只是刚把手指抬起来就看到了一双平淡的眼睛。 “这里你的护卫不在身边,而我有个诨号叫做铁掌镇钱塘,所以想好了再说话。” 一旁的顾教授脸上一个问号。 书生一般都是雅号,哪有诨号的? 话说自己是不是草率了。 第八章 底蕴 当许宣跟着顾教授走入崇绮书院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建在山里。 因为文华和奢华都内敛其中了。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王羲之喜欢的,这里有。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刘禹锡托物言志的东西,这里也有。 硕大的讲堂足足有三间,光是食堂就比之前的锦天书院还要大,以及户外平整的练琴之所..... 至于那些凉亭连廊什么的更不用说,虽没有雕梁画柱,但点缀在山形之中有种天人合一之感。 原来这才是名门书院。 许宣前世和后世都没有怎么见过如此美丽的书院。 建筑之美真是让人惊叹,无声的见证了历史的变迁和文化的传承。 不过修建在这里所需要的财物恐怕也是车载斗量,原来整座书院都是顶级奢侈品啊。 顾教授看出了什么,所以淡淡的说道。 “这里的学子皆是世家子弟,很多都是捐建。” “几百年下来垒出一座学院不足为奇。” “况且这等外物和书院真正的价值相比不值一提。” 随后带着许宣见到了书院的底蕴。 “明法科盛原辅教授,原刑部侍郎,现为明法课教授。” 面色冷肃,不苟言笑的老者看了两人一眼,鹰隼一样的眼神仿佛要看透人心。 互相拱手示意后就拿出一本案宗来看。 “明书科柳仲郢教授,家学渊源。其楷书结体紧密,笔画锋棱明显,如斩钉截铁,书风遒媚劲健,一副碑文让江南纸贵啊。” 柳教授不言不语,继续挥毫泼墨,沉浸其中。房间中已经写了无数字帖,皆为“崇绮书院”。 似乎在与山门题字进行一场无形的比拼。 “明算科秦九韶教授,原司农丞,著有《数书九章》,创出“大衍求一术”和“三斜求积术”,数算一道,天下无出其右。” 秦教授双目微睁,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算筹像是在风中飞舞。 数学的力量就算跨越时空依旧让人敬畏。 “礼乐科师旷教授,善乐器,懂礼仪,述《宝符》百卷。” 师教授....穿着一件白色吊带在忘我的弹琴,琴声悠扬,如泉水潺潺,其中意境让人陶醉。 就是这魏晋风流之气是许宣万万不能及的。 “诸史科太史卯教授,其祖上以太史为官职,后人便以此名为姓。” 顾卫介绍这位的时候语气都低了很多,看来这位才是最厉害的人物。 和亭台楼阁相比这些人才是书院的底蕴。 若是往上捋一捋几乎等于大半个朝廷都是熟人,这师资力量着实恐怖,难怪那几个世家子都想来当代理教习。 但凡能走通几分关系,平步青云不是妄言啊。 “你若是能通过最后的考验,就可以以秀才的身份入崇绮书院当教习,也算是开书院历史先河了。” 对此许宣已有准备。 在看到书院的教授教习都是什么水平后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为什么自己能有资格踏入这里。 崇绮书院的学生里就有不少秀才,却要从外部寻找代理教习,肯定有问题。 走到书库的时候顾教授傲然的停了下来,打算让年轻人开开眼,看看什么才是底蕴。 同时这也是院士夫人吩咐的,每一个教习教授刚进书院都要来书库一观。 “这间书库的藏书数量冠绝江南,便是西湖边的觐天书院也比不过,唯有白鹿书院在此之上。” 说到觐天书院还用怪异的眼神看了这年轻士子一眼。 许宣先是摸不着头脑,随后恍然大悟。 锦天书院就是在蹭这个学院的流量,李老夫子...和光同尘,果然厉害。 “咳咳,书库之中还有不少名人真迹,以及碑文拓本。” “据说还有圣人真言拓本在其中,就连老夫都没有找到。” 一声轻响,两扇木门缓缓敞开。 在大门打开之时恍惚之间有无尽气流奔涌而出,浩浩荡荡的清气填满了眼前的天地,至阳至刚,至大至正。 又像是无穷无尽的波涛从未知之地垂落四野,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皆在其中。 野外的战场之上,身长十尺,大九围,坐如蹲龙,立如牵牛,就之如昂,望之如斗的壮硕老者站在战车之中,手持竹简对着身边的弟子说着什么。 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宫廷深处,一青年学者对君王说道:“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学宫之中,中年学者面对诸多驳斥者毫无惧色,坦然说道:“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 一幕幕历史画面在眼前拉开。 甚至最后还依稀出现了老者骑牛,身后紫气东来三万里。以及一只蝴蝶似真似假的飞过巨鱼的身旁。 灵魂深处散发出微微白光,似乎在与这万千思想的火花碰撞和吸收。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始重新流逝。 “书库藏书以儒家为主,还有诸子百家残篇等等。” “若是通过入职,看到这些书,想走都走不了喽。” 耳边重新出现顾教授的声音,许宣眼前的一切也已消失,刚刚仿佛是一场幻觉。 “被吓到了?” “不,我好像看见了儒家以及诸子百家的先辈在历史之中沉浮,心有所感。” 顾教授一乐。 “呵呵,年轻人,我当年在这里求学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后来回来任教后发现有近七成人都是这么说的。” 虽然是主科教授,但他也是对年轻人最宽容的那一位。 所以招聘代理教习这种琐事才会接过来处理,。 顾教授喜欢看到新人后辈们出现,尤其是看他们说点有的没得的时候更会觉得有种年轻真好的感悟。 可他不清楚,许宣的看见和他们的看见,不一样。 这一关为灵觉超凡者或者说为修行者所设,凡心有歹念者,不论人神妖鬼皆无法隐藏。 修为不够者更是会被书库中酝酿的正气所诛杀,毕竟.....儒家最为霸道。 “这里走,最后一关我不是主考。” 第九章 看破 顾教授把许宣引到操场。 场边几根长柄木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有点像是高尔夫的球杆,但是要粗了很多。 “这就是捶丸的球杖,用来在地上打球的工具。” “原本想设立的是马球课程,可惜南方弄到战马比较难,就连军中都比较缺乏,只能先用这个代替。” 从类似库房的地方走出来一名中年女性。 肤色微黑,头发盘在脑后,眉目只能说清秀,脸上已经有不少岁月的痕迹。 气质干练爽朗,气场...很强。 挽着袖口的的她手中抱着一个好似藤条做的球。 “殷夫人。” 顾教授行礼,许宣也跟着。 原来这位就是书院的掌管者,让人啧啧称奇。 虽然穿越过来不到一周,但是此世风气确实还算是开放,可女山长.... 等等,这莫名的熟悉感。 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此刻还在面试中,许宣强压下内心的悸动。 “以我的年纪就直接叫你汉文了,。 汉文,我手中的这个东西是准备在学院中推行的一样运动。” “我家外子在朝中经常抱怨现在的书生一年比一年文弱,孔夫子当年周游列国时的勇武已经全部不见。 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不说舞动青铜漏壶,或者长矛,就连一把剑战剑都舞不起来,实在丢了文人的脸。 为了帮助学子重新恢复古风,崇绮书院的其中一项改革就是这个。” 许宣木然,有种原来书生是这个样子的冲动。 回想起刚刚看到了2米多的老硬汉,确实复古了。 殷夫人说的这些是时代变化的特点。 原先君子有六艺,也是贵族教育和平民的区分。 礼、乐、射、御、书、数。 在科举发扬光大后,这些贵族的学科也逐渐产生变化。 现在只剩下书和礼在发扬光大,乐已经很少有人去学,数更是快沦为杂科,驾车,射箭基本上已经消失。 可没了御和射,终日读书会失去强健的体魄,大部分人也会随之失去勇武之气 殷夫人既然执掌了崇绮书院,自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继续蔓延下去。 蹴鞠就是她给大家准备的一项课程。 同时也在观察许宣的反应,若是连这个都接受不来.... 处于变革之中的崇绮书院不需要这种到处都是的秀才。 于是.... “战国的时候人们会用皮革,勒布,或者藤织成这种鞠,然后人们分成两队进行对抗。” “这就是蹴鞠。” “只是比赛规则需要细细研究,毕竟战国和此时....” 殷夫人非常认真的给许宣科普,但看到对方眼里不是很重视后有些不高兴,这书生连这都听不懂? “咳咳,殷夫人,小生有一些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若许宣也是腐儒,那就着实可惜了。 只见这位小秀才自然的走到沙盘旁边拿出象征学生的棋子,放了上去。 “小生认为球场可为长方形,设立中线,球门附近化为禁区。 “规则可以每队十一人,其中一人为守门员。” “中场发球,边界出场即为界外球,底线出界则为角球,” “球队比赛中可以变阵,比如四四二重点就在于攻守平衡,四二三一就偏向于全攻全守.....” 接下来是许宣的科普时间,殷夫人....沉默片刻便开始摸摸记录。 两个字,专业! 等许宣讲完基础规格和几种比赛方式后顾卫突然开口试探道。 “许教习还擅长兵法?我看这阵型变换之道其中颇有几分深意啊。” “不是很懂。” 许宣立刻摆手,有一说一,普通人家怎么可能会有兵书。 总不能告诉老教授什么火力洗地,饱和式打击之类的吧。 殷夫人此时回过神来又询问了许宣几个问题。 都是有关于变革之意的。 最后更是明晃晃的问了出来。 “许教习,你觉得崇绮书院只招收世家子弟是对是错。” “前期是对,后期是错。” 回答没有任何含糊,充分凸显了只要我不在乎这份工作,就不用太在乎老板的脸色。 若是没有世家支持书院建立不起来,那些藏书也收集不到,就连老师很多都是世家出身,这是事实。 但既然要主动求变革,那么外力的压迫必不可少。 顾教授叹了一口气,讲清了原委。 原来觐天书院招收了一名学子,名为朱尔旦,其人才高八斗,天赋绝伦,未来必成惊世之名臣。 白鹿书院也重新推出了几位年轻才子,皆是平民出身。 崇绮书院也想如此做,但是世族本身也成了阻碍。 两名老教授无法接受,便以年事已大为由辞去了教授的职务。 所以新招的代理教习标准才会下放到年轻秀才。 顾卫认真的说道。 “若接了这个职位,之后书院变革的交锋以你为起始。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日后崇绮书院万千寒门学子皆以你为魁首,名震江南,指日可待!” “敢是不敢?” 许宣沉默片刻,穿越世界还要被画饼,够了喂。 他目前和贵族可没什么仇怨。 殷夫人倒是看出什么。 顾教授世家出身,从来不曾短缺什么,所以不懂普通士子想要的东西。 一份工作不谈待遇,不像话。 于是开口。 “......月奉三十两,士子服三套,住乙三楼,湖笔、徽墨、宣纸、端砚任你取用。” “书院变革,迫在眉睫,许宣自是敢为天下先!” 大不了去苏州当大夫,咱堂堂穿越者还能怕这些! 顾教授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 到了他这个年纪自然早就看透了君子爱财的道理,笑的是自己也是有些腐儒做派了。 而这许宣也有意思,在自己这种身份的威压下依旧不会动摇,是做大事之人。 “好你个许汉文,以后便是同事。不过说好了,铁掌就不要镇崇绮了,老夫这把年纪可受不住。” ......... 谈好一切的许宣怀着找到好工作的心情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咦,书院里还有寺庙?” 一个身着白衣的和尚从对面走来,那张脸有点眼熟,让人感觉好生奇怪。 “无名?!” 待走进才发觉此人已经不是简单的眼熟了。 和尚感应到眼前人的惊愕。 “贫僧若虚,不记得与施主有过因果。” “额....我有个朋友跟你很像,特别喜欢拉胡琴。” 若虚,许宣突然明白了什么,灵魂一阵颤动。 只是面对这有神通的和尚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思绪有些纷乱。 “原来如此.....” 若虚平静的双手合十,只是接下来的话让许宣一阵茫然。 “不过施主你肉身已臻至完美,气通百窍,魂光外显,为何不寻地方闭关破开凡人极限,筑下求道之基?” 第十章 道消魔涨 乙三院中。 这座小院是书院正式员工的住所,说是小院,在这山里修建的也颇为宽广,甚至还有一座荷花池。 可惜池里的荷花未到花期,现在只是一颗颗花骨朵。 二层小楼之中家具,用具一应俱全,主打的就是一个领包入住。 让许宣感慨了一句,这才是向往的生活。 随后坐在书桌后开始练字静气,他发现读书人的这种习惯确实有点东西。 随便练了几篇字,可是内里依旧散乱不堪。 原来想要看破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艰难。 最后只得提笔悬于纸上,竟然无处落笔,墨汁流淌于笔尖即将滴落。 就象征着许宣内心的犹疑。 院士夫人,崇绮书院,若虚和尚,真,假。 这里是梁祝?不!这片天地如此广阔,肯定不止如此。 前世后世,两个许宣的记忆心神在融合。 灵魂深处的十六副更加纷乱。 嘎吱~~~~ 远处书库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让一抹清风流出。 恰在此时,一只蝴蝶从窗外飞过乙三楼,翩跹满屋之间亦真亦幻。 看的入神,则精神入神,手中毛笔自然而然的在宣纸上挥舞。 待回过神来一看。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原来如此,是庄周啊。” 若是让明书科柳教授看到定会为之惊叹,这行字,得一个“真”字。 我与世界共生共存,它真我真,可它假.....我亦真。 我的意志是认知世界的核心, 而真我,永恒不变。 神魂大放光明,随后隐入身躯再无异象。 而池塘之中,微风吹过,莲花盛开,美如幻像。 若虚在后山看向乙三院的方向,神已归一,只差精与气,奇人也。 明悟世界与我后,许宣就把这个问题彻底抛开。 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走。 若虚那和尚可是会呼风唤雨,撕纸成蝶这样的手段,说明这个世界有超越凡俗之力。 那么自己遇到的那副春宫图,以及出现的幻视等等异常都有了全新的解释。 所以教书还是修仙?还是一边教书一边修仙? 这次不是心神带动,而是充满喜悦的写下一首诗。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吟飞过洞庭湖。 字形飞舞而张扬,飘渺中还透露着一点骚气。 “啧啧啧....好字,好字。哈哈哈哈.....” 大半夜一个男人在房间内忍不住的狂笑。 我许宣可能就是天生的仙人种子,不然何德何能可以像若虚和尚说的那样即将破开凡人极限。 到时候是正着飞,还是倒着飞呢,好苦恼。 “啊哈哈哈哈哈~~~~~” 若不是教习之间的院落分布尚有几分距离,许教习的风评可能不会很好。 夜色深沉,折腾的累了的许宣躺在床上酣然入睡。 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坦坦荡荡的去问和尚,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人。 梦境中,佛敌所创的白莲降世真经再次开始运转,第十六副图正在重组神像面部。 第二日,依旧处于旬假之中。 书院里除了教习之外没有外人。 “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 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 许教习唱着对于这个时代有点让人耳红心赤且有点伤风败俗的歌来到了后山。 一座小瀑布正在奔涌而下,这条水带环绕着整个书院。 景色优美,绝对是男男女女幽会的好地方。 可惜书院改革之中还不包括男女同校这么惊世骇俗的提议。 此刻两个人正在这里交谈。 “若虚大师,请问什么是佛法。” “许施主,你根本不关心佛法,所以有事可以直说。” 白衣僧人无情点破许宣拉关系的手段。 修佛法的人在精神上异常敏锐,即便对方突然掏出可以让人惊叹的偈语也不会立刻信以为真。 佛陀说过:“当来之世,恶魔变易,作沙门形,入于僧中,种种邪说,令多众生入于邪见。” 佛门弟子吃过外道太多亏,有修行的高僧都会非常警惕。 拉关系失败,许宣只能坦然说道。 “大师,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是道” 若虚坐在大石头上,看着脚下的流水没有多少波动。 “修行就是求道,道成则得道果。道家成仙,佛门成佛,其他修行之法皆有所得。” “长生久视,移山填海,神游三千界只是求道之中的旁枝末节。” “正道邪道妖魔道,皆是道,道不分善恶。” 说出这句话的若虚在许宣的眼中绝对是高僧大德。 就算他现在还是个外行人都清楚这心境感悟,绝了,比自己的乙三院高了不知多少层楼。 可惜我许某人没这个心境,就是奔着长生久视,移山填海,神游三千界来的。 “咳咳,大师,修行者是不是有修行界?这个世界上有没有神仙?” 许宣虽然很想问具体修行的事情,但也要循序渐进,再说对于这个世界也要认真了解一番。 万一因为咱天资绝世,被修行大势力争抢怎么办。 比如九天荡魔祖师非要传真武剑,或者轩辕帝要传御女三千秘法什么的。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压不住的笑意。 若虚....许教习肉眼可见的俗世中人,这种人怎么神魂如此纯净呢? “人为百灵之首,所以这修行界和人间没有区别。 也有宗门正统之争,更有正邪之争。 而普通修士争得的东西从高官厚禄,金银财宝。转变成了争夺名山道场,天材地宝罢了。 只是在天地法理的压制下,必须要遵守某些规则而已。” 若虚第一句就打破了修仙的向往,倒也没出所料。 毕竟就连神仙在故事里都挺有个人欲望的。 而若虚之后说的话对于许宣而言才是石破天惊。 “神和佛陀以前是有的,现在不见了。” “不见了?!” 许宣大惊,这?! “不知什么时候,传说中的天庭以及灵山消失不见。没有神明梳理天地秩序,规则紊乱之下......道消魔涨。” “邪魔外道不受影响,甚至还获得了几分天眷。妖族亦不受影响,毕竟妖族只修行法力,药躯,本命神通即可。” 许宣突然人麻了。 不是,我还没进修行界呢,结果你告诉我现在道消魔涨..... 第十一章 与佛有缘 让一个和尚说出道消魔涨,这妥妥的凶险万分。 这修行界还入不入? “许施主不用担心,你是必须要修行的。精气神三宝如此完美纯粹的人类对于妖魔鬼怪而言和天材地宝无异,对邪道修士而言更是布置仪轨的极品素材。” “只有入道之后才能隐藏自身的精气神的特殊。” 许宣..... 还正着飞倒着飞,都飞到妖魔鬼怪的肚子里了。 立刻严肃起来,版本大更新,修行已经不是事业,而是生存。 “若虚大师,可否讲讲何为修行,以及什么是入道。” “施主当真不知?” “只是略微察觉点异样,精力比较旺盛,时而精神恍惚,时而看到一些幻象,但是....” 许宣试图搬起一块大石头,很遗憾,纹丝不动。 “肉身完美根本感受不到。” 许宣是有察觉自己每天都感觉神清气爽,神清气爽的都让人感觉不正常。 而且从山脚到书院的那一段路也有些走神,看到书库时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幻象。 当时只当是穿越者的异常。 毕竟许宣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的人都不一样。 但要是说自己突然就开始入道就有点吓人。 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修行,没有丝毫体验感的自己好像就来到了一个了不得的境界,欣喜过后也有点后怕,现在则是更怕了。 若虚看着眼前人诚恳的眼神有些不解,自己踏出门槛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人了。 能过书库而不被降服者,不是坏人。语气真诚,不是妄人。 要不要教导他呢...凡人因果和修行者的因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因好结,果难还啊。 最终还是善念动了。 即便踏出门外,他也希望能有一线机缘。 当年若是有人能够帮助他.....他和她的结局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 “许施主,肉身完美是指无漏,补全了溢散的先天精气,不是指大力士。” “气则是天地元气游走周身窍穴,身体通透轻盈。修行者带着修行者可以神游天地,但带着身有浊气的凡人就像是背着一座大山,便是此理。” “神则是明悟自我,也是最难补全的存在。人生天地间,必定会被红尘俗世缠绕,消磨精神,污染灵光,施主的神光如此纯粹堪称罕见。 之前种种异象皆是你三宝聚全,心融天地,于是神通自生。心境回归,则神通自灭。” 修行者仿照神通,师法天地自然创出万千法术,就是如此。” 许宣恍然大悟,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这若虚和尚是个大好人。 而自己也确实在稀里糊涂中走到了一个临界点。 那么什么是入道。 “三物相感,顺则成人,逆则生丹。 入道即是破开凡俗之身,正式踏上道途。 道门称之为筑基,佛门称之为入定,修神魂者为出窍,剑修则是修出剑意,儒家则是养出浩然正气。 各种修行法不一而足,光是道门就分为内丹,外丹。佛门也分禅宗密印等等。 而这一步就拦住了天下九成九的人。” 许宣听的眼中异彩练练,似乎这个世界比自己想的还要大上很多。 “大宗门会选有先天灵光的孩子自小带入宗门培养。 每日打坐功课以经文涤荡神魂,特定时辰以功法接引天地元气洗练自身窍穴浊气。 日常更是以灵材炼做丹药,补充自身元精。 待得三宝均衡,即可以上等灵丹辅助打破极限,以求入道。 即便如此也是千难万难,很多人等到气血衰败也没有等到那份时机。” “入道竟然如此艰难!” 这和许宣想的不太一样,第一步就是千难万难。 “不错,便是白莲圣母当年入净土宗也是用了百日筑基,其悟性堪比神佛。若非叛出净土宗,当为世间正道第一人,重振人间秩序。” 说到这里若虚一阵唏嘘,这位前辈的言行在修行界都是个禁忌。 许宣也有诸多好奇,但是追问一个和尚有关佛门叛徒的事情总归是有点不懂事了。 于是转了一个话题。 “有没有人入道简单的?” “有三种。 竟然这么多?! “都是可遇而不可求,或者隐患颇多的方法。 第一种,转世重修。天地秩序尚在时会时常有仙人佛陀转世,只需通过历练一朝重得果位。 第二种,有人吃下误食顶级天材地宝,可以逆反先天,自然入道。入道后再选道途,可谓大气运者。 第三种,邪道之法,隐患颇大,不值一提。倒是据说白莲圣母叛出净土宗后创出过一门没有隐患的入道法,需要一位炼神之境的大修士自主祭献,不知真假。” 若虚认为许宣就是第二种,大气运之人。 对方身上经过观察确实没有修行痕迹。 而许宣听到这里点点头,但是联想到自己又觉得哪里不对。 “那么众多道途哪个更强呢。” 虽然这个问题小白了一点,但是真的好奇。 如果自己是第二种,那么入道后再选道途时就要有所考量。 “没有谁更强,打过才知道。 一般法力高深者强,法宝强大者胜,神通广大者赢,占据天机者不败。 一个刚刚入道的后辈若能驱使一件本命法宝,便是前辈大能也有危险。 当然也很难,越是神兵利器越是需要大法力催动。 便是蜀山的紫青双剑有天命之人,也不是一拿到就可以运使自如,所以才.....阿弥陀佛。 总之,要心存善念,莫结因果,尽量不要与人冲突。” 若虚着重提点了最后一句。 而许宣.... 懂了,难怪封神演义动不动就是做过一场,不打还真分不出胜负,打了就身死道消,修行界真危险。 所以自己一定要练出浩瀚如渊的法力,手持顶级神兵法宝,修出惊世大神通,还要占据十方天机,才能安全一些。 两人的理解出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了解一切后回归现实。 “大师,我该怎么做。” “自然等待,预计这一两天精与气也会归一,便可自然而然踏入道途。” “....这和生孩子有何区别。” “没区别,净土宗也称这个阶段为养圣胎。” 许宣带着一堆神奇的知识离开了后山,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体一轻,四周无数的气流围绕着自己旋转,便明白气也归一。 只剩下精元了。 夜晚,乙三院中。 许宣没有心情观享受自己争取到的工作福利,尽管这座小院很美很奢华,但入道更重要。 他等着自己的精气神归一的那一刻。 躺着,显得不尊重。打坐,一会屁股疼。 最后选择...散步。 似乎更不尊重了,但是真的坐不住唉。 走着走着,许宣突然噗嗤一笑。 这和在产房外等待妻子出来的丈夫何等相像,更奇葩的是自己还是那个生孩子的。 想着想着突然有点困。 精元不知不觉间归一,精气神在这一刻和谐而统一。 一股强烈的困意袭来。 在失去意识之前许宣为了不弄脏衣服,硬撑着坐到了石凳上,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目。 外界悄然来护法的若虚..... 这人入道好生别致,不过想到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时天地有感,先是清香四溢,然后是天光如飘带落在肩头,接着是青烟从未知之处落在许宣脚下呈莲花状,花开三十二品。 “有佛意显现!” “许施主莫非吞下的是菩提子?” 若虚的眼神瞬间火热。 大气运之人对于他这门外之人并不重要,可是带有佛门真意的气运之人不接引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阿弥陀佛,许施主,你与我净土宗有缘啊。” 第十二章 白莲降世 “这里是?” 一条石板小路,两边是无尽的迷雾。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缭绕在心间,似乎自己经常来的样子。 念头一动,天地陡然一清。 精气神彻底归一后一些失去的记忆出现。 以第三视角,许宣看到自己冯虚御风,一路高歌走过山川河流。 看到了张三那个真.狗东西带着修士前来报复。 原来自己还经历过如此危机的时刻,果然....自己还是心软了。 想起若虚所说的因果之道,许宣悟了。 自己还是心善了,既结因,当以雷霆之手段了解果。 随后就心情平静的看了下去,毕竟自己还好好的进行入道,说明这场劫难还是过去了。 可能之后哪个正道中人出现,或者出现什么意外之......唉,唉,不是,这..... 许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站了起来,双目之中露出莹莹白光,一指点杀了那位修士。 明显是邪道手段的抽取了修士的精元气血神魂吸纳了进了身体。 而且....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 若虚大师,你错了啊。 咱不是第二种误食天材地宝,而是第三种,把修士当天材地宝吃了。 道消魔涨,诚不欺我。 当记忆补全,许宣的入道也不管不顾的正式开始。 于是抬头便看到了十六幅画在空中缭绕。 十六副春宫图拆解出亿万线条演化出了净土十六观,日生月落,琉璃土,七宝莲华,摩尼水流演妙法。 更看到了观音大势至等诸天菩萨放出无量光,真真是西天极乐净土。 “若虚说过,每个人入道所观之景皆不相同。” “我这..,怎么会有佛门大气象?” 邪道手段+佛门气象=? 心念一起天地变。 日陨西方破灭万千宝楼,净土入灭摩尼清水化污泥,菩萨落泪金身腐朽智慧之光熄灭等景象一一呈现。 似乎刚刚都是世间最美好的童话,现在才是真实的天下人间。 佛门八苦,人间三毒,道者五衰,天地失序。 无尽烽火染红万里河山,恒河世界屠灭亿万生灵。 绝望,死亡,黑暗侵袭天地。 恰在此时,无穷高处创世圣母悲戚落泪,自混沌中取出一颗莲子投入最深沉的深渊之中。 经历万千磨练莲子应世人期许缓缓绽放,八万四千莲瓣自三千世界汇聚于此。 花开,降世。 白莲之上无面圣母结痂跌坐,宝相庄严大放光华。 净土大愿,化人间入净土,白莲大愿,化净土入人间。 法相出现的同时莫名的波动从未知处传来。 白莲降世真经! 非大气运,大因果之人不得修行,修行第一关,入灭! 许宣.....好强大的宣传手段,把教义融入功法。 而且...什么叫非大气运,大因果之人不得修行。 我会有大因果? 而第一关,入灭....他想到了癫狂自戕的书生许宣。 震惊又迷茫。 而那无面的神尊似乎活了过来,衣袂无风自动,胸膛微微起伏。 精元归位。 哗啦啦啦..... 血液之声如同百川归海气象万千的奔流声震耳欲聋。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心脏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心内天地。 元气降临 无法形容的元气大河从天上而来,落在法相身上开始贯通那一颗颗星辰一般的窍穴。 如长鲸饮涧,海入归墟。 当全部点亮之时,神尊已经站在莲花之上,身形舞动如灭世之神。 神魂合一。 许宣自身大放光明,与神尊相呼应。 一人一神,一小一大,双方的界限开始模糊。 圣母法相回归先天阴阳未分之时,白莲重新绽放,再分阴阳,其上站着的是——白莲许宣。 这....白莲圣父什么鬼? 即便处于生命跃迁之中,许宣依旧有无数嘈控制不住。 这功法未免过于人性化了。 随后超出入道之外的变化产生。 脚下白莲升腾而起,许宣的视角也随之拔高到未知处。 低头看去。 看到了南山之中的崇绮书院,被至刚至大的清气所包裹,数百年文化之气洗练,无数代学子凭自身的诚意求学于先贤思想之中,崇绮书院已经将整座山化为一座儒道圣地。 书库之上更有一卷古老的竹简在沉浮,感受到许宣的视线后也没有什么波动。 似乎认出了这个学院新来的小教习,更有一只似曾相识的蝴蝶在飞舞。 后山有一片金光在闪烁,那里是若虚结庐而居的地方。 “这就是入道之后的视界了吗....” 许宣再抬头一看,世界五颜六色,但让人感觉非常恐惧和压抑。 绿色,黑色,紫色,血色气运缠绕,苍穹之上已经没有了福德之气,只有数不尽的乌云。 长此以往下去,人心终将沦丧如鬼蜮,道消魔涨,恐怖如斯。 殊不知,他自身才是道消魔涨里最大的妖孽。 而因为许宣的入道,白莲的气息在大神通者眼中也再次出现。 长江之底再次凝滞,竖瞳凝视上空,随后江水起伏不定,似是喜悦于又要看到大乐子的期待。 东海海眼之中,锁链哗啦作响,引爆海底无数火山,沿海岛国尽数覆灭,这是精神振奋。 蜀山之上一道血光暴动,血穴之中无数骷髅头组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在咆哮,这是极致的愤怒。 西北祆教之中妖火冲天而起,几名传教法王被烧成灰烬,此乃发泄的怒火。 草原之上长生天暴怒,风起云涌电闪雷鸣,随后是鹅毛大雪冰封北境,信仰之争再次开启。 地府之中亿万阴灵哭嚎不止,黑山更是震颤不休。 各地隐藏的白莲教徒也感应到了消失了几十年的白莲圣母气息,纷纷开始奔走相告,似有大动作。 京都之中...大晋气运金龙嘶吼不休,如同遇到生死大敌。 那位修仙几十年的帝王也重新出现在朝臣的视野之中。 世界都因此不一样。 正邪两道无数隐蔽的命令从各大势力发出,誓要找出新的——白莲妖女。 决不能让其再次席卷天下! 凡是这几十年内惊才艳艳的女修士皆被盯上,甚至妖族都在自查,可见其影响之深远。 第十三章 天下震动 而一无所知的许宣已经收回神思,回归心中天地。 毫无形象的瘫坐在白莲之上开始发愁,至于外界的风云变幻自是一点不知。 谁能想到只是区区入道就可以引得天下震动。 这位穿越者正在思索该如何面对接下来惨淡的人生。 “入道完成,但是完了。” 百转千回,原来我才是神憎鬼厌的白莲余孽,还是最大的那一位。 上一位圣母还真是不当人啊。 可尽管再不情愿,都无法脱离现实。 而且这白莲降世真经也确实是神通妙法,甚至可以说是邪魔至高法门。 入道即送两门本命神通。 一神通为白莲自在,以自身为净土,演化万千道途。 通俗的说呢就是想学啥学啥,不影响道途前进。 只要天资够高,也愿意去学,学遍天下法门也无妨。 因为创造这门功法的人本身已是天资绝世,创此法目的也很明确,就是为了天下天上无敌。 至于耽误的时间以及修行所需的资源.... 第二个神通,无生指。 此神通可惑人心神,抽取气血精元神魂,佛力,妖力,法力,甚至道果。 而且专杀白莲教徒,只要曾经在白莲法坛留下真灵者皆可杀。 化天下教徒为天材地宝,助自身修行。 两相结合,就是给我一个白莲教,我还你一个修道巅峰强者。 许宣好像看到了一个风姿绝世,又心狠手辣的女人站在众生之巅肆意妄为的样子。 邪教头子,名不虚传。 石凳上的许宣缓缓睁开双眼,这一刻眼中世界大不相同。 天地元气肉眼可见,各种灵光闪烁其中。海量的信息似乎正在涌来让人头痛欲裂。 “闭眼,静心,观想己身,收回灵觉。” 许宣照做,片刻之后再睁眼已无异象。 “师弟,你神魂纯粹,灵觉过高,可以看见种种异象,既是天赋也是负担。” 白衣僧人缓缓走了过来,眼神之中满是笑意。 “师弟?” “不错,师弟,你与我佛门有缘,与我净土宗有缘分啊。 ........ 不是...我,白莲教,正宗佛敌,正宗净土叛徒。 所以只能礼貌的婉拒。 “若虚大师,我许家三代单传,断香火为大不孝,遁入空门非我愿啊。” “无妨,可以先学佛法,当俗家弟子。” 若虚看到许宣面有难色,于是好奇的问到。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言说的难处?” 真有,但是不方便说。于是不得不施展缓兵之计。 “若虚大师,我需要考虑考虑,毕竟....” 说着,目光扫视四周被天地元气冲刷后的万物勃发之景象。 “阿弥陀佛,是贫僧失态了。” 若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心已然从门外靠近门内,差点失了持修的功夫。 来日方长,许宣就在学院教书跑不了的。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就当两人即将告别之时,一道金光从天外飞来,靠近学院被清气所阻。 若虚脸色顿时一沉,贝叶传书! 双手合十往书院行了一礼,然后伸出手一捉,便从空中抓下了叶片。 看过之后眉毛紧皱,竟然是净土传信,有祸乱人间的绝世大魔头即将出世,正邪两道誓要将其挫骨扬灰。 “师弟,你留在书院小心。最近人间界又起波澜,白莲圣母重现世间,又是一场人间浩劫啊。” 大师悲天悯人,许宣如坠冰窖。 问:邪教头子还没发育就要被满级大佬围剿是什么心态。 “不要太过担忧,书院之中有正气保护。” “你凭借神物入道之后当会感悟出神通之法,慢慢参悟,可护道持修。” 说完若虚就要离去,脸色之中更是带着一丝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 许宣...其实您大可不必。 那白莲圣母也不是很能打。 “咳咳,大师也要注意安全,您的修行到了什么境界?可否在浩劫之中存活?” “境界?贫僧身在人间,心在门外,哪有什么境界。” 说完一步迈出,虚空出现一道门户虚影,门后是北极冰原。 迈过去,跨越千万里罢了。 这个逼终究是被若虚装到了。 当白衣僧人离开后,许宣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一个净土宗高手站在身前关怀自己还真刺激。 回到乙三院的小楼中,躺在床上有些无眠。 作为入道者的他真的可以不睡觉了。 “我的未来没有未来啊。” “话说要不要...学某位圣母一样加入净土宗算球...” “白莲自在,心中当无惧才是。” 只要不被发现,在若虚那里报个名就完事,毕竟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正道虽然势微,可用来行走天下还是极好的。 净土宗的威名也很够劲。 想了一夜的许宣等到了第二天的阳光,感受着日光之中涤荡群魔的至阳之力有些振奋。 不管如何,就算是邪魔也要坚持活下去啊。 加油,许宣! 然后穿上了代表教习的长衫走了出去。 询假结束,该工作了。 管你是什么入道者,什么白莲圣父,一个月三十两的工资还是要挣的。 咱老许是实在人,而且还要继续依托书院的正气庇护。 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迈着坚强的步伐找到了顾教授,询问今天的课程安排。 让老头感叹这年轻人起的真早,比老夫这个年纪睡得还少。 “咦?许教习,今日似乎略有不同。” “读书略有所得,明白了什么是生,我所欲也的真谛。” “哈哈哈哈。” 顾教授是真的很喜欢许宣这种性子,还没有被规则束缚的心灵是有光的。 只是该有的提点还是要有的,那些世家学子有些人真的连他都要认真对待。 毕竟学问无先后,达者为师。 谁年轻的时候不想出个问题难到老师呢,起码他年轻的时候就很想,而且还成功了。 所以自己当了老师也要谨慎对待这群小崽子。 “今天是询假结束第一日,没有多少课程。你可以多观摩,多学习。” “考验也正式开始,如何让学生信服对你而言很有难度。” 许宣眼中毫无惧色。 我堂堂入道者还能怕了这个,那我这道不是白修了嘛。 “放心,许某人,善讲道理!” 第十四章 气运难破 旬假结束。 许宣和其他教习以及教授早早的来到了书院最高的阁楼上。 在殷夫人的介绍以及顾教授的斡旋下,目前没有谁跳出来指着许宣的鼻子说什么这小子不配和我们站一起之类的。 真正反应激烈的两位教授已经走了,留下的都是观望的。 “好了,现在请各位各司其职。” 没有长篇大论,说完事情的殷夫人干脆的散会。 大家似乎都有事情做,许宣竟然有些无所事事。 他暂时负责明经科的早课,以及蹴鞠这个课间活动的推广,至于招收非世族学生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没事做就去书院正门看看热闹。 和其他书院不同,崇绮书院属于顶级学府,入学的士子遍布江南几省。 考虑到路途问题,所以不再是每一旬休一天,而是每三旬休五天。 换算到现在也就是一个月放五天假。 假期里面会不会巩固学识就看自觉,有人明着卷,有人明着摆烂暗中卷,也有人明着卷暗中摆烂,还有人就是烂。 就算崇绮书院书院文华之气再鼎盛十倍,有些人依旧是一窍不通。 此刻一辆接一辆奢华的车队正在南山上排起了长龙,想不到这种地方也能堵车。 落魄一点的是士子和行李一辆车。 普通的是士子一辆车,仆人一辆车,行李一辆车。 奢华的....没谱。 拉车的高头大马是北方的战马,珍贵木材打造的车身涂满金漆,镶嵌宝石。车辕之上更是雕刻出各种图案,车帘则是用上等的丝绸制成,上面绣着精美的花鸟鱼纹。 这样的车队一出,前方那些小世族忙不迭的让开道路,还会起身恭敬的打招呼。 等级制度之森严,可见一斑。 这让许宣突然想起自己刚来时被问的车乘问题,被自己以步行二字破开,当时那教习定然很茫然。 此时突发奇想,双目之中白色的荧光一闪而逝,此刻的他已经打开了灵觉。 现实世界凭借家室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资源,而在修行者眼中世族也是不一样。 修行之路难走,修行之人难见。 可这群达官显贵之后肯定是最有机会遇到的,甚至还会有一些交集,以及一些防备的手段。 就连许宣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神通法术妖魔仙人后,除了想要修行求长生外,就是警惕这群非人。 谁都怕八百里外被人飞剑取人头。 过人的灵觉让许宣的眼中色彩缤纷,海量的信息涌了过来。 山门之外此时以蓝绿之气为主,这是秀才功名和世家气运分润的成果。 即便没有过童子试的原本是无色,但是家族气运庇护之下也有几分青色。 这就是只要投胎足够幸运,自然会得到更多的好处。 就算是落魄世族所拥有的衣食无忧以及读书的资格也已经让无数黔首小民不敢想象。 凡是能来崇绮书院的皆是带有气运之人。 甚至其中还有时隐时现的紫色气运显现,但随即消失。 有些云气之中甚至还有刀剑玉佩等物沉浮,一看就是通灵之宝。 嘶~~....这就是世族啊。 诛九族突然就具象化了。 好吧,一个地狱笑话。 实际上许宣真正思考的是如果得罪了世家大族,该怎么才能....斩草除根。 以他的性情,以及来历,还有即将要做的事情,思考这个问题一点都不过分。 入道之后,若虚特意说过不要轻易对凡人出手,尤其是正道中人如此做会损功德,蒙灵性,断道途,遇劫难。 这就是世界秩序保护人类的铁则。 对方有气运护身,直接以法力动手会平添许多波折,容易造成杀敌100,自损一百万的惊人战损。 而想要直接破其气运之根基,就需要对世族下手。 万一朝廷这个体系会保护这些人,甚至还有皇权..... 许宣越想越深。 突然想起了以前看过的神仙话本。 满天的神仙佛陀要想对付某一个凡间之人时,都是以各种方法先破其气运庇护,再让其死于非命。 最出名的就是那句话。 三妖听吾密旨:成汤望气黯然,当失天下,凤鸣岐山,西周已生圣主。天意已定,气数使然。你三妖可隐其妖形,托身宫院,惑乱其心。俟武王伐纣,以助成功,不可残害众生。事成之后,使你等亦成正果。 就连女娲娘娘都要用这手段....不过帝辛乃人皇,人族之中气运最强者,施展这些手段倒不过分。 自己嘛....得想想办法啊。 都说入道是以人之身踏入非凡的领域,是生命的跃迁,就连自身的寿命都已经突破人类上限。 结果却是自缚双手,这怎么可以。 好歹咱也不是什么正道中人啊。 正在思索中的时候他关闭了灵觉法眼,以正常视线来看这些学子的模样。 结果看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差点一发无生指点出去。 “你...你是何物?!” 不怪许宣道心不定,突然之间眼前出现一个面容惨白,唇色殷红,体型健硕的汉子都会有些过激反应。 还有各种花粉之气缭绕在身,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感官污染源。 “哼!余杭钱氏,钱仲玉,见过这位....教习。” “哦哦,钱同学你好。你脸上是...烫伤膏?” “....教习说笑了,此乃顶级珍珠粉,为东海渔女从深海之中取回龙眼大小且圆润无瑕的顶级珍珠,经研磨成粉再加上多种名贵药材所制成。” 许宣这才暗中收起了手指。 同时从脑海中的记忆中找到了这部分的记载,确实南方的世家大族的男性都会涂脂抹粉,这股风气...好可怕。 而钱仲玉则是脸色难看,用一种看土包子的眼神看着对面的教习。 他前来是为了探听一下这位突然出现的新教习的底细。 崇绮书院可谓是江南文脉之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方方面面。 恰好钱氏知道一点书院改革的风声,于是才有了主动攀谈的一幕。 来之前都准备好了《鬼谷子》中的种种手段,还有从名家残篇中习得的隐秘技巧。 结果第一步就碰壁? 钱仲玉有些失望便行了一礼,表示见过教习,便要转身离去。 第十五章 这才是修行者 只是身体刚刚转动就发现不对。 这教习怎么连涂脂抹粉都不懂?男子追求“美姿仪,面至白”在世族之中已经非常普遍。 不!这里是崇绮书院,怎么可能不懂。 院士夫人一代女流能掌管这江南文脉之一,不只是靠家室,也是凭借着几十年来果断的抉择以及过人的智慧。 而书院其他的教授哪一个不是曾经的朝廷大员,决定万千百姓生死的大人物,拔根眼睫毛下来都是空心的。 能通过这些人的认可,岂会如此做派。 中计了! 对方装作不懂的样子实则是在麻痹我的警惕,同时还可以激怒自己,在没有破绽的时候制造破绽。还有可能是不想在旬休之后第一时间面对世族压力所施展的拖延之法。 更有可能是以上目的都有。 好生高明的手段。 钱仲玉越想脸色越是难看,甚至背脊生汗。自己尽管醒悟过来,可还是输了一筹。以及行礼后的自己失去了再次开启对话的机会。 “钱同学,你还好吗?” 在看到许宣关切的模样他只觉得对方是个善于隐藏自身的厉害人物。 “我很好,教习,咱们来日方长。” 说完挺直了背脊,一副我才没有输的样子回归了他的小团体。 用许宣的形容就是油头粉面派,身周全是仆人侍女什么的。 这群人一个素颜都没有,行走之间还有粉粉沫沫掉落,真是让人望而生畏。 修行者远离凡人而居是有道理的。 而油头粉面派中也在讨论这位新教习。 经过钱仲玉的分析和传播,许宣的面目也被重新扭曲,成为了一个心思阴沉,手段高明的家伙,要多加小心。 书院改革的剑锋此刻尚未出鞘,已然震慑群雄。 不是没有人提出万一这教习是真的不懂呢。 随后就被你一言我一语的喷的够呛。 “小门小户就是不懂,你当殷夫人.....” “据说考核这位的可是顾卫顾大人,主科教授难道看人没有你准?” “呵呵,你们啊。我有个表兄你们应该都知道,宜兴蒋氏的蒋子为。来竞聘的时候就是被此人击败。他回来后和我说这个叫做许宣的教习对于道家阴阳有着深刻的研究,我看刚刚钱兄就是被‘不争’而争了。” 实际上蒋子为被淘汰后自然是万分不甘,可又不能对外说是自己菜,只能说新教习手段颇有几分神异来掩盖自身的不足。 于是许宣的人设彻底立稳了。 当然书院不止这一个类型,要全是这样的许宣真的会考虑退回三十两跑到后山和若虚结庐而居。 还有几个装作成熟的小大人走了进来。 神童嘛,不论什么时候都会有的产物。 书院也需要这些小小年纪过了童子试的学生来证明自己的优秀。 况且这些神童背后可一点都不简单。 谁都知道出名要趁早,神童之名可以传遍省内,甚至南方几省,所需要的不一定就是惊世才学。 起码那些许的朱紫之气运就在其中。 紧接着是几个老爷爷....走路都费劲,还在家人奴仆的搀扶下才能下车,乍一看还以为是老教授呢。 这些人就是科举魔怔人了。 都是几十年前的老秀才,也曾经意气风发过,现在中举已成这些人心中执念。 在许宣眼中这几个老头身上腐朽之气在山门外就闻到了,内心气韵已近乎魔道。 望向四周年轻人时偶有嫉妒邪恶之心,望向神童们的时候更是掩藏不住。 还有一个小团体则是站在最中心,就连油头粉面派都不曾靠近。 那群人文华之气肉眼可见,虽然身上也是珠光宝气,但脸上没有涂抹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家聚在一起讨论学问,切磋课业,畅所欲言。 只是偶尔会看向站在教习之中的许宣一眼。 非世家,非重臣,那就是有惊世才学喽,有空去试上一试。 “这些人就是书院里的士子,他们要走通科举这条道路有点难了,绝大部分人连乡试都过不了,终其一生都只是一名秀才。” “毕竟从乡试,会试,再到殿试。不知折断了多少封侯拜相的梦。” 顾教授来到许宣身旁,冷静的给部分学子们的前途做了预判。 “书院改革动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利益,就连教习和教授们都有一些反对之声。” “开学之后希望你能帮助殷夫人稳定住局势,或者说吸引大家的视线。” “老夫一定会保护住你的。” 原来顾教授是怕许宣打退堂鼓的。 毕竟这些学生看上去可都不好惹啊。 有世族风流的子弟,有自小追捧的神童,有几近入魔的老人,有傲气凌云的真书生。 让一个同为秀才还不以才华出名的年轻人来当刀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许宣一笑。 “顾教授无须担心,一诺千金的道理还是懂的。” 若只是书生许宣自然是患得患失,可我前两天进化了啊。 面对诸多视线带来的精神压迫如清风拂面,脑海中的白莲圣父更是眼睛都没睁。 吾乃崇绮书院见习教习(白莲妖人),祸乱世间的顶级大佬青春版。 应该是他们怕我才对。 想着这些,许宣的头颅一昂,比对面所有人都高傲许多。 往前几步,走上了台阶,然后转身。 神魂契合书院天地,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 阁楼上的诸多教授,山门前的所有学子,就连树上的飞鸟都安静了下来。 “许宣,字汉文,崇绮书院见习教习。” “希望大家.....” 嘴角露出一个恶趣味的笑容。 声音不大,但传遍了南山的书院的角角落落,书库之中更是文华之气暴涨。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说完就走,装的云淡风轻。 这番姿态引得学生们一片哗然。 老秀才们冷哼一声,看到这种不分长幼的读书人甚是不满。 几个年纪小的倒是觉得新教习还蛮有趣的。 而油头粉面派...... 看看,看看,我就说此人不简单,敢在全体学子面前做这幅姿态,绝对有问题。 而那些好学之人则是好奇之心大作。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简短,但有一种昂扬向上的精神力量,这教习....有点东西。 殷夫人表示这钱花的真值,三十两是不是太少? 顾教授是见过许宣入职试卷的,只能说....此人,非常人也。 背对众人慢慢走远的许宣...嘴角彻底压不住了。 这才是修行者,爽! 第十六章 刻一个“早”字 第二日。 睁开眼的一瞬间白光闪烁,心神一片透亮,但毫无进步。 白莲降世真经是世上一等一的神功妙法,没有练法只有心法。 那位圣母认为凡是能得到此法门且活着修行入道者必定天资绝世,震古烁今。 白莲自在的本质加上无生指后还像庸才一样按部就班的修行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要不然行走天下谋夺万千宗门传承于己身,要不然从天地自然中自我领悟大神通,否则如何横压天下。 就没考虑到有个半吊子以穿越之身渡过寂灭一关,再以无生指祭献了一位白莲教大修士入道。 如此看来许宣前身有大气运之说还真不假。 “唉~~要是这门功法类似铁砂掌一样就好了,我的天资...”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前身许宣秋闱落第,当代许宣也没有大成就。 这功法颇有点明珠暗投。 早课。 许教习大步走进教室,放眼扫去。 时辰已到,竟然还有几个人没有来。 看来放假归来第一天会迟到的事情不分时空。 “不等了,早课开始。” 早课就是在教习的监督下背诵儒家经典。 把这些经典日日背诵融入骨子里,这样子史经义才可以脱口而出。 这种活不需要教授出场,许宣一个秀才都可以全部搞定。 每日随机抽取一本先贤著作来背诵,是所有读书人的基本功。 琢磨了一下,随意选了一部《礼记》中的《礼运》篇。 昔者仲尼与于蜡宾,事毕,出游于观之上,喟然而叹。仲尼之叹,盖叹鲁也。 言偃在侧,曰:“君子何叹?” 很快背诵声就在学堂之中响起,从教习到学生一起开始摇头晃脑,保持进步一致的节奏。 虽然看上去很傻,却真的很有用。 那就是可以预防颈椎病和近视,以及保持一定的记忆节奏,也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传承。 整座书院都回荡着士子们背诵的先贤文章,灵性视角之中看到清气在微微的波动共鸣。 许宣站在讲台上微闭着双眼似乎也沉浸其中。 实则察觉到了内心天地中的白莲圣父的变化。 这尊神魂之像在汲取书院和士子们共鸣后产生的智慧之光。 萃取众人思维之精华? 许宣似乎有了点灵感.... 之后又换了几篇文章,一切都很平和。 迟到的同学也站在门外跟着背诵。 直到剩下的时间不足以继续背诵一篇完整的小结。 一般这种时刻都会自己看书,等待早课结束。 但今天可就不一样了。 之前仿佛陶醉在先贤思想中的众多学子瞬间醒了过来,双目之中精光四射,充满了跃跃欲试之感。 昨日在书院正门,这位教习可是狠狠的压制了诸位天之骄子的气势。 许宣一声冷笑,早就等着这里了。 “迟到的同学进来吧。” “第一天迟到着实不该,但也不是罪无可恕。” 陡然间画风一转。 “既然如此,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我曾经有一个同窗,他姓鲁,字豫山,绍兴人。” “那年豫山的父亲生了病,躺在床上。他一面上书塾,一面要帮家务,天天奔走于当铺和药铺之,导致有一天早晨上学迟到了。 素以品行方正、教书认真著称的老先生严厉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以后要早到!” 豫山听了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回到座位上。 在书桌上轻轻地刻了一个小小的字:“早”。 从那以后上学就再也没有迟到过,而且时时早,事事早,奋斗了一生。 这则小故事和囊萤映雪,韦编三绝,牛角挂书等劝学故事没什么区别。 就是听个新鲜,真指望学生从中学到什么....可能也就学到了在书桌上刻字。 但许宣以故事喻时事,就增加了点趣味性。 底下的学生听的也挺认真,还有人试图引申分析一下,然后...时间就到了。 铛~~~~~铛~~~~~ 听到击磬声的许宣非常得意。 跟我斗? 自从入道之后对于时辰的把握比书院养的鸡都准。 额....若是那些徘徊在道门之外的人知道有人因为这种能力而得意...肯定会大呼天道不公吧。 “很遗憾,还想多分享一些的。” “现在,下课。” 呵,天真的学生们,从今往后让你们知道知道什么叫中式一千零一日的恐怖,每天一个发人深省的寓言小故事轻轻松松。 底下的学生....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至于追上去请教刚才的课程..刚刚是早课啊,还是纯背诵的那种。 只能看着许宣的背影准备明天再狙击这位见习教习。 路上碰到顾教授,双方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许教习,可有遇上难题。” “没有,学生很听话。” “?...” 顾卫有点茫然,这群学生怎么一点血性都没有,昨日被教做人了,今天还乖乖听话。 看来殷夫人的担忧是正确的,改革势在必行。 第一堂大课下课后,时间也到了课间休息的时间。 而许宣也再次见到了抱着藤球的院士夫人。 “殷夫人。” “许教习,你看让大家直接聚拢,然后讲解规则,最后你来做个示范如何。” “不如何,这样实在是有辱斯文。” 殷夫人有些疑惑,许教习的行事作风竟然是个斯文人? 早课的详细经过她可是全部都知道。 许宣...不是,您这个眼神有点伤人了。 咱前身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秀才,熟读四书五经长相又斯文俊秀的那种。 “咳咳,我的意思是蹴鞠很好玩,但是让士子们放下身段很难,所以交给我吧。” “您只需要拿着《尉缭子》和《孙子兵法》站在一旁沉思即可。” 许宣不论前世后世都是个很讲道理的职场打工人,书院给的月俸和其他条件远超这个世界的平均生活水平。 所以他要帮助院士夫人排忧解难,展现自身价值。 这样才能为下一次涨薪做铺垫。 他有预感,自己的修行之路脱离不了人间。 等到年轻学子们过来时就看到院士夫人手持兵书若有所思,而那位神秘的许教习抱着一个藤球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有学生上前问道。 “许教习,这是....” 第十七章 许教习的谦逊 “院士夫人问了我一个问题,但本人才疏学浅,一直未有所得,唉.....” 众学生一听,顿时来劲! 送上门的好机会。 既能解决院士夫人的难题,又可以打脸这个手段颇深的新教习的脸,岂不美哉。 唯有数人似乎看出了什么,可好胜心驱使他们依旧围了过来。 “咳咳,诸位同学,可曾听闻蹴鞠?” “蹴鞠?” 有博闻强记者脱口而出,春秋时期齐国故都临淄中曾经流行的游戏,时齐王...分两方....只需把藤球踢入门内即可。 引经据典考究的一批,这些士子之中还真是能人辈出。 “不错,再问诸位,军伍之中十人为一什,可知为何?” 一位年纪颇小的学子毫不犹豫的说道。 《尉缭子·兵教上》:“伍长教其四人,以板为鼓,以瓦为金,以竿为旗。击鼓而进,低旗则趋,击金而退。麾而左之,麾而右之,金鼓俱击而坐。伍长教成,合之什长。 没想到这些学子中还真有看过兵书的,许宣深深看其一眼。 兵书在任何时候都是不传之秘,毕竟能够批判权利的手段严加管束是正常的。 “大家不要多想,只是院士夫人在翻阅尉缭子时突发奇想,试图加入蹴鞠之中。” “这样就既可以锻炼士子体质,还能培养团结友爱的学习氛围。” “可惜这种结合之法颇有难度....” 一位油头粉面派的士子果断的站了出来,自信的说道。 “这有何难,军伍之事,只要令行禁止即可。” 许宣嗤笑,谁来下令? 学子面露尴尬,他的身份不足以领导这件事。 有大贵族学子站出来表示听他的就可以。 许宣反问,能下何种指令,人员如何安排调动,阵法变化可懂? 学子被问的面色涨红不知所措。 钱仲玉跳了出来还没有张口就被许宣镇压。 “礼记.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诸位学子博学之勉强达到,可后续四步呢?” “没有人问院士夫人为什么要选择蹴鞠,没有人问最多可以多少人参加,没有人问什么时候可以进行游戏,也没有人问背后深意。” 状若失望的摇摇头,转身对院士夫人行礼。 “您看,就算是小小的蹴鞠也不是学生们可以完善的。七日之内,许宣定能研究出合适的蹴鞠之法。” 这场景,简直就是现实版的寓言故事,反面教材就是这些因为傲慢而踏入陷阱的学生。 许宣说完还带着一种蔑视的眼神扫视一圈,扬长而去。 众位学子内心直接裂开,这个教习好生讨厌。 只是杀人诛心之言还未结束,走远的青衫背影再次张口,飘来一句话。 未出土时先有节,已到凌云仍虚心。 ....... 虚心!好一个虚心。 殷夫人差点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而学生们则是气血上涌。 “吴兄,关于尉缭子可否给为兄讲一讲。” “李兄,可曾在典籍中看过蹴鞠需要多大的场地。” “余认为蹴鞠应当分.....” 不需要再说什么,学生们开始自发讨论,如何完成一场让许教习“看得上”的蹴鞠。 院士夫人摇摇头,便离开了此地。 许教习,果真非常人也。 改革先锋小试牛刀便如此立竿见影,其他教授听闻后也是有些诧异。 便是最严肃的明法科盛教授都有些感兴趣。 有这样的人在,可能未来招收非世家学子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了。 等下午上课,许宣回到了操场找到了殷夫人。 “许教习好手段,《鬼谷子》《公孙龙子》的手段用起来颇为娴熟。” “那也是崇绮书院的学子有朝气,有傲气,才是关键。否则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许宣不复上午的狂态,当着院长的面恭维一下书院的学生,做人,他是专业的。 “若过几天学子们反应过来又如何?” “无妨,许某人善讲道理。” 第二天,早课。 许宣讲了一个姓高,名尔基的寓言小故事。 遥远的北境之中寒风凛冽.....小时候的高尔基.....你敢烧掉那本书!.....最后..... 很多学子听的很认真。 倒不是故事内涵有多发人深省。 而是其中北境和南方的地理,气候,人文的不同在吸引他们。 许教习在讲小故事的时候会把这些他习以为常的东西随意的说出来,实际上古代普通人出一次远门几乎等同于生离死别。 就算是这些世家子弟游学也只是在南方几省境内。 北方给他们的印象就是帝都,皇权,贫穷,战争,异族等等。 等到早课结束,许教习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课堂。 而日常时间有关于蹴鞠的讨论还在继续。 到了第三天就稍微冷静下来了。 有些学子认为讨论这些东西不如好好看书... 随后在课间时分,有学生“恰好”看到许教习正与顾教授交流,路过之时“偶然”听到些只言片语。 “蹴鞠只是表象。” “这种团队性质的运动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质,能力,以及领导力。” “朝廷现在选材参考的更多是策论啊。” “据说院士夫人也在等着...蹴鞠.....结果。” 真的就是只言片语而已,随后便传了出去。 有人大着胆子试探性的向教授求证。 只得到了一个不承认,不否认的态度。 “领导力.....蹴鞠还是要认真钻研一番啊” “不错,不错。” 而许宣则是该上早课上早课,该去书库学习去书库学习。 心神中的白莲圣父也在从中不断汲取智慧和知识的火花,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不会是坏事。 还有就是小故事固然好用,也取之不竭。 可等招新之后他也是有正式课程要上的,多补充一些知识为将来做准备。 至于蹴鞠?什么蹴鞠? 这东西就没打算真按照足球规则来,符合时代才是最重要的,毕竟让士子们把对面的腿铲折什么的太不斯文了。 似乎一切都在正轨之上,就差若虚师兄的净土宗功法了。 没错,许宣想开了。 白莲圣母都可以去学习,我为什么不行。 佛渡有缘人,自己和净土宗的缘分之深厚难以描述啊。 谁叫咱没有自悟功法的能耐呢。 若是将来东窗事发,就说若虚师兄是被自己这白莲妖人蒙蔽的。 至于管不管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四日。 夜晚,一只纸蝴蝶飞到了乙三院的书桌之上摊开。 “后山。” 许宣眼神一亮。 “净土宗,我来啦!” 第十八章 传道,道不同 后山。 “若虚大师?你这.....” 白衣僧人依旧洒脱的坐在河边的石头上。 只是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若虚的脸色有些透明。 而在感知中一直恒定的璀璨金光此时有些黯淡,甚至出现了摇摇欲坠之感。 “无妨,只是邪魔偷袭罢了。” “稍后再去了结因果。” 若虚此刻依旧维持着高僧的范。 “稍后?您还要去?” 许宣诧异,和尚都这么凶残的吗? “这是自然。” 若虚回答的语气理所当然。 原本是白莲圣母再现世间,牵动了诸多大势力的注意。 很多不明所以的小妖小魔趁机作乱。 虽是道消魔涨,但是正道门派也要勉强维持住世间平衡。 若虚作为净土宗的特殊传人,自然也有义务出手。 结果时运非常不好,竟然碰到了一条大鱼。 因果结下,自然要送对方去净土一观,这是佛祖的道理。 “只是按照道理贫僧往常长居净土,不沾因果,又有镇压....之功德。不知为何会遇到人劫。” “这白莲圣母果然有几分门道,竟让世间劫气如烈火烹油,看来天下大乱已然临近。” 许宣....莫名的心虚。 且不说白莲圣母怎么着,这因果...会不会是想引我入门的原因? 突然想要拜入净土宗的心思就淡了几分。 纵然修行法难求,可未来总是有机会的。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若是身处其间则真的很残忍。 许宣自认不是个圣人,有贪欲,有妄念,人该有的七情六欲一样不缺。 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当一个好人,或者说好妖人。 并且若虚也是个好和尚,不应该再遭遇劫难。 想通了这些,只觉得心头一松,之前缭绕在内心之中渴求获得净土宗法门的欲念就像是冰消雪融一般消失无踪。 于是语气一转。 “那大师此刻回来是?” “取一些东西,然后给你讲一讲入道后的修行之法。” “.....大师,我真的不适合进入净土宗。” 若虚看着许宣面带笑意。 “许施主,是否觉得因果在身,不愿给贫僧惹来麻烦。” “大师你...他心通?!” 许宣毛骨悚然,不会下一秒就是净土镇白莲吧。 “他心通是修行手印,或者坐禅法的佛门弟子偶然所悟,据贫僧了解此时世间佛门无人领悟这一神通。” “而且也并无那般神异,修行者大多可以收束自身思维,神魂之力强大者也可以阻碍神通感应。” “历史记载中也就是窥破世俗之人内心才有些许用处。” “真正的佛门大德不需此法,讲究以心印心。而佛陀之境观三千世界如掌中观纹,更不需此法。” 若虚娓娓道来这些佛门内幕,语气之飒然如光风霁月。 “那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师弟你刚来之时情绪之活泼不需要看破就已经很明显,在贫僧的劫难之说后立刻低沉下去,接着就是空空如也似明月入怀,很明显,你放下了。” 许宣恍然大悟,自己入道之后确实失了谨慎之心。 在学子面前显圣自然无碍,在修行者的世界还是要克己啊。 “那么大师就该知道,师弟之称着实承受不起。” 若虚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眼神之中尽是欣赏。 入道异象展现的佛缘只是引许宣入道的契机,但佛心才是世上罕见之物。 “十几年前我因情劫一朝顿悟走出门外,被即将寂灭的上代净土宗主收入门下。” “当时心境与你此时一般无二。” 许宣心道和尚遇情劫,实乃天经地义。 可我这书院教习二十三岁依旧连个对象都没有,放到这个时代都是老男人了,和我有何相像? “不是情劫相像。” 若虚一头黑线,一眼就看出这个师弟的想法。 “佛门正法可直指天人果位,荣登极乐净土,为世间亿万众生所向往。” “正是因为你刚刚放下了,才是佛门最好的传人。” 许宣只能.....啊? “无增无减,无净无垢,就是空。” 啊? “慈悲心是菩提心,佛心早铸啊。” 啊? “不是,大师,我真有大因果啊。” 许宣感觉事情的发展不对头,似乎大师被北境妖魔打伤了元神。 “没错,可哪一个修行者没有因果呢,不论佛道邪魔凡是修行,都与天地结下因果。 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汇聚时,果报还自受。 少结因果,不是畏惧因果。 况且道消魔涨之机你在我眼前入道,便是善因果。” 若虚说着说着周身已经有金光析出,似乎顿悟了什么,虚空之中不断有经文浮现。 虚幻之间书院后山多出了一片净土出现又消失。 片刻后金光收回,和尚神魂之力稳固,脸色气血恢复如初。 “你看,这便是善因得善果。”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毫无办法反驳。 许宣有点哑口无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若是...若是未来我所作所为与佛门教义不符叛出净土宗会如何。” 若虚思索片刻,问道。 “可是道不同?” “道不同。” “那就论道。” “论道?” 许宣不解,我都当白莲妖人了,能论什么道。 “不错,师兄我净土已成,先镇你五百年,日日谈佛论道自然可分高下。” 懂了,师兄拳头大的时候,要听师兄的。 这和尚,这佛门,这心境。 “哈哈哈哈哈哈.....” 许宣莫名想笑,于是就笑了。 对于加入净土宗再无排斥。 这才算是真正的修行中人,道途怎分高下,力大者胜。 于是恭敬行礼。 “拜见师兄。” 深夜,东林祖庭之中。 铛~~~~~铛~~~~~铛~~~~~ 祖师殿中,东方护法菩萨座前万千灯火自行点亮,金光彻照万里虚空。 枯坐殿前的守山老僧明白,此乃净土宗再入佛缘深厚者异象。 不知是哪位在外行走收下的,还真是福缘深厚。 道消魔涨之纪能有这个好消息着实让人振奋,就等其认祖归宗,再通传天下。 希望可以弥补白莲叛宗的气运损失。 想到这里,那双浑浊的双眼仿佛看到了三百年的一幕,那个打破净土宗原则的佛子。 “那个孩子....何必啊......” 第十九章 净土修行 而在书院后山,若虚也开始认真履行代师传法之职。 师傅已经回归极乐世界,原因非常隐晦,他就一笔带过。 重点讲一讲境界。 “修行之人入道之后的境界划分非常简单,虽然有万千道途,境界名称也各有不同,可都分为四境。 净土宗从入道之后就是苦修净土,以乘缘地,菩提心地,离欲地,见道地这四重境界为阶梯。 各家叫法都不相同,都可以对照炼精化气,练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四步来对比。” 若虚讲的言简意赅,还点明了通用的境界对比单位。 “....师兄,练气这个是道门的境界划分吧。” “不错,也是大家公认的标准。” “这是为何?” 若虚坦然的说道。 “当年我也问过师傅,答案是....据说道祖的道理更硬。” 懂了,再问下去就是诽谤佛祖了。 之后若虚把《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以及《无量寿经优婆提舍愿生偈》这三经一论全部交给了许宣。 此乃净土宗之由来,以修净土者的“心行”为“内因”,以弥陀的“愿力”为“外缘”,内外相应,往生极乐净土。 这就是总纲。 “你有大气运在身,悟性想来也不会差。” “净土宗弟子皆可学习,日日颂念当有收获。” 而修行法是东方护法菩萨从中所悟后传承下来, 以愿力于人间修净土。 即为日夜口颂阿弥陀佛,修内心净土,最后往生极乐。 许宣听后大惊,师兄,认真的吗? 往生极乐应该是死后被接引吧,我修行把自己修死了? ....好神奇又无聊的修行方式。 难怪当年白莲圣母会叛出宗门,莫名的狠狠共情,天资绝世却要青灯古佛的念经.... “哈哈哈哈哈哈,只是传统苦修之法,后代高僧千百年来不断改进修行法,已经有了新的法门。” “发宏愿,积功德,修净土。” “以净土镇压外道邪魔可得功德,或者发宏愿感化一地人心可得大愿力大功德。” “功德愿力入净土,修行自会勇猛精进。” “当然若镇压失败则会被净土反噬,法力大减甚至重入轮回。” 若虚说到这里语气没有丝毫的动摇。 反倒是下一句叮嘱极为认真。 “师弟,记住。人心本就复杂多变,此刻道消魔涨,人心中的恶念更是高涨。” “非万不得已,不要发宏愿以净土感化生灵之心,其中有大恐怖。” “若感化失败轻则佛心崩解,入轮回重修一世......重则瞬间入魔。” 许宣听的极为认真,并且非常认可这个警告。 曾经有个叫做紧那罗的和尚就是发下大宏愿,要去婆罗门传教,以佛法渡人心。 结果是人心易变,恶念难除,情劫...破佛心,一朝入魔,天下无敌。 世上没有了紧那罗,只有真男人无天。 所以佛法好生危险。 若虚叮嘱了很多后,把修净土的具体法门交给了许宣。 然后就准备回去干仗,不,是度化妖魔。 “等等,师兄,师弟还有两个问题。” 许宣面色严肃的问道,若虚也心神一凝。 “师弟还没有法号....” “额,你自己想一个吧。若什么都可以。” 这么随意的吗?难道师兄当年很虚,所以若虚? 那我可得起个威猛的法号。 “师弟,你念头收束的不是很好,此刻弹指之间起码有四万八千个在诽谤师兄啊。” 咳咳咳咳.... 战术咳嗽后许宣第二问。 “净土宗可否先带发修行?” 许教习若是光头去上课,那画面太美,不忍看,不忍听,不忍思。 “嗯....随意。当年的白莲也是带发修行。只要心有净土,三千烦恼丝算不得什么。” “可还有疑惑。” 得到暂时没有疑问的回答后,若虚从容的站了起来。 口中开始念诵。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 伴随着念经声,许宣的灵觉之中世界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生了改变。 后山之中出现星星点点的光芒。 金色的流光从河流,岩石,大地,动物,植物,虚空之中不断显现。 延续天地之理组成无三恶趣,寿命无尽,远离贪、瞋、痴,无老、病、死之地。 清净、无染、平等、圆满之觉悟盘亘在世界之中,不断的冲击着许宣的心灵。 一片净土从无到有的出现在眼前中,明明只有后山大小,可感知之中却无边无际。 突然,无尽佛音中原本环绕在身侧的天地元气被强制排开,气血,神魂更是近乎凝滞,片刻之后此地只剩下了琉璃净土的道与理。 若非神魂之中的白莲圣父镇守心神,许宣也会在此刻露出心灵破绽。 若虚此刻两手摊开,气场无限拔高。 “净土之威,万法不侵。” 环绕后山的琉璃色开始回归,最终汇聚到白衣僧人的身上,金色光辉刺痛灵觉。 澎湃的法力压缩到极致,这里的空间都在扭曲。 一种随时可以撕裂天地的危险感传来,让许宣的神魂不断的示警。 这个时候的若虚不再是飘渺洒脱的白衣僧,而是金色的战神罗汉。 而刚刚排斥万法的净土只剩下脚下巨石这一圈没有收回。 “师弟,后山这里留下了我的佛韵,来这里修行净土法会有奇效。” “这次镇压妖魔不知要多久,麻烦你替我暂时照顾书院吧。” “大气运之人的路,只能你自己走。” 说完伸出金色的双手拉在虚空处,轻轻一扯,一道虚幻的门户打开。 门后依旧是北极冰原,但和上次相比已经大变样。 仿佛是被陨石群袭击过一样,到处都是深不见底的深坑,以及涌出来的黑色的海水。 碧绿的妖火铺满天空,似乎感知到这里出现一道虚空门户就要蔓延过来,然后被一道通天彻地的剑气截断。 轰鸣的法力波动让人在千万里外都神魂发麻。 面对这仿佛灭世的一幕,若虚毫无惧色,甚至许宣能感应到丝丝跃跃欲试的情绪。 果然,这次回来主要目的是搬净土回去找场子的。 师兄确实喜欢论道。 只见若虚一步踏入冰原,金光大放。 门户关闭时听到一句佛号。 “阿弥陀佛,邪魔外道——当诛!” .....好大的杀气和戾气。 经历过情劫的和尚不好惹啊。 许宣坐在大石头上没有丝毫翻阅典籍的冲动,而是慢慢平复心神。 这一晚的刺激真的很大。 天亮后继续去上课,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今天,给各位讲一讲天竺国一位姓泰名戈儿的书生的故事,天竺位于西南.....” 第二十章 为何给我这种机会 “春生,这边。” “钱仲玉,传球!” “射门,射门!” 书院操场之上十几个学子正在踢藤球,外围则是有几十个学子在围观讨论。 这种新奇的运动确实吸引眼球,起码不管什么人,只要腿脚好的都能上去抡两脚,参与度很高。 当然最重要的这个蹴鞠在书院之中已经是传奇运动。 七日之前,许教习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当场的所有士子,还留下了做人要谦逊的谏言。 之后还有小道消息称蹴鞠背后还有大干系,似乎院士夫人要从中选拔出士子之中出类拔萃之人委以重任。 于是诸多学子一起出谋划策,凭借着半生不熟的兵法,以及想象力完善了这个游戏。 今日,他们决定用自己的成果来狠狠回击七日前某些人的嘴脸。 “吾欲与尔争锋”听起来有些过分,那么“虽知前路艰难,但吾心向往之”,就合适很多。 就在此时许教习和殷夫人以及顾教授一起来到了场地边。 众人行礼,油头粉面派的钱仲玉作为学生代表走了出来。 这人虽然油头粉面,但是家世和才学还是有几分门道的。 余杭钱氏,起源于黄帝七世孙彭祖,彭祖之子篯孚在西周都城任钱府上士,因此以“钱”为姓氏。 而他的才学在老家读蒙学之时就有了神童之名。 长大之后也没有落入大未必佳的神童魔咒。 曾于楼外楼与学政问对三句,于西湖边留下七首名篇后前往崇绮书院继续求学。 不论是找名士抬名望,还是找人传播诗词文章都走的非常平稳。 是正统的江南才子流派。 本地的觐天书院对失去“玉公子”大为恼火。 而其他学子则是推出了谢玉为代表走了出来。 江南谢氏就更厉害了,可追溯到周朝开国功臣姜太公之后。 宰相谢安,将军谢玄则是出自这一族,旧时王谢堂前燕中的谢字说的就是这个谢。 只是谢玉本人更加传奇。 他是从北方归来的分支,后并入东山谢氏。 据说在北方时曾有杀虎传闻。 为救人潜入洞穴之中杀了一窝虎崽,然后守在洞口用大刀截断了老虎的腰身,可谓是有勇有谋。 此人乃殷夫人亲自出面召回的士子,在学生中名望极高。 崇绮书院的士子质量本就冠绝江南,能做代表的更是其中翘楚。 论才学,论名望,皆在此刻的许宣之上。 两人走出后对视一眼,然后行学生礼。 “还请许教习指点。” 接着十几名学生分成两队,还有一名裁判站在赛场之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完成了一场高质量的球赛。 场地规格,比赛人数,比赛规则,都做了非常合理的调整。 让许宣不得不感慨,这些世家子弟的能力确实不俗。 也只有这些吃过见过的主才能还原和改进这种游戏吧。 比赛结束,钱仲玉以及谢玉带着其他学生来到了许教习的身前。 “请问教习,这蹴鞠可是这么踢的。” 此刻现场所有人都看向了这里,都在好奇这位教习是立刻道歉然后丢失威严,还是狡辩之后丢失威严。 教授们也摇摇头,毕竟不管什么时候,把自己放上天秤都非智者所为。 但若没有这般决心和狠心,又如何成为书院改革的先锋呢。 这新人为了院士夫人的改革之举也算是付出许多。 最后的结论是....殷夫人要加钱啊。 这么认真的小伙子不好找了。 而许宣则是没有那么多的屈辱,甚至有些雀跃。 内心更是在狂笑,你们啊,为什么非要把这个装*的机会给我呢。 也是准备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杀器。 此世看似为晋朝,但与历史之中只有几分相似暂且不提,起码后世的经典名篇几乎没有。 这一次,咱不得不当一次文化的搬运工了。 或者说对于后世许宣而言,这和致敬先贤也没有区别。 而且,他也不会贪图此文的名望。 只见许教习迈步向前,施展入道后的小技巧,让身上的青衫无风自动,旋即声传四野。 “很好,非常好。” “诸位学子的努力都看在眼里了。” “而且看到这一幕我心生有感,想到了一篇文章。” 学生心中不满,早课用小故事可以糊弄过去,蹴鞠这件事也这样? 虽然是游戏之举,但是读书人的脸面更重要。 七日时间换不回来一个尊严? 教授们也面露严肃,许教习选择了一个很不好的方法。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岂可虚与委蛇,做敷衍塞责之举。 “北方有一隐士,姓韩名愈字退之,河阳人。” “自小聪慧,年长后为书院山长,依旧虚心学习。” “说来和我等也是同为老师。” “因世人看不起教书之人,在士大夫中存在着既不愿求师,又“羞于为师”的理念,影响到学院教学和管理,对此痛心疾首,便写出了这篇文章。” “后因战火纷乱遗失,未曾传遍天下,被我侥幸得之,今日分享给诸位,与君共勉。” 许教习依旧非常善于讲故事,聊聊几句就把前因后果交代清楚。 学子的不甘,和教授的不满被暂时压下。 “古之学者必有师。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 学生冷笑,这个时候还在维护自身威严,甚至绑架其他教授。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 开始推脱说人不是生而知之吗,拙劣的技巧。 生乎吾前,其闻道也固先乎吾,吾从而师之;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 此言一出,众学子脸色顿时一变。 就连教授的脸色都变了。 生在我前面,他懂得道理本来就早于我,我应该跟从他把他当作老师;生在我后面,如果他懂得的道理也早于我,我也应该跟从他把他当作老师。 这句话前半部分恭维了老师,后半句更是直接把诸多学子抬到老师的高度。 这么说吧,在场起码占了江南文脉三分之一,但未有一人可以写出此言。 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 我是向他学习道理啊,哪管他的生年比我早还是比我晚呢? 这句话就是完全的认输,认为学子们在这件事上超越了他。 是故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第二十一章 悟性惊人 因此,无论地位高低贵贱,无论年纪大小,道理存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存在的地方。 嗟乎!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古之圣人,其出..... 文章的道理越来越简单,也越来越大,大到让诸位教授已经全体起立。 柳教授手指在虚空中一字一句的写下这千古名篇,似要刻入内心之中。 师教授更是听仙乐,开始脱衣放浪形骸。 而学生们也是沉醉其中,领悟其中真谛。 尤其是文章中对于年龄和学问的看法更是让他们产生共鸣。 偌大的书院之中只有许教习的声音在回荡。 “圣人无常师。孔子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郯子之徒,其贤不及孔子。孔子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好一个如是而已,顾教授胡须轻颤,内心狂吼:此乃雄文也。 以最简洁的语言,写下最深的道理。 师这一字被阐述的淋漓尽致。 竟然连圣人的道理都包含其中,文采之高,心胸之广,胆量之大,让人望其项背。 韩愈,了不得,了不得! 北方战乱这个理由太合理了,只是韩氏....颍川韩氏,还是南阳韩氏。 学子们则是感到热血沸腾,小小的蹴鞠竟然被抬到这个高度! 这算是最诚恳的致歉,也是最极致的赞扬。 许教习...是个好人啊。 殷夫人此刻接到许宣的暗示,站了出来宣布以后蹴鞠就是崇绮书院独有的运动,是诸位学子的功绩。 未来将会随同这篇文章记录在学院志中。 正当学子们欢呼的时候教授们也在称赞许宣。 他们相信这篇文章不会是许教习所写然后假托韩愈之名,因为越是好的文章诗句,越是需要惊世的才华和过人的阅历。 行则思其道,饮必思其源。 若是无名小卒突然拿出千古奇文或者绝世名篇,根本不会有人相信的。 教授们只是感叹许宣福运深厚,可以得到如此宝贵的先贤遗作。 而且看得出是早有准备。 激发士子斗志,到妥善的解决师生之间的矛盾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 甚至重新树立了学院学风,更是值得大书特书。 “许教习好手段,七日前出手如九天雷霆震人心,七日后收手如春风拂面沁心脾,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谁都想不到第一个开口称赞的是明法科的盛教授。 这位教授常年不苟言笑,言语简略,眼神充满了审视感。 还是第一次主动称赞某个同僚。 实则盛教授是愈发觉得许教习适合从事刑名工作。 有心机,有手段,有胆量,而且行事作风目前看起来也比较正。 更重要的是文采似乎不算惊艳。 听上去不是在夸人,但很有道理。 若是许宣才高八斗,出口成章,那么怎么可能会往刑部,或者大理寺发展呢。 而明书科的柳教授就简单了,他和许宣确认了几个容易混淆的同音字后就心满意足的让开了。 这篇传世文章一定要刻在书院石壁之上警醒后人,自己也会因为书写这篇文章而留下名号。 书法能成就文章,文章也能成就书法。 师旷教授....许宣主动远离了那个又只剩下白色吊带的风流老人。 书院的几个教授都不太正常。 殷夫人和顾教授这样的正常人就显得亲切多了。 顾教授还在纠结是哪个韩氏,打算继续挖掘下去。 当然也给了许宣这种不居功,不贪功的品性予以高度认可。 毕竟是无人知晓的遗篇,这个年轻人就是硬说自己所做也没有办法。 而殷夫人则简单很多,称赞之后直接涨月俸。 “再加十两月俸,以及一方龙鳞月砚。” “龙鳞月砚!” 鳞石纹似之,月砚形象之,歙产也。 也就是歙砚中的极品,这一方比整个乙三院都贵重十倍。 “这...未免过于贵重。” 顾教授倒是觉得不贵重。 “推广蹴鞠,改善士子体质,为改革做铺垫固然很好,但是以遗篇树学院之风才是价值无限。” “若是你自己所写的话,起码给个教授的身份。” 这话就当没听见,许宣目前的真实文采水平还是靠着前身的记积累,而且也没打算在教育界深耕。 咱可是修行者,会飞的那种。 至此蹴鞠事件正式结束。 等到人群散开,一切回到正轨。 钱仲玉在度过最开始的喜悦后顿觉不对,这和一开始的设想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诸学子指教许教习嘛,现在是诸学子受教许教习。 谢玉则是一副你才发现的样子更加刺激人。 这一局,终究还是输了。 七天之后,书院后山。 小瀑布哗啦哗啦的流淌,河里面的小鱼在自由自在的游荡。 两边的树木山石没有丝毫变化,一点看不出前几天夜晚金光璀璨的样子。 而河边的石头上没有了白衣的和尚,只有青衫的教习。 前几天意气风发的许宣此刻仿佛被手中经文停滞了时间。 良久之后长叹一口气。 “师兄啊,我真的没悟性啊,我没悟性啊啊啊!!!” 这三经一论要是纯背下来自然是没有问题,可理解? 许宣横看竖看都只看出了两个字,做梦。 书中说虔心念诵阿弥陀佛,可借此感悟极乐净土。 但...他念了,念了之后毫无反应。 连一点点金光都没有,佛祖作为当事人,果然是知道我与佛无缘的吧。 持续几天之后在恍惚间仿佛看到内心之中的白莲圣父法相在偷笑。 似乎在说就算给你白莲自在大神通又如何,连一门净土宗的法门都练不会,谈何去吸取百家精华于一身。 “镇压妖魔,或者大宏愿.....” 就在许宣思索一些危险的想法时,人间的变化已经愈演愈烈,甚至就连不远的钱塘县中都发生了骇人听闻的案件。 锦天书院的李老夫子此刻没有了最初的从容,面色铁青,心神几近崩溃。 家人的哭嚎回荡在耳边,惨痛的结果让人不忍直视。 但多年读书养气终究是让他打起了几分精神,强撑着身体开始写信。 人脉就是用在此刻的。 都写完后他的心神有些恍惚,突然一个青年的样子闯入脑海。 等等,还要再写一封! “许.....” 今天八点更新。 第二十二章 人情因果 “下课。” 再次轻松的完成了早课。 这一次讲的是欧洲大陆,明天要讲的是姓爱名迪生的学子,因为研究格物而被人打瞎一只耳朵的故事。 这些胡编乱造真真假假的劝学小故事多得是,幸好是现成的内容,否则很多内容以他的道德底线还真编不出来。 没想到还能在穿越后发光发热,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完成了蹴鞠推广后的许宣暂时只剩下这一份工作。 下一次正式工作就是帮助学院进行非世族招生,到时候又是一场可以预见的腥风血雨。 书院在科举的压迫下不得不发展,而世族要巩固权势不愿接受。 利益之争,无解。 许宣对此的态度就是,殷夫人给的四十两月俸很香,乙三院的楼很舒服,龙鳞月砚怎么看怎么好看。 至于世族的抵抗,其实毫无意义。 科举制度是皇权打破世家大族对官场的垄断的手段。 通过唯才是举、不问出身的原则,使得大量庶族出身的士人有机会进入官场。 崇绮书院可以只招收世族子弟坚持到现在已经非常厉害,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出现了很大的人才缺口。 觐天书院的那位学子只是一个开始,后续会有更多的寒门天才们出现,最终成为新的权利分配的一环,学阀。 从未担心过这些的许宣剩下的时间就是学习以及修行。 跟随其他教授旁听,来弥补一些自己的不足。 许宣前身的记忆在书院之中早就捉襟见肘,若不是精通装学,以及扬长避短,还有一些战术思想恐怕早就露馅。 这一个月跟着学生们旁听之后感觉自己之前可能是被耽误了。 若是之前就有这个条件,上一次秋闱可能就已经中举。 同样的一句先贤之语,崇绮书院的解答思路之深让人恍然大悟,解题方向也很明确。 “掌管学政的子美兄,当年就是以....而闻名,这次若是他....” “国子监...哼哼,无非就是.....” “至于侍中是否会传达帝命则是不做考虑。” 每一位主科老师在具体分析问题的时候都带着强烈的自信,这就是人脉以及地位所带来的眼界差距。 所谓名师不只是才学,还有为学子铺路的能耐。 江南文脉,名不虚传。 而修行,则是依旧毫无寸进。 不管后续境界怎么提升,都需要最初的一点净土,许宣在门外徘徊很久都不得而入。 佛祖是一点情面都不讲,心不诚就不给修。 远不如道祖心胸开阔,据说道门修行有天赋就没有任何限制。 这一天许宣硬着头皮从师旷的乐理课离开。 该说不说,如果蒙着眼睛,这门课的水平真的很高。 琴音可以传递感情这种很看个人感官的事情竟然也能练出来,一代大家啊。 “许教习,许教习,等等,有你的信。” 来到书院一个多月突然和外界产生了联系,这种感觉很微妙。 总有种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错位感。 看着信封上的字迹许宣微微皱眉。 字形很端正,一看就是写了几十年且没有多少才华之人的手笔。 更让他关注的是灵觉感应之中字上的悲痛和慌乱。 “李老夫子...” 回到乙三院的许宣撕开了信封。 啊,这..... 物是人非啊。 李老夫子只有一个儿子,天赋才情完美继承了老父亲的水准,也是一名无望中举的秀才。 和父亲不同,他不甘心于因为功名而无法施展人生抱负,于是四处游学试图寻找上进的机会。 其实就是寻找权贵来进行投效。 科举只是入仕的最主要的方式,不是唯一的方式。 锦天书院的人都知道这位公子有多执着。 可惜,这次游学竟然出了意外,在钱塘县外的官道上被人截杀。 整支车队无一人生还。 李老夫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是伤心欲绝,但更让人悲伤的是这次游学还带着他的小孙子。 秀才殒命,官道截杀,这两件事几乎是捅破了天。 县里自然是非常重视,甚至知府都派人来进行调查。 此事会上报中书省以及刑部,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但大量人手撒播出去后也只是带回了部分被野兽啃食的尸体。 不幸中的万幸,在车队之中没有找到孩子的遗体。 于是李老夫子就开始广发信函,请求帮助。 嗯....潜意思还是希望有人再施施压力,让更多的人手去县外搜寻。 倒也可以理解,当事人家属情绪上的崩溃。 县令看着老夫子的面子以及秀才出事的影响力上确实安排了人出城搜寻,但绝对不可能一直让人手在城外。 毕竟手下人的命也是命,城外是真的危险。 不说无法无天的强人,就是山林之中蹦出一只大虫巨蟒什么的也很正常。 这个时代为何有那么多名人异士都有杀虎或者遇鬼的传闻,自然是野外真的有,而且品种极其丰富多样。 县令等人在无法破案以及上峰的压力下,只能想其他办法交差。 就算今年的“功过行能”彻底进入劣等,但劣等和劣等也有不同。 屏除奸盗这一项若是破案了,则能挽回几分州司官员的颜面。 于是停止了搜寻,准备拿几个山匪强人顶替一下,这件事就算了了。 李老夫子在县里的面子并不足以影响别人的仕途。 可若是真的结案了,小孙子就彻底找不回来了。 靠他一个小小的书院院长根本拉不出人手,就算倾尽家财也不行。 而许宣收到的信件则是希望其能够联系下明法科的盛教授,帮忙说项一二。 若是盛教授这种朝野上下都有名的刑名前辈打个招呼,那搜寻力度和规模定然不可同日而语。 “唉,李老夫子太看得起我了。” 许宣在书院教书时间如此短暂,虽然凭借着一些操作混的风生水起,但怎么可能会和这样的大佬产生什么密切交集呢。 何况还是让退休的侍郎去插手地方的事务。 万一碰上一个强项令还会搞的灰头土脸晚节不保。 当然钱塘县令绝对不是这种人。 可凭什么盛教授就要出面。 许宣思索一二,这个面子别人给不了的,不如就自己下山一趟吧。 第二十三章 许宣下山 好歹自己已经修行入道,灵觉惊人,在找人上应该可以发挥很大的作用。 也算是还了当初李老夫子的举荐之情。 于是就去找院士夫人请假。 “锦天书院的李夫子啊,也给我写了一封信,希望书院能相助一二。” 殷夫人手中也有一封信。 这时许宣才得知老夫子的长袖善舞到了什么程度。 作为隔壁县城里的书院,旁边有这么一个庞然大物自然是要多抱一抱。 没资格和教授们拉关系,但是可以和学院硬拉关系。 偶尔会来学习一下教育经验,还会找个由头送个礼。 作为文脉代表的崇绮书院也不能鄙视人家,孔夫子可不是这么教的。 这关系就一直联系着,甚至锦天书院以前还有几个天赋可以的世家子弟被送到崇绮书院来。 当初李老夫子能写出举荐信可不是无的放矢。 此刻求到书院头上也不能真一点不管。 殷夫人看着两封信开始思索什么,书院要改革,也该从山上走下去了。 “准你七天假期,以书院的名义看望一下李老夫子。” “稍后也和盛教授说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他就明白了。” 许宣立刻找到盛教授拿到了一封信。 “不要插手钱塘公务,这封信只是让你个人行事方便一些,注意分寸。” “若是有一些特殊的..情况,立刻回学院。” 盛教授脸色严肃的多叮嘱了几句。 “什么算是特殊情况?” “与常识不符之处。” 懂了,刑名大佬肯定看过很多修行者有关的卷宗,甚至亲自接触过很多。 论及对于邪魔外道的了解应该比自己这个半桶水还多,自然清楚有些事情就算是靠近都会有莫大的危险。 许宣收拾好行李后就到山门口坐马车。 崇绮书院的马车虽然不奢华,但在这方圆几百里内绝对是不能招惹的对象。 而且乘坐此车不会遇到山精野兽,也不会有蛇虫鼠蚁靠近。 对于普通人而言都算是异宝了。 掀开车帘,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人。 一个长相帅气清冷的靓仔正坐在其中看书。 “谢同学?” “许教习好,学生去县城办一些家族事务,正好搭车。毕竟书院的车架乘起来舒服。” 谢玉非常坦然,他不像钱仲玉那么喜欢挑衅这位老师。 上一次蹴鞠被教育两回是自身技不如人,没什么可说的。 况且这次许宣还能代表书院下山办事,这件事代表的含义很不简单,后续改革应该就落在此人头上。 若是之前有人说新来的平民教习只是书院试探用的弃子他还有几分相信。 一个月后整座书院的学生都不会有这种想法。 不只是蹴鞠和师说,就是日常之中这位教习都不是好惹的人。 有次一名学生因为早课迟到被训,落了面子后恼羞成怒,仗着身高体壮,又练过几年剑术就想顶撞教习。 接着被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倒在地,八尺高的汉子被抽的跟个陀螺似的。 最后被罚在石头上刻了一千个“早”字才算结束。 此学生后来找补,说许教习的巴掌根本躲不开,而且力道可以直达人心,恍惚间听到有人在怒吼什么为什么佛祖不给面子之类的。 一时间引为笑谈。 实则许宣一直修行受阻,心中本就有气。 这学生还敢挑衅说什么动我试试啥的,这理由...不试试都不行。 总之,在学生的认知里,许教习的实力和胆魄极为惊人。 谢玉就很欣赏这样的人,往常也很想与这位新教习多交流。 他本身自北方而来,经历之多在学生之中已经颇为传奇。 而这位教习不论是之前的先贤遗篇,还是日常早课的小故事,都可以得出此人的见识之广阔不似凡俗。 起码在读书的广度上远超众人,这一点非常了不起。 好学之心在谢玉这样的读书种子身上是被真正贯彻的。 于是下山路上许宣就没有机会看风景,而是要应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幸好不是正儿八经的学识问题,让他还能勉强应对。 谢玉对于故事本身兴趣寥寥,听上去有的就很假。 反倒是对那些和中原不同的思想文化更有兴趣。 比如传说中的宫廷画师达芬奇画鸡蛋是追求的形似还是神似之类的。 问的多了也让人非常头疼。 这孩子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 而且有些思想知道多了,被感染一点点都是会死人的。 就在问答之中车乘也到了钱塘县的大门,在马车内都可以听到各种各样的声音。 许宣松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而谢玉则是有些意犹未尽,眼神之中全是获得知识的喜悦。 许教习确实非常人,早课的小故事之中隐藏着非常多的隐秘。 尤其对方在讲及深处时总是有所保留,即便是透露而出的只言片语都有点让人心惊肉跳之感。 以后有机会再多交流交流。 这时想到了什么,于是从袖口掏出某样东西。 “许教习,之前是学生失态了,耽误了您的时间。这是学生的一点谢礼,希望您收下。” “那怎么可以,还记得我当初说的,师者,传道授业.....你们谢礼直接送玉牌?” 这么富有的吗? 玉色清透,刻有花鸟云纹,一看就又贵又有文化,中间镌刻了一个颇有韵味的谢字。 “先生不要误会,学生绝对没有侮辱您的意思。” 许宣不解,侮辱什么了? “积金千两,不如明解经书。您传我知识,我也只能用无比的尊敬和些许财物来勉强回报您的情义。” “这.....” “此玉牌本身的价值自然不够,但持此玉牌可入住谢家的所有酒楼,以及获得当地谢家所属产业的帮助。多少可以解决您一些小问题。” “那.....” “也是学生一点私心,希望下次能继续跟您请教知识,还请先生收下。” 不是都说谢玉在学生中持才傲物,每天冷着一张脸把钱仲玉气的直跳脚吗? 这不是挺会说话的一个好孩子。 既然如此,这面包机,不是,这玉牌先生我就收下了。 看到许宣收下后谢玉才离开书院的马车,换乘了谢家的车架。 车夫驾着马车则是继续行走,过一会就到了李老夫子的宅院。 还未靠近就听到了和尚道士诵经的声音。 李家的门口已经被各路凭吊的车队占据,只是崇绮书院的马车一到,其他人立刻让开位置。 就连门童看到后也是立刻冲出来为贵人到来做准备。 尽管府里的少爷死了,可该有的礼节依旧是一点不能乱。 就连李老夫子也不得不强忍着悲痛出来迎接。 “夫子,唉....” “许宣!你,你,你..” 李老夫子没想到会是许宣代表书院前来,这位曾经的教书先生如此的...擅长搞人间关系吗? 就算身处悲痛之中还是被眼前人狠狠的震撼了。 还是身后的老管家小声点了一句。 “对对,进去再说。” 李老夫子死死的攥住许宣的手,非常用劲,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自问在锦天时对待许宣不薄,而且一个多月前才结下善缘。 儿子死了已经无法挽回,可小孙子至今无踪更是让他绝望。 写了那么多信,没有一个可以帮得上忙,书院就是最后的希望。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竟然是许宣来了。 内心之中悲伤,愤怒,喜悦,各种情绪复杂的交织在一起。 而许宣跟着老夫子一路往里走,看到了几十名佛道正在开坛诵经。 打开法眼一看,里面没有一个是入道之人,甚至一丝法力都没有,淫邪之气到是有几分。 这让他的心思安慰几分,哪有那么多的邪魔外道啊。 尚未靠近灵堂就感到一阵寒气。 老夫子为了不让案子完结也是豁出去了,那冰块镇着尸身不下葬,硬撑到了今天。 许宣整了整衣衫后迈入灵堂,瞳孔一缩。 棺椁之上一抹黑气正在不断的消散。 钱塘县的天空之上无形的力量落入修行者的命运之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第二十四章 往生极乐 李家老宅。 许宣硬压下内心的悸动,开始祭拜这位锦天学院的师兄。 虽然交集不多,也知道对方也不是什么坏人。 没有过人的才华能力,又有一定底线风骨,才会多年寻求投效而不得。 于是认真祭拜,又因代表书院前来,遂附上一份祭奠之词。 手持清香,缓缓开口。 “大晋文和三十五年,愚弟许汉文,心怀沉痛,谨遣所使,具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亡友李君灵前。 昔我许汉文,与李君子厚,有幸得见登秀才之科,春风得意,誓以壮志赴朝堂,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许宣刚刚开头,无形的波动开始以其为中心扩散,旁边最近的李老夫子开始嚎啕大哭。 想起了当初儿子刚刚考中秀才后的意气风发之态,那时自己也是颇为得意。 一时酒后放浪,拉着孩子来到祠堂明誓,让君儿背负了过多的野望。 要是当年能教其和光同尘的道理,或许....或许..... “文和三十五年,我于南山埋首经文之中,时而忆锦天书院之情谊,遂等闲暇下山访友。然天不遂人愿,李君子竟以谪死之讯传来” 许宣此刻自述在南山上教书的时候会时常回忆起与李公子以及同窗们的情谊,等待旬假就下山访友.....倒也不假。 前身同窗关系处的不错,李公子也是请过风月画舫的。 “我闻讯如遭雷击,百感交集,泪如雨下,痛呼:“呜呼李君!卿真死矣!终我此生,无相见矣。” 此句一出整个李府上下哭声震天。 也不是什么感人肺腑的名句,就是哀叹一声死讯的悲伤。 但作为修行者,神魂自带的感染力已经通过悲伤的情绪为纽带,散播了开来。 “回首往昔,我与李君相识相知.....” 老夫人此刻已经哭瘫在椅子上,李老夫子则是一边锤墙一边痛哭吾儿吾儿。 心中的悲意被引动后开始剧烈波动,并朝着体外溢散。 “今日我许汉文,特备三株清香,以祭李君之灵。愿在天之灵,得以安息。我深知生死有命,然心中哀思,难以言表。愿天地神明,佑我友人,使其灵魂得以超脱,往生极乐。” 往生极乐..... 最后一句说完,金色的光辉随着手中的清香慢慢的飘向了棺椁。 柔弱缓慢的烟气化作了一把锋利的小刀,斩中了缠绕在上方的黑色鬼气,将其打的烟消云散。 这不是什么功法,而是许宣想这么做了,就这么做到了。 师兄让他照看书院,钱塘也算是书院脚下,自然还是要管的。 而当许宣念完祭词之后,整座李府的人也停止了哭泣,开始擦拭眼泪。 “咦?”“唉?”“感觉.....” 在场哭过之人顿觉这段时间压抑的悲伤被减轻了很多,胸口也没有气闷的感觉。 室外的阳光照在身体之中,把温度带回了体内。 之前的阴冷全部消失,就连灵堂之中都显得空旷了许多。 人去世后请道士和尚念经、诵咒、祈祷是希望帮助亡者消除业障,累积善业,引导其灵魂走向更好的轮回,。 对于生者来说,这样的仪式也是一种心灵的寄托和安慰,有助于缓解悲痛,接受生命的无常。 作为少见的修道且入道之人,还是净土宗的俗家弟子,以一篇祭文在现世自然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 寻常权贵世族都找不到比许宣还厉害的诵经人。 当然轮回什么的就管不了了。 哪有念经就可以消除别人业障的,许宣不信,不止不信,甚至觉得即便真的存在这也是错误的。 可能这也是他佛门修行毫无寸进的原因。 侍女搀扶起有些脱力的老夫人离开了这里,留下了李夫子和许宣等人。 “汉文,多谢了。” 脑中的悲愤之火随着眼泪倾泻而出,老夫子的理智重新回来。 明白自己之前写信给许宣,还拜托人家找盛教授的事情多么荒唐。 立刻行了一礼。 许宣也没有让开,因为李老夫子这件事也确实让书院做了决定。 “去县衙吧,事不宜迟。” “路上详细讲一下细节。” 李老夫子恢复理智之后很拎的清自己的身份,默认了对方的主导权。 二话不说跟着许宣就上了车架,直奔县衙。 车上经过细节补充才明白这件事中的不寻常。 5天之前有附近村民发现现场,立刻报官。宋县令大为震惊,立刻亲自在衙门督查,派出了县尉和快班衙役赶往现场。 经过现场勘察以及仵作的检验后,发现车队是在午夜时分遇袭,很快就被尽数杀害,而财物也被席卷一空。 行事风格非常残忍,肆无忌惮。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是少了一个李家幼童。 “.....不像是山匪所为。” 这句话是李老夫子花钱从县尉口中买到的。 现在整件事已经被县里封锁。 理论上这种案子到了这里几乎就是无头公案了,不会有哪个山头敢站出来认领一个秀才的死亡。 所以之前没有处理的那些山贼据点则是要面临一次大清洗。 许宣沉思。 这件案子不正常,非常不正常,就算是为了年底的“功过行能”也不应该如此仓促的结案。 知府派人监督,知县五天就放弃追查,是真的不怕巡察使手中的推鞫狱讼,审录冤枉之权吗? 来到县衙,许宣和李老夫子经过通报后直接走到后方二堂见到了一县之父母官。 宋县令今年五十多岁了,华服贵气,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外貌看上去倒是有几分老帅哥的样子,就是嘴角起的火炮让他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而且身上早没了念书时的书生意气,只有官场的权位之气。 钱塘是天下数得着的富县,为了能调动到这里,背后可是花了大代价。 就为了上任后好好表现,争取体面的拿到自己应得的回报。 结果碰上这么一件大案,考评是不用想了。 关系再硬,一个秀才死了都不好掩盖。 况且此案还有一些不太方便明说的隐秘。 从缉拿到口供再到卷宗,每一步都要经得起推敲才行。 毕竟若是在巡查使来之前无法结案,自己这乌纱帽都可能保不住,盯着钱塘县令位置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最后保住了,结果被发配到了郭北县那样的地方,还不如辞官而去。 他也是头痛欲裂啊。 李夫子不是第一次找来,但又能怎么样呢。 第二十五章 许某好读书 “哎呀,李夫子,李师兄,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刑名是要讲究方法的,衙役们已经找到了大龙山上独眼金刀的证据,正准备去.....” 这一次李老夫子没有之前那般焦躁。 “有德贤弟不要误会。” 老夫子让开身位露出一个年轻人。 宋县令还以为这个人是李夫子的弟子,以前好像还在钱塘县内见过几面,现在看来还有其他干系。 许宣不卑不亢的站到前头行礼,出门在外,身份一定要先报出来。 “崇绮书院教习,许宣,见过大人。” .....宋县令顿时内心一沉。 老李这是搬救兵来了,崇绮书院里都有什么人他还是清楚的。 这些年里他一直对南山里的教授们恭敬有加,就是不希望那些退休的老大人们指指点点,想不到这次会被请动了,事情不好办啊。 于是热情的走上前把住许宣的胳膊。 “唉~~~许先生,此乃内堂,有德未着官服,大家都是读书人,万万不可行礼,岂不是折煞老夫。” “我当年也是深深向往崇绮书院,可惜终究是....” 给书院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 在钱塘县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一顿商业互吹之后许宣在宋县令郁闷的眼神中掏出了一封信递了过去。 盛原辅三个字让他心惊胆颤,前刑部侍郎,也是现任刑部侍郎的座师,根本不存在人走茶凉的事情。 学阀的力量已经初现端倪。 不过这位老先生一直以铁面无私而著称,不应该插手地方事务吧。 看完信后脸上的忐忑消失不见,老先生还是很有大局观的。 大意上并没有要求继续大规模搜寻下去,当然孩子还是要找的,要注意分寸。 宋县令琢磨一下,懂了,这就是大佬的意思意思。 李夫子求到学院头上,不管不行,不管书院的风评就会降低。 管也不行,擅自插手刑名工作此乃越权,此事可大可小,盛教授也是个爱惜羽毛的人。 分寸二字就是关键,要狠狠拿捏住。 若是做的好,这件事反倒是自己的进身之资。 老教授和朝堂之上的朋友们写信交流的时候随便写上一句钱塘县令如何如何,对他而言都会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于是脸上故作沉痛的说道。 “闲侄遇害我也是分外痛心,难以入眠。但为了县城内数十万人的民生安危也必须要有所取舍。 经盛教授提点一二,有德也是醒悟之前作为略微有些急躁。 正所谓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既然如此,就让宋某人为了上下平再胆大妄为一次。” 这话说的很漂亮,之前不是不管,而是为了钱塘百姓才没有继续搜寻。盛教授提点之后就恍然大悟,为了公平正义愿意再试一试。 在场都是读书人,很明白这话是对谁说的。 许宣非常上道的表示会和盛教授转述宋县令为了钱塘百姓付出的艰辛,以及这一次“顿悟”上下平的事情。 双方满意。 接下来就是具体安排。 县衙会抽出两三个捕快继续追查,寻找李夫子的小孙子。 同时在城墙上和布告栏里张贴寻人。 其次是安排负责缉盗刑名的县尉这几天跟在许宣的身边提供帮助。 因为卷宗是不能给外人看的,这一条是铁律。 所以绕过卷宗,直接让写卷宗的人来亲自讲述。 同时也能保护这位书院出来的许先生,也是另一种监视。 书院固然是庞然大物,可要是这年轻书生突然犯浑,阻了自己的前路,也得有个人来通报不是。 双方表面上喝喝茶,事情就解决了。 李老夫子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是感恩戴德。 出了县衙的大门对于许宣是连连道谢,要是没有书院出面,为了前途宋县令是真的会立刻抓到“凶手”的。 “事不宜迟,您回去让家仆继续寻找,我和县尉去案发地看看。” 进来时是两人,出来时是三人。 一个身材不甚高大,体魄也不魁梧,肤色微黑,眼睛细长,面貌普通,手持铁尺的男人跟在了身旁。 这就是钱塘县尉,赵虎。 许宣带着赵虎走向马车,打算趁天色还没黑,去钱塘郊外看看。 若是残留的气息没有化开,凭借自己的灵觉肯定可以发现什么。 马车再次往城外奔去。 赵虎也讲了案件的详细经过,以及封锁的消息,还有为何会着急结案。 大体上李夫子说的一致,但是细节上不同。 车队尸体之中有不少是被巨力砸碎,一般只有山石滚落才会造成的伤势。 可以勉强解释为有武林高手出手。 但还有部分人身上的痕迹是自相残杀,刀痕和倒地的痕迹可以一一对照出来。 更诡异的是有几个人是被抽干精血而亡,整个人蜷缩成了猴子模样。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县尉眯着的双眼之中依旧残留有惊讶之色。 而之所以加快结案是不想横生枝节。 这样的案件在大晋各地都有出现过,包括本地县志上也出现几次。 各地的县令在遇到这些特殊案件时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就是遇到诡异的尸身,或者超出逻辑的案件不要深究,早早结案可以避免更大的危险。 就算是巡查使到来,只要可以佐证其中蹊跷之处,也不会不依不饶的查下去。 当然一个劣等还是跑不了的,就是县令治理失责,才会引来这些牛鬼蛇神。 许宣听到这里才觉得正常。 修行者不可能脱离人间,邪魔外道也不会遵纪守法。 朝廷选择的就是小事息事宁人,死几个普通人也不算什么。 这一次李家公子就是牺牲品之一。 而到了现场之后两人走出马车。 许宣打开灵觉望去,这片地方被血色,怨气,以及黑色绿色的气息所覆盖。 过人的灵觉让他仿佛可以看到那一晚的血腥和杀戮。 虽然自身经验不足,但可以看出那夜不止一人出手。 其中还有丝丝熟悉的气机。 而且...好生嚣张的邪魔外道,一点不遮掩出手痕迹,活干的太糙了。 这倒是许宣有些误会,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美的收敛气机。 尤其是邪魔外道功法隐患颇多,活着都难,哪还顾得上敛气。 视线在场中不断的扫视,希望可以看见些不一样的线索。 唉? 赵虎跟着这位许先生来到了郊外后也是打算跟着装模作样的再搜寻一次。 实际上内心想法就是这个书生是真的装啊。 好好读圣贤书不好吗,非要参与刑名之事。 也就是尸体都被收走了,不然在野外被吓死了怎么办。 结果到了现场对方根本没有打算踏进去,就站在车上看着前方。 坊间都说崇绮书院里都是大才子,有种种能为,如今看来名不副实也。 正当他在内心腹诽之时,许宣突然走下了马车,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甚至还拨开一人高的野草继续往里走。 赵虎急忙跟上,怕这书生被蛇给咬了,到时候可真不好交代。 结果跟了几十步后就见许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只幼童的鞋。 “这...这...您是怎么发现的。” 赵虎人都傻了,他带着几十名捕快在现场勘察了一天都没有发现。 难道我会告诉你是看见一丝幼童气机残留吗? 于是给了一个很平淡的回答。 “许某闲暇无聊之时看过《法经》《西京杂记》《洗冤集录》《疑狱集》《疑狱集序》《棠阴比事》《折狱龟鉴》《折狱奇闻》等。” 一个又一个书名砸的赵虎连后续的疑问都不敢问了。 只觉得原来坊间传闻还是低调了,崇绮书院的书生和日常接触的书生真的不一样。 而许宣看着手中破烂的鞋子有些凝重。 这个方向...竟然是朝着钱塘县城。 第二十六章 君三日当死 “这里就可以了,七天后再来接我。” 夜晚,许宣回到了钱塘县边缘的自家小院,和书院的马夫也约定了时间。 而赵虎也在此时分别。 “许先生,真的不去凤来楼或者画舫上将就一晚吗。这院落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吧。” 尽管一再推脱,可对方已经把许宣当成了刑名高手,自然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轻视和怠慢。 “不用,读书人追求的是一箪食一瓢饮的生,有寸瓦遮头已经是幸事。” “.....原来如此。” 这话太装,反正他不信。而县尉的文化水平也接不住,只得定好了明天早晨再来汇合。 看着赵虎离开这里,许宣才颇感遗憾的叹气。 “唉,画舫...轻易靠近不得。” 若说整个钱塘县中谁生活作风最好,必须是许大官人。 虽然说得到本命功法是气运所钟,那天大的因果也不可忽视。 等到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点厉害的底牌再考虑去批判吧。 转身推开那扇依旧嘎吱作响的木门,自然的走了进去。 这栋老宅子有了些许变化。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更加破旧的青砖,长出新芽的小树,存了一些雨水的水缸,还有荒芜的空地上没有多少野草。 很明显血液中虽然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但是盐分过高,而且倒入后引起了土壤粘连,影响了根系的通风和透气性。 看来很多知识只有多实践才能验证啊。 抬手一招,清风从空中吹落,顺着缝隙游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走了所有的灰尘。 入道者操控天地元气的本能而已。 许宣满意的点点头,每到这个时候都有种自己原来是个修行中人的感觉。 随后简单的洗漱后就此睡下。 而在县衙,赵虎正在汇报今日的行程。 从李老夫子的埋怨之语,到白天出城勘验现场,事无巨细的一一道出。 “许教习对于刑名非常精通,竟然可以根据蛛丝马迹找到幼童的鞋子,据说是通过《洗冤集录》《疑.....疑...》反正很多有关书籍里学习到的手段。” 这句话让宋有德非常在意。 崇绮书院,盛原辅,刑名,代表,办案。 嘶~~这么看来盛教授不是随意选人来送信的,难不成是弟子? 看不出来啊,这许汉文有点东西啊。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拿到了对方的信息,毕竟户籍登记在钱塘,秀才也算是名人。 经过调查,发现对方在一个多月前还是锦天书院的教习,顿时就放松了几分。 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就换了一个身份。 宋县令内心之中对于许宣的地位再次拔高。 此人若不是才学过人,就是有些高明的上进手段。 “既然如此,明天你要好好跟着许教习,有什么事情要多汇报。” “是。” 第二天,赵虎早早的来到了许宣的住所之外,二人汇合往衙门走去。 有些卷宗细节需要查阅,还需要取出类似案件进行比对。 今天上午大概率就是许宣在案牍库外喝茶,县尉来回背诵的流程。 这时.... “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 “公子可是在寻找东西?” 一个身穿麻衣手持长番的老者挡在二人身前。 老头子头发半灰半白,脸上布满了皱纹,身形都有些佝偻。 但中气还是十足,几丈开外就喊了出来。 赵虎眉毛一拧,细长的眼神之中寒光闪烁,自己可是穿着官服的,这算命的也不是瞎子,好大的胆子。 只是没有轻举妄动,一般这种算命的没事少得罪。 而老头也是堆笑中拿出了一把蓍草伸了过来。 “只要五钱一次,算一算,不吃亏。” 这价格倒是蛮便宜的,绝对低于市场价,就是普通人家也可以起上一挂。 “以言者尚其辞?老人家读周易的?” “略懂。” 老者有些傲然的捋了捋胡须,仿佛在说年轻人你很识货,所以赶紧算吧。 “不算,没钱。” 许宣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从容的说了出来。 让算命老头脸上一僵,你穿的人模狗样的,怎么如此不在乎脸皮。 赵虎也是个有眼力见的,不会这个时候说什么替许教习出五钱这样的废话。 很明显人家就是不想算。 “公子不要误会,我这卜筮不同寻常,有缘者五钱即可,无缘者五金不算。” “你看,这百年蓍草又称千叶蓍,有通幽之能,遇到有缘者无风自动,” “老夫蹉跎半生皆为汇福源。” 语气之中颇为神秘,还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让人不忍探究下去的引导内容。 不得不说这个老家伙有点东西,包装的水平有些厉害。 不是什么铁口直断之类的可比。 就连赵虎明知道十个算卦的十个都是察言观色之辈的人都有点好奇了。 “那我连五钱都不出,可是斩断了缘。” 唯有许宣油盐不进,之后必然就是什么血光之灾,破财免灾之类的。 这种把戏连今日说法都没资格上。 老者.....人麻了。 在偏朴实的古代社会中遇到一个有着强烈防范诈骗心理的书生也是撞墙上了。 内心之中的恶意正在不断的翻涌,只是想要一缕气息为何如此艰难。 压下想要弄死眼前人的想法,只能略显生硬的开启下一步。 “实不相瞒,远远望见公子气运勃发自然是不敢靠近,但刚刚念动起卦.....君三日当死!” “鄙人有小术,报我十金,当代禳之。” 身躯陡然挺拔,言词转为冷冽,口中仿佛可判生死。 吓唬我? “生死已定,术岂能解。” 许宣一个眼神,赵虎拿出了铁尺,老头瞬间低调做人。 他不是走肉身道的,铁尺真的能打死他,只能继续硬装下去。 “惜此小费,勿悔勿悔!” 正当叹气转身时一个脚步不稳,手中的那把蓍草洒落一地。 老头立刻弯腰去捡,身边两人没有丝毫尊老爱幼的想法,一点不打算帮忙,甚至准备离开。 这时一阵风吹过,一根蓍草被吹起,飘飘落落的朝着许宣脚背的方向飞去。 老头子的手也追着过去。 然后...许宣反应极快的三步并两步,瞬间离开了一丈远。 “老人家慢慢捡。” 说完带着赵虎就离开了此地。 第二十七章 三日之期 弯着腰的老者的脸色立刻扭曲,呼吸开始急促,恨不得白天就大开杀戒。 就算他不是读书人也知道什么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这书生,这书生! 最后还是自己一个人扛下了所有,捡完所有蓍草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既然取不到气息,那就不搭法坛,无非是多付出些许代价.... 想到代价更是脸颊直抽抽。 而走远的赵虎也在询问。 “许先生觉得那个算命老头有问题?” “可能有问题,但没证据。” 那个算命老头刚刚出来就让许宣产生了警惕。 这应该是他清醒状态下见到的第二个修行者。 也理解了入道和无法入道的区别。 老者精气神三宝失衡,精元散乱,神魂腐朽,身上的气息时高时低,此生注定无望入道。 而且还有一股让人厌恶的气息....那是血腥怨气,绝对不是好人,当属邪魔外道之列。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恶意,佛门功法擅长感应人心。 若虚能看破刚入道的许宣的念头,许宣就能感应到这个老东西内心里的恶意。 非要算命...肯定是有几分谋算在其中。 取死有道,怨不得我。 一个小本本记上,有机会,当全力扑杀之。 至于对方为什么敢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跳,自然是因为入道后三元归一,非高境界修行者无法看破。 许宣也不会托大让对方靠近自己,尚未有正经护身手段的他可谨慎了。 而且一个可能走邪道的修行者出现在钱塘,和李家血案是否有关非常值得怀疑。 来到县衙,赵虎开始吩咐几个机灵的衙役去盯梢。 “离得远些,对方可能是有手段的异人。” 之后两人开始办正事,查阅案牍。 许宣看完后的建议是其他幼童走失的案牍可以并过来。 并且周边县城的信息也可以互通有无。 赵虎脸色一变。 许先生的意思是对方还在周边一直作案?! “血案是要案,发生一件两件你们肯定都知道。” “但幼童走失上报就会散乱很多,容易被忽略。” “暂时不确定,先查着。” 许宣认为邪魔外道行事乖张胆大妄为,又有几分邪异手段傍身。 只做一件案子多少有些不符合这些邪魔的胆量。 赵虎的心情非常不好。 立刻找宋县令请示,希望能和其他县交换一下案牍的信件。 宋有德突然觉得嘴里的龙井苦到人的心扉之中。 钱塘县莫不是我的折戟沉沙之地? 说好的居民富庶,民风太安呢? 不是说文华之地,少生异端吗? “咳咳,大人,现在还不确定。” “对对对,不确定。” 于是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的前往周边县城确定可有类似案件。 下午的宋有德无法继续端坐高堂,故作静气的来到后衙听案情进度,只是心里一直发虚。 傍晚时分,传信的衙役冲了进来。 几人撕开函件,也不顾许宣是个外人就一同看了起来。 “这...这...竟然真的有!” 丢失的几乎都是小康人家,或者富庶人家的孩子,贫民家的孩子反倒是没有人动。 至于血案倒是不多,只有一两起,可现场也出现了诡异的尸体。 许宣沉思,看来这些邪魔外道一直在钱塘和钱塘周边活跃啊,这是为什么呢... 宋县令身体摇晃了几下。 这次作乱的已经可以确定是异人所为,原以为是做一票就走,结果从时间上捋了一遍竟然一直在围着这里打转。 若是再来第二场...想去郭北收穷人税都没机会,直接丢了乌纱帽算球。 众人都在发愁的时候,许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正好一同清算一下。 “大人,我举报。” 打破沉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今日清晨有个算命.....” “确定吗?” “不确定,但可以审一审。” 许宣充分贯彻了衙门的行事风格,不管有什么算计,先抓起来再说。 反正那个老家伙肯定不是好人。 宋县令也是精神一振,确实,不管怎么样先抓了再说,也是一个不失是方法的方法。 证据?懂不懂官字两张口的含金量。 只是盯梢的衙役回来汇报,那个算命老头走进了一处胡同之中后就不见了。 .....很好,这很符合衙役的水平。 “果然有问题,没问题你躲什么!” 赵虎和宋县令惊怒和欣喜两种情绪同时出现。 确定了,这就是妖人,不是也是。 接下来如何找到对方才是问题。 钱塘是大县,几十个捕快散出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 许宣倒是一副预料之中。 不过未入道的修行者的手段并不会多高明,既然如此.... 第二日。 宋县令嘴角的水泡越来越大,内心的火气大到吓人。 许宣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决定提一点小建议。 “这县城之中还有谁消息灵通。” 赵虎答曰:势要豪强之家,三教九流之人。 “那就发动一下群....动员钱塘县内的有识之士吧。” 许宣拿出玉牌,先去谢家。 给县令看的眼睛都直了,东山谢家的玉牌。 这许教习,不,许公子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啊。 找到本地最大的书店,交代了自己所需要的帮助。 掌柜的一口答应,找人而已。 谢家有很多地契,还和其他世家把控着城里的大部分生意,要想找一个人自然不难。 就连还在办事的谢玉听闻玉牌被动用也好奇的参与进来。 爱学习的人,好奇心自然不差。 三教九流那边更简单,赵虎对于他们就是活阎王的存在。 什么李四赵六的点头哈腰拍着胸脯的表示没问题。 在算命老头不知道的情况下,钱塘县里一张天罗地网正在落下。 第三天。 卜恒子此刻正在一处小院子里布置法坛。 前天没有拿到气机就算了,还被那个小心眼的书生报复,派了几个衙役盯梢。 这可是让他大为恼火,我都没有动手,你区区凡人怎敢先出手。 作为邪道小有名气的妖术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既然如此,就用咱们之间的因果来下咒。 今晚必须破了对方的秀才功名以及阳火,才能转化成傀儡,这样就能去做大事。 砰砰砰!!! 突然院门被人死命的拍打,还有人喊着什么老张头,该交保护费啥的。 卜恒子一惊,差点以为自己暴露了。 他把法坛挡好,拿起一个青铜铃铛放入怀中,又套上一层人皮打开了门。 结果竟然是个泼皮无赖,张嘴就是保护费,不然就往家门口泼粪啥啥的。 ......邪道中人的怒火啊....蹭蹭的长。 一阵作揖又付出了一两银子才摆平这件事。 回到院子里平心静气,等待天黑。 而无赖拐了几个弯后又来到了一处隐秘之地,很多县里的大人物都聚在这里。 “那老家伙一两银子也给,看来就是他了。” 赵虎觉得稳了,钱塘县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哪个泼皮在平民身上真的如此轻易的讨到这么多保护费。 “东市买了两根香烛,又在西边的摊口买了点米,还从黑市上买了三牲头。” 通过谢家和其他掌控商市的豪门,大家轻而易举的知道了这个突然有些奇怪的老宋头买了什么,因此才被锁定在了这里。 “许教习,这就是书中记载的先秦炼气士,异人或者方士吗?” 谢玉一脸好奇,感觉探寻到了一种隐秘。 许宣....你们到底在好奇什么。 这可是邪魔外道,怎么可以掉以轻心,当然是要用尽一切手段。 还君三日当死,三日你当死! 看着天上的阳光满意的点点头,想等天黑,做梦! “宋大人,请下令。” 第二十八章 兵法是个好东西 日头正好,阳光撒在身上有些烫。 宋有德的头上不断的流汗,拿着丝娟不断的擦拭也擦拭不完。 他为大晋文和二十年进士,候补十五年才走动出钱塘县令的官职。 结果上任没多久就在辖县发生如此大案,正常来讲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等到四考为限之时,一个劣等跑不了。 所幸书院及时出手,派出了一位许公子。 竟然只用三天时间就锁定了一名凶手。 但问题是对方是...异人,或者说有些诡异手段的方外术士。 对于这种事情应该敬而远之,可放在眼前的功绩送到手边,不吃都对不起自己为了官位奔走的那些年。 至于为什么会来这里嘛。 在县衙等着,和在边缘等着,在“功过行能”可以写的东西差距就大了。 许公子有些话,与他是一拍即合。 最后清了清嗓子。 “钱塘自古....” 嗓音有些尖利,好吧,还是紧张。这和亲临前线有何区别?! 最后一甩袖子。 “赵县尉,这里就交给你了。” “许公子,也拜托您了。” 到了关键时刻,他也不会硬端着架子不让别人插手。 之前通过世家调查商户锁定区域,以及利用地痞无赖试探这两个主意就是许宣出的。 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跟着盛教授是学到了真东西。 而且背景也异常深厚。 面对这种邪魔外道,明显经验比普通人要丰富。 许宣也不是喧宾夺主的人,或者说此时还不行。 毕竟只有功名没有官身,目前身份是靠背后的书院,盛教授,以及谢玉的玉牌撑起来的。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谦虚的让开了C位,让赵虎这位正牌县尉出马。 缉捕之事本就是其份内职责。 具体如何行动也早就商议过了,他只是多提了几个小建议,现在就看会不会出现意外。 只见赵虎一举旗,行动正式开始。 一群泼皮无赖靠近了小院附近,一个个的走路歪七扭八,嘴里骂骂咧咧咋咋呼呼的和往常没有区别。 他们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老大让他们来收保护费而已。 “这户?” “就是这户,还有那边那户,砸门!” 砰砰砰! “李木匠,该交保护费了。” 一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汉子有些手足无措。 “张四爷,我在月初交过了....” 泼皮脸上露出让人牙痒痒的笑容,嗓门瞬间高了几个调。 “涨~~~了!” “隔壁的老宋头能拿出一两银子,你怎么不行?!!!” “还不是你不努力工作!!!” 这语气,真认真啊。 李木匠心里既骂眼前的泼皮无赖,又骂隔壁的老不死的,就显得你有钱了是吧。 说完就是一阵争吵推搡,然后李木匠连同家人就被带走了,据说要让对方见见血。 此刻风光无限的张四越发膨胀,咱混混还有能白天抓人的一天,哈哈。 “以后,叫我张三爷!” 远处的许宣诧异的看了一眼,张三莫不是什么可以继承的名号不成? 一会让赵虎把这泼皮拿下扔到大牢里,此人鱼肉乡里,过于无耻,就别浪费了。 紧接着混混们继续前往下一家。 同样的操作,同样的冲突,毕竟是一两银子,这笔钱对于普通人家可真的太多太多了。 很快就产生了骚乱。 中间院落之中,卜恒子正躺在屋内的地面上休息。 他的妖术是偶得一残篇自己勉强修出来的,先天就有缺陷,对于神魂的侵染压力很大,每到白天都会感到灵魂被灼伤。 平常会躲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贴在地上吸取浊气来抵抗阵痛。 这时他耳朵一动,听到了附近的杂音。 熟悉的砸门声,之后是熟悉的叫嚷声,得瑟的语气真的很让人手痒。 让卜恒子一阵心烦意乱,总感觉今天的灵觉在不断的跳动。 “等老夫抓到那个书生,就让那几个虫豸感受一下一两银子的值不值,全部杀了填进泥傀之中!” 果然很快就有官府来人,来的捕快还真不少,几下就把这些闹事的全部带走。 “钱塘的捕快....还是有点用的。” 陡然间安静下来让卜恒子的神魂一片舒爽。 等等! 突然安静? 突然墙外一阵破空声,几个黑色的坛子砸了进来。 啪啦!啪啦!.... 一种独特的、较为浓烈的气味猛然间涌入鼻腔。 是火油! 火折子被扔了进来,火苗立刻升腾而起似乎要瞬间燃烧整间屋子,连同里面的人一起。 好狠的心! 卜恒子惊怒之中长袖一挥,绿色的气流包裹房屋,火焰顷刻间熄灭。 哼!看来被发现了。 此时还是白天,只能逃跑了。 接着躲在房屋阴影中的他开始准备施展一些手段,让外边那些凡人知道知道死字怎么写。 笃,笃,笃,笃,.... 这是?! 金属打造的钩爪连着绳索飞了过来,直接抓在了房屋上。 南方的房子都是穿斗式构架,这种构架以柱直接承檩,没有梁,用料较少,墙壁几乎没有多少承重的作用。 所有的压力都在外显的柱子上。 所以.... “一二,一二,一二....嘿!” 几十号衙役在县尉的指挥下,使出吃奶的力气狠狠一波输出。 哗啦,哗啦,哗啦..... 整座房屋瞬间四分五裂,草屑纷飞,转眼间仅剩下一点残垣断壁留在中间。 阳光倾斜而下,让靠在墙角拿着铜铃的卜恒子一阵呆滞。 哪个混账东西想出来的战术,连环套,还拆家?这么脏! 而不远处谢玉则是对于许教习精通兵法之事再无疑虑,窥一斑可知全貌,果然在书院内把他们整的无话可说的就是兵书上的东西。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 “兵圣的虚实篇恰好就在书库之中,对科举或许无用,但对我很有用。” 许宣露出从容的微笑。 兵法是他在书库中目前最大的收获,尤其是其上的注释,更是帮了不少忙。 此刻阳光开始直射屋内,望着围上来的人影卜恒子只能开始顶着至阳之气开始施展妖术。 白天施术,威力会降低五成不止,甚至有些术根本无法施展,真是憋气啊。 现在离天黑最少还有两个时辰,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第二十九章 我修佛法的 只见卜恒子抖手就是几个顶盔掼甲,手持大刀的无面战士蹦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被太阳晒的有些变形,武器和身躯冒着黑烟往外冲,打算替主人杀出一条血路。 而捕快门今天也是特意换了装备,其名“留客住”,形似枪,锋下两侧有倒钩。不扎死就活捉,不留人就留命,因此得名“留客住”。它主要对付江洋大盗和山贼草寇。 今天这场战斗可谓是钱塘县捕快就职以来最凶险的一战,远比剿匪要危险的多。 “可惜县衙兵器库里的硬弓已经腐烂,也没有人会用,不然这个时候几轮齐射多好。” 宋县令....许公子不是师从法家,求教于盛侍郎门下嘛。 怎得杀心如此之重? 动用留客住没什么,但是动用弓弩可就要写上一堆陈情上去。 谢玉想的则是许教习在南山上还是收敛了。 实际上大家都误会了,许宣只是没见过古代战场射箭。 而且现代的意识中射箭和枪支比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很快,一个人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咦,赵县尉好俊的功夫。” 只见赵虎一马当先,踩在人头之上不断跃起落下,身形飘逸,出手威猛,手中一杆铁尺在掌间飞舞,就像是一条毒龙。 几个潇洒帅气的招式就击溃了几名已经被阳光炙烤到扭曲的无面战士。 那些被击杀的战士化为了纸人和陶俑散落一地。 卜恒子大怒,朝手中铜铃吐出一口精血,然后奋力摇动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还在院落之中的捕快们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两名意志力略微薄弱的捕快更是手持“留客住”杀向了赵虎。 自相残杀!真的是你! 凡是看过卷宗的人都想起来郊外血案之中的诡异之处。 赵虎大怒,两招放倒同僚,然后杀向施术者打断了继续施法。 至于被惑心的两名捕快被拖到了后方绑了起来,但依旧在拼命挣扎,口鼻之中涕泗横流,不似人状。 许宣见此走了过来,神魂之力微动,口中随便挑一句圣人的话,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之类的。 伸手就是两个正义的巴掌。 pia!pia! “醒来!” 惑心? 一巴掌就抽散了那点妖气。 远处正在逃窜的卜恒子看到这一幕此刻有种非战之罪的感觉,要是夜晚这摄魂铃可轻易引动普通人的欲望,进而自相残杀。 结果白天竟然如此疲软,竟然被书生给抽破了。 可恶,又是你。 你这小心眼的书生,竟然还带人来围杀我,何其无耻! 无法控制的怒气让他决定放手一搏。 拿出最后一个木偶,目光充满血丝的看向了杀过来的县尉,以及外围的所有人,尤其是许宣。 为了活下去,只能付出莫大的代价在白天引动这妖傀! “拙!” 一大口接着一大口的精血喷了上去。 木偶开始在阴影之中扭曲,然后迅速膨胀。 赵虎刚刚杀到近前,就听到像牛喘一样的声音,危险感远超大虫,以铁尺为盾挡在身前,但还是被巨力砸飞,巨大的力量让他在空中就开始口鼻溢血。 轰!!! 怪物更是震碎了最后的残垣断壁,一把推倒了身边的砖石,尽管身上被阳光灼烧的不断冒出青烟,可依旧发出一阵咆哮。 远处的宋县令更是被吓的脚一软,差点瘫在了地上。 只见那怪物身高近一丈,头似窗棂大小,面孔黑得像煤炭,眼睛里闪烁着黄光,上身没穿衣服,脚下没穿鞋子,两只蒲扇大的手上还长着长长的指甲。 一看就是真正的战场怪物。 几拳下来,真的是碰到就伤,磕到就死。 幸好被打飞的赵县尉又几个跟头翻了回来,换了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刀。 一人一妖傀战到无人敢插进战局,就连石头都会被二人击碎。 不得不说赵虎这人的功夫着实厉害,凭借着高超的技巧可以和虚弱版本的妖傀打到这种地步。 只是这鬼东西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凡铁难伤。 一刀上去犹如砍在最坚韧的木桩上,发出铿然之声。 长此以往,赵虎要输啊。 所以许宣临时接手指挥权,小旗子一挥,擒贼先擒王,已经撤出战场的捕快们取出坛子再次砸了过去。 不过这次就不是火油了。 是民间流传最广的罪恶克星——黑狗血。 谢家商铺用了所有手段收集而来的就这么多,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 毕竟哪有那么多的黑狗呢。 现在敌人没有了房子遮挡,没有了纸人兵马,就连妖傀都被牵制。 所以...嘿嘿嘿。 无处可藏的卜恒子绝望的被狗血淋了个透透的,身上的人皮立刻脱落露出本相。 “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嚎回荡在这里,破邪之力正在不断的折磨神魂,让他在地上做无用的翻滚。 什么妖术,什么凡人神仙,什么报复通通不再考虑,此刻生不如死。 “还等什么?”“头功不要了?” 一个飘渺又蛊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不用想都知道谁会说这话吧。 捕快们打妖傀固然是不行,但是打干巴老头还是很行的。 绳索拉住四肢,之后就是一顿发泄殴打。 最后一拥而上,狠狠的压住。 不远处的妖傀发出不甘的吼声,重新变回了木偶。 顷刻之间此次猎杀行动彻底结束。 许宣呢?许宣正在帮宋县令整理仪容。 该接收胜利的果实了。 只见刚刚还瘫在地上的宋县令此刻迈着沉着稳重的四方步,走到了...稍远的位置。 戟指地上已经无力哼哼的干巴老头。 “这就是人犯?” “回大人,就是此人。” “哼,敢在钱塘犯案,好大的胆子!...带走!” “是,不过这妖人该如何束缚呢?” 赵虎这话难住了众人,没经验啊。 许宣也没经验,他唯一的主动攻击和控制技能是....无生指,不太方便。 “以往的武林中人是如何押解的?” “穿琵琶骨,或者挑断手筋脚筋,或者钢针封穴。” “这人罪大恶极,手段诡异,全用上吧,然后再淋一点黑狗血。” “全..!” 赵虎心头一寒,确认了,这位许公子看着和和气气的,实则出手尤为毒辣, “是。” 拉到各位贵人看不到的地方,赵虎对这个差点用妖术打死自己的干巴老头狠狠上了一番手段。 然后放入牢车里面再用黑布蒙上。 在众多捕快的押送下直奔衙门。 现在要做的就是带回审问,毕竟此僚还有几个同伙,以及李夫子家的小少爷在哪都还是未解之谜。 同时许宣也很好奇对方是因为什么来钱塘的,总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若虚都没发现咱的真实身份,这种连入道都没有的来岂不是找死。 总感觉背后是一个麻烦事。 就不能让我好好的修佛法嘛......阿弥陀佛。 第三十章 救人要紧 钱塘县衙坐北朝南,以“南面之术”镇一县之权势。 最外侧大门左右两侧各写“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大堂中间悬挂“钱塘县正堂”金字大匾,匾额下为知县审案暖阁。 正面立一海水朝屏风,上挂“明镜高悬”金字匾额。 三尺法桌放暖阁内木制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宝和令箭筒。 桌后一把太师椅,其左为令箭架,其右黑折扇。 此刻申时已至,晚衙开始。 “升堂~~~~~~” 三间大门只开两间,今日晚衙不宜公开。 只见宋县令一身官服,坐在明镜高悬之下。 左右两边各站六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 而许宣,谢玉等人就在一侧旁听。 啪! 惊堂木拍下,带人犯! “威~~~~~武~~~~~” 水火棍不断敲击地面,发出让普通人感到心悸的声音。 堂威如狱,这一环就叫断狱。 一个琵琶骨上拖着铁链,身上被钢针插的跟刺猬一样的干巴老头被抬了上来。 看上去进气多,出气少,就连眼睛都快睁不开。 瘫在公堂之上看着分外可怜,但没有一个人会升起怜悯之心。 直到现在其身上的铁链也被几名身材壮硕的衙役抓在手中。 一个时辰之前的那场围杀可是好好的给众人开了眼,此凶人手段毒辣,心思狠毒,防不胜防。 若不是布局之中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又占据了偷袭的先手。 就县衙这群衙役没有准备的上去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 即便准备的如此充分,依旧有几名捕快受轻伤,一名重伤。 赵虎此刻正手持长刀立在县令身旁,就是担心对方是否还有手段暴起伤人。 而许宣则是非常放松。 在他的视线之中特殊的气运之力填充在了衙门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进入衙门之后,明镜高悬和县令手边的大印都在不断的对天地元气和神魂进行压制。 这就是朝廷气运的力量,也叫万民之力。 方外之人不管正道邪道都会处于压制之中。 就算有修肉身的强者可以自如行动,那之后要面对的人道劫难也不要有怨言,算是天地的又一个平衡机制。 世界就像是被一个又一个精密程序组成的世界,而秩序失衡指的天上的总控们以及纠错机制消失不见,凭借惯性运转的程序对于某些群体而言已经在逐渐失去威慑。 比如道消魔涨,擅长破坏规则的那群修行者越发活跃是有道理的。 很幸运,许宣此刻就享受到了版本福利。 这朝廷气运对他的压制被特殊的白莲自在屏蔽了很大一部分。 上一次来县衙时就发现了这件事,只能说那位圣母简直无法无天。 此时断狱开始。 县令再拍惊堂木。 “堂下何人!” 堂下之人没有给出任何回应,这幅姿态让县令的面子有些挂不住。 “大胆,本官.......” 面对邪道中人,官员的身份没有任何加成。 卜恒子人看上去惨兮兮的,可内心傲着呢。 虽然精血溃败,肉躯几乎被毁。 但最大的伤势还真不是被打出来的,而是主动吐的那几口精血,以及黑狗血对神魂的破邪之力。 在他的眼中,围绕在四周的已经不是同类,而是猴子,虫豸。 若不是被朝廷气运所压,拼尽全力可以继续杀掉这里一半人。 唱独角戏的宋县令有些恼羞成怒。 底下衙役,以及侧厅里代表盛教授的许宣,东山谢家的谢玉等人都在,还有苦主李老夫子。 这么多人看着呢。 啪! 上刑。 三木之刑走一圈,桎、梏、拲时各种让人牙酸的声音回荡在大堂之上。 看得人都感到胆寒,很多犯人连第一关都扛不住就招了。 “本官问你,上旬尔等在钱塘县犯下的血案中,同伙何在!李家幼童所在何处!” 让人不安的是干巴老头没给出任何反应,似乎所谓刑罚不疼不痒。 可这妖人看上去已经快死了,还上不上刑,上多重的刑,都是一个问题。 事情就僵在这里。 一旁的李老夫子的拳头都握起来了,眼睛通红一片,给了希望又断绝着实是让人心焦。 宋县令也发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竟然无一人可以分忧,不,还是有的。 谢玉问许宣。 “请问先生,可有妙计。” 到了这个地步,只有问问这位下山之后一直很出彩的书院教习了。 起码以谢玉了解到的信息来看,许教习对法家,纵横家,兵家等手段颇有建树,而且行事...不拘一格。 或许可破解僵局。 李老夫子闻声也充满希望的看向了许宣,眼神之中满是哀求。 众目睽睽之下许宣感觉有些棘手,但... 救人要紧,而且这妖人身上还有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 “且让我一试,许某人善讲道理。” 于是就被请到了正堂之上。 之前没有任何反应的卜恒子陡然间睁开满是血污的眼睛,似乎要择人而噬。 有反应了,有反应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许教习确实不凡,竟然只是登场就可以打破僵局。 殊不知卜恒子心中此刻何等悲愤。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因为招惹了这书生才会暴露。 张开已经血里呼啦的烂嘴,发出夜枭一样的笑声。 “嘿嘿嘿.....书生,是不是想要知道那小孩在哪?你猜我会说吗...嘿嘿....嘿哈哈哈哈.....” 明明是阶下囚,却猖狂的很。 他知道书生都是一群伪君子。 现在为了救孩子肯定会装模作样的来讲道理,且看他如何折辱此人! 而许宣..... 你这老头好不晓事,咱对修行者出手是不受限制,所以....为什么要逼我呢。 内心之中高呼一声阿弥陀佛。 啪! 一个大嘴巴扇上来,丝毫顾及对方快死的样子,那叫一个干脆。 干巴老头整个人都被抽的腾空了,身上链接的锁链哗哗作响。 不止卜恒子懵了,就是在场的其他人也懵了。 大哥,你不是讲道理吗? 你在打人唉,那血都溅到你的青衫上了喂。 卜恒子回过神来大怒。 “好胆子,想要知道是吧,跪下磕一百个响头,再叫三声爷...” 啪! 铁链再次抖动,拉着铁链的捕快们都感觉快握不住了,这许教习好大的气力。 卜恒子继续大怒。 第三十一章 佛法感人 “你真不想知道那孩....” 啪! “等到那人前来.....” 啪! 一下接一下,不管卜恒子说什么许宣就是不听完,先抽再说。 当然分寸掌握的很好,虽然鲜血四溅,但是力道分散,所以干巴老头依旧可以说话。 只是其神志似乎有些迷茫,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打到后来竟然.....哭了。 哭了? 这什么情况,抽巴掌这么厉害的? 三木之刑都吃了下来的邪魔外道竟然会被抽哭。 宋县令不解,谢玉苦恼,李夫子振奋,衙役们表示大开眼界。 这就是许宣选择的方式。 领悟正道佛法他不得寸进,但是以心印心的手段在书院时就已无师自通。 以暴力乱其心神,以神魂之力叩其心关。 道理就随着巴掌不断的打入卜恒子的神魂之中。 未入道,且没有正统法门持修,被朝廷气运压制,又因受到黑狗血破邪而弱小的神魂毫无抵抗之力,被不断的侵染。 某种程度上... 以自己的德行引导此人认清自己,脱离苦难,达到解脱的方法会被称之为——度化。 许宣德行不足,只能帮助对方重新认清自己,反向版本的当头棒喝。 方法虽然有些...类似蛊惑之术,有浓郁的邪道风格。 若是有人可以看透这一幕,也可称一声——妖僧! 但许宣自认是好人,好和尚。 当然面对其他人疑惑的表情自然要有一个过得去的解释,于是勉强找了一句话。 “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离合背向,变化无常。” 谢玉则是恍然大悟,此乃兵形势也。 许教习,不,许先生大才! 可其他人不懂啊,这个时候谢玉就担任了场外解说的工作。 “此乃攻心之计。” “秦末,淮阴侯于井陉口与赵军对峙,以背水之决意颠倒形势,击溃敌人。” “许先生看似沉默不语,实则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让那妖人看不透自身底线。再以玉石俱碎的决绝之意不断的施压,最终妖人自溃。” “化兵法入刑名,不愧是许先生。” 原来如此! 还得是东山谢家的麒麟子才能从中解读中这般深意。 再看向许宣时大家戴上了更高深莫测的滤镜。 当事人许某....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好了,该干正事了。 到了这一步就没必要再抽,真的会死的。 于是温柔又和煦的问道。 “李家小少爷在哪?” “在....在.....” “不要着急,没有人逼你说。” 许宣作和蔼可亲状,深深感化了入魔颇深的卜恒子。 “被戏法师带走用来修行神仙索,明日会重回钱塘。” “戏法师就是你的同伙?” “是的,约定好明天在钱塘东市文汇茶楼外汇合。” 谢玉看向身边仆人,经过确定是自家产产业,看来明天要歇业一天了。 “戏法师有什么特征,擅长什么,有何弱点,什么是神仙索?” “姓名道号一概不知,看似中年汉子,实则已一百余岁,常常以耍戏法的身份游走在各大县城之中。这老东西早年修行断绝,所以现在.......” 讲到这里时说的非常详细,尤其是弱点,可见这个叫做卜恒子的妖人平常也没少琢磨。 许宣等人算是知道这群邪魔外道每日都在做什么,可以说为了修行和活下去是什么都做,真该死啊。 而赵虎已经在琢磨该怎么动手了。 “还有其他同伙吗?” “有,有人以入道正法为代价,邀请我和戏法师来钱塘共商大事。” 具体什么大事他也不清楚,但是入道正法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在整个邪道之中都是最顶级的好东西,值得冒险。 之后许宣和其他人又问了很多。 比如赵虎就问了妖傀之事,据说是用千年槐树精的枝干打造,日常以自身精血和普通人魂魄供养。 宋县令则是更担心后续会不会还有妖邪再来。 都问完后,许宣随口问道,实则内心颇为警醒。 “为何要对我出手?” “做大事需要多准备傀儡,书生,好用。” 就是...随机选的炮灰? 许宣内心那叫一个气啊,亏我这几天想了这么多,结果理由如此随便,该死! 全部问完之后卜恒子已经没有了价值。 而他也从迷惑中清醒了过来,脸色立刻恢复到不屑的状态。 但已经无人在意。 大家都在商量明日如何干掉那个戏法师。 当然,还是以许宣的建议为主,毕竟对方...通刑名,懂兵法。 还是宋县令想起来不能让公堂上一直躺着一个邪魔外道啊,多吓人。 听听那帮子畜牲干的事吧,留着都是祸害。 “烧了吧。” “啊?” 许教习的建议还是如此大胆。 因为他是绝对不允许己方犯下放虎归山这种低级错误的。 不补刀被翻车的反派还少吗? 哦,我是正道中人,但也要避免无谓的损伤不是。 “功劳已经到手,就算是差了人犯又如何。这钱塘衙门几十号人,谢家的公子,锦天书院的院长,还有我这崇绮书院教习都是人证。 类似妖傀之类的证物也非常充分,可以说证据确凿,绝对可以应对巡视之人的考察。毕竟朝廷肯定是知道怪力乱神之事的。” 这话有道理,宋县令开始琢磨要不要现在就烧掉这妖人,还是按照传统流程上报刑部描红,秋后问斩。 “县牢万一关押不住,让其跑了或者被同伙救走了,大人您....” 宋县令一个激灵,就算自己不怕,自己家室也怕啊。 看看李夫子就知道了,儿子啥也没干就被人杀掉取魂练傀,孙子更是至今还在妖人手中不知生死。 当场下令就在县衙里面支起了柴火堆。 卜恒子.... 迷迷瞪瞪之间就被人抬了起来。 不是?这就要烧死我? 为什么不拉到外边烧,哪怕斩首也行啊。 他的修行境界还不足以在衙门内灵魂出窍。 “烧。” 火光之中,积累了无数业力的妖人发出几声惨嚎,大股绿色的烟雾从血肉中涌出要灭火,可惜明镜高悬微微发光,将其全部镇压。 “老夫不甘,若我入道....” “若我入道....” “入道...” 操控妖术之人就此殒命,魂飞魄散。 而许宣则是感应到天地之间降下了微弱的功德金光,聊胜于无。 现在更重要的是继续布局。 还有那个第三人...总让人感到不安。 第三十二章 祈禳之术 钱塘县今日风平浪静。 昨天在小院的战斗风波被全部压下。 老宋头虽然从地下被挖了出来,但是对外放出的消息依旧是生病在家。 那院子里的狗血和火烧的痕迹被全部清除,就连拆毁的房屋都被连夜拼上一套糊弄事的。 再加上周边几户战斗前就已经被请走,所以这一战几乎没有多少目击者。 偶有一些风言风语也没有人信。 此刻许宣还有赵虎等人就坐在文汇楼中,静静的等着该来的戏法师。 谢玉让人端上了上好的龙井,面色沉重的看着底下的人流。 “许师,我自北方到南方,发觉这些奇人异事这些年为何越来越多,现在就连秀才都敢加害。” 真正的读书人不是书呆子,他从钱塘县这件事上感受到了不太好的一面。 毕竟李公子虽然才名不显,可也是个秀才。 许宣心知消魔涨几乎是大势所趋。 但是普通人还真不知道,而朝廷上层大约是知道的,也没有办法。 只是....连秀才都敢..... 这话未免有些刺耳了。 许宣或许在学问上远不如这个学生,但是思想之中某些坚持是大于这个时代的。 于是坐直身体,开始履行一个老师的义务。 “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谢玉初时有些疑惑,老师为何这时以《孟子·离娄下》来点拨。 “你爱的是人,还是秀才?” “是秀才敬你更重,还是万千黎民敬你更重?” “生死之前,没有秀才。” “那老宋头,和李家车队一起遇袭的人,都被邪魔加害,也没有见你提起。” 谢玉顿时脸红,仿佛被打了一巴掌。 儒家虽然核心是礼,但以亚圣为代表的仁者讲的是民在上。 他在北方之时也是重仁义之人,不然也不会设计杀虎。 来到南方回归东山谢氏后,确实是失了些仁德之道。 只见他躬身行礼。 “学生知错,自请回学院刻一千个“仁”字。” 谢玉是真的心怀天下的读书人,明白许师的用意。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 自己若想立德,就要时刻自我约束。 而许宣...刚刚那番话他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过分了,毕竟现代人和古人的思想有着时代的鸿沟。 但是年轻的有识之士立刻醒悟。 吾日三省吾身被人家真正的践行,看来谢玉未来不可限量。 这番师生对话也让一旁的赵虎对崇绮书院更加推崇,眼里有普通人的读书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书院就是书院。 文汇楼上上演了一出许教习指导谢才子的戏码。 而今日的目标人物也快进入了包围圈。 钱塘县南门。 一个中年汉子挑着一副担子,领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童子进了城。 行行又走走,似乎在感应着什么。 身旁看不清面容的童子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戏法师望着人气高涨的县城非常满意。 他修的是正道残篇,对于这样的环境没有什么不适。 可惜也正是残篇,无法入道,寿元有限,不得不苟延残喘。 希望这一次的入道之法不要让自己失望。 来到约定的地点,趁着还有时间先把后边几个月的“资粮”备一下。 “南来北往的瞧一瞧喽~~~” 一声大吼传入众人耳中,直来直去的叫卖声显得异常的突兀。 而戏法师确实有两把刷子,凭借着九连环,摘豆等职业级手法征服了路过的男女老少。 不只是手法专业,就连口彩相连的语言技巧也是张口就来。 这种立地生根的把戏着实是有硬本事的,很快就被人群围了起来。 坐在楼上的许宣等人也看的是津津有味。 混邪道的散修还真不容易,没有山门供奉,没有传承功法,是个人都得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而戏法师看着围拢的人越来越多,心情也愈发明媚。 他的法术仪轨需要旺盛的人气,这种富庶之县是天然的练成之地。 而且...看向对面文汇楼上的几个书生更是心中了开怀。 有气运深厚者参与进来可以练出更好的果实。 感受着人气的充足,明白时机已至。 斜眼看着一旁不说话的小童,眼神之中射出几分贪婪的光芒。 “生辰正月七日合北斗本命,且灵性未泯,这是你的命啊。” 于是收回手中的道具,清咳两声,然后给四方作揖。 这不是给普通人的,而是朝拜天地四方。 “初来宝地,刚刚只是小小的抛砖引玉,接下来给各位表演个厉害。” 人群中自有搭腔,让这个节目走下去。 “不瞒各位,我能颠倒生物的时令,生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倒不稀奇,钱塘是大县,捞活这门绝艺在每年的“演春”上都有表演。 于是便有人起哄说要他变个新鲜的,比如变个桃子出来。 这话一出,戏法师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众人开始纷纷起哄。 撂地摆摊儿讲的就是本事,话说大了兜不住,那只能吃自己的亏,掀了摊子也怨不得别人。 耍戏法的最后在众人的逼迫下百般无奈,只好叹了一口气。 “这等天气要去桃子唯有在天上的王母的蟠桃园里。今日我也是没了办法,也只能勉力一试,拿出看家本领给各位瞧瞧。” 于是打开担子的一头,从中取出一根不起眼的麻绳。 心中默念:体与神并,神去则死,神守则生。 双目紧闭,脸色忽红忽青,然后跺脚三次,将喊了一声急! 那手中麻绳便窜天上而去,隐隐约约升到云端,手中的绳子也恰好用完。 引得一片惊呼。 这一手确实不凡,不似寻常障眼法。 许宣的灵觉之中感觉楼下已经被莫名的气息包裹,竟有浑浊的星象之力出现,依稀可见有模糊的北斗七星沉浮其中。 这就是神仙索。 听上去很有趣,实则是为稟生受命的残缺邪法,亦可称之为神仙索命。 人为了活下去,还真的是什么方法都想的出来。 云笈七笺·稟生受命部为秘传。 此法最早在商周时期就有流传,也就是祈禳之法 最有名的一次镶命就是汉末时期,诸葛孔明不甘寿元将尽无法匡扶汉室,试图逆天改命以七星灯续之。 引甲士四十九人,各执皂旗,穿皂衣,环绕帐外;自于帐中祈禳北斗。若七日内主灯不灭,寿可增一纪; 一纪为十二年,可谓是玄之又玄。 可惜天命不在汉,于是陨落五丈原。 第三十三章 情报破敌 戏法师不知从何处得到稟生受命部残篇,可惜他既不知道武侯之术,也对其中深意不甚了解,活活修成了邪术。 但通过不懈的努力,以及一些魔道祭献之法的填充,把仪轨简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以人火为灯盏,众目睽睽之下炼北斗童子命为蟠桃,服下可增寿三月。 只是每吞一蟠桃,就会积累无边业力,削减自身气运,神魂腐朽一分,不得善终。 当然对于一个寿元已尽之人这根本不算什么。 现在,又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只是今天到了这里也该结束了。 “赵虎,可以行动了。” “是。” 楼下。 戏法师对众人说道自己年老体衰,让儿子替他去天上摘一仙桃。 而那少年身体抖动,依旧一言不发。 “儿子..儿子.....” 在众人和戏法师的催促中,童子的身体有些僵硬的慢慢靠近麻绳,伸出了颤抖的小手。 似乎一场祭献在所难免。 “唉~~!!!” “慢着,慢着!” “懂不懂规矩,懂不懂规矩,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 只见一个穿着破衣服的泼皮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我张三爷没发话,你敢耍把戏,活腻了吧!” 张四爷昨天没有来得及扔到大牢里,所以被废物利用了。 毫不知情的他还给自己升了一个辈分,现在叫张三。 也算是本色出演,混不吝的劲头是真到位啊。 戏法师....掏出一把银钱,规矩,他懂。 啪! 银钱被打落一地。 “当我三爷要饭的?爷们昨天在老宋头那随随便便收了一两银子,你这点....还不够兄弟们喝点茶水的!!!” 张三爷气焰嚣张,鼻子都朝天上去了。 身后的小弟们也是识相的开始驱赶人群。 “滚滚滚,这种有什么好看。” 戏法师眼睁睁的看着这群混蛋把人赶走,让自己进行到一半的仪轨被迫停下,心中邪火顿生。 这些虫豸蝼蚁...命星黯淡,灵性全无,精血浑浊,唯有孱弱的灵魂还有几分价值。 晚些时候全部宰了送给那个算命的混蛋当见面礼吧。 只是现在....尚需忍耐。 而张三爷胆量惊人,对着地上的担子踢踢打打的,然后目光锁定了那根飞到天上去的麻绳。 “神仙索...让老子上去看看,有没有蟠桃园。” “要是有....老子吃一颗扔一颗,再去看看天上的仙女,啊哈哈哈哈哈~~~~” 一口烂牙笑的快掉了。 戏法师已经把手收进袖口准备出手了。 谁动绳子,谁死! “张四!又是你!找死不成!” 这时赵虎带着几十名捕快们拿着铁尺绳索什么的及时出现,以正义之名阻止了这次欺行霸市。 抡着铁尺就赶走了这群人,打的混混们哭爹喊娘。 戏法师也把手拿了出来,感觉钱塘的捕快还是有一点用的。 咦?你们为啥要抓我的童子? 捧! 灰白色的粉末糊在脸上遮蔽了视线,几根铁尺砸在身上,不远处绳索飞来束缚四肢。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 只是.... 铛! 铁尺如同砸在石头上一样,震的捕快们手都麻了。绳索发力更是没有拉倒一丝一毫。 卜恒子说过,戏法师修的是正道残篇,也是走过筑基路的那种,虽然天资离入道还差很多,但性命交修之下在白天的斗法能力比他要强上很多。 很多,这个词就吓人了。 戏法师立在原地沉默,接着暴怒。 只见老虎的斑纹出现在衣服之上游走,任由铁尺敲击而不伤分毫,同时嘴唇颜色变的鲜红如血。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喉神虎贲,炁神引津。 以左道血食之法修成二神,戏法师靠着这两招在邪道散修之中也是有名的难缠。 深吸一口气,待我开口,邪虎啸山林,吞魂摄魄之下这里的人全都要死。 然后立刻逃出钱塘,这里有陷阱。 只是口唇微张,就有人端来夜香桶,狠狠的浇了上去。 净口净喉是为了消除口业,增进修为。 结果被人劈头盖脸的浇了一身污秽在口鼻之上,神通自破。 当然夹杂其中的精神攻击更是让戏法师满脑子都是异味,以及莫大的屈辱。 “你们都...呕....死呕....” 楼中的许宣和谢玉本能的往后靠了靠,就连一些捕快都换了留客住这样的长柄武器,这东西....伤人伤己。 此时有捕快冲上来禀报。 “许先生,那幼童已经已经验明正身,正是李家子。” “好,谢玉,我们撤,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许宣当机立断,带着一群人匆匆撤走。 而下方歇斯底里的戏法师脑海中浑浑噩噩,只知道所有人都要死。 凡是看过这一幕的都要死!!! 钱塘县的人都要死!! 啊?! 神魂突然碎裂,剧痛传遍全身。 啊!!!痛煞我也!!! 原来是仅剩最后一坛的黑狗血倒在了...麻绳上。 稟生受命之法,即便是魔改也需有一样器物来承载续命之能。 这个绳子就是类似七星灯之物。 魏延当年能破七星灯靠的是天命,而许宣破神仙索则是顺手为之,没有丝毫难度。 窜到天上的麻绳开始疯狂扭动,从云端坠入大地。 几十丈内都在其抽打的范围之中,墙壁,地砖,牌楼,就连文汇楼都被抽去一层楼。 碎石纷飞,砖块成粉,所有人都紧急撤离了这片区域。 众人在外围看着这根麻绳挣扎许久后犹如死蛇一样不动。 而性命交修的镶命之术被破,戏法师跪倒在地发出虚弱的惨嚎。 从一个中年汉子迅速变老成了一个白发老翁,但依旧没有被时光放过。 头发,牙,骨头,血肉,器官,全部被剥离了生机。 倒在地上,目光浑浊,全身失禁,然后凄惨的死在污秽之中,魂飞魄散。 事后皂衣们立刻开始专业洗地,收捡碎片。 人群也慢慢的聚了过来。 这可不是昨日下午在县城边缘里的小院之战,而是在闹市之中的捕杀。 这般动静藏是藏不住的。 于是许宣推着宋县令走了出来。 昨晚商议时就讨论过如果第三人继续出手怎么办。 县令大人是绝对不愿意继续围杀一个又一个的邪教妖人的,他只是一个县令。 且不说人员伤亡和治安问题,就是万一失手就是天大的事情。 功劳已经捞够了,最后商议的结果就是敲山震虎。 用戏法师的命来警告邪道中人,尤其是那个第三人,不管要搞什么大事,不要来钱塘。 在衙役的保护下,宋有德精神抖擞的站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认下了这个功劳。 从发现到布局,再到亲临前线督战,说一声宋青天不过分吧。 至于其他人也简单的说了两句,还要论功请赏。 这一次参与进来的都有了光明的未来。 书院教习许宣的名字也出现了一次。 虽然某人功劳最大,但是在宣传方向上要尽量低调。 宋有德可不敢贪掉书院教习的功劳,这是许宣自己要求的。 什么全赖宋大人指挥有功,许某只是....各种推脱之语,最终说服了所有人。 大家交相称赞许教习谦逊有礼,知进退,懂得失。 其实许宣只是想好好修行,在书院后山窝着等着神功大成再出山。 即便现在道消魔涨,普通人和大人物有天地秩序和人道气运保护,入门级和尚可没有。 能藏一会是一会。 人前显圣要是漏了白莲真身,那才是大乐子。 谨慎如许宣也没有想到,就是太不起眼了也会被人盯上。 第三十四章 北斗七星剑 “汉文啊汉文,老夫....老夫.....” 李老夫子此刻老泪纵横。 如今能报仇雪恨,还能找回孙子,全靠眼前这个年轻人。 当初一念结缘,福报来到让人猝不及防。 短短月余,对方就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终究是自己小觑了对方。 当初还给人讲什么和光同尘的道理,虽是好心,回想起来只剩羞愧。 人家天纵之才不需要这些,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之前没有展现出来无非是韬光养晦,以及没必要在自己这等俗人面前展示。 “我知你性情高洁,不愿被钱财所玷污,那些阿赌物就不拿出来现眼。” 这个....其实我的性情倒也没有多少高洁。 许宣对于财物的态度还是比较真诚的,只是对方都这么说了也不好袒露心声。 只见李夫子从管家手里接过一个宝盒,打开后取出了一把造型古朴的宝剑。 家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把剑了。 老人家眼神复杂的看了许久,有些出神。 耳中回荡着夫人抱着小孙子的哭声,最终做了一个决定。 “汉文,无以为报,这把剑,你收下。” 许宣明白这份恩情要是不收对方恐怕很难过心中那一槛。 杀妖人,报子仇,维系血脉传承,放到哪里都是天大的恩德。 那封书院的举荐信完全抵消不了。 再说子贡赎人的故事总是懂的,自己不收,那别人要是做了好人好事又该如何。 许宣是个愿意接受好人要有好报这个理念的人。 只是把剑接过手后才发现此物有多不凡。 剑长三尺,鸟篆铭文,剑格正面镶有蓝色琉璃,风格古朴大气,依稀看出为吴越地区青铜古剑,上有北斗七星位列。 可惜锋芒内敛,剑身黯淡,神物自晦。 “这宝剑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神韵。” 能让许宣这位修行者说出有几分神韵,此剑定然不同凡响。 灵觉之中一股刚强之意锁在剑身之上。 李夫子则是面露骄傲。 “祖上为长江千寻津一渔夫,曾载过伍大夫过江。” 许宣思索片刻就想到了什么,顿觉这份礼物过于贵重。 “此乃重诺轻生,舍生取义之剑,受之有愧。” 说罢就要把剑归还,这剑还真不能收。 当年伍大夫逃亡吴国中途曾被一渔夫所救,渡江后以先王之剑相赠,但渔父曰:“吾闻楚王之命:得伍胥者,赐粟五万石,爵执圭。岂图取百金之剑乎?”遂辞不受。 而等到伍子胥刚走就自沉江中以保守秘密。 后伍大夫复仇成功再次渡江找到渔夫后人,把剑赐下,以全当日之约。 所以此剑是历史的见证之物,更是舍生取义的名剑,贵不可言。 李夫子叹气。 “祠堂之中供奉此剑多年,我儿...就是在此剑面前发誓要施展心中抱负。” “时过境迁,现在于我而言,看着孙儿平安长大才是最大的期望。” “这匡扶天下的野望不是寻常人家可以负担的起的。” “名剑暗投多年,也该换个主人了。” 李老夫子经过这一遭打击后心态再变。 既然要和光同尘那就做的彻底一点,不要再给子女后代们添加太多不该有的想法。 这把剑说是名剑,还有典故在身。 但也就是激励一下年轻人,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此物现在最大的用处就是和许宣拉近关系,好获得对方的庇护。 家里出事这些天,他枯坐书房写信数十封。 几十年人脉联络下去,最后还是许宣下山扭转乾坤。 可见许汉文的人品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 区区一把剑说不定可以换得一世平安,值得。 看着李府还没有撤去的灵堂..... 许宣最终还是被塞下了这把七星北斗剑。 看着年轻的背影佩剑而去,李夫子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个多月前写的那两副字。 君子豹变,其文蔚也 大人虎变,其文炳也 现在看来都不对。 应当是......大象乾坤,龙马之形。 回到小院的许宣把剑放在桌上,心中也有几分波动。 来到这个世界领悟天地与我的境界后就不再纠结为什么这里虽然是大晋,但是又不是晋朝的迷茫。 心神盘踞在白莲圣父之下,回忆着短短几天的时间,见到了那么多人丧命,吊唁了原身记忆中的师兄,看到了一个有些权势的精明老头变得小心翼翼。 而自己下山一趟,五天时间宰了两个邪道中人。 道消魔涨,秩序失衡算是见识到了。 钱塘已经是治安良好且富庶的大县,那些贫穷的地方,以及北方又是什么样呢。 或许,我还可以做点什么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休息,休息。” “明日会好起来的。” 在小院之中休息两天,采买了一些东西。 偶尔谢玉会来讨教一些知识,都是有关于仁德之道的。 还有赵虎会来请教一些刑名有关的技巧。 那个第三人也一直没有出现,似乎被同伴之死给震慑到了,换了其他地方去兴风作浪了吧。 钱塘县真正的安稳了下来。 下山第七天早上。 熟悉的马车来到了小院的门口。 “许教习,该回书院了。” 带着包裹的许宣上了马车,一路出城。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许先生,您不在乎虚名,但是我宋某人不能不表示一二。” 宋有德这几天真的很忙。 闹市之中围杀邪道妖人,几乎可以说是捅破了天的操作。 为他赚取了大量的声望的同时也引起了官场内的大量质疑。 往上的位置就这么多,你进步了,那别人就没办法进步了啊。 所以写陈情,写功过行能,写邀功,写文章,联系京中座师,准备迎接巡查,迎接四考等等等等,事情多到让人头皮发麻。 但他却和手下幕僚乐在其中。 今天能抽出时间特意等在城门口已经是诚意的最大体现。 不只是背后的盛教授的关系,还有许宣本人的价值都值得这样做。 万一以后再出现什么棘手案件也有个强力的外援。 为了拉近关系也是想尽了办法。 知道书院的人在未踏入官场时都很清高,也为了避免盛教授知道后弄巧成拙,干脆就没有提出任何银钱财物有关的东西。 而是拿出了一些善本字帖,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封信。 第三十五章 画风败北 信中认真解释了为什么许宣没有扬名的原因,以及其在刑名之中的各种高光表现,夸的是鞭辟入里,言之有物。 许宣.....你们商量好不给钱的? 我要是盛教授的亲传弟子自然是喜欢这个,可我不是啊。 当然为了人设只能露出虚伪的假笑,欣然接下。 “不用送了,真的,情谊都在心中。” 放下马车帘子,许宣吐了一口浊气。 离开了钱塘县城陡然间安静了许多,心灵都变得活泼了不少。 红尘如网,天意如刀。 若是一直厮混其中沾染因果,早晚会挨上劫难之刀。 原来很多修行者跑到远离人烟的地方修行是有道理的。 靠着内壁的许宣想着有的没的,静静的等着马车到达书院。 走到一半马车突然停下。 而外界突然起风,吹动野草树枝的声音越发刺耳。 许宣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打开帘子。 车夫已经沉沉睡去,拉车的马匹则是僵立原地。 还好书院马车特殊,一般法术伤不得。 抬头望去。 一个鹤发童颜,身穿白色道袍的老者轻飘飘的踩在路边的树枝之上。 手中浮尘三千银丝和宽大的衣袖一同在风中飞舞。 身体挺拔又随气流而动,端的是仙风道骨一派正道中人的样子。 见到许宣出来先哈哈大笑两声,旋即来了一段出场诗。 “道中行者百年修,智握正法天地同,心有众生无数子,一朝顿悟天下秋。” “老夫清浊散人。” “小友可是许宣?” 声音沉稳,似有让人心安的魔力。 好一个讲风范的老前辈。 百年修行,持修正法,心怀天地,气吞寰宇。 乍一听还以为哪个入世教派魁首降临凡间。 唉.... 许宣叹气,虽然你出场有诗号,造型有逼格。 但是吧... 精气神三宝尚未归一,虽然神魂之力有几分积累门道,可连入道都没有,诗整的如此气派,邪道中人都是如此离谱的吗? 而且老人家,你身上的气息和我藏起来的可有点像哦。 所以许宣不慌不忙,回的第一句是。 “道长,我这车夫....” 清浊散人站在空中的身形有些不稳,我这种世外高人你不多震惊一下,反而关心一个车夫? 自己这登场亮相设计不知道吓唬住了多少人,今天还真遇上了一个不为外物所动的书生了。 只能表示车夫无碍,沉睡片刻而已。 “散人,找我何事?” 接下来就是一段编纂的让许宣感觉特别无趣的故事。 什么正在追杀两位邪道妖人,听说潜入钱塘便赶来除魔,谁知昨日得知两位邪魔妖人都已伏诛大为震惊。 特来询问一些细节,毕竟妖人嘛,留下点隐患也是正常的。 作为正义的老前辈要帮助提点一下普通人。 这故事,很老套。 总是打听妖人如何暴露的,目的性也太明显。 而且言语之中的迷惑之术非常粗糙,远没有自己的手段精湛。 于是..... “这我也不甚清楚,不如现在我回转钱塘帮你联系一番宋县令。” 老道士....也不是傻子。 这个年轻人根本没受一点蛊惑,神智清明,还很有调理的想把自己骗到钱塘县去。 “好好好,读书人就是聪明,不知你是如何识破老夫的。” “这位散人,目前钱塘对外只公布击杀了一名妖人。所以你就是第三人对吧。” 清浊散人脸上有些挂不住。 为了谋夺某件异宝打破法坛限制突破入道。 他特意联系了两名帮手,结果人刚来钱塘就发现同伙全部惨死。 自然是要找个好欺负,又知道点内幕的人问问。 想不到小书生还有点东西。 “小友,既然知道我乃邪道中人,为何不怕?” “听前辈诗号也是有跟脚的大人物,何苦为难我一孱弱书生。” “呵呵,在我眼中你们是书生,还是贩夫走卒根本不重要。老夫童子杀过,妇女杀过,老人杀过,乞丐杀过,为了求道,百无禁忌。” 老者扔掉手中浮尘,口中念念有词,施法掐诀,满脸得意的招来一阵清风,吹的衣袍凛冽作响,整个人似乎踩在了风上。 要是类比的话,就是许宣用来吹小院浮尘的那种手段,不知道为什么需要那么多前摇工作。 “遇到我你命很不好。” “至于跟脚.....” 老者往前迈出脚步,张开双臂借着风力滑翔而下。 人在空中,诗号再起。 “白莲一朵,花中自有救人法。真空无界,圣母降下度世经。” “白莲教——清浊散人。” 话落人至,踩在马车边缘的老前辈离许宣只有一臂之距。 “书生,你怕是不怕。” 许宣? 霹雳布袋戏出来的吧,见面就是凹造型,张口就是念诗号。 这让我如何接戏....在画风上被本地人压制了。 知不知道谁才是白莲正统,抢领导的路走,你路走窄了啊。 邪魔外道,受死! 双目之中蕴藏莹莹白光,一根手指不知何时抬起。 第一次主动施展,也不知道好不好使。 心神天地之中的白莲圣父也一同抬起了手指,以未知之法链接到了白莲教徒的本命之中。 而清浊散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恍惚间听见了家乡的召唤。 天堂胜景,无生无死,安然快乐。 唉?咦?这啥? 一根没有丝毫瑕疵的玉色手指占据了所有的视线。 树叶,气流,元气,自己,为何都在往一处陷落。 飘渺之音在旷野回荡,灵魂之中出现未知的波动,直接封锁了精气神的运转,以往只能主动出窍的灵魂被迅速引动,此刻老神仙就像是婴儿一般无助。 为何会这样....原来!原来!白莲只是为了圣母而开吗? 想到自己为了求道落得这般境地,何其可笑。 您骗了我们啊,您骗了我们啊。 “数十春秋未入道,原来....原来..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诗号未曾念完就在不甘中面露大欢喜,双手合十念诵。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无生.........” “无.....” 老神仙灰飞烟灭。 心神天地之中白莲圣父手中多了一颗血色的佛珠。 无师自通,此时以白莲自在神通运转净土法门。 那佛珠瞬间被碾碎,不断的被洗练后化为了一颗金色的沙砾落在神魂的脚下。 此为最初净土。 许宣双手合十若大德圣僧,金光初现在周身外侧。 轻叹一声.....阿弥陀佛! 第三十六章 书院传奇 “许教习回来了。” 消息像是一阵风一样传遍了书院。 作为深山之中的风云人物,就算是过去了一周也没有褪色。 尤其是某座石壁上还没刻完的新鲜的“早”字还在提醒着众人传道受业的多种方式。 而当事人则是低调的把包裹放回乙三院,然后找到院士夫人汇报工作。 作为新教习就有机会代替书院出面处理钱塘县的琐事,这样的魄力很值得人钦佩。 更值得钦佩的是对方出手的阔绰。 这一趟原本是私人吊唁和帮忙,殷夫人直接改成带薪公差,车马全包。 想想已经四十两的月俸的份上,这个领导才是真正的好领导,比白莲教强太多了。 恰好盛教授以及顾教授也在,就一起汇报了。 “咳咳,李夫子家的事情说来话长...” “当时...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 “今日早上乘坐书院马车归来,也无风雨也无晴。” 听的几人脸上是异彩连连。 这短短七天发生的事情还真是跌宕起伏,凶险万分。 许宣在无法隐藏的事情上是事无巨细,讲的非常有条理。 而在无法解释的地方春秋笔法也是非常纯熟。 在汇报形式上参考了科举中的策论,内容上参考了后世的报告。 总之听上去就让人感觉靠谱没问题。 就连赠剑之事也没有隐瞒。 在许宣看来这种赠予程度根本不值得眼前几位俗世的大佬注意。 盛教授表情略微有些复杂,虽然许教习在刑名上表现的神神叨叨,但是在兵法上是真有天赋。 原以为是缜密的搜集线索,抽丝剥茧的看出破绽,再以雷霆之势扫穴犁庭。 没想到是以雷霆之势围杀,再以雷霆之势围杀。 行事风格颇为直接干脆,若是军中自然是勇冠三军,若是朝中刑名.....可能当个督尉更适合。 “记得下山之前老夫说过若事有不谐当立即回返书院,为何不听。”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焉可等闲视之。” “那李家和你又有何关系?” 盛教授是搞刑名出身,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在刑部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贩夫走卒,读书人,官员,甚至陛下都...... 圣人道理是圣人道理,真到危机时刻还能恪守的罕见。 许宣应对的也极为得体。 “防祸于先而不致于后伤情,知而慎行。” “再则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意思是自己知道事情轻重,不是任意妄为。 而且读书人要有坚持,不能因为有险阻就不去做。 两个方面都展现了自己的坚持,并没有一味听从教授教诲。 至于李家。 “李老夫子与我有举荐之恩,这是私。” “李家幼童等不得,这是公。” “不能因公假私,也不曾因私废公,问心无愧即可。” 盛原辅沉思片刻,点点头。 若是还在刑部之时,自然会反感许宣这种新人自作主张。 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上峰的命令要严格执行。 但作为学院教授,看到年轻人有自己的主见,勇于承担责任,自然是非常欣慰。 此子,可大用。 “钱塘县令今年的考评应该会好很多,那个宋有德真的要好好感激你啊。” “他背后的家族还是有些能量的,能在京都之中候补多年不履任,不是那么简单。” “以后你的仕途之路会好走一些。” 顾教授是一脸笑意。 明经科的先贤之言中对于许宣这种作为有着数不清的认同。 大部分读书人年轻时心中都幻想过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 汉文这次下山短短七天扭转乾坤,斩妖除魔,救一县于水火。 实在是,实在是....让人羡慕。 顾教授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有自知之明,真遇到了也无法做到许宣那样。 此子,可大用。 殷夫人则是更加满意了。 许宣是她决定改革书院后招揽进来的,绝对的嫡系。 书院的教习年纪都大了,经受不住上上下下的奔波。 许教习倒是完美的填补了这个空缺。 这次前前后后都没有丢学院的面子,处理的极为妥帖。 而且其锐意进取之心犹如南山之竹,锋利不可挡。 确实可为书院变革的一把利刃。 于是抬手就是奖励了一波银钱。 许宣直呼好家伙。 要不怎么说崇绮书院是江南文脉之一呢。 不到两月,涨薪一次,奖金一次! 这是书院,不,这才是家啊。 老板....说,砍谁! 完成了汇报工作,许教习重新回归岗位。 再次开启了和学生们斗智斗勇的生活,钱仲玉依旧很执着的要挑战教习,其他学生也总是跃跃欲试。 直到两天后谢玉处理完家族之事归来。 “许师,我去刻字了。” 这位是真不含糊,报道之后就找了一块石壁开始刻字,引起了很多同学的好奇。 石壁刻字可以说非常艰难,既要保持字形,还要保持字意,上一个早字到现在也没有全部完成。 而谢玉在众多士子之中说一声领头羊不过分。学识,人品,家世都是让人钦佩的存在。 自有关系要好之人去打听前因后果。 于是...... 文汇楼问仁德的故事开始传开,这个仁字是谢玉自请。 一同传开的还有下山除魔的故事。 什么,许教习善兵法,懂刑名。 什么,许教习下山七天杀两人。 什么,许教习掌掴邪道妖人,将其抽哭。 什么,许教习要以弓矢射之。 什么,许教习火烧妖人。 各种大写的震惊传遍学院,教授听说都会钦佩的操作,学生们自然是更加无法抵御。 此乃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即便是梦中想到都会激动不已,更何况还是现实之中。 于是早课小故事不想听了,咱就想知道知道您是怎么斩妖除魔的。 “哎呀,你们呀....” 本着做人要低调的原则,许宣表示只能简单讲讲。 啪! 话说那日...... 呔!....我辈读书人何惜一死 ....若让你逃了,那十万钱塘父老又..... 嗯,讲的很好,很有生动。 许教习的形象更加神秘和高大,堪称是书院新的传奇。 导致的后果就是除了钱仲玉外已经没有人敢去主动挑战。 就这样,许宣彻底站稳了脚跟。 第三十七章 觐天朱同学 平静的日子过的很快,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午后,没有事的许宣再次来到后山的大石头上修行。 若虚几日前传回来一片贝叶,交代了最近都不会回来,希望师弟继续坐镇书院的安排。 北海除妖接近尾声,对方负隅顽抗依旧不敌佛法神威。 不愿投降投入深海之中遁走,为了不让对方有机会为祸世间,若虚决定继续追...度化。 嗯~~~ 看得许宣内心一寒。 “师兄啊师兄,你这样让我压力很大啊。” 关入净土论道五百年大概率是写实的说法。 要想不被镇压,修行必须要赶紧提高啊。 只是自己这天资委实一般,佛法终究是要靠悟的。 三经一论已经全部背下,日常还会去书库翻检一下看看有没有佛门残篇。 夜里还会虔心默念阿弥陀佛,日常也是慈悲为怀。 要是佛祖有灵大概率会感动的吧? 刻苦修行之下净土终于实现了质的突破,达到了两粒沙砾的程度,连一根脚趾头都放不下。 ..... 迫不得已许宣也想了想捷径。 一个未入道的白莲教徒等于一沙砾,一片净土有多少沙....太残忍了。 估计就是全盛时期都不够用,还是说需要点高境界的余孽来.... 嗯? 许宣看向上空。 崇绮书院文华鼎盛,上空一直都有清气化云笼罩其中,还有刀剑玉佩文房四宝都奇物在其中浮沉,整体稳如泰山。 而此刻,书院气运的边缘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这可不是小事。 “许教习~~~许教习~~~~。” 一名士子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点仪容都不要了。 “何事。” “觐天书院的学子游学途径钱塘,今日拜山来了。” “来便来了,书院经常会有外地才子来拜访,何须大惊小怪。” 书生游学是一种风气,可以开拓视野,印证所学。 世家子弟更是会得到家族的资助,组织各种形式的集体游学,可以借此联络情谊,或者扬名。 江南之地三大书院更是游学的打卡地,万一赢得一两场,也算是扬名几省。 “来的是觐天书院的朱尔旦,已经连赢三场,现在钱仲玉也快顶不住了!” “顾教授让我们请您过去看看。” 嗯? 朱尔旦....就冲这个名字也要去一趟。 倒要看看是怎么个事,是不是他知道的那个人。 师兄说过仙神无踪,不知阴神还在不在。 “我先走一步。” 许宣说完就迈开脚步往前山而去,恰好一阵山风吹来,脚步更是轻快至极。 来通报的学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教习消失,连背影都消失不见。 山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很快就穿过了树林小溪,来到了书院主体。 问了几名路过的学生就来到经室之中。 一眼看到了那个站在最中心的年轻人。 身高身长七尺四寸,面容普通毫无神异,放在崇绮书院之中凭借外貌并不起眼。 然丰神飘洒,器宇轩昂,气场非常强大。 属于乍一看普通人,仔细一看不得了的那种。 打开灵觉,看到对方人气充足,阳火稳定,精神清明,也没有丝毫特殊。 若说有何不同,就是气运极其旺盛。 比见过的所有人都旺盛。 奇怪,据说这位朱尔旦非大富大贵人家出身,没有家世加成,没有官职加成,仅靠文华之气就可以达到这般地步? 若是真的,那么江南诸多文坛宿老称其必为经世之名臣是有道理的。 许宣在认真分析,而场中人此刻就如被公开处刑。 “钱兄,我说的可对。” 温润气质的朱同学开口依旧很斯文,但要是看完整场辩论就明白此人行事风格非常霸道,可以说是咄咄逼人。 读书人点到即止的潜规则是一点不懂,反倒是乘胜追击,穷追猛打,手段非常毒辣。 钱仲玉此刻脸色苍白,珍珠粉唰唰的往下掉,背后已然尽数湿透。 放在外边的手掌微微颤抖,眼神之中失去高光,显然心神大伤。 辩经论道,切磋功业是常事。 也不是没有输过,或者说在书院之中能击败他的人不算少。 但被人辩驳到无力还手,甚至大脑空白就让人窝心。 那种无力感..... 他有些疲惫的拱了拱手,掩面退下。 经室之中鸦雀无声,此平民出身的书生竟无人可挡,世族子弟感到脸上有些微疼。 人群后的许宣依旧看不出朱尔旦的深浅,但可以确定对方有问题。 可以感觉到钱仲玉败退后天上气运再起波澜。 “崇绮书院果然藏龙卧虎,钱兄的善恶论让人大开眼界,不知还有谁赐教。” 众士子看向谢玉。 到了此时只有他的才学可以力挽狂澜。 而谢玉不为所动,反而对许宣行礼请示。 “许师?”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学生明白。” 谢玉平心静气,走到了场地中间。 一场学问的较量开始。 一炷香后,谢玉即将败退。尽管身躯依旧挺拔,面上无任何失态,但观战众人还是明白,要输了。 对方才思之敏捷,阅历之广博,思考之深度,在这个年纪简直不似凡人。 子史经义,百家学科,音律算术,竟然没有丝毫破绽。 朱尔旦神色狷狂,只见他踱步于经室之中,在众人注视下走了一圈,似乎再说崇绮书院也不过如此。 走到许宣面前停下。 “这位教习,不如你来出最后一题,让我和谢兄分个胜负。” 许宣也露出和煦的微笑。 “不出。” 朱同学脸上邪魅狂狷的笑容瞬间僵住,你这教习啥情况,不出你笑个锤子。 “玩笑之语,不如你们写个仁字,以书法分胜负。” 书法,也算是书生之间经常比斗的一个方面,不过一个字吗? “非常人当行非常事。” 于是有人非常醒目的拿来笔墨纸砚铺在桌案上。 朱尔旦稀里糊涂的开始了比赛,就是之前营造的力压群雄的氛围被破了个干干净净。 他的字也依旧毫无破绽,信手施为就让老教授们连连点头。 尽管此人没有展露仁德之意,但是字里却饱含仁德,奇也怪哉。 就连明书课柳教授都承认这是一个好字,功底很深。 而谢玉站在书案之前久久未动,似乎在思索什么,接着才拿起笔缓缓书写起来。 提笔如握刻刀,沉重且吃力。 “字还可以,不过....” 朱尔旦还以为崇绮书院有什么杀招,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但是柳教授的反应则是大不相同,没有用手拿起那张薄薄的宣纸,而是选择俯身仔细端详。 “唉....好字,好字。仁德之意不相上下,这一局就算平局吧。” 朱尔旦不干了,正要反驳就见柳教授拿起那张纸,而书案之上竟然还有一个仁字。 入木三分! 这....这....无话可说。 自己着了对方的算计,崇绮书院,哼! 看到朱同学不服,许宣再伸手一招,叫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同学。 “去写一个“早”字,请朱同学指教。” 柳教授再惊叹,这个早字写的也好啊,不过为何一日之晨的字形里会饱含深刻的悔误之情呢? 情绪已然浓烈到可以跃然于纸上,以字寄情,现在这么简单了吗? 朱尔旦....好好好,我认了。 一场文比到此结束,谢玉算是勉强保住了书院最后的遮羞布。 顾教授这个时候走了过来。 “朱同学暂住一晚,觐天书院的提议我等还需商量,明日给你答复。” 夜晚,乙三院。 许宣坐在荷花池边复盘白天的那位朱同学,总感觉哪里不对。 锵! 剑鸣! 挂在屋里的北斗七星剑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似在警告什么。 笃,笃,笃。 乙三院的门扉被人叩响。 “许教习在吗?” 第三十八章 疑似大佬拜访 古代的夜晚是很黑的。 即便月色再明亮,也无法照透黑暗。 还有蚊虫鼠蚁,各种夜行动物等等。 很少有人会夜里拜访,甚至来讨教问题,这不是礼貌不礼貌的问题,而是违反常识。 一般只有志怪小说之中的某些非人生物才会这样。 许宣坐在石凳之上死死的看着院门,灵觉全开。 在对方敲门之前没有任何感应。 风的流动,呼吸和脚步,以及布匹摩擦的声音,这些统统没有。 直到刚刚才看见一道普普通通的阳火出现在外边,这本身已经非常不正常。 面对未知的危险,他选择.... “睡了。” 门外的【朱尔旦】.... 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精神的很,睡哪了? 这小和尚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许教习莫要误会,学生明日就走,只能摸着月色前来学习。” “借月光问道,想来也算是一段佳话。” 语气很客气,但是态度很坚决。 许宣琢磨一下,真有什么问题小小的一道院门也挡不住什么。 况且这里是崇绮书院,有文华之气以及书库之中的浩然正气镇守。 真不怕什么邪魔外道。 于是道了一声稍等,我去穿衣。 演不下去也要硬演。 转身回房间开始准备装备。 不怕归不怕,可战术上依旧要慎重。 比如那把有些通灵的七星北斗剑,大晚上配一把神剑在身,应该不过分吧。 “剑兄,今晚助我!” 然后又翻出若虚送的三经一论,这些佛经都是若虚从净土宗东林祖庭拿出的高级货,经过多年佛法熏陶已经产生了佛光,堪称镇邪灵物。 像是内甲一样贴在身上,再加一层佛光普照不过分吧。 “东方护法菩萨助我!” 最后又对着书库方向拜了一拜。 “百家先圣助我!” 有了全副武装的许宣感到稍微安全了一点。 提振精神,缓缓打开了院门。 “冒.....冒昧打扰实在抱歉,但心有疑惑夜不能宿,特来求教。” 来人貌似真有几分歉意,还拱了拱手。 夜晚的朱尔旦和白天有着细微的不同。 比如那种邪魅狂狷的主角似笑容不见了,眼中凌人的傲气也消散无踪。 倒是威严重了几分,还有些许超然的神色。 殊不知这位【朱尔旦】在打开门的那一刻就有些眼角抽搐。 许宣身上灵光像是太阳一样闪烁,依稀间可以听见梵音传唱,真是加持到了极点。 净土宗的传人这么谨慎的? 身躯有些不自然的踱着四方步跟着来到了荷花池边的石凳坐下。 然后就看见许教习解下腰间佩剑放在手边最好拔剑的位置。 好好好,此人若只求长生,定能得偿所愿。 但是话题还是要开的,这位许教习似乎有些紧张。 于是开始一段虚假的商务互吹。 什么许教习年纪轻轻就可以担任崇绮书院教习,开书院历史之先河... 许宣也虚伪的回到道白天见到朱同学的英姿真是让人惭愧..... 一番对话后【朱尔旦】有些无奈,这书生怎么如此擅长此道,比朱尔旦要狡猾太多。 只能自己打开话题,看向许宣手边之剑说道。 “好剑,南斗注生,北斗注死,凡人受胎,皆从南斗过北斗,所有祈求,皆向北斗。 而此剑内涵舍生取义之决意,杀气更壮。若以仁义为根基来行杀伐之事,则势不可挡。 不过许教习夜配此剑,杀气过盛了。” 许宣心想是啊,是啊,你眼光真好。 你要不来我能有这么大的杀气吗。 只是嘴上还是胡编道。 “朱同学不要误会,今日看到一段任侠故事,有些好奇剑法神妙,所以在尝试尝试人剑合一。” “哦,不知是何故事,陆某杂谈小说也略知一二。” 陆?就当没有听见。 .....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吧,那你可就来着了。 许宣自得,若是讲故事我能讲到天亮。 “咳咳,春秋末年,吴越争霸,范蠡请来越女阿青..... 剑法神猿所授...天下无双...为越国练出一千剑士.... 三年之后,兴兵伐吴,吴王夫差自杀身亡。 范蠡终与西施相见,恩爱无边。 而阿青为了向心上人问个究竟,一人一竹杖,三千铁甲竟不能挡,断情后黯然离去。” 许宣说到这里看向手里伍大夫的七星北斗剑,恍然间感觉那段时光似乎与自己真的好近。 越女剑....也算是自己最喜欢的武侠故事吧。 而【朱尔旦】也听着入神。 片刻后喃喃道:发纤浓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好故事,好阿青。 似乎这个故事让他的心情非常好。 “其实阿青已经将天授剑术练到人间绝巅,技已入道,其证道难度远超蜀山的飞剑之术,堪破命途劫难,可称剑神。 破甲三千是人劫,问情是断凡心,最后消失应当是破碎而去。 真没想到人间还有这般惊才艳艳之人,恨不能与之一见啊。” 这幅长吁短叹的样子让许宣内心往下沉,这人难不成真是陆判? 而且这只是编造的故事,为何对方如此笃信不移。 之后这位疑似陆判的存在和许宣谈天说地,几乎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也给许教***的开了一番眼界。 两人几乎是要明牌了。 许宣心想既然对方有可能是真大佬,大概不是邪恶混乱阵营的,那么薅一点羊毛不过分吧。 先是问了有关白莲圣母的事情,对方表示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位圣母在人间造成的影响非常巨大。 牵动了各方大势力,已成禁忌。 旁敲侧击的问了和阴曹地府有关的事情,结果一直好好说话的大佬直接警告。 “有些事不能说,也不能听,修行不够就是心里知道也有危险。” 这份警告非常郑重,许宣也从善如流。 天地大变,自然会有大凶险。 我只是一个刚刚入门的小和尚,不听不听。 就连问对方是否为陆判都没有再问。 等我师兄归来再说。 紧接着话锋一转,询问了很多和净土宗修行有关的事情。 一点不浪资源。 搞的【朱尔旦】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偏偏其对佛法还真有几分了解。 想到过去难免有些神伤,甚至牵动了几分伤势。被刺痛惊醒后也不再多想,有些东西就是传出去又如何。 那位大人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呢。 第三十九章 为四十两月俸 “净土宗我也不是很了解,但关于佛法倒是听过几次,你且听好。” “如是我闻:一时,薄伽梵在佉罗帝耶山诸牟尼仙所依住处。与大苾刍众俱,谓过数量大声闻僧,复有菩萨摩诃萨众,谓过数量大菩萨僧,说《月藏》已。尔时,南方大香云来,雨大香雨;大华云来,雨大华雨.....” 此乃地藏十轮经,又名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 来头极大,可以说是人间正法里的上上品。 佛应地藏菩萨之问,为说如来由本愿力成就十种佛轮,得降诸天魔外道之邪论,摧灭一切诸众生类坚如金刚相续烦恼。 许宣一听就知道是机缘已至,自己能不能飞跃就看这一次了。 随着响彻乙三院的诵经之声,神魂之中两颗沙砾被激活,开始不断的旋转,梵音唱响,大放光芒。 种种感悟异象出现。 有于过去久远劫前为大长者之子。因见师子奋迅具足万行如来之相好庄严,乃发愿在尽未来际不可计劫,度脱六道罪苦众生,以证得此相。 于过去不可思议阿僧祇劫为一婆罗门女。因欲救亡母脱离恶趣,乃设供修福。并立誓在尽未来劫,普度罪苦众生。 于过去久远劫时为一国王。因见国内人民多造众恶,乃誓愿救度一切罪苦众生皆至菩提,自己始成佛。 于过去久远劫时为一女子,名光目。因欲拯救在地狱受苦的亡母,故誓愿济度一切罪苦众生。待彼等成佛后,始成正觉。 【朱尔旦】身躯之中的神魂一阵颤抖。 好高的悟性! 净土宗前些时日佛光照彻千万里,想来就是应在此子身上。 当传完凡间一卷后,诵经声停止。 剩下九卷只等静待机缘,传道所需要耗费的力量他已承受不起。 而许宣体内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颗沙砾变成了.....一小片沙砾。 起码可以放下两只脚了,绝对是飞跃式的突破。 不过陆判要是知道听完一卷后才有这么点进步,估计会即刻拂袖而去。 还要狠狠的啐上一口朽木不可雕也。 他虽然不是大能,但在目前人间界也算一号人物。 以心力传法讲道就是草木竹石都会被点化,结果就这..... 许宣倒是喜悦万分,陆...朱尔旦这一手起码节省了无数白莲教徒,堪称功德无量。 至于天资,他已经麻木了。 俗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说不定哪天咱做下一番大功德,就可白日飞升极乐....还是算了吧。 这一晚又是商务互吹,又是畅谈人间琐事,又是讲故事,最后还传了一卷经文,一番折腾下来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 大佬终于要说点干货了,不然这一晚上还真被这小和尚白嫖糊弄过去了。 “小和尚,朱尔旦命格特殊,我需要利用这幅身体恢复神魂。”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要阻我。” 作为修行界大人物,先礼而后兵,已然非常讲究。 许宣面色非常恭敬,只是话语之中有些许的不恭敬,直接问道。 “对书院气运可有影响。” “有。” “那不行。”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似乎刚刚收了好处的人不是他一样。 “为何?” 陆判不理解,既然隐约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还敢对抗。 净土宗的人都这么轴的? “书院给我四十两月俸。” .....大佬沉默。 【朱尔旦】感觉有些不适应现在人间之人的交流方式,明明在崇绮书院之外都挺正常的啊.... 殷夫人要是知道许宣这般坚定,不知道会有多感动,绝对要再涨一大笔月俸。 不过此乃玩笑之语,真实原因是师兄拜托他照看学院。 作为不惧怕大因果非要引他入道,且还将许宣带入净土宗之人,若虚的话,分量真的很重。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即便是凡间一卷,也是大因果。你这和尚就不惧因果加身,平添劫数吗?” “我只当是前辈提携,至于如何了结因果,待我修行有成自会想办法。” 呵,佛门的因果当然是佛门说的算。 等我天下无敌就传你白莲降世真经,不开玩笑。 【朱尔旦】双目圆睁,如威如嶽。 黑色的雾气席卷视界。 刹那间这里便从乙三院里和风徐徐的池塘边,转换到了万千阴灵诡伏的大殿之外。 寒意透骨,阴风从心中吹出,鬼哭之声响彻神魂。 眼前黑红色的大地之上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大殿,黑墙,灰瓦,红柱,斑驳的痕迹,干涸发黑的血色,四周无尽的人生悲苦缠绕其上。 正中高挂三个大字——察查司 大门洞开,内里案台之上左边放铁索链、判官筹板、生死薄。右手边盛放数不清的生死离别案卷。 中间坐一神尊。 身着红袍,头戴乌帽,唇如腥红髯如戟。 面目无从看清只有一双眼珠如灯笼一般望着下方凡人,惩善罚恶之意拷打众生。 “许汉文!!!” 声如九天之上传来,震慑心魂。 “我要做的事情就算是若虚小和尚也挡不住。” “莫要自误。” 许宣神魂深处白莲圣父双目直视前方。 身躯将一只手掌合拢,轻轻放于胸前,呈单掌礼,表达敬意。 另一只手握住北斗七星剑柄,也是表达敬意。 “挡是态度,挡不住是结果。” “阿弥陀佛...” 【朱尔旦】..... 此人内心之坚定不似做伪,也没有可能瞒过这双判官眼。 对于胆气充沛的读书人最为欣赏。 当初朱尔旦就是这么入的他的法眼。 “好胆量,不愧是若虚的师弟,净土宗有你二人,就算道消魔涨之际也有望渡过。” “之前因果之说做不得数,地藏王本愿佛法广传天下。” 拂袖一甩,二人又回到乙三院中。 “白天被你以取巧之法挽回局面,下一次朱尔旦可不会那么简单了。” “此乃道争,非正非邪。” “告辞。” 说完就从容的走出乙三院,只给许宣留下了一个威严的背影。 似乎只是来看看小和尚,顺便警告一二。 而胆气惊人的许汉文依旧坐在石凳上背脊笔挺,根本不在乎对方说什么,风姿也是异常从容。 直到天边出现第一缕光才把有些出汗的手从剑柄上拿下。 “呵,吓我?” “娘的,腿都麻了。” 刚刚被带到阴曹地府的时候真的差点吓尿了,这种地府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再正常不过。 当时许宣就想着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勇的人。 幸好白莲圣父给力,看破虚妄,识破此乃幻术。 这才平添了几分勇气和对方顶上一顶。 “师兄啊师兄,师弟我这次可是得罪大佬了。” “赶紧回来吧。” 第二日崇绮书院山门处。 “朱同学,觐天书院提议的三院文会我崇绮书院愿意加入其中。” 第四十章 请许教习 “三院文会.....” 翌日,崇绮书院的所有教授都聚到一起,来商讨一件即将改变江南文脉的大事件。 众人皆一言不发,肃穆沉凝的气氛让人呼吸不畅。 殷夫人端坐上首一言不发,心情不是很好。其他教授也是同样的表情。 昨天被人近乎横扫,满院学子尽皆败北,对于非常要强的人来说自然是不爽的。 对于朱尔旦代表觐天书院提议的文会是何用途大家都心知肚明。 这不只是一场简单的学术交流,更是给年轻人扬名的舞台,也是一场夺运之战。 崇绮书院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惨败,这江南三大文脉之说就有些牵强了。 至于拒绝文会....可笑。 若不应下才是不输为输。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三大书院理论上就是朝着圣人的标准去教书育人的。 “谢玉已经出类拔萃,对于仁德之道的理解已经不输翰林院中的某些人,放在往年争个魁首应当不是问题。” “可那朱尔旦...学识,学思,都远超同济,就连音律,算术,刑名都有极深的造诣,书院之中暂时无人可挡。” “便是在座的诸位年轻时也不会是那年轻人的对手。” 盛教授实话实说,他是没有看出有什么胜算。 对方在法条之上的造诣已经不是简单的背诵了,而是有自己的看法和理解。 在年轻一辈中可能唯有许教习以兵法入刑名,另辟蹊径,可以抗衡一二。 顾教授补充了几句。 “此子在应对机敏,以及心力上也是超绝。” “普通人绝无可能在面对如此多的问题时依旧保持最初的思考能力,每次应对辩驳都给出了精准的回答。 况且每一道题目都极耗心力,那朱尔旦都风轻云淡的承受下来,简直非人哉。” 师教授有些不爽,论及琴道对方寄托的情感有些虚假,如无根浮萍,若是音乐大家自然可以分辨的出。 可放在学生中确实是无人能及的水平。 况且把虚假的情感弹奏出来,也挺魔性的。 明算科秦教授不发一言,单论计算速度此人已经超过了沉浸此道数十年的自己。 说出来,丢人。 剩下的几位教授也跟着说了几句,好似也看出了对方的什么厉害之处。 没有人注意到殷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诸位教授,三院文会我们已经答应。” “现在该讨论的是如何...不败。” 如何赢这件事难度太大,殷夫人已经放弃。 盛教授思索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 “咳咳,老夫建议可以找许汉文来议一议。” “许教习才思敏捷不下那朱尔旦,其知识涉猎颇广,兼之心思细腻,且勇气可嘉,日常思维跳脱,尤其是熟读兵法,擅长以弱击强。 昨日那最后一阵就是由他为书院保住颜面,若无其他办法,或可一试。” 有些还不熟悉的教授对于这个推荐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场的已经是书院的所有决策者,结果让一个毛头小伙子出面.....是否有些儿戏。 盛教授明白这个建议有些孟浪,于是把许汉文下山斩妖除魔的事情讲了一遍,才让不了解的教授稍稍放心。 看来是个可造之材,但在此时启用依旧有些不稳妥。 当然不是所有教授都有疑虑,比如顾教授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有能耐的。 但这次可不是推广蹴鞠那种小事,而是事关气运之争。 许汉文年纪太小,怎么可以承担这种重任。 万一崇绮书院败了.....责任可不一定就是平摊。 所以一直没说这种提议,也算是一种关爱。 没想到被盛原辅这个老家伙提了出来,果然刑名出来的人都是这样。 最后是殷夫人拍板,就让许汉文来。 当然不是立刻让对方拿出什么方案,而是先打破僵局。 不到万不得已,偃苗助长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当许宣来到这间小小的静室后感觉自己到了什么老人国。 气场十足的老头子一大堆,这帮人加一起得有一千岁了吧。 全部看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扑面而来的威严。 只是刚被大佬吓过的许宣表示洒洒水啦。 没有丝毫停顿的给诸位老爷子以及殷夫人行了个礼。 “事情就是这样,不知汉文可有良策。” 盛教授言简意赅的说了觐天学院想要召开三院文会的意图,以及崇绮已经答应的事实。 好家伙,【朱尔旦】那个家伙搞的是阳谋啊。 当许宣听到三院文会就知道已经入局。 这种逼迫书院参与文会的手法根本无解。 对方是打算在众目睽睽之下击溃其他两院的所有学子,然后顺理成章的拿走气运。 至于那些气运对方如何运用就不知道了,毕竟曾经是大佬,手段高深莫测是可以接受的。 以江南文脉落子,哼。 想要夺崇绮气运简直就是要破了我许大魔头的藏身之地啊。 许宣原本还是有些怕的,只是既然用的人间手段....那就有的打。 不知为何一想到和这样的大能对抗,浑身的血液都在微微发烫,神魂更是充满了力量。 似乎骨子里对于神圣仙佛都有着称量一下的冲动。 白莲圣父法相更是开始自行运转。 收束无效的念头,让大脑的计算力不断的在超凡领域狂奔。 昨天发生的种种都在脑海中闪现分析。 以特殊形态寄居在朱尔旦体内,唯一施展的神通是问心幻术,显然已经无法随意展露神威。 而察查司....赏善罚恶,平冤昭雪,某种程度上应该是好人,或者说不是坏人。 那么..... 眼神投向虚空,似乎看到了那个端坐察查司的朱袍神尊。 道友,且做过一场。 许宣在原地踱步,脑海之中无数念头闪动。 教授们也在耐心等待,这点静气功夫还是有的。 这时那个年轻人站住了脚步,眼神之中有智慧的火焰燃起。 “拖!” “拖?” “不错,兵法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觐天学院的朱尔旦下一站一定会以同样的手段横扫白鹿书院,然后携大势召开三院文会。” “而学院诸学子此刻士气低落,需要时间恢复。” “敌强我弱,以卵击石,智者所不取。” 第四十一章 让书院再次伟大 这话说的非常有气势,盛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看看,看看,我就说许汉文擅兵法,与殷大学士有几分相像。 诸位教授也觉得许教习说的方法是极好的,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想拖就能拖的,况且拖多久合适呢? 许宣站在原地,自信的说道。 “半年。” “半年?这.....”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拖延如此之久。 “因为仅仅是三院文会太小家子气了。” 嚯,许宣这话把【朱尔旦】也一起嘲讽了。 “崇绮书院为江南文脉,声望覆盖周边几省之地,自然是愿意为无数学子搭台。” “觐天书院仅仅邀请其他二院未免小瞧了天下士子,不若邀请各地青年才俊来试一试三大学院的成色。” “有些士子路途遥远,为了不留遗憾,留半年时间准备应当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诸位教授则是浑身如过电流,大脑仿佛被一道灵光穿过。 着!好计策!好气魄! 江南文会! 仅在科举之下的士子扬名之所。 汇聚天下精英,这次文会定然会诞生一名声震文坛的乳虎。 崇绮书院率先提议,就是在史书上都可以留下一笔。 若那朱尔旦真的能横扫群雄,那么也不只是崇绮,白鹿无能。 这等惊世天才在三大书院发起的舞台上扬名天下,更是一段佳话。 “许教习思虑周全,胜败皆有应对。好好好。” “这是自然。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额....许教习好兵法。”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最大的声望问题解决,诸位教授轻松了很多。 其实许宣还有两个想法不方便说。 那就是半年之后师兄怎么也可以归来后山,让他心里更有底气。 起码不会轻易的被人半夜摸到门外边,还被拖入幻术吓唬了一番。 第二个想法就是以修行者的身份同样立于不败之地。 【朱尔旦】要夺气运,那就把盘子做大。 若是事有不谐,被对方得偿所愿,可以有其他人一同分担气运损失。 还能助对方一臂之力,顺道还了传法的因果。 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种种思绪碰撞摩擦,以人间之法翻动风雨。 这就是许宣的——人间道。 只是顾教授还是有些不甘心,崇绮书院费尽心力只能帮那朱尔旦扬名,甚是不爽。 其他几位教授只能勉强的给学生找补一些。 什么进行内部特训,以及内部筛选考核参与文会的人员之类的。 这些都很有道理,但也作用不大。 人就是那些人,半年时间除了顿悟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办法。 “汉文,你可还有什么兵...方法。” 许宣感觉有些难办,老教授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 自己只是一个来到书院三个多月的见习教习,很多事情吧.... 殷夫人开口解围。 “汉文来书院已经三月有余,为书院已经做过不少贡献。” “我看就此转为正式教习,上报学政入册。” 诸位教授点头,懂兵法的教习真的好用。 “既然转为正式教习,待遇还要提升以示区别。” “月俸五十两,自由出入书库,我私人再赠送一卷大学士手书一卷。” 诸位教授有些惊讶,大学士手书? 这可是好东西,其中蕴含的道与理时刻揣摩可以精进学问,甚至可以为蒙童开智,镇邪祛魔,堪称传家宝一样的好东西,价值无量啊。 竟然如此看好这个年轻人吗? 许宣..... 好好好,三月涨薪两次,转正还有高级福利大礼包。 这是什么神仙老板,以后乙三院就是家啊。 我许汉文要让书院再次伟大! “咳咳,其实书院水平要想在半年内提升还有一个办法。” 老教授们....这孩子... 只见许宣立马做痛心疾首状,眼中充满了忧虑。 “朱尔旦固然为不出世之奇才,可崇绮书院亦为多年文脉主干。”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溃败至此,皆因不知忧患,而死于安乐。”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教习要说什么了,只是年轻人的这幅姿态拿捏的真好啊。 悲壮之后,许宣的情绪切换到昂扬。 “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通其变,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是以自天佑之,吉无不利。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 “诸位,学院变革,就在今朝!” “许某提议,对非世家子弟进行择优录取,彻底践行圣人所言:有教无类!” 好家伙,这一通表演是真的卖力。 脖子上的青筋都起来了。 一个忧心书院的有志青年形象彻底的具现化。 圣人道理是一个接一个,立身之正,堂皇大气,无懈可击。 殷夫人眼中放出精光。 是啊,此时正是改革的良机! 被朱尔旦这位平民出身的学子横扫后,世家大族也不好再说什么庶民如草芥,世家似金玉。 这金玉都被人踩在脚下了,也该认清大势。 但随后又有些忧心忡忡。 三大书院底蕴相差不大,其他两家一直都招收寒门弟子。 崇绮....之前因为只接收世家子弟,所以在平民学子之中有不小的隔阂,想要吸引真正优秀的非世家学子有些艰难。 许宣摇头,殷夫人没有把握住崇绮书院最大的优势。 “有钱!” “优秀学子包学费,包食宿,秀才功名还有补贴,此刻加入还有机会代表崇绮书院参加江南文会,一举成名天下知。” “如此条件,定能吸引众多优秀学生加入。” 有教授闻言感觉不妥,觉得有些市侩。 盛教授冷哼一声。 “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今朝一试锋芒。 诸公可是忘了寒窗是什么意思!” 又有人发问,现在招收学子就算有天赋也赶不上文会,不如等文会之后再改革也不迟。 这等缓兵之计在许宣眼里都觉得幼稚。 顾教授一甩袖口。 “非要再出第二个朱尔旦来说请赐教?” 几位主科教授纷纷站在了许宣这边,最终书院竟然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通过了改革之事。 顾教授,以及礼乐科师旷教授二人负责此事,许教习为辅助。 自此,那个男人登上了时代的第一个舞台。 回到后山的许宣坐在石头上感觉自己虽然踏入因果,可神魂反倒是更加壮大了几分。 就连白莲圣父法相都凝实了些许。 原来化危机为助力,以劫难为柴薪,也包含在白莲之道中啊。 第四十二章 江南震动 江南文坛发生了两件大事。 其一为江南文会。 崇绮书院致信觐天,白鹿二书院,表示既然要举行三院文会,彰显书院气象,不如召开江南文会。 凡是尚未考取官职的青年才俊皆可参与,给天下士子一个扬名机会。 并且愿意提供这次文会的所有支出,甚至场地。 说来也是奇怪,本身是书院内部交流信函,不知哪个环节出现披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通传天下。 顿时江南震动,天下震动。 士子为何看重扬名,皆为有天大的好处。 越是有名,科举之路风波越小,险阻越少,甚至入仕后可以少走几十年弯路,直达天听。 有人不明所以,这崇绮书院为何如此强势推动此事,是哪位文曲星降世了不成。 文坛第二件事。 依旧是崇绮书院。 一向是世家望族的自留地的书院开始招收非世家子弟。 顾教授亲自操刀的《求贤令》已经快马加鞭的张贴在了各大县城之中。 阐述了书院变革为顺天应人,践行有教无类的圣人遗训。 文章很好,更好的是内容。 待遇明晃晃的写了出来,引得无数寒门学子闻风而动。 有知道真相者暗中感叹这书院里有高人啊。 比如刚刚惨败的白鹿书院。 作为以往默认的三大之首,依旧没有挡住朱尔旦狂风暴雨一样的进攻。 请赐教的声音就像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扇在所有人的脸上。 士气同样惨淡的书院就有学生抱怨,这江南文会岂不是让自己等人在天下人面前丢脸。 只是作为山长的白鹿先生以及书院高层不这么认为。 不可以一时之得意,而自夸其能;亦不可以一时之失意,而自坠其志。 作为历史悠久的书院,见过太多人间奇才从草莽之中崛起。 龙蛇之变,木雁之间,再过几十年书院依旧是书院,才子可能已经身居九重天,也可能被打入尘埃。 所以朱尔旦的出现并没有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反倒是崇绮书院的转变让他们有些意动。 此书院为世家大族筹建,底蕴颇深,每代山长都极为出色,且与朝堂关系紧密。 原本看到科举开始盛行后对方已经转入下风,谁想到竟然还能逆势而起,了不起。 此等方法手段不像是殷家女娃,和顾卫那几个老家伙能想出来的。 那群世家子也不会贸然放开对于书院的限制。 “殷士儋不会出手的。” “去打听打听,崇绮书院最近来了何等奢遮人物。” 几位老头子的眼中直接略过了朱尔旦,而是探究起了许宣的存在。 这就是第一书院的气魄。 另一边觐天书院自然是欣喜若狂。 “这崇绮书院终究是服了一个软。” “朱尔旦虽然最近越发狂傲,但是有才学支撑,还是当多加关爱。” “半年之后,这江南文脉之首当是我觐天与白鹿争锋。” “既然如此,这文会地点自然不能随了崇绮的心愿,小小南山如何承载这么多士子,不若西湖如何?” “甚好。” 书院高层是一阵喜笑颜开,手握王炸自然心气高涨。 至于老对头搞改革的事情根本无需太多关注,此时再招收非世家子弟已经晚了。 一步慢,步步慢! 朱尔旦本人也得知三院文会改成江南文会的事情,精神异常亢奋,脸上出现了毫不遮掩的狂态。 “半年之后,镇压江南文坛。” 至于听到崇绮书院开始招收学子后更是得意的大笑,神色更加狂狷。 真当我这等天才是其他人可以比拟的吗。 “一群土鸡瓦狗,世间庸才如何及我半分。” 身旁脖上系有丝娟的美艳女子看着丈夫的狂态感到有些害怕,只是念着夫妻情分还是低声细语的说了点不中听的话。 朱尔旦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转头看着夫人脖上的丝巾有些厌恶,就像是一块美玉上多了一抹瑕疵。 现在就连这张脸也不想多看,看多了总会提醒他自己所得的一切皆为水中花,镜中月。 “哼!我知道了。” “记住,不要出门。” 随后带着一些酒肉祭品来到了城外的十王殿,这个让梦开始的地方。 “陆兄为神道中人,到来离去皆不可测。” “此心之恩,无以为报。” “待我成文坛魁首,定然为你写书立传。” 说完转身就走,似乎多待一刻都会感觉不适。 入夜后,已经分床睡的【朱尔旦】突然坐了起来,站在窗口目光看向钱塘方向。 小和尚? 还真是好高明的手段,如此一来两难自解。 现在的后辈,了不得了。 只是问题在于...半年太长了。 自己赏善罚恶不知多少年,对于人性自认为已知七八。 可不知是道消魔涨,还是人性多变。 一个有勇气,有品德的书生一朝得势,竟然蜕变的如此之快,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半年,希望能够坚持住吧。 【朱尔旦】再次沉沉睡去。 外界纷纷扰扰,钱塘县是熙熙攘攘。 宋县令连县衙都不坐了,而是来到外界迎来送往。 赵虎带着衙役更是沿街指挥交通,维护治安。 从县城到去南山的道路已经全部堵塞,崇绮书院对外招生机遇为百年不遇,无数学子赶来希望跃一个小龙门。 大量的马车塞满了山门。 “张家兄弟,你怎么也来了,之前在月华楼不是说崇绮书院只会招收那些.....” “咳咳!!!顾教授招贤令中有言。泽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历明时。崇绮书院正是变革之时,我等前来是襄助此举的。” “倒是思南兄此前说.....” “咳咳,为兄之前占筮了一挂,正好是兑上离下,不来不行。” 类似对话进行了无数次。 崇绮书院好不好,当然好。 不能进,说两句坏话也不过分。 只是现在能进了,多少要找补两句回来。 况且撒钱这一招比想象中好使很多。 或者说有尊严的提供帮助让许多人放下了心中的矜持,以才华换待遇,听听,这就是读书人想要的说法。 至于能不能通过考核... “就崇绮那群世家少爷如何比得我寒窗苦读十数载,风雨无阻。” “且看我拔得头筹,独领风骚。” “崇绮之变,就看今朝。” 第四十三章 崇绮不寂寞 书生意气都快溢出来了,大部分个个装的很静气,实则眼神之中的傲气都呛人。 于是第一份试卷考核后就刷走了绝大部分独领风骚之人。 顾教授此刻头疼欲裂。 浪里淘沙最是伤身,一个老头子看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试卷有种一把火全烧了的冲动。 不说和朱尔旦比,就是普通三大书院的水准也达不到。 能有许教习刚进书院的水准的都不多。 天才总是罕见的,世家子弟从蒙学开始就是在族中学习,一路培养,平均水准已经很不错。 寒门弟子要想追上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以及拥有更高的天赋。 正当老头子准备继续玩命的时候被许宣拦了下来。 他可不是什么熬老头的坏人,这位老先生可是自己在崇绮书院的引路人。 “顾教授,您只需要负责出卷以及坐镇即可,剩下的交给我吧。” “可是外边....” 看着数不清的人头,顾教授认为起码需要几天几夜的时间才能全部考核完。 “放心,我自有办法。” 顾卫果断让开到外边喝茶,许教习手段多,持身正,是有口皆碑。 随后就看到几名书院弟子有些不情不愿的被领了过来阅卷,只是谁愿意去做这些杂事。 许宣立刻展现师道。 开玩笑,他可是个讲道理的好人。 “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 众弟子面有愧色。 “顾教授年逾古稀,尚为书院奔走,尔等可知为何?” 众弟子愧色更深。 “朱尔旦耀武扬威就在前些时日,吾等要知耻而后勇,知弱而图强。” 众弟子恨不得跪下谢罪。 “唉,尔等真是吾带过最差的一届了。” 众弟子主动前往工作岗位,一人负责一个考场,卖力工作,组织考试,批改试卷。 敢说一个累字都是罪孽深重。 许宣很会安排人。 第一轮明经考试这种没有多少含金量的工作不需要教习教授就可以应付过去。 接下来的面试才是最关键的。 要针对不同的人出各种问题,还要应对士子的反击,长时间下来强度非常大,许宣自认为以自己的才学到了这一关会很吃力。 草莽之中也有真龙蛇,藏龙卧虎总会有几个厉害的出现。 于是就准备了钱仲玉和谢玉这两位优秀学生来辅助。 也是给新生们一个爱的教育,俗称下马威。 当然内部美其名曰文会之前的强度测验,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如何在半年后再战觐天。 若是翻车就会迎来许教习亲自鞭挞心灵的痛苦。 比如:朱尔旦还是手下留情了。 没事,知之为知之,无知不能怪你。 所有协助考核的崇绮学子都打起了精神,毕竟许教习就在身后看着呢。 两轮全部通过,才会迎来几位教授和许教习的最终判定。 顾老爷子感觉许宣这套东西非常有章法,有些细节安排比科举还要全面。 “汉文,这也是兵法?” “当然,兵法里的人力资源章。” 顾教授不看兵法,只觉得许汉文有成为良将的资质。 捧着茶盏的许教习喝了几口有些坐不住,打算出去逛逛,看看有没有一眼看上去就很厉害的那种学生。 这话不是开玩笑,而是灵觉之中有才华之人的灵光都会透亮很多。 换了一身普通的士子服,出门没两步就被人认出来了。 竟然时隔一个多月又看到了李老夫子。 他带着几名锦天的学子来参加考试,顺道走动关系。 上前打了个招呼,让老夫子不要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扭头就看见了前身的好兄弟....季瑞兄。 就是那位家父南七省商会魁首,擅写淫诗的那位。 钱塘出事后就被老父亲叫回去,现在又放出来了。 不过他也来?! 可能是眼神有些直接,季瑞兄有些羞恼。 “咳咳,汉文兄我知你现在今非昔比,但也不能小瞧为兄不是。” “当年家父就想把我送进来,可惜书院不在乎那点小钱,现在有了机会定要争取一下。” “放心,咱的实力还是不错的。” “以后进了书院,人前你是许教习,人后咱们还兄弟论。” 季瑞兄好自信,而且依旧热情,许宣也没有什么介怀。 这位仁兄人品还真的不差。 记忆中就没有欺男霸女的时候,就连去画舫都是主动请客的那种。 再说几个月后自己已经不在意和以前的亲友接触,多个朋友也挺欣慰的。 认真留下一句祝福就继续闲逛去了。 走了许久在半山腰看到两位士子在路边交流学问,听了一会....水平很高嘛。 起码有我三个月前的功力了。 望其气运都略带青色,不是凡俗。 从周边人口得知这二人都是有些名气的才子,且都有名望传播。 一人名张华,靡县人。皮肤白皙,仪容顾盼生姿。 一人名乔峰,晋宁人。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国字脸。 看到第二人时许宣差点没哼出BGM,若不是穿着士子服真的以为是乔帮主穿越而来,就连士子服上都有补丁。 暗中记下二人名字,开始打听具体事迹。 片刻后许宣的神色有些古怪,这张华..... 都说他才智、气度皆为上品,只因为其曾经擒拿过一只魅狐。 而识破对方的原因是.... 那狐狸融会贯通天文、地理、人文的三才学说,分析八个儒家学派的优劣,点评五种礼法的利弊,张华在各个方面都难以应对、张口结舌。 于是叹息说:“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高明的年轻人!如果不是鬼魅,就一定是狐狸。” 反手报官,以种种手段试探后将狐狸烧死。 这...就很难绷。 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识破狐狸真身。 若是早来几日见到朱尔旦,岂不是也要来上一套? 怎么看都有点嫉贤妒能的意思在其中。 而乔峰则是截然相反。 穷困潦倒,却为人正直。 晋宁县令因为乔峰的文章写得好,对他很器重。 后来县令死在任上,家口滞留晋宁无法返回故乡。 此人变卖了自己的家产,买了棺柩,往返两千多里,把县令的遗体连同他的家人一起送回了家乡。 这等忠义之事让许宣都叹为观止。 记下,记下,这书院考核还真能找出些有趣的书生。 以后崇绮不寂寞啊。 第四十四章 书生有青梅 第二轮考场之中。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 乔峰意气昂扬的说道,声若洪钟,回荡在房间之中。 语气十分笃定,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 他有一个好朋友,姓顾,早年病死,尽管自己也很贫困,可依旧经常接济顾兄弟的妻子儿女。 送已故县令的妻儿回返两千里外的家乡也是出于这种信念。 堂皇如大日,心意如赤子。 践行性善论的人生道理,让其在理念上与亚圣的很多地方产生共鸣,竟然现在就有了仁者无敌的雏形。 这一点更是得到了旁听的顾教授的高度认可。 此子学识扎实,为人有燕赵之豪情,一诺千金重,儒侠之气颇为罕见。 心意行合一,更是难得的好心境。 这样好,不似许教习那般无法琢磨。 若是能在书院深造几年,补全自身短板,想来不会逊色那朱尔旦太多。 看来这次书院招新乔峰当为首位。 而对面的钱仲玉面色无比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也是命不好,短短几个月中被许教习教育,被朱尔旦爆杀,又碰到了一个儒侠式的人物,更添神伤。 只能支支吾吾的说着。 “豆麦之种,与稻梁殊,然食能去饥;小人君子,禀性异类乎?譬诸五谷皆为·用,实不异而效殊者,禀气有厚泊,故性有善恶。” 他的看法是性有善有恶,可惜内心十分不坚定,就连自己都不相信这句话。 而真实想法潜藏在心底,又不能喷吐而出。 所以在交流中固然言辞比较流利,但心境上一再失守。 许宣看的皱眉。 钱仲玉虽然平常喜欢挑衅自己,而且天天脸上扑粉吓人,但是看惯了....不,但是在学问上没有什么问题,在书院里能和谢玉抗衡几个回合的只有他了。 类似善恶之辩在书院之中也是经常讨论的话题,不说身经百战,起码也是驾轻就熟。 怎得今日选了这个话题后如此不堪?莫不是被朱尔旦破了心境? 这可不行,抗击觐天书院的一揽子计划里,钱仲玉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最终两人交谈到最后,胜负已经非常明显。 这时只见乔峰抱拳而笑。 “今日与钱同学一番讨论获益匪浅,我看不如就算平局吧。” 嚯,还真有几分侠气。 钱仲玉勉强拱手,然后再次掩面而去,咦,为什么要用又? 许宣心道等忙完这几天就去想办法给这个学生提提精气神,咱可有的是手段。 至于乔峰自然是通过了书院的考核。 只是非常人自然有非常事。 需要等他回晋宁县里处理完琐事才能回来上课。 据说他在家乡还有一个亲梅竹马的姑娘,这次要来如此遥远的书院求学,未免耽误姑娘,所以要先成个亲。 哦,原来是成....成亲! 小小年纪就要成亲了。 许宣..... 娶的还是当地举人家的姑娘,据说这个妹子对乔峰特别好,会主动帮他扬名,甚至时常找机会接济这个浓眉大眼的汉子。 什么神仙青梅,这也太甜了。 “许教习,顾教授,乔某回家成亲之后就来书院报道。” 顾教授哈哈大笑,好像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往事,兴致上来直接就开始吟诗。 芝兰茂余千载,琴瑟乐享百年。琴韵谱成梦语,灯花笑对羞人。 “以崇绮书院的名望,以及你的才学,未来定会平步青云,不会让那姑娘受委屈的。” 老头子说话有些不稳重,足以看出对于这种事有多喜爱。 就像上了年纪喜欢做媒一样,看到自己欣赏的年轻人成婚也是一大喜事。 而一旁的单身男青年,不,单身和尚许宣则是有些麻爪。 最后还是挤出几分笑容。 “好好好...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然后许宣又去找院士夫人申请了一笔补贴给了过去。 也不多,只有十两。 当然放在崇绮书院不多,放在外界对于普通人家而言就是一笔巨款。 “使不得,使不得,我还未入书院。” 乔峰秉持原则,坚决不受。 “唉~~~我们崇绮书院的弟子怎么可以为银钱发愁。” “身无余财,总不能全让你那未过门的娘子出钱吧。” “再说,乔同学是有名的一诺千金,就是提前给了又如何,你还能不来不成?” 许宣深谙殷夫人的行事作风,散出一点公款银钱就可以获得好感,但凡这个书生有良心都不会放鸽子。 因为拿了钱不来是——犯法的。 许某通刑名! 心都是黑的的许宣绝对有魔头潜质。 顾教授也帮腔了几句,表示婚姻大事,处理问题要灵活。 最终乔峰心怀感激的收下了这十两银子,发誓一定会来书院报道的。 “有问题随时来信,我们崇绮书院对弟子很好的。” 许宣挥手送人,就差吟一首《文和三十五年崇绮书院送乔同学》。 一套流程做的非常到位。 “看来汉文也很看好乔峰啊。” “这是自然,学问好修,心难炼啊。” 作为修行者,许宣自然明白悟性和心境的重要。 他就是那个没悟性的人,说多了都是泪。 下一场就是书院第一才子谢玉VS捉狐狸的张华。 张华等在外边的时候看着乔峰被两位主考送了出来,又是称赞,又是留念的,自然是分外眼热。 如此看来,自己扬名三大的机会到了。 甚至都幻想出了半年后以江南文魁的姿态回到家乡时的美景。 然后美景破碎,考校过程可以说乏陈可善。 这张华连一只狐狸都搞不定,被问的瞠目结舌,如何是谢玉的对手。 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吊打。 连出十题,只对其六,辩论只达表里,无法深入骨髓。 公正来讲,是有崇绮书院普通学子的水平的。 只是这份心理落差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承受的。 张华再一次感觉到眼前之人的不妥之处。 长相俊美富贵,风流倜傥,气质傲人。 很多观点都是闻所未闻。辩论之中随口评价起《史记》《汉书》《东观汉记》这三部正史,探寻诸子百家的思想细节。 第四十五章 全是痴情种 谈论《老子》《庄子》的奥妙内容,叙述《风》《雅》的绝妙含义,总结了孔子十大门生的学问。 在仁义之道上更是举世无双,比县里最厉害的夫子懂得都多。 这!不!可!能! 立刻经验发作,站起身来怒目圆睁! “妖狐,你的同类已死在我的手中,想不到还敢来招惹!” ........ 谢玉一直很端庄的仪态瞬间被击溃,有些手足无措,张士子的思维过于....癫狂。 顾教授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 原本感觉张华有些名不副实,但是根基尚可,勉强可以进学院进修,谁成想是个脑中有疾之人。 许宣更是第一时间打开灵觉,看看对方是不是被某些妖气迷了心智,结果是一切正常。 那不正常的就只有...人了。 谢玉深吸一口气,面容严肃。 “吾乃东山谢氏,请张兄自重。” “哈!哈!哈!任你如何狡猾都无法解释一件事情!” “何事?” “如此年轻怎么可能超出我如此之多!如果不是鬼魅,就一定是狐狸!” ....好吧,破案了,就是人不行。 顾教授招了招手不想多说,立刻有两名护卫出现把这位张华投出去。 只是张士子可能是真的受到了刺激,鞋掉了还在嘶吼。 “崇绮书院有妖孽作祟,尔等竟然不辨是非!” 许宣叹气,我可以作证,崇绮书院唯一的妖孽是本人,不是谢玉。 可惜对方是不会信的。 “我张华擒狐魅的故事你们不知道吗?我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狐狸了,你们要相信我啊。” “那只狐狸是燕昭王墓前的妖孽,还有一株成精的华表也被我砍了。” “丰城县县令雷焕,雷孔章你们知道吗,雷大人都认可我的智慧!” 顾教授倒是想起了什么,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样子 “那个姓雷的....不应该啊,看来你是被利用了啊,年轻人。” 燕昭王何许人也,战国之雄主,卑身厚币招纳贤士,师事郭隗,士人争相趋燕。外用苏秦,内用乐毅,国家殷富,士卒效命。 遣乐毅率军联合三晋及秦楚之师攻齐,大破齐军,占领齐城邑七十余座,齐湣王败死。燕国进入鼎盛时期。 而墓前灵兽通常被赋予了辟邪除灾、招财纳福、吉祥如意等寓意,以保佑墓主人和陵墓的安全与安宁。 “那只狐狸没有作恶,而是精研诸子百家学问。拜访与你这是吉事。 却被雷焕引导将其烹杀.....又去墓前砍伐华表。 你啊....” 生也何恩,杀之何咎。今人皆处天下而事天,得罪于天,将无所以避逃之者矣。 顾教授为这个年轻人既感到愤怒又感到惋惜。 自身缺乏仁义,又错信了人,已然获罪于天,或许命不久矣。 许宣若有所思,所以张华原本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和气运,结果被人利用参与了此事,所以气运才只呈微青,而且再无上升之势了啊。 人心难测,善意之下藏着一把利器也实属正常。 就算入道也要小心普通人的算计啊。 最终张华被抬出了崇绮书院,至于顾教授最后所说听进去了几分就不得而知。 第一天的招新到此结束。 夜晚,许宣提着大宝剑回到了后山修行。 自从上次可以超越灵觉提前侦测到朱尔旦之后,就把七星北斗剑当做预警使用。 盘坐在溪边山石之上翻阅佛经,日日持续,说不定就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有所精进。 可惜佛法依旧没有多少感悟,脚下的净土大小稳固的如同堤坝。 反倒是白莲降世真经有了极大的进步。 那尊一直盘坐的白莲圣父法相似乎要领悟出新的神通法术了。 就像生孩子一样,预感已经若有若无的出现。 且不提这种养孩子一样的心理变化。 这门顶级心法不是全靠师法天地自然的悟性吗?与自己的契合度一直都不是很高。 我最近应该也没做什么... 神魂一阵运转,打算反思一下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大事没有。 反思完成,泪流满面。 自己确实是个妖人。 在书院汲取智慧之火,下山围杀妖邪,这都是日常和正义之举,没有毛病。 可后边就....生吞白莲教徒,与地府阴神对抗,牵动崇绮书院改革进程,操弄江南文脉气运..... 嘶~~我许教习一生当真不弱于人啊。 这就是大因果,大气运之人的常规吗? 许宣强制将其归类到前身之上,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原因。 怕了怕了。 既然如此,等江南文会结束之后就老老实实的在书院教书,说什么都不能再粘因果。 一个荒诞的梦想就此诞生。 第二日,招新继续。 所有崇绮学子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昨日钱仲玉的遭遇再次传开,让人忍不住唏嘘。 寒门学子要么普普通通,要么惊才艳艳,万万不可小觑。 给我加大力度! 让不少自傲的外来学子受到了惨烈的打击,当然也有愤然反抗之人。 考核一度走到了非常惨烈的地步,明明是正常的入学筛选考试,竟然真有了几分战场上的厮杀之气。 凡是路过见到这一幕的教授都称赞许教习兵法了得,心思毒辣。 几天之中,书院发掘出了好几块璞玉,也剔除了不少张华这样的顽石。 目前依旧没有人超出乔峰的成绩。 许宣和顾教授忙上忙下,存在感不高的师旷教授其实也一直坚守在岗位上。 只是他的面试风格有些清奇,很多人都是稀里糊涂的被刷下去。 据说只有一名粗通音律的学生被其高度称赞有灵性。 明算科的秦九韶教授也找到了一个好苗子,招了进来。 其他教授见此也会偶尔过来从通过初次考试的学子中挑选合适的学生。 足足七天的时间,崇绮书院这场轰轰烈烈的招新才彻底截止。 当许宣看着最终名单的时候心情有些微妙。 乔峰依旧名列榜首,毋庸置疑。 接下来的学子也都各有千秋,不少人都有自己的名望。 只是季瑞兄竟然真的考了进来,没花钱的那种。 还是秦教授特招,称其在明算科上有极强的天赋,可以与那朱尔旦一战,这就让人有些吃惊了。 许宣一直认为朱尔旦的计算力因为外力介入,如同加载了AI一样,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是我小瞧了这位仁兄啊,以后真的要人前许教习,人后汉文兄了。 有趣,有趣。 而这份名单看到最后也没有看到姓梁的书生,如此说来时机未至啊,他是真的好奇师兄的情劫究竟长何样。 当看到最后一个师旷教授的特招后才觉得因果之说,果然奇妙,这也能缠绕到一起? 崇绮书院难不成是月老开的,痴情种汇聚之地呗。 宁书生....好好好。 许宣有种算了,随他去吧,还能怎么样的洒脱感。 第四十六章 许教习重拳出击 七天之后,崇绮书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总计二十余名非世家学子已经全部张榜。 这些都是江南各地颇有才名的年轻人,不然也无法通过书院三层考核。 之所以控制的如此严格,也是希望进来的这批顶尖学子能够快速站稳脚跟,才能为之后的非世家弟子拉扯出更大的空间。 用许教习的话说就是:拉开战略纵深。 殷夫人不理解这个名词,于是换了个说法。 《孙子兵法》有云: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谓之通。 崇绮书院被世家把持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科举对于门阀的冲击也不是一蹴而就。 双方都处于一种小范围厮杀,大范围对峙的状态。 书院改革自然也是要有序进行,也需要一个“通”的环境。 学生之间的情谊相对简单,日后进入官场同窗之谊更是一份力量,所以从这个时期改革确实是最好的机会。 殷夫人也看出来在这种事情上许教习似乎很有经验,于是就放手任其施为。 她只需要出钱即可。 考核结束,已经录取的学子也完成了登记,纷纷准备离去。 不是所有人都像许宣一样孑然一身,考核,入职全在一天完成,甚至连行李都没有就直接入住乙三院。 放在许教习入书院以来的诸多传奇事迹之中毫不起眼,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有些惊世骇俗。 正常人应该要先回家通知录取,处理琐事,和原书院的同窗老师告别,讲究的还要搞一个告别宴。 短的三五天,长的一两月。更长的如乔峰这种结婚的可能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前往山门处和每一个即将入学的士子打个照面,交谈几句,还要带着他们参观游览书院。 三个多月前他还是被带着游览学院的人,这也算是一种承上启下吧。 书院变革,自许教习始。 说来他自己还是顾教授引导的,让一位退休的翰林学士来当导游,这份待遇也确实非常人所能承受。 现在理论上这些非世家学子归他负责,类似于任课老师兼职辅导员的角色。 日常生活,学业进度,还有身体健康都包含在内。 虽然不是学生座师,但也留存不少师生恩情在其中。 这份隐形的资产会随着年纪越长,学生越多,而愈发庞大。 相比较其他教习而言,这份权利已经大到有些越界。 就算有带头改革的重任和功劳,也让很多老教习有些眼红。 只是这丝毫不会动摇改革之人的地位。 书院更是张贴明文,传承了许教习的功劳。 不然怎么说殷夫人雄才大略呢,这气魄超过无数须眉了啊。 快到地方的时候许宣感觉自己草率了,一个人或许有些分身乏术。 寒门子弟不比世家子弟,对于崇绮书院的风格没有任何了解,一切都要从头讲起。 比如世家大族就算不知道要带什么,干脆几辆马车组个车队,把所有东西全部带来,若是不需要再拉回去就是。 寒门学子就不一样,每一次出远门都要考虑周全,更何况还是长达几年的求学时间。 于是许宣念头一动,转身去了蹴鞠场抓人。 把这份导游和交接工作安排给了谢玉等人。 有学子自持身份,言语之中多为抗拒。 可他们忘了当初就是在这片广场上,整座书院的学生都被教育一顿的往事。 许宣立刻精神焕发,就喜欢这种不怕死的。 整肃衣冠,气息相融于书院,仿佛古代先贤上身。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知经误者在诸子。何解?” 便是朝堂诸公要想了解为政之道,学问之道都要来到民间去学习,你们这些人尚未有官职就敢端坐高台? 这话打的那人脸色惨白。 “益者三友,友直,友谅,友多闻。何解?” 孔圣人都说过同正直的人交友,同诚信的人交友,同见闻广博的人交友,这是有益的。你们又为何与那些经过层层选拔的学子绝交。 诸学子感到周围的目光已经浑身发毛,恨不得钻进土里。 “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何解?” 同一个老师门下的称之为朋,志趣相投的人称之为友。朋友们相聚在一起,研讨学习道德义理。这就是崇绮书院学子间最合适的关系,你们..... 哼! 这一声冷哼犹如千斤巨石,压在学子的腰上。 “许教习,我等知错。” 在谢玉的带领下,身后的学子们立刻行礼,表示认识到错误。 来自世家学生和非世家学生的冲突还没引起,就被强势镇压。 远处观望的诸位教授满意的点点头,真不愧是许教习啊。 许宣正准备带着世家子弟前往教室,点人头的时候发现不对劲。 “钱仲玉呢?” 一个脸上扑了好几层粉的学子说钱仲玉这几天请假未归。 哦,优质工具人少了一位,没关系。 “那边“早”字写的很好的同学过来一下,愿不愿意帮我一个小忙。” 对方哆哆嗦嗦的表示求之不得,同学之谊就应该.....巴拉巴拉说了很多,意思就是自己是个好学生,还请高抬贵手。 就这样许宣带着工具人们找到了即将离开的新生。 很快这群学生老老实实的和以往泾渭分明的寒门士子们攀谈起来。 固然开局有些僵硬,可也是一个好的开始。 “王同学,我带你去看一下书院的教室....宿舍...不用带...只需要.....” 在许宣目光的注视下双方的交流非常融洽,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信息差,或者常识的参差。 竟然有世族学生问粟饭是什么?” 谢玉都有些无语,明白许师为何让他们来做这种事情。 北方穷人多,所以他还算有几分见识。 在穷人家未脱壳的谷物直接蒸制就可以吃,还能增加饱腹感并降低成本。 能吃上粟饭的已经是还可以的家庭了,不是这样的家庭也供养不出读书人。 这种知识一时间让世家子弟有些震惊。 而世家子对于食物的认知也打破了很多寒门子弟的认知。 双方的世界产生交互后必然会产生更多的问题,这是难以避免的。 相较于几百年前,此时在血统以及联姻以外,读书几乎就是正常跨越阶级唯一的方式,所以这些人也是幸运的。 第四十七章 师兄日记 等所有人游览完学院之后,就是暂时的分别之时。 许宣上前了解每一个新生回来报道的时间,以及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崇绮书院真的不差钱。 有些学生情绪上头,或者说察言观色的生活本能说了点过激的感谢之语。 “叫恩师大可不必,许教习即可。” 让许宣惊出一身冷汗,都说了从此刻开始少粘因果,这师生之情不可不防。 把人一一送走,最后终于轮到了那位姓宁的书生。 许宣多打量了几眼,就你叫宁采臣是吧? 身形消瘦,容貌俊秀,气质略微有些软弱,眼神中倒是有几分固执,就是大家固有印象中的那种话本中的穷书生。 灵觉打开细细观察,气运气息皆正常,阳火甚至有些偏弱,看不出来未来会如此勇猛。 “许教习,学生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宁采臣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没有,回家早些处理完事情来书院上课,师教授非常看好你的才能,说宁同学有打破世俗礼法的潜质。” 咦,师教授的眼光好毒辣啊,这位书生在这方面的潜质确实挺吓人的。 老教授们都不是一般人啊。 宁采臣听出这是夸赞的意思,只是...总感觉怪怪的。 “学生回家处理些俗事,七日后回书院进修,以后就麻烦许师了。” 说完这位年轻人背着书箱坐上了书院的马车下山而去。 送完所有人后许宣感觉浑身轻松。 改革第一步,完成。 下一步的融入就是水磨功夫,不着急。 先去书库补充一些弹药。 最近喷学生的频率有些高,前身留下的记忆早就捉襟见肘。 再次来到书库,许宣很快就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入道后有神魂之力辅助,耳聪目清都不算什么,只要认真起来过目不忘都行。 这段时间不断的和钱仲玉那几个刺头学生斗智斗勇,还要指导谢玉走仁义之道,以及各路兵法的学习,全是靠着书库撑下来的。 幸好学生未得批准不能随意进入,不然还真拿不住那群古代卷王。 不得不说书库之中也真是包罗万象。 有些很古老的书简光是打开都会对神魂产生压力,镇压效果一流。 “还好我不是邪魔外...还好我是个好人。” 能让许宣这个后世灵魂沉浸式看书的原因除了补充弹药,吸收智慧之火之外,很多注释和隐藏的经义也很关键。 在一些孤本中可以看到名人对另一个名人的真实点评,有不屑,有敬佩,有批判,大大满足了八卦之心。 尤其是荀子这位真性情的批评家,把除了孔子外的其他大佬都批判了一顿,连孟子都没有放过,立场非常分明。 历代的教授,山长也有批注,只是相较于大佬们的交锋,他们就温和太多。 难怪这书库不得轻易进入,很容易破坏先贤形象嘛。 翻着翻着突然在兵书架子深处找到一卷比较新的《庄子·齐物论》。 不应该啊,这是放错了。 “我就说这书库缺一个正式的管理员,还得我许某人毛遂自荐啊。” 这一卷随意的插在书架之上,略微泛白的颜色与周边的书简有些许不同。 没有历史的厚重,没有先贤的火光,似乎就是一本普通的手刻。 只是许宣的邪魔本能让他抽出来一看,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嘶....师兄!你还写日记?! 摊开书卷仔细阅读,其实前面刻的很正常。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庄周梦蝶的原型嘛,只是底下注释就很让人玩味。 小字中表示庄子的道家思想追求天人合一,与自然融为一体,虚幻真实之意让人喜悦不能忘怀,固然很高妙。 但是! 学问之道,求其放心。立志不坚,何以为学。 只要本心仍在,精神幻化成什么都无所谓。若是意志不坚定,只会迷失到天道之中,失去了人性。 字迹如刀削斧刻,一股浩然正气扑面而来。 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气质昂扬,锋利如刀的年轻士子刻下这些字的时候是何等的自信。 隐约间还在批判这种思想的样子,又是一个荀子式的人物啊。 才气逼人,如不陨落,必是一代名臣。 所以第二段补充的刻字才证明了庄子的伟大。 世间万物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接下来不是同一时间所刻。 字中已经没有了那种锐利不可挡的锋芒,气息散乱,甚至内蕴魔性。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开头一首缠绵悱恻又悔恨交加的小诗,看似哀怨至极。 大体上就是讲了一个神奇的爱情故事。 女扮男装入学堂,两人心动诉衷肠,可惜世俗规矩如同大江大河隔断了相知相爱的两人。 男子以勇气和力量走到了河中间终究是无法再走下去,即便手持利刃,又如何劈的开江河呢。 那一退,就推入了深渊之中日夜煎熬,若可以化作蝴蝶飞跃江海,该有多好啊。 庄周之梦,我之所求。 可在许宣看来这些文字中实则潜藏着无尽的愤怒和迷茫。 对世俗的憎恨,对爱情的执着,对时代的抗拒,对未来的无知。 前后反差之大只能让人感叹,情之一字最为伤人啊。 大好青年走出门外,后山坐看花开花落。 不过若真的放下,为何会刻第三次呢。 “观庄周梦蝶有感,悟出一小术,留给有缘人。” 所以这最后的撕纸成蝶之术又是为何而创呢。 许宣看完后先是唏嘘,然后做贼一样把这根竹简塞入最深处。 或许师兄真的不在乎了,但他不敢赌。 真不在乎的话书简为何不放在道家的书架上,而是放到最没有人看的兵书架子上呢。 而且那一日见到的净土是真的很大,很强。 从心的许教习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书库,到手一门小法术,找个机会试试。 夜晚依旧来到后山修行。 “唉,希望师兄也不要太着急回来,刚看了日记还有些心虚呢。” 突然身上的七星北斗剑再次闪过一道清鸣。 “师弟,短短月余不见竟然已经修成净土,果然佛心天成。” “不过....日记是什么?” 北斗注死,危! 第四十八章 师弟因果多 抬眼望去,一道金色的门户出现在眼前。 白衣僧人带着血煞之气和北境的凌冽寒风再次回归。 神色平和,只是气息之中残存的意志依旧让人动容。 “日记...就是每日记录自己的进步和发生的事情。最近修行之中感悟颇多,在考虑要不要记录下来。” 许宣面不改色的说道,同时收束自身念头,进入古井无波的状态。 自从上次被点破后就苦修这种细节,面对【朱尔旦】的时候也没有丝毫露怯。 而若虚看到许宣的第一眼就很惊喜。 净土入门自有感应。 不镇妖魔,不发宏愿,能在月余时间做到这个程度,天赋在净土宗内都是排在前列。 依稀可以感应到净土质量很高,内含生死,度尽无常之意境,非同凡俗。 至于对方完美收束念头的能力则是没有太多关注。 在保护自己上,这位师弟总是做的很好。 比如身边的那把剑,竟然可以感应到高层次修行者,这就是福源深厚,宝物自投。 想来这段时间师弟过的应该很精彩。 “师弟好快的进度,稍后与我好好说说。” 说完就双手合十,口中诵念到如是我闻..... 金色的辉光从身体内迸发,一片虚幻的净土从身上剥离展开,那种无垠无际的感觉再看第二次依旧震撼人心。 清净、无染、平等、圆满正在虚空之中盘恒。 最终化为无数缕金色的流光从回归河流,岩石,大地,动物,植物,虚空之中。 僧人的气质也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那般亲近。 “师兄,你这是已经降魔除魔结束了?” “尚未。” 许宣诧异。 净土归位后的若虚战力和全胜时期差距还是很大的。 “那妖魔已经身受重伤,无需净土相助也可诛杀,只是那厮眼见不敌就往南方遁走。” “我回书院休整几天,再去继续度化。” 好吧,师兄心中的善念还真重,难以承受啊。 接下来许宣就给若虚讲了对方离开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该讲的不该讲的早就思索过很多次,编制出的内容绝对天衣无缝。 当然重点还是放在了【朱尔旦】的身上,那个老家伙可是凶得很啊。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察查司,地府阴神....” “当是地府判官之一,具体的要回祖庭查阅。” 同时若虚看许宣的眼神有些异样,师弟,你这因果有点多啊。 就算在书院里躲着都有这样的隐秘和阴神前来纠缠..... 要知道地府信息断绝多年,黑白无常等阴神早已消失不见。 就连他修行十几年也是第一次听闻幽冥地府的消息。 当然对方就算是人间绝巅,地府神尊,这样不打招呼的进入书院都算是破了别人的道场。 多少有些欺负我家师弟心地善良又弱小。 “师弟这次做的很好,崇绮书院的气运不是交易的砝码。 若是下次再见到那朱尔旦直接传信,我带着净土去和他谈谈什么是佛法。” 若虚果然靠得住,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有任何迟疑。 这就是梦寐以求的大腿啊。 第二天,若虚开始正式考较许宣的修行进度。 昨日还气吞山河镇妖魔的僧人眉头紧皱,仿佛遇到了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双手合十围着许宣走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还停下看几眼,摇摇头,继续转圈。 看到师弟脚下那几乎看不见的金边陷入深度思考。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语气抑扬顿挫,大概意思就是:不应该啊,怎么个事呢,离谱啊,没见过..... “师兄,你能说点别的吗?” 若虚只能不断诵念佛祖之名,并且承认自己大意了。 理论上净土是一个超越物质世界、超越时空限制的清净世界。因此无法用具体的尺寸来衡量净土的大小。 不是....如此高的本质,你这范围....没用啊。 是真的没用。 净土是大乘佛教所仰望的理想国,也是修行的重要道场。 这一点许宣倒是贯彻落实了,确实做到了身在道场,毫无浪费。 但是如何容纳其他的极乐盛景呢,婆娑宝树不要了,无尽琉璃土不要了,七宝莲华不要了,宝楼宝幢也不要了。 那么这还是亿万佛徒所憧憬的极乐净土吗? 硬要形容就是师弟悟到了一个真正的“空”字。 日后传扬佛法恐会有负面效果啊。 而且日后斗法又该如何? 这点力量加持在身...护住胸口都有些勉强。 就是让敌人近身三尺都没用,净土只在脚下。 除非踩在妖魔头上才有点点用。 这...只能说师弟的悟性奇高,且邪门。 若虚有些头痛,许宣也很头疼。 他不想有无垠净土吗?他不想万法不侵吗?他不想抽取净土之力开无双吗? 还不是自己佛缘不太正常的原因。 “师兄,你初悟净土时有多大?” 许宣不甘心的问道,难道自己的资质真的无解。 “额.....还行还行,我情况特殊。” “哦,那其他净土宗的师兄,或者典籍记载中都是什么样子。” “额.....他们也比较特殊。” .......... 许宣掩面而去,这佛法太难了,太~难~了~~~~~~ 接下来几天若虚就在后山之中给许宣补课讲法,试图提高对方的修为。 可惜使尽浑身解数都没有用,那片净土就像是焊死了一样。 就连若虚都产生了地藏正法好高级的感觉,竟然能让许宣的净土有飞跃发展,该有多么近道的本质啊。 几日之后,双方都有些疲倦不想再折腾。 许宣试探性的说了一句。 “佛法顺应无常,随缘行善。” 若虚立刻回应。 “善哉,善哉。师弟你佛心早铸,领悟空之一字,确实应该顺应无常。” 放下修行后开始聊些修行界常识,这一课补起来简单很多。 之前若虚觉得师弟就在书院之中潜修,应当不会过早接触外界。 谁成想对方竟然如此了得,又是邪教妖人,又是地府神尊,所以类似课程必须补上。 谈天说地之中某人突然想起自己得到的那门撕纸成蝶之术,自己修行天赋不是很足,里面有些关隘一直卡在那里不上不下。 要不要问问创造者本人呢。 想要请教,可是又怕被师兄掌毙于后山,内心有些犹疑,不如试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