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被捉现场 “诶,春奶奶已经好几天冒恰东西了,可能熬不过这个元宵哦,陈子矜那丫头竟然没跟着一起回来?” “谁说不是,亲奶要走了,大孙女却没现身,怕是丢面不敢回来叻!” “哎,真是可惜欸,子衿是我看着长大的,相貌赛过西施噻,十里八乡是再也找不出这么水灵的姑娘了,如今家里又富贵,竟然被李恒那小子给糟践了。” “要我说啊,李建国这人就不行,在学校和女老师私生活不检点被开除了,能生出个什么好儿子咧?” “不是有传言说李叔是被人陷害的吗?” “这谁讲得清?要是自己屁股底子干净,能被陷害?” “喂,你们那天有没有看到现场?听说被陈子衿的小姑捉奸在床,李恒和陈子衿两个嗯赤身裸体抱在一起,裤衩子都冒穿一件,是不是真的哟?” “嘿嘿嘿!个个都是这么港,有鼻子有眼,能有假?我看八成是真咔!” “……” 村东头一字排开有大小不一的五口池塘,池塘东面有一个晒谷场,比篮球场稍大些。 此时晒谷坪上有六七个衣着简朴的农村妇女一边纳着鞋底,一边说叨着村里的家长里短。 今天她们嚼舌根的对象是十字路口的老李家,主要焦点聚集在李建国和李恒这对父子身上。 其实不止今天,最近这几个月里,穷小子李恒和贵女陈子矜滚床单被抓的事情一直是附近几个村镇的热门话题。 具体有多热门呢? 村长三婚娶了个22岁的寡妇比不过它;梁姓扒灰佬钻儿媳被窝也比不过它。 大字不识几个的长舌妇们不甚清楚,只晓得陈家飞起来咯,看着就眼热。 此时,晒谷坪对面的老旧土屋里,有一位看上去40多岁的妇人正在默默搓洗着衣服。 妇人皮肤粗糙,眼角还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身形俱佳、风韵犹存的模样无不诉说着其年轻时也曾是个大美人。 她就是李恒的母亲田润娥。 如果搁过去,有人敢在背地里非议自己的丈夫和宝贝儿子,她能放下刻在骨子里的涵养,学泼妇样子拿把菜刀上门理论半天。 在丈夫还是教育局领导时,田润娥可是上村最风光的主儿。 但现在么,丈夫被人陷害开除,马路对门的陈家一飞冲天,儿子被人死死压着,她没那个心气儿了。 听着晒谷坪上一波接一波的嘲笑声,田润娥洗衣服的双拳攥得紧紧地,最后却还是缓缓松了开来。 “胖婶,你们小点声,这么大声就不怕润娥嫂子听到吗?” 听着听着,一个村里新来的媳妇有点看不过眼了,这样委婉提醒。 “怕什么?她儿子敢耍流氓剥陈家闺女的衣服,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就是就是!” 晒谷坪上的长舌妇们,胸前四两肉荡啊荡,再次爆发出一波肆无忌惮的笑声。 这时,过路的一平头少年刚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立马撅个嘴老不乐意了: “呔!我说你们都是几十岁的老阿嫂了,半截身子都埋土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在背后蛐蛐,也不嫌丢人,有本事当我兄弟的面光明磊落!” 这话瞬间把胖婶激怒了,从矮凳上弹起来叉腰指着骂: “张志勇你个缺心眼,你跟谁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替你爸抽你两耳巴子!” “咦哟!我好怕怕噢!” 张志勇一脸鄙夷地拱起屁股,右手往自个屁股上一拍,跳起来回怼: “我这人嘴笨,我说不过你个老阿嫂啊!你要是再阴阳怪气拿我爸说事,不服咱俩现在就干一架啊!” 大家都知道张家条件是村里排得上号的,也知道张志勇这“缺心眼”外号可不是白叫的,把他惹急了,真什么事都敢干。 就在一老一少在晒谷坪上斗嘴互掐时,田润娥从堂屋走了出来,她轻声对着张志勇喊: “志勇,别跟没见识的东西计较,外面冷,进屋喝杯热水吧。” 看到田润娥现身,被张志勇气坏了的胖婶立即把矛头指向她: “田润娥!你骂谁没见识?” 田润娥不咸不淡说:“你有这功夫在这现眼,还不如回去管管你家扒灰佬,我刚才在二楼可是看到他钻你儿媳妇房里了。” 胖婶的老公就是村里有名的梁姓扒灰佬。听这么一说,她也顾不得跟两人纠缠了,气得把没纳完的鞋底往地上狠狠一丢,骂骂咧咧地往家里急急赶去。 胖婶是嚼舌根的头儿,她这一走,其她人顿时没了主心骨,纷纷做鸟兽散。 见田姨一句话就把胖婶绝杀掉,张志勇拍手大笑,转头问: “田姨,李恒在家不?” 田润娥摇摇头,“他要是在家,早出来打架了,哪会让你一个人逞威风。” 张志勇急忙问:“那他去哪了?” 田润娥问:“你找他有事?” 张志勇像小鸡仔似地猛点头,“急事!” 田润娥指着河坝方向:“你去坝上看看吧,早上他是拿着抄网出门的。” 闻言,张志勇不二话,转身撒丫子往河坝飞奔而去。 … 坝上。 河水清澈见底的水坝中,可以看到一群群小鱼儿自由自在地在水中嬉戏。 此时李恒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斜靠在一堆河沙上、对着水里的鱼群发呆,心绪从来没有这么迷茫过。 重生了! 竟然回到了1987年这种穷嗖嗖的年代。 想起家里那几间要塌的土屋,想起这半个月餐餐是没什么油水的萝卜白菜,他娘的真是欲哭无泪啊,没有一点人生豪迈、重头再来的勇气。 上辈子他身体很好,年年体检,相熟的医生都开玩笑说他健壮得像个18岁的小伙,能夜夜笙歌,怎么转眼饭后散个步的功夫就被雷劈了呢? 他就这么凉了,那个世界的老母亲怎么办?家人孩子不得伤心死? 和自己一起散步的红颜知己看他躺尸地上,会不会发狂疯掉? 每每想到这些,他就像缺氧的水产池中奋力挣扎的鱼,闷得慌,闷到不能呼吸,好想抱头痛哭一场。 前生大学毕业后曾在政府部门工作过,后来被老同学拉着下海创办了一家出国培训机构。 几十年一步一个脚印艰苦奋斗下来,家产颇丰,正是志得意满、人生最风光的时候,但现在几千万存款换成了三间破烂土屋,一切都白瞎了啊! 都他妈的打了水漂啊! 他仰头望着这贼老天,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吗? 可他一生谨慎,也没犯什么大错啊? 真是不甘心! 越想越难受,郁结的李恒伸出右手拽一根狗尾巴草放嘴里,嚼着嚼着又这样安慰自己: 上一世算得上顺风顺水,读大学,工作好,下海经商也赶着了好时机,或许是老天爷知道他亏欠的人情太多,留了遗憾,特意让自己回来补偿的吧。 想到遗憾,他第一个就想到了老父亲,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李建国他老人家身体又不好,长期患有脊椎病,稍微重一点的体力活都摸不得,只能帮着煮个饭、做做家务这样子的了。 而田润娥么,她和李建国同志的婚姻充满了荒诞。 李建国年轻时皮相好、还是大学生、有体面工作,找对象可谓是十分容易。 但他好似鬼上了身,这个不要、那个看不上的,偏偏被朋友家中的一张美艳照片给征服了。 朋友告诉他,照片的女主人公如今家道中落了,正在隔壁赣省下乡当知青,距离太远,见一面并非易事。 可李建国不听哇,死活要朋友张罗做媒。 朋友气晕了,她本意是想自己嫁给李建国的啊,却没想到败给了一张照片,这搁谁遇上都他妈的难受至极! 朋友最后还是忍痛买了两张火车票陪他去了隔壁赣省。 照片的女主人公就是田润娥,她当初见到李建国时只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田润娥指了指院中石凳,道:“来,你面对太阳坐好,让我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样?” 李建国面对太阳,乖乖坐好。 第二句,田润娥问:“处过朋友吗?结过婚吗?” 李建国摇头,“都没有。” 第三句,田润娥下逐客令:“你走吧,我没看上你。” 听闻,李建国立马急眼了:“我不要!自从见了你的照片后,我半年来没睡过一个好觉,我就想娶你!” 没人能理解田润娥为什么会嫁给李建国?后来在朋友的帮助下,她还是跟着回了湘南。 她原以为屈尊嫁到李家能吃口热乎饭,过上舒坦日子。却万万没想到啊!熬着熬着最后熬成了李家的主要劳动力,田里土里事事都要她管。 这他娘的真是造化弄人欸,说出来都是泪! 李恒上面有两个姐姐,大姐叫李艳,21岁,是个早产儿,怀胎七个多月就生下来了,大家当时都以为养不活,没想到出现了奇迹。 不过由于早产的缘故,其说话做事稍显迟钝,总比别人慢一拍,去年嫁给了一个木匠,已经有了身孕。 二姐李兰,她和大姐是两个极致,人特别机灵,但有点儿馋嘴,更是泼辣,李恒从小就活在她的恐惧当中。如今在卫校读书。 至于自己,李恒情不自禁抬起左手,手臂上有个“C”型淡淡印记,这是初一时他用铅笔刀生生割出来的。 C,不是张,不是李,不是赵,不是王,而是陈。代表着他对陈子矜昭然若揭、轰轰烈烈的爱。 往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帧一帧掠过,最后凝聚成一张精致明晰的脸蛋来。 也不知道陈子矜随父母去京城怎么样了? 习不习惯那里? 但想着半年前暑假发生的事情,重生过来的李恒仍然十分愧疚,感觉很对不住她。 虽然他们是两情相悦,但由于时代观念的限制,这种畏之如虎的早恋注定是女生吃亏,风评也对女生更加不利。 “伤风败俗”、“不害臊”“不自爱”、甚至“发骚”等这种不堪入耳的词汇一度成为了李恒和陈子矜身上的标签,被村里那些好事者在背后编成故事流传。至今已有不下20个版本。 在巨大的精神压力下,陈子矜一家人被在外做官、刚站稳脚跟的爷爷和爸爸接走了。 然后所有流言蜚语的攻击点都集中在了落魄的李家,故事主角李恒理所当然地成了活靶子。 比如: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呸,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呵!乌鸦上不了高枝,野鸡儿攀不上凤凰,他李家小子也配?” 各种污言秽语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风光时有人陪,落魄时没人理。 曾对李家笑脸相迎的一帮子人,如今往往是落井下石最狠毒的。 为此,李建国夫妻俩忧愁了很长一段时间,生怕家里的独苗苗摊上这样的人生污点以后开不到亲,没人愿意嫁给他。 田晓娥倒是幻想过和陈家就此结为姻亲。 但结果可想而知啊,她才将将试探着开口就被陈子矜母亲冷个脸拒绝了。一点都不顾及曾经是好朋友的情谊。 事实再次证明,穷是可悲的。 打这以后,原本爱同邻里走动的田晓娥很少再串门,也不愿意多和别人说话。 因为此事,年少时期的李恒一度把这视为重大耻辱,抱怨上了陈家。 后来他想明白了,陈家当时不愿意把美若天仙的大女儿嫁给自己是有道理的。 他老李家的顶梁柱李建国垮了,成了药罐子,是一个需要妻子下田劳作养活的废物。 而家里还有两个读书的拖油瓶,大女儿时不时还挺个大肚子来娘家打秋风,又没有得力的亲戚帮衬一把,一家人温饱都成问题。试问哪个过日子人家敢沾惹上这样的亲家? 陈家把女儿嫁到这样的家庭能有什么指望? 何况他还损害了陈子矜的名节。要知道这可是牵手都会脸红的年代啊,陈家人能对他有好脸色就怪了。 更何况陈家已经今非昔比,辉煌发达了,凭什么还把女儿嫁给他? 多年以后,李恒曾在随笔中这样写道:自己的故事,一出生便是高潮,其后才是漫长的铺垫。 ps:新人新书,求月票!求追读!求收藏!追读很重要呐。 第2章,势 “李恒!” “李恒!” 就在他回忆起同陈子矜的前世今生时,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嘶吼声由远及近,转瞬就飙到了跟前。 来人正是张志勇,绰号缺心眼,人不壮,筋骨极好,一脸贱相,V型发际线。 这二货的历史充满了荣光。 曾偷喝酒喝醉了时在猪圈中跟母猪并排睡过觉,气不过时跟阿嫂抱着在秧田里滚过架,还偷过邻家姐姐的内裤。 “你叫冤啊!这么大声把我魂都吓没了。” 李恒吐掉口里的狗尾巴草,转头问他:“说吧,着急忙慌找我什子事?” 张志勇双手比划比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我大爷!你还有心思搁这打摆子,快回家看看哈。” 以为家里出了事,李恒站起身:“怎么了?” 张志勇眉飞色舞说:“陈家一大家子回来了,从京城回来的,我刚才看到你老婆的妹妹陈子桐啦,我了个乖乖,美得冒泡泡…” 听到“老婆”二字,李恒一时有些恍惚,以至于这缺心眼后边说了什么,他都没太听清。 “喂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陈子桐回来了,那陈子矜肯定也回来了啊,你还不赶紧回去看老婆?” 看好兄弟把自己当空气,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张志勇人都气歪了,双手在他面前一个劲乱晃。 李恒打开这二货的手,瞪起眼睛说:“这事好不容易才消停点,你能不能别胡咧咧?” “我哪胡咧咧了?我真看到陈子桐了嘿。” 张志勇这缺心眼可不管村里那些乌烟瘴气的绯闻,也不知道曾经好似一家人的陈李两家背后已经暗暗闹掰了,只觉着发小跟陈子矜很般配,从初中开始就积极撮合了。 其实作为过来人,李恒什么世面没见过? 他倒不怎么在乎这些流言,就怕家里的老两口遭不住。 不过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说曹操曹操就到。 回过神的李恒没再搭理这缺心眼,而是抬头望向了来路。 见状,张志勇跟着转身看了过去,下一秒他就嘀嘀咕咕:“哎呀卧槽,你小姨子怎么跟我背后来了?” 来人正是陈子桐,右手提着一个黑色编织袋,她走到两人五米开外就停在了原地。 张志勇这缺心眼一点眼力价都没有,瞪大两只牛眼睛傻乎乎地看着对方,就差流哈喇子了,直到李恒踢他一脚才悻悻然溜了。 陈子桐,今年16岁,穿得十分洋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青春靓丽的活泼气息。 自从陈家在暑假搬去京城后,两人已经有大半年没见了,望着眼前相貌堂堂的男人,她脸上没了儿时的亲切感,有的只是生疏。 “这是我姐捎给你的学习资料。”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简单道明来意后,就把手中的黑色袋子放到了地上。 李恒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友好,可碍于过往的交情没去计较,反而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想了想,随后他关心问:“你姐回来了吗?” 本欲转身要走的李子桐停住脚步,目光在他身上扫一遍:“你还敢找她?” 李恒诚挚开口:“如果有机会,我想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 陈子桐认真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不似作假,踟蹰小会说:“我姐现在不方便回来。” 李恒下意识顺着问:“不方便?她最近怎么样?” 陈子桐的回答出人意料,故意说:“别问了,我家里人不让我告诉你。” 见李恒沉默当场,她又补充一句:“这学习资料都是我姐偷偷买的,没人知道。” 前后两句话显示她此刻的内心十分矛盾:她同家里长辈一样,认为李恒心术不正,花言巧语哄骗知书达礼的姐姐上床,不认为他配得上花容月貌的姐姐。 但出于姐妹情深,她又把姐姐一直暗暗关心他的事情如实相告。 当然了,还有一个意思:关于学习资料,希望他能守口如瓶,她不想背锅。 只是还没等李恒回话,这时河边小道又火箭般跟过来一人,陈小米。 这人是陈子矜、陈子桐两姐妹的亲小姑。 也是她在暑假期间撞破了李恒和陈子矜的“好事”。 陈小米隐晦地瞪了小侄女一眼,接着看了看地上的黑色袋子,最后才蹙眉望向李恒。 四目相视,李恒神色依旧保持平静。就在他琢磨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时,陈小米已经转身拉着陈子桐走了。 一边走,陈小米一边还不忘教训侄女:“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说了不要再跟他来往,把家里的话当耳边风了? 你是嫌他害你姐还不够吗?还想把你姐往火坑里推?” 陈子桐嘟囔:“小姑…!” 陈小米的声儿不大,但字字像针扎在李恒心头。 两世为人的他原本已经快要淡忘了这些恩恩怨怨,但此话唤醒了他的许多记忆。 犹记得自己和陈子矜在床上被陈小米撞破现场时,她是当面这样痛心疾首地责骂大侄女的: “子衿,你怎么这么糊涂?将来想嫁给李建国的儿子?一辈子窝在这穷山沟里?” 由于村里都在传李建国是因私生活不检点才被开除的,这话无疑侮辱性极大,强烈刺激到了李恒的敏感神经,他发誓要出人头地。 只是可惜,对比普通人,前世他确实算得上出人头地了。 可相较于势大的陈家,却还是有些不够看。 这是他到老了都还在遗憾的事,没能真正在陈家面前抬起头。 望着渐渐消失在河道拐角处的姑侄俩,两世为人的李恒没有像上辈子那样愤怒,但再一次焕发出了无穷斗志。 正所谓人穷志短,没钱没势,就算你才高八斗,貌比潘安,敢称一句大丈夫吗? 一旦跟人起冲突,有钱有权的分分钟教你什么叫财雄势大、只手遮天。 所以,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下,要想止住村里的流言,要想让陈家刮目相看,要想让父母重拾尊严,就必须在“钱权势”上有一番大成就。 钱,作为重生人士,只要自己重生没有产生太大的蝴蝶效应,社会发展历史轨迹不变的话,李恒是最有把握的。 给他十年时间,他自信可以创造一个奇迹。 而权,这是陈家的优势盘,李恒觉得有点难,况且这玩意儿最考究人心、变数最大,不可琢磨,自己努力奋斗30年都不一定有成果。 最后就是“势”。 思及此,李恒眼神逐渐清亮,瞬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对啊,以前怎么没想到从这方面入手呢? 自打重生回到现在,平日里除了无休止地学习备战高考外,胡思乱想就成了主旋律,脑子特别慌,想着改善生活,想着改变家里的落魄处境,想着未来要走的路。 千思万绪想了很多,可由于时代的限制,互联网还没兴起,房地产他也没资本,思来想去总是没摸着络头。 而现在,他忽然找到了人生方向,可以先从“势”这里入手啊。 假若记忆没出错的话,比孔雀还骄傲的陈小米现如今应该在京城的某家文学杂志当编辑吧? 至于具体是哪家文学杂志?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他也记不太清了。 但是、如果、假如自己成了大作家… 在陈小米最骄傲的文学领域降服她,把她按在地上摩擦,结果会怎么样? 结果! 结果就是把名声挣了,把钱赚了,顺便把气出了。 嚯! 怎么想、怎么看这都是一件美事儿! 几乎刹那间,李恒就下定了决心。前生在省政府工作的那7年,他干得就是笔杆子工作,动笔写东西那是家常便饭。 又加之平时喜爱看书,闲暇时也写过不少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写作不是手到擒来么? 重生回来找到目标,刚才还郁闷坏了的李恒顿时心情开阔不少。 常言道: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替母亲把丢失的脸面给找回来。 奶奶个熊的! 叫你丫鼻孔朝天,叫你陈小米成为反李急先锋,老是狗眼看人低,总是瞧不起咱老李家。 没得说,这口气出定了,办她!拿她第一个祭旗。 …… ……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蹉跎婉转的你在哪里? 书里的江南农村,总似这样充满了诗情画意。 可现实的农村却是: 马路上,田野里,满眼都是丛生的杂草,满眼都是乱晃的鸡鸭鹅,到处是嘎哦嘎哦,路上还有牛粪,还有狗叫。 还有阿嫂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在骂架。 这时天忽然沉了,零零落落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珠子一层一层砸在地上,越来越密。 他娘的这贼老天! 李恒暗搓一声,顾不得忆苦思甜了,慌忙收起抄网就焦急往家赶。 只是走得太快,没注意看路两边的草丛,他妈的一不小心就踩了好大一坨狗屎。 半个鞋底都是! 狗屎都溢到鞋面上来了,大骂晦气。 就在此时,张志勇冒雨去而复返,手里还捧着一束鲜红的茶花。 这缺心眼迎面就贱兮兮地把茶花递他跟前,邀功似地说: “这茶花红得贼鸡儿好看,新鲜的,跟陈子矜一样漂亮。 人家刚回来,你不能空手去,拿着,把这送给她。” 李恒一边在草堆里疯狂揩狗屎,一边下意识接过茶花,“你从哪里弄的?” 好像遇着了稀奇事,张志勇蹲下身子看他擦狗屎:“胖婶屋门前嘿,还能哪?附近就她家有啊。” 李恒瞅他眼:“不是,那抠门准许你弄?” 张志勇撇撇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那肯定不准啊,但老子刚和她结仇,就弄了,能咋滴?还咬我啊?” 李恒:“……” 他过了会说:“陈子矜没回来。” ps:求月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3章,都管 闻言,张志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不能吧,春奶奶刚死了,她没在家?” 好像在应验他的说辞一样,话才落,十字路口就噼里啪啦传来了鞭炮声。 伴随的还有一众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这显然是儿孙辈在哭孝。 按照上湾村本地风俗,人落气的当会,死者家门口要立马放一挂鞭炮。 然后还得去马皇庙里放一挂炮,烧一沓纸,插三根香。 老人说这是通知地府打开庙门,送死者灵魂下去,要不然魂魄飘在人间容易变成孤魂野鬼。 至于子女哭孝,除了悲痛外,也是一种必须要走的仪式,要不然犯忌讳,村里人不敢来帮忙。 陈李两家关系破裂,村里人几乎都不知道,在这点上,两家人出奇地默契,没在外宣扬。 或者说,两家家主李建国和陈高远都是有见识、有涵养的人,格局同妇道人家不一样,碰着了还是会打招呼的。 所以才有张志勇这么热心为兄弟张罗的戏码。 老李家位于十字路口,同河坝隔着七八丘水田,李恒一路跑到家时,浑身都湿透了。 堂屋门大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材味,李建国正蹲在土制的瓦罐跟前熬中药。看他鼓着腮帮子卖力吹竹火筒,应该是刚生火不久。 李恒瞅着亲爹一身灰不溜秋的中山装,衣领处打了补丁,脸上、额头上抹有锅灰,顿时有些心疼: “爸,熬药呢。” 李建国用袖子抹抹额头,半扭过身子,慈祥的脸上带着期待之色:“回来了,今天收成怎么样?” “那还用问么,我出门起码5斤打底喽。” 李恒得意地把竹篓递过去,里面尽是些小鱼小虾、泥鳅和石爬子。 中间还夹杂有十数只去了钳子的河蟹。 粗粗一扫,目侧不下五斤半。 虽然不会伺弄庄稼,干苦力也经常偷奸耍滑,可要说到抓泥鳅摸鱼、上山捞野兔子打野鸡,这些偏门玩意儿,李恒那是天赋满满,无师自通。十字路口二十多户人家,他自认第二,没人敢出来争第一。 李恒环顾一圈,问:“老妈她老人家呢?” 李建国不怕荤腥,伸手在竹篓里掏了掏,“在后面喂猪。” 竖起耳朵听,察觉到后院有闷闷地猪叫声传来,李恒立即把手里的茶花递过去。 望着鲜红浪漫的茶花,李建国一脸惊诧,稍后幽默说: “今天什么日子?这于理不合。” 李恒使眼色:“别急,这不是送你的,你拿去送给老妈。 过去你不是经常送花给她吗,好些年没看你送了。” 李建国对着茶花愣神,片刻过后,他笑呵呵地接过茶花,转身去了后院。 今天的风把浪漫送回了二十年前他们相遇的那段日子。 没过多久,田晓娥出来了,只见她找了个空瓶子,装满水,把茶花一朵一朵插了进去。 李恒见状伏在桌子上,用文艺范打趣:“老妈,你不能把爱全部困在花瓶里。” 田晓娥下意识问:“那怎么办?” 李恒比划比划说:“等花瓣枯萎了,你把它们烘干做成香囊回送给老爸,这叫跟着心上人如影随行。” 田晓娥面色有些罩不住,低声笑骂:“油嘴滑舌!” 接着她暗暗叹口气,难怪从小乖巧懂事的陈子矜被满崽给祸害了,这张嘴真是… 一旁的张志勇惊呆了!心头飘过一片卧槽卧槽,还能这样? 湿衣服贴身,横竖不得劲,李恒赶时间洗了个澡。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不得不感慨一句:老妈的基因真是强啊! 这要是搁他去拍电影,就没捞什子高仓健什么事了。 电影《追捕》他也看过,还反复看过好几次,稀松平常得紧,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年头在国内那么受欢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硬汉柔情,物以稀为贵? 皮相满意,17岁长到178在南方也不算矮了,就是营养不足,那磕碜的几根排骨,让他瘆得慌。 小鱼小虾不用处理,可以直接下锅;泥鳅需要静养几天把泥巴沙子吐出来。 而大一点的石爬子和鲫鱼鲤鱼之类的,得用竹签挑干净内脏。 至于后世能卖个好价钱的河蟹,嗨!这玩意儿这年头太多了些,都是拿来做肥料的。除非特别口馋才会去吃上几只。 五斤半鱼虾看着虽多,但在李恒、李建国、田晓娥和张志勇的麻利手脚下,还是肉眼可见的见底了。 就在四人一边聊磕,一边处理杂鱼时,马路对面直直过来一中年男人,陈高远。 披麻戴孝的陈高远进门就给李建国和田晓娥夫妻俩跪下了,说家母过了,请两口子帮忙。 下跪是本地习俗,但凡哪家有人过世的话,孝子就会头披白布,挨家挨户请人帮忙。 上湾村大约有3000口人,抛开陈家开挂的一家子,李建国是村里唯一的大学生,见过世面,办事有章法。 由于这个原因,这些年村里每逢红白喜事,大伙都习惯性第一个登门喊他,让他去做“都管”。 都管,顾名思义,就是一切都要管的意思。 红白喜事花多少钱,喊哪些邻居来帮忙,安排哪个邻居做什么事,流水席几个碗,上哪些菜,包括各种采买和喊道师进场,全是都管替主家操办。 这种活一般人做不来。 而李建国口才出众、能力强、人脉广,处事公道,老少爷们都比较信服他,是“都管”不二人选。 甚至好多人开玩笑说,李建国被开除的好哇,自打老村长去世后,村里就少这么一个能担大事的人儿了。 李建国赶忙丢掉手里的石爬子,双手扶起陈高远,安慰道:“高远,请节哀!我换身衣服就过来。” 陈高远顺势起身,对田闰娥说:“嫂子,你手艺好,等会的晚餐就麻烦你帮着张罗了。” 主家有老人过了,孝子贤孙有一大堆事等着忙活,端茶做饭一般都是邻里帮闲。 自打陈高远媳妇拒绝了两家结为姻亲后,两家虽然只隔一条马路,但她有半年没去过陈家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陈李两家媳妇如今正黑面呢。 想着要踏足陈家,田晓娥内里十分别扭,心头有一万个不愿意。 可死者为大,何况有身份有名望的陈高远都亲自登门开口了,又不好拒绝,不然传出去她会落一个“小肚鸡肠”的名声。 权衡一番,田晓娥最终还是答应了,温温地说:“好,我去拿挂鞭炮。” 老思想作怪,登门去死者家,必须得放一挂鞭炮,这叫看活。算是一个不成文的潜规则。 不过鞭炮可大可小,也可以十多二十人一起进门,这没人计较。不讲究,横竖费不了几个钱。 等李建国和田晓娥离开堂屋,陈高远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李恒身上。 对这个把自己大女儿哄上床的男娃,他没有像家里女人那般反应激烈,但心情也相当复杂。 东窗事发后,他曾找机会偷偷问过大女儿:“子衿,你和李恒是怎么一回事?” 当时陈子矜脸红红地低个头,替李恒求情:“爸,我是自愿的,你不要怪他。” 一句自愿的,让陈高远强行压下了家里的各种反对声音,没有把这事闹大,没闹到明面上来。 甚至于每次他回老家时,还会主动给李建国散根烟,聊几句。 这也是邻里不知道陈李两家媳妇暗中闹掰的原因所在。 往事在心中浮现,陈高远问李恒:“什么时候去学校?” 李恒回答:“十二开学。” 今天是大年初五,离开学还有个把礼拜。 闻言,陈高远默默拍了拍李恒肩膀,说句“努力学习,考个好大学”就走了。 可能是刚见着了李恒有感而发,回到家的陈高远找到媳妇,再次用商量的口气说: “阿岚,要不让子衿回来?送她奶最后一程。” 钟岚听到这话,顿时炸毛,平和的脸上瞬间挤满了怒气: “陈高远你想干什么?让女儿这个样子回来,我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经历过许多磨难的陈高远心态很稳,并没有跟媳妇置气,只是叹口气道:“我就怕子衿以后会怪咱们。” 钟岚拉个脸,冷冷对着他。 见状,陈高远彻底放弃了让大女儿回来的念头。 第4章,姊妹 下晚时分。 二姐李兰肩背一篮子猪草回来了。 没有意外,她也没逃过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摧残,湿漉漉的衣服贴紧曼妙身段,把上半身圆润的轮廓、下身完美的户型展现的淋漓尽致。 张志勇只来得及偷瞥两眼,就被李兰敏锐地捕捉到了。 只见她立在原地不动,右手握着一把割猪草的镰刀,刀口还在滴着雨线,用死亡之眼凝视着他。 这缺心眼号称天不怕地不怕,敢上山斗豺狼,敢下地和狗对咬,却唯独怕漂亮姑娘。 而且女人面相生得越好,他就越惧怕。这真是奇了怪了。 正因为这个缺陷,上辈子这二货在女人手里吃了大亏。 受不住李兰的泼辣气场,从小就被她毒打过来的张志勇最终还是没能走出儿时的恐怖阴影,心里犯怵,选择跑路。 李恒在背后喊:“老勇,快到饭点了,吃个晚饭再走。” 张志勇仓惶出门,哆嗦着头也不回:“还吃个屁饭,小命要紧吼!” 张志勇逃了,堂屋瞬间只剩下了面面相觑的姐弟俩。 说起来,李恒和李兰虽然是亲姐弟,但儿时的关系并不融洽。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他们很多时候是不说话的。 缘由嘛,十分简单。她从小就觉得亲妈田晓娥重男轻女,偏心弟弟,每当有好吃的都是紧着弟弟先吃。 东西多还好,李恒没吃完,她最后还能捡一口剩下的;要是东西少,她全程就只能干瞪眼。 时间长了,她的小宇宙就彻底爆发了。 如果田晓娥在家,李兰心情不好就会故意激怒李恒,等他忍不住骂脏话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他暴打一顿。 假若父母不在家,嘿!她都不带装的,随意找个借口就开揍。 李恒也不是受气的主啊,被打了自然是奋起反击,可惜没卵用。 因为女孩子从小长得快,李兰年岁又大些,双方总是隔着身高差距,他每次都被残酷镇压,心里头过得那叫一个苦哇!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些年,直到她读初中时才有所收敛。 但由于早些年的姐弟感情基础薄弱,导致两人在整个中学阶段都比较陌生。 那时候他不懂二姐为什么总是欺负自己? 后来长大了才明悟:离开上湾村,二姐在面对外人时总是落落大方,处事圆滑,情商拉满。但在母亲这里,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获得一份和自己同等的母爱。 可在这封建思想作怪的年代、在这穷乡僻壤的土旮瘩里,想要获得一份同等的爱是何其艰难? 以至于后世年过半百了,她偶尔还会拿这事出来唠叨。 说起来,两姐弟的感情转折点发生在大学毕业后,大约是96年。 那时候在大城市工作的李恒想在城里买房安个家,可手里头比较紧张一直没能成行。 后来李兰得知这一消息,背个黑包坐火车送了8万块钱给他。 这可是96年的8万块钱啊,对大多数家庭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而这笔巨款竟然是二姐送来的! 解了他燃眉之急的同时,对他内心造成了很大冲击。 前生这8万块钱李恒一直想找机会还回去,但她始终没收。 直到她35岁生日那天,她喝多了时才醉醺醺地对李恒说了心里话:小时候对不起你,是二姐的错。 前程往事像放电影的一样在脑海中快速掠过,早已经解开心结了的李恒主动搭话: “二姐,你快去换身衣服吧,这个天冷,别着凉了。” ??? 一排排问号在李兰脑门上浮现,她愣愣地斜瞅着李恒,暗暗在思忖: 这小子今天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敢主动和我说话? 是被自己打蠢了? 还是持之以恒地胖揍,揍出感情来了? 过去不是一见到自己就扭头装没看到么?今天怎么还学会关心人? 这场景真真是铁树开花,破天荒头一遭。李兰总感觉不对劲,却又找不出哪里不对劲。 观察一会,见他脸上的神情不似作假,她缓了缓,没了之前的冷漠,问他:“爸妈怎么跑去了对门?” 李恒回话:“陈叔亲自登门来喊了。” 李兰扭过头,用瞧傻子似地眼神看他,“咱妈为你受过陈家那么大的气,你还喊他陈叔?” 嚯,瞧这攻击性强的! 这真是印象中的二姐啊,嫉恶如仇,爱恨分明,只要跟李家有过过节的人,她能记一辈子。 不过前生陈高远对自己态度一直挺不错,要他学二姐那样直呼人家名字的事情,他还真开不了那口。 见弟弟没吭声,李兰撇撇嘴,牙尖嘴利地气骂了句:“窝囊废生窝囊废,一窝没骨气个种!” 李恒无语,这回好了,连亲爸亲妈都给骂了。 等李兰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打好米,开始煮饭烧菜。 趁两老不在家,没人阻拦,很久没碰荤腥了的李恒咬咬牙,切了半斤肥瘦相间的腊肉下来。 实在是这些日子天天吃红薯饭、吃苞米,嗓子吃得疼不说,还关键是没甚营养,不抗饿,他娘的三天两头饿得没力气了。 把半斤腊肉洗净,切成晶莹剔透的薄片,配合着烟熏笋干和蒜叶,炒了满满一大碗。 这腊肉可是田晓娥拿来换钱用的,是宝贝疙瘩,是命根子,平日里哪舍得吃?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回,见弟弟这样糟蹋,李兰下意识想制止。 但架不住她本身就是个吃货啊,对梁上的腊肉比谁都眼热,最终还是咽了咽口水,屈服在了香喷喷的肉香味下。 她心比李恒更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弯腰从锅底掏出一把乌漆嘛黑的锅灰,涂抹在了白惨惨的新鲜切口上。 这样就不打眼了。 稍后还不放心,她又一脚爬灶台上,把短了一小节的腊肉调个位置,挪移到光线比较暗的角落,换一块大的腊肉挡在前边。 “陈家杀猪了,他们在那有肉吃,我们读书费脑子吃点也不过分。” 自言自语的她跳下灶台,这话好像在安慰她自个,又好像是对李恒说的。 李恒明白,这姐儿没一句废话,目的是统一战线,别露馅。 按她的意思,怎么着至少也得拖到开学。 到时候往学校里一钻,天高皇帝远的,田晓娥同志就算知道他们偷吃也拿他们没办法咯。 ps:求月票!求收藏!求追读! 第5章,能手 做完这一切,李兰随意从柴堆里抓过一把松针叶子糊弄下手心的油污,然后迫不及待地抽筷子夹了一块肉片放嘴里。 低头细嚼慢咽,越嚼眼睛越亮,心道看不出来啊,这小子平日里懒得像坨狗屎,手艺却不赖。 于是又夹第二块、第三块… 在他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就连吃了六块。 见势不对,正炒大白菜的李恒面皮抽抽,忍不住开口: “不是,拢共才二十来片肉,你能不能等会吃饭再吃?” 李兰仿佛没听到,不带看眼他的,继续吃。 “哇!弟啊,你们今天炒腊肉吃啊!”就在这时,门口就传来一个笨笨的声音,大姐李艳挺个大肚子闻风靠了过来。 他半转身问:“大姐,你吃饭了没?” 李艳盯着腊肉眼珠子绿油油地放光,使劲摇头,说冒恰,还冒恰。 晚餐两荤一素,一个烟笋腊肉,一个大白菜,一碗坛子辣椒。 还有让人眼馋的白米饭。 这在1987年的老李家,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一顿了。 搁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抑或家里来客人了才会这般丰盛。 不过余下的腊肉全进了大姐嘴里,她吃得满嘴流油,一口气吃了三大碗米饭。 李恒和李兰默默看着这一切,没出声干扰,很有默契地只夹笋干白菜下饭。 当碗底还剩最后一片腊肉时,后知后觉的李艳挠头呵呵傻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招呼: “我快吃完了,弟啊、妹啊,你们也吃。” 就一块肉了,还吃个鸡儿吃啊。 怎么吃? 难道自己和二姐分着吃? 李恒如此暗暗腹诽,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李兰瞟眼大姐的孕肚,又瞟眼桌对面的李恒,夹了两酸红辣椒放碗里,起身端个碗去了外面屋檐下。 二妹的泼辣,李艳也怕,心里直打鼓地低声问: “弟啊,你二姐是不是生我气了咧?怪我把肉全吃完了。” 李恒把碗里的最后一快肉夹给她,笑着安慰:“没呢,大姐你别多想,咱们是亲姊妹,怎么会生你气? 你来的时候我和二姐已经吃过好多了的,你进门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啊。” 李艳蒙头回想一下之前进门时的场景,好像真看到二妹有在吃肉,顿时不自恼了,低头把最后一块肉放嘴里: “那我吃了,这肉真好吃,好香嘞。” 看她大口嚼吧嚼吧腊肉的样子,李恒心酸的不得了,把碗里的一些碎肉沫子全挑给了她。 大姐嫁给了一本分老实人家,大姐夫目前还是学徒工,在隔壁怀化跟木匠师傅学手艺,平日里只能勉强自个糊口,没什么工钱。 而去年大姐的婆婆上山挖草药被野猪给拱了,落一身残疾,如今还在抓药养着呢,欠了一屁股外债。 这也是为什么大姐往娘家跑得勤的缘故,因为田润娥心疼她,每回来总会做些好吃的给她补充基本营养。 晚饭过后,吃好吃撑了的大姐主动揽过洗碗洗筷子的活计,李恒不让,有心让她歇着,却被她横竖推出了厨房。 大姐就这样,犟脾气一根筋到死,把肉吃完了总想找点事弥补,那样良心才安。 李兰拿扫帚把左边屋角落打扫干净,铺一块猪草板子放地上,剁起了猪草。 家里喂了四头猪,两大两小,大的接近三百来斤,小的七八十斤样子。 另外还有一头黄牛,春耕时用的。 别看二姐凶残,却是个勤快的主,只要她着家,猪啊牛啊什么的都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手脚比田润娥还利索,怡然一副老农民的样子。 说来也是怪事,凡是经她喂的猪就是比别个家长得快,长得好,疯长,猪苗往往半年就能出栏。 因此人送外号养猪能手。 甚至好几户家庭条件非常不错的人家都打起了她主意,反复上门做田润娥的思想工作,想谋做儿媳妇。 但李兰压根瞧不上那些三瓜两枣啊,一句“我要做城里人”就给回绝了。 当然,人家孜孜不倦地对她有想法,美貌也是一个很大加分项。 她和田润娥年轻时候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生得漂亮,十里八乡搁谁见了都得夸一声:这姑娘好看。 两姐姐在做事,李恒也没歇着。 先是在灶膛里烧一堆半湿半干的柴火,然后拿块板子堵住灶门,上头架一铁丝网,把今天搞回来的鱼虾摊上面,再盖几张旧报纸,最后用木柴压好报纸的边边角角。 这样算是大功告成了。 鱼虾烟熏一晚上就能干个七七八八,中间每隔一两小时就得检查一回,防止熏焦。 … 傍晚时分,破裂的窗缝“呜呜”往里灌着寒风,吹得人面皮生疼。 奶奶个熊的! 这贼老天说变脸就变脸,鬼天气又来了。 挑俩张完好的旧报纸,从抽屉角落翻出十来个图钉,李恒骂骂咧咧地做起了缝补匠。 没心没肺的李艳跑去了对门陈家,凑热闹看把戏的同时,和十字路口其他人一样,记挂着凌晨12点的那碗哨子面。 习俗里,像这种白喜事,每晚12点主家都会免费提供哨子面,给乡村邻里打打牙祭。 这年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大家又缺衣少粮地紧巴巴过日子,遇上这种好事那自然是全家老少一起上嗬,不带客气的,能吃的可以吃三大碗。 就算屁大的孩子,也没有后世那种斯文,一碗是绰绰有余。 何况陈家是村子里有名的大户人家,下午不仅杀猪宰牛,还大气的买了4只山羊,哨子特他么丰富,大伙觉也不兴睡了,都眼巴巴盼着呢。 瞧人群中大姐那个快活样,李兰拧巴个脸本想叫她回来,可瞄一眼挺起来的滚圆孕肚,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李兰气得嘟囔一声“又一个没骨气的”,回了屋。 三间土屋住着六口人,奶奶现在被大姑接走了。 以前还小的时候,李建国和田晓娥带着李恒住一间,奶奶带着两个孙女住一间。 后面大了,长个了,李恒和李兰被迫去了狭窄的二楼,姐弟俩一个东、一个西,靠墙用木板隔开,做成了简易的单间房。 而俩单间之间堆放的主要是一些柴草。还有一口黑得瘆人的寿棺。 寿棺是奶奶的。 李恒弯腰钻进简易房里,坐在硬板床上十分憋气,睡不着,过惯了惬意的中年生活,他一时很难再适应这个吃不饱穿不暖的旧时代。 他感觉任务艰巨,要改变居住条件,要挣钱给父亲治病,要把母亲在陈家丢失的脸面挣回来,要让全家过上好日子,这一切都要钱,要大钱,心慌慌地一分钟都不愿意等下去。 这穷糟糟的光景啊,是多看一眼都觉着磕碜。 时不待我,分秒必争。 抱着这种信念的他开始努力从记忆中搜刮各种读过的小说杂志。 前生他当过公务员,后面从事的也是教育行业,时间非常充裕,受父亲影响,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读书看报。 当然,时不时还打打羽毛球、篮球和练练拳之类的。 为了讨宋妤欢心,还曾半路学了一手钢琴。 可以说,他涉猎甚广,古今中外的名著和文学作品过他眼的起码不下千本,挤满挤满了整个书房。 只是根据当下的社会条件,根据他的生活环境,他又开始犯难了,挑来挑去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啊? 报社投稿他都不带考虑的。 前生好歹也是存款几千万的人。如今重生,几块十几块的稿费,鸡零狗碎没什么劲,李恒愣是提不起一点精神。 不是名篇不要。 都说出名要趁早,知晓后世是一个怎样繁花锦簇的大时代,家里的落魄窘境又急需改变,他没那么多时间去耗。 思来想去,他脑海中最终定格在了三本小说上。 分别是《废都》、《人生海海》以及《活着》。 第6章,《活着》 《废都》这部小说是老贾的代表作。怎么说呢,作品名气够大,影响力深远,很受市场欢迎,在国外获得过不少大奖,他有些心动。 但稍后他又给否定了。 因为这本书的内容实在太够劲爆了些,很多人当时买来都是当做小黄书看的。 要知道他现如今才17岁啊,写出这样一本经验丰富的书,别个会做何感想? 好吧,这些其实他都不太在乎, 不论是国内历史也好,国外文坛也罢,古往今来出过的妖孽不知凡几,从不缺天才。 所以,难道他就不能是天才? 26岁的王勃能写出《滕王阁序》这种永恒经典,理论上他自然也可以,谁也不能把“天才”之名规定死。 不过他主要是顾虑陈子矜。 假若自己因写《废都》而名满天下,那这姑娘和自己的往事肯定会被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给挖出来。 现在自己无权无势,根本压不住这种劲爆新闻。 要是到时候记者追着问:李先生,你和陈子矜上过床吗? 那他该怎么回答? 上过? 没有。 关你屁事! 这三种答案不论他选哪个? 不论他回不回答? 都会不可避免地对陈子矜造成第二次伤害。 那些无良媒体为了赚足眼球,搞不好会把书里的各种动作描写都套到陈子矜头上,认为他是从这姑娘身上获得了实践经验和灵感。 在名节还看得非常重的时代,陈子矜好不容易才逃离了上湾村这个舆论漩涡,自己年少无知时已经害过她一次。 重生回来不能再伤害她。 《废都》放弃了,他的注意力稍后转移到了《人生海海》和《活着》上面。 这两本小说都是好篇,他都比较喜欢,前生起码看过不下五遍。 尤其是放在床头柜上的《活着》,说十遍也不算多,书里的各种细节和内容,他可谓是记忆犹新。 两本都是心头好啊,实在难以抉择。 这可是选谁、谁倒霉的事,他有些于心不忍,毕竟这两作家他曾经爱过不是。 他甚至开始扒拉自己祖上跟姓余的、跟姓麦的是否有过节矛盾? 但结果显而易见嗨,自己祖上都是农民,好不容易出了个官身陈建国同志,可还没捂热乎哩,又变成了老农民。 他娘的就这家世,同人家八辈子都打不倒一竿去,哪来的矛盾? 思来想去,权衡许久的李恒最终还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写《活着》。 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再怎么离谱,作品内容跟自身成长轨迹不说完全挂钩,但也总得挨着边吧? 七年的公务员生涯让他变成了一个思维相对比较严整的人,他允许自己有漏洞,但不能有太多漏洞。 要不然谁也不是傻子,自身破绽太多总有一天会被有心人给发现的。 虽然就算发现漏洞,对方拿他毫无办法,但总是麻烦不是? 而他恰恰是一个嫌麻烦的人。 前生他曾看过一篇报道,作者于华之所以下笔写《活着》,是因为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 歌中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与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这个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 这可巧了,这首歌李建国同志就收藏有磁带。 虽然磁带是盗版货,但他也跟着听过好多次啊,是最好不过的借口了。 再者,《活着》全书讲述的是徐福贵的悲惨一生,这种原型搁后世几乎绝迹,但在这年头并不难寻。 本家二大爷就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写作对象。 在旧时代,二大爷原本是一地主少爷,打牌赌宝、纳小妾这种缺德事都干过。 但经历战争和人道洪流的洗礼后,他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结局。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五保户。 就算是这样,人家还顽强活着,每天要么喝点小酒,要么下河摸鱼。李恒的摸鱼技术就是从小跟他学的。 歌曲《老黑奴》加二大爷,嚯!写作要素齐全,简直了。 就问于华你慌不慌? 正当李恒点盏煤油灯、奋笔疾书的时候,远在京城参加鲁迅文学院文学讲习班的于华只觉头一昏,摔地上差点晕倒了过去。 地板是硬的,摔老疼了。 捂着屁股哎哟哎哟爬起来,于华仰头望向黑黑的夜空,忽然莫名有些心慌,感觉此刻有个无比重要的东西离他远去一般。 第二天清早,一夜没睡好的于华经过路边摊时,心血来潮找一瞎子算八字。 结果瞎子告诉他:你这是遇了煞星,华盖运被夺。 于华一惊,慌忙问有没有解决办法? 瞎子抡了轮手指,要钱! 于华伸手往兜里一摸,转身偷偷跑了。 …… 李恒平日里虽然懒散爱偷闲,可一旦下定某种决心,他就立马会变成另一个人,行动力非常强。 拧开墨水瓶盖,他把钢笔头浸到里边,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挤压钢笔肚,瞬间吸满了墨水。 找出一个新本子,摊开,准备下笔时,发现对门仍在敲锣打鼓地做法事欸,闹个不停,吵死了,试了几次根本聚不起精神。 好在农村的学习环境一直比较恶劣,他从小就习惯了,倒没有急到想骂人。 只见他搁下钢笔,深呼吸几口口气,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酝酿写作情绪。 都说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不,十来分钟后,李恒再次睁开双眼,此时他完全屏蔽了外面的喧嚣,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这个晚上,他用爬格子的方式手写满了5000字,从6点半写到12点过,手腕有些生疼。 要不是突然到来的李艳打断了写作思路,他浑然不觉已经夜深了,还能写。 李恒郁闷扭头,“大姐,这个点你怎么来了?” 李艳把一大碗臊子面端到他跟前,欢天喜地说:“弟啊,快吃,我偷偷拿回来的,没人看到。 你看这是羊肉坨坨,这是牛肉坨坨,好吃地紧,我刚才吃了三碗。” 听到“偷偷”两个字眼,李恒哭笑不得,合着这大姐还晓得陈李两家闹矛盾了呢。 那你还上赶着跑去看热闹? 不过想归想,却并不会怪她,在他眼里,只要大姐开心,一切随她好了。 李恒说:“我肚子还饱,大姐你把面端去给二姐吧,她食量比我大,晚上容易饿着。” 提到二妹,李艳顿时有些委屈,“我刚才给她送过了,她不吃咧,还骂我没骨气。” 李恒怔了怔,有些沉默。 这可真是二姐的行事风格,宁愿饿死也不会去吃仇家的东西。在这一点上,他深受这姐儿的影响。 李艳再次催促:“弟啊,快吃,面要糊了就不好吃了。” “哦,好。” 李恒口里说着好,却把面挪到了一边,对大姐说: “我在写作文,马上写完了,等写完再吃,时间也不早了,大姐你先回去睡觉。” 大姐文化水平不高,读二年级的时候连着降了三班,然后在同龄人的大肆嘲笑下,她自卑地没再去学校。 所以,她压根就看不懂李恒在写什么,只觉着满页都是端端正正的钢笔字,老厉害了。 父母都是文化人,她自己却斗大的字都不识几个,几乎是个文盲,李艳对读书之事非常羡慕,也非常敬重。 见弟弟这么一说,立马乖顺地退出了房间,轻手轻脚地,生怕耽误到了他读书写字。 经过大姐这么一打搅,李恒觉得有些胸闷,突然没了写作状态。 趴在老旧书桌上,透过窗棂看向对门陈家,吃面的人来来往往,大呼小叫,热闹得紧。 外面熟悉的场景不禁勾起了许多往事,曾几何时他也是陈家的常客,每次过去,陈子矜和陈子桐都爱黏在屁股后面、哥哥哥哥地叫着。 可如今… 再见面时陈子桐那丫头脸上充满了陌生,物是人非欸。 就在他陷入儿时的回忆时,飘忽的眼神不小心落在了对面二楼窗户一角。 目光一凝,和陈子桐这丫头的视线撞上了。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很显然对方看到了桌上的臊子面。 隔空对视三秒,脸上没什么表情的陈子桐伸手用力一拉,窗帘嗖地一声,迅速合上。 得,人家相当不待见自己,这碗面可解释不清了。 第7章,英雄一般的人物 双手揉了揉太阳穴,李恒让自己努力沉下心思,继续写作。 大概个把小时后,在陈家帮厨的田润娥回来了,见二楼还有微弱的昏黄灯光透出,她进了自家厨房。 不一会儿,田润娥端一碗鸡蛋羹放书桌上: “满崽,赶紧趁热吃了,等会凉了。” 李恒太了解亲妈性子了,什么都没说,在她的注视下一口气干完了鸡蛋羹。 等他吃完,田润娥指着臊子面问:“谁送来的?” 李恒说:“大姐。” 这回答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在她的认知中,老二和老三是宁折不弯的脾气,拉不下脸做这事。 也就老大没心没肺,成天傻乐呵。 这让她一度怀疑,老大到底是谁的种?怎么神经大条成这样? 田润娥没问这碗面他吃不吃,而是自动收拾走了。 在她开门要走出房间之际,李恒忍不住回头:“老妈,二姐应该还没睡。” 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李兰在学习上比他还要刻苦,往往凌晨两点还在刷题看书。 在农村,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天她要帮着家里干活,只有晚上才能挤出点时间。 田润娥瞄眼二女儿的单间,没好气道:“她说减肥,不吃!” 李恒听得面皮抽抽,没做声了。 大概是二姐觉着自己不在家时,亲妈从不给她做夜宵吃,今天能有鸡蛋羹也是搭了他的便宜,于是拒绝吃。硬气的不行。 没有手表,也不知晓具体时间,半夜三更他被尿憋醒时,竟然发现二姐的房间还亮着煤油灯。 想着这姐儿应该是太困睡着了、忘记捂熄煤油灯,而二楼全是柴草,担心有火灾隐患的李恒扣住门把手,推门。 咦? 推不开,里面打倒栓了? 带着这个念头,李恒把头凑到缝隙跟前,往里瞧。 嚯,好家伙! 这不瞧不打紧,一瞧,眼珠子立时瞪到了额头上。 你猜这二姐在干啥? 她竟然偷吃,在偷吃甜酒,用的还是菜碗,好大一碗嗬,比她脸盘子还大。 应该是察觉到了门外边的动静,李兰回头斜瞅眼,转身就把煤油灯给弄熄了。 李恒敲了敲门板,压低声儿喊:“二姐,你不是胃痛吗?医生说了你不能吃甜酒的,你怎么还吃?” 在儿时记忆中,二姐有三件事留给他的印象最深: 一个是泼辣。 二个是贪嘴。 三个是胃痛。 她胃痛好像是初二那年开始的,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捂着肚子趴在门槛上呕吐清水,神情非常痛苦。 当初为了给她看病,全家人可谓是煞费苦心,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背着她出门了,四处去走访医生。 包括镇上的卫生医院。 包括各地有名的赤脚医生。 这一坚持就是一年多,把老李家所有人都折腾得够呛,心力憔悴。 讽刺的是,在镇上卫生院,那些医生竟然不知道她是得了什么病?检查不出,于是胡乱给她开了一些药,结果越吃越痛。 后来还是一名部队退休回来的医生告诉他们,应该是胃病,建议服用雷尼替丁试试。 李恒记得非常清楚,这名退休军医当时给开了3块钱的雷尼替丁,效果非常好,仅仅吃一个礼拜多点,病痛好像就拿开了一样。 见他看清了碗中的甜酒,仍在摸黑悄悄吞咽的李兰顿了顿,索性不装了,又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年头家里穷哇,闲时没什么东西下嘴,甜酒和坛子菜是为数不多可以当零食吃的东西。 但这两样医生和田润娥明令不准她碰。 可她天生是个吃货啊,嘴馋啊,那怎么办? 就只能强忍了。 要是实在忍不住,那就只好等大家都睡了,半夜爬起来偷吃了。 李恒自认为自己也是个吃货,但跟二姐比起来,那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当即试探着威胁她:“你要是还吃,我就喊爸妈上来了啊…” “哐当!” 没曾想他的话还说完,只见哐当一声,她一脚踹在了门板上。 突如其来的门板震动,把正贴着门的李恒吓了一大跳。 接下来门内门外都没说话,一时间安静极了。 片刻过后,门开了一条缝,一只碗在黑夜中滴隆哐啷塞了出来。 见状,李恒心里没来由一阵高兴,暗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姐果然只有搬出田润娥同志才治得住。 但下一瞬,他的脸就垮了,碗里面是空的,碗底竟然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李恒服了,悻悻然拿个空碗去了一楼。 这一夜,写书累了的他睡得极好。 要不是一大清早外面就传来大喊大叫的嘶吼声,他不会醒,还能睡。 嗯? 怎么是二姐的声音? 貌似在跟人骂架?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李恒确认是二姐的叫骂声后,瞬间睡意全无,一骨碌爬了起来。 这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跟咱二姐骂架? 骂得过吗? 不是找虐吗? 穿衣穿鞋,李恒匆匆来到一楼,右脚才出门槛,就见着了马路上一排排人在看把戏。 男女老少都有,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嘴里不停在哟喝鼓躁。 粗粗扫一眼,几乎附近两个生产队的人都在,合着去陈家帮忙的人都跑出来围观了。 李恒费尽力气挤进人群后,终于晓得了那个倒霉鬼是谁? 原来是胖婶这个长舌妇。 听邻里议论,他才弄明白事情原委: 今儿赶早扯猪草的李兰从别人口中得知了胖婶昨天在背后嚼李建国和李恒的舌根,还当面顶撞田润娥,顿时怒火中烧。 她登时猪草也不割了,拿起一把镰刀就找到了田里正拔萝卜的胖婶一阵口头输出。 一开始胖婶不服气啊,她好歹也是远近闻名的撕逼能手,活了几十年,什么样的架势没见过? 败在她嘴下的男女老少都可以填河筑坝了,怎么能在一个丫头片子跟前弱了气势? 于是两人在田里互相问候祖宗… 可等到李兰过去就是蛮不讲理的几耳光时,披头散发的胖婶魂都被抽飞了,试图还手,却被揪住头发摁在土里摩擦,骂又骂不过,打又不是对手,咋整?就只得哭着喊着往家里跑哇。 李兰从小强势惯了,得势不饶人,顺着田埂一路疯追,直直追到了梁家。 梁姓扒灰佬本欲帮妻子,但他身高顶天了一米五八不到,而李兰足足有一米六七,站一块气势完全被碾压。 见丈夫这么没用,见丈夫这么窝囊,胖婶张牙舞爪尖叫一声,吓得赶紧把大门关上! 门一关,刚还如丧家之犬的胖婶又觉着有了几分底气,隔着窗户跳大神,指指点点破口大骂。 李兰可不兴惯她,飞起一脚踹在窗户上,三根木制窗棂应声而断。 看到门和窗户都阻挡不住这个凶神,胖婶魂魄再次吓飞了,转身跑去了卧室,把门反锁,放声痛哭了起来。 这回胖婶害怕到了极点,不敢骂李兰了,转而赌咒骂起了丈夫和儿媳妇,骂两个活人都拦不住一个黄毛丫头,骂两人没用让外人欺负到家里来了,骂两人只顾着偷情不管她死活。 见这婆娘不分青红皂白,夫妻之间本就没什么感情的梁姓扒灰佬脸一黑,立时不管了,由着李兰破门拆窗,在一阵嘲笑声中,他灰溜溜地离开了现场。 公公走了,与婆婆向来不合的儿媳更加不会阻拦,有样学样,回了隔壁村娘家。 这真是一出好戏啊,大戏!把半个上湾村的人都看呆了。 都晓得李兰嘴皮子厉害,没人敢惹,但没想到这么厉害嘿,都拿镰刀追人家家里来了。 村干部闻声赶过来了。 李建国和田润娥也赶了过去,还有好多人,陈高远也在,一致拦住李兰说好话,平熄她的火气。 李兰凶归凶,但情商极高,见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在梁家大门口威逼一番胖婶后,选择顺坡下驴,见好就收。 回家的路上,李兰像一尊战神,围观的村民在啧啧声中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陈子桐来了,见李兰看过去,慌忙避开了视线。 陈小米也在,但她并不怕惧怕李兰,两女意味深长地对视几眼后,各自回了家。 第8章,山水有时 “二姐渴了吧,来,喝杯水。” 一进屋,李恒就乐呵呵地搬一张小矮凳给二姐。 还贴心地倒了一杯温开水。 瞧那屁颠屁颠的样儿,活脱脱一狗腿子形象。 瞧到这一幕,李建国和田润娥情不自禁对视一眼,有点蒙。 过去高冷的满崽哪去了? 怎么还主动向二宝献媚? 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怪得紧。 过去两姐弟之间只有冰,没有火,李兰也有些不习惯这样热情的弟弟,浑身不自在。 她不惧刀枪剑戟,就怕这弟弟突然转性了、不按套路出牌。 但一时间她又拉不下脸去喜笑颜开,只是淡淡瞥了眼,接过水,然后大刀金马地坐在了门槛上。 针对二女儿今天的火爆行为,骨子里透着斯文气息的李建国本想跟她谈谈心。 可几度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不知道该怎么说辞好? 在这个习惯以打架骂架、靠武力解决争端的贫苦乡下,他身为父亲,不能很好地庇护子女;作为丈夫,不能挣钱养家;作为知识分子,却没能靠自身知识改变命运;作为农民,他没有相应的劳动能力… 因此他十分愧疚,常觉得自从患上了脊椎病后,就跟废人无异,是这个家的拖累。 而二女儿的对外强势及时维护住了李家尊严,不至于他们娘几个被人欺负。 在心里,他对二宝是有些感激的,李兰的护短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他的不作为。 只是身为父亲,他也有担忧啊,二宝性格这么强势,以后的夫家怕是有得受了唉。 都说家和万事兴,夫妻双方有一方太过凌厉的话,容易导致感情失和,不利于家庭团结。 相处这么多年,田润娥一眼就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当即打发李建国: “你去陈家帮忙吧,那边离不开你。” “欸。” 李建国到底是没忍心把心中的焦虑说出口,穿过马路去了陈家。 休息一阵过后,李兰重新打猪草去了。 李恒想了想,从灶膛里找把柴刀别在裤腰带上,进了后山。 老父亲不能干重活,平素砍柴这种费力气的活计都落在了母亲身上。 过去他不晓事,又加上亲妈有意偏宠,总爱偷奸耍滑,一年下来做的活还没二姐零头多。 如今重生了,他总想为家里分担些什么。 上湾村处于雪峰山脉山腰位置,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磅礴而又神秘。 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这年头大伙都穷啊,没几个舍得烧煤,而电这玩意儿记忆中要明年才通呢,就更甭提了。 上山砍柴是祖祖辈辈流下来的传统手艺,男女老少多多少少都会些。 李恒虽然从小备受宠爱,但一年到头也要跟着进山几十次,对周边五里之内的大小山头可谓是十分熟悉。 比如哪里有山泉水啊,哪个山头可以摘到野生猕猴桃啊,哪里能挖到葛根啊,哪个坟场适合偷情啊等等,真真是门儿清。 噢!对了,必须澄清一下,坟场偷情之事他不懂,只是小时候捉到过现场。 哎唷,当时那两货正得劲,李恒躲一松树后面,冷不丁昂头“哦豁”一嗓子,声音老大了,吓得那对狗男女裤衩都来不及穿,怂坏了,慌忙掉头就跑。 关于两性方面,大家特容易陷入思维误区,总以为这年代民风纯朴,思想保守。 其实不然,是总体保守,局部开放。 换一种通俗的说法就是:没见识的和有见识的都比较保守,只有那些半瓶水的咣当放开了。 要不然为什么这年代私生子多呢? 不说别的,就生产队一组吧,一婆娘生了6个儿子,除了老大老二像爸爸外,另外四个都能在本村和邻村找到相貌极其类似的男人,这他妈找谁说理去? 盖因还是这年头娱乐活动太少了,又加上改开这几年传进来了很多冲击三观的东西,床上那点事让人津津乐道,总有人守不住裤头铤而走险。 老李家运道好,前几年分山时抽中了上等签,把挨着近、林木又多的后山收归囊中,让村里人那个羡慕嫉妒的哟。 欸!一狠心他们就把后山的柴火偷偷摸摸给扛回了家。 倒是不敢砍经济树木,动静太大,周边住那么多人呢,很容易被发现。 李恒进山还不到150米,就遇着了一只野兔子,棕灰色,丰乳肥臀,目测起码不下4斤。 本来嘛,山里碰着野鸡野兔是常有之事,毕竟这是地图上鼎鼎有名的雪峰山,见怪不怪,没啥好稀奇的。 可恼人的是,这兔子愣是有点瞧不起人,都他娘地走到五米开外了,这货还在翘起屁股打洞,脑袋伸进土里看不到,小短腿不停往外扒拉松土,简直了。 奶奶个熊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感觉尊严被冒犯了的李恒顿时化身小李飞刀,biu地一声,柴刀飞掷而出。 原本没抱啥希望的,就图一乐呵。 但是… 得咧,好家伙! 可能是踩了狗屎运,也可能是老天爷觉得他重生这么久活的太过窝囊,该吃肉了,正中野兔大腿。 野兔痛得呲叫一声,撒腿就逃,但右后腿受伤了,一瘸一拐跑不快,没二话,他立马捡起柴刀跟了上去。 大概追了有300米出头,野兔翻越一土坎时侧翻了,落在了沟里头嗷嗷叫,被紧追不舍的李恒当场逮住。 叫你跑! 就你逞能! 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草还多,能跑过我? 他伸手四处捏了捏,瞬间眉开眼笑,满满是肉,怪肥。 “当!当!当…” 就在他喜滋滋寻一藤蔓捆扎野兔时,山的另一边传来砍伐声,劈柴的声音快而密集。 妈了个巴子的,这又是谁在偷咱老李家的树? 带着疑惑,李恒悄悄循声而去,不一会儿就见着了罪魁祸首。 猫在一丛柴草后面,当看清奋力挥刀砍伐的马尾辫姑娘时,他不由乐了。 这不是老同学杨应文么? 她齐耳短发,脸圆的跟个苹果似的,个头较高,足有165,身穿一套蓝色劳动布旧衣服,踩着一双烂洞解放鞋,那脚起码有40。 说起上辈子和这姑娘的瓜葛,那是一本书都写不完。 ps:求月票!求收藏!求追读呐!追读关乎本书生死,大佬们有时间帮忙动动小手指咯。 第9章,黑白无常都拦不住 读学前班之前,两人基本没说过什么话。 学前班到六年级,两人即是同桌也是学习上的竞争对手,交替拿班上第一,次次如此。 整整七年,第一名一直在他们手里来回倒腾,就没旁落过。 人送外号黑白双煞。 可读初中后,两人差距就瞬间拉开了。这时的杨应文跟开了挂似的,每次都是全校第一,初中是,高中还是。 而李恒刚进初中那会在干什么?在打架,在报仇雪耻。 回县是有名的贫困县,民风自古彪悍,乡下初中就更是不堪了。由于这一批出生的孩子多得冒泡,素质良莠不齐,学校帮派那是五花八门,男的女的,哥哥妹妹,横行霸道。 他和张志勇前脚才踏进镇中,后脚就遭到了小学玩伴刘水文的背叛。 刘水文仗着堂哥是学校里的差生混子,经常喊着堂哥和一伙人进寝室收保护费。 短短一个月,李恒和张志勇就被抢了四次伙食费,每次钱都被抢光,每次肚皮上都挨踹。 第五次由于钱不够数,他们一宿舍人被刘水文两兄弟带人殴打了一顿。 被打狠了,忍到极限的李恒和张志勇等人就此爆发。不仅在学校纠集被欺负过的同学跟他们斗,还经常放学后在必经之路上堵截刘水文两兄弟。 鼎盛时,曾有几十个被他们欺负过的同学一齐来上湾村把刘家给围了,手持棍棒打砸,讨要说法。 也就是那一次,吓得瑟瑟发抖的刘水文两兄弟从骨子里感受到了什么叫恐惧。后来在学校老师和村委会的调节下,不仅签字画押写保证书,他们父母还被迫掏出双倍钱赔偿给大伙,以后在路上见到了都绕着走。 这事看起来挺嘚瑟,十分风光,其实得不偿失。 由于一个多学期没怎么用心读书,李恒辉煌不在,成绩一落千丈。 记得初一年纪有15个班,大概千把来人,他的成绩在学校排名250往后。这还是仗着数学天赋好,几乎每次满分的结果。 而同瞩目的数学相比,英语却显得无比凄惨,从没及过格不说,最高分是53,就这还一半是蒙的答案,真真是记忆尤深啊。 眼瞅着陈子矜是全校前二十的常客,杨应文更是稳居全校第一,李恒被田润娥一句“满崽,你进初中怎么就拿不到奖状了”给刺激到了。 进入初二,他自尊心觉醒,决定发奋图强,追上她们。 经过夜以继日地刻苦学习,其它科目还好,慢慢能追上来。 只是英语,哎,老犯难了,他就犹如一个油盐不进的霜打茄子,总是摸不到入门诀窍。 而杨应文的英语很猛,猛到什么程度?次次满分,课堂上能和老师流利对话,让学校所有老师都记住了她这号牛人。 可能是缘分到了吧,初中三年两人都在125班,仍旧是同班同学。 有一次英语课后,蒙头蒙脑的李恒抱着谦虚的态度向这姑娘请教: “应文,decide to do sth是什么意思?” 闻言,前排的杨应文半转头,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 “呀!李恒你不是打架数学也经常满分吗?要读什么书?” 说完这句讽刺意味十足的话后,她又转了过去,继续埋头做她自己的事,硬是没告诉他。 当时刚下课,周边有很多人围观,被无情奚落了的李恒面红红的,弯腰站着,一时下不来台。 他特别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多走几步路去三楼129班问陈子矜? 这时杨应文的同桌肖涵,弯起嘴角,古灵精怪地瞧了他好几眼后,出乎意料地帮他解了围,教他这个句式的详细结构,并举了三个例子。 那一瞬,肖涵的身影在他心中无限放大,犹如观世音菩萨在世,光芒万众,普渡众生。 以至于后面很长一段时间,他钻破脑袋也没想通对方为什么会帮自己? 最后他把这归结于:鲨鱼腻味了血腥味,偶尔发发善心。 之所以这般说叨,是因为整个初一李恒和肖涵都没讲过话,两人还曾因为抢凳子一事起过争执,猛烈地吵过两架。 那时候不像后世,桌椅板凳特别珍贵,坏了要照价双倍赔偿学校的。 所以大伙都喜欢在凳子上做个记号,比如写上自己名字,署名归属权。有点狗撒尿圈地盘的意思。 每回肖涵都是伙同三个小姐妹牙尖嘴利地骂他一人,他被喷得体无完肤,抱头鼠蹿,压根不是对手啊。 当时好哥们张志勇哪去了?在旁边装哑巴呢,贱嘻嘻地看把戏呢。 事后这缺心眼举起右拳,梗着鸡脖子振振有词地辩解:大家公认肖涵是我们学校最好看的女生,我傻了才跟你骂她唷。 decide to do sth,肖涵教得很认真,很细致,李恒仿佛被神功灌顶,一下子打通了任督二脉,英语从此渐渐有了起色。 先是及格,再到70分,后面稳定在了80分往上。 因为请教英语这一事,在初二阶段李恒和杨应文的关系步入了低谷。 虽然双方是前后排座位,她偶尔嘴快了一不小心也会搭几句话,但彼此都从朋友名单里划掉了对方。 或者说,由于他初一频繁闹事打架,变成了杨应文十分厌恶的对象,把他划掉了。 初二开始,李恒再度迎来了自己的春天,各科迎头赶上,学校排名飞速上升。 并在初三最后几次摸底考试中,一鼓作气冲进了全校前20名,获得了考取一中二中的资格。 这年头前镇中学只有35个名额能报考一二中,刚好挤满挤满一班车。 而且这35人的中考考场单独设在一二中,镇上到县城相隔100里有专门的班车接送,并由他们本校的老师亲自监考。其它地方的考生就算分数达标了也不招。 一句话,中考不是一二中考场考的,人家信不过你的真实成绩。 就是这么的牛气! 见他真的浪子回头,杨应文后面好几次主动跟他搭话,并向他道了歉,两人的关系莫名得到了缓解,并在读高一时恢复如初。 曾经就此事,他借着酒醉问过这马尾辫姑娘:“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杨应文反问:“你是不是记恨过我?” 他想了想,坦诚给出答案:“恨算不上,但心里耿耿于怀。毕竟以前咱们的关系那么要好。” 杨应文盯着杯中酒,良久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脑子一热讲那话,可能是恨铁不成钢吧。初一的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后来他之所以抛弃公务员铁饭碗不要,下海经商,就是受她的不停蛊惑。 说起来杨应文这名字还有一段趣事。 她妈妈在怀她时梦到了文曲星下凡,醒来后她妈妈那个激动地嘿,逢人就说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肯定读书厉害。 结果么,显而易见只对了一半,是女孩,但读书确实猛得一塌糊涂。 而取名“应文”,就是祈祷好梦照进现实,应验文曲星之意。 第10章,西门庆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闪过,李恒故意哑着嗓子喊:“谁在偷树?” “啊?”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杨应文惊吓出声,身体有些僵住,过了好会才反应过来。 四处张望,她看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她瞬间松了口气,拍拍饱满的胸口埋怨道:“是你呀,装神弄鬼干什么?吓死我了。” 稍后她又问:“你这种懒汉怎么进山来了?” 李恒顿时不高兴了,眉毛一挑:“不是,我在你心目中就是个这样子的形象?很懒?” “天!你还不懒?亏你还好意思说出口,皮肤比城里人还白,大家背后都说你跟个绣花小姐似的。”杨应文不客气回嘴。 李恒把头伸过去,好奇道:“大家背后还说我什么?” 杨应文偏头瞅瞅他,认真说:“最好别打听,没什么好话。” 李恒愣了愣,“我好像平时待人真诚友善吧,口碑这么差劲?” 杨应文呵一声,无情抨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就你把陈子矜骗上床这件缺德事,你自己去打听打听,现如今谁家还敢让女儿跟你接触?” 被揭老底,李恒脸色有些挂不住,气得反驳:“别胡说八道,我们是两情相悦。” “你跟我吹胡子瞪眼管什么用?又不是我在背后嚼舌根。” 杨应文说完一句,仍觉得不解气,继续刺激他:“再说了,你都有脸干出那样的事了,还不兴许别人说几句啊。” 李恒指指她,特郁闷:“合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信不过我?” 杨应文说:“你又不是没有前科,初一可是个烂仔。” 奶奶个熊的!尽揭短,这天没法聊了,李恒越过她,准备把她砍倒的桐子树拖回家。 见状,杨应文有点急眼了,连忙跟了上来:“喂!李恒你别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棵干死树,准备拿回家透火的…” 家乡话,透火就是引火。 没等她说完,李恒回头:“你就说这山是不是我们老李家的吧?” 听到这话,她嘴巴张了张,自知理亏。 李恒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桐子树从山里拖出来,却见这姑娘始终跟着自己,而又不言语。 于是逗她:“求我!说句好听的话,我就把这树给你。” 杨应文硬气得很:“骚的吧你,想都别想,大不了我再去找一棵就是。” “那你去找,我回家了,谢谢你帮我砍树。” 说着,他把树扛在肩头,做势要走人。 没想到这姑娘无动于衷,原地直直地看着他。 李恒扭头端详她脸蛋一会,临了忍不住开口:“杵着干甚?走啊,我送你回去。” 杨应文并不领情:“你别,我可当不起,不想别人背后说我们闲话。” 李恒挑眉:“你几个意思?你再说一遍试试?是觉得跟我走一块很丢人?” 得胜即可,点到为止,杨应文土味笑笑,没再继续招惹他,转身往山里走了去。 认识这么多年了,李恒知晓她脾性,不是真生气,当即把树放到宽阔的地方,以免挡路,然后跟上。 连着找了两个山头,功夫不负有心人,又寻着了一棵干松树,但这地界已经不是老李家的了。 不过管它呢。 按老话讲,偷柴不算偷,偷到手了这叫本事。 只要没抓到现行,没太过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地睁只眼闭只眼,毕竟生活在农村,这种狗屁倒灶的事谁没干过? 谁屁股底下是干净的? 干松树好大,砍成四段,还捆了三担柴,李恒和杨应文来回跑了四趟才把它们搬出山。 此时两人汗如雨下,早已累瘫了,累成狗了,累得不像样了。 路过一山泉水时,他们欢天喜地趴地上咕叽咕叽喝饱水,又洗了个手,洗了把脸子,才有空坐下休息会。 她问:“春奶奶去世了,子衿竟然没回来,你们还有联系吗?” 李恒摇头:“没,不过她妹妹昨下午送了一袋学习资料书给我。” 杨应文惊讶:“陈子桐送给你的?骗鬼吧你,你都把她姐姐那样了,她没恨死你?” 李恒没好气道:“行了行了,这事有完没完?能不能翻篇?” 杨应文照顾他情绪果真没再提,两人聊了会一会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桐子树是最好的引火材料,李恒留给了她,然后只想扛一段干松树走。 但她不让,坚决平分。还说这样她都已经占大便宜了。 李恒推搡了好几次,却拗不过,最后只得随了她。 临分开前,他又问一遍:“真不让我帮忙送你回家?” 杨应文拒绝地很干脆,“饶了我吧,往后在村里你就当不认识我,我将来还要嫁人呢。” 奶奶个腿! 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白眼狼,李恒暗呸一句,右肩扛着木头,左手提着兔子,往十字路口赶去。 … 傍晚时分,大姐挺个大肚子又来蹭饭了。 李艳回娘家从来不知道啥叫客气,还没进门就风风火火朝屋里喊: “弟啊,听人说你踩狗屎运打了只野兔子,是不是真的?” 李恒此时刚杀完兔子,正用热水烫,准备去毛,见她跑那么快,顿时紧张提醒: “大姐你走路慢点,小心摔着。” “冒事,我注意的。” 见到这么大一只兔子,李艳特别高兴,两眼放光地摸了摸说: “好多肉,怕得有四斤多噢,这是个好菜,弟弟你煮饭多打点米啊,今晚我就到这吃饭了。” “……” 这话完全在李恒的意料之中,点头应声好。 接下来两姐弟蹲在后门给兔子褪毛,一人一边,很快就拔干净了。 后边二姐割猪草回来了,一口气背回来四大篮子,两篮子草喂牛,两篮子草剁碎准备煮成猪食。 中间李兰问他:“外面坪里的干松树是你砍回来的?” 李恒拿把菜刀破兔子内脏,头也未抬,说对。 李兰又问:“只有一半,还一半哪去了?你怎么不一起运回来?” 这时大姐忽然插嘴:“我晓得我晓得,在杨应文家叻,下来路过她们家门口,我看到了。” 说到这,李艳傻憨憨地问他:“弟啊,不对啊,那杨应文怎么比你还多一棵桐子树? 你这吃大亏了啊,要不我去找她,把桐子树分一半回来。” 李恒:“……” 李兰:“……” 哎哟!这大姐脑壳中到底装的啥子东西? 不会全是豆腐渣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忒没眼力见。 李恒赶忙开口:“大姐,不用,是我自己抓野兔去了,耽误了功夫。” 李兰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听到桐子树,顿时想起什么,随即猪草也不剁了,起身去了后山。 没多久,她就根据记忆找到了桐子树,不过此时树已经没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菜碗粗的树根。 李兰弯腰辨认刀口,挺新鲜,她立马知晓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扯猪草时,她隔老远就看到了这颗树死,只是当时不空,抽不出身,没想到转头就被那败家子送给了女人。 回到家,李兰闭口不提桐子树的事,只趁大姐不在旁边时突然来了一句: “陈子矜我能理解,毕竟蛮漂亮一人,那杨应文你怎么下得去手?” 倒不是她觉得杨应文丑,而是长相气质跟陈子矜不在一个国度,没法比。 在邻近几个村子中,身为美女的她只认可陈子矜是同类。 ps:求月票!求追读!追读很重要呐 第11章,陈子矜的资料 李恒听得有点懵。 这他娘的什么跟什么呐,外人不信自己算了,合着自己在家里都没信誉了是吧? 这样对你亲弟弟礼貌吗? 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呢? 不想解释,懒得解释,也解释不清了,他把处理好的兔子放砧板上,上了二楼。 反正嘛,二姐是吃货,兔子等会肯定变成一盘菜。 进到单间,李恒坐在硬板床上发起了呆。 说实话,他现在挺头疼。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哎,个个都把自己当成了西门庆。 外面那些长舌妇嚼舌根就算了,横竖是管不到。 可关系这么要好的杨应文都防自己跟防賊似的,真真是气死个人。 好,这就算了吧,她们都是外人,靠不住。但二姐你和我是手足亲朋哪,怎么能伤口撒盐? 要搁后世,这算屁大点事,陈子矜那么漂亮,陈家家世那么好,保不准还会被当成吹牛炫耀的资本。 但这年代… 他是真真领教了什么是道德底线,什么叫人言可畏! 眼神漫无目的地在屋内飘忽,某一刻落到了书桌一角,那里摆着一个黑色袋子。 他心里一动,也不知道陈子矜给自己买了哪些学习资料? 是不是和前生的相同? 生怕自个重生带来蝴蝶效应的李恒,慌忙伸手把黑色袋子拿到跟前,速速打开。 探头往里一瞧。 还好。 还好没变,和自己预料的一样,里边全是各科资料书和试卷,还有一本厚厚的错题集。 错题集上全是陈子矜做错的题目,或者她认为非常重要的题目类型。 老实讲,87的时候,邵市这种山疙瘩地方几乎没什么好的复习资料,有本资料书就不错了,一份卷子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更何况还是首都四中这种名校的试卷。 上辈子他因为这些资料和卷子,高考分数起码提高有20分,才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在这点上,他对陈子矜一直心怀感恩。 说句她是自己的人生贵人也不为过。 只是可惜,她妈妈和她家里人并不好相处,打心底里瞧不上他,一直闹得不愉快。 陈家是大家族,陈高远兄弟姐妹有5人,都是有出息的,敲锣打鼓异常热闹,据说春奶奶的道场法事要做三天三夜。 这就苦了二姐了,好几次看她郁闷到想哭。 而李恒就无所谓,两世为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事当然是洒洒水啦。 闭上眼睛冥想一番,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成功实现自我屏蔽,心如止水,拿起钢笔,刷刷刷地在本子上续写《活着》。 自己能不能一战成名? 能不能扭转“西门庆”的崩坏形象? 能不能改变家里经济拮据的窘境? 就全指望它了。 秉着这部小说在前世的巨大名气,李恒特别慎重,写得特别认真,每每写完5000字,他都要回过头来逐字逐句逐段地审读检查。 并且要来回检查三到五遍,全程一丝不苟,不准许出现任何纰漏。 当天晚上,熬夜写作到凌晨两点过的李恒趴在书桌上睡着了,还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男两女三个小孩打着手电筒在黑夜中四处寻他,口里大喊着“爸爸”,执着地喊了一夜。 李恒惊醒了,泛酸的眼角不知不觉全是泪水。 他意兴阑珊地望向窗外,心里满是惆怅:自己重生了,也不知道他们娘几个在那个时空过得好不好? … 1987年,农历大年初九,演时。 天还未放亮,一大清早对门陈家就放起了鞭炮。 同时西乐队、响乐队、锣鼓队以及响冲齐齐奏鸣,孝子贤孙歇斯底里哭倒一片。 掐着一个吉时,在家停摆了五天五夜的春奶奶出柩了。 场面十分壮观,堪称上湾村三十年一见。 不仅镇上领导来了,就连县里和市里都有重要代表出席,附近邻里更是前所未有的齐心,纷纷赶来送这老人家最后一程。 生前春奶奶非常风光,曾随丈夫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后来就算回到村里,也是极其体面的,心善地帮助过很多人,大家都比较敬重她。 平素不论男女老少,不论年岁,不论辈分,见面了都尊称一声“春奶奶”。 不过李恒缩在被窝里没动。 因为风水先生张贴了告示:1959、1970和1982这三个年份出生的人跟春奶奶死亡时辰相冲,出灵柩时请自动回避,百步之内不得见到棺材。 这习俗的历史根源无从考究,但至少有几百年了。 村里人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思遵守着,没人蠢到用小命去试验真假。 就算是有人家父亲过世,如果死亡时辰跟儿子犯冲,那也得躲起来,等过了百步再说。 不过这世上凡事都有例外,总有不信邪的。 这不,曾有一个喝了酒的屠夫借着酒劲亲身试法,然后当场就嗝屁了。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巧合,反正大伙都避着点。 外面打打闹闹持续了很久,李恒被吵得睡不着,索性爬起来继续写作。 经过5天的辛苦耕耘,《活着》已经写满了34000多字。 他打算今儿再努力奋斗一天,凑齐4万字,赶明儿就去镇上邮寄出去。 响午时分,春奶奶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李建国和田润娥回了家。 按照习俗,陈高远热情地送了一些厨房没动筷子的剩菜过来,但被骨子里要强的田润娥婉拒了。 见状,知晓症结在哪的陈高远放下身段好声好气说: “润娥,咱们也是相处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你是了解钟岚那性子的。 她当时只是在气头上跟你犯犟,过火了点,回头我也说过她了。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田润娥勉强笑着道,“高远你别这么说钟岚,我没怪她,那事确实是我家混小子不地道,害了子衿,都是当妈的,我特能理解她。” 田润娥态度很正,但就是好说歹说,横竖不愿意接受这些剩菜。 陈高远嘴皮子都磨烂了,可还是无果,最后只得叹口气,把好几盆剩菜端回了家。 厨房,此时陈家一大家子人都在。 看到丈夫吃了闭门羹,有些怄火的钟岚伸手抢过陈高远手里的洋盆,往别个家送去了。 … 第12章,智慧 陈小米在背后喊:“嫂子,等我,我跟你一块去。” 见到亲妈和小姑出门了,陈子桐眨巴大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看着爸爸的猪肝脸色。 陈高远思索片刻,对小女儿讲:“这事别跟你姐讲。” 陈子桐瘪瘪嘴:“爸爸,你光嘱咐我没用,小姑和妈妈肯定会在姐姐面前煽风点火的。 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这可是一个变着法添油加醋、搬弄是非、从中作梗的良机。” 外面风风光光的陈高远一遇到家里事就感觉脑门上一头包,上上下下就没一个省心的。 至于妻子和几个妹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陈高远再清楚不过,无非是想彻底断了大女儿对李恒的念头。 … 对门,老李家。 想到自己和丈夫在陈家一连几天都有吃肉,田润娥就开始心疼子女了。于是拿把菜刀,爬上灶台,打算晚餐切点腊肉下来,伴着蒜苗和豆腐炒个荤菜帮两姐弟改善下生活。 可是一抬头,嗯?她就发现不对劲儿,猪腿肉和五花肉怎么换了位置? 还有,这五花肉怎么短了一截? 田润娥是个心思非常细腻的人,平素米缸有多少米、家里的针线有多长、地里的白菜有几颗等,当家这些年从没出过差池。 更何况是这家里为数不多能换钱的腊肉了,简直是她的命根子啊,哪能记不清的? 视线在两块腊肉之间徘徊几趟,稍后她把右手的菜刀换到左手,接着用右手大拇指扣五花肉的横切面。 果不其然,当把锅灰擦掉后,里边露出了白花花的新鲜切口。 怔怔地望着短了一截的五花肉,田润娥心里忽然堵得慌,随后下灶台弄些锅灰,重新把腊肉恢复到原样。 来到后院,田润娥悄悄问正在给牛喂水的李建国:“建国,你有没有碰腊肉?” “什么腊肉?” 李建国转过身子,反应过来急着问:“家里的腊肉丢了?” 田润娥摇了摇头,当即把自己刚才的发现讲了一遍。 听完,李建国沉默了。 好半晌后他心酸地说:“二宝应该是馋坏了。” 田润娥也是持相同的观点。 夫妻俩倒是没有往偷盗方面想,因为如果是贼人所为的话,就不是丢一截腊肉那么简单了,应该是整块整块的丟了才对。 晚餐出人意料的丰盛,有韭菜河虾、两面黄煎豆腐。 还有一平碗腊排骨。 呼!这些都是李恒爱吃的,他盛一碗饭,扒拉几筷子河虾和豆腐放上面,埋头大口大口造了起来。 都是自家人,不用太过讲究,怎么自在怎么来,一口气糊涂了两大碗红薯饭,把肚子填的盆满趴满。 这是他重生回来吃得最过瘾的一顿饭,摸着滚圆滚圆的肚皮,瓷实极了。 可惜,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红薯饭,这玩意儿他是真吃吐了啊,真不爱吃,要是能换成白米饭就好了。 熬了20多天的苦日子,现在他认清了事实,不说面朝大海,只要餐餐白米饭,餐餐有荤腥,那就是春暖花开。 晚饭后,二姐神奇地从兜里掏出一毛钱一包的五香瓜子,她只是瞟了眼弟弟,没喊他,就那样坐在门槛上自顾自磕了起来。 老实讲,要不是看李恒这段日子表现好,她连这一眼都不带瞟的,过去她吃独食吃习惯了。 这时田润娥突然问李建国,“建国,你是不是吃了甜酒?甜酒怎么少了两菜碗?” 少了两菜碗? 二姐那晚不是只偷吃了一碗甜酒吗,什么时候又偷偷摸摸干了一碗? 李恒下意识看向二姐。 接受到他的眼神,李兰面无表情别过了头,右手却没停,继续往嘴里送瓜子。 只见她上嘴唇和下嘴唇那么一碰,pia!一颗瓜子皮吐地上。 pia!又有一颗瓜子皮利索地掉在地上。 见满崽这眼神,李建国什么都明白了,知晓妻子是在敲山震虎,警告二宝不要再吃甜酒,怕胃病反复。 李建国笑着应承:“一时没管住嘴,多吃了点。” 一事没完,田润娥又提了另一件事:“枕头底下的20块钱不见了,也是你拿了?” 闻言,李恒视线下移,落在了二姐手心,落在了五香瓜子上。 李兰无视他,把头再别过去一点,若无其事地磕着瓜子。 李建国余光跟着扫了扫二女儿,继续兜底:“今早整理床铺的时候,发现地上有20块钱,我捡起来了,由于忙春奶奶的事,一时忘了告诉你。” 说着,他从内衣兜里数出两张10块的票子,递给妻子。 田润娥接过钱,放进衣服兜里,然后对丈夫说:“刚吃完饭,我陪你散会步,你这身体不能久坐。” “欸,好。” 一时间情深似海的两夫妻走了,沿着马路散步去了。 李恒也不当碍眼货,识趣地上了二楼单间,继续写《活着》。 还差600字就四万整了呢,今天必须写完。 晚上散步回来,见堂屋没人,田润娥第一时间就进了自个卧室,翻看枕头。 果然,同她预料的一样,床单上赫然躺着两张大团结。 钞票有点老旧,上面还有蓝色圆珠笔字迹,应该是经手过很多主人。 弯腰捡起钱,田润娥对跟进来的丈夫讲:“前几天二宝说相中了一套衣服,跟我说想买,要16块钱。 我当时想着他们姐弟俩个马上开学要一大笔费用,钱不够数,就没答应。” 话到这,她顿了顿,眼眶里忽地噙满了泪,“二宝曾跟我诉过苦,说她们班上的女同学都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她穿得最差…” 说着说着,田润娥说不下去了,心揪揪地痛,趴在丈夫肩头哽咽。 李建国左手抱着妻子,右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妻子的同时,他自个也没忍住,眼角跟着湿润了。 这一刻,他的心情极其不是滋味,充满了心酸,充满了愧疚,暗恨自己没用。 不仅辜负了貌美的妻子,让她日晒雨淋成了黄脸婆,也对不起三个儿女,吃不好穿不好,跟着自己受苦。 ps:乡村块告一段落了,前期铺垫差不多了,很快开始新的征程。(求追读,星期天试水推,追读关系到这书的命运,请大佬们帮个忙) 第13章,成了过街老鼠 初十,清晨。 山间田野下着蒙蒙细雨,这是开年的第二场雨,滴滴嗒嗒,整整落了一早上。 没人有心思欣赏这缠绵的美丽,田润娥站在屋檐下糟心坏了,今天镇上赶集,她还想着卖两担米给二女儿和满崽凑学费呢。 七点刚过,见雨势稍微小一点,她决定不再等了,利索地用白塑料把装米的尿素袋包裹起来,接着拿个斗笠和一把蓑衣递给李恒。 吩咐道:“满崽,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走。” 她怕去迟了米卖不掉,此时脸上全是愁容,心急如焚。 “好。” 应一声,李恒把斗笠戴好,把蓑衣披在肩头,随即弯腰担起一担米走在了雨里。 这担米过了称,有105斤。 如果搁平时,农村出身的他倒不是特别在乎,身强力壮的,10里路他至多歇5回就能到镇上。 可今天的土路忒难走啊,坑坑洼洼泥泞不堪,出门没多远浑身都是泥巴,脚上的解放鞋被稀泥糊满,看不见一点军绿色。 泥巴路打溜,下坡路段有两次差点滑到下边水田里去了,他惊出一身冷汗,心里直骂娘。 他娘的这鬼天气,怂坏了。 田润娥也挑了一担米,80斤出头,跟在后面。 李建国由于身体原因,担不了重担,没来,索性在家帮着李兰喂牛喂猪。 看到有一老汉推着板车赶超他,顿时羡慕不已,瞧瞧人家,一身干干净净的,就算下雨天嘴里还倔强地叼着根旱烟,走几步路吐个烟圈,走几步路吐个烟圈,舒服得很。 没过多久,后面有两匹马赶了上来,又经过了一辆自行车。 自行车是一中年男人骑的,后座搭个胖大小子,趟水坑时溅了他一身水,头上、嘴里都有。 见李恒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胖大小子快活地伸手指着他,哈哈大笑。 笑你妹啊笑!这个天竟然骑自行车,真是骚包,等会摔不死你们。 哎,李恒眼都看红了,感慨自己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李恒,李恒…” 就在他觉着右肩膀有些生疼了,把扁担换到左肩时,后面传来了轰隆轰隆声。 轰鸣声中夹杂喊声。 是一辆手扶拖拉机。 开车的是张志勇,此时这货红光满面,一路吸引了不少眼球,十分风光。感觉比后世开奔驰宝马还有面。 只见这缺心眼一个刹车,从车上跃下来,大力挥舞右手,对田润娥喊:“田姨,上车!” 田润娥看了看已经挤满人了的车斗,说:“好像没位置了,志勇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们,我们也很快就到了。” “谁说没位置?有位置,看我的。” 张志勇不顾田润娥的阻拦,转身朝车斗大声吼:“已经走一半多路了,现在下车的我不收他钱,有哪个下车没?” “当真?”一上了年纪的阿嫂问。 “六孃,你又不是第一次坐我车,一口唾沫一口钉。”张志勇把胸膛拍得砰砰响。 这话果真有效,好几个平素爱沾点小便宜的立马跳车走了。 张志勇帮着母子俩把米放到车斗,对田润娥说:“田姨,你坐前面去,前面也跑了一个。” 这个前面指的是挨着驾驶位的地方,左右两边都可坐一人。 雨这会又变大了好多,田润娥犹豫一下,去了前面。 同张家关系要好的李恒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个翻身进了后斗。 车斗里全是人,都是村里的小媳妇,老娘们。还有几位老大爷。 斗笠和蓑衣上全是水,他怕打湿了别个,特意靠边站在角落。 当他弯腰打算整理鞋带时,忽地发现有一姑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这姑娘大概16岁的样子,姿色尚可,李恒感觉对方的面容有点熟悉,好一会才想起来,应该叫阳娟,是村里妇女主任的独女。 前生两人有过交集,自己女儿在长市雅礼中学读高中时,她恰巧是班主任。 女儿很喜欢对方,说班主任对她特好,经常喊她去家里吃饭。 想起往事,李恒下意识笑着打招呼:“阳娟,好久不见。” 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阳娟脸上莫名升起了红晕,过了一阵才呐呐地小声问:“你知道我名字呀?” 无怪她这么诧异。 因为老李家在村口,而她们家位于大队部,中间隔了将近一里路,双方又不是同一年级,被直接叫出名字自然是有些意外的,同时没来由地还有些开心。 李恒回答:“当然知道,要是没记错,你和陈子桐是小学同学,对不?” 就在阳娟眼睛扑闪扑闪要回话时,一旁的妇女主任突然伸出右手,把女儿拉到了背后。 妇女主任半真半假跟他说:“李恒,你要聊天就找婶婶吧,娟子她胆小没见过世面,你别吓到她。” 这话一出,车斗里全是不怀好意的笑声。 更有老不正经的对妇女主任说:“你家娟子相貌板正,是要小心点哦,别成了第二个陈子矜。” 听到这话,阳娟低个头,看着脚尖,一瞬间脸蛋红得比猴子屁股还艳。 李恒气绝,合着半年过去了自己名声依旧不减啊,大家都把自己当成西门庆了。 他真切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深深恶意,自己和陈子矜明明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两情相悦,怎么传出去就变成了金瓶梅版本? 这贼老天不公啊,老子冤枉啊,为什么要把自己雷劈过来? 面对十几二十个没道理可讲的长舌妇,李恒自认敌不过,识趣地当做没听见。 第14章,肖涵 七八分钟后,拖拉机停在了石门站。 张志勇大声吆喝:“上湾村的四毛钱一个啊,新村的两毛…” 有人问:“横板桥那里坐的车,多少?” 张志勇说:“邹大爷,收你三毛。” 邹大爷倚老卖老砍价:“上次我坐你爸的车才两毛,到你这就涨价了,要三毛了,打抢啊?” 张志勇很爽快:“大爷,两毛就两毛,你年纪大了,我不跟你争。” 成功还价一毛,邹大爷从兜里掏出两张毛票,给了钱。 李恒把米卸下来,问张志勇:“今天怎么是你开车,你爸呢?” 张志勇一边收钱一边笑嘻嘻说:“我两舅舅和小姨夫来了,他老夫子正陪着打牌嘞,就让我出来挣生活费。” 李恒问:“今天挣的钱都归你?” 张志勇吧唧嘴,特嘚瑟:“那肯定啊,那必须的啊,钱不给我,我干鸡毛啊,还不如在家里玩。” 田润娥递一块钱过来,付车费。 张志勇猛地往后一跳脚,怪叫道:“婶子你闹呢,你是要羞死我是不? 我和李恒是穿一条裤衩的兄弟,你信不信,现在我要是敢收你钱,他回头就能把我打死。” 田润娥塞了几次钱,但张志勇左右是不要啊,最后只得不了了之。 等到坐车的人都走了,李恒趁亲妈不注意的空挡,压低声音对张志勇说:“我要去邮局寄点东西,借10块钱我。” 怕被田润娥同志看到,张志勇默契地背过身,数也不数,快速分一沓票子给他,并猥琐朝左手边街道方向指指: “隔壁新开了一家粉面店,我跟你讲,老板娘是个寡妇,胸这么大,屁股这么翘,贼鸡儿有料,你卖完米来找我,一块去吃。” 李恒下意识问:“是不是叫春姐粉面馆?” 张志勇脱口而出:“你大爷的!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了?怎么这种好事没带上我?” 李恒张口就来:“没有,听你爸跟人吹牛记住了。” 张志勇差点跳起来:“我丟!那老不死的跟我抢奶喝?” 李恒乐地笑出了声,没想到这缺心眼一语中的,根据前生的记忆,这春姐可不就是他爸爸的地下姘头么? 镇上门脸最大的是供销社,小喇叭最响亮的永远是卖老鼠药的,临近八点,集市上的人越聚越多,逐渐热闹了起来。 这年头农贸市场还不规范,里面卖衣服卖鞋袜的居多。 而卖米有一个专门的地方,在农机站旁边,每逢赶集,卖家和买家都会不约而同出现在这里。 田润娥已经不是第一次卖米了,对这地方十分熟悉,在人群中张望一番,很快就找了个空地。 只见她用右脚把地上的大块垃圾扫到一边,麻利地铺一张塑料,然后招呼儿子把四袋米整齐地码成一排,再把袋口打开、折成圆圈,以方便买家路过时能第一眼看到自家大米的成色。 此时买米的顾客寥寥无几,但一眼望过去,卖米的已然不下20家,后面陆陆续续还有人担米进场。 由于下大雨的缘故,母子俩来得稍微迟了些,并没有占到最有利的位置,田润娥偷偷转悠一圈,脸上的愁容更甚。 李恒小声问:“老妈,别个家的米质量很好?” 田润娥怕被人听到,凑过来一点:“有好几家的米,颜色比我们亮。” 在产地相同的情况下,大米的质量一般由品种、加工精度和新鲜度决定。 比如,籼稻和粳稻在口感和粘性上有所差异。 籼稻较细,受热后呈现米粒独立饱满的状况;而粳稻则更为粘稠,适合制作汤粥和糯米饭。 大米的加工精度是决定其质量的一个重要因素。加工精度高的大米,其白度、完整度、含杂率等指标都较好。 至于新鲜度就不谈了,就是字面意思。新米一般呈白色且有光泽,有清新香气;而陈米的色泽变暗,粘性降低,失去原有的香味。 李恒自认为自家的大米品种已属市面上最好的一批了,口感偏糯,很香,还带回甜。 但听老妈这么一讲,心里顿时也没底了,溜出去打探情报,结果还真是这样,有三四家的大米整体质量比他们家的好。 质量好就算了,关键人家数量还大,这他娘的简直不给人活路哇。 田润娥下决心说:“先一毛九卖着看看,要是到晌午还卖不掉,就降价试试。” 李恒问:“老妈,你过去卖多少一斤?” 田晓娥摇摇头:“价格不好讲,一直在变,抢手的时候能卖到两毛一斤,一毛六的也有过。” 听到这话,李恒沉默了。 老实讲,这价格是他万万没想到的,真是出乎他的预料,100斤米竟然只能卖10多块钱,难怪后世农村没几人愿意种田了。 就这行情,除非是实现规模化,不然靠小农思想耕作,别说进入小康了,一家人温饱都够呛。 他揉揉眉心,心里暗骂自己,奶奶个熊,前段日子尾巴真是翘天上去了,竟然瞧不起几块几十块的稿费,只稀罕大的。 看来这思维得改一改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田润娥同志挣个几块十几块得多难? 得多辛苦? 二姐为了20块钱还被迫走歪门邪道。 他又一巴掌拍在额头上,真他娘的,自己现在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务必大的小的一手抓。 心里有了计较,李恒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写什么小说,一边陪母亲卖米。 同预料的差不多,相当一部分人都围聚在了那几家,只有吃不起高价米的顾客才四处对比砍价。 捱着捱着,两个小时快过去了, 自家生意还没开张,见亲妈卖力跟人拉扯却效果甚微,李恒跟着也有点急了,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老妈,我先走开一下,去上个厕所。” 脚都蹲麻了,李恒上厕所是真,借机开溜去邮局寄稿子也是真。 田润娥现在的心思全在卖米这事上,含糊应一声就同意了。 就在李恒站起身、跺跺脚准备走人时,摊前突然来了两个女人。 确切的说,是一对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母女。 年纪稍大点的约摸40多岁,披着雪花长款呢子大衣,头发做过,呈大波浪形状,化有淡淡的妆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潮流气息,她叫魏诗曼。 而年轻女孩有着一张妖孽般精致的瓜子脸,五官明晰,头发轻轻挽住,素面白皙透亮有如美瓷,细眉杏眼,清瘦淡雅。身穿一件青蓝色格子风衣搭配一条淡红色围巾,脚上是一双红色板鞋。 简简单单却穿出了风华绝代。 她的身材高挑,足有165,腰条儿柔顺流畅,此时她的左手挽着母亲手臂,右手插在风衣兜里,背着光线惊讶地看着李恒。 “李恒,你怎么在这?” “肖涵。”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ps:今天上试水推,三月心情比较忐忑啊,请大佬们抽空追读一下噢。 第15章,巨好看 其实他和眼前这姑娘的相识可以追溯到初一刚开学的时候,哪怕是过去几十年了,也能清晰记得当时的情景。 那是九月一号,是个晴天。 李恒抱着一堆新书去125班排队报到时,原本喧嚣无比的班级突然变得死寂。包括班主任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门口新来的肖涵身上。 当时挨着近,印象最是深刻,仿佛这漂亮到不像话的女孩是从七彩祥云中漫步出来的。 只一眼,他跟班上其他男同胞一样,心就被照亮了,好似走进了童话世界。 血液忽地加速飙升,口干舌燥的同时,整个人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 巨他娘的好看! 这座小镇怎么会藏有这么好看的人? 所有人的第一感官都是如此。 肖涵的出现遮掩了整个125班的风采,让大伙变得黯淡无光。 至今尤记得,当初班上男生女生都在潜移默化中学人家右手拄腮听课,留指甲,学人家的语气说话。 不过可惜,李恒慢慢积攒的好感,后面因为抢凳子事件消磨殆尽,导致两人的关系停滞了很长一段时间,不远不近,在陌生人与同学之间徘徊。 肖涵和陈子矜都是杨应文的闺蜜,以杨应文为纽带,三女经常一起吃饭,一块散步。 但她和陈子矜的关系却异常复杂,有学习上的竞争,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争吵,用“亦敌亦友”来形容两女最是恰当。 初三上学期,李恒和肖涵曾短暂的当过半个月同桌,后面外班的陈子矜知晓了,直接要求两人分开。 本来就经常不对付,肖涵昂个头、故意刺激她:“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怕你对象移情别恋?” 陈子矜一点都不带掩饰的,“不怕,但得防着点你。” 肖涵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当即冷哼一声回击:“怕这怕那的,你不如把他别在裤腰带上好了,天天带着走。 也就你把他当个宝贝似的紧张,你看周边还谁稀罕?” 听两女对话脑壳疼,后面李恒主动找到班主任,调换了座位。 时过境迁,再回首会觉得这些话语和这些行为特别稚嫩,可懵懂的青春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欸。 那大概是自己中学阶段记忆最深的一段时光了,浪漫地如同刚刚绽放的玫瑰,芳香满园,令人陶醉。 只是很多美好的事儿,你以为仅仅是人生的初次热身,可实际上那是绝唱。一个初中的肖涵,一个高中的宋妤,等他老后回味前半生时,才感慨原来自己年少的时候,已经把人生中两个最惊艳的女人都提前遇到了。 其实他特能理解陈子矜为什么要提防肖涵了。 甜蜜的声线,治愈的笑容,顶着一张纯纯的初恋脸,实在是这姑娘要是想讨谁喜欢,真没几个男生抵挡的了。 按广大男同胞的话说:她的魅力黑白无常都拦不住。 不过肖涵是个两面人,性格多变,可甜可咸。 她偶尔要是生气时,那是又恨又绝,李恒可没少在这方面吃苦头,骨子里天然有点不愿招惹她。 刚才下意识打过招呼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淡淡地对视小会,然后又默契地移开,好像彼此之间不是很熟悉一样。 感受到异样的魏诗曼暗暗瞧了瞧女儿,随后眼睛盯着李恒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总有那么一丝无视。 见状,李恒一点儿也不奇怪。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己这身打扮在缝缝补补又三年的乡下农村再正常不过,但在条件好的魏诗曼眼里确实显得不够看。 尤其是他头顶斗笠,身背蓑衣,衣服上、裤管上尽是污水渍,脚上的解放鞋更是干脆,裹满了黄泥巴,脏不啦唧的像只破麻袋套在身上,人家要是能高看你一眼就有鬼了。 肖家不种田,通常都是买米过日子,经验丰富的魏诗曼一眼就能辨别出米的好坏来,所以不论田润娥怎么说得天花乱坠,没停留多久就走了。 李恒在旁边一直没吭声,等到母女俩离开,他才宽慰亲妈的心: “老妈,卖不掉就算了,回家煮给我吃,我现在长身体呢,最馋白米饭了。” 听到儿子嚷着要吃白米饭,田润娥并没有责怪,只是唉声叹口气: “满崽,马上就开学了,你和你二姐的学费还不够。” 过去李恒少不更事,从不操心学费的问题,平日里为了躲避劳动,要么窝房间看书,要么提个桶去河里搞鱼虾,反正每到开学了,田润娥同志总会为他凑好。 他关心问:“还差多少?” 田润娥说:“还差30来块。” 李恒低头瞅瞅四袋米,瞬间明白过来,老妈今天是算着钱卖米的。 但遗憾的是,今天出门好像没看黄历啊,一小晌午过去了,也没见啥动静。 … 另一边。 走出大约20来米后,肖涵问母亲:“妈妈,那米很差吗?我看还挺好的嘛。” 魏诗曼回答:“是不差,但今天市面上有更好的。” 她丈夫在吃食上是一个比较挑剔的人,所以平时买米买菜都会捡成色最好的买。 朝前走出几步,魏诗曼有些后知后觉,偏头看向女儿问:“你们认识,是同学?” “嗯。” 肖涵嗯一声,点头:“初中三年曾是同班同学,高中也在一个学校。” 魏诗曼有些意外,“他还读了高中?” 肖涵抿抿嘴:“妈妈是觉得他们母子穿着不好,读不起高中吗?” 魏诗曼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不会说出口,好奇问: “能进邵市一中读书,那成绩应该相当好的,过去这些年,妈怎么没听你提过这号人?” 肖涵微微撇嘴:“我跟他又不是特别熟,提他干什么?” 刚才没听清对方名字的魏诗曼瞥眼女儿,问:“你们初中同批考进邵市一中的只有六个人吧,他叫什么?” 肖涵纠正:“是七个,有一个走关系进去的。” 她口里的关系户指的是张志勇,这货的小姨夫是一初中校长,同属一个教育系统,自有门路。 第16章,一脸的意味深长 魏诗曼看着女儿,重复问:“他叫什么?” 肖涵说:“李恒。” “李恒?” 魏诗曼眉毛蹙了下,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最近在哪里听过,可一时卡壳,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哪里了? 过了会她又问:“他是哪的人?” 亲妈这幅样子,让肖涵瞬间联想到了关于李恒和陈子矜的传闻,知道妈妈脾性,最是宝贝自己,怕她打破沙锅问到底,于是撒谎,随口胡诌:“石桥铺的。” 听闻,肖母没再问。 倒是肖涵开始委婉劝说:“妈妈,如果他家大米还行,就买他家的吧。” 魏诗曼疑惑地望向女儿,“不是说你们不是很熟?” 肖涵眼巴巴地说,“他怪可怜的,听应文讲,他爸爸患有脊椎病,不能做重活。 平常都靠他妈妈下地干活养活一家子,没有稳定收入来源,说不得卖米是为了凑后天的学费哩。” 魏诗曼问:“应文不是上湾村的么,这些她怎么知道的?” 溢满灵气的透亮眼珠子转了转,肖涵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两根食指轻轻并拢,告诉道: “亲爱的妈妈,这是上湾村,这是石桥铺,中间就隔一座山,很近的。” 这倒是事实,魏诗曼信了几分。 过去女儿甚少求过自己,再想着一个一中的好苗子读不起书,确实怪可怜,她当即停住前行的脚步,绕一圈再次回到了老李家的摊点。 见这对母女兜兜转转又走了过来,田润娥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拿出最好的状态去接待对方。 魏诗曼没回应田润娥的热情劲,而是弯腰抓起一把米,在掌心摊开仔细查看,稍后又放鼻尖处闻了闻,临了指指四个袋子。 问:“这里拢共多重?” 田润娥回答:“两担米,一共185斤。” 魏诗曼又问:“多少钱一斤?” 田润娥下意识报价:“一毛九。” 只是才报价完,田润娥就在心里后悔了,眼看都快晌午了,米还没卖掉一丁点儿。 要是因为价格喊高了错过这个最有可能的买家,她非得恼死自己不可。 听到这个价,魏诗曼第一时间没出声,接着依葫芦画瓢检查了其它三个袋子的米。 在等待中,这个过程似乎显得极其漫长。 就在田润娥忍不住要说着什么促成这桩买卖时,魏诗曼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她把米放回袋子里,直起身子拍拍手上的白色米灰说:“这四袋米我全要了。” 田润娥愣了下,天降意外,这八个字给了她十足的惊喜。 原本以为能卖一袋子米就不错了,没想到眼前这时髦妇人忒爽快,不仅没还价,竟然四袋全要了,从来没碰到过这么利索的买家。 而李恒开心归开心,却没有母亲的喜出望外,疑惑地看向老同学。 接触到他的目光,肖涵不动声色地偏过头,没予理会。 见状,李恒倒也不觉着什么,这姑娘就这性子,她高兴呢,就理你一下,没兴致的时候你在她眼里就是一空气。 田润娥也是个讲良心的人,高兴之余对魏诗曼说:“你住在哪?这下雨天的不方便,要不我们把米给你送到家。” 那感情好啊,魏诗曼当即把地址报了出来。 听到对方住在镇政府,田润娥多看了面前的母女俩几眼,随后矮身担起米,嘱咐儿子跟上。 镇政府在镇中对面,离农机站有段距离,中间得先上个缓坡,再下坡,全程大概600来米的样子。 “辛苦两位了,麻烦把米帮我放到这屋。” 二楼,开锁进门,过完秤,魏诗曼在前边带路。 领着母子俩到了最里边的储存室。 等把米安置好,魏诗曼开始结账,同时还不忘吩咐女儿倒两杯温开水给田润娥和李恒。 “四袋米总共185斤,一毛九一斤,就是三十五块一毛五,对吧?” 魏诗曼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算盘,快速扒拉两下就得出总数。 田润娥心算一遍,答案一致,但为了以防万一,又看向了儿子。 来路上,李恒就已经算过好几回了,当即点了点头。 得到儿子肯定的答复,田润娥笑着跟魏诗曼说:“让你见笑了,是这个数。” 双方确认无误后,魏诗曼从钱包数出三张10块和五张1块的票子,随后又掏出两枚硬币,一个一毛的,一个五分。 “你数一数。” “不用,对数。” 刚结清钱,肖涵这时拿了两杯茶水过来,一杯递给田润娥,一杯伸到李恒跟前。 她细心提醒:“阿姨,这茶稍微有点烫,你慢点喝。” “欸,谢谢闺女。” 田润娥接过茶水,礼貌地说声谢谢后,却转手以不经意间的方式放到了茶几上,并没有喝。 李恒同样如此。 因为下雨天赶路的缘故,母子俩身上脏兮兮的,同肖家一尘不染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们要是喝了这杯茶,回头说不得人家要用滚开水给杯子消毒。 如果碰上有洁癖的,这两杯子搞不好得扔掉。 将心比心,喜好干净的田润娥以己度人,索性不喝好,免得给人添麻烦。 钱到了口袋,简单寒暄几句后,母子俩提出告辞。 魏诗曼送到门口,在要关门之际突然心血来潮问田润娥: “大姐你们是哪里人?这米看着不错,等吃完了,下回还找你买。” 其实两人年岁差不多,但身处机关单位的魏诗曼保养得当,看起来要比田润娥年轻十来岁,所以这声大姐叫得水到渠成。 卖米的人最爱听别人夸自家的米好,田润娥高兴说:“上湾村的。 你要是有需要可以去农机站旁边的市场找我,只要家里没事,赶集的日子我大多数都在。” “好,记住了,你们慢走。” 目送李恒母子消失在楼道口,魏诗曼关上门,随后来到沙发旁,坐下,一脸意味深长地看着女儿。 ps:这星期试水推啦,求月票!求收藏!求追读!追读很重要。 同期的大神太多,竞争激烈,三月这种文风特别难出头,需要大佬们帮忙噢。 第17章,攻防兼备 对于母亲坐在沙发对面一动不动。 起初肖涵浑不在意,拿过茶几上的语文资料书,低头自顾自地翻着,十分认真。 就这样,母亲虎视眈眈望着女儿,女儿低头看着书,客厅里一时间静悄悄地,只有偶尔的翻页声响起。 如此,不知道过了许久… 眼睛看累了的魏诗曼有点坚持不住了,换个姿势放松身子问: “你就不打算跟妈妈说点什么?” 听闻,肖涵满脸愁容地抬头瞅眼,脆生生道:“做您的女儿真累。” 魏诗曼不为所动:“他真名叫什么?” “不是知道嘛?” “我的女儿我了解,兴许那也是个假的。” 肖涵撅嘴无奈笑了笑,毫不客气地道:“他姓甚名谁不重要,如果您执着要有个顺口的称呼,就阿猫阿狗好了。” 魏诗曼盯着女儿眼睛,停顿两秒又问:“李恒是哪里人?” 面对这种故意刁难的问题,肖涵选择无视,看完一页后,又翻了一页书。 五分钟在沉默中稍纵即逝,魏诗曼被折磨得终于失去了耐心,伸手夺过女儿的书本。 故意用激将法问:“跟妈妈说说,为什么撒谎?喜欢这个男生?” 恰在这时,家养的花猫从沙发另一头跳跃到了肖涵身边,她顺手揪住猫脖子,拎起来逗弄一番问: “我要是说喜欢,后果会怎么样?” 眼神缓缓掠过花猫、落在女儿身上,魏诗曼脸上刚刚的玩笑之意渐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苟。 见状,少女面容拧巴成麻花,双手捏着猫脸往两边拉长,惨兮兮地说:“我还只是试探哩,要是真成了,不得打折双腿?” 魏诗曼板正开口:“要是真成了,我会先礼后兵,先通知你离开他。” 肖涵用拇指和食指撑开猫眼皮,让猫对着母亲连翻三个白眼,自怜地叹口气道: “小猫,人太漂亮了就容易被针对,做人好难呀,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魏诗曼问:“谁?” 肖涵回答:“陈子矜。” 闻言,魏诗曼有些错愕,终于反应过来了,就说李恒这名字听着耳熟,原来是和陈子矜联系在一块。 原来和上湾村那则传闻有关。 整个中学阶段,包括初中和高中,女儿和杨应文、陈子矜最是玩得来,平日里时不时会邀请两位同学来家里做客吃饭。 所以,魏诗曼对陈子矜不但不陌生,反而无比熟悉。 脑海中想像一番陈子矜的娇美模样,魏诗曼诧异问:“子衿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吗?怎么会看上刚才这个李恒?” “妈妈您觉得他配不上陈子矜?” “他怎么样我不做评价,但我们这个小地方没几人配得上。” 肖涵跟着附和:“我也疑惑,我也曾就这问题问过陈子矜。” 魏诗曼无形中被这问题带了进去,好奇问:“她怎么说?” 肖涵拍一下猫头,古灵精怪道:“她能怎么说,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喽。 她讲,不懂欣赏李恒的人,眼光都是有问题的。” 这话听在魏诗曼耳里,感觉十分别扭。 她死死盯着眼前这鬼丫头,总觉着女儿在指桑骂槐,可一时又找不出证据。 见母亲眼里快长出刺来了,肖涵眯了眯笑眼,赶忙撇清嫌疑:“这是陈子矜的原话,可不能诬赖你的亲闺女,不信您回头问问应文。” 魏诗曼突然生起了八卦心:“那传闻是不是真的?李恒和子衿是不是…?” 肖涵扭过头来,眼神显得无比清澈:“什么传闻?” 魏诗曼抬手拍女儿手臂一下:“你个鬼丫头,装什么装?我就不信你没听过,年前赶连场的时候那些人都传疯了。 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但意思大差不差,都在说穷小子和陈家贵女上床的事。” 肖涵继续逗猫:“这传闻我是有听到过,据说是陈子矜姑姑捉的现场,可家丑不外扬的道理您也懂,真要是她姑姑给撞破的,怎么会传出来?估计是有人造谣吧。” 魏诗曼摇头,“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是子衿姑姑撞破现场不假,但院子里有人路过时恰巧在窗户下偷听到了,这是别个传出来的。” 其实她更信这个版本的传闻,这年代农村房子好多是回字型院落,各家各户挨着近,做贼、偷人被偶然撞到是常有之事。 要不然根据家丑不外扬的说辞,世界就太平了,没有风言风语了。 她还真猜对了,李恒和陈子矜的事是胖婶路过陈家窗户下时偷听到的,也是她捅出去的。 说完,魏诗曼紧紧盯着女儿,观察女儿的神色。 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亲妈当犯人一样严审,肖涵有些欲哭无泪,理直气壮地反问: “您要是有我这年轻漂亮,会看上一个二婚男吗?” “二婚男”三个字让魏诗曼听得如沐春风,露笑说: “今天那米,我要是还价的话,一毛七也许能买到,妈妈为了女儿的面子多花了三块七,这从你生活费里扣。” 听到要克扣自己钱,肖涵郁闷地用力抓了抓花猫,花猫匍匐身子不敢反抗,一脸哀怨。 见到这一幕,魏诗曼笑容更甚,起身走了。 心里不禁感叹:自从女儿大了后,自己还是第一次拿捏住她,这种感觉很爽。 至于女儿和李恒的关系,她没再追问,也没再追问女儿为什么今天会帮助对方? 因为陈子矜的存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当然,更让她这个当妈的放心的是:过去6年,女儿从没在家里提过任何关于李恒的只言片语。 因此,她选择相信女儿。 晚餐时分,还没等魏诗曼询问这米口感如何,丈夫肖海扒拉一口饭就已经开口了:“换新米了?” 魏诗曼给他夹一块鸡胸肉,“今天新买的米,口味怎么样?” 肖海右手扶下金丝眼镜,夸赞道:“软糯香甜,有回味,比你前几次买的米都要好。” 听到丈夫的高度评价,魏诗曼低头品尝两口,稍后高兴说: “确实不赖,明天我给你大姐拿两袋米过去,她应该喜欢吃。” … 第18章,投稿 另一边。 离开肖家后,母子俩分开了。 趁着今天赶集,卖鸡仔的多,田润娥计划去买12只毛鸡仔回去。 本来在农村里,很多家庭为了省钱,都是用自家产的鸡蛋去孵化的。 可老李家喂猪喂牛在行,但轮到鸡鸭鹅时,就有点走霉运了啊。 不仅孵化率不高,成活率更是低得感人,12只毛鸡苗苗往往能存活个五六只就不错了。 为此,乡里邻居都在开玩笑说:老天有眼,这才公平嘛,不能样样让你们老李家掐尖的嘛。 李恒目标明确,直奔老车站旁边的报刊亭。 去找文学杂志的投稿地址。 同预料的一样,前镇虽然是个镇子,连小城市都算不上,但报刊亭内该有的杂志都有。 品种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齐全。 没过多久,李恒就翻阅到了《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当代》和《花城》等等许多著名文学杂志的投稿地址。 报刊亭老板是个50岁左右的连须胡,注意李恒有会了,见他一下子翻这本,一下子又换那本,书都翻遍了,中间还做笔记,就是不提买的事,顿时有些不耐烦了。 故意敲敲旱烟杆说:“哎哎!我说伢子,这不是图书馆,这些杂志都是用来卖的,你翻旧了我还怎么卖? 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上别地去,别到这拦挡。” 听到这不友好的话,自知理亏的李恒没有介意,反而拿起一本《故事会》。 询问:“叔,这多少钱一本?” 连须胡还是有些不耐,随口答:“三毛。” 李恒从兜里数出三张毛票,递过去:“来一本。” 见他真金白银地掏钱,连须胡的态度登时缓和不少,接过钱,在好奇心地驱使下问了一句: “你抄那么多投稿地址干什子用?” “哦,这个啊,昨天下午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成了大作家,今天就来试试运气嗬。”李恒有一个本事,那就是张嘴就来。 连须胡吧唧吧唧烟嘴,上下左右横竖打量他一番,见他这么年轻就不学好,光做白日梦,顿时松垮的眼皮耷拉下来,没了兴致。 邮局在老车站对面,离着不远,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 走进邮局大厅,他忽地就有些犯难了,由于时间匆促,《活着》前面的4万字,自个就只准备了两份手稿。 而抄写的投稿地址那么多,并且都是名家,一时间有了选择困难症。 前生他爱看书,闲暇时偶尔会写写文章在报纸上发表,对《当代》和《花城》、《十月》这些四大名旦也有所耳闻。 但毕竟只是道听途说啊,他不是文化圈的人,对各家文学杂志的偏好和底蕴都缺乏足够了解。 最关键的是,由于年代久远的缘故,他记不清陈小米任职哪家杂志社了? 此番他之所以投稿当作家,除了赚钱改善家里条件、挣名声改变“西门庆”的糟糕形象外,同时也带着出口恶气的念头。 陈小米到底是在哪家杂志社呢?从记忆中扒拉了许久,结果还是没找到络头,李恒顿时有些泄气。 有那么一刻,他冲动地想跑回去抓着陈子桐套套话,问问她小姑在哪家单位工作? 可这想法才生起,下一秒又掐灭了,算了,懒得跑了,随缘投吧。 何况陈子桐从小就被人取绰号“小泥鳅”,滑溜的很,在如今陈李两家不合的情况下,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反正么,只要不产生蝴蝶效应,不改变历史轨迹的话,以《活着》的泼天名气,陈小米迟早会知晓咱老李家出了一条真龙。 对着一众投稿地址思忖许久,李恒最终决定投稿《人民文学》和《收获》。 《人民文学》他听过的小道消息最多,据说背靠国民文学出版社,在国内文学界的地位一直非常特殊,是天生就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 对于心怀野心的他来讲,这几乎是一个必选项。 至于《收获》,嗨!没甚讲究,纯属看这名字顺眼,收获收获嘛,寓意是极好的了。 主意已定,李恒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平生不晚。 为了确保安全和速效,李恒狠狠奢侈了一把,花大价钱用邮包把两份手稿分别寄了出去。 怕把《人民文学》和《收货》搞混淆,寄之前他还特意检查了三遍,并在末尾附上一句:若有意出版,请回寄联络电话号码。 想着后天就开学去邵市了,发件地址他没有用自己家的,而是填了英语老师家的地址和座机号码。 之所以用英语老师的,因为在记忆中,对方住在学校,离班级近,对他又足够好,天然有信任感。 填写英语老师家的座机时,他暗暗感谢老天爷,还能熟记人生中背下的第一个电话号码。 885708 真能背得,就像初恋女友的手机号码一样,一辈子过去了,中图没有刻意回味,却仍然悄悄地藏在心底。 看着两个邮包被工作人员收走,李恒脑海中忽地产生一种潜在担忧:一稿多投会不会得罪人? 这要是搁后世谁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编辑分分钟教你做人,分分钟拉黑。 不过随后他的顾虑又消散了,这年头的收稿环境轻松不说,而且信息不流通,自己一介无名之辈多投了人家也不知道啊。 就算知晓了也能理解理解的吧,毕竟是一纯新手,无知者无畏嘛。 或者,干脆人家都未必会在乎。 当然了,倘若将来出名了,那肯定不能这么干了,犯忌讳。 从邮局出来,李恒本能地去了一趟农贸市场,在他的印象中,田润娥同志往往喜欢到这里面买东西,因为同品类的东西多,能货比三家,好砍价。 寻找一番,果真在一卖服装的区域找着了人。 “雪梅,我们都是老熟人了,经常在你这里买衣服,这套衣服还能不能再少点?” 刚过去,李恒就见到亲妈在用手抻摸一套白色休闲服,检查得十分细致,连针角缝线都没错过。 “润娥啊,这已经是最优惠了,正是因为我们是相熟几十年的老伙计,我才没喊你价,你看看这款式,摸摸这料子,你去别家13块钱能买到么?” ps:求月票!求追读!求收藏啊! 第19章,荒唐 站在旁边听了会,李恒后面总算听明白了,合着老妈手里的衣服正是二姐眼馋的那款。 当时二姐在别处问过价,死活要16块,这也是她铤而走险毛手毛脚的原因。 可是学费才刚刚凑够啊,还有哪来的余钱买衣服? 就在李恒生起疑惑的念头时,田润娥已经检查完衣服,站起身子对雪梅说:“9块,卖不卖?” 听闻,雪梅哭笑不得捡起衣服比划比划说,“润鹅姐诶,你摸一摸,这质感,这款式,杠杠滴,9块卖给你我得喝西北风哦。” 田润娥不为所动。 见状,雪梅左右扫了眼,见旁边没人时压低声音说:“12块,润鹅姐你拿走,这是成本价。 看在咱们多年的交情上,我真的是一分钱都不赚你的,你也别往外面说。” 田润娥再次拿过衣服看了看,临了说:“10块,我下个月来给钱。” 这年月,乡下农村的大工是2块钱一天,小工是1.5元一天,其实算下来10块钱已经是5个工价了,很贵。 关于李家的经济条件,卖衣服的雪梅是有所了解的,所以对于赊账一事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惊讶之色,不过两人打交道很多年了,她信得过田润娥的为人。 纠结许久后,雪梅一副服了的表情说:“润娥姐,今天我就权当看在兰兰开学的面子上了,要不然我绝不会松这个口。” 说罢,雪梅拿过一个袋子把衣服打包装起来,嘴里还在不停问: “兰兰今年是最后一学期了吧,马上要分配工作了吧。” 田润娥嗯了一声。 雪梅问,“有说分配到哪吗?” 田润娥摇头,“还不清楚,那丫头没跟家里说过。” 雪梅把衣服递给她,忽然画风一转:“这些年我家那小子一直在说兰兰的好,今年也要毕业了,他爸爸找关系帮他弄到了国土局,要不哪天找个机会让俩孩子见见面?” 田润娥没答应,却也没直接拒绝,只是温和地说:“她那烈性子你也了解的,我做不了主,得回去问问。” “诶,烈一点好,我就喜欢烈一点,这样出去不会被人欺负。” 雪梅脸上堆满笑,她是蛮喜欢李兰的,一眼就相中了。可自从上回当着李兰的面开过这样的玩笑后,李兰就再也没来过她这里了。 离开农贸市场,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母子俩哪都没去,直奔石门站。 李恒没就刚才的事情发问。 因为他明白,别看亲妈对谁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但骨子里其实傲着呢,根本没看上雪梅家的孩子。 田润娥同志如此,心比天高的二姐必定更甚。 每逢赶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比肩接踵,拥堵不堪,李恒和田润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穿过两条街道挤到石门站,差点窒息,出了一身汗。 这时雨早就停了,见亲妈遇到了一些生产队的熟人、准备走路回去时,李恒对她说: “老妈,我就不跟你们走路了,我等张志勇。” 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秉性,田润娥再清楚不过,从小就是个惫懒的货,可以坐着,绝对不会站着,估计又惦记手扶拖拉机了。 不过联想到满载和志勇的要好关系,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嘱咐: “你二姐下午要回学校,别到外面玩太晚,早点回来。” “诶,晓得个,您老就放二十四个心吧,我中午保准回来。” 他确实不太想走路,十里路啊,一半多都是山路,陡峭不说,路上坑坑洼洼的全是泥糊浆,来时已经糟过一回罪了。 哪还愿意再受? 目送田润娥同志和一众村里阿嫂有说有笑离去,李恒寻一处落脚点歇着,无所事事地听周边人侃海吹牛。 一开始这些人是五花八门地谈说,上到天文地理、宇宙恒星,下到国家大事和鸡零狗碎,无所不聊,无所不包,这种感觉久违了,听得倍感亲切,李恒还默默感叹人家的知识渊博。 瞧瞧,谁说庄稼汉没文化的? 只是听着听着,他娘的就感觉不对味了。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开的头,话锋一下子转到了上湾村春奶奶的葬礼上,这些人无不在夸赞,说极其风光,在前镇这小地方的历史上,算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倍有面。 有个老头十分艳羡:“我要是死后有这排场,今天死了都值。” 一瘦削汉子哟喝,“寿大爷,那您得先有个当大官的儿子呵!这样就没烦恼了。” 旁边一胖女人这时插嘴,“我看这话不准,当多大的官都有烦恼,那陈高远的宝贝女儿还不是被人给睡了?听说成绩很牛,今年马上就高考了。” 吃瓜忽然吃到自己身上了,卢安身子一僵,心头没来由突突地紧。 小心翼翼把周围的扫视一遍,还好!他娘的还好!发现都是陌生面孔,一个都不认识。 为了检验没有纰漏,他故意咳嗽了一声,众人齐齐望过来,稍后又收回视线继续聊了起来,没甚反应。 心里有谱了,李恒试着搭话问:“大爷,你们是在说上湾村的陈家吗?谁有这本事啊?” 瘦削汉子挠挠头,歪头问:“叫什么?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忘记了。” 胖女人接话,“李恒,叫李恒,听说跟戏里的西门庆一样,嘴上功夫了得,特别会哄女人。 上湾村好多阿嫂讲,都不敢让自家女儿单独跟这李恒接触了,生怕被骗。” 这他妈的什么跟什么哪? 自己什么时候在村里哄过女人了? 李恒听得面皮直抽抽,差点晕过去。 奶奶个腿,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没想到自己如今的名声已经冲出上湾村,盖过小镇了。 这一刻,他觉得梁姓扒灰佬忒不争气了些,多年的热搜宝座竟然被自己给抢了。 我还年轻啊,不要这样谦让好不好? 其实他明白,自己和陈子矜的事情之所以能广为流传,还是借了陈家的“光”。 假如陈家是一普通农户,那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负面影响至多局限在村子里,根本不会在十里八乡掀起任何波澜。 说到底还是人心在作怪,陈家对于前镇这个山旮瘩地方的人来说,可谓是高门大户,平日里只能仰望,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让大伙在酒足饭饱之余落井下石,自是要好好编排一番。 轰隆轰隆! 在一阵轰鸣声中,张志勇骚气地开着一辆手扶拖拉机来了,车的四周挂满了人,看样子这缺心眼今天没少挣。 张志勇一熄火就跳下车朝着李恒方向大声鬼叫: “李恒!李恒!来帮....” 听到“李恒”二字,刚刚还在和李恒胡诌的一圈人登时懵逼了! 安静了! 不说话了! 瞪大眼睛,不约而同地扭头过来。 这些人脑袋转地那叫一个快速啊! 好在李恒反应够敏锐,在那二货一开口的瞬间,就慌忙背过身,往里边的小弄子里一钻,没影了。 “这小伙子就是李恒?” “上湾村的?” “可不是,指定是!” 寿大爷、瘦削汉子和胖女人等人猛地吸口冷气,刚才竟然和当事人说荒唐。 问题是那李恒还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真是够荒唐的。 真真是大白天遇见鬼了! .... ps:睡过头了 第20章,时疏 二十来分钟后。 张志勇找到了李恒,见面就埋怨:“你大爷的!见我你跑什么?老子就这么丑? 刚才屎都呛屁眼了,想要你帮我收下车费...” 李恒打断他的话,关心问:“没人逃票吧?” “嘿!怎么可能,有几个老阿嫂不要脸跑了,大家都是熟人,我没撕破脸,当做没看见。”张志勇呲个牙花,恨得牙痒痒。 乡下农村素来是一个素质良莠不全的地方,发生这种事情见怪不怪,李恒懒得费力去安慰,从兜里掏出一把票子塞张志勇手里: “寄东西没用完,剩下的钱还你。” 张志勇看也没看钱,塞兜里后,双手推着他兴奋地往左边行去:“走,我们去春姐粉面店克粉去,跟你讲,那老板娘骚得嘞,没搞划!朝天椒见面就翘起来了。” 卢安乐呵呵调侃:“朝天椒?你见过那玩意儿有几个大的?不过还别说,和你挺像。” 张志勇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贱贱地说道:“辣椒虽小,但也能辣她一整天。” 这他娘的可是你小妈,这么说她,小心你家老头子拿皮鞭抽你,卢安心里腹诽,却没出口道破真相。 春姐是个寡妇,她丈夫20出头就去世了,得的肺炎。 本来呢,这病要是搁后世算不上什么大病,住个院打个针十来天功夫就好了。 可是70年代好多家庭饭都吃不饱哇,哪来的钱治病?再说了,就算东拼西凑弄来几个钱,哪来的药? 据说当时派了两波人去外面求药,一波去省会长市,一波去隔壁武汉,花费巨大精力、好话说尽才搞回来4支青霉素,吊了三个月命,后面还是因为没药死了。 春姐粉面店虽然是新开的,但生意却不是一般的好,里面挤满挤满全是人,有孩子,有妇女,不过大多数是男人。 老板娘和印象中的一样,一般人胸口都是挂着四两肉,这个起码左右都是一斤,身材超级爆炸,难怪能把张志勇这二货迷得晕七转八,不要不要的。 “老板娘,来两碗粉,要加辣。”刚进门,李恒就这样招呼,然后才是找空座位。 张志勇后面加一句:“多放点山胡椒油哈,爱恰。” 作为他爸爸的姘头,春姐自然是认识张志勇的,不仅粉上得快、不用排队,连带两人的份量都愣是比别个足一些。 粉上来了,等到老板娘走远,张志勇留着哈喇子嘿嘿直笑,特别自恋地说: “兄弟你帮我分析分析,为什么同样的价钱,我们的粉比别人多?老板娘是不是看上我了?” 李恒刚拿筷子吃上一口,闻言差点笑喷,过了好会才委婉开口:“她和你爸认识,要么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要么就是手抖打多了。 你他娘的别闹笑话了。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能有你那邻家姐姐香?” 一提到曾偷过其内裤的邻家姐姐,张志勇顿时转移了注意力,愁眉苦脸喊冤:“中专毕业后,琪琪姐就分配去了衡阳工作,去年都没回来过年,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卢安斜瞅眼,连着吃了三口粉问:“比你大好几岁呢,你还惦记着人家?” “女大三抱金砖,大几岁好,我就喜欢比我大的,再说了,我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精力,哪能说忘记就忘记的。”张志勇说着说着,瞬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事,自个儿都没底气了。 李恒听到“精力”就直想笑,也不戳破,催促道:“赶快吃吧,吃完就回去,我二姐下午要去学校。” “哟!称呼变了,今天是二姐了?你不喊她“恶妇”了?” 张志勇表情十分夸张,彷佛才认识他似地,左右打量,像个好奇宝宝。 不怪这缺心眼感觉突兀,实在是李恒过去就没对李兰有过好印象。 由于张志勇从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玩耍的缘故,两人总是一块被揍,而且每次都揍得老惨了,屁股开花不说,经常手臂都是肿的,太有心理阴影了,简直是魔障。 重生的事情解释不清,也不会向任何人解释,李恒模棱两可地说叨: “不说其它的,就冲她为我出头暴打胖婶一事,我就得给她竖个大拇指。” “那倒是哈,吾辈楷模!”李兰拿着镰刀追打胖婶的事情,张志勇可是亲眼见证过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吃过粉,张志勇没敢耽搁,要赶着挣生活费呢,带上兄弟,摇摇晃晃开着手扶拖拉机进了村。 行到一半时,李恒见到了快乐的一幕,早上溅他一身黄泥巴的父子因为路滑摔到了水田里,那胖大小子坐在田里哇哇大哭,自行车貌似变形严重,没法骑了。 胖大小子瞄到了李恒,李恒予以“礼貌”一笑,咧嘴乐,气得人家顾不得哭了,抓起一把泥巴就朝车上扔了过来。 野性!太他妈野性了! 泥巴没扔到李恒,却落在了后面车斗里,顿时引得一众阿嫂口吐芬芳,笑坏了,气氛爆好得回到了上湾村。 进屋的时候,二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正准备走人。 见着这变化好大的亲弟弟,李兰破天荒地没了过去那股子淡漠,抽冷子对他说:“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要争气,要考个好大学。 将来一定要娶个比陈子衿更好的媳妇回来,给村里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傻帽瞧瞧,什么叫出息。” 李恒眼巴巴看了看她,帮着拿行李。 快要到门口时,李兰忽地又回头,莫名说了句:“最好不和杨应文耍对象。” 李恒意外,“杨应文招惹你了?” 李兰酷酷地回答,“她敢!” 接着她补充一句:“杨应文不够漂亮,压不倒陈子矜。” 李恒:“.......” 不愧是咱二姐,骨子里恨是极其要强的,吃不得一点亏。 二姐走了,踏出门槛后头也未回。 街溜子张志勇在她面前乖得像一个小王八,本本分分开车把她送到了镇上,全程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目送李兰上了班车,张志勇扭头问李恒,“我们什么时候回学校?明天还是后天?” 李恒随口问:“杨应文问你了没?” 张志勇不满地说:“怎么可能,人家嘿,又不会和我们一起走,问毛线。” 李恒琢磨一番,回复:“后天吧,明天我再帮家里搞几担柴回来。” “搞什么柴,砍树吧,赶明儿我来帮你。”张志勇仗义地说。 “也行,树耐烧一些。” 说明 第21章,装逼少女,兄弟情深 正月十二,也即阳历1987年2月9号。 老天爷好像被人捅了屁眼似地,阴雨绵绵下个没完没了,还伴有朔风,贼他娘的冷。 天没亮,睡梦中的李恒就被田润娥给叫醒了:“满崽,鸡叫第三次有会了,该起床了。” 家里没有手表,没有闹钟。此前李建国唯一的机械表都坏了,一直没钱去修,如果要起早赶路的话,只能凭借公鸡打鸣和外面的天色来判断大概时辰。 昨晚熬夜写作到深夜的李恒没睡醒,眼皮软趴趴地睁开又合上,全身跟瘫痪了似地,没一丁点儿力气,压根不想动。 可他知道不起来不行欸,这年月镇上去邵市的班车就一趟,必须得赶上才行。 要不然中间需要转3趟车,费时费力不说,还特容易遭遇扒手和打枪的,容易出意外。 甚至有很多经常出门的老经验狠狠告诫村里人:有些司机是坏了良心的,和当地黑涩会同流合污,每每过了七江镇以后,就会挑一个人烟稀少的山丘路段把社会混子放上来,打劫一空。 所以,即使李恒是重生人士,可在时代这种大染缸面前也显得无能为力,只得顺从地去赶早班车。 据说司机是个越战老兵,一身正气,坐他车的乘客几乎没出过事,慢慢名声传扬开来了,有口皆碑。 在他刚搞完洗漱的时候,张志勇就背着一个包赶过来了,这倒是省了事,不然等会去张家门口喊人,搞不好会被狗追。 嗯…,还搞不好就能偶遇缺心眼的爸爸在某棵槐树下或某草丛里约会不三不四的女鬼。 这可不是胡乱说说的。 论风流韵事,附近几个村落历来有三大金刚的说辞,而张志勇爸爸当仁不让排第一。 甚至梁姓扒灰佬都上不了榜。 毕竟三大金刚是真性情真风流,从不祸害良家,自己敢光明正大拿出来炫耀和调侃。可姓梁的和儿媳妇搞一块,纯属下贱了。 接过田润娥同志递过来的各种瓶瓶罐罐放入书包,里面装的全是菜,其中就有他无比稀罕的腊肉。 当然了,酸辣椒、酸豆角和酸箩卜等坛子菜居多。 李恒问张志勇:“就你一个人啊,杨应文呢,她真不一块走?” 提起这茬,张志勇就老愤青了,老不高兴了,就差跳起来怼人:“走屁走唷! 我刚才去叫她,她妈妈说她昨天下午就走了。这臭屁走得时候竟然不通知我们。” 李恒想了一下,根据前生的经验判断,“她昨晚有可能在肖涵家里过夜。” 说起来讽刺,杨应文读书唯我独尊,但胆子特小,特怕鬼。 而恰恰上湾村去镇上的路段有两个大型坟场。 其中一个还是过去的刑场,那里埋葬有各种年龄段和各种死法的人。 比如挂梁上的啊、比如枪毙的啊、比如砍头的啊、还比如难产的妇人和半路夭折的孩童啊等等。 听起来就恐怖,没点胆量的人晚上还真不敢路过。 细致地检查一遍书包,书本都在,稿子也在,见没有东西落下后,李恒回头跟李建国和田润娥道别: “爸、妈,我走了啊,你们别送了,外面寒气重,尤其是老爸你身体不好,早点进去歇着。” “诶!你们走慢点,注意路,要是遇到陌生人,隔老远要绕开。”夫妻俩口里答应地好,却还是送到了村口。 至于他们的嘱咐,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这年月么,又没兴起外出搞副业挣钱,农闲时段,各家各户吃完晚饭就很少离开村里了。至多邻里邻居串串门,扯扯淡。 而那种半夜赶路的,大概率有两种人,要么迫不得已有急事的,要么是心怀歹意之人。 张志勇这时抖抖大腿叫嚣,“李叔、田姨,不用担心,我身上带了刀。 要是哪个死卵敢招惹我们兄弟俩,我非得高下捅他一个血窟窿,叫他哎哟哎哟求爹喊娘。” 对于这二货的跳脱性子,田润娥和李建国早就领教过了,也麻木了,只是笑了笑,连劝慰的心思都放弃了。 离开上湾村三里路左右,两人来到了庙街。 说是街,但这说法并不是真对活人的。此地崇山峻岭,前后600米都没人烟,只有一座小庙躲在一块巨石下,石头很大,足有篮球场宽,庙里供奉的是三生娘娘。 而石头后面是一片两眼望不到边的坟场。 行到这里时,随着一声声毛骨悚然地乌鸦叫,一开始还有说有笑的李恒和张志勇忽然没了声音。 彼此对望一眼,李恒熟稔地从裤兜摸出一盒火柴,紧张地呲啦呲啦一阵,火柴棍子终于擦燃了。 见状,张志勇不含糊,赶忙把腋窝下事先携带的一捆稻草伸到火焰上,点着了。 李恒收起火柴盒子,惯例问了句:“准备好了没?” 张志勇拉了拉背上的包,举起火苗高涨的稻草,“好了!” 红红的火光映照下,李恒发出指令:“跑!” 一声跑才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迈开步子,蒙头纳脑朝前路狂奔。 不看路两边的土坟! 就算后背有响声也坚决不回头! 鼓着劲一口气冲过这个阴森的山坳坳。 其实他们两个敢走夜路,都是初一开学那段时期被逼出来的。 当初经常被刘水文两兄弟带人抢光了生活费,没钱买菜,光饭又咽不下,那怎么办? 就只得上完晚自习后麻着心思跑回家拿菜咯。 这一来二去,两人胆子渐渐练起来了,两家人也习以为常了,就算半夜赶路也不行送他们。 说句不客气的,两家长辈比他们还怂这鬼地方,到底谁送谁还不一定呢? 跑到一半,李恒突然问:“老勇,怕不怕?” 张志勇壮着胆子回答:“怕个鸡儿呀,老夫带了刀!” 李恒逗他:“吹下火把试试。” 张志勇不懂:“怎么了?” 李恒说:“吹!” 张志勇听话地吹了一下火把。 李恒问:“有没有看到好多毛嘴巴一起吹?” “你大爷!!!” 心一直绷紧绷紧的张志勇猛地只感觉天灵盖冒出一阵阵凉意,咬着腮帮子再次加快速度,超过了他。 李恒哈哈大笑,跟着加快点速度,并排说:“唱国歌。” “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民,把我们的血肉…” 这是两人的保留曲目了,一路见证了他们的兄弟感情,每当内心害怕到了极点时,就会扯着嗓子一起高歌一曲。 歌声震天! 在黑暗中显得尤为醒目,也不晓得路两边的小伙伴们有没有被吓个半死? 反正在怀旧的一幕幕中,李恒走过了心惊胆战的高山路,来到了镇上。 此时天还没有开透,光线不甚明亮,将街道两旁的房屋映得影影绰绰。 起早的小贩已经开摊,卖得最多是包子、馒头和烧麦之类的早点快餐,见人经过就试着吆喝一嗓子“伢子,吃早餐吗,新鲜出炉的”,口号不新颖也不奇特,能坑一个是一个。 汽车站靠小镇西边位置,很小,比较破旧,到处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墙刷标语,每天只有寥寥几趟班车进出。 它的公厕经年累月流趟着黄水,想上厕所的人没有视死如归的决心是不敢进的,只能往后背山里钻。 “伢子,你们去哪里?” 还没到站门口,班车售票员就已经小跑过来拉客了,那个热情劲呼,口水都快喷到脸上来了。 李恒不着痕迹往边上挪开点,问:“去邵市,还有座位吗?” “有!有大把,快上去坐。”售票员手拉着他的胳膊,一如既往地热情。 李恒本以为自己已经来得很早了,没想到上车以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售票员明显满嘴谎话啊,几十年没坐班车了,都快忘了这套路了。 粗粗一扫,车里不下30人,里面的好位置全被占了,就剩最后排还有三个孤零零的空位。 意外且不意外的是,其中遇着了好几张熟面孔,都是中考同一批考进邵市一中的同学。 比如坐在后面倒数第二排的肖凤。别看她也姓肖,却跟肖涵没半毛钱的关系,身子瘦瘦的,来自石桥铺金矿那边。 她是距离杨应文最近的人,巅峰时的一次期中考试曾只落后杨应文一分,差点斩断杨应文的龙脉,登顶全校第一。 不过她一直是学霸来着,就算进了邵市一中,也是诧叱风云的人物。要是记忆没出错,这妹子应该是考进了清华,后来具体什么情况他就不晓得了,两人联系不多。 见李恒上车,过去一向沉默寡言的肖凤快速用眼神瞟了瞟他。很显然,她在寒假也是听闻了某人的风流事迹呵。 接收到这姑娘的眼神,李恒很大方地打声招呼: “早上好啊,肖凤同志。” 肖凤惜字如金,没做声,但仍旧看着他。 “嘿嘿,李恒你真帅,你的传说都可以写进世纪百大案例了。” 代替肖凤接话的是另一个熟面孔,坐在肖凤旁边的阳成。 这是一个矮墩墩的小胖子,初中时成绩猛猛地,常年位居全校前五名,但高中不知怎么的,落下去了,挤进全校前100成了他努力奋斗的目标。 李恒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低头递一个拳头过去,问:“真夸,还是想挨揍?” 阳成脖子缩了缩:“皇天后土在上,死心塌地地赞美!” 李恒收回拳头,欣然点头应允:“果然优秀的人,眼光都一样。” 同他预料的差不多,杨应文果真昨天没走成,这会和肖涵坐在最后排,时不时跟前排的两人说上几句。 当然了,这姓杨的不地道,就不浪费笔墨了,竟然走人时不喊他们。 肖涵今天穿一件红色外套,眼睛明亮而深邃,一头细笔软直的长发拢在腻白脖颈,配上那粉红丝的发夹和耳坠,还是一如既往的美。 或者说,这姑娘长得太过惹眼,天生就是衣服架子,穿什么都美。 见李恒劲直朝自己走过来,肖涵突然鼓足勇气,稍稍抬起右手微笑打招呼:“嗨!李恒…” 恰在这时,前面的售票员大声嚎嗓子:“马上发车了,请大家准备好零钱,要收票了。” 这是售票员和司机的好心,他们尽量不在半道上收票,就怕被中途上车的小偷扒手给惦记上了乘客的钱包摆放位置。 售票员这一出声干扰,李恒没留意到肖涵的小动作,更没听到她的招呼。 只见他一个大跨步过去,接着一屁股瘫在后排靠窗的位置,然后长吁一口气放松身子,疾步走这么远的山路,真他娘的累死了! 肖涵呆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左手,不动声色地拉了拉右手臂,尔后觉得自己太不争气,又用左手掐了右手背一把。 她内心安慰自己说:没人注意到的吧?没事,我还是那个淡淡的装逼少女。 张志勇向来就犯有美女恐惧症,看到好兄弟把靠窗的位置占了,他杵在过道,根本不敢和肖涵挨着坐。 缺心眼猛使眼色,李恒假装没瞧见,闭上眼睛休憩。 没撤了,张志勇使出杀手锏,“一顿小炒。” 李恒不为所动,继续逗他。 张志勇加大筹码,“两餐,你别太过分了。” 李恒睁开眼睛,悠悠地说:“外加一斤麻辣海花。” 这年头在邵市能吃上麻辣海花,那绝对是人上人,要一块钱一斤呢, 死贵死贵的! 也不知道那些黑心商贩为什么会把价格标这么高? 难道是运输不易的原因? 张志勇心在滴血,但还是忍了:“成交!” 全程目睹两人的塑料兄弟情,等到他们换完位置后,杨应文开口说话了: “李恒、张志勇,你们两个怎么才来?车子都要开了。” 刚才还翻过脸的李恒和张志勇瞬间兄弟齐心,齐齐撇过头望向窗外,不带搭理的。 ps:这章4000多字,二合一一起发了吧,懒得分章了。 现在是为了推荐位每天只能发这么多,上架后爆发。 第22章,奸计报复得逞 见从小就无比熟悉的李恒和张志勇这样针对自己,杨应文也不兴惯着了,顿时火力全开:“喂!你们俩是不是男人? 我特怕鬼,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小气巴巴的? 难道要我早上跟你们一路大吼大叫跑下来吗?我可是女生。”。 张志勇瘪瘪嘴,嘀咕一句:“女生怎么了?女生就不拉屎撒尿了?臭屁!” 杨应文无视他,直接盯着李恒。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张志勇就是李恒的跟屁虫,所以她打蛇打七寸,直指要害。 被盯久了,李恒心里也有些发毛,非常不满地控诉: “别跟我们装委屈,我和你心连心,你却动脑筋,要你这样的朋友何用?划走划走!” 张志勇立马附和跟一句:“对极了,又不漂亮,滚蛋滚蛋!” 杨应文怒踢张志勇一脚,气晕了头,猛瞪李恒说起了胡说:“谁跟你心连心?谁稀罕?找你还不如找猪八戒呢,最起码猪八戒还会哄媳妇。” 李恒回怼:“那你去找猪八戒吧,不过猪八戒不能登记,近亲不让结婚。” “嗬嗬嗬嗬...!” 听到这里时,前排的阳成再也控制不住了,傻乎乎笑出了猪叫声。 就算性子比较生硬的肖凤都竖起了耳朵,手上的书本也好久没翻页了,甚至还用惊奇的眼神回头看了看吵嘴的两人。 肖涵本是个浑然天成的装逼少女,在别个忍不住时更加衬托出她遗世独立的卓然风姿、冷静自持。 不过要想和大家融洽相处,她明白一个装逼要适度的道理,淡淡一笑就拉了拉一副斗鸡公样子的杨应文,做起了和事佬。 老话说,花花轿子人人抬嘛。 本就都是熟人朋友,没什么深仇大恨,平日里关系好的不要不要的,这会肖涵知情知趣地递台阶下,李恒和杨应文在吵吵闹闹中无形各自退让一步,渐渐平和了下来。 班车开了。 前镇距离邵市有200多里,这年头路况又不好,到处是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颠簸的不行,就算司机开再快,最起码也要四五个小时才能到学校了。 在这百无聊赖地漫长旅程中,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的6人有着天然的亲近属性,在李恒和杨应文闹腾一番后,气氛到了,一行人慢慢交谈到了一块。 就算不善攀谈的肖凤都没置身事外,时不时会搭几句。 期间聊着聊着,张志勇突然提起了初一时李恒和肖涵的恩怨。 中间隔着李恒,张志勇的狗胆大了很多,竟然问向肖涵: “肖涵,我有个问题在脑海中藏了快6年了,一直不得解,今天问问你呗?” 肖涵疑惑地看过去,“什么问题?” 张志勇问她:“为什么初一你们要抢我兄弟的凳子?” 这个问题很尖锐。 盖因李恒和肖涵在初高中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周遭的几人都来了兴致,齐齐眼巴巴地望着肖涵。 其实不仅张志勇不解,杨应文、肖凤和阳成同样感到困惑,平时肖涵虽然内里倨傲得紧,不爱搭理陌生人。但对熟人朋友来说,可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呀,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抢李恒的凳子呢? 还一抢就是两次,贼离谱! 真是千古之谜,令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迎着几双目光,肖涵低头眼珠子转了转,随后抬头抿抿嘴,抿不开,就再抿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 她脆生生说:“因为我那时候觉得他是个混混,不用读书,抢得理直气壮。” 听到这回答,李恒斜瞅了某人一眼。 接受到他那充满莫名意味的眼神,心虚的肖涵笑容依旧,只是笑得不那么自然,再次低头挽起碎发,手指碰到左耳垂,烫得吓人。 因为蛮横地抢了他两次凳子,其实她已经在初中高中默默揣测了6年,猜想李恒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是怎么看待她这个人的? 毕竟,不论在美貌上,还是在成绩上,初中到高中,她算得上是一个名人。 别个夸赞羡慕的多了,她也在潜意识中徐徐接受了自己是名人这一观点。 而时至今日,她终于解开了朝思暮想的谜底。 什么名人哪,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名字罢了。 不过她最善于的就是伪装真诚,不会让自己的伤感流露出来。 再者,就算是失败,今天也是破纪录的一天,是里程碑式的一天,尽管不算愉悦,但她还是第一次带着个人情感、鼓足勇气主动向他打了招呼,虽然没得到任何回应。 她在反思,自己向他打招呼,到底是售货员干扰了? 还是他故意假装,视而不见? 或者是,因为两人中间隔着个陈子衿的缘故? 外面几人依旧在高高兴兴说着笑,她却失神了,直到一块人头马饼干在她眼前晃一下,才快速抿笑接过了饼干。 礼尚往来,肖涵从书包中拿出半袋大白兔奶糖分给大伙,笑着说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不吃独食。 大白兔奶糖在这年头属于高级货,不仅价格贵,而且供需紧张,一般人还买不到。 当然了,它如此行销,味道自然也是极好的了。 有着各种零嘴加持,众人聊天的兴致更浓,一时间班车尾部比开派对还热闹。 班车行驶到六都寨加油站的时候停靠了几分钟,加油的同时,也让乘客去上厕所。 眼见杨应文、肖凤、阳成和张志勇都下车了,肖涵收回要踏出的脚步,笑吟吟地看向吊尾的李恒: “李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这姑娘可是肖涵啊,前生早就领教怕了,最是刁难人,李恒下意识拒绝:“不行!” 闻言,肖涵有一刹那的窒息感,好在她是一个极爱面子的装逼少女,努力把笑容维持在了僵硬的脸上。 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觉着有些窘迫,立即偏头躲开他的刺眼目光,嘴里正要道歉说“不好意思啦,打扰您了”之类的话时,后边又传来了声音。 只见李恒习惯性说一句:“你要是想问我“你和宋妤谁更好看”的话,我劝你别浪费口水了,我懒得回答。” 这是肖涵上辈子最在意的问题,也是他重生前,一直在追着他问的问题。 说完这话,李恒呆傻在了原地,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才意识到自己思维出现了惯性,出现了本能的肌肉记忆。 前生并不代表今生。 这一世,肖涵和他的关系还停留在普通同学阶段,这么暧昧的问题她怎么会没羞没臊地突兀问出口? 果然,听到这话的肖涵有点发愣,待到反应过来后,她那漂亮至极的眼珠子灵泛转了转,鬼使神差地微微探头问: “那在你心里,我跟宋妤谁更好看?” 这问题一出口,肖涵就觉得自己疯了,定是疯了! 她在心里暗吼自己:你在做什么? 尽管她内心已经溃不成军、早已糜烂,但表面却仍旧是一副神情自若、智珠在握的样子,似笑非笑地凝望着他。 李恒无语了,就知道这妹子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主,心黑的很。 老实讲,她们两个是他上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生,一个是初中的,一个是高中的,往后竟然成了绝唱,他十分珍惜这段岁月,舍不得拿最亮眼的两颗明珠去碰撞。 他相信,学生时代所有暗恋过她们的男生都是如此,因为这是一种亵渎。 既是对她们的亵渎,也是对自己青春年少感情寄托的亵渎。 李恒避重就轻地绕开这个话题,转而问:“你之前想问我什么?” 见他不敢回答自己的尖锐问题,没来由地,她内心瞬间治愈不少,脸上保持微笑问: “哦、那个、哈…你就不怕我这个问题更难为情么?” 李恒点头:“所以我会先斟酌一番,再考虑要不要回答?” 视线在他侧脸上停留两秒,她背着小手,清清嗓子说:“寒假回来我总是听到关于你和陈子矜的传闻,请问,故事内容是真的吗?” 李恒笑了,露出整洁白净的牙齿反问:“那你希望内容是真还是假?” 李恒这抹轻松的笑容突然刺痛了肖涵,这么多年对他和陈子矜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隐忍变得惨厉起来,自己到底要退让到什么时候? 自己要畏首畏尾龟缩到什么时候? 自己终究在害怕什么? 肖涵一副请饶了我的样子惨兮兮地说:“初中的时候,在宿舍里、在路上,我总是能听到一些女生在背后议论你,议论内容有好的有坏的,您当时真出名。 高中三年,有好多外班的女生跑来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包括我的一些朋友。” 李恒饶有兴趣地问:“那你告诉了那些朋友了没?怎么介绍我的?” 右脚尖在泥土地上轻轻拧一圈,肖涵抿笑抿笑说:“都是花季雨季的年纪,能碰着一个“吾心安放”的异性不容易,当初我不落忍告诉她们你和陈子矜的事。 但现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明确告诉她们:穷少年和陈家贵女上过床啦,甭惦记了咯。” 听到这充满攻击性的话,李恒面皮抖了抖,表情逐渐固化在那,整个人陷入了沉默。 穷小子和陈家贵女…! 这组合词汇的破坏性比肖涵想象的还要大。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种狠话?说让他生厌的话?还是冲李恒说的。 对面的男生可是李恒! 但她刚刚脑子一热就脱口而出了,不过当看到他的刺激性反应时,肖涵并不后悔,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不分是非黑白的高兴。 就像小人物的奸计报复得逞一样。 让你和陈子矜上床! 让你笑得比我还潇洒! 让你和陈子矜在我面前举止亲密,还亲密了长达5年之久,您真当我是受气包吗? 您真当我是软脚虾吗? 此时此刻,肖涵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一个理智安静地注视着他。 一个眼神恶毒、冷笑连连地俯瞰他。 还有一个神情黯淡、伤心欲绝地看着他。 至于这三个自己到底哪个占据上风?她一时也分不清。 她只知道,随着两人长时间的对视,她的思绪慢慢飘远了,最后落得一片空白。 … “肖涵、李恒,你们在傻杵着干什么呢?后面还有那么远的路,还不去上厕所?” 就在两人尴尬当场、魂不守舍的时候,最早赶回来的杨应文直直插入两人中间,伸手拍了拍这个,拍了拍那个,催促着他们。 见两人都没动,杨应文左右瞅瞅,担心问:“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有,我在跟他聊米的事情,我爸爸很喜欢他家的米,说吃完还想买。”肖涵率先回魂,笑得眉眼弯弯。 田润娥常年担米去集市上卖的事情,在上湾村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晓得,杨应文倒没怀疑,只是只是再次问:“那你还去不去厕所?” “要去。” “我陪你。” 要走的时候,杨应文扭头问李恒:“你不走?” 李恒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不用,我到这等你们。” … 车子再次启动时,好像某种精气神被斩断了,一行人没了之前的浓烈交谈欲望。 张志勇和阳成睡着了,睡觉姿势都一样,嘴巴张得像鲨鱼,头都是歪着的。 不同的是,胖胖的阳成还打着呼噜。 比航空弹还响亮的呼噜声似乎影响到了肖凤,她看了看最后排还空着的唯一位置,挪了过来。 不一会儿,三个女生又重新开锅,叽叽喳喳凑到了一起。 ps:怕大佬们难等,不分开了,4000字二合一 第23章,把我当做什么了? “喂,李恒,你怎么不跟我们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见李恒定定地坐在那不说话,聊天聊到一半时,杨应文突加大音量,这样朝他喊。 听闻,肖凤跟着转过头,看向他。 但肖涵没有动静,大白兔奶糖在她嘴里翻飞着变化成各种形态,自娱自乐。 李恒下意识瞄肖涵一眼,后者犹如老鼠见到了猫,顿了顿,稍后不着痕迹地撇过了头。 她承认,刚刚才讽刺完他,刚刚才从他口中得到同陈子衿上床的确切答案。她没办法现在面对这个人时能够从容豁达,能够不计较地当做什么芥蒂都没有? 除非自己真的不在乎了。 除非自己是个天生蠢笨之人,就算两人上床了,也能善良地送上祝福。 除非自己城府高深到能虚与委蛇地容忍这一切。 但这三种肖涵都不是,于是就只能矫情赌气,用一副看破世道红尘的漠然态度来掩饰自己的心灰意冷。 又把自己当做空气给无视了,有点儿难堪,但李恒却并不意外,这姑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对自己了,前世罪行累累,简直多如牛毛。 他温和地对杨应文说:“我没事,就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有点儿犯困,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可能要眯会。” “真没事?” “嗯。” 杨应文用余光瞥眼好友肖涵,好似察觉到什么了,却一时又没络头,临了只得说:“那你睡会吧,到了我叫你们。” “好。” 后续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昨晚没怎么合眼的李恒真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才发现班车停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边边。 此时车内已然空无一人,他登时头皮发麻,吓得够呛。 稍后窗外传来一些议论声,他伸出脑袋往外一探,好多人,正坐在一片空地上休息聊天。 李恒大声问离得最近的肖凤,“肖凤同志,这是个什么情况?车子怎么不动了?” 听到点名道姓叫自己名字,平日里不爱多话的肖凤只得翻身回答,“车子抛锚了,司机搭一拖拉机去附近的镇上买配件去了。” 李恒追问:“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哪晓得,司机去好久了,应该快了吧。” 见他仍然盯着自己,肖凤估摸说着说完又问他:“你睡饱了没?要不要下来一起呼吸下新鲜空气?” 竟然悲催地抛锚了? 李恒郁闷坏了,要是后世碰到这种情况,他们早就换乘其他班车去邵市了。 可如今是1987年啊,才立春不久,别说拦车了,路上半小时都没看见一辆班车经过。 后面总算见着了一辆班车吧,人家还是从回县过来的,方向压根不对。 按售票员的说辞,现在是下午两点过了,快三点了,基本没有车再下来,路上有车一般也是回去的车。 这是什么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只能干等了,急都急不来。 有几个上了年岁的乘客可能是等久了的缘故,大肆发牢骚表达不满,但售票员只用一招就让他们没了脾气。 售票员怎么做的? 她说你不愿意等了我可以退钱你,你自己去找车离开。 偶滴个乖乖,在这种荒山野岭,眼看天色也不早了,谁敢冒这个风险? 李恒下车,径直朝坐在一大石头上的肖涵和肖凤而去,好奇问:“怎么就你们俩了,张志勇他们三个呢?” 他是盯着肖涵问的,但肖涵双手抱膝对着青草地发呆儿呢,没空理他。 肖凤看了看李恒,又看了看李恒,以为两人是闹矛盾了,于是帮着解围:“应文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肚子一直疼,跟着司机去了镇上。 张志勇和阳成不放心,陪着一块去了。我们俩个留下来看行李。” 这种分配挺好。 在野蛮行径充斥的年头,在外边两个男生比女生管用,也没那么危险。 李恒关心问:“应文疼得厉害吗?” 肖凤瞧了眼肖涵,见后者还没有搭话的意思,继续回答:“是突然发作的,我看那会她额头上都冒汗珠子了,可能疼的不轻。 不过应文身体结实,还能走路,我们期待有好消息吧。”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凤忽地起身,生硬地转折:“你们先聊,我走开一下。” “去哪?要我陪你去吗?”李恒问。 “不了,你去了会起反作用。”说这话的肖凤脸色略微有点红,但依旧头也不回地走了,很是干脆。 起反作用?是去厕所么? 那确实怪不好意思的。 李恒这般想着,然后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旁边的肖涵身上,眼神明亮,就算她不予任何回应,还是执拗地盯着她侧脸看。 肖涵微微眩晕,这家伙在搞什么? 她认真努力地修炼了很久,才做到心如止水,他前脚才和陈子衿上床,现在这样算什么?把我当什么了? 李恒小声说,“你看到左前方那个小男孩了没?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偷偷看你。他不会对你有想法吧?” 肖涵白了他一眼,脆生生地讲:“对我有想法不是很正常吗?我这么漂亮的女生。” 就是这个味儿,她不说话则已,说起来总是那么犀利。 李恒笑着挪开视线、停在了她的书包上:“你带了糕点没?我饿了。” 肖涵拒绝地十分利索,“没带!” 李恒嘀咕:“我鼻子很灵的,闻到奶油香了。” 其实他根本没闻到奶油香,只是根据前生的经验猜测的,眼前这姑娘喜欢吃糕点,每每开学都会带一包放书包里。 肖涵看着地上的青草尖尖,再次回绝:“有也不给你吃!” 讨了个没趣,气氛有些尴尬,李恒瞄眼书包,再瞄眼不为所动的她,收回目光说:“那行吧,咱改天再聊,我去找点吃的。” 说着,他站起身直接闪人。 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肖涵才缓缓抬起头瞅了一眼他的背影。 第24章,无能狂怒 早就过了午饭的点,他肚子确实饿了,一个劲在咕噜咕噜叫,但他没去找食物,而是下坡到河边呆了会。 因为这是个前后左右望不到人烟的鬼地方啊,去哪找吃的? 溪水潺潺,很是清澈,他甚至看到有串小鱼逆流而上,游得十分欢快。 站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李恒终于受不住河风的冷冽了,转身又爬回了马路上,回到了车里。 既然没讨到糕点吃,那就吃菜吧,记得老妈塞了一罐头腊肉进包里,实在是饿得紧了,不管了,打算先吃为敬。 只是才来到座位上,饿得心刨刨的李恒怔住了,低头望着座位上的一包荷叶糕点发呆。 糕点的外形特别诱人,应该是魏诗曼亲手制作的,这魏女士爱钻研,不仅烧得一手好菜,糕点和各类甜品也是得心应手。 李恒转头看向窗外的肖涵,这姑娘正和上完厕所回来的肖凤谈笑风生,面上毫无破绽,彷佛这糕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坐到旁边的座位上,双手托起糕点闻了闻,下一秒在馋虫的刺激下,他张开血盆大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隔空望着这一幕,她突然想笑,感觉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荒诞。 一个6年都很少跟自己发生碰撞的人,这几天却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先是卖米去了家里,今天又跟自己斗了两场法。她明白,肯定是高高在上的老天爷闲得慌,开始搬弄是非了。 ... 半个多小时后,司机带着新买的配件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还有杨应文、张志勇和阳成。 见状,李恒、肖涵和肖凤一股脑儿地围上去,询问身体情况。 杨应文脸色虽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还不错,她咧咧嘴说:“医生说没大碍,我应该是受凉了,给我用艾草烟熏了肚脐一会,吃了几粒白色西药,还贴了两块膏药。现在整个人好多了。” 听到这话,几人总算彻底落了心。 老实讲,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突发疾病,搁谁遇上都慌,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最后没事。 下午四点过,班车再次上路出发,这回倒是顺风顺水,赶在日落前进了邵市。 期间售票员走到车尾问几人,“你们6个是在邵市一中读书,对不对?” 售票员之所以这样问,其实是三年下来,李恒等人几乎都是坐这班车来往学校和家里的,时间久了,人家慢慢就有印象了。 李恒点点头,主动开口询问:“对,这么晚了,能送我们去学校吗?” 售票员很好说话,“今天耽误了你们时间,自然是可以的,你们先收拾一下行李,还有十二三分钟的样子能到一中门口。” “好,谢谢你们。” 李恒礼貌地表示感谢后,就靠着玻璃窗看几人收拾整理,他却没动。 盖因他就一个包,没啥好动的。 说13分钟,就13分钟,时间一到,班车准时出现了一中校门口。 下车后,兜里最阔气的张志勇大手一挥,豪迈说:“请诸位同学给我张某人一个面子,陪我下馆子。” 没想到肖凤率先婉拒了,“谢谢你的好意,今天坐车太久了,我头好晕,没胃口吃饭,就先回宿舍了。” 肖凤身子骨瘦弱,向来晕车大伙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妹子还是这么的我行我素,根本没给张志勇再次开口的机会就走了。 跟肖凤是同一个地方的阳成连忙说:“那我也不和你们吃了,她东西多,我去帮她拿东西。” 眼睁睁看着两人过马路进入校门,张志勇还没回过神时,肖涵又拉着行李走了,这回招呼都没打一个。 闺蜜走了,杨应文自得同进同退。 张志勇气得破口大骂,“走走走!都走了好!老夫还省钱咧,以为这钱留在我袋子里买不到东西哟。” 李恒问:“那咱们还吃不吃大餐?” 张志勇余怒未消,还在跳脚骂:“太不给我张某人面子了,呸!成绩好了不起啊,长得漂亮有气质了不起啊,我又不求你们。” 李恒无奈,往旁边的蛋炒粉摊位走去,随便寻一个座位坐下就喊:“老板,来份蛋炒粉,加辣!” 听到他只叫了一份蛋炒粉,张志勇感觉又被无视了,更气了,扭头吹胡子瞪眼:“不给老子叫?” 李恒右手拄腮,饶有意味地说:“你先骂,等骂醒了再吃。” 闻言,张志勇全身高涨的怒气瞬间泄了,耷拉个脑壳挨着坐下,问:“刚才要是你请客,她们是不是都会留下来?” 李恒摸摸自己的脸蛋,“有这可能,我们俩的长相确实不在一个国度。” 张志勇挑眉,老不高兴了:“你再损我一句试试!蛋炒粉你自己付钱!!!” 李恒说:“那我不吃了,反正下午肖涵给了我糕点吃,现在不是很饿。” 张志勇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说肖涵?哈人!开国际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肖涵会给你糕点吃?” 李恒说:“不信你问问肖凤就一清二楚。” “什么时候?我怎么没看见?” “你当然看不见,你陪应文看医生去了。” 莫名地,张志勇忽然信了,过了好会埋怨道:“肖涵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啊? 你们这简直是杀人又诛心,我就好像走在路边的狗,无缘无故被你们踹了一脚一样。太难受了。” 李恒往马路斜对面呶呶嘴:“看到那边那对狗男女了没?其实当狗也不差,性爱自由。” 望着对面角落正在交媾的公狗母狗,张志勇小心肝都差点吐出来了: “李恒你大爷的!真是倒胃,咱们友尽了,老子要和你绝交!” 李恒答应:“这要求可以满足,但咱们先吃完蛋炒粉再说。” 蛋炒上来了,李恒问老板:“这多少钱一份?” 老板回话,“5毛一份。” 这物价倒是和镇上的馄饨粉面差不多,能接受。 人过35以后,身体机能会出现各种偏差,肠胃不好的李恒因此过上了清汤寡水的生活,不能吃辣,不能吃油炸的,不能吃酸,反正就是这不能吃,那不能吃,各种不能吃。 现在突然吃上了阔别已经的蛋炒粉,他只觉着美味极了,真是人间极品。 “诶!李恒,你也在这啊!” 就在他低头慢慢享受的时候,背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女声。 第25章,往事 听到这陌生又熟悉的声音,李恒迅速转头看过去。 果然,一个久违了的黑色身影横穿马路来到了他身后。 她叫王润文。 大约二十六七岁,是他们204班的英语老师,高中时期留给学生们最深刻的印象有两点: 一个是,身材非常丰腴,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贼有料,是许多青春期男生的梦中常客。 二个是她的口头禅。无数次在课堂上跟学生们互动说:下个月我要减肥了。 每次听到她说要减肥时,很多男生都在心里冒泡抗议:减什么肥啊,正好!正好! 事实证明,减肥的事她就说说而已,且说过就忘。 三年下来,她不曾瘦过,当然也没见长胖,一直维持老样子。 她对李恒很好,是那种没有来由的好。 从高一教他不到3个月开始,就单独给他开小灶补英语,去外地出差或旅游时,也偶尔会带辅导资料回来。 甚至于高二放月假时,已经发展到她时不时会喊李恒去家里吃饭。 这种过度的好,让大家羡慕不已的同时,却也让李恒陷入了苦恼。 由于英语在初中先天性不足,它是所有科目中的唯二短板。 呃...,这个短板是相对而言的,也不是说很差,差倒不差,像总分120分的语文每次都能考个96分左右,但多了也没有。 相较于杨应文、肖凤、陈汉杰、宋妤、王俊、麦穗和肖涵这些牛逼学霸,还是有些差距的。 要不是他的数学一直无解,几乎次次接近满分,可能要被这些人给甩好远了。 本来对这种好,乡下出身的他一开始只是有些本能的不适,但也没察觉有什么。 直到有一天,班上的刘业江在宿舍跟他开玩笑说:“李恒,英语老师现在是单身噢,如果你向她求婚的话,我们都觉得成功性很大。” 就是这么一句恶意的玩笑,却一下子击中了李恒的内心,让他感到十分别扭。 之所以说恶意。 是因为刘业江成绩很好,但天意弄人,次次要比李恒排名低,在班上总是被李恒压一头,时间长了就心生怨恨,总是鼓着劲要和他一争高下。 而除了成绩外,最让刘业江恼火的是,他听班上关系要好的女生说,他一见钟情的对象孙曼宁似乎暗恋着李恒。 这种种恩怨纠缠在一起,他直接把李恒当成了竞争对手,当成了情敌! 因为这句看似玩笑的玩笑,让李恒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英语老师的关系。其实不用别个说,他自己也觉得走太近了。 此前甚至多次出现过妄想症:老师是不是对自己有想法? 虽然关系是清白的,但架不住那些眼红的人爱拿这事造谣说笑啊,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他也要顾忌名声的啊。 毕竟他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少年,毕竟才十多岁,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面对一些流言蜚语时会显得无措,还是有些扛不住。 于是有一段时间他开始有意疏远王润文老师。 那期间但凡是英语课,他要么低头自习刷题,要么复习其他科目,有时候还会故意睡觉和讲小话,各种小手段花样百出,可就是不好好听课。 他的变化,王润文都看在眼里,却一直没说什么,直到有一次月考他英语只考了61分。 100分考61分! 这是什么概念呢? 这是与重点大学失之交臂的概念! 别说班主任王琦老师急了,就连其他任课老师也跟着急眼了。 考完后,班主任王琦火速找到王润文了解情况,问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李恒的英语成绩下滑那么多? 面对询问,王润文思虑许久,最后说:“我明天找他聊聊。” 由于数学太过拔尖的缘故,王琦向来对李恒看得很重,一直对他寄予厚望,立即表示:“我陪你一块。” 没想到王润文拒绝了,“用不到,我单独跟他谈谈心。” 两人这是第二次搭届了,已经合作了有好几年,彼此非常处得来,也非常信任。 当下王琦老师就说:“那行,你先跟他聊聊,要是有改变就好,没改变咱们再一起想办法。”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清晨,记忆特别深刻。 当他做完早操回到教室上早自习时,英语老师先是不紧不慢地围绕教室转了一圈,督促大家背诵单词、句型和课文,接着从过道后面来到第七组第四排的李恒这里。 手指悄无声息地在他敞开的课本上点了点,用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说: “跟老师出来一下。” 见状,同桌孙曼宁关心问:“是不是因为成绩找你?” 李恒点点头:“应该是。” 孙曼宁放下笔问:“那你还敢单独和她相处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听到这话,刚刚还迟疑不决的李恒反而不犹豫了,站起来说:“不用。” 他知道孙曼宁有这样的底气,因为一中校长就是他爸爸,亲血缘的那种。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中,李恒绕道后门来到了教室外面。 可能是怕他心里有顾忌,英语老师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办公室等他,而就在大家都能透过窗户看到的走廊上。 王润文双手把着水泥栏杆望着下面的篮球场,并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等了会。 等他心情平静一些时,她才开口:“其它科目的成绩都出来了?” 李恒点头。 王润文问:“数学多少?” 李恒回答:“148。” 王润文又问:“哪道题错了?是最后一道大题吗?” 李恒摇了摇头:“不是,是第二道大题的最后答案写潦草了,阅卷老师错把5当成了8。” 闻言,王润文终于收回了操场上的视线,侧头看向他:“要是写工整就是满分?” 李恒不敢跟她对视,微微移开目光,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过了会,她又问:“你知道你自己这次全校排名多少吗?” 李恒低下头:“同桌去教务处看过了,告诉我了,29名。” 话到这,王润文看了看他的眼睛,尔后远眺天际问:“英语61,是故意的?” 李恒回答:“没有。” 王润文眉毛蹙了蹙:“你是不是恨我?” 不等他说话,她继续往下讲:“如果你不喜欢老师的教学方式,我可以向学校申请换个班级,让206班的英语老师来教你们。” 在他们这一届,有四个实验班,文理各两个。 文科是204和205。 理科是206和207。 李恒和张志勇在204班。 肖凤在205班。 杨应文和肖涵都在207班。 至于阳成,高二分班时,他的成绩没达标,遗憾去了普通文科班。 当然了,张志勇这货的成绩同样不到水准线,但人家关系硬啊。 听到这话,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李恒猛地抬起头,加大音量回答道:“老师,我这次是失误,下次一定能考好。” 同来之前预想的结果不一样。 王润文愣了愣,扭头定定地望着他,没想到他会回心转意,良久后,她笑了。 她欣慰地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走了。 这次谈话过后,两人冰释前嫌。 英语老师没有计较他过去的小九九,李恒也没再顾忌外人的看法,走的那叫一个正,行得就是一个光明磊落。 甚至还用二姐小时候对付他的办法,随意找个借口激怒刘业江,然后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暴揍了一顿刘业江这个造谣根源。 在肖涵和杨应文眼里,他初一可是个混子啊,行事风格早就定了,对待敌人向来是不手软的、毒辣的,凳子腿都打断了。 一顿暴揍,刘业江去医院缝了11针。 而他屁事没有,学校在了解完事情来龙去脉后,教导主任只是给了他一个若有若无的口头警告。 ps:三月这书构架很大,前后琢磨了有半年之久,大纲细纲加起来有7万字。 这书我想走故事流,每个人物的出现都是跟后面故事核心串联的,希望大佬们给我多点耐心,也希望最后一本都市能写出自己想要的,写出大家满意的。 还有一个,大佬们都在抱怨更新少,我冤枉啊,真的每天都有超过4000字的。 要不这样吧,往后每天争取更5000字,再多没办法了。我们这样的小卡拉米没有流量曝光,新书期必须走推荐位,不然就扑街到姥姥家了,希望大家理解我这种小作者的苦衷。 上架后爆发! (明天中午12点还一章。) 第26章,期待 “老师,新年好!” 见到王润文过来,原本松松垮垮坐着的李恒立马端正身子,亲切问候:“吃晚饭了没,要不一起吃点儿?” 别看张志勇这缺心眼怼天怼地,但对老师向来很是尊重,这不,整个人“嗖”地一声站起来了,拘束得紧。 对于张志勇的过激反应,王润文看得好笑,示意他先坐下,然后问李恒:“你请客?” 李恒心说我请个毛线呀,兜里的生活费连十块钱都不到,要是请了这个月还咋过? 喝西北风吗? 但碍于面子,他十分洒脱地说:“那是自然,就是蛋炒饭太过简陋,老师你不要嫌弃才好。” 随后不等老师开口,转头就喊老板再上一碗蛋炒饭。 “好嘞!请稍等,马上来。”老板开心地应声。 双方太过熟悉,王润文没客气,用手指头抹了抹凳子,感觉还算干净后,在李恒的右手边坐了下来。 她瞅瞅地上的行李,问:“都这个点了,你们才从家里过来?还有车?” 李恒回答说是,然后把路上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 王润文抬起有手腕看看表,随口说:“今天下班了,已经没法报名了,要不你今晚去我那过夜?” “噗嗤!”突兀听到这荒唐至极的话,张志勇嘴里的蛋炒饭吐得满地都是,心肝一颤一颤地,快哭了!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哟! 怎么让洒家听去了? 难道刘业江不是在造谣?说的是真的? 你们俩…你们俩…! 这货感觉自己知晓了天大秘密,回头肯定会被李恒给剁碎了喂狗。 见张志勇低头不敢看自己和李恒,心领神会的王润文笑了笑,解释道:“不是学校的房子,而是市区的老房子。 那边楼下过了个人,还不到30岁,你们两年轻,血气应该足,帮我去镇一镇。” 原来是迷信作怪! 表面镇静、内心同样紧张的李恒暗暗舒口气,刚才还在下意识喵喵饱满,胡思乱想: 怎么办?怎么办? 老师这样直白,自己是被迫从了? 还是撕破脸皮,奋起反抗,誓死不从? 李恒收敛心神问:“老师住在几楼?” 王润文说:“二楼,本来今晚打算在市区过夜的,可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房子里有些阴森,就来学校了。” 这是她的真实体验。 把电视声音调大都无法静心,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脑海中的邪念在不断地滋滋生长。 李恒本能地想问,为什么不让她家里人住进去镇一镇? 但下一秒想到老师的不幸遭遇,其父母离婚又各自有了新的家庭,李恒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有求于两人,王润文抢着付了蛋炒饭的钱,稍后三人在校门口乘坐公交车去了市区。 路不远,坐公交十三四分钟的样子就到了。 小区有点老旧,楼房普遍不高,最高也才四层。 李恒跟着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楼下搭了个棚子,外边有花圈和白色挽联,里面敲锣打鼓,还有和尚念经。 怪异的是,就是没有哭声。 经过棚子,上到二楼,才进门,他就忍不住问:“怎么死的?不是没过30吗?还设灵棚?” 在他们老家的习俗里,死者没过30的一般怨念深重,号称少阎王,不设道场,尸体骨灰都不许进屋,直接拉去坟场埋了。 英语老师叹息:“也是个可怜人,遭了无妄之灾,半夜从卷烟厂下班回来的路上被人误砍死的。” 李恒问:“那怎么没送去火化?” 英语老师回答:“已经火化了,灵棚里摆的是盒子。” 聊到这,这个话题就此打住,两人默契地没再提及。 换好鞋,摆好行李,从卫生间洗个手出来的李恒发现张志勇这货正盯着茶几上的相框一个劲猛瞧。 客厅里没发现英语老师的身影,他出声问:“老勇,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沉浸在相框世界中的张志勇吓了一跳,稍后急不可耐地向他招手,压低声音猥琐说:“快来看,好美!” 原以为这二货在说英语老师年轻的时候,等他接过相册一瞧,才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一张两人毕业合照。 左边正是英语老师,一脸灿烂的笑容。 右边的女人同样在微笑,但只一眼,李恒就明白缺心眼刚才为什么失神了? 虽然穿的学士服,打扮也并不华丽,简简单单,可其身上的浓浓书卷气息隔着相框都能清晰扑鼻入耳,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 就在两人凑头欣赏的时候,身后冷不丁传来一个声音:“美不美?” 快嘴张志勇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美!美得冒泡泡,我都想娶来做媳妇了。” 等到说完,缺心眼扭头看到的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双手无措地搓着,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 伸手拿过李恒手里的相框,王润文对着相册里的人看了会,缅怀说: “她叫余淑恒,是我大学最好的朋友,如今在一大学当老师。” 说完,她还不忘揶揄张志勇,“她很受欢迎的,家境也不错,你要想娶她的话,那得加油了,第一步就是考个好大学。” 张志勇被说的无地自容,心慌慌地跑卫生间去了,美其名曰上厕所,实则逃避。 听到门“砰”地一声关好,王润文转向李恒:“和陈子矜比,你觉得谁更漂亮?” 这明显在奚落人啊! 李恒白了眼,一屁股坐沙发上,双手枕着后脑勺,不接话。 王润文把相册放回茶几上,好奇问:“陈子矜去京城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么?” 李恒还是没接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润文似乎懂了,双手抱胸,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放弃了你,是她的损失。 以你的外在条件,只要进入大学就犹如蛟龙入海,到时候能挑花了眼。” 李恒本欲辩解:老师你误会了。 可一想到上辈子陈家众人对自己的低眉冷眼态度,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太早,他在等! 等《活着》的消息! 都说先苦后甜嘛,这些日子自己已经够苦了,他期待成名后的甜。 是人就有虚荣心,是人就追逐名利,是人就希望别人高看自己一等,纵使两世为人的他,也不能免俗这点。 心里估算下日子,《活着》已经寄出去好几天了,也快到杂志社了, 应该很快就会反馈消息。 思及此,他的内心莫名澎湃。 他清楚,自己压抑得太久了,来自村里的、来自陈家的、来自父母姐姐的、来自同学之间的,他都需要一个渠道释放情绪。 李恒对她说:“老师,过几天也许会有信件寄到你这里,或者有人打你电话找我,请帮我留意下,这个对我很重要。” 王润文听得一知半解,“什么信?什么电话?” 一切还未尘埃落定,李恒不敢把话说满,笑笑开口:“容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就晓得了。” 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小会,王润文问:“是我学校住处的座机号码?” 李恒说是。 王润文爽快答应:“行,这段日子我注意下。” ps:求月票!求追读! (今天已经更新满5000字) 第27章,劫 当天晚上,英语老师睡主卧。 由于这是老房子,空间并不宽敞,就两室一厅,李恒和张志勇一起住次卧。 听着楼下有道师在麻麻地念经,张志勇翻来覆去睡不着,跳起来满是怨气: “这麻批的要搞到几点?吵死了!老夫真想下去一脚把那盒子踹了!” 李恒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只能算是毛毛雨噻,他眯眼平躺着: “你忍一忍,这是老城区,周边都是住户,不会弄太久的,估计等会就歇息了。” 张志勇青筋毕露,抓着头发发狂:“可老子要疯了,已经忍不了了!” 李恒说:“那你就下去踹盒子,我替你打110和120,顺便到火葬场帮你预订个盒子。 不过你知道的,我兜里钱不多,到时候要是预订不到骨灰盒的话,你也别怪兄弟不够意气,你忍忍,资江河里吃死肉的鱼…” “停!停!你个傻屌!”张志勇骂骂咧咧下床到窗户边瞅瞅,随后又回到床上,学他的样子平躺假寐。 过了会,这二货又耐不住了,忽然问:“李恒,你说隔壁的英语老师睡了没?” 李恒睁眼望着天花板:“你问这干什么?” 张志勇嬉皮笑脸说:“长夜漫漫,我觉得你不应该在这浪费,应该去隔壁。” 李恒:“……” 没等到回复,张志勇接着往下叨逼:“真的!我真的感觉她对你不一样,要不今晚我去楼下灵棚镇压骨灰盒,把屋子腾出来,给你们....” “哎哟!!!” 这货话还没说完,就已经从床上闪现到了地板上,右手捂着屁股哎哟哎哟,很是不悦。 瞪眼怒骂:“李恒你大爷的!你踹我干什么? 就算你们今晚做了坏事,我是你兄弟,难道还会说出去昂?你就这么不信我昂?” 李恒伸腿又是一脚,这回直蹬脸上,嘴巴都蹬歪了。 见缺心眼还要满口喷粪,李恒慢慢悠悠地坐了起来,“你要是想成为第二个刘业江,想进医院缝针就继续说。” “日!亏你还是男人,还长得人模狗样,真是不知味!我要是你,我早把张志勇打晕了,早扑隔壁床上去了!” 张志勇气势弱了几分,但嘴上仍在维护最后的脸面,小心翼翼摸回床上,直把李恒看得大乐。 重新并排趟着,十来分钟样子后,楼下果然停火了,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好多。 这时张志勇鬼鬼祟祟做最后的怂恿,“我看王老师不会反抗你的,要不你把我敲晕嘿,放心,咱有这觉悟,作为好兄弟这时候就应该被敲晕。” 李恒说:“把你丢床底下。” “可以,太可以了,但你们动作要小点,别把我整醒了。”张志勇欢欣雀跃,还拍起了手掌。 有这二货在的地方,就是他娘的欢乐,两人有的没的说着,直到很晚才睡。 这一觉李恒睡得死,等到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8点多了。 张志勇早就起来了,正坐在床边发呆。 见状,李恒忍不住问:“大早上的发什么呆?什么时候醒的?搞洗漱了没?” “醒好久了,还没洗漱,尿都还没撒,尿泡都憋疼了!”张志勇双腿夹紧,显然在憋尿。 李恒爬起来,一边穿衣一边问:“那你怎么还不去?等着跟我抢厕所啊?” “英语老师在外面客厅,老子不敢去。”张志勇口口声声自称老子,却慌得一批,不敢单独和王润文相处在一个独立空间。 李恒踢了他一脚,“瞧你那怂包样,出息!” “狗日的你轻点,老子尿都快被你踹出来了。”张志勇跟在他背后,努力装着没事人的样子,一蹦一跳终于进了卫生间。 王润文问李恒,“张志勇怎么回事?一瘸一拐的,昨晚把脚崴了?” 李恒毫无歉疚就把兄弟给卖了,“还不是你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不敢出来,尿憋的。” 王润文错愕,看眼卫生间,似乎隐隐还能听到里面有瀑布冲击的声响。 两秒后,她笑了,起身说:“你也快点搞好洗漱,我去买早餐。” “欸。” ... 今天是2月10号。 开学的第二天。 早餐过后,三人不敢再耽搁,乘坐公交车回了一中。 进到校门,李恒两人与英语老师分开了,他们先去的三楼自己教室,找班主任王琦报道,拿报道单。 此时教室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矮个子王琦搬一张书桌守在门口,手夹一根烟,等班上学生来报道。 说班主任矮,是真的矮,目测至多158。 但他天生不怒自威,往那一站就是气场,班上人、尤其是女同学最是怕他。 见两人蹭蹭蹭地出现在楼道口,王琦用小手指撇撇烟灰,点点花名册说:“过来把名签了。” 李恒签名的时候,王琦慈眉善目地夸他有长进,字越写越有型。 而轮到张志勇时,老班立马变了脸,低声训斥:“你这写得什么玩意?鬼画符都比你好,高考照你这个样子,卷面分全没了。” 平时性格跳脱的缺心眼此刻既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用笔涂掉,弯腰一笔一画重新写。 就在这会功夫,楼道口又来人了,而且都是老熟人,孙曼宁和柳黎。 远看近看,孙曼宁最大的特点是干净,从上到下给人的印象要比清澈的山泉水还纯净,十分舒心。 这姑娘身材高挑,不穿鞋足有170,本来按她的个子是没法坐前排的。毕竟班上比她矮的男生女生有一堆箩。 可架不住她爸爸是一中校长啊。 更架不住班主任王琦是个唯成绩论者啊。 根据王琦老师的规定,204班每学期换两次座位,分别是期中考试后和期末考试后(也可称每学期开学前),班上前十名的人按照成绩排名顺序优先自主选择座位。 什么意思呢? 就像第一名总是两人轮流来的麦穗和宋妤,全班64个座位,她俩想坐哪个就坐哪个,只要她们相中了,其他人统统滚蛋,统统得让位。 以此类推,第二名有63个座位的选择权。 孙曼宁语文和英语很厉害,但数学差了些,所以她每次都选择和全校数学最牛逼的李恒坐一块,目的是好问题目。 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班上那些好事者都在背后传她暗恋李恒来着。 柳黎则和孙曼宁恰恰相反,语文行,数学也行,文综还是行。但英语严重偏科,差得一塌糊涂。 差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讲吧,每次但凡能及格就已经是烧高香了,祖坟冒青烟了。为此,所有任课老师都替他急死了。 按历史老师的话说,一个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哎,就坏在了英语上。 柳黎身高在172左右,面上颧骨突出,人不胖不瘦,焉焉地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比君最为众人津津乐道的是:不爱最美的宋妤,不迷明珠肖涵,不痴才人麦穗,一心一意暗恋陈丽珺。 不! 确切地说,自从高三被刘业江在教室戳破后,这哥们的暗恋变成了明恋,很苦。 等四人签完名,王琦撕下报道单递给他们,并嘱咐:“赶紧去交学费、领书,晚上7点之前赶到教室,今晚重新排座位。” 对于这年头的学生来说,只要不出学校范围,班主任的话就在一定程度上代表圣旨,四人应一声就火速往财务处缴费。 路上,李恒顺口问了句孙曼宁,“你不就住在学校吗?怎么昨天没交费,现在才弄?” 孙曼宁回话:“我说我在等你,你信不?” 此话一出,正在互相推搡的柳黎和张志勇停了动作,齐齐扭头看向这女人,眼里闪烁的全是八卦之意。 尽管有很多小道消息传这妹子暗恋自己,可上辈子她并没有对自己有过任何表白之类的举动,甚至连暗示都没有。 所以,他还是很放心的。 李恒淡定地开口:“不信,信你就有鬼了。” 没想到孙曼宁伸手指着对面三楼说:“我确实是在阳台上看到你和张志勇来学校了,我才下来的。” 柳黎这时歪头搭嘴:“还以为你是特意在小卖部门口堵我呢,看来我自作多情了哈。” 柳黎和她刚才是在小卖部碰着的,一起上的三楼。 孙曼宁说:“你要是有李恒一半帅,我并不介意从陈丽珺手里夺走你的缘分。” “嗐!开玩笑就好好开玩笑,你干啥要提她,我等会吃饭都不香了。”陈丽珺是柳黎的劫,每次提起她,他都会习惯性用右手挠挠头,即害羞又惧怕,隐隐还有点不死心的期待。 反正么,陈丽珺好似他生命中高高在上的女王,一个眼神就能控制柳黎的一切,包括喜怒哀乐。 没人懂他的这份痴情,但都尊重他,佩服他。 缴费窗口有三个,可能是昨天已经爆满了缘故,现在并没有多少人。 一眼就能看到尽头,差不离十来个的样子,四人有说有笑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了他们。 ps:求月票!求追读! 已更3000 (明天中午12点还一章) 第28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依次交完钱,领完书,孙曼宁问李恒:“距离吃饭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你等会去哪?” 李恒早有计划:“头发有些长了,我得去理个发,你们几个呢?” 柳黎连打俩哈欠:“昨晚没睡好,困死了,我要回宿舍补一觉才行。” 孙曼宁赶在张志勇开口之前说:“我陪你去理发店,我头发也有些厚了,去打薄,你把书给张志勇,让他带走。” 说着,她砖头问张志勇:“你没意见吧?” 张志勇憋屈地耸耸肩:“没意见咯,你都这样安排了,我哪敢有意见。” 等到柳黎和张志勇走远,孙曼宁再次发声:“去哪家理发店?校外?还是校内的?” 李恒摸摸衣兜,往右边小路斜插过去:“外面懒得跑了,就学校里好了,剪的细心,还少两毛钱。” 这不是他贪图便宜。 校内的理发店位于教职工食堂旁边,是一副校长老婆开的,人家不缺钱,当初开理发店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闲着,没想到生意爆好,大家都爱往这里钻。 当然,生意爆好除了技术过硬外,校内安全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主要因素。 尤其是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女生,基本都不去外面理发,因为那些理发店社会混子多。 甚至有些老板本身就是混子。 离开人群密集的区域,李恒忽地问:“说吧,你把他们俩支走,是不是找我有事?” “聪明,就知道瞒不过你。” 孙曼宁停住脚步,四处望望,最后垫脚坐到了单杠上。 李恒跟着走过去,坐在另一个单杠上。 孙曼宁问:“你是不是和陈子矜分手了?” 李恒一时没摸透这妹子的企图,不言语,只是疑惑地望着对方。 孙曼宁抬起右手,做一个接电话的手势:“初五我闲得无聊去宋妤家串门,恰巧听到了陈子矜给她打电话。” 如果说初中,陈子矜和谁关系最好的话,那无疑是杨应文和肖涵。 而到高中,陈子矜吸取了初中肖涵的教训,怕分开被人捡便宜,于是她跟着李恒选了文科。 这时候因为杨应文和肖涵在另一栋教学楼读理科,平日里跟她关系最亲密的变成了宋妤和孙曼宁。 三女几乎吃住、上厕所、甚至连饭后散步都在一起,很铁。 李恒想了想问:“你偷听到了什么?” 孙曼宁撇嘴:“喂,别用偷这么难听的字眼,我就蹭了几句。” 李恒露出歉意的表情,请她继续。 孙曼宁告诉他:“电话里,陈子矜向宋妤询问你上学期的情况,还叮嘱她多留意下你…” 李恒正听得入神,没想到断了,没下文了。 他怔怔地开口:“后面呢?” 孙曼宁说:“没后面,宋妤发现了我,陈子矜就没提你了。” 到这,她又问之前的问题:“你和陈子矜的关系出问题了,对不对? 不然以她在乎你的程度,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找你?而是要侧面通过宋妤了解你的情况?” 这妹子的思维还挺敏捷,一猜即中。 李恒没就这个问题做回复,只是诚恳地说了声谢谢。 见他显得有些沉闷,孙曼宁知情趣地没抓着不放,转而问起了第二个问题: “老实讲,你是不是偷偷摸摸喜欢宋妤?” 他和这姑娘一般不讨论男女感情,但一直算比较有默契,比较坦诚,友谊深厚到彼此很少撒谎。 李恒坦率地说:“喜欢。” 这回答完全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孙曼宁拍下手掌,夸赞道:“像个爷们,真痛快!” 李恒叹口气说:“我本以为向外人承认这件事会特别困难的,可一点儿不犹豫不挣扎,唉!我是不是没救了?” “呵,少来。” 孙曼宁呵呵一声,道:“其实你承不承认,我们心里都有数,只是从没拆穿你罢了。” 李恒敏锐地挑起眉毛:“我们?还包括谁?” 孙曼宁竖起三根手指,说一个名字弯曲一根: “我! 宋妤! 自然还有陈子矜!” 听到她讲出一个名字,李恒就愣一下,渐渐呆在了原地。 努力回忆半天,他回神问:“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孙曼宁说:“不是猜,而是你过去藏拙的水平太过低劣,面对其他人你当得起“狐狸”二字,可每每看向宋妤的眼神却出卖了你的内心。” 李恒没反驳,缓缓陷入沉默。 别说过去了,就算现在两世为人,再次见到宋妤,他都不一定能做到表面心如止水。 孙曼宁问:“明知道你精神出了轨,但为什么陈子矜没跟你闹吗?” 李恒抬头:“为什么?” 孙曼宁念了一句诗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李恒默默咀嚼几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 孙曼宁双手握住单杠,摇晃着双腿说:“我看过跟多小说,包括琼瑶的;我读过很多国内外名著,包括《红楼梦》;从小学到初中,麦穗一直是我最仰慕的对象。 不过说真的,我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任何一个活生生的女人配得上这八个字——直到遇见宋妤。” 李恒仰头望着天上的白云,仿佛在上面看到了三张脸:宋妤、肖涵和陈子矜。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许久,孙曼宁突然抽冷子问:“今晚换座位了,这是你高中最后的机会,要不要跟宋妤坐?” 闻言,李恒收回外放的目光,跟她对视:“上学期期末考试,我是班上第三名,我没有选择。” 过去几年,宋妤和麦穗始终轮番占据班上第一名,从没旁落过。 为此,班主任王琦老师还统计过数据: 自高二分科以来,所有大大小小考试中,包含月考、统考和平时考,宋妤拿过14次班上第一,8次全校文科第一。 麦穗拿过16次班上第一,6次全校第一。 而李恒是万年老三,雷打不动。除了英语考61分的那次。 两女可谓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交替争第一。 可能是相爱相杀有了特殊感情,宋妤和麦穗一直是同桌,每次选座位的时候,彼此互相选择,从没把近水楼台的机会留给外人。 孙曼宁自信地表示:“这个你别管,我去帮你搞定麦穗。” 如果换重生前,李恒就算无比心动,也不敢公然这样做。 但如今么,他根本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也没一点心理负担,最多顾虑陈子衿的感受。 李恒问:“为何要帮我?” 孙曼宁没回答,跳下单杠走了,似乎忘记了去理发店的事。 第29章,爱从不说谎 经过孙曼宁这个插曲,李恒暂时没了去理发店的兴致。 在无意识中,他迈着缓慢的步子,把这个阔别几十年的校园重新走了一趟。 他发现和记忆中的一样,干涸的池塘,停摆的风车,还有落满叶子的操场。 可纵使如此,一中还是能让他变回小孩子的地方。 校门口的梧桐树一路绵延,校园的后墙上,同学们隔着窗、看着昏沉的天。少年往往偏爱,摇摇欲坠的日落黄,殊不知此刻拥有的是一生中正明媚的曙光。 让他讨厌又缅怀的大食堂还在,那位打菜的阿姨,在20年前肯定也是个漂亮姑娘。 他抬头望着高三女生宿舍在想:今生一定要带你回老家一趟,再跟你许一次,地久天长! 因为,我对你的爱从不说谎。 … 正当他站在十字路口对着女生宿舍楼三楼发呆时,肖凤伙同一朋友下来了,手里还拿着饭盒勺子。 肖凤迟疑几秒,绕道走过来问:“李恒,你是找肖涵吗?要不要我帮你叫她?” 昨天班车上李恒和肖涵的异样,肖凤全程看在眼里,只是她性子冷僻,假装不知情罢了。 当班车抛锚时,她以上厕所为由离开、给两人腾出空间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恒笑着摆手:“不用,我只是路过这里,打算去理发店剪头发。” 关于肖涵,他没有解释,也没辩驳。因为大家都是聪明人,多此一举只会侮辱彼此的智商。 肖凤又问:“那你交钱领书了没?” 李恒说:“领了,上午刚办完。” 肖凤点头,跟朋友走了。 对于她来讲,主动搭话完全是看在老乡的情谊上,讲这么多已经是极限,再多她就会觉得负担。 这妹子! 欸!成绩那么好,但就是不爱交际,以后怎么恋爱结婚哪?真是替她干着急啊。 理发店离着不远,穿过一座小假山,再前行20来米就到了。 店面不大,也没牌匾。 李恒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弯腰帮一女生剪修刘海。 让他极其郁闷的是,自己明明是挑中饭时间来的啊,里面竟然还等了一排人。 更让他意外的是,肖涵也在,边上还坐着两面熟的女生。 李恒只觉着面熟,但叫不出对方名字,因为他没问过肖涵。 听到门口的动静,老板娘扭头瞧了一眼,发问:“剪头发,还是买热水?” 这里既理发,还卖热水。 热水不贵也不便宜,8分钱一桶。 李恒随口回答:“理发,大概还要等多久?” 老板娘如数家珍,“你前面还有两个,你要不先坐会?” 老板娘没告诉他需要等多久,态度不冷不热,一点都没有强留人的意思。 不缺钱嘿,这就是人家的底气。 李恒环顾店内一圈,发现除了理发师外,还有9人。 一人孤单坐在靠门的位置,时不时和正被修剪刘海的女生搭话,很明显这两人是一伙。 还有两男两女在左边的竹排上,听他们聊天,是同一个小地方来的。 最后的三女就是肖涵她们了,来自一个宿舍,挨着坐在一张老旧沙发上。 他进来前,手里翻着杂志的肖涵是全场聚焦点。 女生暗暗打量她,男生更是时不时偷瞄眼,虽然受限于时代的制约,动作很隐晦很小心,生怕被人发现,但确确实实按捺不住那颗躁动的心。 是鬼打墙儿吗?昨天才分开,今天兜兜转转又见着了,肖涵哑然失笑,下意识暼眼门口,发现他是一个人来的,心里莫名一阵惬喜。 可她是一个装逼少女嘛,人设就是卓然风姿、冷静自持。 自然是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对李恒行注目礼。 肖涵只是淡淡地扫了某人一眼,然后就低头自顾自地继续翻阅青年文摘。 不过她耳朵此时悄悄竖了起来,眼角余光也精准地落在他鞋面上,心里在揣测他要去哪个角落坐? 同时还在腹黑地自娱自乐:唉呀!来见本大美女,也不换双好一点的鞋吗?虽然知道你面相生的好,可打扮精致一点,我不更有面嘛。 视线停留在肖涵左边空位上,沉吟小会后,李恒在大家地注视中,劲直走了过去,坐下。 当他来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肖涵有一刹那的拘束感,然后毫不犹豫、低头深吸一口气,装着无比认真地阅读杂志故事,让自己平静下来。 别看她昨天主动打招呼去勾引他,可那是耗尽了她前十八年积攒的勇气唔。现在面对他,除了心慌,就是无措。 但她在内心一再告诫自己,镇定!他是李恒,不能慌,不能让他看笑话。 侧头跟着她看了一篇故事,李恒忽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也是剪头发?” 由于沙发空间不大,两人几乎是挨坐着的,距离很近,肖涵能感受到耳迹的温热。 她右手向后挽下细碎发,头也未抬地回答:“修理下刘海,有些遮眼睛了。” “吃中饭了么?” “没,上午吃了些水果,现在不饿,打算等会去外面吃。” “那剪完头发一起吃吧,你请我。” 肖涵惊奇地扬眉,抬头抿着嘴笑:“您现在蹭饭这么理直气壮了吗?” 李恒淡定地摊摊手:“你知道的,我兜里常年跟狗舔过的差不多,贵的大餐请不起。 而你这么漂亮,又不好意思带你去路边摊吃。 思来想去,还是你请我好了。” 接着在肖涵俩朋友震惊的表情下,他又不紧不慢补充一句: “不过你放心,这饭不白吃,将来等我有钱了,一定请回来。” 听到“请回来”三字,肖涵石化一般盯着他那明亮的眼睛。原来缘分还没结束,一股甜蜜的喜悦从心底迸发出来。 没人不希望月老站在自己这一边,她是花季少女,她也一样。 自从对他有了感情诉求开始,一言一行都被她赋予了不可名状的特殊含义。 肖涵露出浅浅的小酒窝,脆生生地说:“那祝李先生将来大富大贵,挣大钱,回来请我。” 李恒疑惑:“嗯?今天你不先请我?” 目光对视片刻,肖涵哭笑不得地把两个衣兜翻过来,动作干净利落。 空空如也? 衣兜里没带钱,李恒视线下移,落在她裤兜上。 接受到他的眼神,这回肖涵没惯着他了,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看起了书。 她心里在牢骚:您不知道我这样的美人儿当众翻裤兜有多失优雅吗?陈子矜老公!!! 欸!就是这熟悉的味儿。聊天好好地聊到一半,这姑娘可以忽然中断不再理你。 李恒上辈子早就习惯了她的脾性,一时倒也没觉着什么不适。 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她:“肖涵,你是不是在欲擒故纵?故意吊着我?” 说完,李恒板正身子,视线也落到了别处。 那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刚才这大逆不道的话不是他说的一般。 本来以两人现在的关系,不应说这么离谱的话,可他有上一辈子的感情加成啊,就忍不住逗逗她。 果真,小心思被拆穿的肖涵差点书本都没拿稳,手在细微地颤抖, 好在她是一个心理素质极强的人,晃儿晃儿后,又强迫自己恢复如初。 老板娘手艺纯熟,很快就剪完了一个,当她准备下一个时。 没想到那边竹椅上头发有些卷的女生说:“我头发拉直要很长时间,阿姨你先给他剪吧。” 老板娘快速看眼李恒,问:“认识?” 女生脸色微漾,点点头。 李恒望着对面路人甲一样的女生,终于想起来了,应该是高一同班同学,只是从没有过交际。 老板娘是个讲究效率的人,立马对李恒说:“先去后院洗个头。” 李恒对女生诚挚地说声谢谢,起身跟着去了后院。 屋里忽然有些安静,包含肖涵在内的所有人都下意识瞅了瞅该女生,但女生面色从容,下一秒又和朋友有说有笑起来。 是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心地善良,没有威胁,肖涵给女生做出一个“评判”后,刚拧紧的弦儿又放松弛。 两分钟后,老板娘和李恒双双从后院回到了理发店。 老板娘给他系上围布,用手抓了抓他的头发问:“这么长,你是不是有三个月没理发了?” 肖涵抬头打眼,默默给出答案:两个月零十八天。 她有一个厚厚的笔记本,里面只记载一件事,所有的文字都围绕他。 记载他平时的穿衣打扮。 记载哪年哪月哪天,他和陈子矜又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记载为了他,陈子矜又来找自己吵架了。 … 这些年记载了很多,但记载最多的还是他的背影。 因为他是别个的男人,碍于世俗道德,怕别个发现自己心怀不轨的肖涵,只能在没人的角落暗暗观察他。 每当只有这个时候… 每当只有在背后远距离欣赏他的时候,她才能卸下所有伪装,才能畅快地念叨他是不是又瘦啦? 又长高啦? ps:数据很差,求月票!求追读! 第30章,稀有珍藏 面对老板娘的问询,李恒不好意思笑笑,用一种模棱两可地语气说: “记不太清了,应该没这么久。” 老板娘一手拿梳,一手握把剪子,看着镜子里的倒影问:“想剪个什么样的?平头?还是边分?” 平头分头都不喜欢,想了想,李恒根据后世自己常留的发型叙述了一遍。 老板娘听完后没做声,双手扶正他的脑袋,忙碌了起来。 期间,门口又进来两人,是柳黎和张志勇,来找他了。 李恒问柳黎:“睡饱了?” 柳黎本想去沙发上坐,但看清楚是肖涵后,停住脚步,转去了右手边的竹排上。 焉焉地回话:“眯了差不多半个钟头,后面刘业江回宿舍了,吵死了,我就起来了。” 张志勇跟着坐过去,郁闷至极:“刘业江那傻屌声音又大,还讲不听,妈了个巴子的!老子贼鸡儿想扇他两巴掌。” 一中的宿舍每间规格是10人,带了阳台,卫生间和洗澡堂是每层楼共用。 在这10人中,有5人公开跟刘业江闹过矛盾。 有两男生性子温和,不曾跟任何人起冲突。 还有两人是刘业江死党,都是跳脱性子,平素喜欢大喊大叫。其中一人还是前镇的初中校友,邹爱明,也是同一批考进邵市一中的最后一人。 听柳黎和张志勇一直在数落刘业江,李恒开玩笑说: “影响你们休息直接干就是了,不要那么多顾忌,孙曼宁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板娘突然出声:“原来是你啊,之前留那么长的头发都没认出来。你看起来像谦谦君子,也那么暴躁的么?” 肖涵低头看着书,心里却欢快地想:人初一可是个混子,鬼凶鬼凶的!不过现在确实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了啦,哎,什么时候到我碗里来嘛… 李恒透过镜子瞧了瞧背后的老板娘,笑笑没做声。 五分钟后,老板娘一边做最后的精修,一边对他夸赞道: “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这么好的面相为什么要留长发? 以后千万不要留长发了,把精气神都遮住了。” 不等他回话,接着老板娘又说:“要不我给你拍张照片吧?贴门口玻璃上做宣传,以后剪头发免费,怎么样?” 李恒答非所问:“师娘,你还有相机?” 这可是副校长老婆,叫声师娘不过分。 老板娘回答:“有,当然有,我不仅会拍还会洗,现在拍了晚上就能送你几张照片,怎么样?考虑考虑?” 迎着所有人的好奇目光,李恒最后摇头拒绝了。 见状,老板娘没强求,只是唉声叹气了好几回。 剪完头发,又洗一次,老板娘帮他吹干,问:“要不要打点摩丝?” 李恒摆手:“不用,我不习惯那玩意儿。” 接着他起身问:“多少钱?” 老板娘用力甩了甩围布上的碎发,“6毛。” 李恒从兜里数出一张5角的,又递了一个一毛的硬币过去。 临走前,他回头向肖涵打了声招呼,随后同俩饭搭子离开了。 来到操场上,柳黎可惜地问:“拍个相,有照片拿,今后剪头发还不用钱,你为什么不答应。” 李恒伸手接过一片落叶,吹牛皮:“咱的理想是整个星辰大海,怎么能让照片在这个旮瘩角落憋屈呢。” … 另一边。 剪完刘海从理发店出来后,彭丹见没外人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肖涵,你不是说过跟李恒没什么来往吗?我看你们今天挺熟的哈? 肖涵弯着眉眼说:“是!我也觉得怪。可能是丹丹你今天太有魅力了,他想通过我认识你。” 彭丹在人前胆小如鼠,关于男孩子的话题屁都不敢放一个,但私下里却活波得紧,顿时配合着叫嚣: “好啊好啊!你们正好是一个地方的,以后多叫他一起玩。” 肖涵调侃好友,“怎么?你看上他了?” 彭丹眨眼,挽住她的手讨好似地说:“成绩好还能有这样长相的,简直比大熊猫还珍贵,清爽宜人。 可以先熟悉一下,看将来毕业有没有机会咯。” 肖涵一副乐于助人地样子夸赞道:“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内外兼修,平易近人,娶回家做老公性价比肯定超级好。”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得把丹丹这死妮子记小本本上,竟敢盯上我的稀有珍藏,划走划走! “划走”二字是他昨天吐槽应文的新鲜词,没想到自己今天就活学活用了,她乐地差点笑了出来。这真是甜蜜的负担。 这时,旁边另一个朋友陈艳打趣肖涵:“喂!我记得你以前非常不待见他的,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提他?” 肖涵右手如同猫爪,脸不红心不跳地对着空气抓了抓,狡辩说: “乡下小子大变脸征服城里女生,你们不觉得我应该很欣慰吗?他可是我初中同学。” 彭丹也想起来了,跳起来喊:“不是这样的!我记得你曾经对陈子矜说,他留长发像个混混,丑死了!” 我那是故意气陈子矜的,真相当然不是这样了,肖涵拿起青年文摘拍打一下好友,嘴角弯成月牙: “有吗?现在剪了头发,当然是怎么都看不腻。” … 跑去食堂,出人意料地,竟然还有残羹剩饭。 张志勇愿赌服输,把之前买的一斤麻辣海花拿了过来,三人凑一起大快朵颐,爆辣在嘴里呼哧呼哧! 吃地忒得劲。 饭到一半,柳黎忽地开口说:“对了,李恒,刚才我陪老勇去校外买麻辣海花时碰到了英语老师。 她说找你有点事,让你剪完头发去一趟班主任办公室,她在等你。” 李恒心里一动,难道是《活着》有消息了? 稍后他又有些惊疑不定,才邮寄出去五天,真有这么快吗? 不过不管了,见面就能见分晓。 匆匆扒完饭,把碗筷简单洗干净,交给两人就带着期待的心情往教室奔去。 班主任办公室在楼梯间,同教室是挨着的,中间就隔了一条过道。 只要把办公室门和教室门全部打开,王琦老师坐在办公椅上都能看到教室大部份角落。 一口气跑上三楼,发现位于教室门口位置的班主任不在。 探头往办公室一瞧,里面仍旧是空的。 说好的英语老师在这等我呢? 结果连班主任都消失了,鬼影子都冒见一个。 就在他失望转身之际,目光不小心飘进了教室。 咦,有人? 下一瞬,他整个人仿佛被施了法一样石化当场,定定地凝望着第四组第三排的人儿。 第31章,宋妤,好消息 空气中的浮尘在冬日暖阳中纤毫毕现,耳迹轻轻响起沙沙的翻书声,明媚的色调中,气质天成的宋妤一身朴素棉质衣服,恬静地坐在那。 偶尔有北风过境,她耳迹的发丝微扬… 整个画面十分宁静,一尘不染,仿若画中仙。 此时她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也没有沾染爱恨别离的愁苦,像是永远活在18岁的记忆里,等待爱人来重新追求一样。 一时间,满怀爱意的李恒不由看痴了! 前生他活了五十多岁,阅人无数,自认颇具才华,却始终无法找到具体的词汇来描述她的绝美。 孙曼宁形容她是诗经里的精灵化身,完美诠释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同毕业十年聚会时广大男同胞缅怀说的:男生们对宋妤的暗恋和执着就像青衣沉溺于一个角色,布满了青春时期的每个角落。 上辈子,杨应文曾特意问过他:“宋妤、肖涵和陈子衿,你最爱谁?” 当时李恒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委婉地说了心里话: “宋妤是人间惊鸿客,他是檐上三寸雪,与她相知相识,是我人生中最窃喜的一段时光。” 记得前生有一次单独给她过生日时,她借着几分酒意问: “你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追我?是因为我还不够好吗?” 李恒过了好久才回答:“不是不够好,而是因为你太好了!我知道追不上你。” 她淡笑着打趣:“你可是李恒,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这么没自信?” 李恒有自知之明:“是!在我心里,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你。包括我自己。” 宋妤莞尔,随后逐渐收敛面上的神情:“我还以为是子衿的缘故。” 李恒反问:“如果在高中刚毕业那种情况下,我向伱表白,你会答应吗?” 宋妤思虑半晌,摇头。 李恒叹了很长的一口气,“看吧,一切都是无用功。” 见他意志消沉地一個劲喝酒,宋妤安慰说:“要是你第一个碰到的是我,你也像现在这样孜孜不倦地追求的话,我那时候应该会倾心于你。” 李恒仰头吹完一瓶啤酒,口吐浊气呢喃:“咱们相识的时候,我一个月的伙食费从来没超过8块,衣服没一件过3块的,我怎么敢追你嘛?不敢追!” 沉默一阵,她问:“假如有可能,假如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呢?” 李恒心酸地说:“那也是我高攀了。我不愿意你跟我一起吃苦,你那时候刚成年、容易感性用事,我怎么能感情用事?” 他这是真心实意地有感而发啊,高二暑假经历了陈家的打击后,锐气消磨没了。毕业时哪敢再去撩拨站在女人天花板上的宋妤? 不敢的!他自卑,没那勇气,更没那底气。 她抬头怔怔地望着月亮,许久安静说:“假若我是子衿,其实我愿意和你一起吃苦的。” … 门口突然矗立着一座石雕,终于是引起了专心看书的宋妤注意。 臻首轻抬,她往李恒这边看了过来。 目光好似穿越时空,好似历经无数磨难,最后和他的眼神撞在了一块。 一瞬间,情绪被彻底点燃的李恒噙着眼泪疾步走进教室。 在她的注视中,在她的错愕中,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到难以抑制: “宋妤,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两人认识快三年了,因为陈子矜的缘故,关系也一直很要好,但他以前面对自己时总是彬彬有礼,从没有过僭越的举动。 而现在,突如其来的荒诞,宋妤属实有点被吓到了! 身体第一次被男生触碰,她惊慌之余,本能地想用力把右手抽出来。 抽一下,没动。 又抽一下,仍旧纹丝不动。 就在她眉毛微蹙想要再度挣扎时,她忽地放弃了,没动了。 就那样任由他抓着。 因为这一刻她好像读懂了他的眼神,感受到了他的真诚,明白他今天这样冲动背后肯定有原因。 对视良久,宋妤柔声询问:“李恒,你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她的声音有些清冷,却透着关心。 李恒贪婪地又握了会她的手,随后深吸口气,松开她并致歉说: “许久没见到你,刚才恍惚了,有种被岁月阴阳隔开的错觉,似乎今生再也见不到你一样。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直觉告诉她,这莫名的话不可尽信,但宋妤没有选择拆穿,而是默默望着他那饱含泪水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他不如实告诉自己缘由,也许是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但不管怎样,李恒是子衿的对象,她做为好朋友也好,身为闺蜜也好,都应恪守本分,阻止他跨越雷池。 就如同孙曼宁说的,其实宋妤知道面前的男生隐隐很喜欢自己,中意自己,可她不能接受这份感情。 教室里随时会来人。 秉着不想让同学误会的念头,宋妤委婉提醒说:“你是刚吃完中饭吗,脸上有饭粒。” 脸上怎么可能有饭? 李恒明晰,她是在暗示自己:今天开学,教室指不定什么时候会来人,应该去水龙头下洗把脸,以免眼角异样被人发现。 说实话,要不是他强行控制泪水只在眼眶中打转,他真想老泪纵横的痛哭一场。 能在高中再次遇到她,何其有幸!老天待自己不薄。 “咦,李恒原来你来了。” 面对宋妤,就在李恒张口欲言时,门外突兀传来一个声音。 声落,有脚步声跟着进了教室。 见到来人是英语老师,宋妤不着痕迹地把右手收回书本上,礼貌喊:“老师。” 王润文以欣赏的目光打量她一番,忍不住夸赞道:“一个寒假没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宋妤恬静地笑了笑,没接话。 和她寒暄几句后,英语老师转头对向李恒:“老师刚才临时去了趟教务处,你等久了吧?” 李恒笑着摆手,“没有,我也才来。” 王润文点头,利索往门口走:“有点事找你,跟我出来趟。” 来了! 期待已久的来了么? 李恒同宋妤对视一眼后,赶忙起身跟了出去。 可能是班上同学报道完了,班主任王琦还没回来,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占据了办公室。 先进去的王润文嘱咐:“把门关上。” 要搁以前,李恒顾忌名声,顾忌宋妤在,不会关门。 但他现在没有任何拖泥带水,把门关上就迫不及待问:“老师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杂志社有消息了?” 王润文答非所问,似笑非笑得盯着他:“你是不是喜欢宋妤?” 李恒矢口否认:“老师你在胡说什么?没影的事,别冤枉我。” 王润文指指他的眼角,戏谑道:“眼泪还没干透,它不会作假。” 李恒:“……” 既然如此,他干脆抬手擦了擦。 英语老师看了会他,忽地开口:“中午我接到了一通电话,是找你的。” 李恒眼睛一亮,急忙问:“谁?哪里打来的。” 英语老师说:“沪市,好像是你说的《收获》杂志。” 话到这,她顿了顿:“我应该没听错,应该就是它。” ps:求月票!求追读! 说说 第32章,加班加点 “真的?真是《收获》杂志?” “千真万确!” 得到确切消息答复,李恒乐得差点把眼前的英语老师抱了起来,连忙问:“那边怎么说?” 王润文靠着办公桌,叠起双腿讲:“是找你的,我就没细问。 约定好明天中午12点半会来电话,到时候你去我家里跟对方具体谈。” 李恒感谢道:“好!谢谢老师。” 王润文甩甩长发,揶揄说:“你要是真想感谢我,就好好学英语,考试多打点分,别把心思全放在漂亮女同学身上。” 李恒反驳道:“老师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只是单纯欣赏宋妤的美好。” 王润文问:“那以前的陈子矜是怎么回事?我高二有一次看到你们在东边小树林偷偷牵手,别说那也是误会?” 李恒张口就来:“还真是误会,陈子矜说手冷,我帮她暖和暖和。” 王润文冷笑:“当时是夏天,气温37度,冷?” 是这样吗? 真是夏天吗? 自己在小树林干过的坏事可忒多了些,真他娘的!自己一时分都不清是真是假了。 但这事他打死也不能承认啊,“她发烧,低烧,浑身冷得发抖。 老师伱见多识广,应该是听说过低烧的吧?” 王润文气笑了:“低烧?我跟你讲,要是早个几年,你这是妥妥的流氓罪,一举报一个准。” “瞧您这话说的,我可不爱听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农村都家家户户分田分山了,你怎么还是这种顽固思想呢?” 李恒回怼一番,然后用无比迷茫又惧怕的眼神问:“老师,你为什么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不会…” 王润文死死盯着他,饱满的胸脯猛烈起伏十来次,伸手指向门口,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根根挤出来: “滚!赶紧滚!给我滚远点!” 今生第一次见到她气呼呼的样子,李恒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暗想让你八卦!让你嚼舌根!经此教训,以后总收敛了吧? … 简短的片刻功夫,再次回到教室时,里面已经来了好些人。 男男女女,都在低头认真刷题看书。 很是安静。 有时候不得不感慨,像这种聚集了全市尖子生的实验班,学习氛围是真的浓厚,没有一个是庸才,基本不用老师多管,自律性特别强。 偶尔個别同学没考好,还没等老师出手安慰,人家自己就已经做过深刻反思了,并制定了更严苛的学习计划。 总之就一句话:怀揣梦想往前冲!争先恐后往前冲! 都是天之骄子,谁也不服输! 就算智商上人与人之间有巨大差距,那就笨鸟先飞,花双倍时间勤奋弥补。 麦穗来了,宋妤旁边没了空位,李恒暂时熄了跟她坐一块的冲动。 等他回到自己座位上,孙曼宁撕下一张纸条。 写:换座位的事,我已经和麦穗说过了。 视线在纸条上停留两秒,李恒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执笔写:她同意吗? 孙曼宁回:我和她5岁就认识,自然同意。 李恒写:谢谢你! 他没去问麦穗有没有好奇? 其实像这种事情,只要不是傻子,基本能猜到原因。 而长期同宋妤轮番霸占班上第一名的麦穗会是傻子吗? 答案呼之欲出。 静坐一会,见孙曼宁收好纸条后继续做数学题时,他也没闲着,从抽屉中拿出新本子,摊开。 准备写《活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笔耕不辍,《活着》目前已经写了8万字,一半多点儿。 还有5万字就能结束。 今天《收货》杂志的电话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的同时,也敲响了警钟。 他娘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抓紧时间写完。 四天! 他计划接下来的四天加班加点把这本小说写完。 人一旦有了期盼和紧迫感,就会产生无穷动力。 这不,进入状态的李恒今天灵感爆棚,钢笔尖在白纸上龙飞凤舞,一写就是几个小时不带停歇地。 一口气写满5张纸,差不多4500字。 干他娘的嘞!握笔的手指头都烙有很深印记了,隐隐生疼。 “李恒,你在写什么?食堂都快没饭了,还不去吃饭吗?” 之前离开时,见他在埋头苦干,以为在学习,孙曼宁没去打搅他。 没想到她都跟宋妤、麦穗吃完饭回来了,同桌还保持一个姿势没变,顿时凑头靠了过来。 见这姑娘脑袋都快伸到自己下巴处了,他身子本能地往后退却些许。 并问:“富婆,现在几点了?” 孙曼宁外号“富婆”,是班上为数几个佩戴有电子表的学生。 听到这话,她抬手有手腕瞧瞧,“6点28,天快黑了,7点老班要重新排位置,你赶紧去吃饭啊。” “哦,好。” 应声好,李恒拧紧钢笔帽,把手稿放进书包,背着去了食堂。 孙曼宁喵眼他的手稿和书包,思忖这家伙怎么神神秘秘的?这么破的书包还带着走?心底顿时升腾出好奇心。 李恒可没管她在想什么,手稿现在是宝贝嚯,关系到他的命运改变,可不敢打马虎眼放抽屉中,还是随身携带的好,安心! 环视教室一圈,没寻着柳黎和张志勇的踪影,这两货应该是在寝室没过来。 算了,没时间了,懒得喊了,李恒一路小跑去了食堂。 学生食堂离教学楼不远,中间就隔着一座小假山,直线距离估计不超过300米。 很快就到。 同孙曼宁所说的一样,平时热闹非凡的食堂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了,算上他,偌大的空地上也就懒猫三五只在打菜。 “阿姨,还有什么菜?” “就一个红萝卜了。” “其它的呢?” “你来迟了,没了。” 李恒把头从橱窗口探进去,登时气绝,喜爱的蒸蛋卖完了,美味的酸辣鸡杂就剩了两块辣鸡在盆底。 见他一脸郁闷地杵在那,打菜阿姨用勺子颠起最后一丝汤汤水水的红萝卜。 问他:“你要不要?不要我收工了。” 红萝卜这玩意他是一点都不爱吃啊,但还是不情不愿把饭盒伸了过去。 “阿姨,多少钱?” “算了,这个就不收你钱了,反正你不要,我也倒潲水桶里的。” 李恒淡淡的忧伤,更郁闷了。 ps:上一章“宋妤”,李恒和宋妤见面那里感觉不得劲,三月已经稍做修改,有兴趣的可以返回去看看。另,由于修改几处,一些评论自动被起点吞了,不是作者删除的啦。 第33章,九千岁 吃完饭,从食堂回到教室时,意外地发现课桌上摆有一盒饭。 饭盒很新,表面放光,估计是新买的。 李恒问同桌:“孙曼宁同志,你知道谁放这的么?” 孙曼宁正在整理书桌,回答:“张志勇。” 缺心眼由于是走关系进的这个班级,成绩经常倒数,他的座位也一般在最后一排。 李恒往教室后面看去,发现这二货正跟同桌的女生嗑瓜子。 当然,两人没敢光明正大磕,前边竖立两本书遮挡视线,头躲在下面。 见他走过来,张志勇立马从课桌内掏出两包五香瓜子塞他手里,一毛一包的那种。 他之所以认得出,因为家里二姐那吃货就经常恰得这类嘛。 李恒问:“你新买了饭盒?” 张志勇昂头,一脸嫌弃地他说:“给你买的,你那猪食盆坑坑洼洼比月球表面还稀缺,影响你泡妞。 老夫子实在看不过眼了,就用卖屁股的钱买了个。” 话到这,缺心眼瞪圆眼睛,“不许还我啊,谁还我谁是狗!” 这二愣子就是这冲味儿。 李恒听得即感动又想打人,也没矫情:“行,那饭盒确实符合我气质,就收了。” 回到座位上,打开盒饭,才发现里边全是好菜。 比如蛋角啊。 比如鸡腿啊。 还有一个排骨冬瓜汤。 闻到香味,孙曼宁看了过来,“这菜真好,张志勇真舍得。” 那是那是。 在他的记忆中,缺心眼出手一向大方,哪怕兜里只有5块钱,那货都能掏出4块9请客,留一毛做本钱。 这方面张志勇随他父亲,有点儿迷信,说辞是:那一毛是财喜,就像母鸡窝里的引蛋一样,打死都不能花,要用来钱生钱滴! 李恒说:“应该是教工食堂打来的小炒,富婆你吃点儿不?我一個人吃不完。” 没想到孙曼宁直接拒绝,“不吃,不稀得,今晚我和宋妤、麦穗就是吃的小炒,只不过不是这几个菜。” 行吧啊,不吃就不吃。 伱是富婆,不待见,你牛逼。 但我也就跟你客气客气啊,自己都磕碜得像块排骨了,全身上下没几两肉,别说连着吃两餐了,三餐也不再话下。 香喷喷的味道让周边这些学习上的拼命三郎极度不适,有好几人暗暗咽了咽口水,对某人大口撕咬鸡腿的画面羡慕得紧。 前排的陈丽珺半转头,瞅瞅他说:“李恒,你今天的伙食不错呀,闻起来很很诱人…” 别看让柳黎爱慕至极的姑娘长相斯斯文文,但因为受家庭环境影响,也是话术高手。 没等她说完,李恒立马站起身道:“行了行了,丽珺同学你打住!我真是怕你了,这就去外面吃。” 眼看李恒一溜烟出了教室,孙曼宁忍不住笑: “还是丽珺你厉害,在我们班上这么不给他面子的,你是头一个。” 陈丽珺问:“等会就换座位了,你还坐这里吗?” 两女都是班上的前十名,在选座位上有很大自主权,往往能挑选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孙曼宁回答:“看情况吧,我想和麦穗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陈丽珺惊讶:“你不和李恒坐了?” 在204班,几乎所有人都晓得一个潜规则:不要和孙曼宁抢李恒。 曾经有两个人抱着向李恒请教数学的想法和他成了同桌,结果…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 孙曼宁事后直接找到班主任,以莫须有的借口把两同学调开了,她又和李恒成了同桌。 自打这以后,就没人再跟她抢了。 而她暗恋李恒的小道消息也由此传开。 所以,当听到孙曼宁放弃李恒、将要寻求和麦穗同桌时,前排的几人都显得比较错愕,齐齐扭头看着她。 那眼里哟…全是浓浓的八卦之意。 迎着众人的目光,孙曼宁半真半假开口:“你们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是他嫌弃我烦了。” “咦唷…!” 高中生就是这样,前后左右基本都是比较相熟的同学,平时玩的好,说起话来也没那多顾忌,逮着这种难得的由头纷纷调侃成了为数不多放松身心的机会。 面对七嘴八舌,百口难辩的孙曼宁使出了蛮劲,高傲地扬起长颈鹿脖子:“切!你们爱信不信,不稀罕。” 傍晚6点55分左右。 班主任王琦把自己的矮冬瓜身子往教室门口一杵,刚还有些嘈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 王琦很满意自己的威严,右手重重敲敲门板,朝大家喊: “给你们两分钟时间整理课桌,尤其是那些果皮纸屑统统带走,不要给课桌的下一任留下你那邋里邋遢的形象!” 闻言,同学们纷纷翻箱倒柜地忙碌了起来,整理书的整理书,收拾垃圾的收拾垃圾。 还有个别男生,偷偷用铅笔刀把桌角落的某个名字削掉,以免让别人发现自己青春时期的罪证。 嗯,这个时候的铅笔刀是那种铁皮削折叠刀,有些中二男生经常嘴里“biubiu”地当小李飞刀使用,一毛钱一把。 别看王琦个头不高,却是一言九鼎的男人,说三分钟就三分钟,掐着点,分秒不差: “好!时间到!放下手里的活,到教室外面排队站好,动作麻利点,不要我说第二遍!” 老班的第一遍虽说是命令的口吻,但还有商有量,语气并不尖锐,听在耳里还算过得去。 但如果你敢惹他说第二遍试试,那基本就是吼了,骂你事小,说不得还会过来踹你两脚。 他的踹,不分男女,不分高矮,管你谁谁谁,惹恼他了一律踹过去。 哪怕班上那185的大高个,说挨踹就挨踹,事后男生还得委屈巴巴地低头认错,不敢有任何怨言。 这种现象在八十年代并不罕见,应该算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因为这时期都流行棍棒底下出孝子。 在老师父母眼里,这些皮孩子顽劣得紧,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哦。 一般家长送孩子去学校的时候,都是这样搭咐老师的:老师,辛苦你帮我管严一点哈,要是不听话你就帮我打,往死里打,不要怕打坏。 老师听了这话是真打,家长根本不怪,还笑呵呵倒水给老师洗手。 这要是搁后世,你打个试试? 嚯!不得了,你瞧瞧!要翻天噢,横竖是有几个倒霉蛋要丟掉工作的。 当然了,老话说的好,凡事都有例外。 王琦老师凶归凶,但成绩最拔尖的几个在他眼里就是宝贝疙瘩,别说打了,平时就算犯错,也总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比如女生里有宋妤、麦穗、孙曼宁和陈丽珺几个。 而男生如李恒、柳黎、郭得树、邹爱明和刘业江等。 按大家的话说:九千岁包庇起来都是赤果果的,不带遮掩的,就是要气死你!气炸你!嫉妒死你! 根本么有公平可言噻! 额,九千岁是同学们在背后悄悄给王琦老师取得外号,俗称花名。 花名来由有俩: 一是班主任忒凶残了。 高二的时候,曾有一女生爱意满满地给男生写情书,彻底惹火了他,被罚在办公室站一天,门窗上锁了,早饭中饭都没地方吃,最后还是同学们偷偷从门缝里塞零食进去救急。 事后,女生们抱怨班主任不懂怜香惜玉,不解风情,骂他是个死太监。 另一个是,老班40多了,却不长胡子,面容比狗舔过的还干净。 这怪异得! 嘿,于是乎“九千岁”的名号应约而来咯。 ps:嗯嗯…李恒和宋妤哪里又稍作了修改,可能吞了些评论,抱歉。 第34章,视死如归 “我这人一向公平,你们是学生,最重要的是成绩,所以按成绩排座位不要怨我,怨就怨你们自己不够努力。 本有事自己争口气,期中考试考好,选个好座位。 也不要跟我提什么视力不行,身高不够,看不清自己搬凳子去过道前面…” 班主任王琦冷面无情地讲了一番他自己的逻辑,然后让男生排成一队,女生排成一队。 队伍无所谓从高到低,只要整齐安静就行。 等到全班排好队后,只见王琦从兜里掏出一张成绩单,道: “我念一个名字,就进去选一个位置,座位你们自己要事先考虑好,没有特殊情况不许更改。” 总之就一個意思:不管你是谁,机会只有一次,过时不候! “宋妤!” 宋妤是上学期期末第一名,她拥有第一个选择权。 进到教室后,她劲直走向第六组第四排的座位。 理由非常简单:上学期她坐在教室右边,这学期换到左边,以确保左右眼视力平衡。 成绩好的学生都是这么选位置的,几乎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行为。 “麦穗!” 麦穗期末考试总分比宋妤低3分,她拥有第二个选择权。 大家对麦穗坐哪没怎么上心,因为根据过往惯例,闭着眼睛都晓得她会选第五组第四排嘛,继续和宋妤同桌。 实在是无趣地紧,这两女总是你选我,我选你,真他娘的不给别人一点靠近的机会啊。 就在众人以为麦穗要走向宋妤时,意外突然发生了。 麦穗站在过道朝宋妤歉意地笑了笑,然后她选了第六组第三排,坐到了宋妤前面。 宋妤面露不解,静静地凝望着对方。 麦穗无奈解释:“有人拿两个桔子和两个苹果收买我,还不许我拒绝。” 闻言,宋妤没问那是谁,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在204班,能让麦穗这么给面子的人不多,她算一个,曼宁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子衿了。 可是陈子矜读完高二就没来了,去了京城。 就在两女面面相对时,班主任念了第三个名字: “李恒!” 李恒离开男生队伍,一脚跨进了教室。 在204班,如果男生最关心的是宋妤和麦穗的话。那李恒绝对是女生默默最关注的对象。 也许这份关注不会强烈,也不鲜明,有可能仅仅是一个路上碰面时的微笑,甚至毕业后就会烟消云散。 在众人的注视下,李恒一路不紧不慢、几乎没有停顿地走到了第五组第四排座位跟前。 他微微一笑,露出整洁白净的牙齿对麦穗说:“高中最后一个学期了,原谅我抢了伱同桌,实在是我想跟宋妤学外语。” 麦穗没接话,只是饶有意味地看向好友宋妤,观察其脸上的微表情。 不过让麦穗失望了,宋妤一如既往的平静,还对落座的李恒淡淡打了声招呼。 其实从刚才好友的反常选座开始,她对这结果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或者说,昨天李恒单独面对自己时表露的异样,怡然揭示了很多东西。 李恒选择这个座位,是带着感情、渴望和野心的。 对此,宋妤心知肚明。 但事已至此,她没法阻拦,只能管好自己。 不同于教室里的和平共处,此刻教室外面已经闹成一锅粥了。 女生惊讶地透过窗户玻璃看着李恒,终于明悟麦穗为什么反常了? 男生则羡慕、嫉妒和看戏的心态各种揉杂在一起,纷纷低声起哄。 仗着成绩好,刘业江胆大包天惯了,双手做喇叭状喊:“李恒,你不会是喜欢宋妤吧?” 一句话,原本就起哄的众人更说笑出了猪叫声。 班主任王琦皱眉看了眼李恒和宋妤,然后转向刘业江,脸瞬间拉得比马还长: “刘业江,上学期期末是第5名,你第15个选吧。” 闻言,刘业江顿时快哭了。 他没勇气靠近宋妤和麦穗,但对班上第三好看的陈丽珺还是有些念想的啊。 本来! 本来想着最后一个学期了,为毕业后做长远打算,他这次决定豁出去跟陈丽珺坐的,但第14个选,还坐个屁啊! 刘业江哭丧着脸低头:“老师,我错了。” 王琦根本没鸟他,继续往下念:“陈丽珺,到你了。” 陈丽珺进到教室,观望一番,原本想和麦穗坐的,快要高考了,希望用麦穗刺激一下自己。 可一想到孙曼宁之前说的话,她没去抢,放弃了,最后挑了第七组第四排,同宋妤隔一个过道。 成绩好的都这样,喜欢扎堆坐,因为学习氛围好,激烈的竞争能让他们不敢有任何懈怠。 试想一下,你前后左右都在拼了命地刷题背书,你还敢玩吗?还敢放松吗? 而学校和老师也乐于见到这样做事情发生,不但不管,反而会有意无意把那些捣皮蛋调开,以免影响成绩好的学生。 第五个本是刘业江的,换成了柳黎。 李恒对他呶呶嘴,示意他跟陈丽珺坐。 迎着李恒、宋妤、麦穗和陈丽珺四人的眼神,有些蠢蠢欲动的柳黎右手习惯性挠了挠头,但还是偃旗息鼓了,没那勇气,最后耷拉个头坐在了李恒后面。 李恒小声问:“为什么?” 柳黎面红红地回了两个字:“不敢。” 李恒怒气不争:“孬种!” 柳黎心慌慌地搓手:“别骂了,我确实是个孬种。” 李恒:“……” 不小心听到两人对话的宋妤好看地笑了笑,见李恒望过来时,她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座位排了半个小时有多。 孙曼宁和麦穗成了同桌。 这富婆一屁股坐下就开玩笑说:“李恒,你还是没能摆脱我的阴影。” 瞧这话说的… 要是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姑娘喜欢他了。 但事实就是,上辈子高中毕业后,孙曼宁就慢慢消失在了他的世界,别说暧昧了,连基本的朋友联系都只维持了几年就彻底断了。 刘业江因为嘴臭,失去了和陈丽珺同桌的机会。 意外的是,刘业江的死党邹爱明,竟然成了陈丽珺的同桌。 好多人以为这是偶然情况,包括刘业江和柳黎都没太在意。 但事实不是这样。 根据李恒的记忆,邹爱明高中毕业后就一直在纠缠陈丽珺来着,追了有七八年。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因为是初中同学啊,因为邹爱明是他邻村的啊,两家走路至多30分钟。 座位重排完毕,班主任走到讲台上发表了一翻激励大家努力学习、备战高考的言论。 然后说:“周末进行奖学金考试,排名在全校前120名的同学自己要早做准备了,听说这次的题目很难。” 特等奖学金有300块,全校高三就6个名额,文理各3个。 别小看300块,在这乡下大工才2块一天的时代,需要半年才能挣到这笔钱。 妥妥地巨款了! 不过特等奖学金一直和李恒无缘。 因为隔壁205班的一二名也是超级学霸,他历史最好的成绩也才是全校第五名。 说完奖学金的事,班主任话锋一转,面无表情对李恒说: “李恒,来我办公室一趟。” 听到九千岁亲自点名,全班同学齐齐看了过来,大家都是聪明人,差不多都明白班主任为什么要喊李恒去办公室了? 无非就是座位的事! 无非就是宋妤! 李恒也有同感,但他视死如归,挺直身子,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潇潇洒洒地出了教室门。 宋妤隐晦地暼了他背影两眼,随后安静地找出习题册,拧开钢笔,开始刷题。 门一关,办公室瞬间成了隔绝外面喧哗的小世界。 只见王琦大刀金马地坐在办公椅上,也不说话,就那样神情严肃地看着李恒。 ps:怕大家久等,先更后改。 ps:额,得提前说一下,三月写作的风格一向这样,偏向生活文,可能给大姥们带来不好的体验了,抱歉。 第35章,斗智斗勇 “说说吧?” 师生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对峙许久后,班主任王琦终于没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要说比耐心,两世为人的李恒简直就是一挂逼,他娘的怕过谁啊? 在体制内的那7年,媳妇都快熬成婆了,现在特么的比谁都能忍。 至于说? 说什么嘛? 李恒心里有B数,知晓老师问得是什么,但他没傻到主动交代的地步。 在这年头,主动交代爱上了一个女生,那跟作死有什么区别? 见他清澈又迷茫的眼神,王琦从抽屉中掏出烟和打火机,低头点一根,连着深吸三口、才压制自己快要爆火的小脾气。 班主任吐俩烟圈问:“这几年和孙曼宁坐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换人?” 李恒直接甩锅:“孙曼宁说天天海参燕窝吃腻了,想换换新口味。” “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王琦被这自吹自擂的话呛得咳了好一阵子。 烟子都灌进喉咙里去了。 好歹也是活了几十年的老怪物,见过不要脸的,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竟然自比海参燕窝? 要知道现在的“海参燕窝”四字含义不比后世,是最高级的代名词,含金量极重。 看着李恒这张比女人皮肤还好的脸蛋,王琦问:“那为什么选宋妤做同桌?” 李恒回答:“她外语好,我想跟她学外语。” 宋妤英语好是事实,但经验丰富的王琦总觉得这小子答案不太靠谱。 王琦又问:“麦穗的英语一样好,为什么不是麦穗?” 李恒装着一副无辜的表情:“老师,我选麦穗的话,难道就不会被请来小黑屋么?” 这個世界上总有那么一种人,对于庸庸碌碌的普通人来说,她们的存在简直是一种讽刺。 比如宋妤。 比如肖涵。 两女是邵市一中公认的绝代双姝。 无论是从颜值上、还是气质上,抑或才情,宋妤和肖涵都是一骑绝尘般的存在,让人难望其项。 巨大的差距让广大男同胞们集体绝望,集体死心。 真是应了《爱莲说》中的那句话: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也是为什么204班明明有宋妤这样的天花板存在,柳黎等人却不敢靠近、反而把一颗心系在陈丽珺身上的缘故。 因为配不上哎! 大家在面对宋妤时会无形中生出自行惭愧的卑微感,自觉不是一个国度的人。 前世李恒也有同样的心里。 这也是导致他高中毕业后有一段时间不敢过分接触和追求宋妤的原因所在。 而抛开宋妤和肖涵这两Bug外,也有相当多一部分男生吃麦穗的“天生内媚”属性。隐隐把她誉为双姝之后的第三朵金花。 老实讲,没认识麦穗之前,李恒一想到“内媚”就会与成熟和年龄挂钩。 但见到麦穗后,才发现,内媚不是一个代名词,而是一种感觉。 李恒用麦穗成功把班主任反将一军,效果那是十分哇塞,直接难住了王琦。 有一说一,如果今天这小子选麦穗同桌,王琦也同样会喊他谈话。 没办法,以他几十年来的教学经验看:男生面相生的好,女生天生丽质,还成绩都拔尖,坐一起久了互相吸引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参差不齐的两人。 在这种高考关键节口,他身为班主任怎么能放松? 怎么敢放松? 见李恒油盐不进、死活不认,王琦也不好过份逼迫他,这就是尖子生的优待。 要是换成其他男生试试,哪怕是成绩同样班上前十的邹爱明,王琦说把他位置换了就换了,直接下命令,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 又对视良久,王琦用手指头撇撇烟灰,指着面前的凳子说: “坐会,陪老师聊聊。” 李恒不知客气为何物,依言坐下。 王琦收起高高在上的气势,舒口气,切换成慈眉善目的长辈姿态问:“据英语老师讲,你以前和陈子矜有谈恋爱,是不是?” 啊? 英语老师王润文吗? 你这么丰满,竟然出卖我? 亏我还以为你对我有不臣之心呢,真是有负重望,太令人失望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但李恒当然不能全盘承认,却也没把话说死。 因为老师既然开口了,就代表人家心里有一定数的。 不要把别个当傻子。 所以,完全否认就等于肯定,实属下策,使不得。 他适时露出害羞的表情,“老师,我们还没到那地步,只是有些朦胧好感。” 王琦问:“陈子矜去了京城,你们还有联系没?” 李恒回答,“差距太大,我得先考上好大学。” 他这话说得模糊,但班主任一下子就听懂了,这个差距指的是家庭。 他这个表态好哇,承认对陈子矜的感情,那就相当于间接撇清了同宋妤的关系。 思及此,王琦暗自缓了口气。 在他们老师眼里,宋妤和陈子矜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同学朋友,李恒对宋妤那应该是清白的。 自己难道真误会了对方? 不过王琦当了二十多年老师,学生什么样的路数没见过? 自是不会轻易相信李恒的一面之词。 是真是假,等会叫宋妤来问问便知。 谈心二十分钟,办公室从之前的风云密布变成了晴空万里,有说有笑。好一副师生融洽的画面。 王琦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嘱咐,“还几月就要高考了,你现在要把儿女情长先放下,要在学习上最后冲刺一把,争取考上清华北大。 将来若干年后,你要是和陈子矜好事成了,老师一定送上祝福,来喝伱们喜酒。” 反正陈子矜不是一中学生了,王琦这招突出一个稳。 稳住李恒的同时,再激将他。毕竟这是一颗好苗子,要是措施得当,说不定能成大事。 而这个大事,自然指的是清华北大。 在他们这个级别的老师眼里,也只有清华北大才能给他们增添履历和荣光。 “谢谢老师鼓励,我会努力的。”这老王凶归凶了点,但对他没话说,李恒这声谢谢说得真诚实意。 见他安然无恙地回到教室,好多同学面面相觑,心里老不爽了,这九千岁也太区别对待了吧? 虽然大家明知道毕业后大概率会和宋妤会成为路人,但李恒在眼皮子底下挨宋妤那么近,难免有些吃味。 看他坐下就埋头学习,宋妤想了想,撕下一张便签。 关心写:老师没为难你吧? 然后递给他。 阅读完,李恒回:有,他问我为什么不选麦穗?而是选你做同桌? 宋妤静了静,没吭声。 李恒知晓以她矜持的性子没法往下问出口,于是主动写:我说我喜欢你。 对着纸条发呆五六秒,宋妤默默地把纸条收进了抽屉中。 李恒重新撕下一张纸条,写:我反将了老班一军,说选你选麦穗没区别,结果都是被请小黑屋… 了解完他和班主任斗智斗勇的全部过程,宋妤眼里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淡淡笑意,接着收拾好心情,又做题去了。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出现在门口喊:“宋妤,出来一下。” 教室鸦雀无声,老班这声喊没惊动李恒,继续写作《活着》。 因为他相信以宋妤的智商不会那么容易被班主任套路。 更何况自己刚才已经把办公室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 办公室。 王琦让宋妤坐下就开始了嘘寒问暖:“最近学习上有没有压力?” 宋妤正襟端坐,恬静回答:“还好。” 王琦点了点头,措辞又问:“你和李恒关系怎么样?” 宋妤知道这才是班主任真正关心的问题,“还过得去,我和他都是陈子矜的要好朋友。” 如果李恒没提陈子矜,那她也不会提,那样会给他带来麻烦。 而她现在的回答,都是以李恒告知的信息点为基准应付老师的问话。 王琦听懂了她的话中话,高兴道:“你和麦穗,还有隔壁班的肖凤和罗志杰,都是今年文科考清华北大的头号种子,学校和我对你们寄予厚望。 你们苦读了这么多年书,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松懈,不要被学习之外的事情分神,不然容易因小失大。” 好鼓不用重锤,面对宋妤这样的顶尖学生,王琦又是另一幅态度,少了说教,多了一份苦口婆心和人情味。 什么叫学习之外的事情? 自然说的是恋爱处对象。 宋妤这么聪明的人,哪有听不明白的,“嗯,谢谢老师。” “好,你去吧,好好学习,如果遇到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事情,记得及时来找老师。”王琦为了稳妥,又小心嘱咐一遍。 宋妤轻轻颔首,回了教室。 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李恒有点意外,但也没多问什么,同她相视一眼后,又投入到了《活着》写作中。 这个晚上,奋笔疾书的李恒一口气写到10点才停笔。 差不多有3000字。 要不是教室要关门熄灯了,要不是掌管教室钥匙的孙曼宁一个劲催促他离开,他还意犹未尽,他还能写。 把笔帽拧好,把墨水瓶盖紧,李恒低头把刚写的钢笔字吹干,然后放进书包。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空抬头观察教室。 这不瞧还好。 一瞧,嚯!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 包括张志勇和柳黎都不见了,估计那两货是看他在沉迷学习,没过来打搅他。 现在教室里剩下的就只有前排的孙曼宁,以及陪同等她的宋妤和麦穗。 孙曼宁把右手腕的电子表伸到他跟前,“李恒同学,你会读表的吧,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我们三个足足等了你20分钟。” 确实是他耽误别个了,李恒态度很好,歉意说:“我的错,要不我请你们三喝汽水?” 这年头能喝上汽水,那绝对是一件幸福的事,那东西不便宜,甚至可以说死贵。 孙曼宁惊讶地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他,冷不丁问:“你这月生活费多少?” 迎着三女的目光,李恒坦然回答:“六块多吧,不到七块。” 孙曼宁面皮抽抽,嘲讽他:“那你这是穷大方呵,竟敢说大话请我们三喝汽水,不怕到后面连包子都吃不起吗?” 李恒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身:“富婆同志,你想多了,我又没说瓶装,指的是一毛钱一袋的那种。” 孙曼宁无语,伸手指指宋妤,又指指麦穗,火力全开: “你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都有谁?这可是宋妤和麦穗啊!多少男生背后流哈喇子的神仙儿,你好意思请一毛钱的???” 李恒伸个懒腰,淡定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亏你还是读书人,这么庸俗。 我请她们请的是心意,我相信凭咱们的关系,就算请喝白开水,也能品出回味甘甜。” “是是是,我们是庸俗,我们走了,让宋妤好好品品你这碗白开水吧啊。”说着,孙曼宁直接硬拉着看热闹的麦穗走了。 突兀地走了两人,教室瞬间寂静下来。 宋妤性子喜静、沉稳,并没有受孙曼宁的言语挑唆影响,而是沉吟片刻问: “我看你一晚上都在写课本之外的东西,那是什么,是写故事会吗?” 李恒随口问:“你看到了?” 宋妤轻轻摇头:“没注意细看,只是留意到你课本书都没打开,就瞟了眼。” 其实像他们这种全市尖子生聚集的班级,学习氛围非常浓厚,一般人自己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心管别个的? 这也是看到李恒在埋头写写写的时候,张志勇和柳黎没来喊他的原因,都以为他在刷题,怕分了他的神。 李恒说:“不是故事会,是小说,我突然心血来潮想挣点稿费,也不知道有没有戏?” 宋妤是知道他加情况的,也能理解他迫切挣钱的心情,但还是劝慰: “还有5天就奖学金考试了,以你的成绩,我觉得你暂时可以把心思放在这。” 李恒明白对方没把自己写小说当回事。 确实,换位思考,搁他也不会当回事。 李恒说:“欸,我晓得个,谢谢你关心。” 宋妤认真看了看他,清楚他根本没听进去,但碍于两人的关系,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李恒的寝室号是215,位于男生宿舍楼二楼的最右边。 走到门口附近的时候,他感觉有点反常,里面太过安静了些,这不符合咱215的气质啊。 记忆中,哪次不是要吵很久? 经常被学校广播通告批评,是出了名了天不怕地不怕,纪律差。 门是虚掩着的,李恒一探头就撞上了班主任王琦和学校副校长的目光。 得嘞,对视一瞬间,他就已经懂了,不是215没吵,而是这帮孙子估计犯错已经被教训过了。 但现在还没熄灯啊,怎么就提前问候了? 带着疑惑,李恒走进气氛凝重的寝室,“老师,校长。” 王琦看下表,“马上熄灯,快点洗漱睡觉。” 李恒应一声,慌忙跑去公共洗漱间刷牙洗脸,随后乖乖爬上了床。 两领导呆了好久才走,后面他偷偷问隔壁床的柳黎,“怎么回事?” 柳黎告诉他,“刘业江和邹爱明翻脸了,打了一架,打得很凶,把执勤的校长都引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哦,原来是这回事。”李恒秒懂。 柳黎困惑,翻个身问:“你知道原因?” 李恒吐出三个字:“陈丽珺。” 柳黎懵逼当场,过了会特郁闷地说:“我也想打架了。” 突然两人中间多出一个头,“打吧,老师支持你一把杀猪刀!” 李恒和柳黎齐齐偏过脑袋,眼里十分惊悚。 王琦老师你怎么这么狗?! 第36章,人民文学 1987年,2月11号。 立春刚过不久,邵市的上空仍旧被阴霾笼罩,冷飕飕的。 清晨,当秒针刚好指向6:20时,学校准时响起了起床铃声。 “哔哔哔!哔哔哔!…” 紧跟而至的是三声急促而又尖锐的哨声。 也不知道操行分赵老师是怎么练就的这一手绝活? 他娘的铁哨子一响,别说赖床睡懒觉了,魂特么的都被吹飞了。 哨声过后,学校的广播火力全开,播放的正是革命歌曲《洪湖水浪打浪》。 洪湖水呀 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 是呀嘛是家乡啊 … 还别说,好久没听到这首歌了,此刻配合着这青春懵懂的学生时代李恒一时沉浸在歌声世界中,情不自禁地小声跟着哼唱了起来。 还挺有感觉。 就在他像一只小鸟的快乐唱歌时,旁边洗漱完的柳黎却满脸忧愁: “李恒,我估计今天要亮相了。” 亮相俗称上司令台。 就是做早操、或者开全校师生大会时被学校揪到前面当“小丑”一样展示的人。 在这思想非常保守的年代,一个学生如果被亮相,那是极其耻辱的事情,精神估计没个十天半月缓不过来。 张志勇在一边贱兮兮地安慰:“你还有相亮,我想亮都没资格唷。 陈丽珺那种是看不上我这种差生的,你应该感到高兴哈,这是荣誉!证明你是男人了!” 李恒吐掉口里的漱口水,把牙刷收好,笑道:“看到没,你至少比老勇强,他连喜欢陈丽珺的勇气都没。” 闻言,柳黎更加烦恼了,焉焉地说:“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差劲吗?竟然拿我跟张志勇这种货色比?” “艹!你大爷的我看伱是皮痒痒了,稀得揍了!”张志勇大怒,一路追着柳黎打到了操场。 当高三一届所有学生集合到小操场做早操时,副校长从人群中穿越而来,一手一个耳朵,提着昨晚打架的刘业江和邹爱明去了司令台。 柳黎侥幸躲过一劫,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班主任王琦揪到班级前排当起了领操。 王琦重重拍了拍其肩膀,面无表情地说:“好好做,要是做不好,今早就到这做一早上。” 说罢,王琦又当着附近几個班级的面,踢了柳黎大腿肚一脚,念叨:“好的不学,尽学坏样,你爸妈这么远管不着,我替他们收拾你。” 柳黎被教训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红着脸、耷拉个脑袋跟着广播中的“1、2、3、4…”做起了领操。 可他没运动细胞啊,这活计属实有点难为他了,加上被这么多人盯着十分紧张,那屁股扭扭、胸脯翘翘把附近几个班级的人逗的哈哈大笑。 隔壁205班的班主任杨老师也看笑了,调侃王琦道: “老王,你们班是没人了还是怎么的?拉了个螳螂做领操?” 王琦对自己班上狠,但对外却是个极其护短的,“螳螂怎么了?螳螂也比你们班的好看。” 杨老师背个小手,一脸嫌弃:“瞧你这瞎话说的,柳黎这大个子估计还没100斤,都瘦成排骨精了,哪来的好看?” 杨老师将近180,王琦得仰头瞪眼才能够得着:“两包白沙,每班拉三个出来溜溜?愿赌服输,敢不敢?” 杨老师虽是205的班主任,但同样是204班的政治老师,顿时不情不愿地眯起了眼: “老王啊,你个子不高但心黑啊!你这不是明摆着作弊嘛,要不把你们班宋妤、麦穗和李恒排外,我跟你赌5包。” 这时左边206班的班主任罗老师也凑起了热闹,“排除3个也太狠了,两个吧,去掉两个我也掺一手。” 王琦说:“行,去掉麦穗和李恒,留下宋妤。” 杨老师说:“宋妤得去掉。” 罗老师跟附和:“赞同!” 王琦不情愿了,大肆挥手:“输不起就走开,别到这丢人现眼。” 别看三人嘴里闹腾,其实是搭班很多年的同事朋友,一个教历史,一个教政治,还一个是数学。 这三个老顽童总是聚在一起开玩笑,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早自习,王琦面黑黑地站在讲台上发号施令,把邹爱明的位置调了,调到第一大组,安排一个女生和陈丽珺坐。 做完这一切,他又喵了喵李恒和宋妤,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没出手拆散,心里盘算着先看看两人模拟考成绩再说。 早自习一般是英语课,等到班主任离开后,走廊上的王润文走了进来,先是溜达一圈,接着悄无声息地来到李恒身边。 她弯腰小声嘱咐:“中午12点半《收获》杂志会来电话,记得准时去,别忘了。” 李恒应声好。 把事情交待完,王润文同样看看宋妤,又看看李恒,然后离开教室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王润文就笑问:“老王,你怎么没把他们分开?” 王琦喝口热茶,“你真觉得他们有问题?” 王润文找个凳子坐下:“宋妤我不知道,但李恒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王琦好奇问:“你不是说李恒在跟陈子矜处对象吗?” 王润文翘起二郎腿说:“陈家势大,你应该有耳闻,你觉得他们会有戏?” 王琦思索片刻,问:“你是说那小子认识到了这一点?准备另外找了?” 王润文摇头。 见状,王琦从抽屉里掏出一沓信件递给对方。 王润文接过问:“这是什么?谁的?” 王琦告诉道:“都是一些外班女生给李恒写的爱慕书,这两年我截下来的,一共11封。” 闻言,王润文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每天早上第一个来教室呢,原来你在干这种事情?” 王琦点头又摇头,失笑道:“不干不行,他们三个太能惹事了。” 听到这话,王润文突然明白老王为什么不急着换位置了,估计打得让李恒和宋妤各自为对方当挡箭牌的心思。 … 京城,人民文学杂志社。 一栋四层楼红砖房,陈小米把粉色鸽派自行车锁好,随后跟着上班的人流来到了二楼。 跟这年头大部分办公楼布局差不多,南北走向是办公室,中间是走廊,墙面刷有白色腻子灰,下面还有20来公分的墨绿色裙底。 “早上好,戴叔。” “小陈早。” “廖姐,早。” “哟,小米你这身衣服真好看,哪买的?” “一朋友送的。” 廖姐问,“是男朋友吧?” 陈小米笑着摇了摇头。 “…” “…” “咦,小米,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说有事请假让我代班吗?” 陈小米今天心情不错,带笑一路跟同事打着招呼,不过才到办公室门口,里边就传来好友兼同事周春兰的声音。 她笑着解释:“事情临时取消了,我怕在家闲得无聊就来了。” 周春兰勾勾手,大声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新到的稿子特别多,我们几个怕是审不完,正愁着要加班加点呢。 你快来帮我们分担下,呐!这一摞稿子给你。” “行。”陈小米身为编辑,审外来投稿是分内之事,连忙放下包包走了过去。 ps:今早更了4800多字,就忘记说二合一了,结果大佬们还在催,不算数。三月只得再发一章啦,抱歉。 另,三班主任的荒唐对话是三月高中时期亲耳听到的啦,不要怪我乱来哈。 第37章,名声初显 编辑部的办公室是一间朝北的屋子。 里边办公桌不多,大概有十几张的样子,都是靠窗和靠墙位置摆放。 每张办公桌上都码放着一摞摞书稿,地上也是,它们都是用牛皮纸包裹着的,外皮纸上写有投稿名字。 陈小米平素是一个爱打扮的人,也是一个喜爱干净之人,不过更爱花花草草。 这不,她办公桌上就有一盆这年头非常流行的春兰。 本来呢,今天她可以不用来上班了的,但自己做为这间办公室资历最浅的人之一,陈小米也有着自己的执着和野心。 她不愿被同事贴上靠“父辈关系进来”的标签,她想用自己的能力才干做出一番业绩,扬眉吐气。 而编辑的业绩靠什么提升? 自然是靠发掘好的作家和好的作品咯,经她手的稿件刊载越多,她就越会得到文学社的认可。 要是运气爆棚的话,能挖出一个能轰动文坛的新人作家,那她的名气、地位在社内和业界会跟着迅猛提升。 这是她们这类编辑升职加薪和刷声望的最快捷径。 80年代文学之风盛行,作家地位高,投中一篇稿子的收入也不少,像她们这种国内最有牌面的文学杂志,每天都能收到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投稿。 忙得很! 只是可惜,虽然新人作家每天都会数以千计地涌现,但能让她碰着、让她捡着的超级牛人几乎等同于大海捞针,机会渺茫,可遇不可求。 带着一些零零碎碎的杂念,陈小米转眼已经审核了七八份稿件,这些稿子质量谈不上多坏、却也算不上多好。其中就一篇能勉勉强强入得了眼。 又淘汰掉一份… 陈小米右手拿茶杯,左手则熟练地从一摞稿件中取一份新的过来。 瞟一眼外皮纸上的名字:《活着》,作者十二月。 这一眼,平平淡淡,她没瞧出什么特别的东西。 看样子又是一篇“庸才”了,脑海中闪过如此念头的她,一边抿茶,一边快速阅读。 只是读着读着,陈小米忽地愣了一下,才发觉茶杯停在嘴边许久没动静,自己一时竟然代入了书中角色,忘了神。 做为人民文学的审稿编辑,陈小米的专业和素养毋容置疑,瞬间明白自己这种状态代表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 思及此,她心里猛地一個激灵,茶都不兴喝了,迅速放下杯子,再次翻页喵眼《活着》的小说名后,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重新看了起来。 没错,重新看!从头至尾看! 一改之前囫囵吞枣的审稿态度,逐字逐句,一丝不苟地细细品味。 这一看不得了! 她很快就被龙飞凤舞的文字所吸引,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这个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她再次回过神时,才发现书稿已经到了尽头,后面没有了。 陈小米用指尖扶下眼镜框,视线仍然停留在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字,像木雕一般怔怔地望着,不舍离去,久久不能言。 “喂,小米,你在发什么呆?我的钢笔掉地上坏了,借支笔我用一下。” 隔壁办公桌的廖姐见她一动不动,喊也喊不应,于是干脆伸手在她跟前扬了又扬。 眼皮跟着晃了晃,渐渐反应过来的陈小米下意识查看稿件出处。 投稿地址:湘省邵市第一中学。 咦? 竟然来自邵阳吗,自己老乡? 陈小米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上再睁开,发现地址没变,果然还是邵市一中。 真巧! 真好! 发现作者是自己老乡,陈小米心头顿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喜滋滋的,甜丝丝的,倍感荣耀和亲切。 因为她第一时间就是这么思量的:自己是邵市人,作者也是邵市的,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光凭借这一点,两人就有着天然的亲近属性。 再加上自己是大牌文学杂志的编辑,十二月是新人作者,两人相得益彰,没有利益冲突,是最好的金牌搭档,说不定今后可以合作很久。 之所以这么判断对方是新人作家,因为她关注文坛已经将近十年的,从没听说过“十二月”这号作家的名头。 按理讲,如果对方是老人,有这么高深的文学造诣不可能是无名之辈才是啊! 不可能被埋没才是! 思着想着,原本就激动的心情愈发抑制不住了。 新人好!新人好呀! 十二月是新人作家的话,自己优势更大,更能把握住对方。 这样的心思一起,陈小米更是情难自禁了,感觉前路豁然开朗,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就在眼前。 真是应了那句: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目光不知不觉再次落到了投稿作家的信息上。 第一中学… 这是子衿曾经就读的地方。 对方是一名老师吗? 应该就是老师了,有可能还是浸淫文字多年的语文老师。 看到陈小米嘴角含笑,眼里全是流光溢彩,借笔的廖姐笔也不急着借钢笔了,忍不住把头凑过来问: “小米,我认识你快两年了,从没见你这么精神过,你这是遇到神仙稿子了?” 廖姐这样说不是无的放矢。 陈家的背景她是有所耳闻的,陈小米也是毕业于人民大学的高材生,一般稿子还没资格让小米如此忘形。 怕自己有审美偏差,陈小米大大方方把《活着》递给廖姐: “廖姐,你帮我掌掌眼。” 这间办公室都是初审,遇到有好的稿子还得交给编辑部副主任兼主编周明伟终审才能过关。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出岔子,大家有时候会让关系好的同事过目一遍,才进行送审。 一般走这流程的,要么是自己把握不准的,要么就是稿件太好,才让人帮着把控一下。 而今天陈小米显然是因为稿件太过好了,好到爆炸了,好到她无法自制。 她也不担心对方会抢稿子,一来这么多人看着呢,谁敢明目张胆干这事? 二来陈家不是吃素的,在陈家面前廖姐还翻不起什么浪。 “行,能让你这么激动的稿子肯定不凡,我来拜读一下。”廖姐接过稿件,埋头浏览了起来。 四万字不多,却也不少,廖姐足足花了20多分钟才看完。 陈小米第一时间问:“廖姐,怎么样?” 廖姐定了定神,半晌十分羡慕地说:“真好!写的真好!难怪伱会如此动容,换我可能更不堪唉。 小米,这是机遇,你要把握住。” 听到廖姐这么夸赞,眼睛看累了、正作短暂休憩的戴叔顿时按耐不住了,站起身伸手:“来,给我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好?” 陈小米笑着把稿子亲自送对方手里:“给,您帮着瞧瞧。” 戴叔是编辑部的老资历了,听说以前上面准备让他当主任的,但由于其身体不好且年岁大了,最后他大公无私地把机会让给了更年轻的人。 有这样一位有话语权的老资历打底,陈小米自是求之不得,在一旁慢慢等待的同时,也暗暗观察对方脸上的神色。 戴叔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活着》开篇的短短几行字就吸引住了他。 阅读过程中,他脸上神色多变,好似文章勾起了很多回忆一般。 到这,陈小米心里落实了,有底了。 戴叔看得太过投入,速度比较慢,花了快40分钟才看完。 廖姐急忙问:“稿子怎么样?” 戴叔取下老花眼镜,十分感概地说:“小陈捡到宝咯,上次让我有这种感觉的还是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了不得,了不得…” 在这间办公室,戴叔差不多是权威,其评价往往比主编更管用,更受亲睐。 他说《活着》行,那就是真的行,掺不了一丁点假。 听戴叔如此高的评价,听说能比肩《老人与海》,办公室其他人瞬间不淡定了,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纷纷出声: “小米,给我看看。” “我要看。” “我也要看…” ps:求月票!求追读啊!请大佬们帮忙啦。 ps:笔名改为“十二月”,吉利。 第38章,巨著 稿件在不大的编辑部轮了一圈,获到了一致真心好评,让陈小米倍感舒心,倍感有面。 传阅着,传阅着,稿子最后落到了周春兰手中。 等到看完《活着》,周春兰心里一时间好气!好嫉妒! 却又无可奈何…! 她心有不甘地暗想:可能、可能这就是命吧? 她在这个职位上已经干了6年之久,水平尚可的投稿如过江之鲫,不知凡几。 但从来没有遇到过这般惊艳的! 惊艳! 确实是惊才绝艳! 她此刻对戴叔的那句评价非常感同身受:有种当年初读海明威《老人与海》的心灵洗礼。 只是她同戴叔不一样的是,戴叔年岁大了,已经功成名就了,对这些名利虽有追求,但绝对没有她们这般渴望。 本来这篇稿件是落自己手头的,没想到自己一时手贱,又把《活着》分给了小米。 话说陈小米啊陈小米,你不是有事请假吗?你不是让我代班吗? 那你今天为什么还来? 为什么要来? 是来抢夺我的气运吗? 想到气运,周春兰更郁闷了,感觉老天爷冥冥之中在故意整蛊她一样,就是摁着她,就是不让她原地起飞。 周春兰攥了攥《活着》稿件,手指甲都快抠烂了,心在滴血,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啊!明明到了自己手里的,转眼又没了。 此刻,她有些恨老天不公!恨陈小米的命太好! 但她有自知之明,自己不能去破坏这个规矩去抢夺,也不敢抢。因为她得罪不起陈小米,得罪不起陈家。 有传闻称,人民文学的总编辑和陈高远曾是大学校友,有这层关系在,给她周春兰100个狗胆也不敢作死哇! 想明前因后果,摆正自己态度的周春兰在抬起头的瞬间,脸上堆满了祝福地笑容: “小米,恭喜恭喜噢!这是万金难求的好稿子,老天爷这是在给你赐福呢。” 陈小米可不是什么傻白甜。 她可是正儿八经在乡下农村历练过勾心斗角的,春兰这种小把戏在她面前就如同过家家一般。 不着痕迹地扫眼留在稿件上的指甲印,陈小米笑得如沐春风,“我这也是运气,没想到今天会捡個大的,回头要是成了,我请大家喝酒。” 听到“酒”字,嗜酒的戴叔立马来了精神,挥挥手催促:“成!怎么可能不成?谁要是敢让这种稿子蒙尘,那就是在犯罪。 去吧,快去找主编,我迫不及待想看你小陈掏钱买酒了。 先说好啊,可不兴买便宜的糊弄我这老家伙啊。” “放心,肯定满您意。”陈小米笑着,在一众同事地催促下,快速往嘴里塞两粒药,再喝口茶,然后优雅地往主编办公室走去。 之前所谓的有事请假,其实就是她嗓子发炎了,有些肿胀生疼,连带声音都嘶哑了。 她原本是约了一个老中医的,但人家突然中风住院了,后面只得临时去看西医,开了些药。 好在在医院偶遇到了一出国留学回来不久的大学同学,两人一块吃了早餐,相谈甚是愉快,这也是她早上心情不错得缘由所在。 “咚咚咚…” 主编的办公室在东北一角,陈小米调节一下呼吸后,抬手轻轻敲门。 “进来!”里边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嗓音。 别看主编周明伟才五十岁出头,但头发已经白了大半,要不是精气神旺盛,一眼看过去怡然是个小老头了。 “周叔。” “小米来了,坐。” 一块共事有两年了,彼此已然相当熟悉,再加上陈小米同文学社总主编那层关系,周明伟对她态度一向比较温和。跟面对别人比,少了一份严肃。 不过陈小米是一个知进退的人,她从不仗着家里关系摆架子,对谁都是谦逊有加,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 当然了,这也只是在外面。 以前在乡下农村,那也是如同李兰一般的人物,牙尖嘴利从不吃亏,好多男人都怕她,厉害得紧。 上辈子李恒就没少受过她的白眼和挖苦,气得牙痒痒,还一度气到十天半月都吃不下饭。 “刚才听你们在外面热闹,是不是碰着什么好稿子了?”办公室与办公室之间就隔着一扇门,编辑部发生的事情,周明伟大致心里有数。 要不是他刚才一直在电话,要不是他碍于身份,早就推开门走出去了。 “是有这么一篇,戴叔他们看了觉得还可以,就催我进来给周叔您过过目。” 知晓外边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主编,陈小米索性大大方方讲了出来。 “哦,戴叔也说好么,那我得好生看看。”周明伟把手里的钢笔搁一边,接过稿件看了起来。 《活着》… 这名字似乎有些意思,应该直接是点题了。 周明伟这般想着,翻开外皮纸,头也未抬地阅读起来。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获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 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农村…” 小说前几段的朴素描述和第一人称写法立马吸引住了周明伟的注意力,让他兴起了继续看下去的欲望。 故事中,福贵原本是个富家少爷,可他不知道珍惜这富有的生活,嗜赌如命。终于输光了所有的家业,一贫如洗,穷困潦倒。 父亲因他败光家业被活活气死,母亲则在贫困中患了重病… 这好像开启了潘多拉魔盒,悲惨的命运一次又一次的降临到福贵身上,先是儿子有庆为救县长夫人被抽血而死,再是女儿凤霞产后大出血也死了,妻子由于常年劳累过度得了软骨病去世,女婿二喜在工地又被石板砸死…” 看得正起劲时,稿子到这突然拦腰断了,周伟明心里那个难受的哟,好像有万千只蚂蚁在骨子里撕咬一般。 陈小米一直紧紧盯着他,寂静无声。 她明白,稿子好与不好,顶头上司主编说了算,自己的期待和机会都掌握在对方手里。 “没了?”周明伟明知故问地问了句,还没从书里缓过劲儿。 “嗯,作家就寄了这么多过来。”一听主编开口的语气,陈小米紧绷的心神立马松弛下来。 心道成了,有戏! “后面篇幅还有多少?”刚说完,周明伟苦笑一下,发现自己又问了句废话。 见主编两次不在状态,陈小米眼睛亮了几分,露笑说:“十二月留了联系电话,等会问问便知。” 周明伟把稿件缓缓合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十二月”,沉吟许久才开口评说: “这是一部朴素粗粝的史诗、斗争与生存的故事,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残忍和善良的形象。 这十二月很擅长人物形象地描写,那种苦苦挣扎在他笔下体现的淋漓尽致。 苦难-欢乐-苦难,这是苦中作乐、死中有生啊,这种境界超越了小说的常规,有文笔有思想有故事,外在与内核高度统一,后面要是维持这个水准的话,是当之无愧的著巨。” 话到这,主编周明伟抬起头,唏嘘道:“正如戴叔所言,这是一篇能奠定地位的作品,若能发表,必将会引起轰动。” 这个地位是指在文坛产生巨大影响力,一步登天,《活着》成为代表作的意思。 陈小米听了很是振奋,前后得到戴叔和主编的一致高度好评,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通天路上有自己的身影。 ps:求月票!求追读啊! 第39章,你认识那人不,嫁给他 戴叔、主编周明伟和编辑部一众同事对《活着》的评价一个比一个高,这让陈小米信心更足了。 直觉告诉她,只要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她的名字就能迅速在业界传响,她的人生就能伴随《活着》迎来一个高光时刻。 同时,她可以凭此摘掉“靠父辈关系”进人民文学的标签。 就是不知道后续篇幅还能不能有前面这么精彩? 陈小米心里犯着嘀咕,这是迄今为止她唯一担忧与不确定的地方。 还真不是她鸡蛋里挑骨头。 而是身为审稿编辑,看过太多高开低走的稿子了。 见她一脸喜色地从主编办公室走出来,一直偷偷留意的周春兰立马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 “小米,主编怎么说?” 听到这话,廖姐、戴叔以及其他同事齐齐停下手中的活,抬起了头。 看到周春兰这塑料姐妹假惺惺的模样,陈小米就觉得好笑。 但她是個情商极高的人,不会去拆穿对方,回答道:“周叔和戴叔的意见一致,说好!” 好!言简意赅的一个词。 但熟悉周明伟的人都明白,这是最高评价。 这瞬间,编辑部的众人仿佛看到了一颗明日之星迅猛升腾,像烟花一样,嗖得一声在天空绽放。 “小米,恭喜!” “小米,到时候记得请客啊。” “…” 听着同事纷纷向陈小米道喜,周春兰努力维持着面皮的僵笑,内心却崩溃了:这明明是我的… 跟众人寒暄一番,陈小米紧着心头大事,那就是根据“十二月”留存的联系方式,回拨过去。 0739-885708 手指“嘟嘟嘟”地在数字区快速划拉10下,再次确认一遍电话号码无误后,陈小米直起身子,最后摁下“#”号键。 作家十二月是男的还是女的? 多大年龄? 三十岁? 还是四十? 好不好相处?好不好沟通? “喂,你好,哪位?” 就在她握着听筒思量之际,电话已经通了,那头传来一个非常性感的女声。 女的吗? 声音还这么磁性,那估计年龄小不了,陈小米迅速在心里做出一个判断,然后措辞应声: “你好!是作家十二月吗?” 作家十二月? 李恒的笔名叫十二月么,王润文愣了一下,随后登时反应过来: “我不是十二月,我是他朋友,请问你是?” 陈小米抿口水润下火烧火燎的喉咙,“我是人民文学的编辑,陈小米,请问十二月在吗?” 恰在此时,电话中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异响,让王润文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于是复问一句:“人民文学?” 这年头电话有杂音是常事,陈小米见怪不怪:“对,能帮我喊下十二月吗?” 视线透过窗户看向操场对面的教学楼,王润文说:“他现在不在,你中午打过来吧。” 不在么? 陈小米耐心问:“冒昧问一下,十二月他中午大概什么时候有时间。” 上午满课,第四节课下课时间是12:10,从教学楼走过来也要几分钟很的,王润文当即回复:“12:20以后,最好是再后面一点。” “好的,谢谢!” 第一次联系就没碰着人,陈小米那颗火热的心有点小小失望,但不多。 在她想来,有“人民文学”这块金字招牌在,只要自己说话得当,及时跟进,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把红色听筒放回原位,王润文忽地往自己额头上拍了一下,暗骂自个蠢得死,一时间竟把《收获》杂志的事给忘脑后了。 《人民文学》12:20 《收获》约12点半 两家不会起冲突吧? 英语老师本能地想回一个过去,但这年头没来电显示哇,只得不甘心地作罢。 接着她陷入了沉思,这李恒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又是《人民文学》,又是《收获》杂志的? 听那语气,好像都赶着上杆子似的… 王润文作为一名英语老师,平时要带两个班不说,还有一堆生活琐事要处理,平日里不怎么关注文学,对这两家杂志社基本没什么概念。 甚至说句不好听的,还没有《故事会》、《青年文摘》、《萌芽》、《读者》和琼瑶小说熟悉呢。 毕竟她就一普通人,文学这种高大上的东西距离她太遥远了,没那些情情爱爱和八卦有吸引力。 至少那些情情爱爱可以满足她作为女人的罗曼蒂克幻想,也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帮她在淋浴间排解忧愁。 倒是王琦和教导主任经常有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时不时挣个十几二十的稿费,想来他们应该知道的更多。 原本她以为,李恒写的东西跟王琦老师他们的差不多,当时就没太在意,也没深问。 但现在看来,这事透着古怪古怪啊,等会得问问李恒才行,要不然因为信息不通误了他大事可就不好了。 这般想着,刚从教室回来的王润文转身又换好鞋子,下了楼。 明天就是元宵夜了,可寒冷的北风仍在呼啸,冻得人心里直打颤。 教师家属楼挨着校门近,王润文拉了拉黑色围脖,索性去校外买了几杯加糖豆腐脑,十来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又用油纸打包几根油条。 上到教学楼三楼平台时,迎面撞到了王琦,后者惊讶问: “润文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回去了么,怎么又来了?” 她身体不舒服,是因为今天是大姨妈第一天,腰有点疼。 早自习她只打了转身,就让王琦老师代看了。 王润文甩甩长发:“找李恒有点事。” 王琦对她和李恒的要好关系早就习惯了,也听到过刘业江口中的绯闻,但他都是嗤之以鼻。 因为双方相处好些年了,他了解对方性子,信任对方为人。不认为王老师会拎不清爱上一学生。 王润文敞开早餐袋:“老王你还没吃早餐的吧,趁热吃点?” 王琦哆嗦一下发冷的身子,高兴问:“我也有份?” 王润文撇撇嘴:“废话,哪次少伱了?” 王琦嘿然一声,熟稔地抓起一个滚烫的肉包子咬一口,肥嫩多汁,又拿一杯豆腐脑嗦一下,赞叹道: “这两年多亏了李恒这小子,让我搭着省了好多早餐钱。” 王润文不以为意,玩笑似地损一句:“咦!鄙视你,你也就这格局了,这能值几个子?” 两老师吃着早餐,聊着班级学习情况,中间王润文突然问:“老王,我问你个事儿。” 王琦嘴里都是食物,没空,向她点下头。 王润文问:“你听过《人民文学杂志》么?” 王琦几口把油条吞进肚子里:“听过,怎么了?” 王润文问:“你平时写的东西可不可以上《人民文学》发表?” 闻言,王琦老师差点被呛到,自嘲地咧咧嘴:“嗐!你太高看我了,就我那三脚猫功夫能上个省报就顶天了,还《人民文学》!就算我王家祖坟冒青烟都没那希望。” 王润文惊愕,“你以前可不这样,自诩文化人。” 王琦老师笑呵呵道:“我那是吹牛,反正你们这些半文盲也不懂,还不任我吹,话说你今天怎么提《人民文学》了?” “没事,就随便问问。” 王润文又问:“那《收获》杂志呢?你听过没?” 王琦老师说:“牛人!能上这个的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家,都是厉害角色,不是我们这种挣几块十几块稿费能比的。” 想了想,王润文抽冷子来一句:“要是有人投稿,两家杂志社都打电话来,是什么概念?” 王琦老师瞪大眼睛:“有这好事?你认识那人不,嫁给他。” ps:昨晚邻居两狗叫了一夜,没休息好,得眯一会,下一章得晚点(这章可能有点水,别骂我,头迷糊迷糊呢)。 从今天开始存稿上架啦。 第40章,我辞职嫁你怎么样? 别看王琦在学生面前总是摆个臭脸,冷冰冰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但那是角色需要。 其实他在熟人朋友心中,是很幽默爽朗一人。 按206班班主任罗老师的话说:王琦要是百无禁忌跟你开玩笑了,那就代表他真正把你当朋友了,要不然人家嘴严得很。 所以,王润文没把“嫁给他”三个字当回事,听听就过。 她稍后问:“那老王,《人民文学》和《收获》哪家更好?” 王琦右手指指头上的天花板:“都是国内文学杂志的天花板存在,都好。 “人民文学”就不说了,在京城,背后是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作家出版集团这样的靠山。 而“收获”杂志的总编辑是巴老先生,你自己估摸掂量一下。” 听到“中国作家协会”和巴老先生这样的超级大咖,王润文肃然起敬,这两家杂志社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瞬间无限拔高。 李恒这家伙,竟然不声不响干出了这么大的事…! 王润文此刻什么都不懂,但似乎又什么都懂了,对王琦老师说: “还有几分钟下课,我就先带李恒走了。” “行。” 王琦没问缘由,说一句行,就侧身让开道来,方便她进入教室。 看着英语老师手里大包小包的早餐,204班的人眼里全是羡慕。甚至个别男生还偷瞄其饱满挺拔,恨不得自己是李恒了。 来到第五组第四排,王润文用手指点点某人的书本:“跟老师出来一下,有事找你。” 接着她对四周望过来的眼神说:“加油复习单词、句型啊,该背的背,该加强的加强,马上就是奖学金考试,昨晚我听教导主任说题目特别难,你们要有個心理准备。” 由于时间不多,李恒早自习都在赶稿写《活着》剩下的部分,思虑两秒,他把稿件收入书包,随身携带。 来到教室外面,英语老师只是分了一份早餐给他,没说话。 直到下到操场,见旁边没人了,王润文才开口: “刚才老师接到了“人民文学”编辑的电话,对方找你…” 她把电话内容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临了可惜说:“可惜电话有杂音,我就听了个“人民文学”。 后面说得什么没听清,连对方叫什么名都不知道,只晓得是个年岁不大的女人。” 说完,见他一个劲在咕噜豆腐脑,王润文问:“十二月是伱笔名?” “嗯。” “为什么是十二月,不是其它月份,这有什么特殊寓意吗?” “一年就十二个月,代表月月红。” 在邵市,很多地方封红包都喜欢带个尾巴“2”,就是根据这里来的。 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小假山,英语老师寻一避风石凳坐下,随后定定地盯着他眼睛: “你就没什么要跟老师说的?” 李恒坐她对面,笑着对她说:“老师,咱打个商量呗,先让我把早餐吃完,再提审怎么样?” “别把话说那么难听,你也可以不说。” “那怎么好,学校就老师你跟我最亲了,等会还得要你帮忙。” “亲?我看你小子就是惦记我家座机电话了吧?” 她父亲以前是一中的老校长,后来调到湘南师大附中去任职了,并在那边组建了新家庭。 而现任一中的校长曾是她爸爸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她家里的座机电话没撤掉,也没让她腾房子。 李恒眼珠子转转,嘀咕:“不惦记电话还能有什么嘛,我也不敢说惦记老师你这人啊!” 王润文双手抱胸,半眯个眼,从牙缝里蹦出五个字来:“有种你试试!” 试试就逝世。 李恒不犯二,在这场口角争执中得胜即可,切莫贪心。 有外人在,他一改家里狼吞虎咽的粗鲁样,很注意形象,慢条斯理吃。 王润文也不催他,一言不发看着他。 吃完一根油条,一杯豆腐脑,还吃了三肉包,肉包巴掌大一个,总算吃饱了。 四目相视小会,理清思绪的李恒把写《活着》的事情一五一十记述了一遍。 英语老师一直安静听着,中间没问他,更没打断他,直到等他说完,又消化了好一阵才猛然开口: “这么讲,等《活着》发表了,你就是大作家了?” 李恒嘚瑟地点点头:“对,差不多。” “你今年还没满18岁吧?” “五月份的,还差两月。” 面对面端详一会他的面孔,王润文陷入了沉默,许久才伸出手: “有《活着》的稿子没,老师拜读一下大作。” “瞧您这话说的,陌生了,等下。” 稿子他还真有,上次寄出去两份开头的4万字后,他回家又补了一份,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其实这也算是他在体制内工作时养成的一个小毛病了,有点强迫症。总是思前想后、居安思危,目的是应付上面领导的突检。 “目前只写了10万5000字左右,还没写完,给,你先拿去看看吧,大结局大概要后天才能出来。” 李恒从书包中拿出三叠稿件,一起递过去。 英语老师接过稿件,半真半假问:“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稿子拐跑了?” 迎着她的眼睛,李恒认真说:“不怕,你是我老师。” 英语老师冷笑一声,“呵!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老师这身份也不保险。” 李恒吃饱了,伸个懒腰,打哈欠迷糊道:“要是连我们可亲可爱的王润文同志也信不过了,那这世界就真操蛋了。” 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四五秒,王润文忽然烦躁地挥挥手:“快要上课了,滚吧!中午记得来家里接电话。” “别,别啊!别这么快翻脸不认人,我还有点事要跟你说。”他坐着没动。 “有屁快放!”王润文现在的心思全在稿子上,实在好奇得紧,哪里还有耐心对付他。 “是这样,我这次不是投了两家杂志社吗,中午我接电话的时候,你在旁边帮我助攻…” 你在旁边后面是一串骚操作,王润文听得直皱眉头:“你这些歪门邪道是跟谁学的,不怕惹毛人家?” 李恒自信地说:“不怕,我对我写的东西有足够自信。 再说了,我这不是又重新写了一份么,就算那两家黄了,我立马再投其它杂志社就是。 反正试试不亏,最多浪费些时间。” “知道了,滚吧!” 英语老师没说答应,也没是不答应,直接叫他滚。 见她开始翻页看稿,李恒识趣地不跟她计较,起身离开了。 第一二节课是语文课。 语文老师是学校教导主任,这人身高170左右,梳个边分,五官标致,还打了摩丝和领带,端得是一表人才。 可惜,左脸上那三道手指长的血痕破坏了其美感。 见全班人马盯着自己的左脸横竖看、上下看,教导主任摸摸血痕,自嘲地说: “咳!你们不要学我,身为男儿连老婆都打不过,就是吃了文化水平不高的亏。 我要是有渊博的知识,一张嘴皮子就能制住她,哪会弄成这样? 你们要好好读书知道吧,争取今年考个好大学,将来娶个知书达礼的老婆,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这蛮痛的叻。” “哈哈哈…!” 全班爆笑,在轻松的气氛中,很快就上完了两节课。 三四节课是历史,也就是班主任的课。 同前两节课不一样,所有人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地听讲、做笔记,可能是非常充实的缘故,时间倒也不难熬。 “叮铃铃…” 第四节课下课铃声一响,王琦老师就狠狠地怒视着、坐在门口位置的一男学,训斥道: “你就这么饿了?一秒钟都不愿等了?现在去我办公室站两小时,下课!” 大伙同情地瞅瞅那个倒霉蛋,纷纷合拢书本,拿出饭盒往食堂赶去。 “欸?李恒你吃饭怎么不拿饭盒?”走出教室门,柳黎这样问他。 张志勇歪头瞧瞧,怪叫道:“这还要问个鸡儿哟,肯定是去英语老师家打牙祭咯。” 听到这话,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再次羡慕一回。 下到一楼时,李恒同众人分开了,独自往教师家属楼行去。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孙曼宁在背后喊:“李恒,等等我。” 李恒回头:“你不到食堂吃么,回家吃?” 孙曼宁快速小跑过来,晃了晃手里的饭盒:“今天家里杀鸡,我去盛些给宋妤和麦穗吃。” “我有份没?” “本来有的,现在没了。” “啊?” “谁让你去英语老师家吃,我们吃醋啦。” 孙曼宁家在三楼,英语老师家也在三楼,两人一路说说谈谈,直到三楼楼道口才分开。 临分开前,孙曼宁回头问:“要不你跟我回家吃点?” 李恒摇头。 孙曼宁窝个嘴:“人参炖乌鸡噢,这都诱惑不到你?” 李恒笑着摆手:“不用,我找老师有点事。” “哦,那算了,seeyou!” “拜拜。” 沿着过道往右边走十多米,李恒在第四个门口停下,抬手敲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谁?” 一连敲了6下,里面才传来动静。 “老师,是我。”李恒自报家门。 “咿呀”一声,老旧木门开了,从里露出王润文的脸。 还没等他打招呼,她就诡异地看着他眼睛说: “李恒,要不老师辞职嫁给你算了。” ps:大章啦。先更后改… 第41章,冤家碰头 还没等他打招呼,她就诡异地看着他眼睛说: “李恒,要不老师辞职嫁给你算了。” 李恒听得吓了一跳,被她盯着好似有一阵电流经过,全身酥酥麻麻的。 他不自觉退后一步说:“老师,你可别吓唬我,我还是个未成年人哪。” 王润文气笑了,勾勾手,“滚进来!” 李恒感到危险,又退后一步:“别,怕被挨揍。” 王润文一脚把门合上:“那你就滚。” 李恒无语,十来秒后,只得再次敲门。 “咚咚咚…!” “咿呀…!” 这回敲门声才响起,门就往里边开了,王润文双手抄胸,暼他一眼,转身朝里走去。 她说:“我一上午全在看你小说。” “嗯。” “渴了自己倒茶。” “好,晕…壶里都没开水了。” “刚才最后一杯我喝完了,自己烧。” 李恒提起热水壶接水,一边等待,一边吐槽:“老师,你太不讲究了,这不是待客之道。” 王润文坐沙发上看最后一部分稿子:“你就一未成年人,算哪门子客人?” 嘿,这女人还挺记仇,老子才说的未成年人,马上就回击了。 把水接好,把烧水壶放外边煤炉子上,李恒小小嘚瑟:“我马上就是大作家了,伱要学着对我好点。 将来在外边你要是遇着难事了,说不得还能报我名号。” 英语老师翘起二郎腿,冷笑连连:“怎么报?是报陈子矜老公?还是宋妤男人?还是两个一起报?” 真他娘的劲揭短,这天没法聊了! 李恒把身子往后缩了缩、斜靠着布艺沙发,一边留意烧水壶,一边慢慢打量屋里的布置。 还别说,虽然现在才1987年,但里边还挺时髦。 有黑白电视,有座机电话,有布艺沙发,有窗帘,有留声机和收音机。 屋角落竟然还有一缝纫机,大名鼎鼎地蝴蝶牌的。 看样子老校长以前也不是什么两袖清风之人啊。 传闻老校长和妻子一直不和睦,吵吵闹闹几十年。在他调任师大附中后,在那边和一女老师产生了感情,并重新组建了家庭。 而这把妻子气得不轻,转头就和一国企厂长好上了,也结了婚。 总之,外人评价这夫妻俩都不是善茬,脾气都挺暴躁,分不清谁是谁非。 这可就苦了英语老师了啊,人生童年充斥着父母打架骂架、摔碗筷砸家具,母亲还割腕自杀过几次,虽然都被人发现抢救过来了,但这些让她彻底患上了婚姻恐惧症。 这十来年不论亲戚朋友怎么帮她介绍对象,她死活就是不愿去。 水烧开了,王润文也看完了最后几页手稿,凝神许久,情绪有几分伤感问: “写得真好,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得嘞,这老师还没从书里走出来。 关于书是怎么写出来这一事,李恒早有说辞,当即把二大爷的人生经历和李建国同志那几百本存书搬了出来。 王润文没有当面提出质疑,虽然仿佛在听天书,内心无比震撼,觉得不可思议。 可《活着》的稿子就在她手里呢,事实讲证据,由不得她不信。 看着李恒倒了两杯白开水,他一杯,自己跟前摆一杯,英语老师发了会呆后,起身找出一罐茶叶,抓两抓放入水杯中。 她抬头瞧眼墙壁上的挂钟,说:“时间快到了,还差一分钟。” 闻言,李恒跟着看了看挂钟。 12:19。 他伸手把座机电话搬到近前,随后拿起滚烫的热茶,往杯口一口气接一口气地催凉。 “叮铃铃…叮铃铃…” 就在两人安静地等待中,面前的红色座机准时响了起来。 英语老师说:“来了。” “嗯。” “你不接?” “不急,等会。” 在李恒看来,从电话铃声响起这一刻开始,双方就进入了谈判阶段,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筹码,他可不能表现出一副迫切的样子。 第一个电话响了8次,自然走完程序,自动挂断。 双方约好的时间到了,却没人接听,京城的陈小米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十二月”莫不是個难缠之人? 不过接下来她就开始自我安慰,这年头通信不方便,对方又是老师,也许因为学生的事情耽搁了一会。 毕竟谁也不是圣人不是?临时碰到事情是在所难免的。 如此想着,陈小米沉下心来,特意又等了5分钟才拨打第二个电话。 “叮铃铃…” 寂静的客厅再次响起铃声,王润文瞅瞅神情自若的他,突然生出一种恍惚:似乎李恒的心里年龄比自己还成熟一般。 按理讲,遇到这么大的喜事,别说她了,就算年长的王琦老师和教导主任都做不到如此镇静,不应该早就欣喜若狂了吗? 这回李恒没让对方久等,在第二次铃声过后就拿起了听筒。 “喂,你好。” 一句“喂,你好”三个字,让陈小米下意识怔了一下,为什么电话那头的声音会给她一种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可细细回忆,她一时又具体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其实她短时间内联想不到李恒才是正常的。 陈小米是80年的大学生,离开家乡早,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呆在京城工作。 况且陈高远父子是80年底平凡的,自从爸爸和哥哥来了京城后,她平时寒暑假都陪在两人身边,甚少回老家。 而这些年李恒一直在长个,初三还经历了男性变声期,声音早已不是儿时的模样。 虽说去年暑假因为“上床”被捉一事,两人正式面对面待一屋子里过,但一直是她在口头输出啊。 面对堪比二姐一般强势的陈小米,自知理亏又没社会经历的乡巴佬李恒哪敢还嘴嘛? 那会他始终都是低着头的。 所以,透过电话能有一丝熟悉感就不错了,还是她比较敏锐的原因。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下意识不会往李恒方向想。 试问《活着》的文笔多老辣啊,故事性和思想性多深奥啊,而观李恒才多大?才17岁多点吧,比子衿还小月份,要是第一时间能想到他这个人就怪了。 陈小米没听出是他。 李恒因对方嗓子嘶哑也没第一时间分辨出来。 陈小米觉得自己是由于太过在乎这次机会,有些疑神疑鬼了,当即调整好心态回复: “你好,我是人民文学编辑陈小米,您是作家十二月吗?” 啥子? 什么什么情况? 陈小米??!! 这么巧的吗?冤家路窄是这样诠释的吗? 真是陈家那个臭娘们? 李恒有点儿不敢信,这老天爷也忒会玩了吧,老子正想用“文学”找她晦气呢,没想到就亲自送上门来了。 这他娘的比中国邮政投送还精准啊! 见电话里边没动静,陈小米再次问:“你好,还在吗?” “在的,我就是十二月。”李恒压住心中的快乐,平静回答。 一波三折,终于找到作家本人了,陈小米暗自松了口气,然后优雅地说: “恭喜你十二月,您的《活着》已经通过了我们的初审,我现在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李恒道:“可以。” 陈小米先是问:“您是邵阳本地人?” 李恒道:“对的。” 陈小米微笑说:“真巧,我也是邵阳人,没想到咱们还是老乡哩,您的《活着》写得很有感染力。” 嗯,我知道你丫是邵阳的,老子就是奔着你来的… 不过你这婆娘一口一个“您”,听得真是带感啊。 李恒开心腹诽,面上却表现的十分谦虚:“谢谢,你过奖了。” 几句交谈下来,陈小米感觉对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很多。 她接着问了一个戴叔和主编特别关心的问题:“《活着》后面还有多少字?” 李恒悉数回答:“全文总共是13万5000字左右,邮寄了4万到贵社,后面大概还有9万5000字。” 陈小米用笔记录下来,然后说:“《活着》前面4万字写得不错,我们已经接受你的投稿,您看什么时候可以把后续部分寄过来?” 本来呢,人民文学的编辑对新生作者一般不会这么客气的。 但李恒成熟版的《活着》带给编辑部的影响很大,文笔、故事和思想性都无比老练,无可挑剔。 陈小米认为对方将来必成一代文学大家,自己没什么可以指导的地方,所以秉着打好交情的想法,她表现得十分客气。 李恒没谈邮寄的事,而是反问:“我可以先问一个问题不?” 陈小米说:“您请问。” 李恒问:“贵社给我的稿费是多少?” 这问题,陈小米听得有些蒙。 她入职两年了,打过交道的作家无数,别的作家能在“人民文学”发表文章就已经显得非常高兴了,哪会这般第一次联系就主动询问稿费的? 文学这么高雅的事,哪会这般庸俗开口谈钱的? 再说了,不都是“人民文学”定多少就是多少么? 这位不会是个财迷吧? 可也太财迷了,分不清场合? 亏自己刚才还认为对方是个好相处的来着,没曾想打脸这么快。 就在陈小米琢磨着措辞时,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对话声。 只见一女的在问作家十二月:“这是《收获》杂志的电话么?” 紧接着那边有个若有若无的声调:“嘘~!” 得! 这一下子陈小米已经不只是蒙了,而是犹如天打五雷轰,整个人直接傻在了原地,透心凉! 第42章,野心 同行竞争最是敏感。 一听到《收获》杂志,陈小米就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位“十二月”应该是一稿多投,就是不清楚拢共投了多少家? 虽然她十分气愤对方的不耻行为,但入行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毕竟新人作家没资源没途径,对业内的一些潜规则不甚懂。 而且新人作家第一本书一般写作手法不太成熟,退稿几率很大。 所以,在一种急切发表、渴望成名的迫切心里需求下,一部分新人作家为了避免把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都会偷偷一稿多投,目的就是增加机会。 陈小米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她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里的。 而现在,那丝侥幸心破灭了。 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怎么结束的,脑子有点僵硬,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周春兰见她呆在原地,立马假心假意问: “小米,怎么了?是不顺利吗?” 陈小米忽地对她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感,差点口吐芬芳,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保持微笑敷衍了一句后,径直到了主编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进来!” 推门而入,陈小米开门见山地对周明伟说:“周叔,我得去一趟邵市。” 闻言,正在埋首写东西的周明伟抬头看了看她,稍后放下笔: “你这是遇到难题了?” 事关《活着》这样难得一见的大作,陈小米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把“十二月”一稿多投的事情讲了出来。 周明伟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能做到主编这個位置,心态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听完面色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是其它作品,他都懒得再管,任由手下人折腾好了。 但这是《活着》啊! 就算他从业几十年,博览群书,可也找不出几本能触及他灵魂深处的作品,而恰恰《活着》就做到了。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部能扬名立万的作品。 内心深处一个直觉告诉他,要是贸然错失这个机会,将来可能会后悔莫及。 思及此,周明伟问:“后面还有多少字?” 陈小米回答:“十二月说,大概9万5000字左右。” 周明伟又问,“通过电话,你对这位作家的最直观印象是什么?” 陈小米沉吟片刻,总结出两个词:“自信!爱财!” 自信就对味儿了! 能写出这样作品的人,要是不自信,反倒是差了点意思,周明伟可能对作品后续也不会那么期待了。 至于爱财嘛,因人而异,他没见到真人不做评价,沉思小会授权说:“范围之内,这事你全权处理。” 陈小米等得就是这话,当即表态:“好,我这就出发。” 周明伟郑重点头,嘱咐道:“对手不弱,确实宜早不宜迟,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周叔。” 拿到尚方宝剑,想到老对头《收获》杂志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心急如焚的陈小米一刻也不敢耽搁。 简单收拾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她就匆匆往编辑室门口行去。 “欸,小米,你这么着急慌忙地去哪?” 廖姐平素跟她关系处得不错,于是替好奇的同事们嚎一嗓子。 陈小米撇眼周春兰,答话“我跟十二月约好了见面,得去做些准备。” 编辑部都是老油子,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不简单,戴叔打气道: “小陈,祝马到成功!等你回来请我这老头子喝酒。” “借您吉言,没问题。” 离开人民文学,陈小米先是马不停蹄去邮局,拍了一封加急电报去邵市。 接着找一公用电话亭,给父亲一朋友打电话,弄票,火车票机票都行。 … 邵市,一中。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手段,李恒在《收获》杂志一男编辑身上如法炮制了一遍,把对方唬得一愣一愣的。 等他把红色听筒放回原位,英语老师问:“你这么玩,真的能成功?” 李恒琢磨着说:“现在还不好讲,过几天就知道效果了。” 英语老师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品两口问:“伱就一新人作家,要是他们不惯着你,直接放弃了,你怎么办?” 李恒信心十足:“不会!我写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见她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他补充一句:“等奖学金考试完,如果两家杂志社还没消息,那我就投《当代》和《十月》试试,这次不再耍花招,老老实实挣稿费。” 听到这话,王润文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许久,非常不解地问: “邵市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知识分子,这些年也没见谁成为大作家,也没见谁有能耐出版小说。 就像王琦老师他们,报纸上发表两根手指大的豆腐块都要显摆好长一段时间呢。 你才18岁不到,做出这么大成绩为什么还不知足? 一本书挣两三千还不知足?为什么那么执着钱财?” 李恒淡定地摇头:“呕心沥血写一本书,才挣几千块,我有什么好知足的? 我现在又没其它收入来源,只能指望这个,所以我得看实际利益。并不觉得一本书挣两千块是多大荣耀。 再说了,你难道不清楚作家的巅峰期是有时限的吗?古往今来有谁一生佳作频出? 趁着现在还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趁着我还有激情试试版税的水,为什么不做?” 没错,他之所以设个局,把两家杂志社的编辑骗过来,目的就是想搏一搏版税的可能性? 虽然他觉得机会不大,但他娘的就是心血来潮想尝试一下啊。 毕竟他前生是见过大钱的,眼界和野心也远远大于同行,上辈子王朔能干成这事,他就想看看提前两年有没有一丝可能的机会? 如果有,那他就干了一件伟大的事,凭此身份,以后在文坛可以横冲直撞,文人们都得逞他的情。 要是失败了,那也没什么嘛,灰溜溜夹起尾巴跑掉就是,咱转头换一家杂志社老老实实挣人民币。 第42章,局 同行竞争最是敏感。 一听到《收获》杂志,陈小米就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位“十二月”应该是一稿多投,就是不清楚拢共投了多少家? 虽然她十分气愤对方的不耻行为,但入行这么久,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毕竟新人作家没资源没途径,对业内的一些潜规则不甚懂。 而且新人作家第一本书一般写作手法不太成熟,退稿几率很大。 所以,在一种急切发表、渴望成名的迫切心里需求下,一部分新人作家为了避免把鸡蛋放入一个篮子里,都会偷偷一稿多投,目的就是增加机会。 陈小米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她还是抱着一种侥幸心里的。 而现在,那丝侥幸心破灭了。 她不知道这个电话是怎么结束的,脑子有点僵硬,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周春兰见她呆在原地,立马假心假意问: “小米,怎么了?是不顺利吗?” 陈小米忽地对她生出一股浓浓的厌恶感,差点口吐芬芳,但最终还是忍不住了,保持微笑敷衍了一句后,径直到了主编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进来!” 推门而入,陈小米开门见山地对周明伟说:“周叔,我得去一趟邵市。” 闻言,正在埋首写东西的周明伟抬头看了看她,稍后放下笔: “你这是遇到难题了?” 事关《活着》这样难得一见的大作,陈小米没有任何隐瞒,直接把“十二月”一稿多投的事情讲了出来。 周明伟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今天能做到主编这個位置,心态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听完面色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如果是其它作品,他都懒得再管,任由手下人折腾好了。 但这是《活着》啊! 就算他从业几十年,博览群书,可也找不出几本能触及他灵魂深处的作品,而恰恰《活着》就做到了。 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一部能扬名立万的作品。 内心深处一个直觉告诉他,要是贸然错失这个机会,将来可能会后悔莫及。 思及此,周明伟问:“后面还有多少字?” 陈小米回答:“十二月说,大概9万5000字左右。” 周明伟又问,“通过电话,你对这位作家的最直观印象是什么?” 陈小米沉吟片刻,总结出两个词:“自信!爱财!” 自信就对味儿了! 能写出这样作品的人,要是不自信,反倒是差了点意思,周明伟可能对作品后续也不会那么期待了。 至于爱财嘛,因人而异,他没见到真人不做评价,沉思小会授权说:“范围之内,这事你全权处理。” 陈小米等得就是这话,当即表态:“好,我这就出发。” 周明伟郑重点头,嘱咐道:“对手不弱,确实宜早不宜迟,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周叔。” 拿到尚方宝剑,想到老对头《收获》杂志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心急如焚的陈小米一刻也不敢耽搁。 简单收拾一下办公桌上的东西,她就匆匆往编辑室门口行去。 “欸,小米,你这么着急慌忙地去哪?” 廖姐平素跟她关系处得不错,于是替好奇的同事们嚎一嗓子。 陈小米撇眼周春兰,答话“我跟十二月约好了见面,得去做些准备。” 编辑部都是老油子,从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里听出了不简单,戴叔打气道: “小陈,祝马到成功!等你回来请我这老头子喝酒。” “借您吉言,没问题。” 离开人民文学,陈小米先是马不停蹄去邮局,拍了一封加急电报去邵市。 接着找一公用电话亭,给父亲一朋友打电话,弄票,火车票机票都行。 … 邵市,一中。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手段,李恒在《收获》杂志一男编辑身上如法炮制了一遍,把对方唬得一愣一愣的。 等他把红色听筒放回原位,英语老师问:“你这么玩,真的能成功?” 李恒琢磨着说:“现在还不好讲,过些日子就知道效果了。” 英语老师双腿盘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品两口问:“伱就一新人作家,要是他们不惯着你,直接放弃了,你怎么办?” 李恒信心十足:“不会!我写的东西我心里有数。” 见她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他补充一句:“等奖学金考试完,如果两家杂志社还没消息,那我就投《当代》和《十月》试试,这次不再耍花招,老老实实挣稿费。” 听到这话,王润文视线在他脸上停留许久,非常不解地问: “邵市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多知识分子,这些年也没见谁成为大作家,也没见谁有能耐出版小说。 就像王琦老师他们,报纸上发表两根手指大的豆腐块都要显摆好长一段时间呢。 你才18岁不到,做出这么大成绩为什么还不知足?为什么那么执着钱财?” 李恒淡定地摇头:“呕心沥血写一本书,才挣几百上千,我有什么好知足的? 我现在又没其它收入来源,只能指望这个,所以我得实现利益最大化。” 听着这话,想起他的贫苦家境,王润文没跟他就这话题争论下去。 慢慢喝完一杯茶,她看下表说:“走吧,家里没做饭,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去外面吃点。” 李恒很是自然地问:“我是蹭饭吗?” 王润文诡笑反问:“为什么不叫吃软饭?” 李恒下意识喵眼她心口位置,确实够软。 见状,王润文直接把手里的空杯子砸了过来。 真他娘的! 好在他闪躲迅速,不然脑壳非砸个包不可。 对峙十来秒,李恒果断举手:“太残暴了,我投降。” 王润文似笑非笑暼他眼,拿起茶几上的钱包,率先走了出去。 有老师带着,门卫大爷并没有为难他,李恒在封校期间第一次毫无阻碍地来到了校外。 望着马路对面的胖哥饭店,他满怀期待地问:“老师,是请我吃大餐么?” 没想到王润文鸟都没鸟他,往旁边蛋炒饭摊位走去。 李恒大失所望:“还以为吃什么好的呢,害得我差点被砸死。” 王润文冷冷地说:“我工资不高,你要是嫌弃蛋炒饭难吃,就吃包子。” 包子好啊,又大又软,还白,李恒气得伸手喊:“老板,蛋炒饭加个鸡蛋!” “好嘞,请稍等。” 第43章,电报 蛋炒饭加鸡蛋! 这份任性劲儿在这年头别说英语老师了,就连炒饭老板都没见过。 见他低头吃得贼香,一口接一口不间断往嘴里送,没什么胃口的王润文忍不住问: “多加个蛋,是不是就好吃一些?” 这女人虽然看起来水嫩多汁,可口诱人,但她是老师啊,没甚卵用,无法下嘴,李恒还是觉着吃饭要紧。 于是他随口敷衍句:“问没用,自己吃吃就晓得了。” 闻言,王润文扫眼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时,还真用勺子从他的碗边边舀了半勺,然后放入嘴里。 细细嚼几口后,她皱眉说:“蛋的味道太浓了,少了一份米饭清香,还没我的好吃。” 李恒瞅眼:“怎么可能啊?我的口水就没点加成效果?” 王润文横眉冷眼:“你的口水很香?” 李恒继续扒拉蛋炒饭:“香不香我不知道,但吃过的都说好。” 王润文气笑了:“你和陈子矜接过吻?” 反正东边小树林之事她已经知晓,李恒索性不再装,恬不知耻地表示:“她喜欢燕子衔新泥,经常主动找我搭窝。” 王润文用勺子轻轻敲了下碗边,面无表情地道:“这顿饭你付钱。” 李恒顿时觉得这饭不香了,抬头:“啊?” 王润文无视他辛苦装出来的无辜表情,没理会,当空气。 李恒转身朝老板喊:“老板你这有醋吗?” 老板错愕问:“醋有,你要放炒饭里面?” 李恒说:“吃点酸试试,没胃口。” “好嘞,等下。” 老板放下手里的活计,双手在围兜上胡乱擦擦,弯腰拿了一瓶老陈醋过来,走到近前却忽然说: “小伙子,你先把钱结一下。” 我跟伱要醋,你跟老子提结账? 这转折来得也太突兀了吧? 李恒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快速转身时,卧槽!发现英语老师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校门口。 他娘的就说咧,这老板变脸比翻书还快,原来是金主跑了,怕自己吃霸王餐。 李恒跟个傻子样地呆呆看着那风情万种的背影,心里在滴血:钱,你回来…! 王润文似有所感,进传达室之前还朝他回眸一笑。 但这笑一点都不灿烂,全是讥讽! 蛋炒饭要2毛8一份。加了一个鸡蛋就更贵了,要3毛6。 两份合起来就是6毛4。 悲催的!他身上的生活费还不够10餐饭钱啊。 奶奶個腿!亏大发了,这6毛4田润娥同志得卖五斤米才能回本了。 从兜里数出毛票,郁闷地递过去,李恒抱怨道:“老板,你这样做生意是没有回头客的。” 老板一脸谄笑,歉意解释:“不好意思了小伙子,最近总是被人白吃白喝,我有点怕了。 他们套路差不多,都是一个一个走,我这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又追不上…” 邵市这种自古民风彪悍的地方,不被吃霸王餐能成为好老板吗? 你得习惯呀! 李恒心里腹诽一句,强调:“那是我们一中英语老师。” 老板摇摇头:“这摊位以前是我婆子在弄,最近她走了,我才来接手的,认不得人…” 李恒嘴巴张了张,好似面对一滩棉花,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唉!都是苦命人欸。 下午5、6节课是数学。 数学老师姓潘,他有个众所周知的习惯,只要是204班的课,都会提前10分钟到教室。 这习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来干嘛? 当然是吸取教训咯,来翻看李恒的数学辅导书了。 大概是在高二下学期,数学老师花了一节课详细解析了一个很难的不等式综合题。 那节课李恒头晕晕的一直趴桌上,等到第四节下课铃声一响,饿坏了的他本能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准备去吃饭。 此刻,数学老师还差一丢丢没讲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饭盒。 李恒本就对这数学老师积怨已久,觉得他跟高一的数学老师相差太远,觉得他太墨迹。 于是当时脑子一热,年少轻狂地的用了一个简便方法做黑板上的题。 用口述,分四个步骤,前后不到一分钟就给出了答案。 答案是大于等于2。 李恒至今犹记得当时的场景,数学老师先是瞄眼教案上的答案,然后脸上带笑却明显有些不自然。 那时全班鸦雀无声,齐齐扭头看着他。 甚至同样对数学老师非常不满的邹爱明还不大不小来了一句:数学还得是我们老恒,这才是高手! 事后,班主任王琦还特意把李恒和邹爱明叫到了办公室开导一番,叮嘱两人要学会尊敬老师,做事注意方法。 自打这以后,数学老师就有了提前来教室的习惯。 不过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在王琦老师苦口婆心地解释下,204班慢慢接受了这位慢性子老师,如今关系还算融洽。 “咦,这个方法你是怎么想到的?”翻看着翻看着,数学老师高兴地就一个抛物线题问他。 面对老师的问题,他一点都不慌。 这段日子李恒早就发现了,其实重生只是多了一段几十年的人生经验,原本脑海中的知识并没有遗忘。 这就是他有信心参加高考的底气所在。 也是他最近一直敢加班加点赶工《活着》的缘由。 李恒凑头看了看,和老师花了5分钟时间探讨解决问题。 上课铃响起时,数学老师笑咩咩地低声告诉他:“186页有东西。” 嗯? 李恒蒙蒙地翻到186页,果然有东西,是一张折叠好的心形信笺。 几乎不用打开,他也能猜到里面的内容大概是什么? 前排的孙曼宁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信纸,疑惑地问: “这谁偷偷在我眼皮子底下送过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人?” 见李恒比自己还迷糊,她转头问麦穗:“麦穗你看到有人靠近他桌子没?” 麦穗妩媚摇头。 孙曼宁望向宋妤。 宋妤好看地笑笑,同样摇头。 这时右边的陈丽珺搭了一句嘴,“应该是外班的女生,早上我来教室时看到那人在李恒桌子这里停留。” 孙曼宁嗖地一声站起来:“丽珺,你识得那人不?” 陈丽珺回忆一番开口:“有些面熟,应该在校园里见过,但不知晓名字。” “下次见面,你能认出来不?” “应该可以。” 孙曼宁不嫌事大,摩拳擦掌说:“晚饭后,我们到别的班级到处转转。” 宋妤:“……” 麦穗:“……” 李恒:“……” 陈丽珺:“……” 孙曼宁把手伸过来,“李恒,把情书给我呗,我请你吃两顿小炒。” 李恒无语,“这是我的事,你这么操心干什么?” 孙曼宁狡辩:“这怎么是你一个人的事呢,陈子矜是我闺蜜,得替她看着点你呐。” 李恒说:“宋妤也是她闺蜜,还是我同桌,让她看着点我吧,这样更方便。” 听闻,孙曼宁和麦穗不约而同对视一眼,眼里全是笑,笑里全是意味深长。 对此,宋妤仿佛没听到也没看到似的,安静地打开课本,拧开钢笔准备听讲。 数学课对于一般文科生来说相对较难,但在他这里就是拉分项,轻松加愉悦。 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写《活着》,根本没管老师在上面讲什么? 宋妤察觉到了他这几天他的异样,也委婉劝过,可惜没效果。 如今正纠结地想:要不要把这一情况告诉子衿? 让子衿亲自联系他? 毕竟在她们这些好学生眼里,高考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小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写。 见一节课下来、宋妤隐晦地看了自己5眼,李恒心里一动,直接把那封情书递给她。 并附上一张纸条,内容是:帮我保管。 怕别人看到误会,宋妤用书本把情书盖住,犹豫小会,回复一张纸条。 问他:你小说什么时候能结束? 李恒回:明天差不多。 得到答案,宋妤收起纸条,继续专心听课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李恒一直在冲刺,在为《活着》完结做最后的努力。 同预估的时间差不多,第二天中午12点过9分,他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看他长吁一口气,脸上全是解脱之色,心领神会的宋妤悄悄递过一张纸条:写完了? 他回:嗯… 就在他落笔一个“嗯”字,打算回复更多字时,下课铃声响了。 好像掐着点一样,英语老师适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喊:“李恒,你的电报。” 李恒立马跑出教室,紧着问:“老师,哪里来的?” 在众多学生面前,英语老师没多说,等到进了班主任办公室才把两张电报单递给他:“你自己看。” 李恒接过电报,低头一瞧,嚯!心瞬间火热无比。 只见抬头为“人民文学”的电报内容是:我社已接受您的投稿,以派编辑陈小米赴贵处协商出版事宜… 嘿! 这臭娘们亲自来了? 不虚伪地讲,李恒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 很想看看昔日瞧不起自己的天之骄子得知他是作家“十二月”时,会是一幅什么表情? 李恒从不标榜自己是什么大度之人,在这乱糟糟的社会,能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 对那些自己惹不起的人,得忍,那是没办法,那是为了生存。 而如果面对仇人,能出一口气的仇人,他哪怕是稍作犹豫都对不起自己两世为人。 第44章,C+知道吧 把“人民文学”的电报放一边,李恒开始查看第二份电报。 第二份电报来自沪市《收获》杂志,甚至电报内容都和《人民文学》的大同小异,差不太多。 就是提前告知他,“收获”也派编辑过来了。 李恒对比两份电报时间,顿时乐出了声,呵!心有灵犀嘛,竟然同时发送,同时派编辑。 看来和自己预估的差不多啊,当祭出《活着》这样含金量极高的大杀器时,不论是“人民文学”,还是“收获”,都有识明之人,都挺重视的。 希望你们碰面的时候打起来,使劲打!不要跟老子客气,到时候谁赢了,我赏他一瓶汽水。 呃…,假若是陈小米赢了,那他娘的这汽水还是算了吧。 别说奖励了,要不是看在陈子矜和陈高远面子上,他老早就不爽了,老早就亲自下场撕逼了。 此时班主任并不在,办公室就他们俩。 英语老师甩甩长发说:“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看重你。” 李恒扬了扬手里的两份电报,小小得意:“你也不瞧瞧是谁写的?你也不瞧瞧写了些什么? 当时某人可是一开门就哭着喊着要辞职嫁给我的。 这叫奇货可居知道不…” 只是“不”字还没落音,就见办公室突然生变,一条大长腿横空出世,重重踹在了李恒屁股上。 效果那是杠杠滴好! 刚还嘚瑟的李恒猛地往前一趔趄,直接和灰白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 “哎哟!卧槽,疼死我了!” 李恒捂着吃痛的额头,转身气绝:“不是!老师你来真的啊,下手这么狠?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吗!”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很危险了的王润文眼睛半眯,更危险了! 她咬着字说:“身高165,108斤,很重???” 李恒瞄瞄其心口位置,他娘的谁跟伱说身高体重啊? C! C!C+知道吧!!! 察觉到他那眼神,双手抄胸的王润文眼睛再度眯了眯,眯成一条缝,冰冷发声: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信不信我把你这对招子挖出来喂狗!” 我信!老子信还不行吗! 特么的,家暴环境中长大的女人就是不拘一格,太他妈不善良了。 碍于对方身份,秉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精神,李恒果断退一步海阔天空,打算吃饭去。 见他要走,英语老师背后说:“人家编辑要过来,要不要老师陪你去买身衣服?” 李恒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一番问:“我这衣服很差劲?” 英语老师冷笑一下,无情打击:“孙曼宁家的狗都比你穿得精贵。” 孙家那白狗他见过,肥肥的,身上布料确实比自己的好。 李恒郁闷坏了,两世为人自己还没一条狗活得舒坦。 把衣兜翻过来,他十分光棍地说:“没钱,能吃软饭吗?” 王润文抱胸走过来,饶有意味地围着他转一圈,笑呵呵地嘲讽一句:“太瘦,杀了还没一只羊的肉多,不稀罕。” 说罢,她带着一副胜利者的傲然姿态,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恒摸摸自己的胸前肋骨,着实凄惨,叹口气,出门跟上去说: “老师,今天元宵节,我给你个机会请吃饭啊。” 王润文右手撩下头发:“我都可以当你妈了,去陪宋妤吧。” 现在正值饭点,楼道口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两人像老朋友样子有句没句拌嘴,很快就从三楼下到了一楼。 “真不请吃饭?” “不请。” “我马上就是大作家了,将来肯定有无数人想跟我吃饭,到时候老师你就算想请我吃饭都得提前预约哟,可别后悔。” “呵呵!” “老师你该微笑,你这样笑太不近人情了。” “呵呵!” “算了,我去食堂了。” “滚吧。” 两人在篮球场附近分道扬镳,王润文被一关系要好的女老师叫住了,有说有笑去了校外。 有心想蹭饭的李恒浪费一堆口水结果仍是没成,只能苦逼地往食堂行去。 … 这一届高三年级有15個班,900多人,文理差不多各占一半。 其实高二分科时,他的理科更强,物理每次考试就没低于过95分。 但他好像天生和化学不合。并不是觉着这门功课有多难,而是他最后一道大题从初中到高中就从没算对过。 离谱吧,一次都没有! 最后一题不是他不会做,也不是他不会列化学式子,就是纯粹地计算不出正确答案。 高一第二学期的期末考试,他早早就做完了最后一题,眼看时间还剩大把,于是兴致勃勃地开始检查。 心病就在这一次彻底爆发。 最后的大题,他先后计算了9次,却戏剧性的得出9个不同答案。 看着改了又改的答案,他当时积攒已久的小脾气再也压不住了,气到用右手把试卷抓成一团,整个人差点发狂疯掉。 并当场暗暗赌咒:还算最后一次,要是第10次还算不对,老子今生不再碰化学。 结果不言而喻嘛,他选了文科。 就算高一班主任苦口婆心劝导了4小时,甚至还擅自做主把他的文科改成了理科,依旧没能挽回他的决心。 搞笑的是,见他读文科,跟他一块来学校的张志勇和邹爱明都齐齐从理科改到了文科。 张志勇的说辞是:老夫反正就是一打酱油的,将来有个大学读就行了啦,是文是理无所谓的啦,关键是兄弟要齐心。 李恒问邹爱明:“你呢,为什么改?” 邹爱明的理由更绝:“班上的漂亮妹子都去了文科,文科养眼。” 这年头,一中的高三是和高一高二分开的,不在同一区域。 就算如此,高三900多人同时段聚一起打饭吃饭,偌大的食堂根本装不下。 李恒走进食堂一眼看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好在一伙人有个习惯性的吃饭地点,一般位于食堂左边角落位置。 找到张志勇时,他正和柳黎、陈丽珺、以及麦穗呆一块。 这两人今天胆子有点肥啊,敢和她们坐一桌,真是怪了,让他有点惊讶。 张志勇身旁还有一盒打好的饭,这是给李恒留的。 李恒一屁股坐过去,自来熟地拿过自己饭盒,好奇问道: “欸,缺心眼,你们今天怎么敢和大美女一起吃饭了?” “靠!老夫说过多少次了,出了村子就不许再叫我外号。” 张志勇很是不满,气得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饭盒,抱在怀里嘀咕:“不给吃!饿死你个狗日的。” 见状,李恒一点不急,转向两女同胞:“今天怎么就你们俩?孙曼宁和宋妤呢?” 陈丽珺笑出两个卧蚕眼,抬头打趣问:“说吧,李恒你真心想问谁?” 见麦穗、缺心眼和柳黎看着自己,李恒压根不慌,“那就先问宋妤。” “切~,我就知道你关心的宋妤,她爸妈中午来了。”陈丽珺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陈丽珺知晓自己的事,李恒并不觉得意外。 陈子矜没走之前,她和宋妤、孙曼宁几乎吃住一起,形影不离。 那时麦穗的固定饭搭子是陈丽珺,不过两女时不时也会和陈子矜三人一起。 在陈子矜走后,原本就熟悉的几女更要好了,两班人马似乎有合二为一的迹象。 所以,她们几个很多信息都是共享的。 再说了,前几天换座位李恒表现的这么明显,根本瞒不过麦穗和陈丽珺。 倒是柳黎和张志勇显得十分吃惊。 尤其是对男女之事不太敏感的张志勇,迷糊的脸上写满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第45章,一笑便是 碍于有外人在,张志勇压制住了内心的焦虑,没问他关于宋妤的事。 这货是真心焦虑! 为好朋友陈子矜担心。 从初一开始就帮最好兄弟跟陈子矜拉红线做媒,尽可能地为两人约会提供各种便利。 可转眼李恒却喜欢上了宋妤,观麦穗和陈丽珺刚才的模样,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一事。 她们是外人啊,我才是你兄弟啊,她们竟然比老夫早知道? 见李恒跟柳黎、陈丽珺和麦穗聊得正高兴,张志勇已经没心思拿饭盒跟他置气了,把饭盒还给了他。 麦穗的天赋是天生内媚,她自然地坐在那什么都不用做,漆黑如墨的眼眸里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媚意,如同迷药,与生俱来就会勾人。 麦穗娇柔说:“李恒你好偏心,问了宋妤,果然就不问曼宁了。” 几人关系太熟了,李恒毫无顾忌,张口就来:“问她干嘛,会显得我很花心。” 陈丽珺插嘴:“曼宁一直把你当好朋友,你这样她听到会伤心的。” 李恒玩笑道:“她听不到,你们别告诉她不就行了嘛。”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吗,你回头看看我是谁?” 李恒愣了下,迅速转身。 只见孙曼宁把从教师食堂打来的小炒摆桌上,抱怨说: “李恒,亏我还帮伱要了一个你爱吃的鸡腿,我决定了,这鸡腿我自己吃。” 看到鸡腿李恒就两眼放绿光,赶忙改口:“别、别啊,你一个人吃两鸡腿容易撑到,影响你这苗条身材。” 孙曼宁用筷子夹起鸡腿在他跟前晃了晃,哼哼一声说:“那你说句好听的呗。” 有肉吃,还是白嫖,这年头多不容易啊,李恒向来不介意浪费点口水。 当即无情地夸赞:“孙曼宁同志是我们一中最漂亮的女生。” 孙曼宁本来已经不计较、打算把鸡腿放他碗里了的,但喵眼从第九窗口打饭出来的肖涵和杨应文等人,眼珠子转了转问: “嘻嘻,是吗,难道我比肖涵和宋妤都漂亮?” 如果是其她名字,李恒肯定毫无压力地表示:xx算什么,xx也不是很漂亮,曼宁同志当然力压她们俩啦。 可肖涵和宋妤都是他内心的敏感词,李恒顿时哑火没声了。 没等来漂亮话,孙曼宁身子略微前倾,鸡腿伸到他面前: “咦,你这张甜蜜蜜的嘴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同时喜欢宋妤和肖涵吧?” 见不得这么诱惑人的,李恒用筷子抢过鸡腿,咬一口含糊道:“瞎讲。” 只是鸡腿才咬一口,还没来得及品尝第二口,旁边就传来一個过路声音:“呀!李恒,你的生活真好。” 说话的是杨应文,土味笑容直透人灵魂。 肖涵跟在她旁边,不过这姑娘并没有看李恒,一眼都没有,目光在孙曼宁和麦穗身上打个转就移开了。 一如既往的卓然风姿态、冷静自持。 李恒拍拍旁边的空座位,邀请两女:“应文、肖涵,食堂没座位了,一块吃吧。” 说来也怪,食堂挤满挤满的人,很多人在外边蹲着吃,很多人靠着墙吃,其它为数不多的桌子都是座无虚席,唯独他们这桌空了三座位,硬是没人过来。 他们都明白,大概可能还是麦穗的缘故,别人不敢贸然过来坐。 有些男生可能有想法,有些男生可能蠢蠢欲动,但最终都止步于内心,没敢付出真实行动。 这也是80年代的独有特征了。 思想准保异常活跃,但看到成绩好又漂亮的女生,更多的是拘谨和放不开,躲起来才敢偷偷意淫。 比如柳黎和张志勇,要说他们活泼吧,但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时都会支支吾吾闹脸红,就更别说和漂亮女同学对视了。 而如果说两货性格腼腆内向吧,压根挨不着。他们在男生宿舍就很能叨逼,上至天文地理,下到经济时事,就连女生三围和阳台上不同颜色的内裤都能聊出花,就没有他们不敢扯的淡,肆无忌惮。 其实李恒以前也是这类闷骚型的。要不是陈子矜拉着他认识了肖涵、宋妤等人,如果让他自己单独去接触,搞不好一辈子也就是个“同学”身份了。 毕竟时光匆匆,高中三年转瞬即逝,大家平时忙于学业,哪有那么多的心思和手段去刻意接近异性,等到有想法有勇气了时,早他妈的毕业了。 而在这个出门通信基本靠吼的年代,联系又不方便,大抵爱慕熬不过光阴,最终归于流水。 杨应文有些意动,但喵眼没什么表示的肖涵后,还是委婉拒绝了, “不了,我们还是回寝室算了,李恒你们吃吧。” 李恒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视线落到肖涵身上后,瞬间熄火了。 目送两女离开,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张志勇突然开口道喜:“靠!我差点忘记了,李恒,我跟你说个喜事。” 李恒收敛心神,“什么喜事?” 提起这个,张志勇就显得无比激动,手舞足蹈说: “刘水文死了哈,刘水文堂哥也死了哈,今早死的,现在还新鲜。” 柳黎头次见死个人还能这么开心的,忍不住问:“你咋这高兴?他们是你什么人?” 张志勇脱口而出:“我同学,我们一个村的。” 孙曼宁挑眉:“死个同学这么兴奋,是不是多死几个更兴奋?” “狗屁!他们是我们俩兄弟的仇人,世仇那种!死了当然高兴哇,我还打算周末买几挂鞭炮去河边庆祝呢。” 平素张志勇哪敢这样和城里女生说话,但现在顾不得了,梗着脖子狗屁都来了。 李恒回忆一番,这事似乎有印象,但由于太过久远了的缘故,还是有些模糊,问:“怎么死的?” 张志勇昂个头:“还能怎么死的,俩混混在十二中不好好读书,打架被人砍死咯。 我小姨夫中午过来送钱时跟我说,刘水文死得好惨,中了20多刀,他爸妈哭着求着要我小姨夫帮忙打官司。” 嗯,这么一说,李恒登时记起来了。 他问:“你小姨夫答应了没?” 张志勇把头摇得叮咚响:“怎么可能,没那可能,人家是为民除害,钱不到位我小姨夫鸟都不兴鸟他们。” 瞧这赤果果转折的,几人集体无语。 中餐过后,下午5、6节课是地理课,老师姓李,跟李恒一个姓,头发早秃,发际线呈月牙型绕耳后一圈,给人印象深刻,一眼就能记住。 李老师脸有些歪,是传说中的面瘫患者,但上课语速奇快,这也是知识点,那也是重点,一不留神就没跟上。 所以,在精神紧绷的情况下,两节课过得飞快。 第7节课,是大伙喜闻乐见的体育课。 周老师是非常好的一人,只让大家到操场上集个合,然后装模作样做一套广播体操,就下令解散,前后不到10分钟。 “李恒,我要上厕所,你去不?” 集合一解散,张志勇就找过来了。 学生时代,尤其是中学时代,吃饭要有伙,走路得有伴,连上厕所都必须叫个人。 不然一个人走路上太别扭了,总觉着别人在盯着自己屁股看一样。 李恒说:“不去,我第六节课下课才去的。” 张志勇不高兴了,“你和谁,怎么不喊我?” 李恒头晕。 这什么人呐,撒个尿都计较,他一时有点适应不过来。 见他不为所动,张志勇抛出惯用撒手锏,“别装了,你陪我撒尿,老夫请你喝汽水。” 李恒扭头:“瓶装?” 张志勇气得跳脚:“你大爷的!还瓶装!你道我这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我特么也是撒泼打滚、威逼利诱从老头子那里弄来的,人家也不容易,毕竟也是从嫖资里面抽的钱。” 李恒听乐了,“你妈也不管管?” 张志勇呸一声,吐槽大骂:“怎么不管?但管不住哇,上半夜还在和我妈睡,下半夜就到邻居寡妇床上了,被抓好多次了,屡教不改。” 话到这,缺心眼咬牙狠狠发誓:“等我能挣钱了,不要靠他了,我非得把他绑起来阉割了不可。” 得了吧,你老子永远是你老子,要是记忆没出错的话,人家60多了还生龙活虎,潇潇洒洒。 小操场距离厕所有点远,要过假山,还要路过小卖部,得再走几十米才能到。 进到厕所,张志勇低头看看自己的,又偏头看看李恒的,特烦恼地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跟我站一起?” 李恒说:“厕所又没写你名字,我爱哪哪,这也要管?” 说完,他还故意抖了抖。 “妈的!竟然有我两个大,你吃尿素长的吗!”张志勇撇过头,气得要骂人了。 从厕所出来,两人洗个手,然后去小卖部买了两袋汽水,一人一包,用嘴咬烂一角就开始咕噜咕噜吸。 路过假山时,两人兴起往里找了个石凳坐。 才坐下,张志勇忽然说:“我问你个事,你务必慎重回答我。” 李恒撇他眼:“神神怪怪,什么事?” 张志勇问:“中午陈丽珺说的是真的?你真喜欢宋妤?” 如果是其他人,李恒打打太极就糊弄过去了。 可老勇么… 想了想,他不轻不重“嗯”了一声。 闻言,张志勇顾不得喝汽水了,昂头看着他:“那陈子矜呢,她怎么办?你不喜欢她了?” 知道这二货特别讲义气,是诚心实意为朋友着想,李恒叹口气说:“也不是。” 张志勇急问:“你是什么意思?” 李恒说:“老勇,如果我说,我同时喜欢她们两个呢。” 张志勇眼睛大瞪:“我爸也是经常这样跟我妈说的。” 李恒不乐意了,“你爸是你爸,我是我,别把我们相提并论。” 张志勇呼口粗气,想打人,但自知打不过,只得忍住:“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宋妤的。” 李恒说:“高一吧。” 张志勇大呼:“一见钟情?” 李恒摇头又点头:“不知道,应该差不多。” 张志勇羡慕得爆粗口:“你大爷的!我平时路上碰到宋妤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你竟然还喜欢人家。 跟我说说,你第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感觉?” 李恒回忆说:“与她相遇,胜却春风十里,我寻了半生的春天,她一笑便是。那种感觉很美。” 张志勇听得沉默,就算他再傻再迟钝,也多多少少明白过来了,自己兄弟怕是动了真情。 这种情况下,他不知道要不要爆粗口?他是想爆的,但这是兄弟啊。 于是许久过后,缺心眼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那陈子矜和宋妤,你更喜欢谁?” “她们两个么,我…”想起前世今生,李恒有些恍惚,就在他要开口之际,隔壁突然重重传来一声咳嗽声。 怕一声李恒不注意,紧着又传来两声“咳咳!” 听声音是孙曼宁的,似乎在故意打断李恒开口一般。 李恒和张志勇一惊,面面相觑两秒后,下一瞬齐齐探头到隔壁拐角处。 “我滴个妈妈呀!你们三个怎么在?”张志勇下意识怪叫一声,然后吓得把头缩了回来。 李恒没动,愣愣地和宋妤、孙曼宁、麦穗三女互相对视着。 孙曼宁朝他眨眨眼,安慰说:“没事,我们三个才来,什么都没听到。” 鬼才信! 石桌上的香蕉皮都好几瓣了,怎么可能才来? 相视良久,见他不躲避自己、反而凝望着自己眼睛,宋妤静了静,随后悄无声息地移开了视线,低头拿一个桔子慢慢剥了起来。 “李恒,你别杵着了,这样脖子会折断的,过来吃点香蕉橘子,这可是宋妤的爸爸妈妈送过来的噢!”孙曼宁打破僵局,热情招呼他。 麦穗看眼宋妤,又看眼李恒,笑了笑,伸手掰几瓣香蕉和几个桔子,起身塞他手里。 并为他找一个借口说:“班主任好像在找你,应该有事,你快去看看吧。” “哦,好,谢谢!”等李恒道声谢谢,张志勇再也沉不住气了,用力一把拉着他跑开了。 一口气跑出百十米,张志勇挠挠头,不好意思说:“我好像把你推进火坑了。” 李恒没做声。 张志勇说:“你要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恒摆摆手,“没事,走,咱去教室。” “真去找班主任?” “你傻啊,当然是看书。” 接下来的几天,李恒一直像个没事人样的努力看书刷题,没在乎前排孙曼宁和麦穗时不时投过来的眼神。 也没主动跟宋妤说话,也没刻意回避她。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一开始宋妤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上课上得好好的,他突然传纸条过来。 生怕他破罐子破摔,再次向自己表达感情。 有好几次,当他眼神不经意瞟向自己时,表面淡然的宋妤,其实内心紧张无比。藏在白色板鞋里的十个脚趾头这时总是偷偷抠紧。 好在李恒一直安安静静的,既没对她过分亲密,也没过分疏远,同往常一样,保持最适当的距离。 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 2月13日,星期五。 中午11点左右,当李恒正在认真做语文笔记时,教室门突地开了。 英语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跟上课的教导主任微笑打声招呼后,就朝李恒喊: “李恒,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ps:4600字,二合一吧,今天就这么多啦。 第46章,带着无限美好而来 古人云: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这话在业界常用来形容编辑与作家的关系。 编辑慧眼识珠,在大浪淘沙中找到金子,并助其一飞冲天。 功成名就的作家回过头来也会反哺编辑一起平步青云。 总结一句就是:编辑成就作家,作家也成就编辑。 在慢慢长路的火车上,陈小米喜欢把头挨着玻璃,静静地思考,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原野。 思绪跟着原野放飞… 畅想当《活着》在文坛引起巨大轰动时、当“十二月”在自己的扶持下终成一代大家时,那她在编辑部也好,在和同行会面时也好,终于可以不要像个小透明似地小心翼翼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 终于可以低调地炫耀:当初我是怎么发现《活着》的…我和十二月是老乡,我们的关系… 只要这样不经意提一嘴,社内的同事,业内的同行,谁不敢不高看自己一眼? 如果“十二月”才华横溢,今后要是能再写出一部媲美《活着》这样的作品,那她就等于一条腿迈入编辑界的名人堂… 这次她不辞辛苦千里南下,是怀揣梦想的,是带着野心的。 自己在人民文学已经熬了两年,她也想出头,她也想上进。 虽然知道有《收获》这样的竞争者,但陈小米依然十分自信。 自信《人民文学》这块国内独一无二的金字招牌;自信自己的能力;自信自己能快人一步。 端详着车窗玻璃中和陈子矜有几分相似的倒影,她还自信自己的身材美貌。 虽说这种想法很肮脏,上不得台面,但不可否认的是:好看的女人在哪里都往往更有优势。 假若作家“十二月”恰巧偏好这一口的话,在不宽衣解带的情况下,她自信有足够的魅力和手段在无形中勾住对方。 作为陈家女,傲气的她没有以身伺人的想法,但她不介意打造“绝色佳人”形象套住对方。 毕竟是能写出《活着》的大才子,就算其相貌再怎么不扬,也可以划入人中龙凤行列,自己可以适当的委屈下。 一路上,陈小米把方方面面都想到了,甚至连利用“美色”这样的不得已招数都考虑了进去。 这一趟,她破釜沉舟,志在必得。 要不然灰溜溜回去只会惹得周春兰这样的小贱人看笑话,让主编和长辈失望。 “十二月”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 真是语文老师吗? 多大年纪?好不好相处? 《活着》后续部分还会一如既往的精彩吗? 这几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反复。 其实自信之余,她也有些隐隐担忧。 担忧写出《活着》的是個猥琐油腻男,是个高段位渣男,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到头来赔了夫人又折兵。 毕竟文人么,在风流倜傥方面是出了名的,是有传统的,几乎无师自通,防不胜防。 不过与其相比,她更担忧后续内容的质量。 “呜呜…!” 随着火车进站的鸣笛声响起,陈小米从思绪纷飞中醒了过来,看看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出头了。 从京城到邵市,她中间转了一趟车,前后耗费了30多个小时,但好在搭乘的是软卧,现在不是特别困。 收拾好行李,陈小米左顾右盼一番,以优雅的步伐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车站。 “妹子,吃饭吃饭,最新鲜的菜,只要8毛钱一个。” “姑娘,住宿吗?” “美女,是来邵市探亲的不啦,你去哪,我送你…” 迎面而来的是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危险分子。 陈小米没理他们,自顾自往前走,直到和一老同学会面。 “小米,让你久等了,刚才摩托车出了点问题,修了一下,你人怎么样?累不累?” 来接她的男人大概二十八九岁左右,在邵市政府部门工作,其夫妻俩都是她高中同学,这些年一直有来往,关系较好。 “没事,我也才出来。”陈小米笑笑说。 “燕子已经在家里备好饭菜了,要不咱先回去吃个热饭?你洗个澡休息一下,晚点送你去办事。”男人征求她意见。 陈小米轻摇头:“不了,我的事比较急,拖不得,伱先送我过去吧。” 男人关心道:“你坐这么久的车了,肯定饿了,那就到前边下个馆子,那里我熟,顺路横竖费不了几个时间。” 确实饿了的陈小米有些意动,但还是摇头。 见状,知其脾性的男人不再多嘴,赶紧帮她绑好行李,发动摩托车问:“我们去哪?” 陈小米说:“邵市一中。” “啊?你去那?”男人惊讶,还以为她有什么大事要事。 “嗯,去见一位故人。”陈小米不知十二月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没说实话。 火车站距离邵市一中有段距离,左拐右拐各种抄近路也花了20多分钟。 “小米,到了。” 一个刹车,男人双脚抵地,停稳车。 “好,云帆谢谢你,你快回去上班吧,晚点我再联系你和燕子。” “行,办完事了你打家里电话,到时我来接你。” 陈小米笑着点头,目送摩托车离去后,才收敛心神,往一中门口走去。 只是还没靠近,一阵阵激烈的吵闹声已经传了过来。 “你就一看门狗!我儿子马上要高考了,马上就是大学生了,将来可是要吃公家饭的,你敢拦我?” “我呸!就你这种乡下来的野狗,也能生出个大学生?怕是做梦!” “妈逼的,你让不让我进学校!不让我进去我捅死你!” “来!捅死我!往这里捅,捅不死我你祖宗十八代都是没p眼的孬种!老子60多了,活够了,跟你一命换一命值!” “……” 校门口,传达室孙老头和一下面乡村来的家长正在吵架,双方火气都很大,都动了真怒,各种脏话不要钱似地从嘴里往外彪。 陈小米观望一会,最后为赶时间走了过去。 “站住!你找谁?有提前打招呼没有?” 见她靠近,火气逼人的孙老头右手一指,直接来个三连问。 “你好,我找“十二月”,我是…”陈小米准备自报家门。 哪晓得孙老头直接打断她的话,气呼呼地说:“现在是二月份,哪来的十二月,你别没事找事…” 训斥完陈小米,孙老头转身一把拉住那个要强闯学校的家长,两人再次推搡互喷在了一起。 陈小米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工作证和介绍信,递给孙老头,想让对方放自己进去。 “没空!我不认字,一边去!”孙老头刚被那家长打了一巴掌,他跳起来正努力要打回去呢,哪里有心思理她。 陈小米看了看两人,只得转身去找公用电话。 这年头电话虽然不像前几年那样稀有,但也不多,她花了将近15分钟才找到一家。 掏出电话本,拨打英语老师家庭号码。 “喂,你好,哪位?” 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一个女声。 陈小米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对方是前几次接电话的声音: “你好,我是人民文学编辑陈小米,已经到贵校校门口…” 她把门口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说。 王润文听得哑然失笑,传达室孙老头可是学校一领导的父亲,确实不识字,但平时脾气挺好的呀,对谁都是一幅乐呵乐呵的样子。 “你到校门口等我,我来接你。” “好,谢谢!” 陈小米在首都生活了这么些年,衣着气质在一中校门口的围观人群中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很好辨认。 王润文走出校门,只是稍稍打一眼,就精准地定位到了对方。 她走过去问:“是陈小姐?” “你好,陈小米。” “你好,请跟我来。” 第47章,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简单介绍一下,王润文就领着陈小米去了三楼自己家里。 她没有大肆宣扬,因为李恒有嘱咐过,想低调行事。 给对方倒杯茶,王润文说:“十二月正在上课,你先坐会,我去喊他过来。” “好的,麻烦你了。” 上课? 果然是老师吗? 陈小米本来有心想跟去看看,可见到王润文转瞬就雷厉风行地出了门,遂熄了这心思。 以前她见过很多作家,但这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紧张,双手用力握着杯子,一直在想象接下来的见面场景。 她明悟,自己因为太在乎,不知不觉有点着相了。 可即使如此,她也控制不了自己。 … 另一边。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李恒走出教室就问:“老师,谁找我?” 王润文暼眼教室里学生,掉头往楼道口走:“先下楼,等会说。” 李恒意会,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应该是杂志社的编辑来了,就是不知道来的是谁? 从三楼下到一楼操场,此时周边空无一人,王润文说:“人民文学的编辑陈小米来了。” 哦豁,最先来的是这娘们么? 李恒心思一转,问:“老师,你有没有告诉对方关于我的事情?” 英语老师摇头:“她没问起,我就懒得多嘴了,估计她是想当面跟你交谈吧。” 这样子嘛… 没说就好啊。 李恒开口:“老师,我跟你打个商量呗。等会进屋后,不要管我,不要介绍我,也不用跟我说话。” 刚走到一楼楼道口的英语老师停住脚步,扭头:“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嫌我碍眼?” 李恒无语,看着她的眼睛说:“她叫陈小米,姓陈,邵阳人。” 王润文眼皮一掀,立即反应过来:“她和陈子矜相貌有几分相似,刚才我在纳闷,这么说她是陈家人?” 李恒点点头:“对,不过最关键的是我跟她有仇。” 王润文性感的红唇微张:“这么巧?” 李恒再次点头。 王润文双手抱胸,来了兴致:“为什么会有仇?我看对方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应该不难相处,难道你把陈子矜给睡了?” 奶奶个腿的! 怎么猜这么准? 李恒心里郁闷,但肯定不能承认啊:“都说什么大什么无脑,老师伱该减肥了,我才这个年纪,你不要胡乱冤枉我。” 闻言,王润文像只被惊吓到的豹子,眼睛眯了眯,全身散发出一种火葬场的气息,此刻极度危险。 李恒连忙小声提醒:“老师,对面两栋教学楼都能看到这里,走廊上好多人,千万别动怒,要忍住。” 王润文气笑了,甩甩头发咬牙切齿说:“你这对狗眼先留着,下次别落我手里,要是还敢目无尊长偷看,我废了它们!” 老师,你糊涂啊! 你那么有资本,那么诱惑,学校偷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已经是最守规矩的那個了,非得先弄死最纯洁最老实的? 李恒本能地退后一步,然后绕过她,往楼上走去。 “等下。” 王润文在背后喊,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他:“你既然和她有仇,那就先处理。 算算时间《收获》杂志社的人应该也快到了的,我去校门看看。” 校门口现在闹哄哄的,似乎又打架了,李恒说好,接过钥匙上了三楼。 三楼,第四间房门。 当听到门口传来钥匙声音时,沙发上正在沉思的陈小米顿时有了反应。 只见她先是放下手里的茶杯,随后礼貌站起身,带着好奇和期待望向门口。 今天的门锁似乎和李恒不对付,左右转了好几圈才打开。 这破锁,估计有些年头了,该换了。 李恒心里嘀咕一句,然后右手按在门板上,徐徐推开。 门开的一刹那,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刺眼太阳光。 接着在强光中出现一个身影。 看到这个身影,刚才还极力保持优雅的陈小米瞳孔一缩。 然后眼里尽是疑惑、不解… 世界怎么这么小? 为什么在这里也能见他? 脑子空空的甚至在猜想:这小王八蛋怎么会有学校女老师家的钥匙? 莫不是子衿去了京城后,因为空虚又勾搭上了学校女老师? 不怪她这么天马行空。 虽然她极其不喜李恒,认为对方人品败坏。 但不可否认的是,就算她见过的世面广,见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过来,可这小王八蛋的长相随了他妈妈,确属上乘。 他既然能哄骗从小乖巧懂事的子衿上床,那撩拔一个性欲旺盛的女老师又有什么奇怪的? 其实她之所以火气这么大,主要还是去年暑假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画面,李恒和子衿不着寸缕、夏天薄被都在情迷火热中掉到了地上。 当时那场景、那巨大名器给陈小米造成了很大的视觉冲击,三观都毁尽了。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隔空对视片刻,陈小米之前拉满的好奇、热情和期待渐渐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眼神和漠视。 有那么一瞬间,她倒是有怀疑过李恒是不是就是作家“十二月”。 可这个念头才生起,她就先入为主的否定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才17岁,才18岁不到,他要是能在这个年岁写出生中有死、死中藏生的殿堂级文学作品《活着》,那其他作家算什么? 那自己算什么? 那自己就是一出笑话。 那世界都得颠覆认知。 这样琢磨着,陈小米去掉了内心的最后一丝困惑,duang地一声,不轻不重又坐回了沙发上。 她没出声,目视前方,眼角余光却冷冷地跟随某人移动而移动。 这臭娘们不出声,李恒就更加不会出声了。 毕竟前两天对方在电话中可是听过自己声音的,一开口说话就代表暴露。 好不容易才把她从京城钓过来,还没玩够呢,怎么得也要先出口气再说。 自己两世为人,他原本以为能淡忘这一切恩怨情仇的,但是当一切重演,前世今生的种种羞辱在心头浮现之时,他明白,仇就是仇,不会随着时间释怀。 所以,现在老子好不容易重生了,好不容易回到少年时。 那他娘的还顾及什么? 一个字,不要怂,就是干,干少年该干的事,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啊! 见是她,李恒假装退到门外打量一番,发现没走错后,才重新踏进屋。 “砰”地一声,门用力一关。 那突然的洪亮声响把陈小米脑袋都嗡嗡震了一下。 不过她稳心好,身子依旧没动,余光还在收集他的一举一动。 进屋,李恒先是把钥匙放茶几上,然后自来熟地倒杯开水,还找出茶叶放一抓。 接着去卫生巾上个小厕,好大一泡尿,由于太过安静的缘故,那尿尿的冲击声连客厅都隐隐能听到。 陈小米眉毛皱了皱,皱了又皱,暗道自己果然没猜错,这姓李的果然不是好玩意儿。 才和子衿分开半年多点,就和别的女人打得这么火热了。 她不得不这么怀疑。实在是李恒的一系列动作太随意了,太熟悉了,太把这当自己家了,好像演练过成百上千次一样。 从厕所出来,李恒把洗湿的手擦干,随即打开电视,一边慢慢喝茶,一边坐沙发上看电视,吃茶几上的苹果。 李恒为了刺激她,故意跟她坐同一沙发上,身子离得很近。 陈小米下意识想挪个位置,挪到旁边的单独沙发上去。 可转眼一想,凭什么给这小子让路,那不是代表怕他了? 闷着口气坐下,眼睁睁看着他大口大口吃苹果,陈小米暗暗咽了咽口水,忽然发现自己原本还能忍受的饥饿瞬间无限放大,变成饥肠辘辘了。 “咕噜咕噜…” 突兀的,客厅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陈小米眉毛紧锁,发现自己能憋住,但饿坏了的肚子在抗议了,露出破绽了。 李恒适时转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后一屁股挪去了单独沙发上。 他面上那表情啊,要多嫌弃有多嫌弃。简直嫌弃到姥姥家了。 这王八蛋不会以为我在放屁吧?陈小米这样想着,有点抓狂。 ps:5400字,成绩差,月初求个月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