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海岛少年
傍晚，海边。
浪花轻拍着细软的沙滩，每一次触碰都带来无数细腻的泡沫，随即又悄悄退去，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
其中还有不少张牙舞爪的小螃蟹，被冲上岸后，慌忙爬行到隐秘的地方，重新钻进沙子里。
这些叫沙蟹，长得很可爱，既嚣张又胆小，比指甲盖儿大不了多少，小时候经常抓来养在玻璃罐子里，在里面放些海水湿润的沙子，就能够活很久。
不过今天方为的目标不是这些小沙蟹。
他提着鱼竿，挂上饵料，站在海浪较小的岸边，手法老练地把鱼钩抛回海中，眼睛盯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眨不眨，在视野的中心，鱼漂浮子正随着海风的吹拂，摇摇晃晃。
偶尔视野的余光也会看向不远处冲浪的少女，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大概是她今天下午的第三十八次失败、狼狈地落入海中了吧。
对于冲浪新手而言，早上冲浪显然更适合练习，因为这个时间段的海浪比较和缓，没有乱浪和大风。
但人菜瘾大的徐采苓却不在乎这点小事。
也许是因为愉快的暑假马上就要结束，怀着报复性玩耍的心理，少女今天的冲浪练习显得格外卖力。
“要不要休息一下？”方为忍不住朝少女喊道。
“什么？”徐采苓抱着冲浪板，耳边全是风浪声。
“要不要休息一下？你已经第三十八次摔到海里了！”方为提醒道。
“……我没让你统计这个！！”
少女大窘，倔强地爬到冲浪板上准备下一次的练习。
板子是新手常用的泡沫板，不算太贵，是去沪海打工的姐姐送她的生日礼物，她可宝贝了。
在水中的时候，她灵活地像是鱼儿，每一个动作都无比的流畅自如，而在冲浪板上面的时候，小小的身子就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了。
好不容易找到平衡点后，她趴在冲浪板上开始划水前进，尝试着用娇俏的脚丫踢水加速。
一道不大不小的海浪过来了，冲浪板开始被浪推动，她快速地从趴着的姿势变成跪着的姿势。
速度好像差不多了！接着，她一只脚先站了上去，紧接着另一只脚也快速跟上！
心跳的速度在此刻快了起来，缓缓起伏的波涛、少女眼中浮现难以言喻的色彩，她想象着自己那又帅又酷的模样，已经率先把自己陶醉了！
离成功只差咫尺之遥的距离时，她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方为！你快看！快看！看我！看我！”
确实很酷、很帅，但到此为止了。
因为方为看过去的时候，她就连人带板一起摔到海里去了。
呜……
徐采苓趴在冲浪板上，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失败了也就算了，因为心情激动导致鼻孔呛入了一些海水，刺激得眼睛也有些红，看着就像是哭了似的，丢脸死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还没等方为出声嘲笑她，漂在海面的浮子猛地沉了下去，他看准时机果断收杆，鱼线瞬间绷紧，发出来割破空气的嗡嗡声。
“上钩了！好像是海鲈！个头还不小！”
无论中鱼多少次，对于钓鱼佬来说，这一瞬间的心情都是相当满足的。
“都还没钓起来呢，你怎么知道是海鲈鱼？”
“那可是我六七年的钓鱼经验诶！它是什么鱼，一咬钩我就知道，估计有十斤以上，采苓你的抄网呢。”
一斤鱼十斤力，海鲈鱼更是力大，可别小看十斤海鱼能爆发出来的力道，方为今年才十三岁，身体都还没长开，要不是遛鱼技术高明，换别的少年来估计得跑鱼了。
少年少女配合默契，方为把大鱼遛到浅水的地方，徐采苓就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过去。
手起，棍落，啪啪地在海鲈鱼的脑袋上狠拍了两下。
大鱼晕了，老老实实地漂在了水面不再动弹。
少女冲浪失败的小郁闷也烟消云散了，小脸满是兴奋。
“什么抄网，都不如我的棍法好用！”
“……”
确实好用，采苓抄网，专治不服。
……
等方为把已经晕过去的海鲈拉上了岸，徐采苓也好奇地跑过来看看。
“还真是海鲈！好像有十斤了！”
毕竟在海边长大，少年少女对鱼的种类、大小也相当敏锐。
“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钓的鱼，我这技术还用说？”
“切~钓鱼不就那样，一抛杆一提杆就可以了，像我这样负责抄鱼的要考虑的就很多了，什么时候挥棍子、用多大的力度、打在什么地方之类的，少了我可不行！”
“是是是，你最厉害！”
方为懒得跟她邀功，喜滋滋地把鱼拎起来放到网兜里。
早知道带个大一点的网兜了，狭小的网兜装着大海鲈显得有些拥挤，却更显得心情上的愉悦和满足。
重生回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三年了，今天是2000年8月28号。
两三岁的时候，朦胧的意识才逐渐苏醒，跟上辈子一样，父母给他取名方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方为。
苦中苦他上辈子已经吃够了，可说好的人上人呢？
远离家乡在大城市打拼多年，却依然是都市畜牧场里的牛马，活着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工作，无休无止的工作。
走在大都市繁华的大街，看人群熙攘，却没有一张熟悉的脸，他这才明白，原来人生所追求的东西，其实一开始就拥有，袅袅炊烟的小平房、余晖扫过的十字窗、遥看日出和日落的海边，扔下书包满脑子惦记着动画片里的小虎还乡、还有那一声‘怎么还不起床，妈要出去做工了，早饭在锅里，记得热一下再吃……’
总觉得儿时的一切都像是梦，天亮了，一睁眼，周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一副麻木游离在世间的皮囊。
惊觉间，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回不去的过往，却又总是在夜深人静时，让人觉得那是触手可及的昨天一样。
人总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
直到猝死前的那一刻，他还在公司里加班加点的干活，即便远离了海岛家乡跑去了大城市，但得到的幸福感却远远不如童年记忆里的小渔村。
好在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回到了这个他无数次魂牵梦萦、惊觉间却又再也回不去的海岛故乡。
……
时间还早，方为重新给鱼钩挂了饵，抛入海中。
不远处，如浪里白条一般的少女，也重新一遍遍地开始练习冲浪。
八月末的海边，即将落幕的夕阳与海平面交织辉映，将周围的水面照射的发红发亮，天际呈现出温柔的粉紫色。
天空摄人心魄的绚丽，肌肤感受到海风的湿暖。
有时候方为会想想过去的事，或者想想未来的规划，但更多的时候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放空着大脑，看着缓缓起伏的波涛，不禁为之陶醉，身体也似乎被某种浮力托起，飘在这样如画的天海之间，丝丝缕缕渗透进基因里的宁静和舒适感。
“方为！你快看！快看！！”
不远处，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方为闻声看去，却见她只是抱着冲浪板浮在水面上，没有耍帅。
而顺着她手指方向的远方——
海平面另一端的小岛山丘升起了一团火球，因为距离足够远，火球升空的速度就显得足够缓慢，那是旭日岛上发射的火箭。
作为璇珠千岛群唯一的火箭和卫星发射基地，旭日岛号称为东海距离太空最近的地方，旭日岛距离这里并不太远，方为的童年里，时常有幸观察到发射火箭的场景。
在这项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工程面前，海岛山林里的鸣蝉和燕雀都在这个瞬间静默了下来。
天空中，火箭尾部散发的耀眼光芒，一时间竟盖过了晚霞后面的太阳，连大气仿佛都被炽热的火焰点燃，巨大的推力对抗着地心引力，火焰的光芒越来越亮，化作一条炽热的尾巴，划破天空，留下一道巨大的白烟轨迹，而后又过了十多秒，远处的天空才传来了发动机震耳的轰鸣——
身后山林里，无数鸟雀振翅飞起……
直到再也看不见火光了，轰鸣声依旧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以至于到最后都不知是不是脑海里的幻听了，期间方为和徐采苓一句话也没有说，都在仰望着天空的同一片方向。
“……太牛逼了！太帅了！！”
也许她是想说些什么‘叹为观止’‘惊为天人’‘蔚为壮观’之类的词，可酝酿了半天，小嘴儿终究还是只能蹦出来像‘卧槽’‘牛逼’‘碉堡了’之类的话来。
要是放到二十年后，估计还能再多一句‘666！’
好一会儿，欣赏完火箭升空的少女才收回了目光，眉飞色舞地形容着感受：“果然不管看多少次火箭升空，都还是觉得好震撼啊！！”
“宇宙、人类、星空什么的，听着就好了不起！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当宇航员！”
“……你前天不是才说以后要当冲浪高手吗？”
对于少女善变的梦想，方为有些无力吐槽，想也是，毕竟她跟他不一样，是个货真价实的中二少女。
“诶，方为，你说火箭发射这么壮观，沪海能看到吗？”
“那肯定是看不到的，沪海最近的港口离这儿也一两百公里呢，不过，在沪海的人，可以通过电视看到。”
“那我们算不算也是电视里的人了？”
“哈？”
方为愣了愣，这才跟上她的脑回路，好笑道：“人家的摄影机又没对着你！”
“那也算是啊，我们亲眼看到了他们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火箭发射，那我们可不就是在电视里。”
徐采苓对这种时空错位感觉十分奇妙，嘴角一勾，又有些得意的样子：“那这样看来，沪海也没什么了不起嘛！一线城市又怎么样~”
“就因为没看到火箭？”
“对啊。”
“可说不定发射火箭的人，是从沪海来的？”
“唔……”
少女没接他的话，转移话题又问道：“那在火箭上能看到沪海不？”
“当然可以，别说沪海了，高度足够的话，可以看到全世界。”
“决定了，我的梦想！太空人！！”
“……”
方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真想上去给她个脑瓜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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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谁还没有个青梅竹马
方为生活的这个小岛，有个非常好吃的名字，叫做菠萝岛。
可这并不是因为岛上有很多菠萝，实际上菠萝岛几乎没有菠萝的种植，有的只是一种叫做露兜树的海岛植物，数量非常之多，遍布在小岛的各个地方，因为露兜果长得跟菠萝非常相似，小岛也因此得名菠萝岛。
只可惜这些露兜果有一定的毒性，是不能直接吃的，但叶子作用相当大，由于露兜叶的坚韧革质，可以用来编织草帽或者席子等工艺品，在岛上替代了竹子的地位。
方为家就有不少这种露兜叶编织的工艺品，非常的有时代味道，当然了，随着时代的发展，后世这种编织工艺品也越来越少了。
或许对很多大陆长大的人来说，海岛、尤其是这种偏远的小海岛，充满了神秘感，但对在这里土生土长的‘菠萝人’来说，一切早已成为了骨子里一部分。
菠萝岛坐落在华夏璇珠千岛群，远离都市喧嚣，位置非常的乡下，是祖国最东边有人居住的一个小岛，也是最先看到第一缕阳光升起的地方。
全岛面积不过6.3平方公里，跟大陆的大都市比起来，用巴掌大的地方形容都不为过，在2000年的现在，依旧保持着众多原始的自然风貌和淳朴的乡村风情。
叠翠山上有座历史悠久的海神庙，小岛人信奉妈祖，那里也是岛上海拔最高的地方，高度212米，站在山顶上，便可以轻松地俯瞰到整个小岛的全貌。
在没有出去上学打工之前，这个巴掌大的小岛，便是少年少女们所认知的整个世界了。
至于燕京、沪海、越广这些地方，那都是只能在课本里、电视里、外出打工的长辈们只言片语里才能知晓到的远方。
……
“方为！你帮我望风，我去换下衣服！”
“快点，一会儿回去晚了要挨骂了。”
“你不准偷看！”
“……谁稀罕看啊。”
日落的最后时分，世界已经被夕阳涂上了光与影两种色彩，暮蝉的鸣叫声回荡在岛上，飞离森林的鸟雀们也纷纷从海面重新飞回森林里。
徐采苓抱着自己的衣服，赤着脚丫钻进了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丛中，鬼鬼祟祟地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这才麻溜地脱下身上的泳装，换上背包里干净的衣服。
要是有清水冲洗一下就更好了，没有也没办法，总比湿哒哒的泳装一直紧贴肌肤黏在身上要好受多。
当然了，要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敢独自出来冲浪的，哪怕水性很好，但海边人比大陆人更加懂得大海的危险。
拉上方为一起就可以了，虽然这臭家伙总是不情不愿的，但每次最后都会陪她一起出来。
她在练习冲浪的时候，他就在钓鱼，偶尔天气过于闷热了，他也会下海跟她一起游泳。
两人从会记事开始就一起玩儿了，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即便是让他帮忙望风然后她躲到灌木丛里换衣服这种事，她对方为也是相当放心。
也不知道是她对自己这冲浪板一般没有吸引力的身子有足够的认知，还是年纪尚小不懂男女之别，总之，对方为来说，他真的不屑偷看——
毕竟‘冲浪板’，真没啥好看的。
回顾上一辈子，自己和徐采苓也有过相当融洽的童年，只是从上初中开始，两人就渐行渐远了，那时候年少的自己受不了同学戏谑他和徐采苓是一对、也觉得跟女生一起玩很丢脸，这才导致了童年无话不谈的两人，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现在想想，当初可真是幼稚，即便不提那些暧昧的事，光是有位一同长大的青梅，也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幸福了好吧！
往后他大概是不会再犯当年那种幼稚的错误了，就是不知道徐采苓会不会也像上辈子那样与他疏离，毕竟即将迎来青春期的少女，心思想也难猜。
说来也是有趣，如今再跟自己这位幼稚小青梅相处的时候，莫名地有种老父亲看女儿的感觉是咋回事！
当然了，方为觉得自己的心态并不老，在年轻的身体加持下，很多时候他都恍然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少年，就是那种‘会注意身边人的成长和变化’的感觉怪奇妙的……
坐在礁石上，吹着温柔的海风，方为等了没多久，身后便传来了少女的声音。
“好啦！走吧！”
“嗯。”
方为起身回头，换好衣服的少女俏生生地站立在眼前——
深棕色扎起的头发，因为头发并不长，扎起在脑后便只是个短短一撮的俏马尾，眉毛比一般的女孩子稍显浓郁一分，看着颇具英气，搭配上那双灵动的杏眼，其中那充满元气和生命力的感觉都快要溢出来了，小巧秀气的鼻子，天生的微笑唇，哪怕是没有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笑似的，当然了，她这会儿并没有笑，不然她笑的话，唇角会旋起浅浅的梨涡。
怀里抱着她的宝贝冲浪板，身上的服饰很简单，就一身轻薄的运动服，事实上除了运动服之外，方为也从来没有见过她穿别的服饰，毕竟对她这样的‘体力丫头’来说，穿牛仔裤或者裙子什么的，会让她像是被麻绳绑住的青蟹一般难受。
这个年纪的她自然是没有什么身材可言的，青涩且可怜的胸部，皮肤也因为常年晒太阳，显得比大城市里的女孩子黑很多，却是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许是少女的双腿，线条笔直又修长，看起来相当的紧致和流畅，虽不至于出现肌肉，但一样给人非常有力量的感觉。
总体而言，是位非常有朝气的可爱女孩子——除了跟方为一样的身高。不、或许目前的她，比方为还要高那么一丢丢……
说到这儿，方为也是相当的郁闷，上辈子没咋注意，这辈子他才发现，从四年级的时候开始，这丫头就跟打了激素似的，身高节节上窜，早早地就超过了他，如今都有一米六三了！
而自己的身高则一直没啥动静，缓慢地让方为发怵，老担心以后是不是没有长个儿的机会了……
好在青春期里，女孩儿先发育的道理他懂，也只好安慰自己，先让她几年，后面再一举超过好了，倘若没啥意外的话，他总不能比上辈子矮太多吧……好歹以前也是有一米八的。
“喂！你在发什么呆呀！快走啦！”
“作为耽误时间罪魁祸首的你可没资格说我。”
方为收拾好东西跟上，左手拿着鱼竿，右手提着网兜里十斤重的海鲈鱼。
这个头的大鱼提起来满足感相当强烈，但重也是真的重。
小走一段路还好，提回去的话多少有些吃不消。
好在徐采苓也没干看着，在岸边捡起她之前抄鱼的棍子，把装着鱼的网兜系在棍子上，少年少女两人便各自抓着棍子的一头，提着鱼往回家的路走了。
菠萝岛背靠山坡，面朝大海，没有宽阔的广场和马路，到处都是狭窄的坡道和阶梯，房屋建筑呈现出阶梯错落的布局。
岛上有三个村子，两人都是住在东华村，从这里走回去的话，要先经过沙阳村，事实上距离并不远的，像这样慢悠悠地走，十来二十分钟也能到家了，若是有闲情逸致，花个两三小时，基本就能逛遍整个小岛。
夕阳下，细沙散落的小路和彼此的影子，在少年少女的脚下延伸。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方为和徐采苓随意地说话。
“你是不是比暑假前又黑了不少？”
“黑就黑呗，你不也比暑假前黑了不少。”
徐采苓对自己皮肤晒黑这件事丝毫不在意，或许她更在意的是练习了快两个月，依旧没能站上冲浪板、又帅又酷地炫技吧。
方为好笑，只希望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也能如此这般对自己的晒黑不介意。
想想后世的那些女孩儿们，别说这样在太阳底下练习冲浪了，就是办公楼与办公楼之间的几步距离，都得打个伞生怕晒黑一丁点的。
“诶，方为，大城市里的女孩是不是都很白？”
“嗯，天天不晒太阳那肯定很白啊。”
“我就说嘛，我姐上次回来，比以前白了好多！你也看到了吧，是不是超白？”
“采薇姐本来就不黑好吧。”
“也是，我姐从小就比我白。”
少女对黑白并不在意，只是思维跳跃，又好奇地问道：“那大城市里的人他们都不晒太阳吗？就整天闷在屋子里？”
“在大城市，要晒太阳的都是苦力活，自然选择闷在屋子里的多咯。”
“唔，反正我不行，一直闷在屋子里，我会难受的想死！”
“说的好像你闷在屋子里过一样，你哪天不是在外面跑？”
少女的思维又跳跃了，问道：“方为，你去过沪海吗？”
“去过。”
“骗人！你啥时候去过了？”
“那你还问。”
“我就问问。”
“我在梦里去过。”
“沪海怎么样？”
“采薇姐不是在那边上班吗，你问她呀。”
“我问的是你梦里的，你不是说你梦里去过吗？”
“嗯……”
方为目视前方，想了想回答道：“有比我们这最高的叠翠山还高的明珠塔、数不清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的咖啡厅和私家车、人潮拥挤的地铁、人人有手机、会上网，连吃饭都不用出门，直接手机点外卖就有人送上门，但生活很累很累。”
徐采苓听着，目光出神了一下，然后噗呲一笑：“你说的果然是梦吧！跟我姐说的都不一样！还手机点外卖就有人送上门呢！要是这样的话，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生活还很累很累！”
“那采薇姐怎么说的？”
“唔……反正就是大城市，跟我们这里完全不一样！还说她的同事都从来没听过菠萝岛这个地方。”
“干嘛，你想去啊？”方为好奇地转过头看她。
少女也丝毫不掩饰，点头道：“想啊！”
“去做什么？”
“不知道，但就是想去看看！”
她说完又反问方为：“那你呢？你不想去看看吗？”
“嗯，有机会的话，会去的。”
“那你想去干什么？”
“读书呗。”
徐采苓愣了愣，然后又笑起来：“别人都是去打工或者玩儿，你居然想去读书，真是、嚣张~又无聊的想法！”
“歪歪，我的成绩还是有可能的好吧，指不定以后我去更好的北大呢？”
“……”
讨厌！怎么聊着聊着说到读书和成绩上了呢！少女愉悦的心情顿时就不开心了……
“说话啊。”
“不说！”
伴随着海鸟和暮蝉的鸣叫，落日的余晖将海岸边的少年少女染成晚霞的颜色，彼此的影子自脚边开始，在乡间小道延伸得好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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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有人搬进来了？
没有高楼大厦的阻挡，小岛上的黄昏总能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等太阳沉入海平面之后，黑夜又会骤然降临。
少年少女走在狭窄无车的乡道上，一路悠哉悠哉，中途还经过了岛上唯一的小学。
两人默契地停下脚步，站在校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了看。
大门紧锁着，临近开学了，但里面依旧空空荡荡。
“真倒闭了啊。”
徐采苓感叹一声。
今年暑假过完之后，她和方为就成为一名光荣的初中生了，对于这间就读了六年的小学还是很有感情的。
菠萝岛上没有初中和高中，唯一的学校就是这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学了，全校师生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人，是的你没看错，就是二三十人，全校。
好几个年级的学生混合在一个班一起上课的。
讲课模式大概就是‘老师先让二年级的自己做题，先给一年级的讲课，然后再让一年级的做题，再给二年级的讲课’，这在大都市里的学校几乎不存在的模式。
因为生源过于少的缘故，一来不方便分配教育资源、二来也因为去白潭岛的公交增加了班次，所以在今年送走方为这最后一届小学生时，菠萝岛这仅有的一所小学就宣告倒闭了。
往后菠萝岛的小学生，都需要到隔壁的白潭岛去上课。
方为和徐采苓不是小学生了，但上课也需要去白潭岛的中学，这是镇上唯一的中学。
好在白潭岛距离并不远，是菠萝岛的姊妹岛，两岛离得非常近，像是海鸥比翼的一对翅膀，中间有跨过海峡的桥梁连接，去白潭岛的公交车每天有四班。
当然了，也可以自己选择踩单车去上学，没啥特殊天气的话，踩单车二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估计以后这里会租给别人做海产加工厂吧。”方为看着这关闭的学校说道。
“你又知道？”
“那总不能白丢着吧。”
方为无语，他不仅知道这里以后会租给别人做海产加工厂，还知道以后就是她老爹租下来的呢！
读书，对于没有资源没有钱的年轻人来说，无论放在哪个时代，永远都是最稳妥的出路。
方为很聪明，用长辈们的话来说，就是‘读书的那块料’，也确实上辈子他无论是小学还是初中，成绩都非常好，主要也是岛内环境有限、周围没什么诱惑，除了读书，这个年纪还能干啥？
后来上了高中，去了条件更好的大岛，什么小说、游戏、网吧分散了注意力，成绩也节节下滑，这是所有小地方出来的学生最大的难关——坚守本心的自制力。
很显然，上辈子的他没有这个自制力，说到底，往后在大城市里吃的苦，都是年轻时偷的懒，当然也有资源和眼界等原因，但人总是要先从自身找问题，才能进步的。
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别的先不提，自律是绝对要做到的事！
在自律的加持下，他如今的成绩比起上辈子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在今年的白潭中学升学考试里是新生第一名，各科成绩都是满分，当然了，也只是因为试卷的极限就是一百而已……算了，小升初的考试不值一提……
说这些的原因，还是因为方为真正地体会到了自律所带来的改变和好处，这种截然不同的心境才是最珍贵难得的东西。
一个自律的少年，绝对比一个聪明的少年更难得可贵。
……
徐采苓对读书不感兴趣，这是令她最头疼的东西，但少女对读书之外的所有活动都相当感兴趣。
两人一边走，她一边兴致勃勃地问方为：“今天二十九号，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到时候我们要去白潭岛那边上课，你打算怎么去？”
“坐公交？”方为随口道。
“啊，坐公交也太无聊了吧！有时候总感觉你像个老头似的，喜欢无聊的钓鱼也就算了，什么都很无聊！”
“那你还喜欢跟我玩儿。”
“呸。”
徐采苓皱了皱秀气的鼻子，一脸嫌弃的样子。
好吧，她承认，虽然无聊的方为做什么都很无聊，但跟他在一块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哪怕他经常像个小老头似的，但并不会像老爸那样揪着她说教，像暑假这些天她总要拉着方为陪她去冲浪，大概就是因为他在身边时，那种很莫名其妙、但是又很安心的感觉吧……
见方为说不出什么有趣的答案，她自个儿就巴拉巴拉地说了：“要不以后我们一起踩单车去学校吧！反正也不远，以前我姐也是踩单车去的！”
方为自然也不想坐公交，说是公交车，但其实跟后世的公交形象完全不同，其实就是个面包车形状的班车罢了，招手即停，绕着岛内慢悠悠的逛一圈，经过三个村子的路口，接人去码头或者去白潭岛。
每天有四个班次，票价一块钱，但车内没有空调，夏天的这个时候，车上相当闷热，哪怕打开车窗，车里也一股难闻的馊味，很多小岛人坐船不晕，但一坐公交车闻到这股馊味儿就得晕车。
因此除了做工和上学的人之外，公交车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出行的第二选择。
毕竟都已经2000年了，不是太贫苦的年代，每家每户至少自行车还是有的，摩托车也是出行的主流，至于私家车是没有的，以至于到二十年后，岛内也几乎没有私家车，不是因为大家没钱，而是除了大路之外，绝大部分的乡道都极窄，私家车都不允许上岛。
方为就不提了，但徐采苓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坐过私家车，或许大城市里很多人也从来没坐过船，大概就是这样不同的世界。
见方为不说话，还以为他不想踩单车去，徐采苓就好声好气地求他了：
“好啦？一起踩单车去学校多好，咱俩还有伴，不然一个人在路上不无聊死？”
见他还在思考的样子，她继续道：“只要你跟我一起踩单车去，以后去学校我都等你一起出发！然后放学也等你！就算你要留下来搞卫生，我都等你一起！”
方为终于说话了，好笑道：“你有单车了？”
“有啊！我姐的单车可不就是我的单车，我已经全权继承了！”
“可我没有单车啊。”
“……对哦。”
“摩托车我爸平时用，然后家里那台单车我妈去做工的时候也要骑，我家哪还有单车。”
徐采苓沉默了下来，不一会儿，又眼睛一亮，发出了相当有义气的声音：
“这样吧！以后我载你去上学！你坐我车后面就行了！”
“你？你载我？”
“咋滴，要不你载我？”
方为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和体型，没揽这苦力活，答应道：“行啊，那就你载我，记得每天早上六点半准时在我家门口等我，别迟到。”
“……我打你啊，说的跟我是司机似的！”
少女恶狠狠地挥舞一下小拳头，浅浅警告一番，却是没再跟他计较。
心情很是愉悦的样子，都开始计划起来了：“那等我回到家，就把那两个脚踏板给装上去，诶、你家的打气筒待会儿记得给我拿过来，我家的打气筒前几天好像坏了……”
“行行行……”
方为点头应付着，目光却被不远处那户忙碌的人家吸引。
小岛很小，哪怕有三个村，但人口实在是不多的，不提同村的人，哪怕别村的人彼此叫不出名字，也至少面熟。
这片区域属于沙阳村，方为平时来得少，这会儿正见着村尾旁边的这户人家正在忙碌地从小货车上搬东西，包括一些行李啊、家具啊等物，看样子是差不多搬完了，户主的老头子正在跟司机抽烟，表情有些忧愁的样子。
“这是在搬家吗？”徐采苓也发现了，好奇地问道。
“看样子是。”
“真新鲜啊，好像我也是第一次见人搬家诶，这是柳叔公家吧……这是要搬走还是有人搬进来？”
“你认识这家？”
方为惊讶。他倒是不认识，只是脸熟罢了，他老爸那辈肯定认识，岛上虽然人口不多，但关系相对密切，不少都是沾亲带故的。
“我也不认识啊，但听我爸说过，说以前这家的柳叔跟他是小学同学。”
“那肯定也是我爸的小学同学了。”方为点了点头。
“……说的好像咱们岛有其他学校一样。”
“看样子好像不是搬走，那估计是有人搬进来了。”
方为看到小货车司机上车离开了，那位柳叔公抱着最后一个纸箱子进了屋。
“啊？我们这里也有人愿意搬进来啊？”
“怎么不能，现在可能是走出去的人多，但未来说不定有很多人也愿意走进来。”
“为啥？”
“……风景好呗。”
“就这啊！”
住在风景里的人大抵都是看不见风景的。
千禧年的时代浪潮不仅改变着内地，也改变着这里，小岛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外出求学或工作。
对于偏远的小海岛来说，有人搬家住进来，多少还是有些新鲜的。
当然了，这个话题在少年少女这里并没有持续太久，继续往前走着，比沙阳村更加熟悉的一片村落浮现眼前。
天色渐晚，升腾起的炊烟，被晚风卷起，越飘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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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月廿四、RUY16109、米饭的米、血煞之黑瞳、右赟的盟主呀，老板们大气！老板们发大财！感谢老板的支持！）
第4章 少不了猫的
菠萝岛多是山地结构，到处都是狭窄的坡道和阶梯。
因此房屋建筑呈现出阶梯错落的布局，依山傍海而建，看起来特别像动漫中的场景。
东华村是岛上三个村子之一，也是方为生活的小村子。
村口有家小卖部，但能买的东西相当有限，岛上也没有什么超市之类的东西，居民们主要的生活物资全靠小货船从外面带进来。
顺着村口往里再走一小段距离，便到了方为家了，也到了徐采苓家。
两家人挨得很近，因为这附近就只有这里的地势是相对平缓的，这一块除了方为家和徐采苓家外，就得再往里走一段才有其他人家了。
两家房屋的风格也十分相似，这样说似乎也不准确，大概岛上居民的房屋风格都大差不差的，白色灰浆涂抹的墙壁、红色瓷瓦堆叠的盖顶。
房子都是自建房，算上阁楼小两层的高度，门前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在当下的今天，房子其实建成也没几年，整体显得很新，要是放到二十年的光景后，很多当年的新房也都变成了老房，有些早已没人居住，曾经洁白的墙壁也爬满了青苔或者绿色的藤蔓。
就家庭条件而言，方为和徐采苓两家在岛内算是比较好的。
他老爸是在港口码头收鱼的鱼贩子、老妈平时则在白潭镇那边做工，徐采苓家则经营着一个海产加工的小作坊。
七八十年代那会儿，岛上几乎都是靠海而生的渔民，随着时代的发展，如今可选择的经济模式也变得丰富了起来。
“打气筒我先拿去用，待会儿拿回来给你！”
徐采苓轻车熟路地打开了方为家院子的门，在靠墙角的地方拿了打气筒，屁颠屁颠地就跑回隔壁自己家去了。
因为院子里也没啥东西，院子门平时都是没锁的，方为也走了进来，先拿过来一个大盆，把网兜里钓到的这条大海鲈和几条小杂鱼倒进去，再把盆拉到摇水井这儿。
摇水井这种装置，也算是方为童年里不可或缺的一个物件了，它是把井水引到地面的一种装置，什么物理原理受力分析就不说了，摇水之前得舀一瓢水倒回井里，这样向上向下提撬架，如此呼呼几下，这瓢水就引着躲起来的水哗哗流回来了。
用完后要记得在瓢里留下一瓢水，方便下次摇水用。
菠萝岛的地下水资源很丰富，也是岛上居民主要的用水来源，如今摇水井几乎每家每户都有，实在没有的，就只能去村口那边有个公用的水井去挑水了。
大夏天这会儿，刚摇上来的井水相当的清凉，方为顺道洗了洗手、冲了冲脚上黏着的细沙、又洗了洗脸上的汗渍，最后捧着一口井水直接咕噜咕噜地喝进肚子里，莫名地有种甘甜清爽的滋味儿，像是冰镇过的一样，身上所有的热意都顺着毛孔散发出去，爽快极了。
盆里的鱼儿都死掉了，方为没管它，把盆拉到一边，拿出钥匙打开屋门。
原本在院子里懒洋洋睡觉的狸花猫嗅到了鱼的腥气，立马从围墙上跳了下来，翘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象征性地蹭了蹭方为的腿，接着布林布林地跑到水盆旁边去看鱼。
“七月，不准偷吃哦！小心我揍你。”
“喵呜……”
肥猫儿便不敢偷吃了，只是垫着爪爪踩在没被井水打湿的地面，相当灵巧地跳过来，拱着大脑袋瓜用可爱的小鼻子嗅嗅盆里的鱼，趁方为不注意时，又伸出小舌头偷偷舔一舔。
这年头养猫可跟后世养的宠物猫不同，岛上不少人家都有养猫，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抓老鼠。
连人都是粗养的，猫儿自然也是粗养的，什么猫粮猫罐头猫砂之类的，都是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反正人吃啥、猫狗就吃啥，毕竟是小渔村，猫儿平时的小杂鱼是没少吃的，老鼠也有很多，总是饿不着它们的。
村里的狗大多都是拴着的，猫就自由多了，几乎都是散养，也不会因为需要绝育而被抓去割蛋，这是城里猫羡慕不来的自由。
‘七月’是方为两年前七月份的时候捡的小野猫，算是这辈子家里的特别新成员，体型比一般的狸花猫都要大，长得虎头虎脑的。
说来也巧，上辈子在大都市租房工作，为了排解寂寥，他也养了一只流浪的狸花猫，也叫七月，而且两只猫长得几乎一毛一样，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呢。
方为走进家里，最后的那一点暮色也快要消失了，屋里光线昏暗，他打开了灯。
老爸老妈还没回来，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在忙，他便先去厨房，把米淘洗好先煮饭。
这年头电饭煲还不算普及，方为家煮饭的方式都是靠蒸的，毕竟平时就一家三口吃饭，蒸米饭方便又好吃，要是有客人来吃饭，人多的时候就会用柴火大锅来煮。
家里是有煤气的，但平时很少用，大部分时候都是使用柴火灶，冬天洗澡的时候也是用柴火烧水，夏天这会儿就随意多了，可以直接洗冷水，要是实在怕冷的话，烧一壶水加到桶里的冷水中，混一混温度也就差不多了。
方为熟练地划开火柴，点燃了干草，再往里面添柴火，旺盛的火苗舔舐着锅底，锅中的水开始沿着锅壁产生细密的泡泡。
再把饭盆里淘洗好加过适量水的大米放在蒸架上，盖上锅盖儿，等炉灶里的柴火烧完，这盆米饭也差不多就蒸好了。
方为的动手能力很强，农村家里的孩子，哪怕家庭条件稍微好点，但家务多少还是会做的。
自己在外面打拼过之后，更能体谅父母的辛苦，很多家里力所能及的活儿，他都会抢着干。
洗了洗手，他又回到院子里，将外面晾干的衣服收进屋里。
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把菜刀。
他径直走向摇水井下装着鱼的水盆边，七月乖巧地让开位置。
“没偷吃吧？嗯？”
“喵呜啊~”
方为举着菜刀，好笑着警告一下口水都快要流下来的猫儿。
拉过来一张颇有年头的小板凳坐下，他开始收拾盆里的鱼。
大的鱼一条，其他杂七杂八的小鱼四条，少年拿着刀，先处理这条大海鲈，熟练地给鱼打麟，然后开肠破肚，鱼头可以用来熬汤，鱼身分作两半，一半可以用来今晚清蒸，另一半砍成块，和小杂鱼一起，可以用小火慢慢煎至金黄酥脆，存放到冰柜里可以放很久不会坏，想吃的时候就拍点姜蒜放点酱油蒸一蒸，又是香喷喷的一餐。
虽然家里连电饭煲洗衣机都没有，但却有个大冰柜，毕竟老爸是鱼贩子，冰柜总是有用处的。
这年头的长辈都很务实，哪怕有条件可以买的东西都不会随便花钱买，像电饭煲洗衣机这类家电，用老妈的话来说，‘我用柴火、用手不是一样也能行？’
更别提后世出现的洗碗机之类的家电了，那得震碎老母亲三观：‘洗个碗要花多少时间？！’
很快，方为便把盆里的鱼都收拾干净了，别的不说，光是他这一手杀鱼的功夫，就能威慑都市小朋友一整年——年仅十三、杀鱼就已经杀了六七年，这心得多冰冷啊！
当然了，方为喜欢钓鱼、喜欢捕鱼、杀鱼也是一把好手，但对吃鱼这件事倒是不太喜欢的，只能说是吃的太多了。
平时饭桌上最常见的肉类就是鱼，而且是口味一般的鱼，若是好鱼的话，平日里也是不舍得吃的。
像牛羊猪之类的肉，在岛上的售价都相当贵，不是过年过节都吃得不多。
可人总是那么神奇，家乡的东西吃久了会觉得腻，去大城市里吃遍琳琅满目的各地美食之后，到头来又会觉得还是家乡的美食更对自己的胃口。
猫儿就不一样了，对七月来说，它天天吃鱼、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见七月眼巴巴地看了半天，方为也不吝啬，将其中一条收拾好的小杂鱼递给它。
猫儿连忙过来叼住，这才舍得离开，叼着鱼重新跳上围墙头，在那里爬下来美滋滋地享受属于它的鱼了。
方为把杀好的鱼端进屋里，处理下来的内脏等物就收拾起来，丢给圈养在院子角落的鸡吃。
“咯咯！”
八只鸡欢快地抢食。
这些鸡都是老妈养的，平时喂得是米糠和花生粕，那肉质可不是后世用饲料和激素催熟的鸡可比的，一般家里有客人或者逢年过节，老妈就会杀一只加菜。
光是想想，方为都觉得嘴馋了。
暮色四临，鸟雀的声音减少了，蛙叫虫鸣声则更大了起来。
依稀之间，听到了不远处乡道传来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为总觉得每家每户的摩托车发动机声音都不一样，他有种才能，可以十分准确地分辨出其中自己家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
于是抬起头，看向院子门外。
一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幸福牌125摩托车在门口稳稳当当的停下。
面容秀丽的妇人从后座下来，上前把门打开，皮肤黝黑、脸上还泛着油光的中年男人稍稍拧了拧油门，把摩托车开进院子里。
看到他们，方为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上哪儿了，今天这么晚？”
“去村委弄点事，回来晚了，饿了吧？饭有先放去蒸吗？”
“有，都差不多好了，我下午钓了条海鲈，妈你今晚就做这个吧。”
“你钓的？这么大！”
“那剩下的就交给你了，我去弄点姜蒜。”
“想怎么吃？要不鱼头煮汤、鱼身一半拿去清蒸、一半就和这几条杂鱼一起煎？”
“妈，我就是这样想的！”
……
夜幕降临了，随风飘散的炊烟里也夹杂了饭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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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万相同学的盟主呀！老板大气！老板发大财！非常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5章 想揍这小子一顿
方为在看电视，老妈在做饭，老爸在院子捣鼓他的摩托车。
父母都有他们很有时代气息的名字，老爸名叫方先锋，老妈名叫田喜兰。
同样有时代气息的，包括家里的一些物件摆设。
摆在墙正中间的，是一张大家庭的合影，有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大伯大娘、跟方为同岁的堂弟。
客厅里有颜色偏深、样式稳重的木质家具，连着长长电话线的固定电话，厚重又巨大屏幕向外凸的电视机，电视机右边还有一台收音机和磁带播放机，搪瓷杯和热水壶放在另一张桌子上，跟家电比起来，它们的使用痕迹明显有些年头了，上面印着荷花样式的图案，边缘都有些掉漆了。
而电视机的左边则有一台红白游戏机，用线连接到电视上，通过插游戏卡的方式来玩儿，这是老爸去年送方为的生日礼物。
说是送方为的，但方为自己玩的很少，偶尔玩玩也只是‘回忆一下童年的味道’，倒是老爸自己玩的挺多的，偶尔父子俩还一起比赛，火箭车、超级玛丽、魂斗罗啥的，看看谁通关速度最快，死了就换人。
其实上辈子是很少有这样令人羡慕的父子相处模式的，这辈子的他多了一段人生经验，如今再和父母相处时，方为发现没有了当年的那种代沟，彼此间更加相互理解，无论是日常的沟通也好、相处也好，都变得相当融洽起来。
捣鼓完了摩托车，方先锋拿着瓶可口可乐进来，走到看电视的儿子旁边，把可乐放到了他面前的桌面。
“阿为，你拿去喝吧，下午收鱼的时候，一个老板给的。”
“嘿嘿，我还以为老爸你买的呢。”
“这玩意儿贵得很，跟糖水似的，也就你们小孩喜欢喝，谁平时买这个喝啊。”
二十年间，各种商品的价格早就不知道变了多少次了，但这种易拉罐款的可乐价格一直没变，都是三块钱一瓶。
放在2000年这会儿，在学校吃一餐只要两块五、在港口码头干活的人吃个快餐也顶多三四块钱而已，对比下来，三块钱一瓶的可乐确实是相当贵了。
当然了，二十年后就不一样了，可乐的价格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要是还喝不起的话，真的得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工资涨没涨、有没有好好工作了。
方为喜欢喝可乐，喝了二十年还是喜欢，他喜滋滋地接过老爸给他带的这瓶可乐，拿在手里有温热的感觉，估计是在摩托车上放了一下午，被炎热的天气给闷热了。
老头虽然嘴上不说这是特地留给乖儿子喝的，但方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心意。
不过常温的可乐是真的不好喝，他起身，把可乐放到冰柜里冻着，晚点再来好好享受。
“你不喝啊？”
“冻起来好喝！”
“嘿，还忒多讲究……”
方先锋点上一根红塔山的香烟，看向电视机的画面。
播放的不是少儿动画片，而是央视的新闻联播，刚刚方为一直看的就是新闻联播。
方先锋对自家儿子颇显成熟的性格和喜好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打小就这样，很少像其他同龄小孩那样喜爱看动画片、喜欢电子游戏、到处瞎胡闹什么的。
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甚至为人处世啥的，方为都懂事自律地令人发指。
这对身为父亲的方先锋来说，你说这算是好事吧……当然算！每每有老友夸赞方为时，老父亲别提多欣慰自豪了，就是这小子长这么大来从来没让他操心过，整得老父亲都有点不自信了，好似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除了生他养他、陪他打打魂斗罗之外就没啥用了似的……
别说有什么事情需要揍他一顿了，就连平日里需要严词教训他的机会都几乎没有……
总不能以后这小子出人头地了，人家记者来采访他这位老父亲是怎么教育出这么优秀的儿子时，他支支吾吾半天，摸着后脑勺抓头发，最后只能说出一句‘反正、养着养着就那样了……’
真想找个机会揍这小子一顿啊！能不能让我也体会下我家老头当年揍我的感觉啊！
不过随着这小子长大，眼下都上初中了，这种机会怕是更少有了，自诩精通教育之道却无用武之地的老父亲只好感叹一句，大概自家这小子真是来报恩的。
忽然想到了什么，方先锋眼睛一亮，问道：
“你们是一号开学是吧？老师有说什么时候去报到吗？”
“明后天都可以吧。”
“那行啊，明天爸抽空带你去学校报道一下，听说这入学报道挺多事情要弄的，我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我约了采苓和阿胜一起，也没啥要弄的，你忙你自己的事就行，这点小事我能搞定……哦对了，爸你待会儿记得把户口本拿给我，怕明天忘记了。”
“……真不用我陪你去？”
“不用啦。”
老父亲看着这臭小子一脸淡然的样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乖乖回房间，给他拿来了户口本和三张百元大钞和一张五十元。
虽然九年义务教育的概念很早之前就已经提出来了，但直到2006年九月一号，才在全国范围内实行了免费的九年义务教育，包括初中阶段在内才不再收费。
当下的今天，上初中依旧是需要交学费的，基础的学费加上学杂费、课本费，每学期大概三百元左右。
这个数目对很多家庭来说不算便宜，因此有些贫困家庭，甚至读完小学就没再让读初中了。
方为家条件还行，这点学费还是不吃力的，主要是方为学习成绩好，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说出来不让他读书。
“不用那么多啊，三百二就够了，爸你没零钱吗？”方为接过户口本和老爸递给他的钱。
“没事，你拿着吧，报完名后剩下的钱，你自己看看要买些什么学习用品啥的，你就自己买好了。”
想了想，老头又爆了金币，他从兜里多摸出来一张五十，一起塞到方为手中：
“明天你们去镇上报完名，你看看有什么衣服喜欢的，就买两套新的。”
没事就爆点金币，大概这就是苦于棍棒教育施展不开来的老父亲剩下唯一能给这小子做的事了。
方为愣了愣，也没推辞，笑嘻嘻地收下老爸的钱。
“那多谢老爸了！！”
“给你钱别乱花啊？要是在外面游戏厅被我抓到，小心老子揍你的。”
装模作样地警告一番，老父亲心里舒服多了。
“吃饭了！”厨房里传来老妈的声音。
方为闻声便动了起来，进厨房帮忙端菜盛饭。
院子外面的猫儿，也闻声布林布林地跑进了屋里。
因为多了条大海鲈的加盟，今晚的饭菜丰盛许多，一个鱼头汤、一盘清蒸海鲈、一盘凉拌海带丝，还有一碟中午吃剩下的咸菜。
田喜兰的手艺没的说，就不跟外面的大厨比了，哪怕是再俭朴一些的食材，在她手里也能处理成不同的美味来。
有时候在大都市漂泊久了，偶尔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睡不着的时候，疯狂的怀念家乡饭菜的味道，天一亮就出门觅食，可逛遍整座大城市，都没有一家餐馆能复刻出记忆里的那种滋味来。
也许是今天的伙食好，又或者是到了长身体的时候，方为最近的饭量大了很多。
老妈总会给他夹菜，一副生怕他吃不饱的样子，念叨最多的，就是‘太瘦了，多吃点’
一家人在餐桌旁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大部分时候方为都是负责听，老妈讲讲她做工的事啦、老爸说说他收鱼的事啦，啥鱼现在不好卖、啥鱼现在又贵了但不好收等等。
“诶，你们下午那会儿去村委干啥了？”方为想起这事，好奇问道。
“没啥，就村委那边最近搞了个养殖办公室，还说请了个搞养殖的专家，来指导我们做贻贝的养殖，就把大家都叫过去，鼓励我们去试试。”
方先锋一边吃着饭一边摇头继续道：“养殖要是能成的话，谁不想搞啊，之前村里也搞过扇贝、鲍鱼、裙带菜养殖，到头来啥也没搞成，现在还比较有规模养殖的，也就剩海带，又几乎赚不到啥钱，之前搞的那些养殖散户都亏死了。”
“诶老方，我倒是觉得有点搞头的样子，这次县里那边好像挺重视这事的，你看还专门在下面乡镇弄了个什么养殖办、还请专家指导，以前哪有这些。”田喜兰说道。
“哪有说的那么简单，外地的专家能有咱本地海生海养的渔民懂？贻贝养殖又不是没人搞过，现在都还有散户在搞呢，但你看一来产量不高，二来市场销路也是问题……”
“养殖办不是说销路他们有办法嘛，把鲜销转型成深加工……”
“不行不行，我觉得还是不行。”
“我倒觉得可以考虑考虑。”
“那你有没有想过……”
……
听着老爸老妈的谈话，方为一句话也没有说，看似一场再平常不过的饭桌闲聊，却令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贻贝养殖、华东最大的贻贝养殖场、万亩海上牧场……未来的贻贝之乡！
这可是大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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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少女和西瓜
万船云集璇珠洋，十万渔民下东海。
这曾经是七八十年代广袤海洋上年年必见的壮观场面，如今却只能在黑白老照片里窥见一斑。
菠萝岛坐落在东海，是璇珠千岛群中不起眼的一个小岛，跟其他大大小小的岛屿一样，岛上居民祖祖辈辈都过着靠海吃海的日子。
但随着渔业资源的枯竭，时代的发展，交通不便、聚不起来人流物流、信息又偏僻落后等等因素，岛上曾经的产业也遭遇了巨大的瓶颈。
不少海岛人都开始思考起来产业转型的路子。
最普遍的现象，便是远渡东海，去内陆的大城市里打工，这也是岛上年轻人选择最多的一种方式。
其次便是搞养殖，这也是众多海岛产业转型最优先考虑的法子。
但跟养鸡养鸭可不同，海产养殖说起来容易，办起来可太难了。
小岛渔民们普遍没什么文化，搞养殖全靠自己慢慢摸索，再把摸索出来的正确经验代代传下来，其中要走过多少的弯路可想而知，关键是试错的成本太高了，代代牧渔的渔民们，哪有那么多的资本来承担试错？
像方先锋刚刚提到的，养殖不是没人搞，搞过扇贝、鲍鱼、裙带菜等等，但最后都是失败告终，一系列的失败，让诸多养殖散户信心受到相当大的打击。
贻贝养殖也是有人在做的，最开始是用的野生厚壳贻贝，但野生厚壳贝数量少、育苗也困难，根本没法大规模养殖，后来又引进了北方的紫贻贝，虽然产量上来了一些，但个头小、价值低、保质期短，卖价能差出来五倍，咋赚钱……
当前的困境在后世知晓的人是不多的，但在二十年后的时代，大家都知道菠萝岛是贻贝之乡、是华东最大的贻贝养殖场、拥有万亩海上牧场。
因其适合贻贝养殖的环境，菠萝岛出品的贻贝品质一流，不但国内市场供不应求，还远销到日韩等地方。
贻贝养殖也成了岛上最支柱最核心的产业，普通养殖户的收入都有二三十万每年，一些养殖大户，年收入可达数百上千万。
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项支柱产业，在2000年的今天，岛上的民众们大都嗤之以鼻呢。
时代发展带来的机会和风口，总是一闪而过的，毫无疑问，当下的今天，结合着政府扶持的利好、养殖专家带来的技术和精心培育的新品种厚壳贻贝，抢先搭乘上贻贝养殖的顺风车是最好、最正确的选择！
当年方先锋就是因为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而是从鱼贩子转型到传统海产粗加工，以至于后续亏了大钱，等反应过来再想开始养殖贻贝时，不管是时间精力还是资本，都已经不再允许了。
这也是老头子这辈子最懊悔的一件事，平时没少念叨。
机会和选择总是这样的，出现的毫不经意，又稍纵即逝，当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选择什么学校读书、选择什么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当作出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却还以为只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
饭桌上，老爸老妈还在就贻贝养殖的可能性争论。
作为小港口里最活跃、最会打交道的鱼贩子，方先锋其实很有经商头脑的，但缺点就是比较经验主义，要是此刻争论的人不是老婆，他甚至都不屑争论；
而作为家庭和睦主心骨的田喜兰，虽然是农村人，也没什么文化，但很有见地，只是性格比较含蓄内敛，人生也没有特别大的追求；
如今想想，老爸和老妈能凑一对儿，这俩的性格可不就刚好互补了嘛！
真活该你们是夫妻！
“爸，这事儿吧，我支持老妈！”
夫妻俩争论间，刚刚一直沉默不说话的儿子，声音陡然响起。
两人愣了愣，安静下来，看向方为。
还是方先锋先回过神来，无语道：“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还没等方为解释，田喜兰先不乐意了：“哎你这话说的，我看我儿子就比你强多了！”
“那也是我儿子！”
“行行，那你儿子比你强多了。”
“哎你这人……”
田喜兰白了他一眼，转头看方为：“阿为你跟你爸说说。他就一死脑筋！”
“歪歪，别人身攻击啊！”
眼见夫妻两人的贻贝养殖争论就要变成无聊的斗嘴，方为也是连忙道：
“我是觉得爸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我刚刚不是看新闻嘛，说现在很多小渔村都开始产业转型了，其实内陆市场很大的，有货就不愁卖，至于交通物流运输和销路什么的，各地政府也有扶持和改进计划……”
“什么新闻，我咋没看到。”
“你刚刚在外面洗摩托车。”
“……”
方先锋将信将疑地瞥了他一眼，大概这小子真是新闻看来的，毕竟有些名词啥的，说的头头是道的，他可不信村里那破小学和半吊子老师会教这些。
“你们刚刚不也说了，村里新弄的那养殖办啥的，会组织你们培训和参观学习嘛，反正这事儿也不着急，干嘛不多了解一下再说呢。”
方为言至于此，便不再多说了。
知父莫若子。
自家这老父亲多少是有些叛逆的，这要是说的太多了，反而效果适得其反，指不定老头一身反骨上来，那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了。
现在一切都才刚开始，最先吃到红利的，肯定是早就在养殖贻贝的养殖户们，就算不跟他们比，当第二个吃螃蟹的人也行啊，总之时间和机会还很充裕，只要方先锋不往错误的方向走就行。
听儿子说完，方先锋也沉默了下来，终于是开始不带个人经验主义的客观琢磨起这件事来了。
儿子说的也没错，直接一棒子打死这条路太过鲁莽，如今有这么个‘似乎可行’的转型方式摆在眼前，为何不了解了解再说呢？
抬头看看面前的儿子，方先锋有些欣慰又难受——
欣慰的是自己家这臭小子确实有远超同龄人的优秀；
难受的是，老子都没来得及有机会教育儿子呢，儿子倒先教育起老子来了？！
“看到没，我儿子就是比你明事理！”
“……你别说话！吃饭吃饭！”
……
夜幕早已降临，漫天都是繁星。
虽然没有路灯，但灿烂的星空和月色依旧将寂静的乡道和沙滩照得明亮。
偶尔这样的夜空中，会有亮着指示灯的飞机从高空飞过，如流星一般穿梭在星星点点的天幕上，吸引小岛人的目光。
光点从西往东方向飞的，一般是飞向境外的飞机；从东往西飞的，这是飞向内陆的方向。
对海岛人来说，沪海都是只在电视里看过的地方呢，国外长啥样那更是没法想。
估计对飞机上的人来说，看到底下漂浮在海面的这个黑漆漆小岛，怕是都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人居住吧。
夜晚是闲暇的时候，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很少，结束了一天劳作的小岛人，会早早地休息或者沿着海边散散步，相熟的大家会坐在一起攀谈闲聊，这也是岛上最重要的情报中心，发生了什么新鲜的事，这一晚过去，整个小岛的人都知道。
徐采苓也吃饱饭、洗过澡了，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服，洗过的头发还没有干，就没再扎成那个短短的小马尾，随意地披散着，长度只到肩膀处，柔顺又娇俏的发丝便好似本人的特质具现，走起路来，显得活蹦乱跳的。
她走进院子里，将借走的打气筒还回来。
方为这会儿也刚洗完澡，正在摇水井旁边洗衣服。
“喏！请你吃西瓜！”
不知道是为了送西瓜而顺道还打气筒，还是为了还打气筒而顺道送西瓜，总之她在方为面前站定的时候，由她的方向卷过来一阵风，夹杂着少女沐浴后好闻的香皂味儿，和她手里西瓜特有的清香。
方为抬起头，甩了甩手上沾着的泡沫，一点不客气地接过她手里的西瓜。
西瓜是切成块的，挺大一块，不冰，但吃起来也是相当清甜可口。
“好吃不？”
“好吃啊，甜得很，你爸买的啊？”
方为一边吃，一边噗噗地像豌豆射手那样吐瓜籽，内陆的西瓜现在卖啥价他不知道，反正岛内这边的西瓜卖挺贵的，哪怕这年头的西瓜很多籽，但夏天来上一口，那滋味儿还是很享受。
“对啊，我爸馋了呗。”
“我看是你馋了吧？”
“走啊！一起去外面溜达啊！”贪玩的少女兴致勃勃地邀请。
或许年岁再大一些，这样在灿烂的星空和月色下漫步沙滩海边的邀约，是很浪漫暧昧的事，但方为知道，面前这个小丫头嘴里的‘溜达’真的只是溜达而已，而且会无聊地拉着他一起在灌木丛里捉萤火虫。
她是蚊子绝缘体质，方为可不是。
于是毫不客气地拒绝：“不去，我还要洗衣服呢。”
“就这两三件衣服要洗多久啊，那我等你吧！”
“没有丝毫诚意，你要是真想拉我去溜达，你这时候就应该说‘那我帮你一起把衣服洗完吧’”
“我呸！还要我帮你洗衣服，做梦吧你，你真不去啊？”
“不去，洗完衣服我还得做学习计划呢。”
“哎呀你这人真是讨厌死了！我又没问你，你说出来搞得我压力很大！”
少女一溜烟跑了，走前还用小手沾了清凉的井水，屈指弹了方为一脸水珠。
一想到自己在傻乎乎地捉萤火虫，而方为在刻苦努力地翻书，少女像安详躺平的汤姆猫似的，顿时有些汗流浃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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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吹灭读书灯
力气不算大，但也勉强能把衣服拧干，不至于湿湿哒哒。
家里没有洗衣机，衣物都是靠自己手洗的，从三年级开始，他每天的衣服便都是自己负责洗了，这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
方为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抖搂平整后晾起。
海岛的夏夜没有内地那般闷热，晚风习习，很是清凉。
转身回到屋内，将冰柜里已经冻凉的那瓶可乐拿出来，拉开易拉环，嗤啦一声，冒起淡淡白雾，仰头喝上一口，清甜冰爽的可乐入喉，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虽说如今还没能实现可乐自由，但恰恰是这样，这份滋味才显得更加难得。
回到自己的卧室。
房间的布置也是相当简单，一张床、一扇窗、一顶蚊帐、一台转动时会发出咔咔声的落地风扇、一个木质衣柜、一张书桌、一盏拉绳开关的小台灯，这便是他房间里最基础的摆设了。
简单，但胜在整洁。
方为把可乐放在桌上，弯下腰来，将书桌下的两大箱子书拉出来，一本本拿出来，重新翻阅和整理。
左边这一箱子里的，都是他自己的小学课本，包括平时的作业本和试卷什么的。
保护的相当用心，翻开课本，上面有他做的笔记，字迹工整又好看，光是这一手字，就能秒杀九成的同龄人了，一些他很喜欢的课文或者语句，哪怕老师没有要求背诵，他都尽量背诵下来，还会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一旁注释上自己的理解。
或许很多人、甚至包括老师，对小学的教育不屑一顾，觉得自己哪怕重生回到小学，不用学习，考试也能满分。但其实这是一种逻辑上的偏悖，认为所谓的‘知识’，指的就是考试的内容。
于是所谓的应试教育也因此而生，曾经的方为也是这样认为的。
很少人会发现，即便是小学课本，里面不少的文章和诗词都极美，这些都是经过无数先辈筛选过滤后的精华，最后精装成书，送到课堂之上，用之教育。
《梅花魂》《半截蜡烛》《金色的鱼钩》《夜莺的歌声》《桥》《珍珠鸟》等等。
儿时最开心的事，便是开学发新书的时候，有些上瘾地闻着书页浓郁的油墨芳香，会在发书当天，就把语文或者历史课本里的有趣文章，津津有味地翻看一遍。
那时，只当这些文章是枯燥生活里调味的小故事，却丝毫注意不到字里行间中的深意。
教育本身是超前的，滞后的是人的阅历和理解能力。
当多年以后再翻阅起曾经的这些课文，教育才终于在此刻完成了闭环，多年前的发射出去的子弹才正中眉心。
早已离开学堂的人，甚至无法共情曾经年幼的自己，甚至可以语重心长、脱口而出地叫弟弟妹妹、儿子女儿好好学习多看书，说完才想起来，这可不就是当年的自己。
无关成绩或者前途，经历过许多事情后的方为，才算是真正地把手里的书给读了进去。
这种与儿时读书截然不同的心境，带给他灵魂上，物资给予不了的强烈满足。
初读是少年，再阅已是人生。
手里的这些课文，方为早已不知翻阅了多少遍，不少文章甚至都可以整篇背诵了。
可即便如此，这些书拿在手里的时候，他依旧再一次津津有味儿地读了进去，盘腿坐在地板上，静静、慢慢地翻着书，连时间的流逝都忘了察觉。
终于是合上了手里的课本。
方为把这些小学课本重新整理好，整齐地码放在木箱子里，推回到书桌底下。
拉开另一个木箱子，这些都是初中的课本和他平时从镇上书店租回来阅读的书。
这会儿都还没开学呢，这些初中课本自然不是他的，是徐采苓的姐姐徐采薇的。
采薇姐比他也大不了几岁，因为成绩不太好的缘故，没有考上高中，前年上完初中就没再读书了，选择了去沪海打工，听说现在是在某家咖啡店里当服务员，目前来看的话，工资待遇还不错，她自己倒是挺满意这份工作的。
要是能考上高中继续读书的话，现在应该也要上高二了吧。
当初方为也劝过她，要不再复读一年，再尝试一下考高中，可终究没劝到。
这也是岛上很多少年少女的现状，一来读书成本很高，连上初中小学都需要钱，甚至很多长辈都这样觉得，读书没什么用，有个小学初中文凭，会认字就行了，不如早点出去打工，除非你成绩真的特别好，不然读书这件事，从经济周期来看，投资回报太久太久了，祖祖辈辈打渔的小岛人哪有这般长远的见解？
徐采薇的初中课本保存的非常好，想来平时也是爱惜的，尤其是初一初二时的课本，其中还做着不少字迹清秀的笔记，而到了初三的课本，这些字迹就变少了。
方为能猜的出来，大概初三那一年里，她心里就开始琢磨着毕业就出去打工的决定了吧。
挺努力的一个女孩子，只是读书成绩确实比较一般，这也不能全怪她，毕竟远离大陆的小岛，不仅物质资源匮乏，连教育资源也是相当不足的，很大一部分需要靠学生自己的自学能力。
跟这个年代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样，徐采薇也喜欢在课本或者笔记本的角落里抄写一些歌词啦、伤春悲秋的语录啦等等，有时候心情烦躁了，还会俏皮地在其中乱画一些看都看不懂的鬼画符……
一边翻阅采薇姐的课本，一边偷窥少女的青春轨迹，这对方为来说，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趣事。
当然了，之所以跟采薇姐借阅她的初中课本，是为了今后初中生涯里的提前学习，暑假的这些天里，初一初二的课本，方为都已经翻阅的七七八八了。
那天跟采薇姐借书的时候，徐采苓还嚷嚷呢，说姐姐偏心，一本都不给她留！
采薇姐说，不是给你留了单车吗，再说了，给阿为，阿为会去看，留给你，你会去看吗。
徐采苓就支支吾吾地说些什么‘我初中会努力的’‘少看不起人啦’‘定要让你刮目相看’
要是再过些年，估计少女嘴里还能再蹦出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来的。
采薇姐就说，那你想看想学习的时候，去找阿为拿书不就行了。
于是，一整个暑假过去，徐采苓除了找方为去练习冲浪之外，压根就没提过书的事……
方为也不强迫她要像自己一样，毕竟说到底，徐采苓也只是个小屁孩儿而已，跟这个年纪的她讲什么大道理，她是理解不了也体会不了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以身作则。
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少年少女最容易受身边的环境而影响，有自己这么一位青梅竹马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等她年岁再大些、再懂事一些，总会有所改变的。
方为将初中课本整理一下，近期需要看的，就放在桌面上，暂时不看的，就重新整齐码放回箱子里。
或许采薇姐把这些书给他后就没想过再要回去，但这毕竟也是她的青春，总是要替她好好爱惜的。
拉开椅子坐下，方为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翻到干净空白的一页，提起笔，开始做新学期的计划表。
要说重生前跟重生后，性格有什么关键的变化，那应该就是自律了。
相比于同龄人，方为如今自律的程度堪称令人发指。
自律跟守纪不同。
自律是自己给自己订规矩，并严格遵守；
而守纪是别人给自己定规矩，才来遵守；
方为没有信心自己能一直保持这种心境持续下去，所以每个新学期开始，他都会给自己制定一个必须遵守的计划表。
计划表不仅包含了学习上面的计划，也包括日常生活中的一些计划。
像今年的计划表中，便多出来一项关于锻炼的计划。
比如每天晨跑两公里之类的。
其实锻炼计划他早就想做了，只是之前年岁太小，毕竟在生长发育期间，太早、太重的身体锻炼并没有过多好处。
跑步是一种很棒的锻炼方式，不但可以锻炼心肺和耐力，对自己的意志力提升也是相当有帮助的。
当然了，篮球之类的球类运动也不错，但像举重之类的项目，可就万万不能参与了，那对身高是致命的打击！！
如今他的身高才162，虽然不想承认，但隔壁家的笨蛋少女都已经长到163了，现在比他还要高了一丢丢。
这两年，臭丫头跟吃了激素似的，身高蹭蹭长，偏偏自己还没啥动静，只能说在生理上面，少年少女的发育周期确实不一样。
但还是很打击人啊！他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像上辈子一样长到一米八了。
认认真真地做完计划表，方为将这一页纸撕下来，贴在墙壁显眼的位置上。
虽说这些计划早就在心里了，但一笔一划的把它们都写下来，更有行动派的意义。
方为一口将瓶中的可乐喝完，又拿起了桌面上那本没看完的书。
是钱钟书先生所著的《围城》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
书是他在镇上书店租借的，这年头买书显得太奢侈了，租书是一种相当实惠的方式，而且有着租金和时长的限制，更能督促着自己看完这本书。
上辈子的自己几乎是看不进去这些传统文学书籍的，觉得枯燥又烦闷。
而如今的他，却看得津津有味儿。
海岛的条件有限，周围几乎没有什么诱惑，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灯红酒绿的商业大街，当然了，那都是外界的客观因素，最主要的还是此时的心境，这使得他可以相当专心地沉浸到书里的世界当中。
方为觉得自己就像是散落在原野里的一颗树苗，疯狂地在往大地的深处扎根，贪婪地汲取着世界的养分，在这个年纪里，蛰伏着，发育和学习。
看书的时候，他喜欢坐在窗台上，就这样背靠着墙壁，屈起双腿，抱着怀里的书，安静且沉浸地阅读着。
没有大都市的喧闹声，夜晚的海岛，只有远方依稀的海浪声、柔柔的风声、山林里的蛙叫虫鸣声。
窗外的月光会落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低头的侧脸；
也同样照耀着沙滩，胆小的沙蟹们，会趁着这静谧的时光，从湿润的细沙中爬出来，比斗，或者觅食；
海鸟在巢中酣睡，雨蛙在石缝里歌唱；
七月也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里，灵巧地跳上窗台，趴在了他的脚边；
“喵呜~~”
猫儿抬头，少年手里的书，又轻轻翻了一页。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
.
第8章 来自大城市的新同学
沉浸到书中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就变得很难察觉了。
直到腰背肩颈的酸痛实在无法忽略，方为才终于合上手里的书，原地伸了个懒腰。
坐在窗台上脚伸长时，不小心便把脚边虎头虎脑的狸花猫儿给踹了下去。
“诶？七月你咋跑过来了。”
“喵呜哇！”
窗台距离地面也就一米高而已，灵巧的猫儿又重新跳了上来，只是再看方为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幽怨，一时半会儿不肯再挨到他身边去了。
方为正要伸手摸摸猫的时候，窗的外头飞进来一个小纸团，相当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脑袋上。
转头，隔壁家的笨蛋少女不知道啥时候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同样在窗台边。
两人家挨得很近，中间就一道低矮的围墙，窗户打开的时候，方为的房间就恰好正对着徐采苓的房间。
还记得三年级那会儿，手工课上老师教大家做土电话，就是用两个纸杯，中间用紧绷的线连起来，对着纸杯说话，声音就能传到另一个杯子里。
那会儿徐采苓就相当幼稚地拉着方为玩土电话，明明两人房间的窗户隔得距离都没有三米，她非要丢个纸杯过来，让方为用纸杯跟她说话。
想也幼稚，尬到抠脚！
现在长大了些，土电话就不用了，开启沟通的方式就变成了丢纸团。
每每有莫名其妙的纸团从窗户飞进来的时候，方为就知道是徐采苓在call他了。
“喂！我在窗户看了你老半天了！你只发现了七月啊？”
少女的声音显得比猫儿还幽怨，毕竟猫至少被发现了，她都没被发现。
“干嘛，谁没事往你窗户看啊，你在这儿看了很久吗？”
这时候再承认‘看了很久’显然是一件丢脸的事，于是少女便哼道：“也就一会儿吧！”
事实上她真看了挺久的。
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无聊，明明来之前是有事想跟他说的，但看他在认真看书，便又没敢打扰他，于是就也静悄悄地坐上窗台，隔着中间的低矮小围墙，默不作声地看他。
鬼使神差地，觉得月光下他坐在窗台认真看书的侧脸很好看，便不知不觉地看了许久，直到他动起来，发现了猫，没发现她。
“那你在干嘛，闲的没事在看我啊？”
“谁看你了，我也在看书好吧。”
“书呢？”
“……这不就是！”
少女展示一下自己手里的书，不小心拿反了，又赶忙转了过来。
方为：“……”
猫：“……”
丢了脸的少女干脆把书也丢了，赶忙转移话题道：“哎哎，方为你听说了没，新学期开始后，我们岛上就会多一个大城市来读书的女孩子了！”
她这么一说，方为也就明白她出现在窗台的目的了——
藏不住事的少女，总会在第一时间跟他分享她所知道的一切新鲜事。
“来我们这儿读书？还是大城市来的？”
确实新鲜，从来只有小岛人到外面读书的事，这不倒反天罡了嘛。
“稀奇吧，而且还是从沪海来的！”
“读小学吗还是……？”
“初中！可能还会跟我们一个班呢！”
“谁家的？”
“刚刚下午的时候，我们在沙阳村那边，不是看到有人在搬家嘛？”
“……所以，是那家的小孩？”
“对！准确来说，是柳叔公的孙女！”
柳叔公的孙女，那自然是姓柳的了。
上辈子模糊的记忆终于有了触发点。
来自大城市、新同学、柳姓，女孩……
方为陡然想起了一个名字，只是除了名字外，关于那女孩的其他印象就记不太清了，毕竟没什么交集。
但时至今日，依然记得她的名字，相当的好听，至少在周围一众乡下同学普通的名字当中，尤其引人注目。
长得也挺清秀好看的，可惜记忆相隔太久，具体样子倒是想不太起来了。
噢，还有性格，记忆里，那女孩似乎相当高冷。
在班上一众几乎不是同乡、就是邻居、或是远亲的同学面前，她显得格格不入的，有种剥离在集体之外的感觉，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漫长的记忆中被遗忘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有种上辈子的瓜，这辈子才吃到的感觉，方为好奇道：“那她怎么会跑到我们这儿来读书的？”
“唔，我也是听我爸说的，刚刚我爸才去了柳叔公家喝茶。”
徐采苓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其实原因不太好！因为柳叔公的儿子儿媳……就是她老爸老妈啦，好像是车祸意外去世了，然后她在沪海那边就没了依靠，柳叔公也上了年纪总不能过去那边吧，所以只能托人接她回来这里读书了。”
方为愣了愣，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了，毕竟这种事情相当敏感，对于当事人来说，为了维护脆弱的自尊心，和避免揭开伤疤，也当然不会在班上多说。
“父母……都去世了吗？”
“对啊，我爸说他以前跟柳叔关系挺好的，柳叔公以前是村里的老教师，柳叔是他唯一的儿子，而且还是岛上第一个……不，好像是整个县吧，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厉害吧。”
方为点了点头，这个确实了不起。
七十年代的大学生是多么的难得，更别提是从菠萝岛这样的穷乡僻壤里考出去的了，那简直是整个家族的骄傲。
只可惜英年早逝……
想想也知道，这对柳家而言，是一件多么巨大的打击。
当然了，受打击最大的人，那肯定就是跟方为采苓一般年纪的那位少女了。
正值迈向美好青春的年纪，还没等畅想以后遥远的未来，双亲便在这样沉痛的遗憾中逝去，年幼的她还要远离熟悉的城市，到遥远又陌生的小海岛开始新的生活，这种伤痕纵是时间也难以抚平的。
“唉，她好可怜呀……”
光是代入对方的角度想一想，徐采苓也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别看小姑娘平时大大咧咧的像个乐天派，其实心地好得很，菠萝岛上最讲义气的人就是她了。
虽然徐采苓经常说自己很厉害、就算老爸老妈不在身边，她也能把自己照顾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其实她也知道，父母便是她最大的底气，反正这种事放在她身上，她觉得自己指定是承受不了、一下子得垮掉的。
“是挺遗憾的。”
方为点了点头，突然得知背后还有这种事，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海岛虽小，但人情味儿很浓，谁家发生这样的事，别家听了也不会高兴的起来。
在菠萝岛物资匮乏的遥远年代里，人与人之间便都是靠相互帮衬和体贴过活着的，这几乎成了小岛人刻在基因里的信念。
“诶诶，方为，以后要是跟她成了同班同学，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咱们就多帮帮人家！”
连人家什么性格什么喜好都不清楚呢，光是听了人家背后伤心的过往，徐采苓体内的爱心就忍不住有些泛滥了，少女的心思实在是单纯的有些可爱。
要是把她写进小说里的话，方为觉得徐采苓一定是江湖中的一代女侠，怕是三天两头就要提着剑，嚷嚷着要去杀狗官的。
方为好笑道：“你对她这么上心啊？万一人家不乐意接受你的帮助呢。”
“为啥？”
“就自尊心什么的呀，谁也不会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个可怜虫吧。”
徐采苓虽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相当有共情能力，方为这么一说，她就把自己代入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那、那咋办？”
“不咋办，你就多看书、多学习呗，先把你自己的本事提上来，要不然到时候指不定还得人家来帮你、辅导你学习呢。”
“……”
方为这么一说，少女顿时就泄气了，这跟她想象中，一代女侠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中的场面完全不是一个画风好吧！
要是都市世界改成武侠世界就好了，她徐采苓定会成为名扬天下的侠女，而臭屁的方为，只能是被她罩着的书生小弟罢了！
中二地幻想一番后，少女得到了满足，又跟方为说起了别的事。
“诶诶，方为，你知道我跟我姐姐的名字都是谁取的吗？”
“不是你爸取的吗。”
“不是。”
少女很得意，像是收获了什么知识点似的，开始给方为科普：
“我的名字是来自诗经里的一首诗——《唐风·采苓》；然后我姐姐的名字也是来自诗经里的一首诗——《小雅·采薇》”
“怎么样，是不是超级有典故，是不是超级好听，有没有感觉我浑身都散发着书香的气息！”
“……”
方为心想，就算把博士服披你身上都不一定找得到这书香气息呢！
当然了，这名字确实非常有味道，今天听徐采苓这么一说，他也才知道她名字的出处。
也难怪徐采苓说姐妹俩的名字不是老爸取的，徐叔这五大三粗的糙汉，能生出这俩水灵灵的闺女已是不易，就别提还能给她们起这么文艺好听的名字了。
“那你和采薇姐的名字都是谁取的？”
“嘿嘿，好听吧？”
“好听好听……”
方为知道，今天要是不夸她一下，这坎是过不去了。
果然，方为夸完之后，徐采苓才告诉他：
“其实都是柳叔公取的啦！我也是今晚听我爸说才知道的，当时我爸取名字想到头都要炸了，想起柳叔公是岛上最有文化的长辈，又是老教师，这才去找了柳叔公取名采薇、采苓~”
名字不只是一个符号，也是家庭情感和期望的代称，一个好的名字，不但能让人在社交中更加有自信，甚至会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性格和心灵。
包括方为的名字也是这样的，老爸老妈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想的就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看把你得意的，《唐风·采苓》会背吗？”
“我……我明天就背！”
聊起名字了，少女便又继续跟方为分享更多的情报。
“柳叔公的孙女名字也超级好听，你猜猜叫什么？”
“叫什么？”
“你猜嘛。”
“不猜。”
“你不是说你是读书人嘛，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柳叔公的文化呀，你要是这能猜对了，你明天、不，你这星期洗衣服的活儿，我都给你包了！”
“……玩这么大？你确定？”
“切！说的你好像能猜对一样。”
“那我猜了？”
“猜吧，一次机会！”
“柳知意。”
“哈哈！猜钅……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不作数！再见！”
惊得目瞪狗呆的少女跳下窗台，关紧窗户，一溜烟地跑了。
.
.
第9章 古德莫宁~
娱乐方式匮乏的日子里，小岛人都休息得非常早，基本晚上十点钟左右，岛上就没有亮着灯的人家了。
外面客厅电视机的声音也停了，随着客厅的灯也关闭，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为，你也早点睡吧，看书别太晚了。”
“知道了。”
方为在房间里应了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
看看时间，只不过晚上九点五十分而已。
这个时间点，放在后世，估计还在公司里加班呢。
但在当下，困意已经袭来。
或许是年轻身体的健康，又或许回归岛上后心灵的安定，方为几乎从来没有失眠过，每天的作息都相当规律。
这要是放在大都市，常常失眠到夜里两三点都无法安睡，异常地焦虑和痛苦。
方为爬上床，打开床尾放着的那台方方正正的小叶扇，检查一下蚊帐里面有没有蚊子，关了房间里的灯，再把蚊帐拉好，用小夹子夹住缝隙。
躺在竹凉席上，肌肤传来冰冰凉的感觉，他扯过来一旁的薄被单，只盖住肚子。
调好明天一早的闹钟，闹钟就放在枕边。
闭上眼睛，呼吸逐渐悠长，很快便睡着了。
夏天的夜晚很是奇妙，星星闪闪，皓月莹凉，蝉鸣蛙叫也似乎在入梦后安静了下来，一片静谧，却又似乎能听到远方一道道海浪的声音。
窗外的枝条，在月光中，垂下长长的影子，偶尔有风吹来，轻轻摇曳……
……
“叮铃——”
闹钟响起的时候，只不过凌晨的四点五十分。
这个时间点，在内陆的大部分城市里，即便是夏天，也还是黑夜呢。
而菠萝岛的天空已经蒙蒙亮了。
方为揉了揉眼睛，伸手关掉了闹钟。
打个哈欠，伸伸懒腰，他动作利索地爬下床，换上一件灰色的背心、浅色的短裤，没有穿平日里的拖鞋，而是穿上平时上学才穿的回力鞋。
原地在房间里蹦了蹦，感受一下经过一晚休息后体力的恢复，他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客厅的餐桌旁，老妈正在吃早餐，白粥加咸菜和一碟小咸鱼干。
见到从房间里穿戴整齐的儿子，田喜兰还愣了愣，筷子抵在嘴巴，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诧异道：
“阿为，你今天咋起这么早了？你这穿的一身，是要上哪儿去？”
“哦！妈，我准备早起跑步呢，锻炼锻炼身体！”
“跑、跑步？”
田喜兰更迷糊了。
跑步她当然知道，跑步能锻炼身体她也知道，但要是岛上有谁特地通过早起跑步去锻炼身体，那可就稀奇了！
“对啊，这不是要上中学了嘛，以后学习压力也更大了，总得把体质提上去才行。”
“那你这是要上哪儿跑啊？”
“慢慢来嘛，先从我们村、经过沙阳村、经过码头、跑到沙滩那边再跑回来，大概两公里这样差不多了。”
“……”
老母亲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骚操作震惊得不轻，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毕竟跟别人家小孩比起来，自家儿子多少显得有些特立独行，这么久了也习惯了。
脸色古怪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道：“那你去跑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啊，早餐我都煮好了，你爸也吃过了，已经出门去码头收鱼了，我待会儿吃完也要去镇上做工。”
“不用，吃了东西跑步胃不舒服，我等跑完回来再吃。”
方为拿起热水壶，给自己的搪瓷杯倒了点温水，小喝几口补充下夜晚消耗的水分。
“那我就像平时那样，把早餐给你留锅里，等你回来再吃？”
“行啊。那我跑步去了！”
“……你钥匙带了没啊！”
“你藏院子那石板下就行，我裤兜浅，怕跑着弄掉了，我走了~！”
“……”
田喜兰再想说话的时候，这小子都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只好按照平时的习惯，把他那份早饭重新热回锅里。
果然是没长大的小子，做事可真是让老母亲捉摸不透的，跑步……跑步？
真稀奇……
……
小岛的天亮来的早，岛上居民的作息便也跟着早。
才不过早上五点钟，小岛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不少人家屋顶都飘着炊烟，这是在准备早饭，也有扛着锄头去地里干农活的、也有刚推着单车出门准备去做工的、还有拎着湿哒哒的一大捆渔网从码头那边回来的……
太阳还没出来，但小岛已经光亮，空气里有着一层薄薄的白雾，夹杂着泥土和海风特有的气息。
蝉的声音也稀稀落落地开始鸣叫起来，也不知是谁家养的公鸡，打鸣的声音响彻好远，山林里苏醒的鸟儿也似乎被惊醒，纷纷振翅从山林飞向高空。
这大概就是方为对菠萝岛清晨的印象了。
简单的做做热身运动，方为便沿着计划好的路线，开始匀速奔跑起来。
他在行走的时候，几乎没人特意关注他，但他跑起来的时候，立刻便吸引了每一位早起村民们的视线。
“木生叔，早啊。”
“桂婶，早啊。”
“刘大爷，早啊。”
方为对于会被村民们不理解这件事早有预料，但他丝毫不介意，也不觉得这是啥丢脸的事，反而很是热情地跟每一个认识的村民打招呼。
“阿为，你这一大早的着急跑去哪儿呢？去码头找你爸啊？家里发生啥事了吗？”
“没事！我就跑跑步，锻炼身体！”
“哈？跑步？”
村民们大多都露出了像老妈那样震惊的表情，刘大爷还乐呵道：“你这小伙子，力气用不完的话，帮大爷我去把菜地的土翻翻好了啊！”
“好，下次一定！”
方为也不反驳，热情地回应一声，继续往前跑。
人嘛总是这样的，对于新鲜事都是好奇和不理解的，等以后时间久了自然就会习惯，怕是等哪天他不跑了，大家还会来问他是不是今天身体不舒服、怎么没去跑步了。
说实话，方为上辈子几乎没有主动跑过步，一来没时间、二来自制力不够、三来嘛，就是他真的很讨厌跑步这件事。
如今想想，自己要是能把这件自己曾经很讨厌的事情给坚持下来，这算不算也是一种了不起的特质？
如此一想，他跑步的内驱力便更加充足了，每一步的踏出，都感觉自己在不断地变强似的。
年轻的身体，带来了十足的体力，原本方为估计自己顶多跑一公里就要顶不住了，可现实的表现却比他想的更加优秀。
可依旧是大汗淋漓，随着身体各个部位被运动激活，心跳和呼吸也随之加速，渐渐地，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继续胡思乱想了，而是放空了大脑，全身心地沉浸到跑步这件事中。
跑过同样刚苏醒的沙阳村、跑过热闹的码头、顺便跟码头这边一脸紧张的老爸解释了一下家里没发生什么事、自己只不过是出来跑步锻炼身体……
最后终于赶在日出前的这一刻，方为跑到了沙滩。
作为祖国最东边有人居住的小岛，也是第一缕看见阳光升起的地方。
“呼哧、呼哧……”
少年扶着有些酸软的膝盖，低着头喘气。
灰色的背心早已被汗水打湿，浸染成了水色，豆大的汗珠顺着他有些发红的脸庞流下来，于下巴尖汇聚，最终滴落下来，沁入进海边细腻的沙土里。
日出的瞬间，海风似乎变得更大了起来，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衫在鼓摆。
少年抬起头，眼眸的倒影中，那抹橙黄逐渐膨胀、绽放，将周围的云彩染成了绚烂的金红。
万丈金光自海天交际之间，陡然绽放！
这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点亮了。
金色的阳光倾泻而下，穿透薄雾，将海面染成一片璀璨；
海浪拍打在叠翠绝壁上，溅起千堆雪；
无数海鸟在这霞光和浪花中翱翔，沙滩上的贝壳、海螺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喂！你好~！古德莫宁~！”
少年肆意地对着海天之间的朝阳大声呼喊。
然后，灿烂地笑了起来。
.
.
第10章 先欠着
没有手表，方为也不知道自己跑完这两公里用时多少。
去时晨曦蒙蒙，归时旭日东升，赐予了万物影子，自东向西拉长。
在沙滩边欣赏完日出，方为也感觉浑身充满了电似的，年轻的身体就是这点好，相当禁得起折腾。
回去的路上，方为就没有那么着急了，计划的运动量基本完成，于是用了配速更低的慢跑，这可以使得他有足够的闲情逸致来欣赏这一路的风景。
跑过码头的时候，老爸正收了一大筐的鱼，用小推车拉着。
方先锋忽然感觉身后的重量一轻，回头一瞧，自家这满头臭汗的臭小子正在后面帮着他推筐。
“跑哪儿去了？你这臭小子……”
“没，就去沙滩那边，看了看日出。”
“这有啥好看的？码头不也一样能看？”
“这里太热闹了！”
“行了，我自己来就行，浑身大汗的，赶紧回去换个衣服，快开学了，别整感冒了。”
“中午回来吃饭不？”
“看情况吧，回的话我会提前给你打电话，今天有点忙，我在码头这吃个快餐也行。”
方先锋有一台小灵通，方便跟家里的座机联系，因为他的小灵通套餐有免费的播出通话时长，有时候用家里座机联系他的时候，他看到是家里的电话号码，就会先挂掉，再用小灵通拨打回去。
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而言，钱就是这样一分一分省下来的。
“这边有活儿要我帮忙不？”
“用不上你，你回去吧，记得吃完早饭把鸡喂了，你下午是不是要去报名，出去的时候记得锁门。”
“好。”
随着渔业资源的枯竭和商业的竞争，现在码头收鱼的生意并不好做，不然老妈也不用额外去镇上做工了，平日里码头这边老爸自己一个人就能够搞定。
昨天吃饭的时候说的贻贝养殖的事，也不知道老爸考虑的怎么样了。
毕竟是大事，老头需要点时间琢磨也正常，总之方为是不会看着他再走到上辈子错误的选择去的。
毕竟能当悠闲的富二代，谁愿意自己当苦逼的富一代啊！
离开了码头这边，方为原路返回，又经过了沙阳村这边。
趁着这会儿有闲心，他就好奇地往柳叔公的家里瞅了瞅。
只是院子里没见着人，倒是家里的门打开了，屋顶也飘起了做早饭的炊烟。
正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瞥见敞开的客厅门里有道一闪而过的娇小身影。
没太看清，但想也知道，那估计就是柳叔公的孙女柳知意了。
稍稍有些惊讶，这柳知意起得还挺早，毕竟这会儿也就早上六点而已，对于很多城里长大的人来说，大概觉都还没睡醒。
昨晚听徐采苓说完柳家的事，方为挺惊讶也挺遗憾的，当然了，他不像侠女采苓那般热心，非要主动上去送温暖什么的，将心比心，对别人家的苦难报以理解和尊重，就已经是最大的温柔了。
当然了，采苓心是好的，就是未必是人家想要的，这种道理别说少女了，就是很多成年人也未必懂。
人这一生里，成长是实时的，但成熟却是滞后的，这期间的落差，才造就了彼此青春里大大小小的各种遗憾。
方为继续沿着乡道慢跑起来。
虽然岛上主要的产业都是渔业，但农田菜地还是有的，只不过规模很小，形成不了产业，基本都是自家种自家吃。
这些种植地分成大块小块的，围绕在乡道两边，其中还有不少在地里忙活的村民。
岛上不少田地都是新开垦的，原本是荒地，这也是因为渔业产业转型带来的压力，人活着总要会灵活变通的，于是一些村民便也想着在岛上搞种植，比如种菠萝（真的菠萝、不是岛上遍地的那种很像菠萝的露兜树）、种甘蔗（一种当地特有的水果甘蔗，叫璇珠甘蔗，味道相当清甜）、种花生等等。
如今看来，搞种植似乎也是一条出路，毕竟种植像是刻在国人的基因里似的，只要有地，莫名地就会想种点什么。
但方为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种植这条路最后也会被淘汰，淘汰的原因有很多，一来是产量跟不上、二来也是物流和市场的问题，偏远的海岛天然存在这种劣势。
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路子都是靠前人不断地试错才能走出来的，把所有错误的道路都走一遍，剩下的路便是正确的了。
想着想着，方为不知不觉已经跑回了东华村。
路过徐采苓家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往她家院子里瞅了眼。
少女正在摇水井旁边刷牙，纤细的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齐肩的短发也扎成了标志性的短马尾，因为马尾足够短的缘故，显得弹性十足，随着她刷牙的动作，娇俏的马尾在她脑后一晃一晃的。
“啊——咕噜咕噜——噗！”
少女刷牙一点也不斯文，甚至还故意噗得好大声，看到喷出去的水飞好远，她就一脸兴奋。
自家的猫从她家的院子里跑了出来，翘着大尾巴站在方为的脚边，好奇地嗅嗅他身上的汗味儿和海风味儿。
因为两家就一道低矮围墙相隔，七月两家跑的事，方为早就习以为常了。
“啊——咕噜咕噜——噗……？”
像葫芦娃似的认真喷水的徐采苓终于是发现了院子门口的方为。
也不知道想到了啥，漂亮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双脚下意识地就往屋里的方向跨了一步，看样子是想反悔昨晚的打赌，一副躲债主的模样。
可终究还是没压过心里的好奇，于是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迈出去的那只脚。
“你一大早的去干嘛来了，怎么浑身大汗，像是被人追杀似的？”
“什么被人追杀……你以为我是懒惰的你吗，我一早就醒来去跑步了。”
“……啥？”
“跑步，去沙滩看日出。”
“跑步？干嘛要跑步……”
“锻炼身体啊。”
“……你该不是以为你锻炼完之后，就能跑得过我了吧？”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嘴角还残留着牙膏泡泡的少女哈哈大笑起来，于是嘴角便旋起了两个好看的梨涡。
她自信又嚣张地笑着，眼神里还藏着揶揄的坏，像是嘲笑他在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似的。
这可把方为郁闷坏了，偏偏她说的没错，单论跑步这件事来说……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他都比不过徐采苓。
也不知道这丫头身体是怎么构造的，浑身都像是填满了运动细胞，童年那会儿一起和村里的伙伴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徐采苓就是不败的战神，无论是她来当警察、还是她来当小偷，总之那修长的双腿迈开来，那就像兔子似的，他连她的衣角都抓不到。
“我警告你别太嚣张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再给我一年的时间，就不信你还能跑过我。”
“切……”
徐采苓发出不屑的声音，丝毫没把他的话往心里去，倒是念叨起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来了。
这句话真不错！以后就是我的了！
少女正美滋滋地偷了他的话而窃喜，方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待会儿要换一身衣服，你刷完牙记得过来帮我洗了。”
“……”
少女俏脸上得意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刚刚嚣张的声音也软了下来。
“我昨晚开玩笑的！你、你怎么真的好意思让我给你洗衣服？！”
“谁管你啊，反正你昨晚就是这样跟我打赌的。哎，徐采苓，你该不是想反悔吧？”
比起帮他洗衣服，被他说言而无信反而是件更难受的事情。
人生中第一次陷入了如此艰难的抉择中，少女脸色变幻，哇哇叫着抄起一旁的锄头……
“我先欠着！没说不洗！欠着！”
“好好好、欠着、欠着……”
.
.
第11章 欠条
徐采苓过来送欠条的时候，方为正在家里吃早饭。
少女穿着运动裤和一件微微发黄的短袖衫，头上还戴着一顶大草帽，草帽的边缘轻压着她娇俏的短马尾，这一看就是要出门干活的样子。
发黄的短袖衫是姐姐不合身了留给她的旧衣服，当然并非是穷苦到需要穿姐姐淘汰的旧衣服，只是因为要去干活，穿这些旧衣服更加方便罢了。
大草帽下，少女娇俏的小脸表情轻松，还没等方为说话，她就已经自顾自地走进屋里，然后像电视剧里的女侠似的，用小手按着一张纸条，啪地一下，拍在方为面前的桌面上。
“欠条：”
“本人徐采苓，2000年8月30号，欠方为‘洗衣服一星期’”
“最近有事，不便履行，特此欠条，择日再还！”
“署名：徐采苓（一枚用锅灰涂抹的指印）”
方为一边喝着粥，一边念叨着欠条上她写的字。
“该说不说，采苓，你这字也太丑了。”
“你管我，反正我给你打欠条了，以后这事你就不准再提了，知道没？”
“你这不是耍赖嘛，说是欠条，可你倒是把啥时候还给写上去啊。”
“我言而有信，又不是不还，你急什么，哼。”
“行行行……”
当然了，方为也只是逗她而已，其实并没想让她真帮自己洗衣服，却没想到这丫头能这般认真，居然还学人家打欠条。
还不还的事都无所谓了，方为敏锐地意识到，这张欠条以后绝对会是她的黑历史，总之好生收起来准没错。
傻眼了吧！
黑历史这种事，被朋友攥在了手里，以后可有你好受的！年轻人，还是想的太短浅了！
方为心情愉悦，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粥。
抬头看看同样因为了却一番心事而愉悦的少女，问道：
“你这是要去帮忙晒鱼了？”
哪怕家庭条件相对岛上其他居民要好一些，但徐采苓也是要帮忙干活的，只是年纪不大，跟其他乡下人家孩子一样，活儿轻一点罢了。
徐采苓家经营着一个海产加工的小作坊，包括杀鱼、清洗、腌制或者蒸煮、去壳、切分等加工方式，当然了，最后大抵都少不了需要晒干。
而少女需要帮忙负责的活儿，便是这最后一步的晒干，把处理过的海产整理好放到架子上晾晒。
相对而言是比较轻松的，就是这晒鱼场的味道有些难顶，外人在里头怕是待不了几分钟就要受不住了。
当然了，这对从小就在海边长大的少女来说，早就已经习惯那种味道了，就是干完活儿后，身上也总是会带着这一股难闻的咸鱼味儿，要洗好久才能洗干净的。
像老爸老妈他们身上的那股咸鱼味儿，就似乎再也洗不掉了。
“对呀，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啊。”
“我也不闲的好不好，待会儿还要喂鸡，中午还要自己做饭，一会儿有空，我还想着把屋后那块地给整理出来，撒点菜籽上去种呢。”
“这不就是闲吗。”
“唔……”
方为开始反思。
“诶，方为，你想什么时候去报名？”
“不是一起约了今天嘛，你啥时候晒完鱼？阿胜也跟我们一块儿去。”
“那好啊，我早上就晒完鱼了，等吃完饭、睡个午觉，天没那么热的时候，我们就一起踩单车去！”
“我没车。”
“我载你！”
“……”
“那就这么约好啦，走了！”
送完欠条，少女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跨坐上停在他家门口的那辆自行车，少女修长的左腿往后一摆，潇洒地踢起单车的撑子，接着双腿用力一蹬，自行车就飞快地沿着乡间小道前进起来了。
好在一直到离开方为的视线前，骑车的少女都很帅。
直到离开了他的视线后，因为速度带来的风吹掉了她头顶的草帽，少女只好掉了个头，灰溜溜地去捡草帽了。
重新把草帽戴在脑瓜子上，她老老实实地把草帽的红绳系在精致的下巴，这样风就吹不掉她的帽子了。
伴随着自行车的颠簸，那一簇活泼的短马尾，一颤一颤的，渐渐消失在小道的尽头……
……
相比于岛上很多的同龄孩子，方为需要干的活儿确实不算多，这也是每个家庭不同的生产方式决定的。
早起的好处之一，就是可支配的时间会变得特别多。
方为跑完步、吃完早饭、收拾好餐盘、洗了个凉水澡、又洗了个衣服，时间才将要七点钟而已。
没有太多的工活和农活需要他帮忙干，平日里他最多的活儿便是家务活儿，其次便是学习。
毕竟年纪摆在这儿，真想干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也不允许，目前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和成长。
虽然年纪不大，但目前的方为已经看了比上辈子加起来还要多的书，阅读是成本最廉价、但最有效的学习方式。
最开始的时候，方为也想过，自己看那么多的书、甚至尝试着以作者的角度去思考学习，这样长久下去，自己会不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呢？
但后来他又想明白了，人就像是树木一样，生长的过程是一定需要有阳光照耀的，但要知道的是，即便树木在阳光的照耀下生长，它也是以树木的方式在生长，而不是以阳光的方式生长，任何书、人、物的影响和学习，都只会让他变得越来越像自己，而不是其他的什么，这是一种自我探索的过程。
而这些曾经阅读过的书、经历过的人生，都会融入到他的骨子里，成为他无可替代的气质。
平时喂鸡用的都是最糙的米，老妈在做早饭的时候，会另起一个灶把这些米熬成粥，这会儿也放凉了，方为便舀了三分之一的粥到盆里，然后再混上米糠和花生粕搅拌搅拌，便做好了鸡吃的早饭。
方为端着盆，走到院子，拉开围栏，八只鸡便咯咯叫着蜂拥到他的脚边。
“嘶！谁啄我！今天敢啄我脚，改天是不是就敢啄我眼睛了？等着，明天就吃了你！”
“咯咯？！”
八只鸡里有两只大阉鸡和六只小母鸡，公鸡割了蛋之后，可以长得非常大只，还不会整天骑小母鸡，阉鸡也是个手艺活儿，岛上的公鸡基本都是刘大爷阉的，属实是独门手艺了。
缺爱的同学可以多喂喂鸡、喂喂猪，被这群鸡崽子猪崽子包围的时候，别提多被需要了。
方为刚把盆放下，他自己就被鸡群挤到了一边，鸡崽子们像饿死鬼投胎似的，疯狂抢食。
这似乎是一种群体效应，事实上养一群鸡，它们的生长速度绝对比单独只养一只鸡更快，因为它们会抢食，如果只有一只鸡的话，哪怕好吃好喝的供着，它大概也是爱答不理的。
方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又落到了鸡栏角落的那堆干草上，眼睛顿时一亮——
一枚鸡蛋！
好家伙，这群小母鸡从开春那会儿就开始养到现在了，都已经大半年多了，一直都没有下过蛋，终于是在今天，方为捡到了第一枚鸡蛋。
少年乐呵呵地过去弯腰捡起来，新鲜的鸡蛋拿在手里的时候，还是温温热热的。
像这样自家养的土鸡下的蛋，别提有多香了，比起普通的饲料鸡蛋来，土鸡蛋的蛋黄颜色更深、蛋清也更粘稠一些，至于啥营养成分就不说了，总之吃起来就是更好吃一点。
捡到这一枚鸡蛋的这一瞬，方为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吃法——
等改天去海边淘一些海蛎回来，跟这自家养的土鸡蛋一煎，便是一碗外皮微酥、内里鲜嫩的知名美食——海蛎煎了。
一枚鸡蛋当然是不够的，但有了第一枚鸡蛋，很快就会有第二枚、第三枚，毕竟整整有六只小母鸡呢！
母凭子贵，六只小母鸡在方为心里的地位立刻上升了一截。
正好看见两只大阉鸡不但抢食、还啄几只小母鸡，方为忍不住就是一jio过去。
“光吃食、爱打架、还不下蛋！最先吃的就是你！”
“咯咯！”
围墙边正懒洋洋晒太阳的猫儿见状，也幸灾乐祸地打了个哈欠。
它虽然也不会下蛋，但好在会抓老鼠，不然怕是也少不了一jio的……
.
.
第12章 实用主义嘛
炎炎夏日。
随着太阳逐渐爬升到头顶，蝉的鸣叫也越发烦躁起来。
方为戴着一顶大草帽，赤足踩在泥土之上，手里拿着一把沉重的锄头，刚换的这件干爽背心，再次被汗水湿透。
他正在给屋后的这块地翻土，打算在这里种一点小白菜和小葱蒜苗上去。
可天实在是太热了，仿佛会把肌肤烤焦的灼热日光被草帽隔断，但即便如此，身体周围依然弥漫着纯粹的闷热，汗水像是不要钱似的从额头冒出，再顺着脸颊滴落到土里，焦化凝滞的空气包裹着少年的肌肤。
有种连自己也要被卷入这样的盛夏、一起融化掉的感觉。
唯一能道得上清凉的部位，便是脚底了，刚被他用锄头翻开的泥土还带着湿润和清凉，赤脚踩在上面的时候，感觉很是舒爽。
偶尔会翻出来一些蚯蚓，方为专挑大的蚯蚓，用塑料罐装起来，再往里面放一些泥土，只要保持土质湿润，蚯蚓能活很久，方便兴起的时候，拿去海边垂钓。
当然了，挖蚯蚓只是顺带的收获，主要还是要种菜。
旁边的那一块地是老妈早就整理过已经种了菜的，这块地她一直想弄，但没啥时间，方为今天便自告奋勇帮她弄了。
忙活了一早上，总算是整理出这块大约五个平方的空地来，能种不少东西了。
院子旁边种菜，几乎是很多人家的选择，岛上居民也没谁家有那番闲情逸致在院子里种花的。
实用主义嘛。
其实小白菜、蒜苗、小葱也不错，绿油油的，好看又好吃。
这年头岛上的这些野地方也没太多规划，反正谁先捣鼓就是谁的，可不像大城市里，想种点什么东西都只能在自己家搬花盆。
方为把锄头放下，拿起来一包菜种。
老妈在镇上买的，是用旧报纸像折药包一样折起来的散包。
小心翼翼地打开，他把这些小白菜的种子均匀地洒在翻动整理过的土地上。
撒完了菜种，又搞来一些红葱头和白蒜头，一粒粒掰开，在菜地的边缘一块位置，种到土里。
最后再回到院子，在摇水井下打了一桶清水，用少年力气不大的手臂，摇摇晃晃地抬到菜地这边，拿着水瓢，均匀地给菜地泼了一些清水。
做完这些，方为才算是大松了一口气。
额头的汗还在哗啦啦地流，但似乎已经能感受到吹拂到脸庞清凉的风了！
看着这块由他自己捣鼓好的菜地，一种莫名地满足感油然而生！
虽然地里现在啥也没有，但总感觉能看到不久后的未来，长出一片绿油油的可爱小菜似的，大概这就是刻在国人骨子里的种植基因吧。
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脚上也一片泥泞，方为挺爱干净的，只好再去洗个澡。
早知道跑完步回来就先不洗澡了，澡洗了两次、衣服又换了两次，但托这猛烈日光的福，才短短不过三五个小时，早上晾洗的背心都干了，直接收下来就能穿上。
当然了，穿之前还是要放凉一会儿的，不然被老母亲见了，就得唠叨说：‘衣服晒得发烫你就穿，小心长火疖子！’
至于有没有科学道理，方为就不知道了，类似的乡间规则杂谈也有很多，比如‘骑狗会烂裤裆’‘对着火坑尿尿会得那啥’之类的，总之大家都是这么遵守的，诸位就不要再被好奇心害死猫了。
院子门外，晒完鱼回来的少女，把自行车刹停，听得出来速度很快，刹车的时候都能听见明显的刹车声。
徐采苓用她那修长的腿儿，垫在地上撑住自行车，跟院子里洗衣服的方为说话。
“你怎么又在洗衣服？你哪来那么多衣服要洗？”
“别紧张，今天是例外，等以后你履行欠条的时候，那一周里你只需要帮我洗七次衣服就行。”
“呸！谁担心这个！”
“所以是早就没打算还了是吧？”
“我没有！”
“你晒完鱼了？”
“对啊，我先回家吃个饭，一会儿过来找你！”
不等方为说话，她修长有力的双腿猛一蹬，人影儿就从他院子门口消失了，然后下一秒就听见了她家院子门打开的声音。
方为甩甩手上的水珠，把洗好的衣服晾起来，晒干的衣服都收进去。
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老爸没打电话回来，说明不回来吃饭了。
老妈在镇上的小工厂做工，厂里有包伙食，中午也不回来吃。
家里就他自己一个人，他也懒得煮饭。
早上还剩了一些粥，这种天气下，连粥也不需要热了，中午吃没关系，但下午就会有一点的馊味儿。
冰柜里有老妈昨天煎好的小杂鱼和海鲈鱼块儿，他用盘子装了两条小杂鱼，放到锅里蒸。
趁蒸鱼的时间，收拾几颗青菜，小炒一下，午饭便算是做好了。
虽然吃的有些简单，甚至比不上后世在大城市里最普通的一份快餐，但方为吃在嘴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充盈和满足感。
头顶那架绿色的吊风扇悠哉悠哉地转着，带来清凉的风，虽然看着危险，总担心它旋转着掉下来大开杀戒的，但实际上一点也不安全，不过好在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太低了，至少他还没遇到过。
方为坐在长椅上，饭菜放在茶几上，打开客厅的电视机，准时收看一下午间新闻。
大方向的时代走向，方为是了然于胸的，但时代发展的各种细节，他其实知道的并不多。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日子里，电视新闻就是接触外界信息最好的方式。
新闻这玩意儿这么多年还是那个尿性，要么用一些夸大其词的震惊体、要么放一些吸引眼球的画面，地方台尤其明显。
方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档叫做《走近科学》的节目，什么捡到了肉灵芝、喝水不怕烫、天上掉下不明干冰、大爷裤衩掉色之类的，那可都是经典中的经典。
现在看确实显得滑稽了，但不得不说，当年可真是把他迷得要死要死的。
说到底还是好奇心嘛，这对岛上长大的少年少女来说，这种好奇心更甚，方为最喜欢的节目就是赵忠祥老师播的《人与自然》，赵老师那缓慢、浑厚、富有磁性的嗓音，以及亲切、自然、幽默的语言风格，讲述着大千世界里的奇妙，对当时年少的方为而言，真真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对了，每到星期二下午，电视还会停台，先是出现雪花、然后再出现那个的彩色方格圆盘的画面。
方为还在慢吞吞享受午餐的时候，远远便听到院子门打开了，接着少女的声音传了进来。
“吃饱了没~！”
还没等方为说话，徐采苓便见到了一边吃饭一边看午间新闻的他。
“还没吃饱啊？你吃饭好慢！我都吃完饭还洗过澡了！”
“不用自己做饭的人没资格吐槽我慢好吧。”
“你还看新闻、太无聊了吧，快快！吃完饭我们一起打几把游戏！”
“不是说下午去报名的吗。”
“大中午的，老师都睡觉呢，这么热的天，等凉快点再说！”
没等方为帮她连接红白机，她自己就轻车熟路地插上游戏卡，再把线路连接到面前的电视机上面。
“火箭车！看我怎么破你的记录！哼！”
徐采苓拿着手柄，一屁股坐到方为的身边，接着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视机的游戏画面，开始挑战起方为创下的游戏记录来。
早上刚晒完咸鱼，浑身臭臭的，少女自然是回家换了身衣服、洗了个澡，身上有着淡淡的香皂味儿，被风儿吹着，飘到少年的鼻尖。
跟后世种类繁多的沐浴露、香水等味道比起来，少女身上的这股淡淡香皂味儿就显得非常小众了。
朴素、简单、干净。
像是只生长在这座岛上的这一朵花儿才能拥有的味道。
“哎呀！好烦！这个车它怎么这样挡路的啊！”
游戏刚开不久，就听见了少女捶胸顿足的气恼声。
方为悠哉悠哉地嗦着碗里的白粥，忍不住好笑道：“就是菜！”
“我还没热身！你赶紧吃你的饭去吧，少啰嗦！”
“确实下饭噢！哎哎、前面有彩色车啊、撞上去啊、可以加速的……你到底会不会玩啊？”
“啊啊啊、你别吵！”
两人正聊着的时候，屋外再次传来了院子门打开的声音。
与之同来的，还有辣耳朵的歌声。
“嗯哼哼哼~哼哼哼~哼哼~拉哟~……”前面的歌词都靠哼，然后到了某一句突然开嗓嚷嚷起来：“……四斤大豆~！三根皮带~！”
这是《灌篮高手》的主题曲。
饭唱者：方元胜
《灌篮高手》的忠实铁粉、方为的堂弟、也是发小、也是同学、两人从小一块儿光屁股长大，是号称可以两肋插刀的哥们儿。
当然了，前提是方元胜闭嘴，不然他每次唱那四斤大豆三根皮带的时候，方为只想捅哥们两刀的……
“走啊阿为！不是说去报名吗？卧槽、火箭车！徐采苓、一会儿你死了换我！”
“滚。”
最终在方元胜的哀求下，徐采苓才答应跟他一人一条命换着玩儿。
方为吃饱喝足，没兴趣跟这俩菜鸡一起打游戏。
“我眯个午觉，你俩不困的吗？”
“午觉？浪费生命！”
好吧，年少不知午觉好，长大后睡个午觉，都恨不得能睡死过去的。
“那你俩小声点，别吵到真正的王者在休息。”
“等你睡醒，你的记录就被破了！”
“呵呵。”
方为打了个哈欠，躺在老爸那张乘凉椅上。
闭上眼睛，摇摇晃晃，思绪飘远，吹着清凉的风、听着蝉鸣鸟叫，方为不知不觉睡着了。
见他真的睡着了，屋里的小伙伴，也懂事地压低了声音……
毕竟，扰人清梦，可是要被打屁股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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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出发报名
在这样的午后打个盹儿，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
方为还做了个不大不小的梦，梦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在外面跑单、见客户忙活大半天，终于在回家的路上，坐在公交车上疲惫地睡着，公交车一路摇摇晃晃、窗外的阳光打在眼帘上，如梦似幻……
说是梦，却是他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一段人生。
再次醒来时，是被调皮的少女吵醒的。
徐采苓憋着笑，弯腰在他身边，手里捏着根羽毛，轻轻地在他脸上扫呀扫，看他下意识地抬手拍脸、然后把自己给拍醒了。
方为似乎睡得有些沉，刚醒来看到她的时候还愣了好一会儿，也不说话，就这样愣愣地盯着她看、盯着还在打游戏的方元胜看、盯着这个家看……
调皮的少女还以为他生气了，心里咯噔一下，正准备老老实实地道歉时，却又见方为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啥也没说，只是嘴角勾勾，笑了起来。
“……做什么美梦了你，睡醒还在笑？”
“没什么，要是美梦的话，我这会儿就要揍你了。”
“哼，那你应该谢谢我叫你起床才是！”
“几点啦？”
“快三点了，那差不多咱们就出发报名？”
“出发！”
方为嘿哟一声，从乘凉椅上坐起，这一觉确实睡得有些沉了，醒来感觉腰都要断了似的，好在年轻的身体恢复的极快，站起来稍稍活动一下后，立刻便感到体力充沛到仿佛要溢出。
遥远的梦境在脑海里淡去，方为站在门口，伸出手感受阳光照耀在肌肤上真实的温度。
和风丽日，风华年少，一切正好！
这才是他如今所经历的现实！
“阿胜，别玩了，出发去报名了。”
“等我一会儿、就一会儿，我马上就要……哎呀！”
……
时间是2000年8月30日下午三点整，菠萝岛东华村报名小队，准备出发。
交通工具是两台自行车，徐采苓一台，方元胜一台。
“先检查一下东西。”
方为叮嘱一声，这俩小伙伴都是大马哈的性格，怕是比起报名来，心里想的更多的只是去镇上耍罢了。
“报名费带了没。”
“带了带了。”
“户口本带了没。”
“带了。”方元胜说。
“……”徐采苓没说话，但一溜烟地就跑回了家里，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才多了个小本本。
“我其实是带了的！但放在房间里忘了拿！”少女如此解释道。
这种借口，跟平日里和老师说‘我作业其实做了的，但放在家里忘了拿’一样不可信。
方为扶额，不过也习以为常了，确认这俩小伙伴没再漏什么东西后，这才放心下来。
“走走走，上车！”
徐采苓和方元胜麻溜地骑上自己的单车。
两人的单车款式都差不多，就是很普通的学生自行车，车头前面有个装东西的车篮子、后面有个可以载人的车架子，徐采苓的车子是浅绿色的，方元胜的车子是天蓝色的，一般市场售价一百多块钱这样。
当然了，村里还有不少的二八大杠款式的自行车，这种就有些年份了，一般都是长辈会骑，小辈们总觉得骑那种太土了。
毕竟在这个年头，对于少年少女们来说，自行车可不止是交通工具的属性，同样是自己的‘坐骑’，谁不想自己的坐骑拉风一点、有个性一点啊。
方为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上了徐采苓的车。
因为她的坐骑加装了后座的脚踏板，坐在上面的时候，双脚还有个位置可以放，不至于半吊着难受。
“哈哈！阿胜，看来你堂哥一点都不信你的技术！”被翻了牌子的少女一脸嘚瑟。
“开玩笑，我骑车的技术说第二，在村里没人敢说第一！”
“那比划比划？”
“喂喂喂！你们俩！老实点骑车啊！”
方为心惊胆战的，他可不想再穿越一次了。
稳稳当当地往少女的车后座一坐，车子稍稍下压了一些，方为把双腿抬起放到脚踏板上，双手向后抓着车架子。
少女的劲儿是真的大，即便后座坐了个人，她依旧稳稳地控着车，修长的左脚垫着地，已经和同行的方元胜位于同一起飞线上。
“三、二、一……靠！徐采苓你耍赖！”
方元胜还在倒数，徐采苓就已经载着方为一溜烟地沿着狭窄的乡道冲出去了，方元胜见状才赶忙跟上。
“我载着方为啊！提前一点跑不应该吗！”
少女头也不回，俏脸满是兴奋，修长的双腿把脚踏板蹬得飞起，而在两人身后，方元胜也是奋起直追。
“慢点、慢点、慢点……！”
方为紧张的乱叫，这能怪他嘛，这俩家伙骑车没有一点章法。
乡道本就狭窄，而且到处坑坑洼洼，都是普通的黄泥路，偶尔遇到避不开的路坑，少女少年也是骑着车直勾勾地撞上去，她俩有柔软的座包垫保护屁屁，而方为就难受了，坐在硬邦邦的车架子上，尾椎骨都被颠得发疼。
“这！就是青春啊！”
“鬼的青春啊！慢点、慢点……！”
……
好在这样的飞驰人生没有持续太久，少年少女的体力总有耗尽的时候。
很快，徐采苓和方元胜都气喘吁吁的把速度放慢了下来，早已经被颠成了麻瓜的方为才得以有了喘息空间。
大下午的，太阳又猛烈，乡道上几乎没有别的行人和车子，只有两边绿油油的田园景色。
走过这段黄泥小路，少年少女们骑上了村口的水泥路。
这是前去年才新打好的水泥路，比黄泥小道宽敞一些，但也只不过是勉强双车道的宽度而已，偶尔遇到有两台车会车的时候，技术不好的司机还会不小心避让到一旁的田里去。
村口有公交的候车点、没有站牌什么的，就脚边一个刻着‘东华村’字的石头，有需要坐车去菠萝码头或者去白潭岛的村民，站在路口这里招个手，公交车就会停下了。
说是公交车，其实就是个比较大的面包车而已，车上也没有空调，每天只有四班，单程一块钱。
在这样闷热的盛夏里，车里总有一股难闻的馊味儿，加上道路不平，摇摇晃晃的，车里有人晕车是常有的事，这也是少年少女们宁可选择自己骑车上学的原因。
当然了，水泥路总比黄泥路要好骑行多了。
随着俩不省心的小伙伴骑车速度慢下来，方为也得以有闲心逸致欣赏道路的风景。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狭长的乡道在车轮下无限延伸，上下左右的风景也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晴空的边缘形成和缓的曲线，成为囊括小岛所有景色的穹顶。
少年少女们，便骑行在这样的夏日景色当中，共享着那带有焦土味儿的海风空气。
菠萝岛很小很小。
这样沿着水泥路骑行了十分钟后，一座跨过狭窄海峡的桥梁便出现在眼前。
海水在桥下涌动，触碰到礁石后，溅起朵朵水花，海鸟在其中穿梭飞翔，有时也会停留在桥边围栏之上，少年少女骑车经过的时候，它们又往空中一跃，振翅飞起。
这条桥叫白潭桥，是连接菠萝岛和白潭岛的唯一桥梁，白潭岛也是菠萝岛唯一不需要通过码头就能抵达的另一座小岛。
白潭岛作为菠萝岛的姊妹岛，两岛离得非常近，在地图上显示的话，两岛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比翼的鸟，中间连接的这部分，就是白潭桥。
按照行政区的划分，菠萝岛上的各村都属于白潭镇的下级，附近唯一的中学也在白潭岛上，平时除了上学做工，买东西和娱乐啥的，附近各岛上的居民都会选择到白潭岛这边来。
没有地图，也没有手机导航，即便如此，到了白潭岛上，少年少女们依旧显得轻车熟路。
大莫约地估算一下时间的话，从家里骑车出发，到抵达白潭镇，大概三十分钟左右，算是比较合适的日常通勤距离，哪怕坐公交也得这么久，甚至可能更久一点。
对比村子里，小镇上就要热闹多了，少年少女一脸兴奋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里有村里没有的‘冰室’，有文具店和书店，有理发室，有照相馆和录像厅，有诊所和药店，有卖服装鞋子的小店，有饭店和面馆，还有个相当热闹的农贸市场。
当然了，最显眼的，还是小镇中心的那所‘白潭中学’。
“嘿嘿！以后咱们也要在里面读书了！”
两台单车在中学对面的路口处停下，徐采苓和方元胜看着面前的中学，哪怕不爱学习的他们，此刻心里都有点小激动。
“我还没进去过里面呢，应该比我们村里倒闭的小学要大很多吧？”方元胜猜测道。
“那肯定啊！这可是中学诶，周围一圈的小岛上的学生都会来这里读书的！”徐采苓显得很懂的样子。
“你进去过？”
“没有。”
“那你又知道？”
“我猜的啊。对了！到时候上了中学，我们是不是也有校服了？开学第一天就要穿校服了吗？”
“校服啊，真新鲜……”
俩伙伴聊着聊着，就要往学校里面骑，方为连忙喊住他们。
“哎哎，你们上哪儿呢。”
“报名啊！都到门口了，肯定先报名再去玩啊。”
“呵呵，你还挺懂事。”
方为无语：
“知道要先报名，还不先去附近复印一下户口本复印件！”
“……对哦！要几张来着？”
“两张！户主和你自己的，在同一页。”
“那户主是我爸还是我妈？”
“……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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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不要在别人装逼时插嘴
跟可乐一样，在照相馆里复印户口本二十年后是啥价，现在也是啥价。
黑白，A4纸，五毛钱一张，两张就是一块钱。
连方为都忍不住有些肉痛，直呼奸商！
老板倒是乐呵呵的，每学期一度的开学季，可把他赚得眉开眼笑的，把店开在学校旁边准没错。
三人拿好各自的户口本和复印件，推着自行车走进了这一所校园里。
大门是敞开着的，只有个老头在当门卫，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看到是三个推着自行车的小鬼头，便随意地往某处指了指：
“单车不能乱停乱放啊，停到停车场那边去，就围墙那排树那里，记得摆放好。”
方为三人就过去停车了。
这里零零散散地停着几台自行车，还有两台摩托车，估计是老师或者来报名的家长的，即便是镇上，有小车的人家也极少，对私家车上岛，各岛的管控都是比较严格的。
进了校园，自然少不了参观参观了。
徐采苓和方元胜从小到大都没少在校门口张望过，可进来白潭中学还是第一次。
幻想中，校园会很大很大，但进来里面后逛了一圈，不免又有些失望。
“好像也没多大嘛！就一个篮球场、一个田径场、一座教学楼、一座行政楼、一座师生宿舍、一间饭堂、一间小卖铺，几颗乱七八糟的树，然后就没啦？！”方元胜大失所望。
“害……从外面看的时候，我还以为里面很大呢，会跟电视里看到的学校一样呢。”徐采苓也没了兴趣，以她的脚力，绕着学校跑一圈，都用不了三分钟的。
方为听着倒是好笑：“你俩以为是大学呢，咱们小岛上有这么所中学，已经算挺大了，周围小岛的都到这里上课。”
“大学很大吗？”
“那肯定啊，越是好的大学，就越漂亮越大，什么图书馆啊、大礼堂啊、足球场啊、游泳池啊这些，平时从宿舍去教室上课都得骑自行车呢。”
“卧槽，真的假的，从宿舍到教室都要骑自行车？！那得多大？比咱们岛都要大了吧？！”方元胜震惊了。
“那他们那些跑道是不是都是胶做的？足球场也是绿油油的青草，膝盖在上面滑都没问题的吗？”徐采苓也震惊了，她想象不到自己要是在那种又软又有弹性的跑道上奔跑，能跑得有多么飞快。
“当然，反正你们想的那些，大学里面基本都有。”
方为没多细说，毕竟……他也没有上过大学。
虽然他是读书那块料，但上辈子也只不过是高中毕业而已，主要是上了高中，去了条件更好的大岛，什么小说、游戏、网吧分散了注意力，成绩也节节下滑，对学习也不再上心，最后只考了个大专，后来也没去读，而是直接去大城市里打工了。
还记得那时候他租的房子就在某所大学附近，经常下了班之后，他就喜欢在校门口看那些有说有笑、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们，偶尔还会装成学生混进大学里去，漫无目的地闲逛……
人总是后知后觉的，如今想来，大概同龄人里，也不会再人有比他更懂读书的意义和重要性的了。
……
三人逛完了白潭中学，便径直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虽然附近小岛的学生都会来这里上中学，但白潭中学的学生其实并不多。
教学楼一共只有四层，一层是老师们的办公室，二层是初一学生、三层是初二学生、四层是初三学生。
每个年级有四个班，没有分班，无论成绩好坏，大家都是打乱混合在一起上课的，每个班平均四十人左右。
在教学楼一楼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个公示栏。
“光、荣、榜！”
徐采苓一字一字地念出来，三人好奇地查看起这个所谓的光荣榜。
最左边的那张红纸，写的是今年学校中考的成绩，有多少学生考上了高中啦、学校的高中升学率是多少啦、中考前十都是谁啦等等。
而排在后面的两张红纸，则是上学期初一和初二年级，期末考试前十名的优秀学生名字和分数。
红纸上面的字，都是用黑色粗笔手写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老师的笔迹，字写得相当漂亮。
“这个我们小学没有诶！”徐采苓说。
“要是在光荣榜挂个名，应该很长脸吧！”方元胜嘿嘿幻想着。仿佛都已经看到自家老子来开家长会回来时，狠狠夸奖自己的场面了。
“确实长脸，但好像跟阿胜你没啥关系诶。”扎心小能手徐采苓立马补刀。
“哎我说你，我又没说我在光荣榜上，我说阿为！阿为肯定是第一！那我哥俩是堂兄弟，我不长脸吗？”
“我、我，那我也长脸！”
“你跟阿为啥关系你就长脸。”
“他是我邻居！”
方为：“……”
不是，未来上光荣榜的人是我，怎么脸都让你们给长完了？！
好吧，说出来有些嚣张，方为觉得她俩想的没错，这光荣榜他不仅要上，而且必须是第一。
“诶对了！分班的名单在哪儿呢？”俩小伙伴这才想起来重要的事。
“这儿呢。”方为已经在公示栏右边看着名单了。
跟上辈子一样，缘分相当不错，方为和徐采苓、方元胜都在初一二班，班主任是文素素，他当年非常喜欢的一个老师。
记忆里，文老师好像是大学刚毕业没多久，而且是从内陆的大城市来到小海岛这里教书的。
无论是她温柔的性格、还是她新颖的教学方式、还是她时常跟学生们讲起的那些遥远地方的故事，都相当地吸引着班上的少年少女们。
只可惜文老师只带了他们班一年，初二的时候就离开了学校，没有微信没有QQ的年代里，后来也没再见过了。
除了三人的名字和班主任名字外，方为也看到了好多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这些都是他曾经的初中同学。
看到这些名字的时候，脑海里尘封的记忆便开始模糊闪现，明明是自己经历的人生，但回忆的时候却总是第三视角，或欢笑、或吵闹、像老电影中流动的胶片。
但有些人的名字真的已经记不太清了，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是不是随机分配后其他不认识的同学。
毕业后才发现，世界真的太大了，无论是老师也好、曾经的同学也好，没有刻意的见面，就真的不会再见了，当时离开学校时，却只以为是彼此间平凡的一次告别。
……
“哎哎，阿为你们快看，这个女同学的名字真好听！”
方元胜手指点的位置，是一个非常有诗意的名字，在一众同学普通的名字当中，显得尤其亮眼。
“柳知意！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徐采苓念出了这个名字，还有些小激动：“她也跟我们同班！”
“谁啊？你啥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方元胜有些迷糊：“不对，你俩居然认识我不认识的人？……果然感情是有轻重的是吧！小团体了是吧？！”
“什么鬼，我和阿为也不认识她呀，只不过知道她而已。”
“那她肯定长得非常漂亮！”
“哈？你都不认识人家，就知道人家长得漂亮了？”
“名字好听啊，总会让人联想的嘛。”
说到名字，徐采苓就来劲儿了，一脸兴奋地跟方元胜科普。
“那你知道我和阿为为什么知道她吗，因为我的名字也是……”
“柳知意的爷爷帮忙取的。”方为插嘴道。
徐采苓瞪了他一眼，该死的家伙！不要在她装逼的时候插嘴啊！
“啥？还有这回事儿？”方元胜愣了愣。
“我的名字是不是也很好听！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从……”
“源自诗经，《唐风·采苓》，非常有典故。”
“……啊啊啊啊！我杀了你！！！你能不能闭嘴啊啊啊！！”
方为乐得哈哈大笑，坏心眼地打断了少女的装逼时刻，急得她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副要把他闷死掉的模样。
当然，嘴贱的方为最后还是活了下来，只是被她邦邦锤了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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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城里来的老师
找到自己所在的班级之后，方为三人便一起上了教学楼。
初一年级在二楼，因为报名的时间有两三天比较宽松，大家来报名的时候都比较分散，加上也不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安安静静的，三人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各自的脚步声。
走过楼梯拐角处，上到二楼的走廊尽头，视野便从狭窄的楼道里一下子变得宽敞起来了。
从边上往里数的第二间教室门口，正坐着一位老师模样的年轻姑娘。
她特地搬了一张课桌出来放在门口，自己就像是学生似的坐在椅子上，桌面摆放着她的水杯和一些纸张资料，她手里还拿着一本语文书，这会儿正安安静静地翻书看着，时不时就会拿起笔来，在一旁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那个，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文素素吗？”徐采苓压低声音好奇道。
“文老师好漂亮……！而且看起来好年轻……！”方元胜一下子就捕捉住了画面里的重点。
“嗯。”
方为也郑重地点头，表示认可阿胜的看法。
夏日午后的微光里，安安静静的教学楼走廊中，金色洒落在她的脚边上。
她穿着一身素朴干净的长裙，就在这教室门口坐着，偶尔有风吹过，她颈后的发丝微扬……
相隔两世，上辈子对于文老师的印象早已经在记忆里模糊了，如今再次相见，立刻便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
她没有发福老去、也没有沾染上市井气息，像是永远生活在记忆里的这个夏天，等着学生们回来找她报名一样。
很难形容这样一位气质、与海岛乡下完全不同的年轻姑娘，给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岛学生们，带来的那种视觉冲击。
就像是某种‘梦想未来的自己也想要成为的模样’在此刻突然具现化了一样。
“文老师真的好漂亮！我第一次见岛上有人穿裙子、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裙子穿得这么好看！”
徐采苓憧憬极了，她从小到大都很看不起裙子、牛仔裤之类的穿搭装扮，觉得那都是平庸女孩穿的，而她自命不凡，当然要特立独行，如今见了文老师后，竟也有点蠢蠢欲动起来了。
“人家文老师好看，又不是因为穿了裙子才好看，是……唔……有个词，怎么说来着？”方元胜挠挠头，词汇量突然不够了。
“气质。”方为补充道。
“对！气质！文老师的气质！”方元胜突然在此刻明白了这个词的意义。
“那、那我是什么气质？”徐采苓有些害羞地问道。
“……”
哥俩同时沉默，采苓什么气质倒是说不太上来，总之是不太适合穿裙子的那种气质了……
三人在走廊尽头悄悄说话的声音，终于是引起了专心看书的文素素注意。
她抬起头，往这边看了过来。
徐采苓和方元胜便立刻像在课堂上讲悄悄话被老师逮住的学生一样，瞬间一动不敢动了。
果然，身为学生，在面对老师的时候，那股天生的血脉压制还是存在的。
“那边的三位同学，你们是过来报名的吗？”
文素素出声问道。
徐采苓和方元胜听着她的声音，又有些激动起来，倒不是因为声线多么动听，而是她那一口相当标准的普通话。
这样标准的普通话，在小海岛这里，大抵只能是在电视里才能听得到的。
过往教学的那些老师，甚至包括校长，在说普通话的时候，总会夹带着当地浓重的口音，平时大家听习惯了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乍一听到节奏不紧不慢，语调流畅而平稳的标准语时，差距立马就被体现出来了。
文老师也一定是从大城市里出来的吧！大城市里的人说话都那么好听嘛？！
徐采苓和方元胜都不好意思展露自己蹩脚的普通话，三人为首的方为便主动点了点头道：“是的，老师，我们是来报名的。”
“是初一的学生吗，哪个班的呀？”
“二班。”
“诶？那不就是在我这儿嘛，你们在那儿傻站着干嘛呢，过来报名吧。”
听她这么一说，方为三人这才连忙走到二班教室门口前、她的课桌面前站停脚步。
在文老师面前，三人乖巧地像是小鸡崽似的，站的位置也是从高到矮，最左边是徐采苓（163）中间是方为（162）右边是方元胜（161）
方为已经不想再跟徐采苓比身高了，他选择跟阿胜比身高。
每每见到阿胜比他还矮一点的时候，方为心里就会松一口气，毕竟根据上辈子的经验来看，阿胜以后会长到一米八五的大个儿，那么目前的自己比他还高点，也就不用太担心身高发育的问题了……
徐采苓和阿胜不太敢打量文素素，但文素素可没啥顾虑，好奇且大胆地打量着面前三人，毕竟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是她班里的学生。
文素素去年才刚大学毕业，跟很多刚参加工作的老师一样，对于未来自己的教学生涯也是有追求和梦想的。
有经验的长辈们都劝她，说初中的学生最难带了，她却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这个挑战，因为她知道，初中的这段时期，或许是可以改变很多学生未来人生的最重要时期。
尤其是这样偏远落后的小海岛乡下。
理想和抱负什么的嘛……不应该是一位教书育人的老师所具备的最基础品质么。要是只为了这份铁饭碗的工作混日子，她又何苦跑到这个坐船都要坐五个小时的地方来呢。
文素素是这样想的，所以她来了，带着她初出茅庐的理想和抱负和心愿来了。
“你们今天是从哪里过来的呀。”文素素没着急给三人报名，只是随意地闲聊。
“菠萝岛！”徐采苓说。
“东华村！”方元胜说。
“东华小学毕业的。”方为说。
“噢~你们三个都是住菠萝岛那边的啊，那过来要不要很久，平时需要在这里住宿吗？”
文素素点了点头，初来乍到，她对这片地方还不太熟悉，作为璇珠千岛群的地域，附近大大小小的岛屿太多了，她没去过菠萝岛，但对这个作为白潭岛的姊妹岛的地方还是有所耳闻的，主要也是名字确实好记……
“不住宿，我们平时骑单车来上学就行了，一般半小时不到。”方为说。
“嗯，那还是有点距离的，平时骑车上学放学要多注意安全。”文素素习惯性地说着。
“老师，我们这边，路上很少车的。”徐采苓说。
“一样要注意安全啊。”
“哦……”
“你叫什么名字？”
“徐采苓！”
“噢……采苓啊，你的名字很好听。”文素素手指一划，准确地在班上三十八位同学的名字里找到了‘徐采苓’的名字，这般熟悉的程度，想来这份名单没少翻阅过。
被老师夸奖了名字好听，徐采苓立刻就喜欢上这位老师了，连忙说道：“采苓这个名字是源自诗经《唐风·采苓》里面的！”
坏了，这逼还是给她装到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出处，倒是给老师长见识了。”文素素听了果然很惊讶的样子，情绪价值给足了。
“嘿嘿……”徐采苓这才不好意思地憨笑一下。
“采苓你的语文成绩还可以喔，上了初中之后要继续保持，但是数学成绩嘛……”
文素素手里的这份名单后面，还有每一位学生的小升初考试成绩，这年头的小学没有教英语，考试主要就考语文和数学两科。
刚被夸完的徐采苓心里咯噔一下，低着头忸忸怩怩的，一句话都不敢吭了。
文素素倒是没批评她，只是好笑道：“当然了，很多同学小学成绩也并不好，但上了初中后成绩也很快提高了，数学主要还是要掌握学习技巧，采苓以后要多努力才是，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徐采苓用力地点了点头。
“呐，你在你名字后面签个名。然后报名费和户口本复印件带了吗。”
“带了的！”
徐采苓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报名费和复印件交给文素素，文素素把花名册转过去给她签名，自己整齐地把复印件和报名费收好，用夹子夹紧。
这年头报名交学费都是现金，基础的学费是一百五十块钱，然后书本费和校服费等学杂费是七十块钱，加起来一共三百二十块钱，其中整百和整五十的大钞上面，都要用铅笔把自己的名字写上。
“签好名了，老师。”
“好。”
文素素拿过花名册看了看。
徐采苓的字迹，跟她的性格一样，奔放又不羁，把文老师看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
随后，文素素又拿出来另一个名单。
“这个名单是做校服的，等过段时间校服发下来之后，每逢一三五，学校都要求要穿校服，冬装和夏装都只有一套，平时要记得保管好。”
“采苓，你在你名字后面把你的身高体重写一下。”
“嗯嗯。”
徐采苓正要开始写，文素素又相当贴心地提醒道：
“你写的时候，老师建议最好写大一点，上了初中后，你们长个儿会非常快，怕到时候校服很快就不合适穿了。”
“嗯嗯！”
这个道理，村里的小孩基本都懂，平时买衣服的时候就已经在这样做了，为了避免今年买的新衣服明年就不能穿了，通常都会稍微买大一点。
所以平时在乡下，很少看见衣服合身的少年少女，要么是他们自己买大了一码的衣服、要么是哥哥姐姐穿不下的旧衣服。
徐采苓填好自己的身高体重后，她的报名流程就算是结束了。
文素素拿起花名册，又看向三人中间的方为。
不等她发问，少年主动开口。
“老师，我叫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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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也算是认识了
“方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方为吗，老师知道你。”
既意外又不意外的，在方为主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文素素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
毕竟作为老师，哪怕是新手老师，班上排中间的同学可能会印象稍浅，但对于班上排第一和排最后的同学，印象总是深刻的。
“考试考得很不错哦！小学的基础学的非常扎实，全科成绩都是满分，也是咱们今年新生里入学成绩的第一名，老师得特地表扬你一下！”
文素素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还很潮气地给方为比了个大拇指，这点倒是跟学校里其他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老教师们完全不同了。
“谢谢老师。”
“成绩好自然是要表扬的，老师希望你上了初中后，也像从前那般优秀，要再接再厉，像你的名字一样，未来给你自己、也给咱们班，带来更多的第一名！”
大概这就是文素素独特的教学方式吧，相当地会鼓励人，而且会非常直接地告诉学生，自己身为老师的那份期许。
都是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谁都不想让这样一位温柔且对自己满怀期望的老师失望的。
一位好老师，给学生带来的帮助和影响是巨大的。
即便是方为这样成熟的灵魂，也不禁觉得受到了很大的鼓励。
但很可惜，在记忆里，这位非常好、非常喜欢的文老师，在带了他们班一年之后，就离开了学校，至于什么原因离开、后来又去了哪里，学生们都不知道。
显而易见的是，那会儿因为她的离开，班上很多同学、包括当初的方为，成绩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下滑，新的班主任也相当不受欢迎。
也不知道这一次还会不会发生这种事，当然了，若是可以的话，方为真的很希望是文老师来带领他们班走过初中这三年的。
学校没有分什么快慢班，初中入学这次分班后，就基本是在一起同学三年了，老师也一样，会从他们上初一开始，一直带到初三，等他们毕业了，再循环回去教导新的初一学生。
校园依旧，但总有新人换旧人。
跟刚刚徐采苓一样，简单聊聊后，文素素便把花名册递给方为签名，然后收取一下报名费和复印件。
方为拿着笔，弯腰在她面前的桌面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瞅了瞅花名册上的名单。
一共四十二位学生，其中二十多人都已经报名签到了，他们仨还算是来的比较晚的。
花名册上的名单排序，是按照他们入学的成绩来排的，方为的名字相当好找，排在全班第一位。
而最后一位的名字，是柳知意。
她没有参加本校的入学考试，所以入学成绩是零。
在打印出来的‘柳知意’三个字后面，有她亲手签的名字，看来已经是报名签到过了。
柳知意的字写得还不错，小巧又娟秀，跟徐采苓放荡又不羁的字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老师，签好了。”
“好，那这个校服的身高体重你也写一下，跟刚刚采苓那样。”
文素素收回花名册，递过去给他另一张表。
她看了看名单上方为的签名，忍不住夸奖道：“你的字写得真不错，有特地练习过吧？”
“练是练过的，但没太系统地训练，就平时自己照着一些书帖或者手稿临摹过。”
平日里，方为除了看书之外，最多的便是练字了。
他以前写的字也丑。
重来一世，正值年少，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精力，自然会想着把自己的各方面都锻炼到优秀，写字当然也不例外。
在如今书写量巨大的时代里，写得一手好字，给人的印象是非常好的。
都说字如其人嘛，这点确实是有道理的，一个人的字迹，多少能反应出他的性格来。
方为的字跟很多同龄人稚嫩的笔触不同，显得相当的成熟和稳重。
“板书写得怎么样？”文素素又问道。
“没特地练过，应该……还行？”
“那不错！以后咱们班要做黑板报的时候，老师心里就有人选了。”
“啊？”
方为愣了愣，倒是没想到给自己揽了个大活儿。
话说，黑板报这东西，真有人在意吗，学校没有要求，倒是偶尔有老师心血来潮，但也都是随便弄弄罢了。
不过看文老师这般认真的模样，怕是有更多考虑的。
方为把填好身高体重的校服资料表递给文素素。
看到上面写的‘身高175’，文素素也愣了愣。
“额，方为，你这个身高，是不是填报的有点太多了？”
方为就站在她面前，虽然文素素没有站起来，但她明显能感觉到，这少年顶多也就一米六三左右的身高，都还没她高呢，这数据也报的过于离谱了些。
“不多不多，老师，我长得快。”方为对自己快速长高显得很有自信。
“那也一下子不能填太高啊，等你们初二报名，又会有新校服的，总要稍微合身一点才是。”文素素好笑道。
听她这么一说，方为这才重新提笔，把身高改成了170。
虽然还是高了许多，但总不至于太离谱了……
给方为和徐采苓报好名，文素素又看向了一旁满头大汗的方元胜。
刚刚方为在签字的时候，一旁的阿胜已经分明见到，自己的名字就排在班上倒数第二的位置上了。
他觉得，名字那么好听的柳知意绝对不会只考零分，那么，班上倒数第一的人……
该死啊！！啥时候才能取消烦人的考试排名制度啊！！汗如雨下的阿胜，在内心嚷嚷。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文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听得阿胜心惊胆战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少年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方元胜……”
于是，沉默像是会传染似的，文素素也沉默了下来。
“嗯……”文素素思考着该怎么说。
“老师、那个……我、我会努力的！”方元胜连忙先把态度表明。
见他这番紧张兮兮的模样，文素素忍不住笑了笑，这才继续道：“还是那句话，小学时候的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元胜你有这份态度就很好，老师也相信你，上了初中后，会考得比以前更好的，要加油呀。”
呜……天使！
这样的老师不是天使是什么？！
那一瞬间，阿胜感动得都快要哭了，连忙点头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一定会努力。
文素素倒是挺看得开的，毕竟哪位老师班上没有差生啊，但总不能单纯地就以成绩去评价学生的一切吧？
在她眼里，这群学生都不过是半大的孩子罢了，只要掌握好跟他们沟通交流的方式，其实大部分学生都单纯的有些可爱。
……
给三人分别报完名，文素素对未来自己班上的这三位学生也是有个大概的了解了。
生活在同一个村、一起从玩泥巴开始长大的三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
徐采苓个性天然，性格外向，没有别的女孩子那般文静，却又有着独特的一番活泼；
方为看起来相当成熟，而且表面上看起来挺谦虚的，内里似乎又有些过于自信的张扬，但他相当能克制这份少年气的张扬，与人相处相当有分寸；
方元胜就大大咧咧多了，很符合她对这个年纪的少年那种刻板印象，虽然贪玩，但很怕老师。
文素素很喜欢这种认识班上学生的过程，与这些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相处时，会让她也感觉自己变年轻了不少似的。
当然了，事实上她的年纪也不大，在学校里是年纪最小的老师了。
学校的学生少，招聘老师也困难，有学历、想轻松点的年轻老师，大抵是不会愿意到这种偏远海岛上教书的。
跟三位学生认识完，文素素也大大方方地介绍起自己来。
“那么，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我叫文素素，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了，到时候班上的语文课和美术课，就会由我来带领大家学习，以后的工作，希望我们都能彼此多多配合哦？”
徐采苓和方元胜哪里有见过这么亲民的老师，连声说：“配合配合！一定听老师的话！”
徐采苓虽然和阿胜一样，也是个差生，但跟阿胜不同的是，她只要没犯错，她就不怕老师，而阿胜是从骨子里就怕老师。
她胆子大，就好奇地跟文素素聊起天来。
“文老师，你、你是从内陆的大城市来的嘛？你说话好好听！”
“好好听？”
“就不像我们这样，有口音什么的啦，像电视的人说话一样，超级标准！”
“我是从沪海来的，我们那边的人说话也会有一点口音啦，不过可能普通话环境更多，大家讲的就比较标准了。”
“沪海！我姐姐也在那里打工！她说沪海很大，跟我们这儿完全不同，是超级大城市！”
“你姐姐在沪海做什么？”
“唔，是在一家咖啡店上班的，她没考上高中，就去打工了。”
“这样啊……”
“老师老师，你今年几岁？看起来好年轻啊！”
“我年纪比你们大多了，去年大学毕业，今年二十三了。”
“文老师你是大学生！！”
……
看着跟刚认识的班主任老师聊得热火朝天的徐采苓，方为和阿胜都目瞪口呆的。
好家伙，怎么老天就给你变成妹纸了哩，连跟老师都这么能聊？！
怕是再聊下去，徐采苓都能把文老师拐回家里吃晚饭的。
“老师再见。”
“再见，记得开学那天不要迟到，回去路上骑车注意安全。”
三人终于是完成了报名的任务，一起结伴离开了学校。
在他们的身后，文素素依旧端坐在教室门口。
午后的阳光洒落在她的脚边，她翻着书做教案，静静等待着下一位学生的到来。
……
厚重的白云，在天空堆叠，远方一片灿烂。
来报名之前，还对即将到来的初中生活感到好奇和迷茫。
报完名之后，似乎随着那位名为文素素的大姐姐担任班主任之后，那份迷茫的感觉，就烟消云散了，只留下来对于以后初中生活的向往。
“文老师真好啊！当初小学的时候，如果是文老师来当我们的老师，我肯定成绩比现在好一大截！”老师不在身边，阿胜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太丢脸了阿胜，我怎么都没想到，你在班里居然是倒数第一！”徐采苓也翻了翻白眼。
“你这话说的，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吧？而且我不是倒数第一！”
“戚，人家柳知意是转学过来的，本来就没有成绩，倒数第一还不是你。”
“姐，给点面子好不好？”
三人结伴而行，漫步在校园当中。
徐采苓看着远方清澈灿烂的天空，确定了自己未来的梦想方向。
“我决定了！我以后要当像文老师一样的老师！漂亮、又有气质！还见识过很多的世面！”
方元胜愣了愣，挠头回想一下，好奇地转头问方为：“阿为，我记得她的梦想不是当冲浪高手吗？”
方为纠正道：“那是上上个版本的梦想了，她昨天的梦想是当太空人。”
“噢噢，所以现在又想当老师了是吧？”
“不必当真。”
“……”
徐采苓气急，两个该死的臭家伙，不要老是在她装逼的时候破坏氛围感啊！！
一人、一脚！！
少年少女笑闹着，跑开了。
.
.
第17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难得来镇上一次，报完名的三人自然不会那么早就回家去。
“阿为，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方元胜骑上单车问道。
“去买点学习用品啥的呀，你们也看看有什么要买的，待会儿一起去理个发不？”方为也坐上了徐采苓的单车后座。
“可以！”
三人便一起离开了学校。
刚出校门，便见到有个推着自行车在卖冰棍儿的老伯。
“卖冰棍儿咯！绿豆红豆凉粉豆花——！卖冰棍儿咯！绿豆红豆凉粉豆花——！”
没有录音机，这魔性且循环的叫卖声，都是靠老伯自己的嗓门喊出来的。
炎热的天气里，老伯就这样推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地卖冰棍，偶尔村里也会有人来卖冰棍儿，不过很少，但在镇上这里比较热闹的地方，就很常见了。
哪有小孩子不喜欢吃这种甜甜的零食呢，尤其是这样炎热的夏天，一根凉飕飕的冰棍，简直是一整天的幸福来源了。
方为坐在自行车后座，看着身边阿胜和采苓望着老伯渴望又退缩的样子、忧郁又纠结的眼神，像极了以前小时候的自己。
两小伙伴自然也是想吃的。
但他们都是大人口中相当懂事的孩子，大人给的零花钱从不敢乱花，也从不会主动开口跟大人要些什么东西。
一块五一根的甜筒、三块钱一瓶的可乐、对如今的他们来说，都是很贵很贵的东西。
即便只是五毛钱一根的冰棍，他们也只会偷偷攥紧兜里的零钱，一副渴望又犹豫的纠结眼神。
毕竟对他们来说，五毛钱也许能在书店租一本漫画，反反复复地看一整个星期了。
两小伙伴的神态被方为捕捉到眼里，他笑了笑，招呼一声道：
“走啊，过去老伯那儿，我请你俩吃冰棍！”
“啊？不、不用了吧……”
“走走走，一会儿老伯要到别处去了。”
在方为的催促下，俩小伙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骑车速度，咻地一下子，就出现在了卖冰棍的老伯面前。
两台自行车猛地刹停带来的那阵风，还吹动了老伯身上松垮的汗衫。
“阿伯，你的冰棍咋卖？”方为朗声问道。
“绿豆、红豆、凉粉、豆腐花都是五毛钱，你们要几份？”
老伯戴着一顶大草帽，草帽下是张风吹雨淋的老脸，随着他热情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像极了田地里干裂的泥土。
“你俩想吃什么？”
“我要绿豆冰棍！”
“我也是！”
“那来三根绿豆吧。”
“好嘞。”
老伯支起他这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打开固定在后座上的大泡沫箱子，一抹凉气便在这样暑气盎然的空气里飘散开来了。
凉粉和豆花估计是他自己做的，绿豆红豆冰棍大概是从零食厂里提货的，也没有啥精美的包装，就一个透明的塑料薄袋套着冰棍，下面戳着一根木片子。
方为掏出零钱，给了老伯一块五，老伯也拿着三根绿豆冰棍递到三人手上。
盖好泡沫箱，老伯继续吆喝着他那洗脑魔性的叫卖声，推着单车走街串巷继续售卖去了。
盛夏正是树木枝叶滋滋疯长的时候，在小镇的路边撒下了一地清凉的树荫，供人歇息、摆摊。
方为、采苓、阿胜一起坐在树荫下的石墩上，美滋滋地吃冰棍儿，身边停放着他们的单车。
“味道咋样？”
方为咬了一口手里的绿豆冰棍，感受着它在口腔中慢慢融化的感觉，舌尖品尝着记忆里的那份清甜冰凉，闷热的暑气也似乎在此刻从身上的各处毛孔发散出去。
“嗯嗯，不错不错！”
向来性格爽朗的徐采苓，吃冰棍时却显得非常斯文，方为和阿胜都是用来咬的，她却是在慢慢的舔，一副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吃的模样。
“方为，这次你请我们吃，等下次我们请你吃。”
“好啊。”
方为不在意，虽然这会儿大家兜里都没什么钱，但很多时候，快乐不是用钱衡量的，就算以后有钱了，也未必买得到年少时，这份冰棍的滋味儿。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宴请了年少时的自己和小伙伴们，方为的心情很是不错。
方为和方元胜先吃完了冰棍，便就近在树荫下这里，找个老师傅帮忙理发。
“采苓你剪不剪头发？”
“不剪，我妈会帮我剪，你们剪吧。”
方为先剪，坐在木凳子上，理发的老师傅给他系上一块布，拿着手动的磨剪子就开始给他剪头发了。
附近有理发店，不过理发店一次快剪需要五块钱，路边找老师傅剪，只需要三块钱。
横竖反正是剪个平头了事，方为就懒得多花那两块钱了，基本出来的效果都大差不差的，这年头大家也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发型。
就是这磨剪子吧……偶尔扯到头发的时候，是真的痛！！
很快，方为就先剪好了，没有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剪得啥样，不过看一旁少女望他时，那一脸嫌弃的表情，估计是不咋样的。
当然了，徐采苓的审美不作数，每次剪完头，她总要吐槽剪得好丑好丑的。
在她看来，男生还是留谢霆锋那样的长头发最帅，这可是现在最火的男明星了！
至于周杰伦什么的，那是谁？
方为没记错的话，杰伦的首张个人专辑就是今年发布的，可惜小海岛偏远，等他火到这里的时候，都不知是猴年马月了……
“阿伯，有水吗？”方为问道。
天气炎热，脖子和脸上难免有汗，刚剪完头发，稀碎的发丝就黏在肌肤上，痒得很。
“有！那有一桶清水，小伙子你自己洗一下吧，边上还有块毛巾可以擦。”
毛巾的话就算了，看着那块都要发黑的毛巾，直接就把方为劝退了。
他只是蹲在水桶旁边，弯着腰，另一只手有些不方便地拿着水瓢舀水，还没等他把水浇到脑袋上时，一旁便伸过来一只小手，接过了他手里的水瓢。
“蹲好，一会儿我把你衣服淋湿了。”
“你慢点倒啊喂……”
方为弯着腰，徐采苓就拿着装满水的水瓢，像浇花似的，把清凉的水往他脑后浇。
你别说，这个过程还蛮有成就感的，徐采苓一边浇水、一边给他搓头、一边还自言自语：
“给你多浇点水，快快开花结果吧！”
“……徐采苓，你搁这儿浇花呢？！哎哎……慢点！”
总算是把脑袋上稀碎的发丝冲洗干净了，方为胡乱地用手筛筛寸短的头发，闷热的天气里，不用毛巾擦，一会儿也就干了。
后剪的阿胜就没有美少女洗头的待遇了，老伯见暂时没别的客人，就主动上手给小伙子洗头。
那一双粗糙有力的老手猛猛搓，把阿胜搓得龇牙咧嘴的。
“小伙子，平时洗澡认真点啊，你看你这脖子后面，搓下来多少泥！”
“……”
于是，少年阿胜的身心一起受到了打击，还为此花了三块钱。
……
“买两件衣服吧。”
“上哪儿买？”
“这片到处都是啊。”
沿着白潭河这一路有树荫的地方，到处都是摆摊的商贩。
有理发的、有卖自家种的蔬菜瓜果的、有卖各种农耕用具的、有卖衣服鞋袜的等等。
新学期的到来，总得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啥的。
虽然有专门卖衣服的小店，但方为三人还是更热衷于在路边摊上购买。
用老爸老妈的话来说，就是衣服质量都一样，店里的更贵。
当然了，对三人来说，选择在路边摊买衣服，主要是为了多省点钱而已，毕竟平时生活细节里省下的这些钱，就是他们为数不多的零花钱了。
方为和阿胜买了一件T恤和两双袜子，徐采苓则买了一条运动裤，都是听都没听过的杂牌。
臭美的年纪还没到，衣服好穿合身就行。
剪完头发，买完衣服，三人骑上自行车，重新回到了校门口这边。
这里有一家书店，叫光明书店。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学校的门口都有一家光明书店，反正方为的记忆里有。
镇上的书店文具店有两三家这样，但这家是最大的，说大，其实也就三四十平方的经营面积而已，不过文具种类或者图书种类还算挺多。
要开学了，总是得补充一些文具啥的。
方为从后座下车，在车篮子里拿出来一本书，这是他两周前租借的《围城》，直接买书的成本太高了。
徐采苓和方元胜也拿出来他们之前租借的漫画，是相当火热的《龙珠》，她俩最近好像看到武道大会上，比克大魔王暴打孙悟空了。
这部热血王道的漫画，是方为心目中的封神之作，如今回想起孙悟空变身超赛暴打弗利萨的场景来，都依旧热血沸腾，那也是方为心中最完美的赛亚人形态了，至于后面出来的那些头发五颜六色的赛亚人……那特么都是些什么东西？！
如今再看《龙珠》的漫画，对方为来说都已经是N刷了，带来的感觉自然比不上初次翻阅时的震撼。
但对初读《龙珠》惊为神作的徐采苓和方元胜来说，冲进书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龙珠》。
为了省钱，她俩的阅读进度是一样的，一册漫画书要卖三块钱，租书只需要五毛一星期，俩小伙伴便商量好，一人租一册，这样就可以用最省零花钱的方式，共享进度了。
拿着上次租借的漫画走进店里时，徐采苓和方元胜忽地感受到了方为的良苦用心。
他请我们吃了冰棍儿，让我们省了租漫画书的五毛钱……
呜……
他真的……！
得友若此，夫复何求？！
“干嘛，你俩看我的眼神怎么黏糊糊的？”
“为哥！以后我们就管你叫为哥了！”
“……这倒不必。”
大夏天的，方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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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板，我是学生
书店里，老板正悠闲地躺在藤椅上乘凉。
虽然店里开着风扇，但他手里依旧装模作样地拿着把蒲扇，时不时地摇一下，双腿也高高悬起，搭在柜台上面。
方为还记得，上上上上个版本的时候，徐采苓的梦想是开一家书店。
因为她觉得开书店太清闲了，不但赚钱，而且还有看不完的漫画书。
就目前而言，开书店确实是挺赚钱的。
毕竟大家获取信息的渠道和方式相当有限，无论是想看漫画也好、想阅读也好、想找学习资料啥的也好，最终都得去书店。
可随着网络的慢慢普及和手机电脑的入户，书店的生意就会变得相当难做了。
见到有客人进来，老板也把搭在柜台上的脚放了下来。
“你们要买书还是买文具？”
进店的基本都是半大的孩子，面对这些少年少女，作为成年人的老板说话也相当随意。
“先还书！上次在你这儿租的！”
方为三人各自把上次租借的书放到老板面前的柜台上，老板拿起书，仔细检查翻阅一下。
“直接还了吗，还是再租几本？”
“我们先看看！”
租书是要交押金的，押金一般就是书的售价，钱从外面进兜里令人舒坦，可钱从兜里到外面就令人难受了，老板自然不想给他们退押金，最好他们继续租几本走的。
不用老板招呼，三人各自就走向了目标书籍所在的书架。
方为找的是一些经典文学类的书籍。
这类书籍在小镇里，会特地租来阅读的人并不多，要么人家有钱直接买了回家看也好、装门面也好，租是很少的，毕竟租就代表着没啥钱，而没啥钱的情况下，普罗大众会更倾向选择娱乐类的书籍，或者更实用的技能类书籍，谁还有心思看这些风花雪月？
曾经的方为也是这样想的，觉得这些书无用，既不能教他赚钱、也没法给他带来乐趣，甚至那时候的自己，跟书里的角色共鸣都做不到。
后来才明白，这样的阅读和学习给人带来的影响是深远的，这些曾经阅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经历过的事，都会深藏在他的骨子里、体现在他的言谈举止中，经由阅读带来的这份气质修养和视野格局，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是用钱也买不来的东西。
方为没法要求身边的小伙伴跟他一样热爱阅读，但他可以通过阅读，来寻找、来窥见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
这种内心充盈的感觉，相当的爽，令人上瘾。
上次借的书是《围城》，方为花了两个星期看完了，他今天的目标也很明确，手指在书架上轻轻划过，最后停留在某本书上，他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了出来，捧在手里。
[我认为，每个人都有一个觉醒期，但觉醒的早晚决定个人的命运]
——路遥《平凡的世界》
大概是许久没人翻阅过，书页上沾染着些许灰尘，方为轻轻地掸干净，从书封到扉页，慢慢翻开，就这样站在原地阅读起来。
徐采苓和方元胜也找到了他们的目标漫画，两人盘腿坐在地上，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力，宝贝似的把纸张上的画面映入到脑海里储存起来。
柜台那边的老板往方为三人的方向瞥了瞥，没说什么，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这是书店，不是图书馆，自然是不允许客人无限制地白嫖他这里的书。
当然了，老板多少有些经营头脑，不会见到他们在看书就立刻驱赶，他一般会给与一点免费阅读的时间，可能是十分钟，心情好的时候也许是二十分钟，但不能再多了，等他们大莫约看到入神的时候，他就要提醒提醒了。
提醒的方式也很委婉，他会把店里的风扇给关掉，感受到空气里逐渐增加的闷热，一般识趣的客人，大概就明白自己白嫖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三人选好了书，各自拿着书到柜台。
“阿胜，待会儿你租这册，我租这册。”
“没问题！那咱说好了，这次是我先看！”
“行行行，你先看你先看……”
眼看就要开学了，三人进书店自然也不是只为了租书。
练习本、油笔芯（家里有笔杆子，买笔芯更换最实惠）、尺子圆规啥的，能用的就继续用，不能用的就买新的，反正文具这东西总是需要买的。
书包也要买，以前用的书包已经显得有点幼稚了，就重新买了个灰色的帆布背包，实用性大于穿搭属性，便宜耐用就好。
在校门口开书店，老板的头脑很是活络，反正学生大概会用到的东西，他这里基本都能买到。
“老板，你这儿有手表吗？”
方为出声问道，他非常需要一个手表来看时间。
“有，看你想要哪种。”
老板说着，从柜台后面拉出一块挂满各式手表的板子来，像这种比较贵、而且容易被人顺走的商品，他都是放到柜台这边的。
清一色的石英电子腕表，区别只是样式和功能的不同。
至于机械腕表，老板这里是没有的，这玩意儿贵，人家也不会到他这儿买机械表，只为了看时间的人也不会选择买它，毕竟走时不准，一天的误差就能有几十秒的，但装逼属性足，是有身份有钱财的人的不二之选。
“老板你这些表走时准吗？”
“放心，除非没电了，不然没有不准的。”
“一块电子能用几年？”
“两三年包没问题。”
“这块多少钱？”
方为挑了一块表，样式是他比较喜欢的，清淡、简约，表盘上也没啥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有指针上有一点莹绿色的发光石，这样在黑暗的环境里也能看时间。
“十八。”
“十块钱卖不卖？我是学生。”
方为很是随意地说着，也没有表现出对这块表的喜欢，只不过拿起来看了眼，便又随手放了回去。
老板倒是被他这番砍价给砍的有些懵，这尼玛是学生能砍出来的价？差不多直接对半砍了都！出生吧这是？！
方为之所以砍价这么狠，也是有他道理的，毕竟现在商品的价格相当不透明，这块表他不用猜都知道，老板十八块钱的报价绝对是贵的，其中的利润空间怕是不少。
“小伙子，砍价没有你这么砍的，我这进货价都不止十块了，你要真心想要，十六块钱卖你，这还是看你们在我这儿买了不少东西的份上。”
“十二怎么样？”
“卖不了。”
“那算了，回头我去路边摊看看。”
方为毫不留恋，直接让老板先结了之前的那些账。
账结完，他提着袋子便准备撤。
可脚才刚踏出店门，老板就叫住了他：
“十三！要不要？再便宜就真没法卖了！”
“……”
方为‘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来拿了表，付了钱。
这一番操作下来，可把一旁等待结账的徐采苓和方元胜震惊得不轻，看似波澜不惊却凶狠至极的一顿拉扯，砍了足足五块钱！
这等功力，就算让老爸老妈出马，也不过如此了吧……
有方为开了先河，脸皮薄的徐采苓和方元胜也跃跃欲试起来。
“老板，那我这个书包可不可以……”
“不可以。”
“……”
“……”
“哦。”
……
“这老板，太可恶了！以后再也不来他这买东西了！！”
结了账，出了门，砍价失败的徐采苓愤愤不平，惹得方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为什么你就能这么轻松的把价砍下来呀，你快教教我！”
“我教你你也学不会啊。”
“因为你脸皮更厚？”
“……喂喂，这样聊就没意思了啊！砍价是个心理战，你心里都没底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价格，自然你砍价就没底气，也不会砍得下来，老板不是傻瓜，看你那犹犹豫豫的小眼神就能把你吃得死死的了。”
“那你又知道这表大概什么价格？”
“我上次在路边摊问过啊，不过当时没买。”
“狡猾！！那你怎么不帮我砍书包！”
“放心吧，你书包没买贵，市场大概都这个价，老板底气比你更足，换我也砍不下来。”
听方为这么一分析，徐采苓吃瘪心情这才好受多了，想想自己跟方为同龄，他咋可以这么厉害？当然了，嘴上自然是不肯承认的。
“那以后我有什么想买的，就找你帮我砍一刀了！”
“……”
买完了东西，接下来也没啥需要买的了，三人倒也不着急回家，趁着这难得的自由，一起骑着车，在小镇上溜达了一圈。
中午猛烈的日光，到了这会儿也变得温柔起来。
天空中的云彩在夕阳的余晖中呈现出金色的光芒，抬头仰望天空，湛蓝得宛如一块画布，片片云彩在风的作用下，向西缓缓飘动。
“时间差不多了，你们还有什么要买的不？”
“没了，启程，回家！”
回去的时候，方为和徐采苓又换了个身位，他负责骑车，采苓在车后座坐着。
徐采苓也没好意思抱他的腰，跟他刚刚那样，只是矜持地把手抓在车架子上。
并行一旁的，是哼着辣耳朵歌声‘四斤大豆~！三根皮带~！’的阿胜。
“你能不能别唱了！好难听！”
“哎嘿，我就唱、就唱！”
“方为、你骑快点！我要踹他！”
“来啊来啊？”
“我说徐采苓，你当我是驴呢，你说归说，别抽我屁股行不行？”
“你骑得太慢了，下车，换我来！”
“老老实实待着吧你。”
两台自行车悠哉悠哉，伴随着夕阳和晚风，骑出了小镇，又骑上了连接两岛的白潭大桥，耳边是桥下的海浪声和天空中海鸟的喳喳声。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村里，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唯有随风飘动的云彩上，还映着夕阳赤红的余韵。
三人骑行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隐约听到了身后摩托车的声音，便自觉地避让到右边。
发动机的声音有点耳熟，方为回头，果然，是骑着摩托的老爸。
在方先锋的摩托车上，还绑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你们仨怎么才回来？报完名没有？”
方先锋骑着摩托车开到少年少女的身边，降低速度与他们并行。
“报完了！二叔，你这单车是给阿为买的吗？”
随着距离的靠近，三人自然也是看清楚了绑在摩托车上的这辆崭新自行车，同样是学生款式的，而且是相当炫酷、又骚气的橙色！
“对啊，前天托人在外面买的，今天刚送到码头。”
“牛逼！阿为，你也有新车了！”
“真的假的，之前咋没听你说？”看着新车，方为也有些出乎意料。
“臭小子，车都给你载回家了，这还有假？”
方为笑呵呵的，之前都没听老爸提过，小老头子还挺会玩惊喜。
“方为，咱们组个车队吧？！”
两位小伙伴显得比他更来劲儿。
比起那种充满暧昧幻想的两人同骑一车，显然徐采苓更愿意跟他并肩同行。
“菠萝队怎么样？！”
“……不怎么样。”
虽然对这个所谓的车队名字不太感冒，但有了属于自己的新自行车，方为还是相当高兴的。
这意味着，今后他的活动范围变得更加宽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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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少女有点胆小
八月三十一号，暑假的最后一天。
因为制定了跑步的计划，方为今天依旧起了个大早。
换好衣服走出房门的时候，老妈坐在餐桌旁吃早饭，此情此景倒像是昨日循环似的。
不过有了昨天的解释，今早田喜兰见到儿子一大早又出门跑步，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惊讶了。
“先吃点？”
“不用，我回来再吃。”
“今晚一起回爷爷奶奶那儿吃饭，明天你和阿胜就开学了，你奶奶说杀只鸡给你俩吃。”
“好啊，对了妈，我们家的鸡昨天也下蛋了，我还捡了一个。”
“那等你吃早饭的时候，可以敲个鸡蛋放粥里煮一煮，吃个鸡蛋粥。”
“嘿嘿，先留着，改天弄海蛎煎！”
方为一边活动着身子，一边慢走着出了门，深呼吸两口混杂着海风和泥土气息的空气，接着从东华村到沙阳村到码头最后抵达沙滩，沿着昨天的路线慢跑起来。
期间缓慢地开始增加跑步的速度，并热情礼貌地跟认识的每一位村民打招呼。
东华村年纪最大的老头，就是李太爷了，辈分高到方为的爷爷见了都得喊一声李叔。
李太爷平时没啥喜好，有事没事儿就搬张小板凳坐在村口的那颗大荔枝树下乘凉，一坐就是一整天。
“李太爷！”
跑到村口大荔枝树下的时候，方为跟老头打了声招呼。
老头真的很老了，听说已经有九十八岁的高龄，花白的头发零零碎碎的几乎掉光，牙齿也早已经掉光，嘴巴自然地往里收缩着，满脸老树皮般的皱纹，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似乎人生里剩余的时间，都打算用来这么躺着似的。
“李太爷！”
“……”
方为喊了他两声，老头才反应过来，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眼球像是浑浊的玻璃弹珠似的，黯淡无光。
“噢……阿为啊。”
“李太爷，你这么早就出来乘凉了？没睡好吗？”
“吃了吃了，你这是……”
“跑步！跟昨天一样，跑步！”
“噢，好，好……”
跟其他村民不一样，对于方为早起跑步这件事，李太爷反而是最淡定的，以至于方为都有些怀疑他听懂话没，或者说压根就没听见。
总之从印象里，老头就是这样清清淡淡的性格，除了刮风下雨之外，村口的这颗大荔枝树下，必有老头坐着乘凉的身影。
以前方为不明白这样呆坐着有什么意思，经历得多了才渐渐懂的，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目之所及、皆是回忆，心之所想、皆是过往。
值得一提的是，村口这颗枝繁叶茂的大荔枝树，距今已经有九十二年的历史了。
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据说，这颗荔枝树是李太爷六岁那年种的。
或许刚种下的那年，荔枝树还只是一颗没到他膝盖高的小苗，而如今，已经是可供遮风避雨、乘凉休憩的参天大树了。
方为还不到这个年纪，体会不了李太爷在自己亲手种的荔枝树下乘凉的心情，想来那种时代变迁、物是人非的感觉会非常强烈吧……
也许还会有自豪，可以预见的是，哪怕李太爷乘风归去，这颗百年荔枝树也会继续留存很久很久。
毕竟绝大多数人的一生，没有在这世间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不曾来过。
方为若有所思，告别了李太爷，继续沿着既定的路线奔跑。
……
“呼、呼……”
沙滩边，少年弯腰扶着膝盖，汗水浸润了稚嫩的脸庞。
他抬起头，那颗永恒不灭的恒星，终于露出了它的轮廓，先是尖尖的一角，继而半圆，直至整颗火球跃出海平面。
这一刻，世界仿佛被点亮。
浪花拍打着礁石，无数海鸟在晨光中翱翔，少年被染成金色的脸也露出灿烂的笑。
他抬起左手腕，简洁的表盘上，指针滴答滴答地跳动。
五点二十六分。
标准时间的话，应该是五点二十一分，因为方为习惯把表的时间调快五分钟。
昨天跑步积累的肌肉乳酸还没有消散，今天顶着浑身肌肉酸胀的运动，有好多个瞬间，方为都差点没坚持下来。
好在还是咬咬牙跑到了终点，在见到这样灿烂壮观的日出之后，一切就变得值得了。
凡事开头难，坚持更难，尤其是这种需要长久地坚持才能见到效果的运动，相当磨炼人的意志。
有了表之后，时间就变得可视化了。
方为不太清楚从家里出发跑到海滩具体的距离是多远，凭感觉估摸应该不会超过三公里。
而时间上的话，他目前足足花了十六分钟多，勉强算是初学者的水平吧……
总之，现在用时多久都没关系，每天都比前一天进步一点就行，正值青春的年纪里，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休息完毕，方为舒缓一下酸胀的肌肉，沿着返回的路线慢慢再跑回去。
跟来时不一样，跑回去就悠闲多了，他可以有更多的闲情逸致来欣赏一路的风景。
经过码头的时候，老爸叫住了他，递给他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叉烧包，你拿回去吃吧。”
“妈在家里留了早饭，你吃吧。”
“我吃过了，你带回去。”
“那行。”
“中午记得留我饭啊，我今天中午回家吃，等我回去再做饭也行。”
“OK。”
“臭小子……噢的什么K，洋气洋气的……”
跟田喜兰一样，方先锋也不太懂这臭小子跑步的理由，但毕竟不是什么坏事，虽然有些不太理解，但也习惯了，毕竟少年的行事思维总是难以捉摸。
……
离开了码头，方为又慢跑起来，经过沙阳村的时候，好奇地往柳知意家瞥了一眼。
柳知意搬进村里来已经有两天了，直到今天，方为才得以一睹真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自海边升起之后，也悄悄地探进了她家的院子里，给这个宁静的角落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纱。
就是这样一个恬静、万物刚刚苏醒的时刻，一个女孩子静静地站立在院子当中，仿佛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似的。
她穿着居家的短裤和T恤，露出两条又直又细的腿，晨光落在她的肌肤上，衬显得格外白皙。
与徐采苓活泼灵动的齐肩短发不同，少女留着披散到后背的乌黑长发，偶尔有风吹来，几缕发丝便轻轻拂过她清丽的脸颊，她却似乎丝毫不在意，只是用纤细的手指不经意地拨弄一下。
那双眉眼柔和的眼睛，像是藏满心事的深潭，静静地凝视着前方的一片绿叶或是偶尔掠过的鸟儿，眼中闪烁着对这个陌生海岛乡村的好奇与沉思，却不轻易吐露。
少女的站姿并不张扬，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内敛，周围的一切声响——远处的鸟鸣、近处树叶的摩挲、不见踪影的蝉鸣……在这样的早晨都显得格外清晰，而她就在这无人打扰的清晨交响乐中保持着自己的静默，仿佛在倾听，仿佛在寻找，又仿佛在思考。
方为不由地放慢了脚步，多看了她两眼。
当然了，这并不是因为她有多漂亮的缘故，只是他有些想不太明白，柳知意这是在做什么呢？
看看村子、看看自己如今住的地方？
但她搬进村子里来，也有两天时间了吧，但似乎就没怎么出过家门，毕竟小岛就这么小，她要是出门逛逛看看，总能偶尔碰个面的。
明明对这里挺好奇的，却又不肯出门看看……这女孩也确实挺……宅？
唔，有可能，大城市嘛，宅似乎很正常，只是自己生活在乡村，认识的同龄人里基本没有宅的就是了。
回想上辈子对她的印象，因为接触的很少，随着时间的推移，记忆也早已模糊了，只记得一些标签类型的评价——成绩好、高冷、不爱说话、跟乡下人处不来。
这可不是方为自己说的，而是班上同龄的同学们都这样评价的。
如今以更成熟的目光看来，或许这些对她的评价似乎也不太准确？
乡道路上的方为还在思考着的时候，院子里的柳知意似乎听到脚步声，扭过头来看向这边，然后发现了他。
于是少女接下来的表现又让方为无语了——
她就像是沙滩上胆小的沙蟹似的，在没人的时候，会大胆的跑到沙滩上吹吹海风、聆听海浪的声音，而碰到有人出现在视野里时，她又赶忙掘着沙子，把自己重新隐藏回沙堆里。
柳知意大概就是这样，在见到不远处路边出现的方为之后，她就不动声色地转身，轻轻地回到屋子里去了。
“……？”
此情此景，让方为都有些不自信起来，他抬头摸摸自己的脸，总不能是他太丑，把人家吓到了吧？！
总之是搞不懂了……
方为摇摇头，继续慢跑着，离开了沙阳村。
一直到他离开了好一会儿，屋子里的柳知意才又重新出来，回到了院子里。
她蹲在阳光下，看着杂草叶子上的露珠，它们单纯透明，折射着周围的五光十色。
少女伸出手指轻点，让相邻的三颗露珠相互拥抱、融合，变成更大的一颗露珠。
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
屋里传来爷爷的声音：
“知意，吃早饭了。”
“哦，好。”
柳知意应了一声，起身再次回到了屋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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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还得靠儿子
跑完步回到家，方为洗了个澡，换下身上汗渍渍的背心。
早饭是老爸赏的叉烧包配白粥，填饱空荡荡的胃后，运动消耗的体力也随之恢复了，整个人显得精力十足。
像往常一样，吃了早饭后就去喂鸡。
这群小母鸡相当懂事，继昨天捡到第一枚鸡蛋后，方为今天又捡了三枚鸡蛋！
不敢想象等六只小母鸡同时下蛋，一天能捡六枚鸡蛋时，他会是一个多么开朗幸福的少年……
方为美滋滋地把三枚鸡蛋收起，又提了一桶水给昨天新开的那块菜地浇水。
很可惜，菜籽们没那么快发芽。
他想了想，又找了几根竹竿子，围着菜地的四周，插在松软的土地上，再找几个塑料袋撕开，系在竹竿子上，有风吹来的时候，塑料袋便会迎风飘扬，可以很有效地驱赶飞到菜地里来偷吃的鸟儿。
忙完这些活儿，方为这才回到房间里，拿了昨天租借的那本《平凡的世界》，在早晨清凉的院子里专心阅读起来了。
“啊——咕噜咕噜——噗！”
隔着低矮的围墙，隔壁家少女刷牙时惊天动地的声音打乱了方为读书的思绪。
少年无语地抬头：“徐采苓，你刷牙声音能不能小点？”
“啊——咕噜咕噜——噗！”
徐采苓没理他，刷完牙后，捧起清水洗了洗脸。
少女充满胶原蛋白的肌肤用不上什么护肤品，单纯地用清水洗一洗，晶莹的水珠存留在她稚气干净的脸蛋儿上，便有种清水出芙蓉的感觉了。
徐采苓今天比昨天起得晚一些，因为是暑假的最后一天嘛，她老爸老妈也大方的给她放了个假，今天早上不用她去帮忙晒鱼了。
“方为，一起去冲浪不！”
“不去，一大早的冲什么浪，我刚从沙滩那边跑完步回来呢。”
“去嘛去嘛。”
“不去，看书。”
“哎呀，无聊死你了。”
徐采苓闷闷不乐的，她像是一刻也闲不下来，昨天她和阿胜一起租借了两册漫画，这次轮到阿胜先看，她一时半会儿闲着也不知道做什么。
等她再出现在方为视野里的时候，便又是戴着大草帽、穿着旧衣衫、骑着单车，准备出发的模样了。
“上哪儿啊你？”
“去渔场晒鱼啊，你以为我像你这么闲呢！拜拜~！”
好吧，方为承认，虽然采苓贪玩，但她确实是个相当懂事的小姑娘。
与之比起来，自家的猫儿就不够懂事了，方为正好奇七月上哪儿去了，抬头一瞧，狸花猫叼着一只硕大的老鼠，从徐采苓家跑了出来。
“喵呜哇——”
“……”
谁家的猫啊到底是……？！
“喵呜。”
“哎哎……我不吃！快拿开！”
七月心碎地白了他一眼，叼着大老鼠找个安静的角落，自己享受美餐去了。
……
临近中午的时候，熟悉的摩托车声音在院子门外响起，方先锋从码头那边回家了。
方为已经提前准备好了午饭，等老爸回来，拿双碗筷就可以开吃了。
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太讲究的人，午饭也简简单单，一碟之前煎好的鱼块、一碟凉拌海带丝、一碗撒着葱花的水蒸蛋。
“你这水蒸蛋弄得不错，比你妈做的滑嫩多了，手艺见长啊。”方先锋吃着，也夸奖一下儿子。
方为可不敢承认自己比老妈手艺好，他只是比老妈的闲工夫更多而已，像蒸水蛋这道菜，他会特地用温水来搅合鸡蛋液，在蒸的时候还在碗上面再扣个碟子，防止水蒸气渗透，像这种细节，对于平日里忙碌的老妈而言，是不会有闲心去在乎的，只求最快速地把菜做好就行。
当然了，来自父亲的夸奖，还是让方为相当的受用，毕竟这对所有身为儿子的男人来说，都是不常有的。
中国式的父子关系最微妙，像君臣、像仇人、像朋友……唯独很难真正像父子。
当父与子在同一空间存在时，注定一方是强一方弱，而只有父亲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是真正的父子。
儿时对父亲或许有很多的崇拜，随着年纪的长大，这种崇拜也会渐渐消失，更多的是相互间的不理解，你可能变得和父亲一样的易怒，但你却吃不了父亲吃过的那些苦，你或许最讨厌他的脾气，可你的脾气却最像他。
等自己也成了父亲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垂垂老矣了，家庭的主心骨和重担也慢慢会转移到自己身上……
想起了什么，方为一边吃饭一边问道：“爸你下午不去码头了吗？怎么今天中午有空回来吃饭？”
“码头就不去了，最近也就上午忙一些，下午都没啥活儿。”
“那你下午怎么安排？”
“前两天村里不是说弄了个养殖办吗，说今天下午有空的话，让我们过去参观学习一下，说是有养殖专家会来指导，闲着也没啥事，我就寻思着去看看。”
“贻贝养殖的那个？”
“对啊。”
听完老爸的说话，方为的眼睛也是一亮。
看来那天自己和老妈的一番建议，让向来有些经验主义的倔驴老爸听进去了，老头这两天也没提过这事儿，倒是闲时坐在大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烟的时候多了，估计也是在琢磨这事儿可不可行。
可行！当然可行！
贻贝养殖、华东最大的贻贝养殖场、万亩海上牧场、未来的贻贝之乡！
这可是未来菠萝岛产业转型最正确的路子了！
“爸，我下午闲着也没啥事，你去的时候带我一块儿去看看呗？”
“你去干啥……”
……
说是这么说着，但老头下午出发的时候，还是把方为给一块儿叫上了。
“上车。”
“好嘞！”
扶着父亲结实的肩膀，方为抬腿跨坐到他的摩托车上。
记得童年里有一次去外婆家回来的路上下大雨，一家三口就骑着摩托车，方为夹在老爸和老妈中间，雨很大、风也很大，他被父母保护着，躲在宽大的雨披里，耳边只听见父母的心跳声和豆大雨点打在雨披上的哒哒声，大风把雨披的两边吹成波浪一甩一甩的，他就负责抓紧雨披的两边，偶尔还会偷偷掀开一个角，看看摩托车开到了哪儿……纵使外面狂风暴雨，却是他最有安全感的时候了。
如今方为的个儿长高了不少，已经没法再像从前那样躲在老爸和老妈中间的雨衣里了，但坐在摩托车上，一只手负责老爸结实的肩膀时，方为依旧感到心里由衷地踏实。
午后热烈的阳光下，摩托车载着父子俩行驶在乡间的小道上，两边是绿油油的农田，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养殖办那边有说初期的投入大概要多少吗？”
耳边的风声很大，说话的时候都得大声一些。
“这个暂时还没细说，不过我听说村里有扶持，像船啊、这些投入比较大的东西，前期都可以用租借的方式……”
“那可以啊！既然村里有鼓励的政策，初期的投入应该也是比较能接受的，关键还是看养殖的方式和收成。”
“……你小子，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
“书里学的啊！”
“你们老师教这些？”
“自学。”
……
小岛很小，骑着摩托车在岛内兜了半圈，父子俩就抵达了菠萝海滩这边。
考虑到这边的海域宽阔，各方面条件都相对适宜贻贝的生长，村里便将这一片海域规划为海产养殖的地方，散户们可以用承包的方式来使用特定的范围。
承包的价格视区域的不同而不同，但在目前有政策利好的情况下，养殖办给予了非常大优惠。
只是在当前的环境下，即便有扶持，也不是谁家都能有能力搞散户养殖的，而不少有能力的家庭，又很多都还在观望，毕竟之前搞得那些扇贝、鲍鱼、裙带菜等海产养殖的惨痛失败还历历在目呢。
海产养殖，自然是少不了船只了。
跟着养殖办的技术员和专家，方为父子和十几个村里有兴趣搞贻贝养殖的村民一起上了船，前往贻贝养殖的试验田。
船上，贻贝养殖的专家也向大家介绍自己，大概是某个海洋研究所的教授，总之听起来相当有实力的样子。
当然了，众人此番过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口头上的理论，大家都是为了亲眼见识一下贻贝养殖的可能性。
很快，船就开到了贻贝养殖的试验田。
方为用手挡住额前刺眼的阳光，放眼望去，大概五亩左右的这片海域，整齐地漂浮着排成一列又一列的白色浮子。
“这块地方就是我们的试验田，小王、你船慢一点……”
许教授伏在船边，伸手在微光粼粼的蓝色海面上捞起一个白色浮子，这些浮子整齐地串联着一大片，却又不是渔网，随着他把浮子拉起来，下方悬吊在海水中的长长绳索便也一并露出了海面。
而在绳索之上附着的密密麻麻贝壳类生物，便是贻贝了。
随着许教授把绳索提起，前来参观的渔民们也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产量很高吧？”
许教授对众人的表情很满意，微笑着继续讲解道：“别看我们试验田里的贻贝又多又大，除了育苗的幼虫期，成体下海的整个养殖过程完全不需要投喂，这片海域营养丰富，我们的贻贝苗主要靠海里的生物自然成长，说是八成的野生贻贝也不为过！”
“每年的四五月份，用草布把绳子和贻贝苗包裹起来，然后把包裹好的贻贝放置在二三十米深的海里养殖，贻贝逐渐长大后，外层布逐渐脱落，贻贝就附着在长绳上，到了八九月份，就是收获贻贝的时候了。”
“像这样附着在一根苗绳子上的厚壳贻贝产量大概300-400只，亩产可达10吨！”
许教授还在说着，船上的众人们已经忍不住动手把绳索上的贻贝剥下来看了，方为也抓了一把在手里仔细研究。
“教授，你们这是什么品种的贻贝？”方先锋看着手里个头颇大的贻贝问道。
贻贝养殖之前岛上不是没人搞过，最好的品种就是野生厚壳贻贝，但生长周期缓慢，而且育苗困难，野采的数量也相当有限，不死心的贻贝养殖人又引进了北方的紫贻贝，这个品种的产量确实上来了，但个头小、保质期短、经济价值低。
而此时他手里的这些贻贝，壳体黑亮、整个是长楔形的，剥开壳后，内面是紫褐色或者灰亮色的，有点珍珠般的光泽，关键是个头一点也不比野生厚壳贻贝小！而且肉质紧密厚实、呈桔红色、杏黄或黄色，体型相当饱满，一看便知道是贻贝中的上品。
聊到品种这块，许教授脸上也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这就是我们技术团队精心培育出来的厚壳贻贝了！不但保留了野生厚壳贻贝原有的特性，在品质的基础上，我们还大大提高了产量，最关键是繁殖季节和生长周期，从原先的六七月份提前到了四五月份，使下海保苗的时间和养殖时间缩短了近半年！”
“嘶……”
船上众人听闻后，都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更有甚者，直接剥了颗贻贝送进口中品尝一下滋味儿。
大家都是靠海而生的小岛人，哪怕此时的身份不是渔民，但往上数两代也一定是渔民，在如今海产资源日益匮乏的环境下，愿意上这条船的人，都是在苦心思考转型方式的人，哪怕之前没有搞过海产养殖，但也绝对听明白许教授这番话的份量了。
果然百闻不如一见，贻贝养殖试验田的成品，大大激发了众人搞养殖的信心。
气氛也在此刻活跃了起来，纷纷围着许教授七嘴八舌地问各种贻贝养殖相关的问题。
方先锋也挤在人群里忙着发问，老爸这幅激动的模样，是方为极少见过的。
他倒没有一块儿上去凑热闹了，只是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笔，把许教授提到的各个重点全部记录下来。
包括前期的选址和准备、包括种苗的获取和运输、怎么育苗、怎么下海、需要什么工序和器械、以及日常的管理和养护等等。
方为统统地记录了下来。
一直到回到岸边散场，这一大群大老爷们的心情还是热烈得很，这才想起自己这上了年纪的脑子不记事，许教授说了啥都给忘了，只知道这东西真有搞头……
方先锋也同样一拍大腿，刚刚只顾着激动了，现在回想起来，脑子乱七八糟的，都忘了许教授都说了啥。
“阿为、你刚刚也听了，许教授说那个育苗时怎么选择亲贝来着……”
“……”
知父莫若子，方为默不作声地把做好记录的小本子递给老头。
“这啥……好小子！好小子！！真有你的！带你来果然没错！”方先锋如获至宝，整个人的神采都飞扬了起来。
“你一开始不是还没想着带我吗。”
“爸的问题！爸的问题！”
“唉……”
这年头，想当个富二代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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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杨杨杨yyy同学的盟主呀！也是老书友了，非常感谢支持，老板大气！老板发大财~！）
第21章 奶奶
当然了，方为只需要保证好大方向的选择不会出错就行，具体的贻贝养殖细节，还是得交由老爸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海岛人来。
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包括前期的各种准备和投入，贻贝养殖也是有季节性的，第一批下海的贝苗能赶在明年四五月份之前就算成功了。
可不要小看水产养殖能带来的收益，如今正是红利期，只要雪球能快速滚起来，后面无论是扩大养殖规模，还是打通养殖、采收、加工、销售等上下游的产业链，前景都非常广阔。
或许老爸目前还没有想的那么深远，但只要确保是走在正确的方向上，时代的风总会吹着他不断前进的。
晚上的时候，家里就没有做饭了，一家人一起回老屋那边和爷爷奶奶吃饭。
因为方为和方元胜明天就要开学上初中了，奶奶特地杀了只鸡给俩孙儿吃。
还没开饭呢，哥俩就率先从厨房里一人领到一只大鸡腿，美滋滋地拿在手里啃了。
没有一次性手套啥的，就洗干净手直接拿着，吃完大鸡腿，手上油乎乎的，嘴角也油乎乎的，但心情却相当的满足和温馨。
“大黄！接着！”
“汪！”
院子门口拴着的大黄狗也跟着哥俩一块儿享福了，两根鸡腿骨棒子赏到它面前，狗尾巴像直升机螺旋桨似的，摇的都快飞起来了。
爷爷奶奶住的老房子条件有限，老爸和大伯结了婚之后，便都分家自己出去住了，不过一大家人也都住在东华村，合着来回也就那几步路而已。
爷爷奶奶七十多岁了，身体也还硬朗，用不上这些后辈什么照顾的，反倒是自己种了好多的菜、养了鸡养了鸭，时不时就把一大家子都叫回来一起吃饭的。
饭后，老爸和爷爷还有大伯聚在一起喝茶抽烟，聊聊最近那个贻贝养殖的事，老妈和大伯娘就收拾厨房，方为和阿胜闲着没事，就坐着看看电视。
“阿为，阿胜，你俩过来一下。”奶奶站在房门口招呼一声。
“噢！”俩孙儿立马乖乖起身过来。
走进爷爷奶奶的房间，空气里残留着明显的跌打药酒气味儿，很多老人的房间都有这股味儿，都是年轻时操劳留下来的病，什么腰痛、膝痛啥的，一痛就擦药酒，久而久之，这股味儿就在房间里再也散不去了。
“阿嫲，你膝盖最近又痛吗？”方为关切地问道。
“没事，老毛病了，你爸上次给我的那个药酒挺好用的，就是好贵噢……”
“阿嫲你要是用完了就跟我说，我让我爸托人再从港岛那边带。”
“好好……”
儿孙有孝心，奶奶自然也是乐呵呵的，嘴上答应着好，但这钱是不太舍得儿孙给她花的，很多时候都这样，药酒啥的她用完了也不说，都是方为自己发现了才提醒老爸给她买。
老太太叫俩孙子进来自然不是聊这事儿，她走到房间里那张老旧的木质梳妆台面前，这张桌子是她当年的嫁妆，木质的锐利边角早已被岁月磨得圆润发亮。
她拿着钥匙，手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稳了，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打开了挂在抽屉上那把同样老旧的小铜锁。
拉开抽屉，老太太从里面拿出来两个折成三角形状的红色护符，把身后的俩孙儿叫过来，分别把两张符递给他们。
“这是阿嫲前两天在妈祖庙求来的符，你俩平时放在书包里带着，保佑你们平安顺利，学有所成。”
“好，记住了。”
方为和阿胜接过护符，拿在手里看了看，又揣进了兜里。
海岛人都信奉神明，老一辈更是如此，不提每年盛大的庙会，各家各户无论是出海作业、还是结婚生子、还是务工上学，都会去庙里拜神祈福的。
“要收好啊，尤其是阿胜你，做事马马虎虎的，可千万不能弄丢了。”奶奶抬起头，看着面前已经比自己高的两个孙儿。
“放心吧阿嫲，我丢了符都不会丢！”阿胜连忙保证道。
“臭小子，说的什么胡话！”老太太被他气死，抬手作势就要打，可终究只是吓唬一下而已。
给俩孙子收好护符，老太太又从抽屉里拿了两个红包出来，分别塞到俩孙子的手里。
是老太太早就准备好的，每个红包里面都有一百块钱，零钱凑的，因此拿在手里显得鼓鼓涨涨的。
“你们要开学了，平时要花钱的地方很多，这个红包你们拿着，要是钱不够花的话，就跟阿嫲说。”
“阿嫲！这个我们不能要，这钱是老爸二叔他们给你和爷爷花的！我们已经报完名了！钱够花了！”在这种事情上面，阿胜还是相当懂事的，哪怕平时自己兜里没几块零花钱的，但奶奶的钱是万万不能轻易收的。
方为也同样坚持让老太太自己留着钱买东西，可老太太执拗的很。
“阿嫲和阿公平时能花几个钱，家里又种有菜，你爸他们又经常送吃的过来，这钱留着就是给你们用的，也是减轻一下你爸他们的负担……拿好。”
“阿嫲……”
“拿好就是了，不要跟你爸他们说啊，记住没。”
“记住了……”
见俩乖孙老老实实地把红包揣进了口袋里，老太太这才眉开眼笑起来。
“阿嫲给你们钱你们就拿着，等以后你们毕业了、自己能工作挣钱了、有出息了，你们给阿嫲钱，阿嫲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方为抬头，看着老太太花白的头发、老树皮般的皱纹，他其实知道，即便以后自己真的挣了钱，回来看她时，给她钱她也不会要，只会说着‘你们赚钱不容易、阿嫲自己有种菜、有养鸡鸭，阿嫲用不上这些钱，阿嫲不要你们的钱，你们自己收着……’然后等走的时候，她还会给儿孙们带很多的菜、杀两只鸡，说着‘外面的肉菜贵，阿嫲也吃不完，你们都带回去吃……’
大概就是这样一份刻在骨子里割舍不开的情感吧，才令得他无数次在大城市孤寂难眠的夜里，魂牵梦萦着遥远的小海岛故乡。
……
听完了老太太的唠里唠叨后，哥俩这才从奶奶的房间里出来了。
每年新学期开学的时候，奶奶都会像这样给哥俩塞钱，哥俩没打开红包看里面具体有多少，但摸着厚度也能感觉出来，以前都是五十块钱，这会儿估计怕是有一百了。
这年头岛上很多渔民一个月收入也就四五百而已，对于还是初中生的哥俩来说，一百块钱那可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
“阿为，咋办，阿嫲这次给的钱好像比之前的都多！”
“像之前那样办。”方为说。
“……要告诉我爸他们吗？”
“当然要告诉你爸他们一声了。”
“可阿嫲说不要跟老爸他们说诶……”
“之前大伯有让你把钱给他吗。”
“没有，我爸只是让我自己存好！”
“这就对了，反正阿胜你记住，无论是阿公也好阿嫲也好，只要给你钱，你记得跟大伯他们提一声就对了，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还以为阿嫲阿公手里的钱够花，你说了，他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太明白……不过阿为，我听你的。”
“听我的没错。”
毕竟是成年人的思维，方为想事情总是要考虑的更周到一些的。
回去的路上时，方为便把奶奶给他一百块钱红包的事跟老爸老妈说了。
方先锋和田喜兰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叮嘱方为道：“你阿公阿嫲对你们好，你们要记在心里，以后多多孝顺他们，这钱既然是你阿嫲给你的，那你就留着，存好不要乱花。”
“放心吧爸。”
“你阿嫲的药酒又快用完啦？”
“对，我看着好像没多少了。”
“那我抽空让人从港岛多带几瓶回来……”
……
岛上没有路灯，但皎洁的月光却依旧把脚下的路，照的明亮。
耳边是海风吹动枝叶摆动的声音和虫鸣蛙叫声，方为抬头看着灿烂的星空。
明天就要开学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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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开学
九月一号作为开学日的传统，在华夏大概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纪初。
根据历史记载，在1903年，张百熙、荣庆、张之洞等人以曰本学制为蓝本，制定了新的学堂章程，即《奏定学堂章程》，因为当年为旧历癸卯年，所以这个学制被称为癸卯学制。
癸卯学制规定了学年的学期时间和开学时间，当然了，一直到改革开放之后，九月一号作为秋季开学日才逐渐广泛起来，因为农业社会的特点，秋季开学可以避免跟农忙时期的冲突，方便农村学生们参与家庭劳动。
在农村里，农忙是个非常特殊的时候，方为还在东华小学就读时，每逢农忙的季节，学校就会放‘农忙假’，足足有九天时间，而且不调休。
现在想想，小学生能做多少农忙活儿啊，主要是学校的老师需要干活罢了，尤其是偏远海岛的小学老师，全部都是本地人，谁家没点农忙活儿啊。
还记得校长那会儿家里要收花生，干脆组织了全校的二三十个小学生一起去他家地里帮忙拔花生呢，美其名曰，社会实践活动！
从今年开始，村里的东华小学就停止运营了，岛上的小学生都得去隔壁的白潭镇上小学，不过农忙假还是有的，而且应该不用再帮校长家拔花生了……
而方为、徐采苓、方元胜三人，则成为了白潭中学一名光荣的初中生，拔花生这种事是肯定不用了，就是农忙假好像也没有了，中学的放假基本都按照法定的假期安排来。
前天报名的时候，文老师也提醒过了，每天的上课时间是早上七点半，让大家不要迟到。
七点半上课，听着挺早，但对小岛人来说已经不早了，九月初这会儿，日出的时间是五点二十分，事实上五点钟不到，天都已经大亮了，很少有谁家的孩子一觉睡到八九点的。
虽然今天开始要上课了，但方为依然坚持着他的早起跑步计划。
跑完步、看了日出、跑回家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吃老妈准备好的早饭。
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才六点钟而已。
“我去上工了，你待会儿出去上学记得锁门，你自己身上带的钥匙不要弄丢了啊！鸡我已经喂过了！”
“没事，院子石板下不是还有个钥匙嘛。”
“老想着有备用钥匙，你自己的钥匙迟早弄丢！”
“……精辟，妈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方为陷入思考，老妈看似普普通通的一句提醒，倒也让他悟出什么道理来了，果然自己越来越优秀了。
早饭依旧是白粥配咸菜和小咸鱼，不过从今天开始，他的碗里多了一枚香喷喷的煎蛋。
托小母鸡们的福，今天又有四枚鸡蛋入账，短时间内，家里算是实现鸡蛋自由了。
习惯早起之后，日常可支配的时间就变得相当多了，还不到出发去上课的时候，方为吃过早饭收拾好碗筷，又去菜地里浇了浇水。
他蹲下身来，手指剥开一些碎土细看，不少菜籽已经开始发芽了！
倒也没冒出什么绿色来，只是菜籽尖儿先冒出了芽白色的根，估计明天就会长出绿芽了。
回到院子，方为检查一下自己那辆崭新的自行车。
他已经骑着这辆橙色的新车驰骋过了，非常润、非常好骑！
蹲下身来，斜着自行车，他手握着踏板转动一下链条，又少许地添上一点润滑油，可不能加太多，否则容易掉链子。
捏捏前后车胎，感受一下胎内的气压弹性，完美。
一般前轮要比后轮胎压低一点，不然前轮充气太足的话，遇到坑洼不平的路面，车头跳的厉害。
在方为骑上新车在院子里溜达时，围墙那头也传来了熟悉的刷牙声。
“啊——咕噜咕噜——噗！”
“……都几点了，采苓你才刚起床？”
“啊——咕噜咕噜——噗！……没有刚起床啊，我刷完牙就可以出发啦！”
“你不吃早饭啊？”
“我都吃过了！”
“……先吃早饭再刷牙？”
“不然哩，先刷了牙再吃早饭，牙不是又脏了？”
“那你先吃早饭再刷牙，原本的脏东西不是一起吃进肚子里去了？”
“笨蛋！难道你睡觉的时候从不咽口水？脏东西不也一样吃进去了？”
“反正应该先刷牙，再吃早饭。”
“哼，是先吃早饭，再刷牙！”
少年少女之间出现了代沟，方为没法再跟她在这个话题聊下去了，他敢打赌，扣1先刷牙的人，绝对比扣2先吃早饭的人多。
……
虽然徐采苓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她有个超级优秀的品质，那就是绝对守时。
从小就这样，两辈子加起来认识她那么久，只要是约定好了时间，她就绝对绝对不会迟早。
哪怕这只是个看起来不太起眼的品质，但遇到的人多了，才知道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早上六点五十分，到了约定好的出发时间，在家里折腾一通的徐采苓，准时的骑着单车出现在方为家院子门前。
“走啊！”
“来了来了……”
方为往门口看去，她这会儿的装扮就不是暑假里每天早起去晒咸鱼的穿搭了。
没有戴大草帽，而是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在鸭舌帽的后方，露出来她那扎得短短的小马尾。
因为长期晒太阳，皮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上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干净T恤，下身是一条灰色的杂牌运动裤，双肩后面背着新买的帆布书包，书包的左口袋镶着一把折叠伞、右口袋镶着一个装满凉白开的矿泉水瓶，瓶子很新，包装纸都没掉，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重复使用。
徐采苓双手扶着车把子，一条修长的腿儿撑在地上，就这样骑在单车上，在门口等着他一起去上学。
不得不说，确实青春靓丽如画。
方为的穿搭就不说了，反正就那样儿，因为还没有发新课本，书包里显得空空的，他就把没看完的《平凡的世界》一起带了过去。
因为路程比较远，中午是不回家的，无聊或者自习的时候，可以看看带过去的书。
徐采苓也带了书。
她最爱的《龙珠》
方为关上院子门，骑车与她一同来到了路边。
“方为！咱俩换车骑好不好？让我骑一下你的新车！”
“不好，怕你给我骑坏了。”
“哇，要不要这么小气！”
“快走吧，要迟到了。”
“还早得很呢！”
方为和徐采苓沿着村道并排着骑车走了，围墙上趴着晒太阳的猫儿也打了个哈欠，看着两人的身影远去，直到消失在拐角。
七月也没闲着，它不仅要抓老鼠，还得看家呢。
想着想着，猫儿又困了，闭上眼睛酣睡起来。
偶尔有不懂事的蝴蝶落到它耳朵上，然后被它一爪子拍飞……
当然了，方为和徐采苓也没忘了另一个同伙，正好顺路嘛，最后抵达的便是阿胜家。
估计是因为第一次自己骑车到镇上去上学，方元胜显得激情满满的，一大早就在家门口等着他俩了。
远远看到他俩的身影，阿胜就骑车冲了过来，加入到菠萝岛小分队的车队当中。
“你俩咋这么慢！我都等半天了！还以为你们独自约会，抛下我先走了呢！”
“这话说的，不是约好六点五十从方为家出发嘛。”
“要不要再叫几个人，小波、阿正、小慧他们一起去？”方元胜建议道。
阿胜提到的这三个，都是他们的小学同学，而且都是一条村的，不过他们仨之间是玩的最好的。
小学毕业那会儿，班上一共就他们六个学生，现在上了中学，小波三人就跟方为三人不同班了。
“唔……算了吧，之前也没约好，可能他们都先去学校了，而且跟我们也不同班。”
徐采苓想了想，又道：“诶！柳知意跟我们一个村，也是一个班，要不我们叫她一起？”
“啊？你认识人家嘛，不会显得怪怪的？”阿胜闻言也觉得不靠谱。
“也是，那算了，反正今天之后就认识了，改天再问问她。”
“她也骑单车去吗？”
“我哪儿知道……”
骑到村口这边，看到了好几个在路边等公交的人。
阿胜分析道：“那她不骑单车的话，肯定是坐公交去了！”
徐采苓：“……”
方为：“……”
你这不是废话嘛！
.
.
第23章 千万不要坐公交
少年少女们骑着单车，一路有说有笑。
离开了阶梯错落的村庄，驶过绿野悠悠的乡间小道，沿着蜿蜒的海岸线骑行，右转进入连接对岸的白潭大桥。
朝阳直射而下，晴空万里无云。
方为抬头看向远方。
海鸥在头顶盘旋，天空和海面一样的蔚蓝，他觉得自己骑行在画里。
有这样的沿途风景作伴，通勤这件事也似乎变得悠哉惬意起来了。
“诶诶，你们快看那人！”
徐采苓往白潭码头的方向指了指，正好有几个人从公交车上下来，其中一个妇人忙不迭地跑到路边角落，弯着腰哇哇吐起来。
方为和阿胜看得一脸黑线，无语道：“徐采苓你要不要这么恶心啊，还以为你让我们看什么呢！”
“就是说我们还好是骑单车来上学啊，要是也坐公交的话，肯定难受死了，我之前坐过一次，吐死我了。”
“你不是号称永不晕船、永不晕车体质的吗？”
“可关键是它这破车又臭又闷还晃啊！”
“……”
这个确实是，方为自己也坐过岛上的公交，深有体会。
跳过这个恶心的话题，不多时，三人便抵达白潭镇上了。
早上这会儿的小镇比下午更热闹一些，道路上几乎没有小汽车，大家普遍都是骑摩托车或者自行车出行，偶尔狭窄的小巷里误入一辆送货的皮卡，便能将整条路堵得水泄不通，惹得摩托车鸣笛声、自行车铃的叮铃声四起，街上的人们有过来赶集的、有上工上学的，有挑着扁担卖菜卖鱼的，有背着书包边走边吃包子的孩子，朝阳温柔的光，照亮这一方的烟火气，这是最真实的人间。
既然是上学，方为三人就没有凑热闹在小镇闲逛了，径直骑着车来到白潭中学的校门口。
校门口同样热闹。
在校门的上方，学校很省经费的，只挂了条红绸布，横幅上写着：金秋送爽迎新颜，梦想起航在此间——热烈欢迎2000届新生！
字是用毛笔字手写的，方为细看了下字迹，感觉跟之前光荣榜上写的字非常像，估计是出自某位老师之手，有点书法功底的。
没有见到校门口有什么‘家长送孩子上学’的画面，大家都是自己独自或结伴儿来上学的。
没穿校服的、脸庞稚嫩、身高明显矮一些的学生，大概都是初一新生；
身上穿着蓝白色校服、脸庞稚气未退、但身高明显高一大截的，肯定都是初二初三学生了。
纵观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四个阶段，最容易区分年龄的，就是初中生了，毕竟正处于快速发育的青春期，一年一变样可不假。
校门口还有骑着三轮车在卖早餐的摊贩，围着不少学生在买早餐。
馒头五毛钱两个、各式包子五毛钱一个，个头都很大，豆浆五毛钱一杯，一盒斋炒粉五毛钱一份、加了颗鸡蛋和几片火腿肠的炒粉卖一块钱……
三人都已经吃过早饭了，便没有买，在校门口下了车之后，学周围一起进学校的同学一样，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
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跟他估算的差不多，天气好的时候，基本三十分钟不到，就能从家里到学校了。
对于徐采苓和方元胜这样第一次上中学的新生来说，刚入学时的一切都显得新鲜和好奇，两人的表情看起来也怪兴奋的。
骑车来上学的学生很多，围墙边的树荫下长长一排，几乎全部摆满了自行车。
“这里这里！我们停这里好了，有树荫！”
徐采苓招呼一声，方为和阿胜便一块儿推着车过来，停在这片树荫下。
阿胜的车子自带一把锁，往下一划拉，锁就穿过后轮毂咔嚓一声锁上了。
徐采苓的车没有自带锁，她就从车篮子拿出一把U形的车锁，先绕过她自己的后车轮，再连着方为的后车轮，咔嚓一声，把两台车锁在了一起。
方为愣了愣，无语道：“不是，我的车自己有锁啊，你锁我车干嘛呢！”
“防止你放学不等我和阿胜提前自己跑了！”
“……从来都只有放学时你和阿胜比我跑得更快的事吧？！”
“哎呀，我们会等你的啦。”
“……”
这年头学校也没啥监控，锁车还是很有必要的，人多车多，不然被谁骑走了都不知道。
只要上了锁，哪怕最简单的锁，放在学校里的自行车，也是没人敢乱动的。
停好车之后，三人便又一起往教学楼走去。
跟报名那天的安静不同，开学日的今天，教学楼里显得闹哄哄的。
二楼的初一年级还好，大家都是新入学不太相熟，同学间彼此都很矜持，而楼上的初二初三就不一样了，漫长的暑假野习惯了，这会儿到了教室也是吵闹的很，隔着薄薄的楼层，都能听见楼板上面走廊各种追逐打闹的声音。
走进教室，班上的同学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这会儿也没有编排座位，大家零零散散地坐着，但都是找彼此相熟的人一起坐，虽然都来自周围大大小小的小岛村落，但总是能找到同伴的。
方为大致数了数，班上已经到了二十八个人了，全班一共就四十二人，这会儿基本到齐，他们仨算比较晚的。
晚到的后果就是，称心合意的座位都率先被别人给挑了，只留下距离讲台最近的一些座位还空着。
学霸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学生都不太愿意离讲台的老师太近的。
“我们坐这儿吧！”
见座位也没得挑了，徐采苓在第一排的某个空位坐下，方为和阿胜同桌，坐在她的身后。
大概是少女的青春靓丽吸引了同学的目光，方为明显感觉到四周都是大家的打量。
同样的，来自东华村的三人小队也在偷偷地打量周围的同学，很少有人主动跟不认识的新同学搭话，都是一小撮、一小撮的彼此相熟间的同学在窃窃私语。
他们或许不认识方为，但方为多少能认出来他们一些。
凭空回忆的时候，很难想起曾经这些初中同学的样子，可当真切地见到他们的脸庞时，记忆里的那些细碎画面便一一浮上心头，宛如昨日重现似的。
吕家良……这小子原来刚开学的时候这么腼腆的吗？
刘永树……没长痘的时候，脸居然这么干净？
王雨珊……哈？她原来不戴眼镜的吗？
江远新……靠，逼王果然还是逼王，大家都在说话，你居然在看书？
因为记忆模糊，方为没法准确叫出每个同学的名字，但一些曾经相熟的同学他还是印象深刻的，如今重新开始把他们认识一遍的过程，却是相当的有趣，多少都和自己记忆里的印象有所偏差。
方为仔细地看了一圈，才发现似乎少了个熟悉的身影。
对了，柳知意呢？还没来吗？
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间，他的表特地调快了五分钟，这会儿也显示七点三十分了，距离真正的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
教室后面有个挂钟，之所以挂钟不放到讲台前面，是因为时间是给老师看的，估计一个暑假过去挂钟的电池也没电了，这会儿都没有走动。
眼看上课时间就要到了，教室门外才出现了一个急匆匆的身影。
方为看了过去，班上同学也都看了过去。
是柳知意。
她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额头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满是虚汗，俏脸也显得很苍白。
走进教室后，她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扫视一下班上的同学，见没啥空位了，这才自己走到前排这里，独自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没有人跟她说话、也没有人跟她同桌、也没有人认识她。
她也没有跟任何人说话，反正在前排最右边的角落里坐着之后，就安安静静的一直坐着了。
一直缓了好一会儿，刚刚苍白的脸色才慢慢红润了一些。
柳知意才搬到村里两三天，也跟班上同学互不相识，大概除了方为之外，没有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来自哪条村了。
即便是整天嚷嚷着‘多帮忙体贴一下人家’的徐采苓，也只不过是知道人家的名字而已，样子她是不知道的。
“哇，那个女孩子长得很好看诶！”
徐采苓忙跟两伙伴分享，叫他们快看美女。
“你们说她会不会就是那个名字很好听的女孩子？”阿胜好奇道。
“不知道……对哦，哪个是柳知意？”徐采苓也好奇，回头左看右看。
“肯定就是她了！”阿胜相当笃定。
“……她是不是柳知意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坐公交来上学，然后吐了！”
采苓严谨分析，发出了柯南的声音。
.
.
第24章 柳知意
阿胜猜的没错，她确实是柳知意；
徐采苓也分析的没错，她确实是坐公交过来，然后吐了……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柳知意一大早就醒来了。
其实自从搬进村里来之后，她每天都醒的很早，偶尔甚至会在半夜的噩梦里惊醒。
有时候醒来天还没亮，她却再也睡不着了，就在昏暗的房间里呆呆的坐着，无论是寂静夜里的蛙叫虫鸣，还是五点就升起的日出，都在告诉着她，这里不是沪海，而是遥远又陌生的海岛小乡村里。
哪怕这片土地曾是爸爸生养长大的地方，但对她而言，却并没有多少的归属感。
她更想念爸爸妈妈，想念千里之外沪海的那个家。
如若有可能，她是真的不想到这里来。
倒不是因为这里太落后，或者风景不好，或者脏乱差，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她每逢中秋和过年都会跟爸爸一起回来小海岛这里，那时候一提到要回老家，她的心情是相当热烈的，小海岛的一切都让她感觉新奇和有趣，爸爸还会带她到海边赶海，教她辨认各种她从未见过的海洋生物们……但那种回来团圆的心情，跟此时回来的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或许别人很难体会到她这两种情绪割裂的感觉，哪怕她跟爷爷说起，爷爷也只会安慰她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柳知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习惯了就会好，于是她努力地尝试习惯，可情绪一到夜晚就难以自矜，在失意中坠落分离的梦里，常常把她惊醒……
爷爷对她很好，也很关心她，她能看得出来，爷爷在努力做到让她各方面都变得‘习惯’
爷爷从不轻易在她面前表露情绪，除了搬家回来那天，爷孙俩一起哭过之后，爷爷就再也没有在她面前提过爸爸妈妈的事了，她也一样。
甚至有时候，她看见爷爷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发呆，她还会主动去跟爷爷闲聊说话。
其实她知道，爷爷的心里一定和她同样难受，只是彼此都默契地不想让对方担心了。
爸爸妈妈的遗物不多，她也算是一件。
不管未来的生活会变得如何，柳知意觉得自己必须得往前走了，她从未如此地渴望长大和成熟。
报名那天，是爷爷骑着单车载她一起过来的，那是她第一次来到镇上，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未来三年的学校全貌。
面对即将开始的初中生活，她很意外的没有任何心境上的波澜，像是跟身边的那群同龄人割裂开来了似的，她不在乎学校破破烂烂、不在乎会遇到什么老师、什么同学，她心里只想着一件事，好好读书，以后离开这个地方，回到沪海去。
听爷爷说，这是爸爸以前读过书的中学，而爸爸当年是县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
爸爸能做到的事，身为他的女儿，柳知意觉得自己也一定能做到，而且必须要做到。
借由着这样的心境，她才能暂时忘记父母离开的事实，麻痹着自己。
可适应的过程总是没那么顺利的。
开学这天，婉拒了要送自己来学校的爷爷，她独自走到村口，等待了许久，坐上了迟来的公交车。
这是她第一次坐岛内的公交车，跟想象中的公交车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像是一个面包车似的，一直到车在她面前停住时，她还有些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公交车，直到周围一起等车的叔婶们都上了车，司机也问她是不是去白潭岛时，她才懵懵懂懂地走进了车里……
一上车，嗅到车里那股闷热、皮革发馊、混杂着咸鱼味、鸡屎味儿、汗臭味儿的空气时，她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见车上众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她也只好尽量装作脸色平静，可胃里已经翻江倒海了……
好在车上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一位好心的阿姨见她脸色不对，给她让了靠窗的位置。
她把脑袋贴在窗边，像是溺水似的拼命呼吸着窗外新鲜的空气，这才好受了许多。
公交车慢慢吞吞地绕着岛转了一圈，崎岖不平的道路，令得车里众人像不倒翁一样摇来晃去，少女稚嫩的胃部，又开始翻江倒海……
怕给别人添麻烦，她也不好意思让司机停车让她下去吐一吐再说，就这样强忍了一路，直到公交车终于到了镇上，在学校门口的道路上时，司机好心提醒了一下：那小姑娘，你是不是要在白潭中学下车啊？
“……对！”
“要下车记得提前喊啊，不然都不知道你要不要下车。”
“……不好意思。”
原来岛内的这些公交没有什么靠站就停的习惯……柳知意学到了，但这会儿她来不及体会了，跌跌撞撞地起身下了车，最后跑到路边的一颗大树下，扶着树干，弯着腰，哇啦啦地吐了一地……
眼眶红红的，夹满了泪水……
她不知道这是呕吐刺激导致的，还是心里的委屈导致的，一开始还憋得住，可随着眼角蓄积的泪水越来越多，她再也憋不住，原地蹲下，把脑袋埋进膝盖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有好心的路人发现，过来拍拍她肩膀，问她怎么了。
她只是摇摇头，胡乱地抹了抹眼泪，背着书包赶紧往学校里跑……
来到教室的时候，班上几乎坐满了人。
她不认识其中的每一个人，也没有人认识她。
扫视一圈后，自己安安静静地在前排角落某个空位坐下。
她快速地调整着心情，缓缓地坐直自己的腰杆，不想让任何人看出她的狼狈、懦弱、可怜、和不堪……
她真的很怕，别人一句轻飘飘关怀的话，自己这强装出来的坚强和淡定就会土崩瓦解。
好在没有人找她搭话。
柳知意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命。
……
“她看起来好冷啊……好酷！！”
东华村三人小分队偷偷观察了迟来的少女一会儿，徐采苓率先给出了评价。
这里的‘冷’指的不是温度的意思，毕竟高冷这个词在如今还没流行起来，形容一个人气场不易接近的时候，都习惯用‘冷’这个字。
在中二程度拉满的徐采苓视角里，这种‘冷’多少还有点‘酷’的意思。
当然了，故意装冷或者装酷是很掉档次的行为，可面前这个女孩子的‘冷’和‘酷’却像是在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样，有种破碎的清冷感，像是心里藏着好多事一样，这在心里从不藏事情的徐采苓眼中，这样的‘冷’和‘酷’当中，又多了份‘帅’的味道。
方为脸色古怪地看了徐采苓一眼，就如少女时常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一样，他也时常理解不了少女眼中的世界到底是啥样的……
很明显这是一个孤独、内向、狼狈但强装镇定的女孩子啊，怎么就跟‘冷’‘酷’‘帅’沾上边儿了呢。
当然了，看破不说破，这是作为一个成年人思维里，对别人应有的尊重和温柔，所以方为不发表评价。
阿胜倒是很赞同徐采苓的看法，点了点头道：“果然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都不太好接近。”
“这跟漂亮不漂亮有关系嘛。”
“当然有了，如果一个女孩子太漂亮的话，我跟她说话都会结巴的！”
“那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怎么不会？”
我靠，索命题！
阿胜支支吾吾，总算想出来一个令徐采苓满意的答案：“咱们仨啥关系啊！从小一起长大，谁还在意这个！你说对吧，阿为。”
你小子……别把战火引我这儿啊！
见徐采苓揶揄的目光，方为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采苓也是很好看的。”
“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为总感觉徐采苓脸红了一下似的，好在皮肤不够白皙，倒也看不太出来……
这会儿，班上的同学也都到齐了。
那个名为‘柳知意’的女生，肯定也在教室当中了。
徐采苓仔细侦查一番，最后目光还是落在了前排角落的那个女孩子身上。
“我觉得她可能真的是柳知意诶……”
“怎么说？”
“因为她很白啊，肯定是大城市的女孩子才有这么白的吧，而且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很好看，鞋子也超级白。”江户川采苓严谨地分析道。
“她确实是柳知意。”方为终于说话了，肯定了徐采苓的猜想。
“我就说嘛……不对，你怎么知道的？”徐采苓又发现了华点。
“我这两天跑步的时候，有看见过她啊。”
“这样啊……”
肉眼可见的，在确定坐在角落里的那位女孩子是柳知意后，徐采苓的眼神都变得温和多了。
她可没忘记，老爸叮嘱自己平日里多照顾照顾柳叔公孙女的事儿。
徐采苓对事物的看法就是那么的主观和单纯，还没等方为哥俩说话，她便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书包来。
“哎……你上哪儿去？”
“她一个人坐着好孤单，我去和她一块儿坐！”
“？？”
于是，在这边哥俩瞪大的眼睛、和那边独处的女孩疑惑的目光中，徐采苓抱着自己的书包，晃动着脑后短短的娇俏马尾，从讲台上直接饶了过来，出现在了柳知意的身旁。
“同学，我可以在你这里坐嘛？”
少女的笑容阳光又灿烂，一下子把心头满是阴霾的柳知意看愣住了。
“……什么？”
“我可以坐这里吗？”
“……可以。”
哗啦，椅子拉动的声音。
徐采苓咚地一声放下书包，在柳知意的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嘿嘿。你好。”
“……”
柳知意继续装作淡定的模样，只是握着笔的细嫩手指都捏地有些发白。
刚刚才捡回一条命的她，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又要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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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社恐和社恐
对于身为i人的柳知意来说，面对徐采苓这种e人社交恐怖分子的突然搭讪，真的是要头皮发麻了！
要是徐采苓也是后面进来教室的同学还好，可她分明见到面前这少女是特地从其他座位跑到她身边来坐下的。
一时间整得柳知意汗流浃背的，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想干什么的……
“嘿嘿。”
“……”
求求你，不要发出这么渗人的笑声啊！！
“那个、柳叔公是你爷爷嘛，你家住沙阳村的是不是？”
与人交流、尤其是跟同龄女孩交流，徐采苓向来没有什么弯弯道道的，聊天说话都是直来直去。
这一开口，就把表情看似淡定，但脑子一顿胡思乱想的柳知意给问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清冷地点了点头，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也小声地反问了徐采苓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呀！因为你长得好白，一看就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你是前两天才搬回来的是不是？”
“嗯……”
“那你是叫柳知意嘛？”
“嗯。”
“你早上怎么来学校的，是坐公交嘛？”
“嗯……”
徐采苓越问，柳知意越震惊，明明她都不认识她，可对方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以至于她看徐采苓的眼神里都有些惶恐了。
毕竟在大城市里，她连隔壁邻居家是谁都不知道呢，哪里想得到在小岛上，谁家发生点什么事，整个岛都知道了……
虽然柳知意没问，但徐采苓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疑惑，便主动解释道：
“我爸和你爸以前是同学，他认识柳叔公，所以我就知道你了。”
“这样啊……”
柳知意聪慧，徐采苓这么一说，她便大概明白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柳知意，你的名字真好听！”
“……谢谢。”
“我住东华村，你去过我们村子嘛？”
“没有……”
“很近的！走路几步就到了，可以来找我们玩儿啊！”
“嗯。”
“对了，我叫徐采苓！”
“哪个采苓呀？”
“嘿嘿，源自诗经，《唐风·采苓》里的那个采苓。”
顺利的装了逼，徐采苓感觉大爽，还拿出纸笔来，把自己的名字特地写出来给柳知意看。
名字很好听，字迹就不敢恭维了……
因为刚刚徐采苓也夸了她的名字，所以礼尚往来，柳知意也夸了一下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好听吧！你猜我的名字是谁取的？”
“……”
柳知意不想猜，她只想静静。
可终究还是没抵过徐采苓热切的眼神，只好配合的问了一句：“谁？”
“你爷爷取的！”
“……啊？”
柳知意露出了相当惊讶的表情，徐采苓更加满意了。
这个倒不是故意配合了，实际上柳知意确实相当惊讶。
徐采苓跟她非亲非故的，在此之前两人甚至都互不相识，可她的名字，居然跟自己的名字一样，也是爷爷取的？
“因为柳叔公是我们岛上最有文化的长辈啊，当年我爸不知道怎么取名，就去找你爷爷帮忙取的，我姐姐叫采薇，我叫采苓，嘿嘿，这样一看，我们是不是好有缘分！”
柳知意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验证起来也简单，放学回家后找爷爷一问便知了。
也许是因为相互之间名字里的这份联系，这会儿柳知意再看徐采苓的时候，莫名地就感觉这位性格完全与她不同的社交恐怖分子亲切多了……
“你的普通话讲的好好听，你之前是从哪个城市过来的呀？内陆的吗？”
“嗯……沪海。”
“沪海啊！我姐姐也在沪海打工，然后你知道吗，我们的班主任文老师，也是沪海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姐姐啊。”
“……我说文老师。”
“噢噢，我报名那天问她的！”
“……”
两个女孩子简单的相互认识了一下，小聊了这么一会儿，大致对彼此也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对柳知意而言，徐采苓就像是她所认知的小海岛一样，丝毫不介意向她展示自己一览无遗的风景，她性格外向热烈，相当的自来熟，而且比自己厉害好多！她最害怕的人际交往，对方却能信手拈来？明明两人并没有什么过往的交集，却又冥冥中有着一丝联系；
而对徐采苓而言，柳知意就像是她所认知的大城市一样，清冷又神秘，像是有条防护自身的海岸线似的，轻易不让别人靠近，又冷又酷的气质相当帅，明明跟自己一般年纪，为何她看起来就像是大人一样镇定淡然？她以前究竟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啊？
由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孕育而生的少女，便就这样相互认识了。
或许对方眼中的彼此，距离真实的彼此有着相当大的误差，但第一印象大抵就是如此了。
……
教室的另一边，方为和阿胜都还一头雾水的。
“采苓她突然跑过去干嘛呢？”
“谁知道呢。”
“她们在聊什么？”
“谁知道呢。”
“我看采苓好像跟柳知意很聊得来啊？”
“……”
听阿胜这么说，方为又转过头去确认了一下，也似乎只看到徐采苓自己的嘴皮子在动而已，虽然不知道她俩在聊些啥，但没猜错的话，对话里九成的内容，应该都是采苓自己说的吧……
不过就氛围而言，似乎还可以。
果然徐采苓有了不起的技能，跟谁都能一见如故，下辈子要是变成狗狗了，估计也是一条大金毛。
当然了，方为自认为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在同龄人里也是独一档的存在，只不过跟徐采苓不同，他对人际交往这件事更加随缘一些，反正换做是他，不会像她这样闷头闷脑地就要凑上去跟人做朋友啥的，就成年人的角度而言，未免显得……
你说得对，但这就是徐采苓，不是么。
……
落后的小海岛中学，没有电子铃声。
其实要装一个也可以，但学校至今仍然保持着敲钟的传统，大概也是为了给门卫的老大爷找点事儿干吧。
七点半一到，门卫老大爷起身把校门关上，然后走到教学楼下的大吊钟前，拿起钟锤，用力地敲了起来。
吊钟是铜制的，不算太大，直径也就五六十厘米而已，钟座上还雕刻着字：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个钟相当的有历史，年纪跟白潭中学一样大，至今也有三四十年历史了，是当年学校建成的时候，一位知名的学士特地赠与的。
随着门卫老大爷拿着钟锤敲击钟身，清脆又响亮的钟声便响彻整个校园。
“铛——！铛——！铛——！”
前后共有九声。
钟声响起的时候，校园天空的飞鸟也忍不住侧目，朝阳透过窗户照进教室里，方才的喧闹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在钟声敲到第六下的时候，班主任文素素已经抱着花名册和一些资料走进了教室。
她似乎很喜欢穿裙子，报名那天穿的是一条淡青色长裙，而开学这天，她穿的是一条鹅黄色长裙，朴素又干净。
裙摆下露出她纤细洁白的脚踝，她抬起腿，踏上二十厘米的讲台阶，站到了讲台后面，微笑着看向台下坐着的四十二名新同学。
满头的长发扎成马尾，从柔弱的脖颈后垂了下去，衬托着她的后背更加纤细挺直，抛开老师的身份不谈，她依然有着作为一个美丽年轻女子应该有的资本，那就是有着一份独特动人气质。
班上的同学和她，一起静静地等待慢悠悠的九声钟敲完。
钟声毕，她清脆且明亮的声音响起了——
“同学们好，欢迎你们加入初一二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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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都认识一下
“老——师——好——”
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一样，在文素素跟大家问完好之后，班上同学也不约而同地跟她问好了。
只是缺了统一的步调，大家的问好显得稀稀落落的，有人先喊、有人后喊、有人大声、有人小声……
要说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坐在前排的方元胜了，他的那声响亮又震耳的‘老师好’，把讲台上的文素素都吓了一跳。
瞥见老师同学看过来的目光，阿胜不好意思地连忙低下头去。
他嗓门本来就大，这能怪他嘛……
跟阿胜一样，班上的新同学们，对于这位年轻又漂亮的老师，是相当满意的，毕竟大家年纪看着相差不太大，那就意味着文老师或许更能体谅大家，总比学校里其他四五十岁的古板老教师当班主任要好得多吧！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叫代沟，虽然少年少女们不知道这个词，但心里所想的就是这些。
文素素的心情很不错，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也是她当班主任的第一天，看着台下稚嫩的面孔，这位初出茅庐的新老师，显得干劲十足，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拉满了。
“报名那天，大家也都见过我了，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我就正式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文素素，大家平时可以叫我文老师、老师、素素老师什么都行，但不准随便给我起花名哈！”
听她这么一说，班上氛围也轻松了起来，大概每一位老师都逃不过被学生取花名的命运，只不过文老师嘛……大家一时半会儿也取不出什么统一认可的花名来。
“在未来的三年里，就由我来担任大家的班主任，大家有什么学习上或者生活中的困难和问题，都可以找我沟通。”
“除此之外，我还负责教大家语文课和美术课，希望大家以后上课多多配合噢，即便是美术课，我也是相当严格的！”
语文课的重要性，大家都懂。
但美术课嘛……
这年头、这地方、这学校的美术课，那不都是自习课吗？自习课，那不都是自由活动课吗？
众人表情轻松，都没往心里去。
方为倒是眨了眨眼睛，印象里没错的话……文老师的美术课确实是很严格的，至少在美术课上，除了画画之外，你想做其他什么事都是万万不能的，哪怕是做她布置的语文作业都不行。
至于作为主课的语文课，那更不用说了，总之面前这位看似大学刚毕业的年轻姑娘，温和的外表具有极大地迷惑性……
但话虽如此，在保持如此严厉的教学氛围下，她依旧还能得到绝大部分同学的喜欢，这就是她的魅力了。
简单介绍完自己，文素素又跟大家仔细讲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学校规章制度。
“我们每天的上课时间是早上七点半，大家一定注意不能迟到，七点半到八点是早读时间，八点到八点二十五分是早操时间，中午十一点五十五分下课，下午两点十五分上课，四点五十分放学，课间休息十分钟，每节课四十五分钟，每逢一三五要记得穿校服……”
班上同学听的认真，主要是听平时上学和放学的时间而已，至于课间的细碎时间，听钟声就行了。
“我知道很多同学不住白潭岛上，中午可能留校休息和吃饭，食堂每餐两块五，在食堂门口购买饭票就行，有申请住宿的同学中午可以回宿舍休息，然后不方便回家的同学也可以在教室里休息，但一定要注意纪律噢！会有老师巡查的，不能吵吵闹闹打扰其他同学休息。”
“然后这是我们班的课表，我待会儿贴在公告栏上，大家可以看看。”
“这是我新编排的座位表，等会儿下课后，大家就按照座位表换一下座位，彼此认识一下新同学。”
文素素讲的非常细致，听她讲完这些，班上同学对自己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初中生活，便大概有个印象了。
接着，便到了i人们最头痛的自我介绍环节了。
方为不知道这年头其他的班主任会不会也这样玩，反正文素素这里需要。
好在也没太多要求，简单介绍即可，见没同学主动上台，她便自己叫人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文素素第一个喊的人就是方为。
“方为。你上来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
文老师微笑着看他，方为自然是没法拒绝的，只好起身从座位上站起。
一旁的阿胜和不远处的徐采苓也都看着他，俩小伙伴表情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方为倒是不紧张，淡定地走上讲台，文素素站到旁边，把讲台正中央的位置让给他。
站在这里，抬头看着下面全班同学的脸……该说不说，这讲台视野是真的好，想来以前自己在座位上的小动作，老师们不是没看见，只是懒得说而已。
“大家好，我叫方为，来自菠萝岛的东华村，很高兴认识大家。”
气息沉稳有力，语气平静淡定，目光自然放松。
文素素暗自点头，看来即便是这么偏僻的小地方，也一样有非常优秀的学生。
方为说完，从讲台上拿了根粉笔，在黑板的左边，写下自己的名字。
哟……板书也写的相当不错！
只是……你的自我介绍是不是太短了？给点面子多说两句啊喂！
还没等文素素让他多说两句，方为写完自己的名字，转身说了句‘谢谢大家’，然后便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好，那下一位同学，徐保新你来自我介绍一下。”
看来文老师果然是有意喊他第一个上台的，方为原本以为是按照她手里那份入学成绩表的顺序叫的人，实际却不是，除了第一名的他第一个上台之外，其他同学都是随机叫的。
大概，这也是一种体贴？
反正阿胜松了口气。
有了方为作为标准，其他同学的自我介绍便有底了，基本都套了他的模版——
“我、我叫徐保新，来自白潭岛石桥村……”
哪怕是同样简短的介绍语，但少年显然说的比方为更艰难一些，面对老师和台下的新同学目光，一个个都紧张的不行，板书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字迹也显得差强人意。
方为自然不会厚着脸皮跟同龄人比较，但在文素素眼中，其他人的表现多少还是跟方为有些差距的。
很快，徐采苓也上台了。
“大家好，我叫徐采苓，来自菠萝岛东华村，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反正都要上台嘛，徐采苓这种场合下，胆怯倒是不多，但难免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时，外向的她还是有点小害羞，以至于都不好意思装名字的逼了。
介绍完，她就有样学样，但跟其他同学随便在黑板找空位写名字不同，她特地在方为的名字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再接着，阿胜也上台了，小伙子就紧张多了，明明平时声音挺洪亮的，这会儿声音却小的跟女孩子似的，站在讲台时，让他感觉自己在罚站，介绍完自己，麻溜地拿起粉笔，在方为和徐采苓签名的这块位置，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连忙下台去了。
又过了两个同学之后，文老师喊到了柳知意的名字。
“那么，下一位同学，柳知意。名字很好听噢！上来跟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
这种事情不要哇……！
柳知意表情清冷，但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下，霎时间掌心就沁出了汗。
淡定、淡定……爸爸是县里第一个大学生，我不能丢脸……
可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呀！
躲是躲不掉了，她拉开椅子，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椅子在地板摩擦的声音格外的刺耳，她尽量放轻、放慢自己的动作，生怕引起太多的注意。
一旁的徐采苓眼睛一亮：优雅！太优雅了！
[班上的老师同学都是木头……都是木头……都是木头……]
柳知意如此催眠着自己，然后一步步走上讲台。
少女的俏脸微红，却因为板着脸的缘故，看着倒像是有些……心情不太好。
她抬起头，目视面前的虚空。
“……”
顿了一会儿后，清丽干净的标准普通话响起——
“柳知意，菠萝岛，沙阳村。”
说完，拿起粉笔，转身，也在菠萝岛三人小分队的名字下面，签上了她自己的名字。
没练过板书，但能看出来写字的功底不错，字写得清清秀秀的，关键是名字好听。
至于为什么把自己的名字也写在这里，是因为她大概觉得大家签名的位置应该按小岛区域区分的吧……
写完，她转身，啥话也没说，跟大家点了点头，便又下去回到座位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班上安静极了……
衬托着她心里的不安定、和耳边的心跳声越发剧烈。
呜……
肯定搞砸了……
一定给老师同学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人生怎么就这般艰难？
直到一旁的徐采苓一脸佩服地跟她小声说：“柳知意、你好冷好酷好帅！要是你先上台就好了，早知道我就学你了！”
“……啊？”
这般狼狈的她，身上居然还有可供学习之处？
总之柳知意自己怎么想的大家不知道，反正在老师同学看来，这大概是个相当有个性的女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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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我会保护你的
“铛——！铛——！铛——！”
随着早读课的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学校里的下课铃声也响起了，依然是九声响亮而又悠长的钟响。
小说里的扫地僧或者学校里的看门大爷不能小瞧，方为简单估算一下，每逢上课下课都要敲九下钟，一整天下来，看门老大爷起码得敲144下的……
果然敲钟才是本职工作，看学校大门只是顺带的吧？！
按照课程表上的安排，这会儿应该是早读课结束，接下来应该是早操的时间。
“好啦，那咱们今天的自我介绍环节就先到这里，大家跟我来一起下楼排队开早会去吧。”
文素素对份内的各项工作流程都熟记于心，班上都是刚入学的新生，对于初中生活还懵懂的很，她相当细心耐心地手把手带。
班上同学纷纷起身，教室里响起一片椅子拖动的声音。
方为也站了起来，打量一下班里的众人，刚刚一个个上台介绍时还看不太出来，现在一起站起来的时候，身高就参差不齐了，像是雨后山地里的春笋们一样，有些同学发育早，个子就明显高一截，有些同学发育晚，看起来跟小学五六年级的学生都没啥两样。
男生在青春期里会有个明显的变声过程，基本也就是目前这个年纪开始。
方为从上个月开始也似乎进入变声期了。
当然了，他自己本人是没啥感觉的，这年头也没有什么手机给他录音研究一下，而且平日里朝夕相处的老爸老妈和徐采苓方元胜，天天见面天天听他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变化。
也就昨天回爷爷奶奶家的时候，奶奶很惊奇他的声音变了，还以为他是喉咙痛呢，问他最近声音怎么变得低沉嘶哑了这么多，他这才知道自己最近开始变声了。
早操课是全校的活动，这会儿整栋教学楼相当热闹，走廊和楼道里都挤满了人。
穿着常服的初一新生们，跟小学鸡一样，被挤在从楼上下来的身材明显高大一截、说话声音完全不同的初二初三学生当中。
明明大家也就相差两三岁而已，但这会儿看起来，真就跟初中学校开了个小学班级似的……
青春期总是来的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这里！我们班在这里！”
文素素垫着脚，在田径场的某处，向身后的学生群中摇摇手。
这样一位青春靓丽的年轻老师，引起了相当多学生的注意，估计都在羡慕为什么不是自己班的老师吧？
文素素穿着平底鞋，但身高也有一米六八，算是个子很高的女生了，主要是她真的非常引人注目，哪怕不用踮起脚来，班上这群迷迷糊糊的新同学们也能一眼看到她。
“以后大家记住，每天的早操课，我们班的位置就在最左边倒数第二这里，左边是一班、右边是三班……”
“然后，大家排成两列，男生一列、女生一列，从矮到高。”
文素素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大家就在她所指的位置走动起来，寻找着比自己个儿矮的同学，然后站到对方后面，当然了，相熟之间的同学还是更愿意挨着站在一起。
方为和阿胜站在了男生队伍的中间位置，徐采苓也站在了女生队伍的中间位置，其实她个儿是算比较高的，主要是为了跟俩同伙挨一块儿嘛！
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把刚认识的柳知意拉到了队伍里。
“知意、我比你高！你站我前面吧！”
“嗯。”
柳知意清清淡淡的，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主要是这会儿人多，人一多她就有些发懵，跟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方向，托徐采苓的福，她可以不用被迫夹到两个完全不认识的同学之间了。
当然了，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沾着徐采苓的光，让她得到了很多照顾，代价就是她得陪叽叽喳喳的少女多说说话，而且不仅要陪她说话，还得陪她的伙伴们说话……
“知意，跟你介绍一下，他们两个——方为、方元胜！也是我们岛的！我们都住在东华村！”
柳知意转头看了看男生队伍里的方为和方元胜。
阿胜她是刚刚才第一次见的；
至于方为，她如果没认错的话，昨天早上的时候，她见过他。
那会儿她正在院子里发呆透透气，然后就见到了不远处路边慢跑的少年，估计那会儿他也是看到自己了，两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她便没好意思继续待在院子里了，倒不是因为什么害羞之类的原因，单纯只是社恐属性发作罢了，毕竟陌生的乡村、陌生的人，自己又像是个不属于这片土地的外来者……
终归还是躲在屋里更令人安心一些……
她其实也很想去外面走走逛逛，认识一下自己如今生活的地方，但她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敢的，尤其是原住民们看她时那好奇惊讶的目光，总会让她敏感的心变得相当的不好意思。
爷爷倒是有主动提过带她出去走走，事实上只跟附近邻居见了面之后，她就忍不住自己先回屋了，因为跟着爷爷一起的话，爷爷和熟人之间的聊天，不免得会聊到爸爸妈妈的事，哪怕别人很体贴的不曾提起，但看着她时的那份带着怜悯、或者同情的目光，依然会让她相当的难受和不自在。
一来二去的，搬进村子里好几天了，她愣是没有离开过家，除了来这个没人认识她、知道她过往的学校。
少女的心事想也难猜，很多时候，柳知意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
……
全校师生基本都已经来到了田径场上面。
田径场不大，但好在学校的师生也不多。
每个年级四个班，每个班平均四十人，算上老师，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人左右而已，甚至都远比不上柳知意曾经就读的小学规模。
田径场隔着沙土跑道，前面就是简陋的主席台，台上有个大音响，里面正放着《运动员进行曲》，这是相当经典的曲目，很多学校在集合、运动会等场景时，都会放这个。
柳知意曾经的小学做早操集合时也会放这个，这倒是令她有了些亲切感。
“早操啊？我们以前学校都没有早操的！”徐采苓很好奇，这所谓的早操是咋样的。
“你们以前不做早操吗？”听她这么一说，柳知意也愣了愣。
“不做啊，咱们岛就一个东华小学，全校加起来也才二三十人而已。”
“……？”
徐采苓一脸淡定地说出了让柳知意震惊的事实。
“全校、就二三十人吗。”
“对呀，学校今年都倒闭啦，你没听你爷爷说过呀。”
“没……”
“知意，你们以前的小学多少人？”
“一千多吧……”
“噢噢，一……一千多人？！”
徐采苓震惊，接着又释然了，果然这才对嘛，一千多人的小学，这才是她所理解的沪海，太了不起了，光一个小学就一千多人诶……
“那沪海是不是还有……唔，少年宫！对，少年宫是什么呀？”
“就是一些兴趣班，里面可以学习书法、舞蹈、美术什么的。”
“那科技馆呢？”
“就是一些展览……”
“真好啊。”
徐采苓听她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一些向往，然后又有些羡慕地笑了起来：
“大城市真好啊，我没去过科技馆，也不知道什么是少年宫，我只在数学书上求过它们的距离，而且还经常算不出来，嘿嘿……”
“……”
面前这位同龄女孩儿的话，让柳知意心里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小声说道：
“其实那边也没你想的那么好的，这里……这里也挺好的。”
“唔，我们这里确实也不错，很多好玩的！你去过沙滩吗？”
“去过……”
“去干嘛，游泳吗？”
“就……看看。”
“光看看多没意思，改天咱们一起去赶海！”
“没有大人带着没关系吗。”
“怕什么，我会保护你的！方为和阿胜也会保护你的，咱们一个岛的呀。”
“……”
柳知意沉默，久久无言。
.
.
第28章 方为的同桌
“安静，安静，大家都安静一下。”
《运动员进行曲》关掉了，校长拍了拍手里的话筒，一旁的劣质大音箱发出来刺耳的电流声。
“今天呢，是我们学校秋季新学期的第一天，也是我们初一新生正式入学的日子，在此，我代表学校，对大家表示热烈的欢迎！”
校长说完停顿一下，台下的学生们懂事地开始鼓掌。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我们今天就不做早操了，趁着这点时间，我来简单讲两句……”
得。
一般这个‘简单讲两句’作为开场白，就意味着一场长篇大论就要开始了。
方为叹了口气，抬头仰望一下天空。
八点钟的早操课，在夏末的天气里，还是相当闷热的。
热烈的朝阳光落在田径场五百名的师生身上，影子在脚下拉长，耳边除了校长的讲话声，便是夏日里永不停歇的蝉声。
好在今天的风比较大，方为还算比较淡定的能站住。
而他身边的这群少年少女们，就显得抓耳挠腮多了，一会儿左看右看、一会儿抬头低头、一会儿用鞋尖铲铲脚下的土、一会儿跟身边的同学小声地说话。
校长从建校史开始讲起；
接着又讲到今年夏天学校的中考成绩；
然后又讲各种规章制度；
他倒是越讲越来劲儿，底下众人就有些煎熬了。
文老师在班级的最前方站着，显然，她也有些忍受不了这漫长的讲话，双手背在身后，悄默默地走到某个树荫下，然后回头有些心疼的看着太阳底下、她的学生们。
“方为，方为。”
一旁女生队伍里的徐采苓忍不住要讲悄悄话了。
“嗯？”
方为闻声，转头看去。
徐采苓倒是很经得住晒，毕竟每天帮忙晒咸鱼可不是白练的，就是这样的罚站对好动的她而言，过于折磨；
而她面前的柳知意，明显经不住晒，太阳光落在少女白皙的肌肤上，白的好似在发光，脸蛋被热得红红的，额头和俏脸上都布满了细汗，可即便如此，她依然相当安定地站着一动不动。
身后采苓喊方为的动静打扰了她，她也不经意地看向方为，然后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她又面无表情地转回头去，继续当她的木头人了。
“怎么了？”
“你刚刚下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座位表啊？文老师把座位表贴公示栏上了。”
“没有看啊，你看了？”
“我也没看啊，所以才问你啊！”
“刚下课就集合了，谁有空看呀。”
“你想跟谁一起坐？”徐采苓好奇道。
大概这才是这群少年少女们目前最关心的事情吧？
以前学校人少，也没啥同桌的概念，为了避免仅有的几枚小学生们相互讲悄悄话，都是相当大方的一人一张双人桌子。
同桌，这个词还是相当令人遐想的。
“干嘛，你想跟我一块儿坐？”
“谁要跟你做同桌，我跟知意一块儿坐！”
柳知意这会儿已经完全热到大脑宕机了，这俩在说什么话她也没细听，只是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有些不知所以地‘啊？’了一声，顺便露出疑惑的表情。
“既然座位表都编好了，哪里是你想跟谁坐就跟谁坐的。”
“那是男生和男生坐、女生和女生坐吗，还是男生和女生坐？”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
主要还是闲的，徐采苓探头探脑地，把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数了数，然后惊讶地发现，无论是按哪种方式，绝对至少会有一位男生要和女生同桌。
“我们班男生二十一个，女生也是二十一个，都多出一个来了！”
“……徐采苓，你好无聊。”
“校长要讲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我们在晒太阳吗？”
“不知道。”
这场漫长的早会，最终拯救众人的，还是看门的老大爷。
果然不能小瞧敲钟的老大爷啊！
即便台上的校长正讲的激情澎湃，看门的老大爷依旧我行我素，走到吊钟旁边，拿起手里的钟锤，铛铛铛地敲了九声……
“咳咳……那我也讲的差不多了，各班组织有序退场吧！”
“啪啪啪！！”
结束的掌声，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热烈。
离教学楼最近的初三学生，像丧尸似的冲进了教学楼里，接着是初二，最后是初一……
……
回到教室，班上同学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教室后面的公示栏里看座位表的安排。
徐采苓腿长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她冲的飞快啊，像泥鳅似的灵活穿过人群，第一个回到了班里，在她之后，其他同学才一股脑地冲了上来。
既然采苓去看座位安排了，方为就不去凑热闹了，徐采苓肯定会帮他的位置也看了的。
果然，等她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方为的位置他就知道了：
“方为！你坐第四组第四排！阿胜你在第二组第二排！”
“啊？！我坐这么前面吗！”阿胜人麻了。
“那你呢？”方为问。
“呜，我在第一组第四排……”
好家伙，难怪少女的表情这么复杂，原来是东华村小分队都被拆散了呀！
柳知意坐在自己的临时座位上，她也想看看自己坐哪儿、跟谁一块坐，可后面挤着好多人，她又不好意思也过去挤，只好等结束后再去看看了……
有心想问问徐采苓有没有看到她的名字，可同样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知意，你跟方为同桌！你俩都在第四组第四排！”
柳知意：“……”
方为：“……”
听她这么一说，柳知意和方为都愣了愣，倒不是不愿意跟对方同桌，只是有些意外罢了，难不成他俩还是班上唯一的一桌男女同桌不成？
“怎么分的呀这是，男女混合同桌吗？”方为好奇道。
“不是！”
“那是男男、女女，然后我跟柳知意两个就剩下了？”
“也不是！”
“……那咋分的。”
徐采苓一通解释，她也说不太清文老师是怎么安排座位的，反正班上同性的同桌也有、异性的同桌也有，主打一个不论性别。
趁着这会儿人少了，方为也过去后面看了看座位安排。
看到阿胜的同桌是数学成绩第二的王雨珊的时候，方为总算是大概猜到文老师的座位编排方式了——
应该就是按照入学成绩单，名单的第一名搭配最后一名、第二名搭配倒数第二名……以此类推，做到完全不按照性别分配的同桌方式。
方为猜的没错，文素素就是这样编排的。
一来有成绩好的同学带带成绩差的同学的意思；
二来也希望班上的男女同学能更加相互团结一些；
小学的入学成绩说明不了什么，关键还是未来班上的整个学习氛围。
文素素要的不是某几个尖子生，她更希望整个班的成绩都能得到整体的提高。
当然了，在确定方为和柳知意同桌的时候，文素素还是思考了一下的，毕竟柳知意不是真的倒数第一名，不过她是转学过来的，家庭也发生了变故，有个成绩好的本地学生带带，应该也没啥问题。
总之，座位的编排，就暂时按照这样的半随机方式给定下了。
……
这会儿是上课时间，没有教材自然也没有课，文素素站在讲台上，没阻止底下学生的熙熙攘攘。
文素素也当过学生，自然明白他们的心理，如今摇身一变，她成了老师，反过来看这群青春洋溢的学生们，看他们各自的表情反应，也是一种为数不多的乐趣。
“┗|｀O′|┛嗷~~”
徐采苓回到临时座位上，一脸苦相：“知意，咱俩不能当同桌了，你要跟方为同桌了。”
见少女计划落空的模样，柳知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柳知意倒是不在乎跟谁同桌，其实她也想跟徐采苓同桌，毕竟已经认识了嘛，i人总是头疼认识新朋友的过程的。
她想了想，小声道：“你要是想跟方为同桌的话，我去找老师说，我们两个换。”
“……我哪句话说想要跟他同桌了，我想跟你同桌的！”
“嗯……”
“算啦算啦，你俩同桌也行，方为虽然很无聊，但他不会欺负你的……噢不对，知意你这么冷、这么酷，我应该担心方为不要被你孤立才对！”
“啊？我不会的。”
柳知意连忙否认，她到现在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很凶巴巴吗？
……
台上，文素素拍了拍手掌，结束了大家细碎的讨论声。
“座位表的安排大家也看了，有什么建议的话，现在可以提出来哦。”
“……”
没有人说话。
“那好，座位就暂时这样定下来，以后有问题咱们再来调整。”
“趁现在，大家起身换一下座位吧~！”
呼啦啦——
班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
.
第29章 印象（今晚提前更新）
“阿为，咱哥俩不能一起坐了，以后有缘再见了！”
方元胜一脸‘沉重’地拍了拍方为的肩膀，还没等方为说话，他就拎起自己的书包，一溜烟地跑到第二组第二排的位置边上去了。
你小子……我看你是开心多过伤心吧？！
根据座位表的安排，方元胜的新同桌，是来自南浦岛、入学成绩全班第二的王雨珊。
是个学习挺认真的女孩子，关键是长得还蛮可爱的，就是个子着实不高，如今目测也就最多一米五而已，当然了，一直到初中毕业也没长多高，似乎也就象征性地长了三五厘米就定格了，而且是张娃娃脸，看起来相当显嫩。
脸蛋虽然显嫩，但性格却完全相反，是个目标性很强的女孩子，说话办事严丝合缝、一丝不苟的。
总是大马虎的阿胜跟她同桌，怕是很快就要叫苦连天了……
这年头的初中生还是比较单纯的，没有太多情情爱爱的心思，反而生怕自己跟某个异性走得太近而被同学嬉闹，假如全班只有自己是跟异性同桌的话，那可就惨了，肯定是要被取笑‘你老公’‘你老婆’的。
但这会儿全班的座位安排都是不按性别打乱分配的，有同性同桌也有异性同桌，那么跟长得好看的异性同桌，反而比跟同性同桌更令人羡慕一些，也不用担心被人捉弄了。在这种事上，女孩子或许更愿意跟女孩子同桌，但对男生而言，几乎都是无所谓的。
“呜，知意，不能跟你做同桌了，你放心吧，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把你从方为手里抢回来的，我走了！”
“……”
外表清冷的柳知意不像徐采苓那么自来熟，毕竟也是当了一节课的同桌了，面对徐采苓的告别，一时半会儿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配合的点了点头。
徐采苓起身，拎着书包过去第一组的第四排位置。
方为看了过去。
她的新同桌，是来自白潭岛的杜佩佩，两人的入学成绩都是在班里的中游，杜佩佩应该比她要好一点点。
方为对杜佩佩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用一种动物来形容这个女孩子的话，那应该是……卡皮巴拉——水豚。
是的没错，杜佩佩的性格真的太像卡皮巴拉了，松弛自在、与世无争、情绪稳定，精神状态领先三十年，无论呆在什么地方，呆在什么同学身边，都是一副安安静静，十分佛系的样子。
杜佩佩的长相并不算漂亮，反而有些胖胖的，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是全班最受欢迎的人，男生们喜欢管她借笔、女生们喜欢靠在她的身上唠嗑，她很像暖羊羊，就是那种身上很暖和，还总是很热爱朋友的人，明明大家年纪都一样，可她身上莫名地散发着那种‘慈祥’的味道是怎么回事！
难怪后来会有‘杜妈妈’这个外号了，认识杜佩佩后才知道，原来‘妈妈’不是一种称呼，而是一种感觉。
不出所料的话，用不上半天时间，徐采苓就会跟这位新晋的杜妈妈好的一塌糊涂……
见两位小伙伴都已经换了座位，认识了自己的新同桌，方为也拎起书包起身，走向自己的新座位。
毕竟是班里的第一次调座位，桌椅都没有归属权，以后要是有换座位的话，就是连着桌椅一起搬走了。
值得一提的是，班上目前使用的课桌，都是连成一体的双人桌子，使用的有些年头了，桌子的边边角角都被历代学长学姐们盘得光滑锃亮，桌面到处是用小刀或圆规刻的字。
一般未来没啥特殊情况的话，如今的同桌，便会是初中三年的同桌了，哪怕以后要换位置，也是同桌两人一起抬着这张双人桌子一起换。
方为走到第四组第四排的座位旁边。
班上一共四十二人，分成四组，第四排位置相对靠后，而第四组则贴着墙，旁边就是教室的户外窗，从窗外看去，目光越过学校的围墙，外面是白潭岛上的小山坡和田野，以及一望无际的蓝天。
巧的是，柳知意也是这个时候过来的，正好跟方为在座位间的过道里碰上了。
对于这位新同桌，方为上辈子与她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怕是初中三年里说过的话都没有十句的。
毕竟仅从外表和气质的表现来看，柳知意显得太冷了。
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加上她自己也不爱说话，别人也不太敢主动打扰她，在班上一众几乎不是同乡、就是邻居、或是远亲的同学面前，她显得格格不入的，有种剥离在集体之外的感觉，也难怪会在同龄人眼中，落上个‘高冷’的标签了。
主要原因大概是……方为细想一下，两辈子加起来，自己似乎都没有看见过她笑过吧？
当然了，随着自己如今看人的眼光越发精准，他也知道，这位看似高冷的少女，大概其实跟班上同学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方为和徐采苓的身高差不多，柳知意比俩人要矮一点，这会儿估摸着一米六左右。
因为女孩子的身体比例的缘故，哪怕她确实比方为矮一点点，但在方为的视野里，还是觉得她挺高的。
长相和徐采苓一样青春漂亮，但穿搭和气质却完全不同。
皮肤白皙地像是在发光，长长的头发扎成马尾，露出整个细嫩的脖颈来，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T恤，下身是一条徐采苓从来不穿的经典蓝色修身牛仔裤，脚下的那双小白鞋清爽又干净，完美的五官说不出任何缺点，并没有发育的珠圆玉润，尽管看上去还有些稚气，却已经是个相当漂亮的女孩子了。
少女的眼神干净，却隐隐有着淡淡的忧郁和沉思，有种不易接近的距离感，在这会儿班上热闹的换座氛围中，她显得特别安静，不刻意寻求关注，也不轻易融入喧嚣。
方为和她的眼神对视了一下，她也没有主动说话。
于是方为开口问道：“你要坐里面吗？靠墙的位置。”
“那是你的位置吧，这样换……可以吗？”她的声音清冷，但眼神里却露出了一丝期待和犹豫。
“没事的吧，同桌互相换个位置老师应该是同意的。”
“你不坐吗？”
“我想坐外面，进出比较方便。”
“那好吧。”
她便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从方为让开的空间里走进靠墙的座位上，拉开椅子坐下，把怀里的书包放进抽屉里。
事实上，就她本人而言，她更喜欢坐在靠墙的这个角落里面。
前后的课桌和结实冰冷的墙壁给她围出来这块独处的小空间，她可以轻轻地把自己的一侧肩膀倚在墙上，不想看教室的热闹时，还能把目光看向窗外的远方，求得一片宁静，她实在是太喜欢角落里的这个位置了。
一直到方为也拉开椅子，在她身旁坐下，就像是帮她把进出的门也关上了似的，除了他之外，再也没人能轻易打扰她了。
“谢谢……”
直到这时，柳知意才小声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啊？不是我谢谢你才对嘛，我先提的换位。”
“嗯……”
柳知意不善言辞，也没多解释什么，轻轻嗯一声，表示这事就过去了。
当然了，主要还是彼此有些生疏，她又不像采苓那般自来熟，跟新同桌、而且还是男生说话的时候，表情看似淡定，但心里其实挺紧张的。
连小白鞋里藏着的脚丫都会偷偷抠紧。
如果有的选的话，她其实想自己一个人坐，哪怕老师给她安排在靠垃圾桶的单人座位上也没关系；要是一定要有个同桌的话，她可能会选徐采苓，哪怕采苓热情得让她有些惶恐、总是要找她聊天令得她不安，但至少跟采苓已经认识了，比起跟还不认识的人同桌，自然跟认识的人一起更好……
却没想到最后是跟方为同桌，只是彼此知道对方的名字的话，大抵算不上认识吧……而且方为是采苓的好朋友，她一开始也挺担心方为跟采苓一样喜欢找她说话，甚至都在心理做好预期：要是、要是他一直找我说话的话，超过每天一百句……不，五十句，我就要跟文老师说换座位！嗯！一定会大胆地提！
可事实上真的同桌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方为跟采苓确实是好朋友，但两人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性格，少年安安静静的，不会过分亲密令她不安，也不会过分疏远使她感到被孤立，这种保持的非常好的距离，相当照顾到了她敏感又脆弱的心。
柳知意偷偷地松了口气。
原本绷紧、坐的笔直的身子也渐渐放松了下来，轻轻地倚靠在了墙上。
她抬头看向窗外。
飞鸟与蝉鸣；
蓝天白云下的田野；
拂过脸颊的风，清凉。
.
.
（新的一周了，想争取下新书榜，中午的章节就今晚提前更新了哈！等傍晚的时候再给大家发个四千字的大章！最后，新的一周依旧求追读、求月票、求好评，新书数据很重要，拜托拜托了~~）
（感谢云尘夏天的盟主呀！也是老读者了，老板大气！老板发大财！非常感谢一直来的支持～！）
第30章 文老师的请求（4K）
方为猜得没错，他和柳知意偷偷换了位置的事情，讲台上的文素素是看到了的。
文素素没说什么，坐里面和坐外面每个人的喜好不同，同桌之间这样调换一下也无伤大雅，偶尔满足下对方的小小需求，也能非常有效的增进新同桌之间的感情。
班上的座位换好之后，打乱了原先的各个小群体，这会儿的少年少女们都显得安静多了。
当然了，文素素知道，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拥有新的好朋友，开学换座位是相当有必要的，不然都拉帮结派的，可不利于班级团结。
“对座位的安排，大家都没有意见吧？要是坐后面的同学有看不清黑板的，可以提出来跟老师说。”
“……”
没有手机电脑污染的童年，班上近视的人很少，没有一个戴眼镜的，不过这跟遗传也有关系，比如阿胜的新同桌王雨珊，她就有点近视，而且没有眼镜，但如今坐的位置靠前，也就不需要提出要求来了。
“那好，以后咱们就这样把座位定下了。以后的值日顺序，就按照座位来排，每天两个同学，负责擦擦黑板、打扫一下教室卫生，明天就从第一组第一排的同学开始吧~”
“现在，我需要同学们帮帮忙，跟我一起去教务室里，领一下我们的课本，想去的同学一起过来帮帮忙！”
比起坐在教室里无聊，大家还是很喜欢去凑热闹的，在文素素一声招呼下，班上哗啦啦地站起来好多人。
“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来七八个同学就够了。”
见坐在教室另一端的徐采苓和阿胜都起身了，还使眼色让自己一起过去，方为便也跟着一块儿起身了。
“柳知意，你要去吗？”
“我不去了……”
“好。”
方为便和其他同学一起跟着文素素下楼去教务室领课本了。
徐采苓和阿胜都凑到了方为身边。
两人都在聊自己的新同桌。
“完了，我被王雨珊警告不能打扰她学习了，她还跟我画了三八线！”
“哈？阿胜你干嘛了，骚扰人家了吗？”
“我啥也没干啊，才刚坐下话都没说呢！对了，你哪来的糖？”
阿胜这才注意到，徐采苓说话的时候，嘴里有颗糖块在俏皮地搅动着。
“我新同桌给我的呀，杜佩佩人超级好！我刚刚不小心把她鞋带踩掉了，她都一点不生气的，我都很不好意思了。”
两人说完，又问方为：“你怎么样？跟柳知意同桌什么感觉？”
“不就同桌嘛，能有啥感觉？”
“柳知意看着就很难接近的样子，阿为你是不是被人家孤立了！”阿胜说道。
“不至于，人家没你想的那么难接近。”方为纠正道。
“这倒是。”
徐采苓也点了点头：“知意其实人挺好的，只是不太喜欢说话，可能是因为这边没有朋友吧，都是一个岛上的，我们要多关照一下人家！”
对于徐采苓的交友方针，方为不敢苟同，她是女孩子或许可以这样，但他是男生，没有道理的热情那不得把人家吓坏了啊。
确实，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拉近，总要建立在某一方的主动上面，但真正友情的诞生，却是建立在彼此灵魂的某种契合上面的。
好朋友是怎样个好法的呢，两个晦气沉沉的人，突然见了面，于是一切都变得光鲜灿烂的样子。
他不一定离你最近、在你身边，但你能切实的感受到，你们是心灵上最近的。即使好久不见，好久不说话，再遇见，还是那么熟悉、自然。
大概这就是方为认知里，最完美的一段友情了。
……
狭窄的教务室里，乌泱泱地挤着好多人，有自己班的，也有其他班的。
教务室的老师没法儿，只好将新教材都搬到了外面宽敞的走廊上，一个个纸箱子里都堆满了新书，按照不同的教材堆在不同的位置。
“先领一下语文书，方为，你来帮我忙，数一下数量！”
出于对方为良好的第一印象，文素素在跟过来的那么多同学里，就点名了他帮忙。
方为自然不介意，走到她身边，帮她一起数课本。
挨得近了，自然而然地就闻到了文素素身上一阵清新淡雅的香味，大概是她洗发水的味道，跟徐采苓身上简单、干净的香皂味儿不同，她的洗发水香味儿层次更丰富一些，像是夏日里的甜橙，清清淡淡，却也非常好闻。
“四十二本，不要拿少了哈。”
叮嘱一声，方为在数语文课本的时候，她就在一旁数英语课本。
方为数数自然不会数错，而且他的动作比文素素快多了，还有闲心检查一下每本书的情况。
“文老师，这本装订有点问题。”
“啊？那换一本……”
检查无误后，方为就让阿胜先把语文书搬上去。
“方元胜，拿上去之后就直接给大家发了吧。”文素素说。
“噢噢，好！”
阿胜兴致勃勃地就抱着书先上楼了，少年虽然不爱学习，但对于领新书这件事还是很兴奋的，他也说不清自己兴奋的点在哪儿。
上了初中之后，要学的科目就比以前多很多了。
初一这会儿还少一点，除了语文数学之外，主科里还多了一门英语。
岛上的小学都是没教过英语的，大家都是上了初中之后才开始学，想想以后能像电视机里的洋人一样，洋里洋气地说英语，这群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少女就有些激动。
当然了，幻想和实际总是有差距的，一般来说，从背单词学语法开始，这种美好的幻想就要被打破了。
除了主科之外，还多了历史、政治、地理、生物四门副科，这些都是要考试的，要算成绩的！
至于物理和化学两门课，初一年级暂时还不学。
但七门课加起来，比起小学时只学语文和数学，学习上的任务也是加重了不少。
……
继阿胜之后，徐采苓和其他几位同学也都各自兴致勃勃地抱着新书上楼去了。
方为和文素素最后离开。
等文素素在教务室里签完字，师生两人这才各自抱着美术和音乐课本离开。
“方为，你们以前小学有学美术和音乐吗？”
“没有，老师，我们小学全校才二三十人。”
“……”
虽然早有耳闻，但亲口从学生这里听到这个数字，来自大城市的文素素还是颇感吃惊的，也没多说什么，但明显感受到了来自教育资源上面的巨大差距。
两人走在一块儿的时候，方为才觉得文素素很高，毕竟他这会儿才一米六三左右，而文素素都一米六八了。
方为不像徐采苓那样会热络的跟老师闲聊，话题也大多都是文素素发起的。
“现在大家都刚入学，但是平日里的日常管理，也是需要有班干部的。”
“嗯。”
方为不知道文素素怎么突然话锋一转，就聊到了这个。
还没等他好奇，文素素就直接开口问道：
“方为，你当过班干部吗？”
“……”
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是想让他当班干部？
方为讶异地抬头看了看她，诚实地点头道：“当过，小学时当过班长，不过，学校缘故嘛，班长什么的，也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没做过多少事。”
“你们小学平时上课都是好几个年级一起的吗？那你这个班长……”
“是的，所以一个教室里有好几个班长。”
“……”
还以为你是一下子管好几个年级呢！
文素素一下子尬住了，自顾自地又把话题圆回来道：“那也算是一种经验嘛！我打算下午班会课的时候，给班里临时选一些班干部，到时候会让大家自由地竞选一下。”
“竞选？”
“对啊。”
竞选班干部啥的，放到高中大学或许不稀奇，但在白潭中学这里，大部分班干部都是老师直接任命的，少有什么竞选之类的方式。
毕竟就算真让大家竞选，也不见得会有多少同学参与。
都是乡下出身的孩子，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听话老实、要谦逊懂事、不要出风头、踏踏实实不要犯错；也只有大城市里的教育，才会教他们要自信、要敢于表达、敢于争取、有机会就勇于尝试。
从小接受的教育方式不同，以此形成的人生观也就不同，这是隐藏在阶级里难以脱离的桎梏。
方为知道，文素素不会无缘无故跟他聊这个，果然，她下一句话就直说了：
“所以呢，方为，我希望你下午班会课的时候，上台竞选一下班长！”
“啊？文老师，你认真的啊？”
“当然了，你入学成绩是班上的第一，而且老师对你的各方面印象都非常满意，所以有心想让你来当这个班长，怎么，你不愿意啊？”
文素素能看出来，方为早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这臭小鬼滑头的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可我没什么经验啊。”
“谁第一次当班长也不是有经验的呀，多学多练就会了，而且是个很好的锻炼自己的机会喔！”
锻炼机会……放在高中大学里或许还好说，初中的班长嘛，不就是想找个帮忙干苦力的活儿嘛。
方为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让文素素顿感郁闷——这小子怎么这么难骗？！
“文老师要让我当班长，我当然愿意啊，我只是不太明白，为啥老师你已经有了决定，还要特地让我去竞选一下……”
“带头作用嘛！从竞选开始，你这个班长就开始发挥作用了，有你先做表率，其他同学应该也会更踊跃一些。”
“那要是竞选班长的人里，有比我更优秀的同学怎么办？”
“老师会投你一票。”
“其他同学票数更多咋办？”
“不不，班长的选择权只有我，其他班干部才是投票方式。”
“……这算是走后门吗？”
“反正你好好准备就是了，不要让老师失望哈！”
“……”
方为其实对当班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正活儿也不多，当做是丰富一下自己的初中生涯也无妨。
当然了，之所以答应文素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班长的身份能与她有更多的接触机会，一直到现在，他都很好奇当年文素素为什么只带了他们班一年就辞职离开了学校。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很希望她能陪着二班一起度过初中三年的。
……
师生俩人回到教室。
因为在发新书的缘故，班上很是热闹。
“方为，你找几个同学帮忙把音乐课本和美术课本发一下。”
“好。”
都还没当班长呢，就开始使唤干活儿了……
当然了，文素素也没闲着，她回到讲台上，拿起粉笔，对照着课程表的安排，把未来的课程安排抄写在了黑板上，这样就不用大家课后都挤到宣传栏那边抄课表了。
班上的小女生们见状，也纷纷拿起纸笔开始抄黑板上的课表。
方为把最后的课本发完，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桌面新发下来的课本整整齐齐地堆叠在一起，并没有一点分发下来的凌乱。
他看了眼坐在角落安安静静抄写黑板上课表的柳知意。
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柳知意也没说什么，但还是有些不安定地，用细嫩的手指勾了勾耳边的发丝，企图用动作掩饰一下尴尬。
“柳知意，你帮我把书摆好的吗？”
“嗯。”
她依旧专心写着自己的课表，只是问话声响起的时候，写字的笔就停下不动了。
“谢谢哈。”
“不用，就是看你的书放的有点乱。”
“那也要谢谢你呀。”
“嗯。”
聊天结束，方为坐回到位置上，她这才松了口气，写字的笔重新动了起来，继续抄课表了。
因为他主动给她让了喜欢的位置，所以帮他摆一下书……这是应该的吧。
少女大抵是这么想的，反正她看到他新发下来的书乱糟糟的丢在桌面上时，就忍不住这样做了。
柳知意很喜欢书，课本也是如此。
抄完了课表，她拿起语文课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甚至舍不得用力压下去让书页留下折痕。
新发下来的书，有着好闻的油墨味儿，她很喜欢这股味道，若是没人时，她会把脸蛋都贴上去深嗅的，会相当过瘾。
有了新书之后，坐在教室里就不那么无聊了。
她终于找到了喜欢的事，津津有味儿地翻阅起语文课本上的文章来。
看得十分入神。
.
.
第31章 你可以越界
随着教育理念的发展、社会需求的变化和技术的进步，学校里的教材也会不断地进行调整和更新。
对于不同年代的学生而言，关于教材的记忆也是有所不同的。
千禧年这会儿，各地中小学普遍使用的都是人教版的教材，像音乐美术之类的课本，有些还标有‘试验修订版’的字样。
方为翻看着手里崭新的课本，都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他还记得当年在大城市打工回到老家，翻看到纸箱子里自己曾经的那些课本，那会儿书页都已经泛黄了，夹杂着尘土的霉味儿，字迹也变得干涸，记录着他回不去的少年；
而现在，宛如时光倒流似的，他回到了当年的那个年纪，这些书也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书脊硬朗，封面光滑而整洁、或是描绘着壮丽的自然风光、或是展示着历史人物的英姿，轻轻翻开柔韧的书页，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而来，那是新书特有的气息，混合着纸张和油墨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深嗅。
那时候上课，他总是会不经意地看着课本里的插图发呆，看着看着就入迷了，想象着自己也生活在插画中，想象着外面的世界：难忘的泼水节；富饶的XSQD；杨桃到现在也没吃过……
谁能想到，现在看见曾经让自己头疼的书时，居然会是怀念的感觉呢？
那时候总不爱听大人的话，原来‘长大后你就懂了’这句话是真的。
方为自嘲地笑了笑，初读时是少年，再阅时……幸好还是少年。
他放下手里的书，从书包里拿出笔来，拔开笔帽，再把笔帽戴在笔杆上。
翻开课本的封面，他认真的在每一本书的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方为]
[2000年9月1日早9点10分]
写名字很常见，几乎每一位同学，包括他的同桌柳知意，也会在扉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但把时间日期都写上就不常见了，大概也就只有方为自己这样做。
不为啥，只是因为亲手把当下的时间写上，会令他有一种更强烈的真实感和拥有感而已。
他在给课本签名的时候，一旁的柳知意也偷偷看了过来。
她蛮好奇他为什么要把时间也写上去的，但不好意思问，反正觉得他挺特别的，尤其是刚刚方为拿着新书翻阅时的眼神，跟其他同学兴奋好奇的眼神完全不同，她也读不懂那算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就是觉得他对课本好在意啊。
看来方为也是一个很喜欢书的人吧……
也许是因为这一点共同的特质，令少女莫名地感觉跟他更亲近了一些。
方为注意到她的目光，扭头看了过去，她却又不动声色地，把刚刚斜斜偷瞄的眼珠子，转回到自己手里的语文课本内容上了。
……
她在看书，方为也没打扰她，把课本签完名，整理好放在桌面上。
“柳知意，这根线，还需要吗？”
方为指了指两人桌面中间的那根三八线。
当然了，这根线自然不是他跟柳知意画的，也不是柳知意跟他画的，应该是上一届的同学留下来的。
这会儿班上的课桌都是连成一体的双人课桌，并非单人单桌，这年头的学生们热衷于画什么三八线，以此来区分两人能在桌子上使用的范围，总之就是很幼稚的啦。
现在两人的桌面上就有一条这样的三八线，估计原先坐自己这边位置的同学比较强势，因此这根三八线并非处于桌面的正中间，大概四六分的样子，她那边四，方为这边六。
于是乎，哪怕这根线不是方为和柳知意画的，但柳知意也严格遵守着这根线的范围，把身体蜷缩到角落里小小的一角，桌面上的东西也丝毫不敢越界一点。
“嗯？”
专心看书的柳知意没听清，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根线还需要吗？”
方为不介意，又耐心重复了一遍。
柳知意这次可听清了。
她愣了愣，一时间搞不太明白方为的意思……
他指的是，要把线擦掉吗？然后重新再画一条？
应该是的了……
可他那边明明已经很宽了呀，要是还往她这边画的话……
她、她最多只能接受三七分了！要是再多的话，她、她真要生气地抗议了！
“那你决定吧……”
好一会儿，柳知意才清清淡淡地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见她没动，方为便拿着橡皮擦主动把桌面上的这根三八线擦掉。
好在原先的线是用铅笔画的，但时间久了也不好擦，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方为总算把这根碍眼的三八线给擦干净了。
桌面上散落着细细碎碎的橡皮屑；
“你闪开一点，一会儿弄到你身上了。”方为提醒道。
“哦。”
柳知意没舍得放下手里的书，就这样捧着书，倚靠着墙壁，把身子缩成一小团儿。
方为这才张开手掌，把桌面上的橡皮屑轻轻扫落到地上。
“好了。”
“……”
柳知意依旧缩在角落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方为重新画线的动作。
见她似乎有些疑惑的眼神，方为笑道：
“你平时书多的话，可以往我这边摆一点，我一般都把大部分书都带回家去的，桌面空着也是空着。”
“……”
原来是自己误会他了呀……
虽然方为并不知道她刚刚在琢磨些什么东西，但柳知意依旧被自己的龌龊心思扰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好一会儿，她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你也是……书多的话，也可以往我这边摆一点。”
“行。”
两人便就这样对桌面的使用范围达成了共识。
那根明面上的线，已经被方为用橡皮擦给擦干净了，可柳知意依旧没有一点把自己的东西越过来的意思。
还是心里的边界感太强了呀……
见她那边的桌面实在有些拥挤，方为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把她的书都往自己这边挪了一截，也没太过去，就正好五五开的范围。
柳知意没说话，也许是窗外的阳光过于热烈，映照着她的俏脸也有些发红。
一直到方为做完这些，也像她那样拿起课本阅读的时候。
柳知意才轻轻地抬起眼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看了他一眼。
……
按照课程表的安排，这节课应该是语文课。
毕竟刚发书嘛，文素素自然也没有要讲课的意思，纯当成班会课了。
“大家手里的课本拿到之后，记得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检查一下有没有印刷或者装订上的问题。”
上了初中之后，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门课，班上的同学都很是新奇，不用文老师说，他们也都在各自兴致勃勃地翻书看。
学习嘛肯定是说不上的，新书里翻阅最多的就是语文和历史课本了，因为里面有一些文章呀、故事呀其实挺有趣的，纯当成故事书在看，毕竟这年头能供消遣的事情太少了，事实上兴趣和好奇也是激发学习热情最好的动力了。
看快要到下课时间了，文素素便让大家先把书放下，然后说起了班委竞选的事。
“下午最后一节，是我们的班会课，到时候呢，我们将把班干部选出来，包括班长、副班长、学习委员、体育委员、纪律委员、各课代表等职位。”
菠萝岛的小学教育状况并不是特例，而是璇珠群岛中各个小岛的缩影，班上很多同学跟采苓他们一样，在小学的时候，哪有听过这么多不同的班干部呀……
而且竞选是什么东西？
见大家疑惑好奇的目光，文素素便详细地给众人解释了一下各班干部需要担任的职责，以及他们相当陌生的竞选模式究竟是怎么进行的。
这下众人可算听懂了。
还挺新鲜！
“老师、班长也能竞选吗？”
“可以喔，班长的选择由我来决定，但大家可以踊跃地参与竞选，只要你有责任心、愿意锻炼自己、胆子够大，都可以上台发表演讲，为自己争取机会！”
“那其他班干部呢？”
“都是竞选，但其他班干部会由同学投票的方式选出来，所以呀，趁着距离下午班会还有一点时间，有心想担任班干部的同学，记得好好准备一下。”
[铛——！铛——！铛——！]
代表下课铃的钟声响起，文素素微笑看着台下热闹讨论的众人。
“好了，下课！”
.
.
（感谢茉莉老爷的盟主呀，老爷大气，老爷发大财，老爷剑指白金！）
第32章 有人罩着的
课间休息时分，班上吵吵闹闹的，但大抵都还算矜持。
班上同学纷纷离开座位，去找自己熟悉的朋友说话聊天。
男孩子们习惯拥挤在阳台，女孩子们喜欢结伴去厕所，似乎放在哪个时代都差不多。
徐采苓不愧是社交达人，才不过一节课的功夫，就已经和水豚性格的杜佩佩成了好朋友了，两人结伴一起去厕所，去的时候还特地跑到第四组这边来叫柳知意。
“知意，你去不去厕所？”
“嗯，还不想去。”
“那好吧，我先去探探路！”
柳知意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只是趁下课这会儿功夫，从书包里拿出水壶喝了点水，接着便继续看她的书去了，似乎上课和下课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方为则和阿胜一起在阳台走廊这边，跟班上的新认识的男同学说话，吹吹风透透气，大家虽然还不太熟络，但都是同样年纪的少年，基本上主动一点，很快就能玩成一块儿了。
课间休息的这十分钟里，负责敲钟的看门大爷就没有回到大门的门卫室那边了。
大爷一只手拿着钟锤，另一只手拿着个小闹钟，嘴里还叼着根旱烟。
方为刚刚有看到，这烟是他自己卷的，从上衣的口袋里分别掏出来烟纸和烟丝，相当熟练地卷成条，坐在钟座旁边的大树底下，叼着嘴里的卷烟，吧嗒吧嗒地就抽起来了。
大爷偶尔深吸一大口，久久才吐出一口浓重的烟雾，他抬头看着这随风而散的烟气、看着身后熙熙攘攘的教学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左手的小闹钟响了，大爷起身，把烟头踩灭，走到吊钟旁边，抬起右手的钟锤，一下又一下地敲起钟来。
“铛——！铛——！铛——！”
热闹的教学楼渐渐回归安静。
九下之后，大爷拿着手里的闹钟和钟锤，回到校门口的门卫室那边。
等他下一次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便是下课钟声响了。
……
根据课程表的安排，每天早上有四节课，下午有三节课。
第一节的语文课之后，是数学课。
开学的第一天，各科的老师们跟文素素一样，都没有开始讲课，只是先跟大家相互认识一下，然后就让大家自己自习。
数学老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外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脑袋那宛如卤蛋般的秃顶，号称粉笔投手、人形圆规，口头禅是‘都是送分题’，缺点是拖堂严重；
英语老师呢，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有点胖，而且声音很尖，偶尔发飙的时候，高音估计都不亚于韩红了，日常说话的方式非常港式，讲着讲着就会蹦个单词出来，但有个优点是从不拖堂；
历史老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教师了，带着老花镜，号称催眠大师，上课的方式也很有特点，听他讲历史课，像是在听街边的说书人讲古似的，关键是他真有一把折扇，明明教室里有风扇，他老喜欢摇他那破扇子的，摇着摇着，催眠的效果就来了……
政治老师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上他的课也是最无聊的，而且要背的东西相当多，他又贼喜欢抽查背诵，每天上课的第一件事，就是抽一位同学背诵他上节课布置的内容，不上课的时候，他也不会坐在办公室，而是背着手在校园里抓各种不守规矩的学生，他有个全校公认的外号，叫杨阎王……
地理老师是个颇有见识的中年男，听说年轻时也去过不少地方，上课的时候最喜欢跟学生讲他去过的地方遇过的那些事，还蛮风趣新鲜的，日常就是举着地球仪在走廊穿梭，走路的速度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到南极去似的……
生物老师就要无聊多了，是个三十岁的大龄剩女，无论穿搭还是上课教学都板板正正的，但似乎内心世界还挺丰富，阳台各种鲜花开的最鲜艳的教师宿舍房，就是她住的，还养了小猫小狗在宿舍里……
跟文素素比起来，其他的科任老师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这样说也不对……其实各科老师还是挺有特点的，但就是无法像文素素那样激起大家的太多新意，换句话说，他们都太像‘老师’了，而文素素除了像老师之外，还夹杂着更多的印象，比如像大姐姐、像都市丽人、像少年少女们梦想着，却又去不到的远方。
……
上午的课就这样在老师和同学间相互认识中过去了，大概下午的课也是如此。
十一点五十五分，大爷手里捧着刚从食堂打好的饭菜，敲响了放学的钟声。
安静的学校立刻热闹了起来。
回家吃饭的学生从教学楼冲向大门，在校吃饭的学生则反方向奔向食堂。
方为合上笔，十指交叉合拢，伸了个懒腰。
如今正处于青春发育的时期，又不像后世的小孩那样有吃不完的零食，大部分时候，肚子都是感觉到饿的。
还没等他收拾好东西起身呢，教室另一边的徐采苓和阿胜就拿着各自的饭盒过来找他了。
“阿为走啊！食堂好像很多人，一会儿晚了就吃不上饭了！”
“知意，一起去吃饭呀！”
徐采苓没忘记柳知意，喊方为吃饭的时候，也热情地吆喝她一起。
一起吃饭是比较亲密的事情，朋友间自然无所谓了，只是柳知意跟他们仨还不太熟悉，这会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你们先去吧，我晚点吃就行。”
“哎呀，晚点就没饭吃了！快点快点，你饭盒带了没？”
“带了的……”
“走走走，一起一起！”
徐采苓哪管那么多社恐呀、i人呀之类的玩意儿，直接上手挽住柳知意细嫩的胳膊儿，将她一把从分好座位后就没挪动过的身子拎了起来。
柳知意外表看起来像冰冷的铁板，内里却是绵软的棉花，你别说，徐采苓这套用来对付她还真有奇效。
反正把一旁的阿胜看得目瞪口呆的，本来以为徐采苓这般粗鲁，俏脸清冷的柳知意肯定要生气了，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忸忸怩怩地就答应了？！说好的一脚踢在钢板上的呢？！
“饭盒……等等，我饭盒还没拿呢。”
“记得把水壶也带上！”
“哦……”
……
随着柳知意的加入，菠萝岛三人小分队变成了四人小分队。
方为和阿胜两个男生走在前面，徐采苓和柳知意两个女生跟在后面，一起挤在人多热闹的楼道里下了楼。
食堂在教学楼的后面，隔壁就是学生宿舍楼。
除非真的通勤相当不方便，不然很少学生会选择住宿的，毕竟宿舍的环境也实在不咋滴。
中午放学这会儿，离家近的学生会回家吃饭、午休，住宿的同学也自然在校吃饭和午休，其中还有不少像菠萝岛四人小分队这样、离家不近不远的同学，中午回家是不方便的了，午饭和午休便只能在学校里解决。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饭卡之类的玩意儿，买饭靠的是饭票，跟粮票那种是两回事，饭票是学校食堂自己发售的，在食堂门口就能买，两块五一张，可以一次买很多张。
但饭票上面标注了有使用日期和午餐晚餐之分，学校食堂会根据饭票卖出的数量来制定相应的餐量，确保不会过于的浪费，但饭票上的日期过了的话，不管你用没用，饭票都是作废的了。
来自大城市的柳知意，在面对这样不同的学校生活时，显然不如方为三人那么自如。
忽然有些庆幸徐采苓刚刚拉着她一起下来，不然她自己一个社恐人去吃饭的话，面对这些不熟悉的流程和环境，一时半会儿可有得捉急呢。
“好多人啊，方为，你们俩先排队买饭票，知意，我们去打点水吧！”
“哦哦，好。”
柳知意这会儿就说不出拒绝了，反正有徐采苓带着她，她照做就行。
“方为，你俩的瓶子给我。”
“我要冷水。”方为说。
“我也要冷水。”阿胜说。
“说得好像你们的瓶子能装开水似的。”徐采苓吐槽。
三人的瓶子都是普通的矿泉水瓶，装开水一烫就会变形了。
柳知意的水壶就要精致多了，是保温的款式，前两年生日的时候，爸爸送她的，冷水开水都能装，这在小岛乡下的学生群里还是比较高级的喝水方式，事实上很多学生压根都不喝水……
见徐采苓一个人拿着三个矿泉水瓶有些拿不过来，柳知意便主动伸手帮她接过一个。
“你那个是方为的瓶子，他的有包装纸、阿胜的瓶子没有，不要弄错了噢。”
“嗯嗯。”
“不过也没事，反正他俩自己会分。”
食堂除了供应饭菜之外，还供应饮用水。
打水这边人不多，大都是住宿的学生，各自拎着不同颜色的保温壶在这里接水回宿舍。
“知意，你跟方为同桌感觉咋样？”
趁着打水的功夫，徐采苓好奇地跟柳知意闲聊。
她上课可没柳知意那么认真，经常东张西望的，偶尔也会瞥一瞥方为和阿胜的情况。
阿胜似乎完全被王雨珊压制了，平时上课爱讲话的他，跟王雨珊同桌时，愣是一句话不敢讲，不敢打扰人家学习；
方为和柳知意则安安静静的，似乎也不讲话，无论她什么时候看过去，他俩都是在低头各自看书的模样。
“啊？还行。”
“那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跟你划线？”
“没有……”
“那你们都不讲话的嘛。”
“有讲的。”
“讲什么呀。”
“……”
唔，柳知意认真思考了一下，可终究说不出来都讲了什么，似乎都是些没啥营养的正常沟通，于是只好纠正道：
“没讲。”
“……”
徐采苓服气了，心想你俩可真是般配，为啥还有同桌间都不讲话的呢？
反正换做她的话，不讲点悄悄话，肯定刺挠极了。
很快，打完水，两个女生回到了队伍里。
见有人插队，后面就有同学不满了。
“不要插队啊喂。”
“……”
柳知意一听，就有点心虚了，本来打算站方为阿胜前面去的，听完便准备老老实实回到队伍后面去。
但一旁的徐采苓拉住了她，回头对那人说道：“我们比你来得早，刚刚只是打水去了！”
而方为也没干看着，同样回头对那人说：“我们认识的，我帮她们排着队呢。”
阿胜也说了句公道话：“纯路人，我可以作证！”
这下子，就没人再质疑两人插队了。
柳知意抬头，看着身边为她撑腰的伙伴们，她想说谢谢，却第一次觉得这个词是那么的生分。
“知意，别管他，咱们站进来。”
“……嗯！”
少女点了点头，不再犹豫，跨前一步，站进了他们的队伍中。
.
.
第33章 总是要磨合的
负责售卖饭票的，是一个老阿姨，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
像是公交车上的售票员似的，她腰间挎着一个腰包，里面鼓鼓涨涨地装着各种零钱。
面前的小桌子上是两种不同颜色的小票，粉色那一种是午餐的饭票，青色那一种是晚餐的饭票。
徐采苓在前面，她先买。
“要几张？”
“五张中午的饭票！”
“十二块五。”
“好。”
徐采苓从兜里掏出来早就准备好的十二块五递给她，售票阿姨相当麻溜地点了五张粉色小票出来给她。
一般确定都是留校吃午饭的话，很少有同学一张张买的，基本都是直接买一星期、也就是周一到周五的票，这样就不用每天都排队买票了。
拿到票之后，徐采苓就站到旁边等他们仨。
在她之后是柳知意，跟徐采苓习惯直接把零钱揣兜里不同，柳知意有个挺精致的小钱包。
她拉开钱包拉链，从里面的零钱里拿出一张十块钱、一张五块。
“五张，中午的。”
“拿好。”
售票阿姨唰唰唰地点了五张粉色票、找了两块五递给她。
最后的方为和阿胜也一样，都是一次买了五张午餐票。
可真是好久都没有试过用饭票来买饭了，方为拿着手里的饭票，感觉还怪怀念的。
纸质跟公交车的售票没有太大差别，中间是大大个的‘午餐票’三个字，下面还印着每张票的使用日期，不能提前用也不能过期用，只能日期当天才能使用。
当然了，要是哪天有事用不上，别人又恰好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把当天的票转让给其他同学。
饭票拿到手之后，就可以去食堂买饭了。
食堂并不大，前面是打饭的地方，后面是一排排简易的餐桌。
打饭也没有什么窗口，就四个不锈钢的大盆，然后有两个打饭阿姨，一个负责打饭、一个负责打菜，菜品都是固定的，没得选，但食堂每周一到周五都会更换一下当天菜单。
方为四人都带了饭盒过来，不是因为喜欢用自己的饭盒，而是食堂并没有公用的餐具，所有来食堂吃饭的同学，都是要自带餐具、吃完自己负责收拾清洗的。
所以讲究一些的同学，会特地在外面买个不锈钢饭盒，不太讲究的同学，直接买个大的不锈钢餐盆就行了。
菠萝岛四人小分队来的晚，走进食堂里后又排了一会儿队，终于才轮到他们打饭。
兴致勃勃地往四个不锈钢大盆里瞅瞅：最左边的大盆装的是白米饭、然后其他三个是菜盆，分别是红烧鱼块、番茄炒蛋、还有醋溜土豆丝三个菜。
这便是食堂今天的菜单了。
放在后世，两块五能吃到这样一顿饭，那指定是血赚啦，但在当前物价普遍不高的这会儿，这些菜式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但相比于外面来说，还是稍微实惠一些的，外面卖的话，快餐估计得三块五这样。
“丫头，饭盒和饭票先拿给我，先给你打饭。”
见徐采苓把饭盒递给打菜的阿姨，打饭的阿姨便提醒道。
“哦哦！”
“够了吗？”
打饭阿姨接过她的饭票放进一旁的纸箱里，然后拿着她的饭盒，给她来了一勺白米饭。
“唔，可以再多一点点吗？”
“可以，只要你吃得下就行。”
“我吃得下！”
也许是平时运动量大，徐采苓的饭量也比很多女孩子都大，只是身体代谢速度更快，很多时候明明感觉吃的很饱了，但没多久又饿了，也从不会发胖，细胳膊细腿儿的。
打饭阿姨也不吝啬，便又给她加了小半勺，打完饭后把她的饭盒递给旁边负责打菜的阿姨。
打菜的阿姨挺年轻的，可惜有手抖的毛病，明明一勺下去，满满当当的红烧鱼块，愣是被她抖得只剩下半勺，可把徐采苓脸上的由喜到悲的表情演绎到极致了。
饭盒也没有分格子，菜就盖在白米饭上，三个菜打完，白米饭混合着菜肴的汤汁，捧在手里还是挺满足的。
到柳知意的时候，她就吃不了这么多白米饭了，打饭阿姨的一勺刚刚好，对她而言可能或许还能剩下一两口的。
对于三个菜，这位从大都市来的少女也没有太多挑剔，都是正常的家常菜式罢了，哪怕住城里时，妈妈大抵也都是做这些菜，自然没啥好挑的。
方为和阿胜跟采苓胃口差不多，都是一勺半左右的白米饭，大概换成家里的碗的话，应该就是两碗这样。
“方为，我们上去教室吃，还是在食堂吃？”等大家都打完饭了，徐采苓便问道。
“看看食堂有没有位置吧，没有的话就上去吃。”
位置还是有的，方为扫了一眼，便在角落里看到一张空着的餐桌，四人便各自拿着饭盒过去吃了。
方为和阿胜坐一边，徐采苓和柳知意坐一边。
方为采苓阿胜三人从小就认识，一起吃饭自然没有丝毫的拘谨，反而比起跟家长们一起吃饭来，跟小伙伴们一起吃饭更加自在放松。
柳知意就显得要拘谨多了，坐姿都是笔直端正的，也没有先吃，等看他们仨都开始吃饭的时候，她才跟着动起了筷子。
“终极无敌大拌饭！！”
阿胜中二地说了一句，然后哗啦啦地用筷子，把食盒里的菜肴和米饭都搅和在了一起，他从小就爱这样拌饭吃，米饭吸足了汤汁，味道更加浓郁。
但很快，这傻小子就尝到了苦头，因为菜里有红烧鱼块，搞到最后非但没能大快朵颐，还得一点一点地把混在饭粒里的鱼刺给挑出来……
“阿胜你是不是猪啊！吃饭能不能斯文点！”
“瞧你这话说的，我爸说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你看人家知意，吃饭就斯斯文文的，优雅你懂不懂。”
“徐采苓，你没资格说我！”
“啊？”
柳知意很明显没有在意他们的聊天对话，只是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筷子尖都还抵在唇边，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没事，知意，你吃得惯我们这里的饭菜吗？”徐采苓问。
“嗯，好吃的。”
柳知意点了点头，像个无情的吃饭机器，别人不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吃饭就一句话都不说，虽然吃得很慢，但像小仓鼠似的，一直动着小嘴巴在吃。
“那你们在城里平时吃的都是什么菜呀？”
徐采苓好奇道，她吃饭可一点不安静，好像一起吃饭不说话，那这顿饭就白吃了一样，她也有特殊的才能，甚至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吃鱼，然后灵活的小舌头在嘴里搅动着，精准地把鱼肉里的刺都吐出来。
“就这些菜呀。”
“内陆里的海鲜是不是都卖的好贵？”
“嗯，其他肉便宜一些。”
“果然，跟我们这里反过来诶！”
“嗯。”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菜？”
“红烧肉。”爸爸做的红烧肉。
“我也喜欢！不过平时很少吃。”
徐采苓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叽叽喳喳的，但其实心思很细腻的，不知为何，她感觉柳知意说完红烧肉这道菜之后，脸上的表情似乎暗淡了一些，目光也有些出神，一时间她也有些拿捏不准柳知意到底是怎么了……
坏了……难不成是我提到红烧肉，让知意想起爸爸妈妈的事了吧？
我真该死呀！！
见徐采苓突然陷入沉默了，柳知意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为何一副看起来比自己还要难过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采苓也是她目前在班上最亲近的人了，哪怕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但心意是能察觉得到的。
向来不善言辞的柳知意也不知道咋办，于是破天荒地主动跟她发起了话题：
“采苓，你会做饭吗。”
见沉默的柳知意终于说话了，徐采苓这才精神一震，忙道：“我会呀！你呢？”
“你真厉害，我、我就不会了……”
“哈哈，也没什么啦，我只是会……”
“你只是会煮白米饭而已！”阿胜终于找到机会痛击挚友了，心情大爽。
徐采苓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也比你什么都不会强！”
“你这话说的，阿为什么都会！他不但会做饭、而且还会做菜！”
“方为会跟你有啥关系。”
“咱哥俩是堂兄弟啊，他会不就等于我会。”
“就扯吧你！”
……
略显不自在的氛围终于又回到了最初都放松的状态。
方为也是松了口气，刚刚徐采苓和柳知意两人的反应他可是看在眼里的，本来见氛围不对的时候，他都准备出手岔开话题化解了，却没想到俩少女自己自然而然地就化解掉了这份尴尬。
不由地感叹一句，你俩可真是般配！
作为队伍里最成熟的老大哥，很多时候方为不太会主动干涉他们每个人相互间的交往，毕竟友谊这种事，都是靠彼此慢慢磨合出来的，合适成为朋友的人，迟早会成为朋友，不合适成为朋友的人，勉强维系住这种氛围，也迟早有一天会渐行渐远，大家的三观都契合才是最重要的。
饭桌上，从吃的话题，渐渐又聊到了别的话题，大家都聊起了下午班会课上关于班干部竞选的事。
“知意，你们学校以前也会这样选班干部嘛？”徐采苓好奇道。
“嗯，有时候老师任命的，有时候自己可以竞选。”
“那你以前当过班干部吗？”
“没有。”
“那下午的竞选，你要不要参加，我们都投你一票！”徐采苓热切地怂恿道。
“不要。”
柳知意没有任何思考地就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性格，绝对是不适合当任何班干部的。
班干部这种事，成绩怎么样先不说，最起码得擅长跟老师、学生之间沟通吧……一提到沟通，她可头都疼了。
见柳知意拒绝的干脆，徐采苓便也就不再怂恿她了，抬起头来问方为：
“方为，你怎么看？”
“嗯？什么我怎么看？”
吃饭的时候，方为的话是最少的，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倾听，并悠哉悠哉地享受午餐。
“就选班干部呀，你要不要也参与竞选？”
“怎么，这么感兴趣啊？难道你想参加竞选？”
方为没回答她，只是好笑着反问她一下，徐采苓心里藏不住事，大部分时候，她的心思都是明晃晃写在脸上的。
“嘿嘿。”
很难得的，徐采苓有些害羞的笑了笑。
“说来听听，你想当什么班干部？”
“也、也没啥啦。”
“说嘛，我们都会投你一票的。”
“那你们到时候记得真要投我一票啊！不然要是没人投我票，我就尴尬死了……”
徐采苓忙让三个小伙伴给她保证，方为知意阿胜三人连忙站队，表示肯定会投她一票。
“那就好。”
徐采苓这才安心下来，大胆地说道：“其实也没啥啦，我想当体育委员！”
豁！
体育委员？
女孩子当体育委员？
这个可新鲜了！
.
.
第34章 你其实笑起来很好看（4k）
女生当体育委员这种事不是没有，但一定是极少极少的。
毕竟大部分女生都不喜欢运动，而体育委员这个职位恰好就是跟体育运动挂钩的，可不仅仅只是个名头而已，体育课上体育委员还得承担一定的领导能力、表率作用才行的。
换做柳知意来的话，如果非要让她当个班干部，她打死都不会选择当体育委员的……
所以，在听到徐采苓主动表示想要竞选体育委员的时候，在座四人里，柳知意脸上的震惊是最夸张的……那可是体育委员！还是主动上台竞！选！的！
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总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因此难得表现出不一样的神态来，就显得格外明显了。
除了柳知意之外，方为和阿胜也同样表现出来一定程度的惊讶，这搞得徐采苓相当不自信起来。
“哎呀、你们干嘛啦！为什么都这个表情？”
“不是，采苓，你认真的啊？”阿胜震惊道。
“我都说出来了，当然是认真的呀！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了？”
“咳咳。”
方为正想痛击她还没帮他洗衣服的事，徐采苓一个眼神瞪过来，意思很明显：你闭嘴！
连柳知意都忍不住好奇问道了：
“你怎么会想到要竞选体育委员呀。”
“就是……觉得很有意思啊，而且我也很喜欢运动，什么跑步啦、跳远啦、游泳啦我都超级擅长，而且我还是冲浪高手！”
“冲浪这事就……”
“你闭嘴。”
臭方为，烦死人了！要是他答应每天早晚都陪她去海边练习冲浪的话，她至于学了两个月还没站上冲浪板吗，肯定都怪他啦！事实上也就练习了五六七八天而已呀！
听徐采苓说起这些，柳知意就相当惊讶了，毕竟从外表上看，采苓也不过是跟她一样年纪的女孩儿而已，长得也是漂漂亮亮、细胳膊细腿儿的，居然如此擅长运动？
那可是运动诶，她挫败感最强、最讨厌的体育运动诶？！
她忽然有些自卑，比起采苓来，她人际交往能力一塌糊涂，在运动上面更是完全无法与她相比……
柳知意相信徐采苓没有骗她的理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相当佩服地说了句：
“采苓，你真的好厉害。”
“嘿嘿。”
这位来自大城市、见识过大世面的女孩子的夸奖，让徐采苓相当受用，颇有些害羞地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旋起甜甜的梨涡，可爱极了。
“我支持你。”柳知意率先表态。
“好！你们呢？”徐采苓看向方为和阿胜。
“咱们啥关系呀，都一条村的，你就算想当班长，我也会投你一票的……体育委员，女生当体育委员，你别说，这事儿还挺酷的，真要被你选上了，我觉得跟你同台竞争的男同学脸都要绿了！”阿胜一副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一脸期待起来。
“那你呢，臭方为？”
“凭什么喊我的时候要加个臭字？”
“……对不起，香方为，请你务必投我一票，拜托拜托！”
这才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嘛！
方为好笑，也觉得这事儿挺新奇的，却真的非常适合她。
事实上，当年那会儿也有班干部竞选，但徐采苓并没有参加任何职位的竞选，少女的性格看似跟当年没啥变化，实际上也有了质的不同，大莫约是从小受到他的影响吧，这辈子的她更加开朗了，而且对于想要办的事，更加敢于去争取。
这算是，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么？
这种不但他自己在往优秀的方向转变，连带着身边的人也变得优秀和成长起来，这种感觉让方为觉得非常棒。
没有嘻哈开玩笑，方为停下手中的筷子，很认真、很有力量感地对她说：
“采苓，我支持你，我不但会投你一票，而且我打心眼里觉得，你非常适合当这个体育委员，我不认为我们班还有谁比你更热爱运动、更有天赋、更有能力担任这个职位了。”
“真的？”
“真的。”
得到方为确定的答案之后，徐采苓心里那最后一丝不自信也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立刻就要上台竞选了。
果然，除了老爸老妈之外，自己最信任的人就是他了吧。
来自方为的肯定，比其他任何人对她的肯定，都要令她内心安定。
“一定一定记得投我一票！”
“安啦安啦。”
说完了自己的想法之后，徐采苓也没忘了刚刚问他的话。
“那你呢，你要不要也去竞选班干部，你想当什么班干部？”
“我也去竞选体育委员怎么样？”
“打死你啊！这个你不准跟我抢，你去竞选别的！”
“那你觉得我能当什么班干部？”
“班长啊！”
几乎没有什么思考，徐采苓脱口而出：“你成绩是第一名，然后又整天像个老头子似的无聊，我觉得你最适合当班长了。阿胜你说对不对？”
“对，阿为有时候确实挺无聊的。”
“没问你这个，我说他当班长的事。”
“那也确实挺适合的！”
你俩个家伙……夸人的时候不能好好夸？还顺带损一下的？
方为无语，也没暴露他即将走后门上任的事，只是顺坡下驴道：
“那行啊，那我就去竞选一下班长好了。”
“真的假的，你真去呀？！”
听他这么一说，徐采苓和阿胜反而吃惊了。
“干嘛，不是你们叫我去的吗，我答应了还回头质疑我？觉得我不合适？”
“你当然合适了，就是没想到你真会去竞选班长罢了，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徐采苓和阿胜看法不约而同。
三人都是一块儿长大的，虽然她俩不像方为那么成熟，但也早已清楚方为这家伙是什么脾性，要是没啥好处或者帮助的话，才不信他会主动当班长呢！
“咳咳。”
方为也没解释，看来是时候纠正一下她俩对自己的错误印象了……
我就是那么唯利是图的家伙嘛？！白疼你俩了！
徐采苓问了一圈，大致是把几人的想法都摸出来了，然后阿胜不乐意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当班干部呢？”
方为：“……”
徐采苓：“……”
那就意思意思，礼貌问一下吧。
“那阿胜你要竞选班干部吗？”
“我倒数第一，我竞选啥呀我，不去！”
“那你还说我！”
“反正你得问问我……”
听着三人的聊天，一旁默不作声的柳知意忍不住笑了起来，窗外明媚的光散射在她的身上，她就这样抿着唇轻笑着。
认识老半天了，这还是三人第一次看见柳知意笑，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双月牙般的眼眸弯弯的，眉儿也弯弯的，然后秀气小巧的鼻子皱一皱，肌肤松散开来时，嘴角轻松又灿烂的笑容便露出来了，其实她笑起来很好看，像初春原野里盛开的白茶花。
大概是她太过清冷的五官和不苟言笑的性格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这会儿看见她的笑容时，方为、采苓、阿胜三人都有些看愣住了。
只是这样的笑容来的不经意，消失的也快。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柳知意弯起的嘴角立马又抚平了，好似刚刚的昙花一现只是大家的错觉而已。
“怎、怎么了？”
柳知意有些不自在。
“知意，你笑起来好好看！”
“嗯……”
“你平时多笑笑呀，肯定迷死人了！”
“额。”
她又回到原来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了，总之是不会再轻易乱笑了，好尴尬……
……
跟徐采苓、方为、方元胜三人一起吃饭，完全没有出现柳知意最初幻想中的那些不安和生分，大家仿佛是彼此认识多年的好朋友似的，相当体贴照顾着对方。
柳知意知道自己吃饭的速度很慢，无论是大家需要等她、还是大家先吃完后抛下她，都会令她感到难受。
于是她从一开始就很努力很认真地吃饭，并且加快速度；
但她发现，方为三人似乎知道她吃饭慢似的，会下意识地照顾她吃饭的速度，不约而同地放慢下来，直到大家一起停下筷子。
四人一起来食堂吃饭，最后一起离开食堂。
有那么一瞬间，柳知意觉得自己真的也融合进了他们当中似的。
她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还是自己那敏感又缺爱的错觉……
总之，方为、采苓、阿胜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这大概就是她对东华村三人小分队的最初印象了。
……
四人一起回到教室。
放好饭盒之后，徐采苓又拉着柳知意一起去了趟厕所。
教室后面的挂钟电池还没换，依旧看不了时间。
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经十二点四十分了。
下午上课时间是两点十五分，第一声钟响是两点整，从现在开始到两点钟的时间，便是学校规定的午休时间了。
除了住宿和外宿的同学，班上这会儿还有十八个左右的同学留在教室里，都是像方为他们一样，中午在食堂吃饭、然后留在教室休息等下午上课的。
学校有午休纪律，文素素也提醒过大家了，所以这会儿哪怕没有老师管着，班上还是挺安静的。
大部分留在教室的同学都趴在桌子上睡午觉，小部分不睡午觉的同学在讲话，但也都很识趣地压低声音。
方为有午睡的习惯，不睡可不行，他这几天起得都很早，吃饱喝足，这会儿正是犯困呢。
没直接趴桌子就睡，他坐在座位上喝了口水，稍微等了一会儿。
很快，去上厕所的徐采苓和柳知意回来了。
采苓回她自己的课桌午休，柳知意则向方为走来。
不用等她酝酿怎么开口，方为就从座位起身站到一边，等她从他的位置经过，回到她靠墙壁的角落位置上。
“谢谢。”
柳知意的声音很轻，跟刚刚在食堂买饭票时被质疑插队、方为他们帮她出头后，她说不出口的那句‘谢谢’不同，这一声谢谢跟距离感无关，只是出于她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罢了，是相当有诚意地，对方为的体贴表达出的感谢。
明明只是去吃了个饭、去了趟卫生间，但柳知意总感觉离开了好久似的，重新坐回到安置在无人打扰的角落座位上时，整个绷紧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了，令她感到十分地惬意。
虽然像刚刚那种朋友的热闹也挺好，但果然喜静才是自己性格里的特质吧？
她刚刚洗了手、洗了脸，额前的几缕细发被打湿，部分紧贴着她的肌肤，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晶莹的水珠，搭配着少女清丽的面容，有种水出芙蓉的感觉。
教室安静，她的动作也轻轻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洁白的小手帕，擦拭一下脸蛋上的水迹。
暂时没有午睡的想法，柳知意便又翻开了新发下来的课本，安安静静地阅读上面感兴趣的文章。
“你不睡吗？”
一旁的方为准备睡一会儿了，见她在看书，忍不住小声问一句。
“嗯，不困。”
“那我睡一会儿，我睡觉比较沉，要是上课还没醒的话，帮忙叫我一声。”
“好。”
她乖巧答应。
于是方为深吸一口气，双手叠在桌面上，身子一伏、脑袋一趴，睡了。
动作利索到柳知意都来不及反应，她看了一会儿书，最后还是没忍住偷偷看看他，见他呼吸悠长、五官放松的样子，竟是真的睡着了？！
真有人能做到在短短两三分钟之内就睡着的嘛！
反正她做不到，以前倒还好，可自从父母离世后，她每晚的入睡都变得相当艰难，而且夜里容易惊醒，睡眠质量很差。
为了保证夜晚能睡着，她中午干脆直接不午休了，可效果依然不大。
如今见了方为的睡眠质量，难免就有些羡慕了……
看他睡得这样沉、表情却完全放松的样子，应该做的梦也相当不错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心思回到手里的书上。
明明刚刚还能看进去的书，这会儿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她单手撑着下巴，目光看向窗外的远方。
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连绵田野；
飞鸟，蝉鸣，令人目眩的灿烂阳光。
视野里的一切，交织着少女的心思，她在想家里的事，想早上坐公交的事，想刚认识的采苓、方为、阿胜，想刚刚自己笑时，他们愣愣看着自己的目光……
想啊想，她想了好多好多……
忘了哪个时候开始，她眯起了眼睛。
细嫩的手臂再也撑不住沉重脑袋，她困得趴了下来。
就着这温柔的静谧，她睡着了，睡得很沉很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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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竞选
午后的阳光暖和地照，夏末的微风细细地吹。
世界的声音钻进少女柔嫩的耳廓里，交织成她的梦境。
恍惚间，她好像回到了喧闹的大都市，但下一秒，又置身于一望无际的原野，少女的身子轻盈地像是羽毛，风儿一卷就飘到了高空……
柳知意好久都没有睡得这么舒服、这么沉了。
隐约中，似乎听到有人呼唤她的名字……
“柳知意，柳知意？”
“……”
“柳知意，别睡了，要上课了。”
“……”
一声声呼唤中，柳知意总算是醒来，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梦境像是晨间弥漫的大雾，太阳一升起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她所在的现实——午后刺眼到有些炫目的户外阳光、窗明几净的教室、课桌上被她的睡姿压出折痕的新书，以及正用手轻轻推她肩膀、喊她醒来的同桌少年。
许是睡得太久太沉了，刚醒来的柳知意还是迷迷糊糊的模样，一侧的脸庞压着手臂有些发红、连其中的发丝也紧贴在了肌肤上，她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是迷了路似的，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自己到底在哪儿……
“铛——！铛——！铛——！”
这已经是午间响起的第二轮钟声了，是上课的钟声。
随着钟声响起，班上热闹走动、闲聊的同学也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出神了好一会儿，柳知意才终于是清醒了。
“不、不好意思！我忘了叫你了！”
清楚状况后的柳知意，第一件事是向方为道歉，本就被手臂压得红红的脸蛋儿，这会儿更是通红了。
柳知意尴尬极了，本来说好的是自己要记得提醒方为起床的，结果到头来自己睡得跟猪似的，反倒要他来叫她起床……
“没事。”
方为一点不介意，他知道自己睡觉很沉，却没想到柳知意睡起来比他更沉。
他还挺好奇的，一开始她不是说不睡的么，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午休结束钟响的时候我就醒来了，然后看你在睡觉，睡得很沉的样子，就没好打扰你，现在要上课了，只能先叫醒你了。”
“谢谢……”
柳知意相当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细嫩的手指勾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重新梳理好，至于方为说的午休结束钟响——也就是下午两点整的那次钟响，她自己是完全没感觉的。
“怎么，是最近没休息好吗？”
“嗯……应该是吧。”
虽然睡过头了导致柳知意有些乱了阵脚，但充分的休息之后，换来的是更加充沛的体力和清明的思维。
唯一值得伤心的，大概便是手里这本被她压出折痕的新书了……
因为趴下的时候没留意，书封上的折痕是一整道倾斜的，而且压得时间过于久了，导致原本光滑而整洁的书封留下一道异常难看的斜痕。
柳知意心疼极了，她细嫩地手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折痕，试图将它抚平，可终究还是无法再回到原样了。
方为看着她的小动作没有说话。
大概换做是自己，在最珍重、喜爱的东西上面，留下了永远抚不平的伤痕，肯定是件难以释怀的事吧……
……
下午有三节课，跟上午一样，都是各科老师跟新同学认识、然后让大家自己自习的过程。
很快，前两节课过去，下课钟声响起。
比起前两节课的课间，班上这会儿明显要热闹许多，不只是因为接下来是最后一节课，还因为待会儿的班会课要竞选班干部。
这对娱乐生活简单朴素的海岛学生们来说，竞选班干算是一件新鲜事了。
方为颇感兴趣地研究一下班里的众人，想找找其中有没有谁是自己竞选班长的对手。
这个倒是挺难看出来的，不过谁有意向竞选班干就很容易看出来了，因为有意竞选的同学，或多或少都趁现在的下课时间在拉票，即便没在拉票，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他们也是最积极的。
教室那头的徐采苓已经跟她座位周围四面八方的新同学打成一片了，然后起身跑到阿胜那边，叮嘱阿胜两声，然后又跑到方为这边。
“待会儿要记得投我！”
“鸡了鸡了，好啰嗦呀你。”
方为好气又好笑，反反复复地提醒，不也正预示了徐采苓对这件事的在意嘛。
她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倒是跟很多‘只是尝试一下’‘成不成随缘’的其他班干竞选者不一样。
“知意你也是哦！”
“好啦。”
柳知意也觉得好笑，但板着脸没笑，怕大家又盯着她看。
上课钟声还没响起呢，文素素就走进了教室。
把手里的东西放讲台上，她拿着两节五号电池朝方为走来。
“方为，帮我把教室后面的挂钟电池换一下。”
“……”
我说文姐姐，目前这会儿，您的身高比我还高吧，叫我这一米六三的小个儿去换挂钟电池呢？
当然了，文素素的心思，方为懂，班上那么多同学她不喊，特地只喊他，可不就是为了让他多表现表现嘛。
“好。”
方为答应，接过她手里的电池，然后搬着自己的椅子走到教室后面，垫着脚站在椅子上，把墙上的挂钟取了下来，更换上新的电池。
“嗒——嗒——嗒——”
新电池换上之后，这个看起来有点死了的挂钟就满血复活了。
他抬起手腕看看表上的时间：四点零六分，他的表快五分钟，所以挂钟时间就调到了四点零一分。
文素素也没闲着，她在讲台上拿着粉笔，分别写上：班长、学习委员、生活委员、以及各课代表等班干职位名称。
毕竟班上同学不多，班干部的职位也就没有太细分了，连副班长都没有，不然各种乱七八糟的班干名头都挂上去的话，整个班怕是有一半的人都是班干部了……
文素素的板书写得相当漂亮，她既担任语文老师又担任美术老师，想来这板书的功夫也是特地有训练过的。
随着上课钟声响起，热闹的教室也安静下来，大家都齐齐看着讲台上的文素素。
“大家下午好啊，最后这节课是我们的班会课，大家入学第一天的体验怎么样？”
“好！”“还行！”“什么时候正式上课呀”……
台下回答乱七八糟、五花八门的。
等大家说完，文素素就开始说正事了：
“这节班会课呢，我们主要就是把班干部选出来，具体的方式早上也跟大家讲过了，除了班长之外，其他班干部都由咱们每一位同学自己投票选举，待会儿等竞选完成后，大家用一张白纸把自己心目中理想的班干部人选写下来，咱们统计票数之后，票多者胜选。”
“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
“那好，咱们就先竞选一下班长吧，想竞选班长的同学有好好准备了吗，谁先来上台展示一下！”
讲台上，文素素说完之后，便微笑着看着台下众人。
谁？谁？谁？
底下的同学们左看看、右看看，等待着第一位上台竞选的人——而且还是竞选班长。
大家都在左顾右盼，等待第一位勇士，唯独没有任何一个人站起身来。
此情此景，令得台上的文素素多少有点小尴尬。
没办法了，只得将目光投向自己早有准备的后手上面——方为。
对上文素素的目光，她眼神里的意思相当明确——你还不快点上来！要我在这里站多久呀？！
方为也是无奈，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了。
别看课间时分大家都讨论的很热闹，但真要上台的时候，一个个都怂了，这都是刻在这群乡村少年少女们骨子里的教育：要谦逊懂事、不要出风头；
当然了，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人先开了这个头，那么后续大家自然胆子就会更大一些。
想想自己这个‘准班长’还真是把作用发挥到极致了，都还没挂名儿呢，就已经开始要干活了……
见再拖下去，台上的姑娘就要急得跳脚了，方为总算是有所行动了。
他轻轻拉开身下的椅子，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像是往池塘平静的水面里丢了一颗石子似的，以他为中心，一圈视线的涟漪陡然荡漾开来，直至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好，那我们掌声欢迎方为同学，上台参与班长竞选！”
“啪啪啪——”
掌声雷动。
一直安安静静的柳知意也鼓起了掌，而一组那边的徐采苓都恨不得把手掌拍烂……
.
.
第36章 少女的勇气
哪怕距今已经很久了，但方为依然记得，当年十九岁，只有高中学历的他，在沪海面试求职的经历。
拿着苍白的简历，看着高耸入云的大楼望而生畏；
紧张、尴尬、被人拒绝后的不知所措；
他其实并不内向，但求职上的沟通跟日常沟通不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就如同各种竞选一样。
因为在乎结果，所以紧张；因为不自信，所以底气不足。
过往的遗憾和经验，在很大程度上重塑了方为的性格和观念。
作为一个生死大事都经历过的人，如今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台下的同学和老师，别的不说，你说让方为心里有紧张感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他对自己足够的自信，对成绩的自信、对沟通的自信、对实操的自信，而这些，就是他面对任何场合都不会紧张的底气。
……
方为步履平稳地从自己的座位走向讲台，文素素一边鼓着掌，一边将讲台的正中间位置让给他。
掌声依然在继续着，方为拿起粉笔，在[班长]一栏下面，写上了自己的姓名。
他没特地练过板书，但字依然写的很好看，笔锋老练有力，没有丝毫的稚嫩感。
转身，站在讲台上，他面带微笑地看着大家，开口介绍自己：
“大家好，我叫方为，来自菠萝岛的东华村，这次上来是竞选班长的职位。”
正处于变声期，少年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但气息十足，音量不算太高，却依然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洪亮。
作为今天早上第一个自我介绍的同学，大家对方为印象还是很深刻的，因为后来的人几乎都用了他自我介绍的模版。
看着站在台上的这位同龄人沉稳自信的表现，众人觉得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在想象中，参加竞选的人就应该是这样的沉稳和自信，像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一样；而意料之外嘛……就是大家都是同龄人，为啥哥们你能这么淡定啊？！都不害羞、不紧张的嘛？！
班上同学说不出气质这种形容词，总之在大家眼中看来，台上的方为像是学长、师兄，唯独不像是同龄人。
介绍完自己后，方为就接着开始说了，无论是吃瓜群众还是准备也上去竞选的其他同学，这会儿都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今天站在这里，是带着对班级的热爱、对自我和集体的成长，来竞选班长这个职位。”
嘶，这用词……哥们你语文考满分吗？这么会说？
“首先，我分享一下我的个人优势。”
“在成绩上面，我是我们年级新生入学成绩的第一名，各科成绩都是满分。”
这句话一说，班上同学一片哗然，再也没有比这更有力量的开场白了……哥们你真语文满分啊，还各科都是满分，年级第一？！
“在经验上面，我在小学的时候也担任过班长，有一定的协作经验和服务班级经验，我的性格外向，会主动与大家沟通交流，会尽我所能地帮助大家解决学习上、或者生活上的困惑和烦恼，同样的，我也会协助好老师的工作，服务好我们的班级，营造一个良好的班级氛围，我们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这里有个词挺新鲜的——服务班级；
或许其他同学没太听清楚这个词，但文素素可是听清楚了，他说的不是管理班级，而是服务班级，看似一个词的差距，但本质却完全不一样了。
方为对班级管理的理解，直接与她的理念不谋而合了！
这可不就是自己最心水的班长人选嘛！
“……最后，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热爱二班、热爱大家，谢谢！”
说完，方为给众人弯腰表示一下感谢，然后转身离开讲台，步履平稳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好一会儿，安静的班上众人才想起来要鼓掌。
从文素素开始，热烈的掌声响彻教室！
方为上台时没不好意思，回到座位上，享受着这热烈的掌声时，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惭愧惭愧，降维打击了。
一旁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柳知意，听了他的演讲后也在鼓掌，柳知意很是钦佩的样子，赞叹道：
“方为，你说的好好。”
“啊？谢谢。”
方为的表现挺出乎柳知意预料的，反正在她眼中，能主动上台就已经是超级了不起了，更别提上台后还能讲的这么好，然后他成绩居然是年级第一诶！之前都没听他主动说过……
柳知意不知道乡下中学里的年级第一是什么成分，但总之也是很厉害的了。
不免得，对自己这位同桌有些刮目相看起来，觉得他各方面都比想象中的优秀好多。
对方为的这番表现最满意的，那自然是文素素了。
虽然早就内定好他来当这个班长，但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也是希望他能起个带头作用，好让后面的同学勇于上台。
却没想到方为的表现出乎预料的好，沉稳、自信、冷静、以及对班级管理工作的独特理解，他没有带演讲稿，但脱口而出的这些话，却是最标准的竞选稿模范，介绍了自己、分析了优势、提供了展望，想来有方为作为标杆，其他竞选的同学就知道该怎么讲了。
现在想想，她给他开的这个‘后门’似乎有些多此一举了，哪怕有其他同学竞选，但文素素也确定，不会再有其他人比他表现得更好了。
嗯……不对，提前打招呼还是有用的，不然这臭小鬼估计都不会上来竞选……
文素素重新回到讲台中间，她微笑看着大家：
“方为同学讲的非常好，我们的班干部不是为了管理班级，而是服务班级，那么，接下来是哪位同学有意上来竞选呢？”
“……”
话音毕，班上又重新陷入了沉默和细细的讨论声中。
被晾在台上的文素素见状，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方为开了头是不假，但似乎有点好过头了，整得其他人不太好意思上来了……
“下一位同学呢？班长位置没人竞选了吗？其他班干部的职位也可以呀，大家自信点！挑战下自己～！”
“……”
台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人上。
采苓呢？不是说好要竞选体育委员的么，怎么不上？
方为好奇地看向她的方向，却见徐采苓双手捏着小拳头抵在桌子边缘，椅子也靠后、身子半弯着，一副准备起立，却总卡在‘预备起立’的样子。
好吧，看样子是紧张了，估计在背台词呢……
正在文素素思考着该怎么圆回局面的时候，坐在一组四排、已经酝酿思考了很久的徐采苓，终于是勇敢站了起来。
一瞬间，文素素和班上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徐采苓身上。
徐采苓站起身来之前，哪有想到这场面啊，瞬间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原本修长有力的双腿，这会儿都有些发软，想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时间不知道是坐回去好还是走上去好。
“采苓，加油加油！”同桌杜佩佩暖心地给她鼓励。
但似乎来着杜佩佩的鼓励不太管用……
徐采苓有些求助似的把目光看向了第四组第四排的方为，在遇到困难时，她近乎下意识地就看向了他。
两人目光对视。
隔得太远，方为自然没法跟她说话，但他握紧拳头，相当明显地给她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不安的心跳在此刻舒缓了下来，像是隔空汲取到了他递过来的能量似的，徐采苓终于是鼓起勇气，往旁边跨了一步，离开了座位。
“徐采苓同学主动上台了哦！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啪啪啪——”
这会儿上台的是个漂亮女孩子，班上的掌声一点也不比方为刚刚的小，方为像刚刚采苓给他鼓掌那样，他的手掌也快拍烂——想省劲儿可不行，徐采苓一直盯着他呢，他要是敢偷懒，估计少不了被她戳脊梁骨的……
这是徐采苓今天第二次走上讲台了。
但此时的心情可跟早上那会儿的心情不一样，毕竟自我介绍是人人都要上台的，竞选可不是，那意味着要被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的，她都紧张死啦！！
早知道会这么紧张，中午的时候就不吹牛了……
可没办法，这会儿上来都上来了，总不能啥也没说就下去，那可太丢菠萝岛的脸了。
好在第一个上台的是方为，有了方为在前做表率，她这才感觉心里有底一些……
徐采苓上了台，啥话也没说，先拿起粉笔，在[体育委员]四个字下方，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字丑丑的，但人勇勇的。
以至于她写完后转过身时，大家才震惊地发现——
这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要竞选的位置是……体育委员？！
文素素也惊呆了，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徐采苓，她本想开口提醒她是不是因为紧张写错位置了，但接下来少女的说话，直接把气氛推到了高潮：
“大家好，我叫徐采苓，来自菠萝岛东华村，这次我、我要竞选的班干部，是、是体育委员！”
在她这句话说完之后，班上的气氛变得相当热烈起来，就像中午吃饭时几个小伙伴们一样，众人这会儿也挂满了不可思议、好奇、怀疑、兴奋、打量、惊讶等各种表情。
“真的假的？她要当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不都是男生吗？”
“搞错了吧？”
……
“大家安静，先听采苓同学把话讲完。”
文素素说完后，班上这才安静了下来，但所有人的目光依然聚焦在徐采苓的身上。
哪怕徐采苓对此刻的氛围早有预料，但真实发生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打鼓了，原本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我真的不合适当体育委员么……
女生要当体育委员真的很离谱么……
可我真的很喜欢运动呀，也很想当体育委员……
在这样的天人交战之间，有些无助的少女又把目光看向了方为。
他没说话、也没比什么手势，只是面带微笑、眼神相信地看着她、期待着她的表现。
徐采苓忽地想起了在食堂时，方为很认真地对她说过的那句话：
[采苓，我支持你，我不但会投你一票，而且我打心眼里觉得，你非常适合当这个体育委员，我不认为我们班还有谁比你更热爱运动、更有天赋、更有能力担任这个职位了。]
我很适合当体育委员……
班上没有谁比我更热爱运动、更有天赋、更有能力担任体育委员……
哪怕大家都不支持，方为会投我一票、阿胜会投我一票、知意、佩佩也会投我一票……
渐渐的，少女心里的不自信消失了，她深呼吸一下，从上台之后，第一次如此勇敢地把自己的目光看向教室里的老师、同学，与他们对视着，她朗声说道：
“我没有写错，大家也没有听错，我、我这次上台要竞选的职位，是体育委员！”
这句话一出，方为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他明显察觉到，跟刚刚比起来，徐采苓变得更加勇敢自信了。
说到底，采苓只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而已，哪怕平时再怎么外向、再怎么擅长交际，第一次站在这种场合，而且还是竞选颇有争议的职位，想让她像自己那样一点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她其实只要上台，并勇敢说出自己想竞选体委，在方为心里，采苓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事实上，徐采苓的表现比他想象的好多了。
“我虽然成绩不算好，但我很喜欢运动，我跑步很快、跳远和游泳也很厉害，然后最近还在学习冲浪……我、我很热爱运动，也想跟大家一起打球跑步做运动……虽然我是女孩子、可能我不那么文静……但、但我觉得女孩子未必就不能当体育委员。”
“希望大家投我一票，然后……谢谢大家！”
或许徐采苓此时演讲的内容，跟她心里早就准备好的台词不同，但好歹是把心里话都勇敢地说出来了。
尤其是最后那句‘我觉得女孩子未必就不能当体育委员’
她说完之后，班上好多同学的表情都变了，变得认真、变得敬佩，哪怕采苓的外貌不像柳知意那么清冷、那么酷，但此刻，她在好多女同学的心里，简直帅得一塌糊涂！
徐采苓讲完之后，也学方为那样鞠了个躬，然后快步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不用文素素带头鼓掌了，班上掌声雷动。
方为和阿胜都快要把手掌拍烂了——
菠萝岛女侠，真够帅的！
.
.
第37章 遥遥领先
如果说方为的演讲带来的是模范的话，那么徐采苓的演讲，带来的就是勇气。
在徐采苓之后，班上热烈的竞选气氛终于完全释放开来了，接二连三地开始有同学上台去竞选自己想要担任的职位。
文素素的俏脸都要笑开花儿了，这才是她想要的气氛和效果嘛！
讲的怎么样不说、选不选得上另提，关键是敢于争取、把握机会、挑战自己的勇气！
这才是这节班会课，她最想教给这群少年少女们的东西呀！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上台的同学也都上去过了，黑板上除了班长这个职位下面，只有方为一个人的名字之外，其他各个职位多少都有两三个人的名字，其中徐采苓的名字下方，还有两个男生的名字，这便是她的竞争对手了。
“好了，接下来便是我们的投票时间。”
“大家拿出一张白纸，给自己心目中各个职位最合适的人选，投上一票吧！”
文素素话音落下，众人便拿出一张白纸，开始投票。
方为也揭开了笔盖，开始书写。
班长这个职位是由文素素定的，而且竞选者只有他一人，投票就没必要了……
剩下的职位包括学习委员、生活委员、纪律委员和各课代表。
黑板上的这些职位下面，都有候选者们各自签下的姓名，选择其中一位投票就行。
首先，方为把徐采苓的名字签到了[体育委员]的职位下。
没记错的话，曾经班上的体育委员应该是吕家良那小子吧？他其实也挺适合当体委的，作为目前班上最高大的男生，无论是性格还是运动上面，都可圈可点，这一次，他同样参与了体育委员的竞选，只可惜这次徐采苓也出手了，所以……抱歉了！家良！
无论如何，采苓这一票他是必须要投的，而且她的表现真的非常好。
方为给体育委员这个职位投完票后，其他职位的投票就比较客观了，主要看候选者的表现。
学习委员候选者——王雨珊、丘彩云、郭顺元
方为这一票他投给了王雨珊。
王雨珊是阿胜的新同桌，是个目标性很强，说话办事严丝合缝、一丝不苟的女孩子。
方为倒不是因为阿胜的关系才投她的，一来是因为王雨珊的表现很不错，二来嘛……也是因为自己抢了她班长的职位。
原来的轨迹，王雨珊应该是班上入学成绩的第一名，但这次方为全科满分，成了年级的入学成绩第一，而且参与了班长竞选并表现相当优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表现的太好的缘故，王雨珊这次并没有参加班长竞选，而是退而求次，参与了学委的竞选。
因为班干职位是可以重复担任的，王雨珊除了学委竞选之外，还竞选了语文课代表，方为想了想，便也在语文课代表上写了她的名字。
然后纪律委员投给了江远新、生活委员投给了杜佩佩……接着是各课代表的投票。
说实在的，各式各样的班干部挺多的，名头也挺唬人，但至少在初中这个阶段，能派的上用场大抵也就只有班长和各课代表和每天负责收作业的小组长罢了，主要还是给优秀学生冠以一个名头，用来激发彼此间的竞争和学习动力。
很快，方为便把所有自己心仪的班干人选投票写到了纸上。
转头看看一旁的柳知意，她也已经写完了。
“可以交换一下，看看你写的吗？”方为邀请道。
“嗯。”柳知意清清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把自己手里的纸递给他，顺便接过他的纸。
比起徐采苓那大大咧咧、奔放肆意的字来，柳知意的字就太小巧清秀了，这年头很多女孩子写字喜欢用尺子抵着本子写，这样写出来的字就非常整齐划一，柳知意没有用尺子，却依然写得相当整齐漂亮，一笔一划的，跟可爱的印刷字体似的。
才刚看她的投票第一眼，方为就愣了愣，好笑道：“班长不用我们投票啊，你还把我写上去了。”
纸上的第一行，明晃晃地写着[班长]——方为
“啊？我不知道，那我划掉吧。”
“没事，也不是做试卷，写了就写了。”
“嗯。”
方为接着再往下看，有点小惊讶，柳知意的其他班干投票，跟他填的投票完全一样，要不是她多写了个班长投票，差点都以为她直接照抄他的了。
……
讲台上，文素素笑眯眯地看着在讨论、在投票的大家。
见进度差不多了，她拍拍手，让众人从最后一位同学开始，把所有投票的纸张从后面传到讲台上来。
很快，她面前的讲台，便多了一小叠颜色、大小不一的纸张，这便是决定着今天参与竞选的候选者们，最终谁能胜出的关键群众投票了。
没有统计出结果之前，候选者们都有些坐立不安的，而无事一身轻的吃瓜群众们，就一脸轻松期待了。
“方为，你上来帮我统计一下票数。”文素素看了过来，柔声喊道。
“好。”方为起身，走上讲台。
还没等他接过文素素手里的纸张，文素素先跟大家宣布道：
“参与班长候选的，只有方为同学一人，老师对他的表现很满意，相信方为同学的表现大家也看在眼里，那么班长的职位就先确定下来，由方为同学担任，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啪啪啪——”
台下同学纷纷鼓起掌来。
方为表情还是很淡然的，他倒是看到台下的徐采苓和阿胜两人比他还要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当班长了哩……
“谢谢大家支持。”
方为也没傻站着，简单表示了一下感谢。
“方为，你一会儿就帮我负责计票，哪位同学计入一票，你就在名字后方写‘正’的一个笔画。”
“明白。”
说完，文素素便把手里的投票结果分了一半给他，师生两人一起计票。
方为左手拿着投票结果，右手拿着红色粉笔，先看向第一张投票纸，然后在学委职位上，给王雨珊画了一横；纪律委员上给江远新画了一横……
徐采苓紧张地盯着方为的背影和动作，见他终于写到体育委员这边了，少女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瞪大了一些，目不转睛地看着——
[徐采苓]：—；
第一张纸的投票写完了，方为看向第二张，继续统计：
[徐采苓]：T；
接着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第六张……
[徐采苓]:正、—
少女的表情从紧张不安，到慢慢变得淡定，再到一点一点地变得兴奋激动！！
她就这样看着自己的青梅竹马，拿着手里的统计结果，不停地在她名字后方写着‘正’字的每一个笔画！
以至于在体育委员这个职位里的三个候选人当中，[徐采苓]名字后方的‘正’字长度多出来好大一截，遥遥领先！其余两位候选者，甚至过了好久，才勉强拼凑成了一个‘正’字，而这会儿，她所收获到的‘正’字已经有五个之多了！
原先上台前的那些紧张、不自信的少女情节，这会儿早已烟消云散，徐采苓一脸的兴奋激动，狠狠掐了大腿一把……
咦，怎么不会痛？
“啊……采苓你掐我干嘛。”一旁响起了同桌杜佩佩的声音。
“对不起佩佩！掐错了！”徐采苓连忙道歉。
“没事，掐就掐吧。”卡皮巴拉·杜，依旧情绪稳定。
……
终于，所有同学的投票结果都统计完了。
方为放下粉笔，拍了拍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看向第一组那边的徐采苓。
徐采苓此时也在看着他，那小表情兴奋的呀！像是她名字后方的这些‘正’字不是投票投出来的，而是他特地写上去送她的礼物似的！
方为可以摸着良心说，他真的没有徇私任何一条笔画，徐采苓的所有统计到的票数，都是他实打实地按照大家的投票结果写出来的。
这会儿再看黑板上徐采苓的票数：整整有六个‘正’字加一个‘T’，也就是三十二票！
而她的两个竞争对手，吕家良和陈文两人各只有一个‘正’字。
在视觉效果上，便是采苓的‘正’字长度领先好大一截，长的都快要捅到黑板外面去了似的。
而徐采苓这样数量的投票结果，也是所有班干职位获得票数最多的一位！整整三十二票哇！班上也就四十二个人而已，也就是说，除了那两位竞争者的亲信投票之外，几乎所有同学，都给徐采苓投了体育委员这一票。
体育委员这一职位几乎没有争议了。
其他职位倒是竞争的相当激烈，有些候选者还出现了票数相同的情况，这时候最关键的一票就是文素素的那票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节热闹的班干竞选活动也是落下了帷幕。
“班长：方为；学习委员：王雨珊；生活委员：杜佩佩……体育委员：徐采苓！”
“掌声给到我们的新任班干部同学！”
热烈的掌声响起——
放学的钟声也响起了——
“铛——！铛——！铛——！”
惊起枝头栖息的鸟儿，振翅飞向晚霞灿烂的天空。
.
.
第38章 这不是到了一定年龄就自动会的么
“好了，具体的班干工作内容，明天再说了，大家回家路上要注意安全，下课！”
“老师再见——”
下午四点五十分，是白潭中学的放学时间。
这个点就放学，怕是很多学生相当羡慕的事情吧。
学校的作息时间安排，是跟当前环境挂钩的，考虑到很多学生不是白潭岛居住的，他们平时无论是骑自行车也好，还是坐公交也好，还是坐交通船也好，太晚了可就没班次了。
所以岛上的老师，下午放学这会儿基本不会拖堂的。
放学时分，班上热热闹闹。
方为也开始收拾桌面的东西。
今天新发下来的课本，除了要带回去看的一些，其余的就留在教室里就行。
一旁的柳知意也在收拾东西，她似乎准备带回去的书挺多的，浅蓝色的双肩帆布背包都装的鼓鼓涨涨的。
她真的很喜欢书，连把书装进书包里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不像很多同学那样一股脑塞进去，她还得收放得整齐平整。
“柳知意，你早上是坐公交来的吗？”方为好奇问道。
“嗯。坐公交。”
柳知意点了点头，大概是触发了什么条件反射，一提到‘公交’两个字样，她的脸色就有些不对起来，稚嫩的胃部都隐隐有些翻涌。
公交……她可不会忘记早上坐公交来学校时那噩梦般的体验。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坐公交车回去，俏脸顿时都有些发白了。
再看看一旁的方为，他和采苓阿胜也都是菠萝岛的，大概也是坐公交来学校的吧……但他们看起来一点不适的样子都没有，果然还是自己太娇气了么……
柳知意不想给同学留下自己‘因为是大城市里来的，所以就很娇气’的印象，坐公交来上学，居然不敢开口让司机停车、然后下车还吐了，这种超级丢脸的事，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公交啊……那你要跟我们一起回去不？”
方为想了想，邀请道。
看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她对岛上的公交车体验绝对是吃不消的，别说她了，方为自己都难顶。
“不用不用。”
柳知意惯性拒绝。
她自己偷偷坐公交，然后偷偷吐就好了，才不想要被他们看见呀！
“没事啊，反正咱们都是菠萝岛的，也都顺路，采苓阿胜也一起的呀。”
“你们……也是坐公交吗？”
“那没有，你坐公交应该也知道，车里又闷又臭，还很颠簸，我们也都受不了的。”
“这样啊。”
不知道方为是故意提及的，还是无意说的，总之听到他们坐公交也顶不住的时候，柳知意的压力就小多了，看来不是自己真的很娇气，而是……这车确实太离谱了。
“那你们怎么来上学的？”
“我们都骑自行车啊，放学也是。”
“可我没有骑自行车来……”
“没事，一起走吧，采苓她应该很乐意载你回家的。”
天知道这样的邀请对柳知意而言是多么大的诱惑，她差点都要答应了，可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不用了，麻烦采苓多不好意思。”
“那要不你坐我车？”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她实在不想麻烦他们的样子，方为也就不强求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收拾好东西的徐采苓跑了过来。
“走啊！放学啦！你俩还坐着干嘛呢！”
“那走吧。”
“知意，走啊！一起骑车回去啊！我载你！”
果然没有人比方为更熟悉这位小青梅了，徐采苓不但邀请柳知意一起跟他们回家，还邀请她坐她车。
“不用，我……”
“哎呀，走啦走啦！”
徐采苓可不管她的那些忸怩的，像中午吃饭那会儿似的，直接上手挽住柳知意的胳膊就拖着走，可把一旁的方为看得目瞪口呆。
他总算是懂得什么叫做一物降一物了。
当然了，采苓可以这样，他可不行，不然迟早进局子的……
……
傍晚五点钟这会儿，太阳已经偏向西方，将校园里行走的少年少女们的影子拉得斜长。
云彩也比中午时多了很多，白云和晚霞彼此交错着，天空虽然还是明亮透净的蓝色，却不像中午那会儿时刺眼了。
每当这时候，方为就会放空大脑，视线看着天际的远方，感受着落在肌肤上夕阳的温度，听着耳边的风声、蝉鸣、鸟叫，心中满是宁静和舒适。
这样的神态，偶尔也会吸引身边小伙伴们的注意，徐采苓和阿胜就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向远方，可终究什么都没看到。
“你在看什么呢？”
“风景啊。”
“……切，无聊！”
徐采苓不跟他说话，转头问一旁安安静静的柳知意：
“知意，你家有自行车吗。”
“有的。”
“那明天我们一起骑车来上学啊！”
“……我不会骑。”
柳知意有点小尴尬地说道。事实上，她不仅不会骑单车，而且也不认识从菠萝岛到学校该怎么走，倒不是路痴，主要是她不熟悉路，可平时又不怎么出门。
“你不会踩单车？真的假的！”
“嗯……”
徐采苓脸上的震惊有些出乎柳知意的预料，好似自己跟她说的不是踩单车的事，而是在告诉她‘我不知道怎么眨眼睛’一样。
“可踩单车这种事，不是到了一定年纪，就自动会的嘛，知意你……额。”
“……”
柳知意不会骑单车这件事，令徐采苓震惊，同样的，徐采苓那句‘到了一定年纪就自动会骑单车’的理论也让柳知意震惊。
一时间，两个少女都搞不清楚她俩之间到底是谁出了错了……
一旁看风景的方为无语地白了她俩一眼。
柳知意错就错在不能跟徐采苓比，那可是徐采苓！别说骑单车了，像游泳之类的事，她也是到了一定年纪后自动就会的，天生运动圣体，你以为闹着玩儿呢。
“好吧，学自行车很简单的，到时候我教你，保证不到一小时，你就会骑了！”徐采苓拍拍沮丧的柳知意，安慰两句。
“那、会不会很麻烦你？”柳知意听了也有些感动。
“不麻烦，你就坐在单车上，然后抬起脚踩，手扶着车头，就可以骑着走啦！”
“……”
徐采苓热情地跟她分享自己踩单车的技巧，柳知意越听越懵圈，什么‘单车抬头’‘漂移过弯’‘松手骑车’之类的技巧，这骑的是自行车嘛？特技吧？！
方为也是好气又好笑，徐采苓是个好选手，但绝对不是一个好老师。
说的这些理论技巧啥的，都是她自己总结出来的，对于有天赋的学生听着还好，没天赋的人听她讲的东西，就跟天方夜谭似的。
事实上所有的运动项目，她都是靠着天赋在莽，包括冲浪也是，哪怕她至今仍没法稳定站上冲浪板，但要知道，她可从没有老师、也没有手机给她搜索教程什么的，全靠运动天赋在练习……
四人来到围墙这边，解锁了自己的单车，校园内不许骑车，只能先推着走出校外。
到了校门口之后，徐采苓就迫不及待地要展开教学了。
“知意，你来骑！”
“啊？”
柳知意听着，眼睛都瞪大了。
这哪儿是送自己回家呀，这分明是送自己去死啊！
“来嘛来嘛，我帮你撑着车子，你放心骑就是了。”
“好、好吧……”
两个少女交换了一下位置，柳知意扶着车把子站在前面，徐采苓扶着车架子站在后面。
“上车，然后骑，别怕，我扶着车呢。”
“嗯……”
柳知意心惊胆战地坐上车，两条腿垫着地，一时间都不知道先松哪条腿好了。
“一只脚撑着就行！”
“哦……”
柳知意把右脚抬起放在脚踏板上，左脚垫着地，细嫩的小手将车把子握得紧紧的，白皙的手背处都能看见淡淡的青色血管。
“然后，骑！”
“……”
柳知意才刚抬起垫地的左腿，自行车就开始猛烈地摇晃起来，车轮勉强滚动了小半圈，然后她就吓得从座包上跳下来，狼狈地站在地上了……
徐采苓：“……”
柳知意：“……”
俩少女眼神对视一下，彼此都有些无辜，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不一样呢？
好在一旁的方为终于忍不住打了圆场：“好了，等下次有时间再练吧，街上人多呢，还不着急回家啊你们。”
“唔，好吧，那等回到村子后再练，村里车少，知意，我来骑吧，你坐后面，好好看，好好学。”
“好……”
柳知意绷紧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忙不迭地把驾驶权交回给了徐采苓。
刚刚在她手里宛如洪水猛兽一般的自行车，到了徐采苓手里，就变成了乖巧听话的坐骑。
徐采苓相当潇洒地上车，贴心地把背在身后的双肩包绕过来背到身前，然后招呼柳知意上车。
“知意，上车！”
“采苓，谢谢你……”
犹豫一会儿，柳知意还是认真地跟徐采苓表达了感谢，不管怎么说，她这会儿不用再受罪坐公交回家了。
“客气啥，我的车后座也装了脚踏哦，坐起来很舒服的，上车吧。”
“嗯。”
柳知意跨坐到她的车架子上，双腿抬起放在脚踏上面，双手矜持地往后抓着车架子。
“出发！”
徐采苓将那顶白色的鸭舌帽戴在脑袋上，短短的小马尾就从鸭舌帽后方露出来，她抬起垫地的修长左腿，稍稍弯腰，用力一蹬，身下的车轮就咕噜咕噜地转动起来了。
一旁的方为和阿胜，也各自骑行起来，跟随在她的身旁。
……
夕阳如诗，在天际铺展开一幅淡橙红的画卷。
晚风轻柔地拂过脸庞，带来夏日傍晚特有的凉爽。
三辆颜色不同的自行车，一起骑行着，穿梭在小镇热闹的街道上，很快，小镇的喧闹声远去，白潭大桥出现在眼前，在桥的另一端，便是他们居住的小岛了。
“你们有没有发现，从桥上看的话，我们的菠萝岛好小！”阿胜说道。
“本来就很小呀，都没有白潭岛一半大。”采苓也说。
“可住在里面的时候，也不会感觉有多小啊。”
“你从大的地方看小的地方就会感觉小咯！”
徐采苓难得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
“这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方为帮她做了个总结。
“知意，菠萝岛跟沪海比起来是不是很小很小？”
“唔……应该是吧。”
客观来说，肯定是很小的，但在柳知意的眼中，其实差别不大，反正在菠萝岛也是宅、在沪海也是宅，世界大概就变得方圆百米那么大了……
她抬起头，看向远方——
天边的云彩被染成梦幻的紫粉，美得令人心动，白潭桥下是被夕阳染金的海水，波光粼粼，海鸥在空中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海风夹杂着海水的咸味与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少女的长发随风飘舞。
在今天更早之前，她其实也幻想过自己下午回家时的场景——大概像早晨那样坐在颠簸的公交车上、充斥着狭窄空间的闷臭、她艰难地趴在车窗边，可怜地呼吸着稀薄的新鲜空气，无心一路的风景，脸色苍白地压制着胃部的翻涌……
而就在刚刚，她早上才坐过的那辆公交车经过了她的身旁。
现在的她不在车里，而是跟采苓、方为、阿胜他们一起，有说有笑地骑行在风景如画的路上……
难以形容这场景交错给她带来的感受。
周身像是流淌着世界和他们所给予的，如水般的温柔。
……
下了白潭桥，沿着海岸线骑行一段、经过码头，车轮碾过乡间的黄土小道，先是抵达了沙阳村。
三辆自行车默契地在某座院子门前，稳稳当当地停下。
见到家的柳知意还坐在车后座没有一点反应，方为和采苓阿胜三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这一路都是他们仨在说话，要不是采苓没有像平时那样骑车时炫技，都差点忘了她后座还载着个女孩子呢。
“知意，你到家了！”
“啊？……哦哦！”
一直在发呆的柳知意这才回过神来，定眼一瞧，这都到自己家门口了。
这种不用告诉他们她家住在哪儿、他们就知道她家住在哪儿的感觉很奇妙。
柳知意没时间细细感受了，忙不迭地从后座跳下来。
“我到家了，采苓……谢谢你们！”
“哎呀你又来，早点学会骑自行车，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上学放学啦！”
“嗯。”
柳知意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们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
方为、采苓、阿胜三人骑着车离开了。
院子门口的柳知意，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很久很久……
.
.
第39章 我跟你说——
傍晚是小海岛村庄一天当中最悠闲的时候了。
渔船归港，炊烟袅袅，晚霞满天。
乡道上背着农具的妇女和阿伯们或是在行走、或是站在路边闲聊，偶尔一只小土狗窜过，追随着顽童们的脚步，嬉嬉闹闹地在奔跑。
方为三人路过村口的那颗大荔枝树下时，李太爷依然坐在那张小藤椅上乘凉，像是完全感知不到时间流逝似的，从日出坐到日落，一直这幅模样从来没变过。
“李太爷！还不回家吃饭呢？”
三个小辈礼貌的停下自行车跟李太爷打声招呼。
几乎每个进出村子的人，都会跟村口荔枝树下的李太爷打招呼。
大家都知道村口的这颗大荔枝树是李太爷种的，但荔枝却是全村人都可以吃的，李太爷从来不在乎谁摘荔枝吃，在荔枝成熟的季节里，方为采苓阿胜没少往这颗荔枝树爬，树下的老头就看着他们，还生怕摔着这群顽皮的娃娃。
“吃，吃。”
大概是太多人问他这个问题了，李太爷都回答出惯性来了，说完才眯着眼睛细看一下，笑问道：
“阿为啊？你们放学了？”
“对啊，李太爷你坐一整天啦？”
“呵呵……”
老头笑而不语，事实上是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耳背。李太爷经常会听不清别人的说话，也不会追问，听不清的时候，就笑一下，点点头，大抵上他每天要回答的东西也就那些了，听不听得清反而成了次要的事。
不远处的院子门打开了，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从屋里跑了出来。
“李太爷，我们走了！小婷过来叫你回家吃饭了！”
“呵呵……”
依然没听清，所以用笑回答。
直到小丫头跑到他身边，大声地在他耳边喊：“太爷！吃饭啦！回去了！”
老头这才动了起来，佝偻着腰站起身，用手里的这张小藤椅当拐杖使，撑着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等下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便是明天的太阳升起了。
……
从村口往里小骑一段儿，便到了阿胜家。
于是三人的车队变成了两人的车队，剩下方为和徐采苓继续骑。
也不远，车轮子在崎岖不平的乡道滚动一会儿后，两座紧挨着的熟悉屋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两人的父亲——方先锋和徐志远正在路坎边上的石头坐着闲聊说话。
这俩中年男人都是老烟枪，方先锋喜欢抽红塔山，徐志远喜欢抽红梅，抽起来的时候啊，两人嘴巴和鼻孔都在冒烟，跟各自身后正飘着炊烟的烟囱都有得比了。
“方二伯！”
“远叔。”
徐采苓和方为交换着，各自跟对方的老父亲打了声招呼。
乡下人对礼貌这块相当看重，尤其是这个棍棒教育管教的年代，孩子见了长辈，必须得叫的。
当然了，两家相邻，方为和徐采苓从小就一块儿光屁股长大，对双方长辈也都是再熟悉不过了。
“回来啦？采苓，今天开学怎么样？”方先锋也停下闲聊，笑呵呵地问隔壁家的丫头。
“挺好啊！方为他还当班长了呢！”徐采苓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看人家阿为都当班长了，你还整天顾着玩儿，不得多跟阿为学习。”
徐志远说道，跟邻居家的阿为比起来，自家这闺女儿可有得头疼的，想想她俩也一个年纪，又是一块儿长大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哩……明明他看阿锋这家伙一副纯放养的样子，也没怎么管教过阿为啊？
徐志远之前还想学方先锋的方式来教育采苓呢，结果可倒好，他不管不顾的时候，这丫头差点没乐上天！就差上房揭瓦了！
“我、我也当班干部了呀！”徐采苓听了老爸的话，顿时不服气。
“真的假的……”徐志远一脸怀疑。
“真的，远叔，采苓她是当班干部了。”方为表示肯定。
“你这丫头还有这本事？当了什么班干部啊？”徐志远听着还有些惊讶。
“体育委员！”徐采苓相当自豪，说起来的时候，精致的小下巴都忍不住扬起了。
“……那是做什么的？”老头子们都有些迷糊。
“就是负责班里的体育课啊、体育运动啊、跑步打球跳远啊之类的！懂了吧！厉害吧！哼！”
“……就是、负责玩呗？你当头头啊？”
“体育运动！不是玩儿！哎呀哎呀、你不懂！不跟你说了！”
少女差点没被气死，哼一声，骑着车回到院子里去了。
……
乡下的娱乐活动少，加上一天的劳作下来，体力消耗大，晚饭也吃得很早。
方为家开饭的时候，夜幕还没降临呢。
也许是距离中秋时节不远了，月亮倒是比夜色先到来了，往东边的天空看时，朦朦胧胧能看见莹白的月盘，而此刻的西边，还挂着灿烂的晚霞，即将落幕的夕阳和初升的皓月，便这样一同挂在天际之上。
今天的晚饭是一盘红烧小杂鱼、一盘凉拌裙带菜、还有一大盆带壳的水煮贻贝。
看着挺丰盛，其实还算家常啦。
红烧小杂鱼三天两头就吃，这些小杂鱼都是渔网里剩下的那些个头小、不好卖的鱼，方先锋在码头收鱼的时候，总能剩下来一些，就只能自家吃了；
裙带菜是海菜的一种，平时家中素菜最常见的就是它，岛上有不少养殖裙带菜的散户，这玩意儿相对其他海产的养殖难度低，但利润也低，靠的就是走量，不过其实味道还好；
贻贝也叫海虹，这边还有习惯称呼为淡菜，方为也没少吃，最常见的吃法是直接用盐水煮开口，直接吃就行，味道很是鲜甜。
九月份这会儿，正是贻贝大量上市的季节，岛上的售价也很便宜，不过老爸平时收鱼没收贻贝，那么这盆贻贝……
“来，尝尝它这个贻贝味道怎么样，我从养殖办他们那贻贝养殖试验田里搞回来的！”方先锋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先动了筷子。
“啊？他们那试验田里的养的啊？我还以为你买的呢。”田喜兰听了也觉得新奇，也夹过来一个尝尝味道。
方为自然也不例外，跟老爸老妈一起尝尝味道。
毕竟不是什么新奇的食材，要说吃出来什么震惊的表情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养殖的，但对比下来，滋味跟野生捕捞的贻贝并没有什么差别。
个头很大，一点不比野生贝小，壳体黑亮、整个是长楔形的，剥开壳后，内面是紫褐色或者灰亮色的，有点珍珠般的光泽，而且肉质紧密厚实、体型相当饱满，就这卖相而言，也是贻贝中的上品了。
“怎么样，感觉还可以吧？”方先锋尝过之后，又问问老婆儿子的看法。
“可以，不管是个头还是味道，都跟野生的厚壳贝没啥差别。”方为点头道。
“他们这个叫什么品种啊？”田喜兰好奇道。
“许教授团队自己培育的厚壳贻贝，看着跟野生的厚壳贝没差别吧？但你知道不，这玩意儿产量比野生厚壳贝高多了！一根苗绳就能产三四百只，亩产足足有十吨！关键是什么，最早的下苗月份可以提前到四五月份，整个养殖周期能缩短半年！”
“真的假的……”
“我这两天都往试验田跑，我亲眼看的，这还有假。”
“所以你是打算养这东西了？”
“村里不是有专家指导嘛，我觉得这也是一种出路，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田喜兰呵呵一笑，似早就把他给摸透了的样子，揶揄道：“前两天我让你考虑考虑的时候，你不是声音还大得很嘛，说什么专家懂个屁、搞养殖死路一条……是你说的吧？”
“哎你这人……我这不是之前不了解嘛！”
“那你就多多了解再说，别脑子一热又上头，你一个没搞过养殖的，啥都不懂。”
“不用你说。”
方为一边吃饭一边听着老爸老妈的聊天，好气又好笑。
不管怎么说，老头这会儿确实是有些意动了，他这两天除了上午在码头忙碌，下午有空的时候就往试验田那边跑，缠着许教授他们学习养殖经验，这是好事，也是一个大机会。
老爸这人是有经商头脑的，就是太经验主义、偶尔还固执的很，不过有老妈和自己看着他，想来这辈子不至于再错失良机了。
跟很多家庭不一样，饭桌上关于自家儿子学习上面的事，反而是聊得最少的。
毕竟没有同龄人比方为更令家长省心了。
……
晚饭后，方为洗了个澡，洗完衣服晾好，便像往常那样回到房间里看书了。
今晚的风很凉爽，他拿着手里的书，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看。
正看着认真时，旁边飞过来一颗小纸团，正中他脑门。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扔的。
还没等方为说话，隔壁家犯了事儿的少女赶忙学他那样，手里也捧着一本书，靠坐在窗台上‘一脸认真’地看了起来。
天地良心！她怎没想到会正中他脑袋瓜的！可丢的就是这么准，木得办法……
惹到他的时候，最好就是立刻装作自己也在认真学习，这样他看到她在认真看书，就不会老是板着脸批评她了……如方为把她摸得透透一样，她也把方为摸得透透的。
果然，方为理都不理她，以至于徐采苓都有些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没丢中了。
装出来的认真自然是持续不了太久的，十多分钟后，徐采苓就感觉头晕眼花、腰酸背痛、一会儿想喝点水、一会儿又想去上个厕所，总之不安分起来了。
终于还是没忍住要跟他说话。
“我跟你说——”
经典开场白，方为甚至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事。
“我下午上台那会儿，都紧张死了！我一直等啊等，你下来之后就没人上去，我就忍不住上去了嘛，然后我说要当体育委员的时候，怎么都那么惊讶啊！连文老师都很惊讶！搞得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方为没搭理她，但听着她讲话的时候，少年嘴角也勾起了难以察觉的弧度。
他就知道徐采苓肯定会跟他唠叨这事儿，因为下午回家的时候，有阿胜和柳知意在，她就不好意思说这些、当时看似懦弱的少女心事，可心里小九九终究憋着难受，肯定是要找他唠叨的。
见自己叨叨个半天，窗台那边的方为没有一点反应，徐采苓又忍不住了：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听着呢。”
“那你哦一下。”
“哦。”
“那你嗯一下。”
“嗯嗯。”
少女这才很满意地继续捧着手里的书，靠坐在窗台上叨叨……
事实上方为回不回答她的话都没关系，只要他在听就行了，她需要的也是这个。
“……然后到后面我都激动死了！居然这么多人投我票诶！吕家良他们两个估计要气死！方为，你有没有选我？”
“……”
这次的问题，徐采苓就不允许他不回答了，见他没反应，便又丢了个纸团过来。
“干嘛呢。”
“我问你呢，你有没有选我？”
“你不是都当上体育委员了嘛，而且三十二票呢，少个一票两票的，不也还是你赢。”
“那你选我没？”
少女执着的很，似乎方为不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就死不罢休似的。
“选了选了，我肯定选你了呀，你想啥呢。”
“那你发誓！”
“我发誓。”
她这才心满意足，望着窗台那边的少年灿烂一笑，有种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
“那、那你有没有偷偷给我多写了一些票？”
“没有，我哪敢，这都是你实打实的票。”
“真的？”
“真的。”
“嘿嘿……”
“笑得跟傻子似的。”
“要你管。”
她忽然挥手，丢了个什么东西过来，可方为找了半天没找到她丢了什么过来。
“你又往我房间里丢啥了？”
“一只蜘蛛！等你睡觉的时候，爬到你脸上，咬死你！”
她恶狠狠地恐吓道，这才跳下窗台，拉上窗帘，关灯睡觉了。
一直到方为也熄灯睡觉的时候，也没找到她丢过来的这只会咬人的蜘蛛。
倒是房间里多了一只萤火虫，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角落里飞了出来，星星闪闪……
.
.
第40章 少女遇到了困难
其实家里的大公鸡也不是那么没用，至少它们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打鸣了。
“喔喔喔——！”
跟小母鸡下蛋的声音不同，小母鸡下蛋是很淑女的‘咯咯咯——’
如果让方为选的话，他更想听到‘咯咯咯’而不是烦人的‘喔喔喔’
起床，换衣服，换鞋子，方为依旧出门跑步。
田喜兰正在餐桌旁吃早饭，现在再看他这幅出门跑步的样子也见怪不怪了。
少年一边热热身，一边到鸡栏这里警告两只大公鸡：
“下次再把我从闹钟响起之前吵醒，就吃了你们俩！一只盐焗、一只白切！”
“喔喔？”
大公鸡心累，哥们真的，想吃我真不用找那么多借口的，鸡哥我都认命了还不行吗？
两只大公鸡天天被这小子霸凌，怕是得等到哪天上了餐桌，才能听到他的一句夸奖——肉质紧实又肥美了吧……
……
简单热热身，方为便沿着乡村小道奔跑起来。
已经是跑步锻炼的第三天了，比起前两天的难捱来，这会儿倒是习惯了许多。
系统性的锻炼和做农活不同，更加考验人的意志力，毕竟不干农活会饿死、而不锻炼会快乐，要想每天狠心拒绝睡懒觉的快乐，没有强大的意志力是不行的。
方为跑了几步，正好遇见了在外头通宵回来的猫儿。
肥猫儿一晚上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会儿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迈着猫步往家里的方向走。
“七月！”
“……”
“七月！”
“喵呜？”
“上哪儿去了你！”
“喵……”
方为喊了它两声，困得不行的猫才注意到了他，眼看就要被批评，赶忙布林布林地跑起来，身手灵巧地直接跳上围墙，翻到院子里头去了。
生活在村里的狸花猫嘛，都这样，夜不归宿是常事，小岛就那么大，也不用担心它跑丢，反正自己在外头野够了，就会回家里来。
方为也是服了它了，七月没少因为揍了别人家的猫而被告状到家里来，因为体型个头比一般的狸花猫都要大，七月在菠萝岛的猫猫群里，堪称一霸。
好在七月在外头从不乱吃东西、不吃死老鼠、也不会偷别人家晒的咸鱼、别人也抓不住它，不然真得把它栓起来才行的。
可拴起来的猫，还是猫么……
方为思考着这个哲学问题，不知不觉跑到了村口。
大荔枝树下，李太爷早早就在这里乘凉了。
“李太爷！”
“……”
“李太爷！”
“哦，阿为啊。”
“早啊！”
“吃了吃了……”
“……”
方为没说什么，笑了笑，继续往前面跑去。
离开东华村，沿着两边都是绿油油田地的乡道跑了一段，前面就是沙阳村。
经过柳知意家门前的小路时，他往院子里头看了看。
前面两次都是在跑完从沙滩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这次是在跑步去沙滩的时候看见了她，抛开自己要因为早起跑步这件事不提，这位同龄的少女比他想象得起床还要更早，而隔壁家的采苓这会儿还在呼呼睡大觉呢。
柳知意似乎也刚起床，站在院子的摇水井旁边准备刷牙的样子，穿着T恤、短裤和拖鞋，纤细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头发也没有像白天时那样扎成马尾，而是自然地披散着，发丝均匀地散落在她的肩旁。
只不过刷牙洗脸这件事迟迟未能进行下去，少女颇有些苦恼地站在摇水井旁边，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方为看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用力地摇晃提撬架，隔着距离不远，他能听见摇水井发出来的咔咔声，可任由她摇的奋力，不近人情的摇水井却始终不肯喷一口水出来。
跟之前不一样，现在毕竟是认识了嘛，称不称得上是朋友另说，但如今至少她是自己的同桌这件事是没有异议的。
想了想，方为慢下脚步，走了过去。
……
“怎么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柳知意一跳，她正专心研究这摇水井出什么问题了呢，倒是没想到一大清早的有人出现在自家院子里。
下意识地就想回屋里躲起来，但好在见来人是方为，她这才稍稍淡定了一些。
“方、方为？你怎么在这儿……”
“我去跑步啊，锻炼锻炼身体。”
“噢噢。”
原来是跑步……柳知意这才明白，前天看到他一大早像是被人追的模样是在干嘛了。
虽然在大城市里，跑步锻炼不算什么稀奇事，但就同龄人而言，会一大早地早起跑步锻炼还是很稀奇的。
当然了，不善言辞的柳知意并没好奇多问，只是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那你……”
“我看到你在这儿摇水老半天了，就过来看看，怎么了，摇水井出问题了？”
柳知意虽然是城里人，但好歹也在乡下住过，不至于连摇水前要先倒一杯水的道理都不知道，摇半天还不出水，那多半就是摇水井出问题了。
“嗯，不知道怎么了，我把水倒下去，一下子就全漏井里面了，然后也摇不上来水。”
“我看看。”
方为走到摇水井旁边，柳知意乖巧地给他让开位置。
她穿着一双淡粉色的拖鞋，前端露出十颗白皙小巧的脚趾，趾甲缝隙都是干干净净的，脚踝细嫩又白净，跟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样，单凭这点，就知道她几乎没在农村生活过了。
方为从一旁的蓄水桶里舀了一点水倒进摇水井里，抓着提撬架呼啦啦地摇几下，刚放进去的水，却很快泄露到了井里面。
“刚刚就是这样子的。”
一旁的柳知意叹了口气，秀气的眉毛皱了皱，又有些担忧地问道：“是坏了吗？”
“嗯，应该是橡胶垫子老化了，封闭不严漏了气。”
“那怎么办……”
“小问题，换一个就好了。”
“嗯……”
柳知意的表情有些忸怩，她自己倒是不知道怎么换的，也不好意思开口麻烦方为。
顺手而为的事情，方为倒是不在乎的，问道：“你家里有这个橡胶垫子吗？”
“我不太清楚……”
“那你爷爷呢？”
他这话问出来的时候，柳知意更惭愧了，明明都是同龄人，但他就像是在问‘小朋友、你家长呢’，显得她很没用似的……
“爷爷他刚出门买包子了。”
“唔，一般这个橡胶垫子家里都有备着的，你去客厅抽屉或者家里专门放五金工具的地方找找，应该有，要是有的话，你顺便把钳子、螺丝刀工具拿过来，我帮你换一下。”
现在就不是客气的时候了，为了不耽误他跑步，柳知意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跑进屋子里面翻找起来。
柳知意虽然不太懂这些东西，但人是很聪明的，心思也相当细，很快她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拿上了方为需要的工具，怕有些他没说的工具也需要，她还把扳手、锤子等乱七八糟的工具一块儿拿了出来。
方为好笑，也没说什么，但对少女的细致性格多了一份了解。
更换橡胶垫子并不难，先把提撬架取下，再把新的橡胶圈换上去就行，村里长大的小孩子基本都会。
见气氛有些沉默，方为就跟她闲聊两句。
“你没睡好吗？平时都起这么早？”
“嗯……还好，我想着早点起来，然后练习一下怎么骑单车。”
“可以啊，正好早上这会儿路上空旷，你可以到路边去练习也没问题，基本没车经过的。”
“我想着在院子里练习就行……”
“院子练习不了的，太小了，调个头你都费劲儿，自行车你得骑行一段距离，才能慢慢找到感觉，不然骑一段停一段，很难学得会。”
“这样啊……”
柳知意陷入纠结。
若是方为不说的话，她真打算在小院子里练习的，毕竟在外面的道路练习，她感觉有些害羞，邻居呀、路人呀、目光呀、问话呀什么的，她担心的大概是这些。
见她这番表情，方为也好奇道：“回来这么久了，你没在村子里逛过吗？”
“没。”
“……”
“……”
“为什么啊？不好意思啊？”
方为好笑着扭头看她，柳知意的脸却是微红了起来，然后也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呀，你又不是外人，你爷爷住这儿、你老爸也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本来就是你老家嘛，你自然也是这里的人。”
“我……”
“没事多出去走走，不用怕的，实在不行，你找采苓带你，她指定很乐意。”
“嗯……”
柳知意轻轻点了点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少言少语。
方为也便不再多说了，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性格，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就像你让采苓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一整天的书、采苓办不到一样，让不善交际的柳知意去跟陌生人热情交谈，她也很难办到。
当然了，方为的话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最起码柳知意会主动跟他聊天了。
“你跑步是跑到哪里去？”
“从我家开始，经过沙阳村、经过码头、最后跑到沙滩那边。然后回来的时候就从沙滩开始跑。”
“沙滩？”
“嗯，小白沙那儿，可以看日出。”
“看日出啊，太阳还没出来吗，天都已经挺亮了。”
“没呢，过一会儿应该差不多日出了。”
“……抱歉啊，耽误你了。”
方为愣了愣，都没想到她接过来的话居然会是‘抱歉’，到底是有多怕麻烦人呀？
“你想事情的角度还真挺稀奇的。”
“什么？”
“没什么。”
“采苓她也跑步吗。”
“她呀，肯定还没醒呢。”
方为拍了拍手，摇水井已经重新更换好密封的橡胶垫子了，他重新往里面倒了点水，刚换上的新橡胶垫有点紧实，摇水比之前稍微吃力一点，但很快就会松动了，直到过于松动而漏气时，又需要重新更换胶垫。
哗啦啦——
清澈冰凉的井水随着提撬架的晃动，不停地往外流出来，一旁等待着刷牙洗脸的少女见状，小表情也终于放松，一抹浅浅的笑容在嘴角绽放开来了。
“谢谢你，方为。”
“不客气。”
方为的手上弄得挺脏的，都是橙红色的铁锈迹，他弯腰双手在摇水井出水口前洗洗手，不用他说，一旁的柳知意就懂事地帮忙摇着提撬架给他摇水洗手。
“好了，我继续跑步去了。”
没有说再见、也没有挥手，他就这样从柳知意的面前跑开了，继续着他没跑完的路程。
柳知意抬起的手又轻轻收了回来，看着他的背影……
他今早大抵是赶不上看日出了。
柳知意往东边看去，那轮永不熄灭的巨大恒星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光落在她的肌肤上，暖洋洋的。
.
.
第41章 正在建立联系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草叶上的白露倒影着世界的五光十色，在阳光中慢慢蒸发。
“踏踏踏——”
宁静无人的乡道上，少年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平稳有力的踏踏声，伴随着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空旷的原野间回响。
汗水开始在他的额头上汇聚，沿着脸颊滑落，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偶尔用手背擦去。
沿途的景色在变化，从静谧的乡村，到热闹的码头，最后抵达海鸟盘旋鸣叫、金色的阳光在水波间跳跃的海边沙滩。
海浪冲刷而来，在他面前两米的位置停下，然后又哗啦啦退去，留下一道道白色泡沫。
已然升起的朝阳，将他的影子自脚边往身后拉长，平铺在细腻的沙粒上。
方为完成了他的晨跑。
他双手扶着膝盖，站在沙滩边上，眯着眼睛眺望着远方的太阳，稚嫩的脸庞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一刻，所有的疲惫都化作了成就感。
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五分。
不算在柳知意家耽误的那十分钟的话，今天他完成跑步任务的时间，比昨天要快了半分钟这样。
只可惜今天就没赶上日出了，这会儿太阳都站到海平面以上了，炫目的光令他有些无法直视。
不过这也没有太多遗憾，毕竟跑步的初衷还是为了锻炼身体嘛，看日出只是顺带的事，总不能本末倒置了。
事实上人的一生里，本末倒置的事情有很多，比如——
明明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为了工作却要牺牲掉很多私生活；
明明发展经济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却要指责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无助于经济的发展；
很少有人真正知道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能找到本心、并坚定不移地往这个方向去走，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
方为撩起肚子上的那块衣衫，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汗，稍稍休息一会儿后，便开始往返回的方向慢走或者慢跑交替进行。
回去的速度就比来时的速度慢多了，等他再次经过柳知意家门前的小路时，又发现了少女的身影。
阳光已经照亮了她家的院子，也照亮了这条窄窄的黄土乡道，蝉鸣声环绕在耳边，地面投影着斑驳的树荫。
柳知意已经刷完牙洗过脸吃过早饭了，这会儿正在练习自行车。
原本她是想在院子里练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方为跟她说的话起了一些作用，方为看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自行车上，紧贴着小路的边边，用小脚轻轻地蹬一下地、自行车就一停一顿地在路边上蠕动着……
她背对着方为的方向，方为所能看到的，是她柔顺的长发，服帖的铺满了她的整个背，把她衬得纤细，从东边落下的夏末阳光，将她和她身下的自行车蒙上了一层金色，又在她脚边落成一道影子。
这幅清晨阳光下少女在路边练习自行车的画面印在方为的眼帘里，让他觉得唯美……但又有些好笑。
唯美自然是因为这幅场景确实挺美的，不仅是风景正好，少女也很好看，这种好看不来自五官、也不来自穿搭和化妆品，而是从少女骨子里就透出来的那种青春气；
至于好笑嘛……坐在自行车上练习的她，身体僵硬、表情紧张，车把子握得紧紧的，睁得大大的眼眸紧盯着面前的一点，不知道是她在抖还是自行车在抖，物理学上把她和自行车看做一个整体的话，那就是这一个整体都在抖，摇摇晃晃的，看起来笨拙地有些可爱；
方为一边想着，一边朝她慢跑了过去。
身后踏踏踏的声音钻进了少女柔嫩的耳廓里，她也没有回头看，只是相当笨拙地扭动着车把子，蹬着垫地的小脚，把本就已经很靠边的自行车，再往边上靠一下。
“出来练习就对了嘛，在院子里是学不会的。”
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她这才扭过头看向后方，小脸微微惊讶。
“方为？你跑完步了吗。”
“嗯，回来就看到你在练车，练得怎么样？”
“……正在跟它建立联系。”
“……”
你是不是还要滴血认主啊？
见柳知意一脸认真的说着这句话，方为差点没被她逗笑。
“那联系建立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柳知意很诚实，也很沮丧，好像她和自行车各自有各自的想法似的，任由她在车上折腾许久，这高冷的车子就是不给她一点回应。
这会儿时间还很早，方为便饶有兴致地看她练练车。
“你骑一下看看，我看看你是怎么练的。”
“……骑吗？”
“额，就展示一下你现在的进度。”
“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小屁股坐在车包上，两条腿的比例很修长，可长度却不太能够着地，需得垫着脚尖才能勉强稳住车子。
她身体僵硬，表情紧张，双手死死地抓着车把子，大概是当着他的面儿练习，令她有些害羞，两颊微微有些绯红，双唇紧抿着，漂亮的大眼眸紧盯着前轮那一点，然后她双腿足尖轻轻一蹬，自行车就摇摇晃晃地前进了一点，还没等前进更多的时候，她就吓得赶紧把双腿又撑在地上，把车刹住了。
方为：“……”
柳知意：“……”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好一会儿，柳知意才有些泄气地说道：“我、我是不是很没有骑车的天赋？”
“确实。”
方为点了点头。
于是柳知意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不过天赋这东西，也得看跟谁比嘛，就很多普通女孩子而言，刚学车的时候，其实都差不多的，你主要是太紧张了。”
“因为是在路边……”
“嗯？你在院子的时候骑得会好一些吗？”
“一样烂的。”
“……”
方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只好安慰道：“你放心，村里的小路几乎没车经过的，就算有车你远远也能听到了，你这样，先下来。”
“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忙不迭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像是终于得到解放似的，大松了一口气。
方为明白，柳知意之所以会紧张，大概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的原因，比如没有人协助的安全感、稳定环境的安全感、保持平衡的安全感等等。
他坐上她的自行车，自己当着她的面儿骑着溜达了两圈，车子没啥问题。
倒是柳知意更沮丧了，看着自己驾驭不了的车，居然被他骑得服服帖帖，莫名有种怪怪的感觉……
方为停下车，打下支撑架，然后把座位的高度调低一些。
“刚学车的时候，你的座包不要调太高，双脚可以平放地面的话，会让你不那么紧张，来，你重新上车试试。”
“好。”
柳知意重新坐上了自行车，座包被他调低一截后，她终于可以不用勉强用足尖撑地了，如他所说的那样，双脚平放地面确实给了她很多安全感。
“你练习的时候，不用太靠路边嘛，在路中间练习都没问题。”
“怕有车……”
“淡定，岛上没有小汽车，摩托车的话你远远就听到了，这是村里的小路，也不是外面的大路，胆子大点没事，而且这会儿车最少了。”
“嗯。”
听他所说，柳知意就挪着自行车来到了小路的中间，顿时觉得可掌控的范围宽了许多。
“先训练一下平衡，你就先用脚蹬吧，尽量滑行远一点。”
“像我刚刚那样吗。”
“对，我看着呢，不会摔的。”
“好。”
柳知意听他的话，双腿用力蹬了蹬地面，自行车就在小路上往前滑行出去，滑了两三米之后，动力耗尽，她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但因为可以双脚轻松着地的缘故，也不至于摔，就这样手扶着车把撑住了车子。
这点小小的平衡掌握，或许这对徐采苓来说，是刚学车时天生就能做到的事，但对柳知意来说，算是了不得的进步了！
柳知意的俏脸浮现出小小的激动，不用方为说，她接下来就自个儿努力练习平衡感了。
“有进步啊！”
“还好……”
也许是方为的指导起到了效果，柳知意对他的信任感更足了。
“来感受一下骑行起来是什么感觉吧，你坐车上，我在后面慢慢推着你走，你双脚放脚踏板上，跟着链条转动的速度，慢慢踩脚踏板感受一下。”
“骑吗？”
“对啊，你总要骑的，不能一直用脚蹬地吧，安心，我帮你扶着车的。”
“麻烦你了……”
“试试。”
“好。”
方为在她身后开始推动自行车，车子摇摇晃晃地开始前进，柳知意抬起双腿放在脚踏上面，双手紧张地抓着车把，感受着越来越快的速度，她的瞳孔乱颤，柔嫩的胸腔里满是激烈的心跳！
“放松点，手不用抓太死。”
“好……”
“眼睛，眼睛不要只看车轮，看远一点。”
“好……”
“脚，脚动起来，跟着脚踏慢慢踩。”
“好……”
“很不错！加油加油！”
“好……？”
柳知意这才注意到，方为的声音怎么越来越远了？
她猛地回头一看，方为双手叉着腰，站在小路的后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松了手，正笑眯眯地在远方看着她自己骑呢！
见她回头，方为还没来得及说话，然后就听见‘哎呀’一声，少女连人带车，一头扎进小路旁边的灌木丛里了……
……
方为跑了过去，将摔在地上的少女和车一起捞了出来。
“没摔着哪儿吧？”
方为打量一下她，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发丝上还沾着一些灌木丛里枯黄的枝叶，身上干净的衣衫也沾着一些土灰的颜色，细嫩的手臂肌肤倒是被微微划破了一点点，痛肯定是痛的，不过柳知意很是坚强的没有吭一声。
大概是因为自己出了糗，一张白皙的脸蛋通红通红的。
“没、没事。”
“没事就行，骑车不要怕摔，但也不能总摔，刚刚骑得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就走神了？”
“我以为你在后面扶着……然后看到你没扶着，就……”
“慌了？”
“嗯。”
方为好气又好笑，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说她什么好。
“拍拍干净，继续！”
“好……”
柳知意自然是不会怪他松手的，本就是他主动教她练习，感激都还来不及呢，只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太笨，反而惹到他生气了。
听着方为的话，柳知意拍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坐上自行车。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离家的方向，已经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在村子里离家那么远。
“骑回去吧，像刚刚那样，我在后面推你。”
“好……”
柳知意话说完，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看他。
“我这次会跟着你的，放心。”
“嗯……”
柳知意重新骑上了自行车，方为在她后面慢慢推着，然后速度一点点加快。
有他在后面辅助平衡，柳知意就骑得很好。
于是方为就偷偷地松了手，她没回头看，车子一样骑得挺好的。
“专心，放松，看前方。”
他的声音在身后紧随着她，柳知意很有安全感，车子也骑得越发平稳了。
“骑得很好啊，我其实是松了手的噢。”
“啊？！”
有了上次的教训，柳知意没有回头了，但这一瞬间，车子还是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别紧张，淡定，我不是说了吗，我跟着你呢。”
“……？”
她哪里猜到他说的‘这次会跟着你’并不包括他不会松手呀！
但他跑步的声音、他说话的声音，确实一直紧随身后，渐渐的，柳知意紧张的心情和摇晃的车子也平稳了下来，
刚刚的摔一摔也是好事，至少她不再那么恐惧摔倒了。
再借由着他在身旁的这份安全感，柳知意还是很成功的靠自己把这一小段路给骑了下来。
“好了，差不多了，慢慢刹车，把车停下。”
“我、我不会！”
“左边是刹后轮的，慢慢捏刹车……”
这对刚勉强掌握骑车平衡的柳知意来说难度还是太高了，最终还是采取了脚刹的方式，她松开脚踏，一双小白鞋噔噔噔地摩擦着路面，把行进中的自行车给刹停了下来。
方为：“……”
柳知意：“……”
少女惭愧地低头，发丝间隐约露出羞得红红的小耳朵。
方为叹了口气——
任重而道远啊……
.
.
第42章 骑车的时候不要吹泡泡
陪着柳知意练习了一会儿自行车，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六点十分了。
起得早可以多做很多的事情，但时间终究有限，晚点还要去上课呢。
没有丁点运动天赋的少女想要学会自行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今早的练习效果而言，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我先回去了，时间差不多了。”
“嗯，很抱歉耽误了你那么多时间……”
坐在自行车上的柳知意颇感歉意地对他说道。
方为已经习惯她说话的方式，也就不跟她客气什么了。
事实上就学自行车这件事而言，柳知意是显得笨拙了一些，但相当的努力和用心，看着她比刚开始时进步了不少，方为也有着一份成就感。
“等六点五十的时候，我们会出发去学校，到时候一起过来接你，到你家这儿的话，大概三五分钟这样吧，你就不要去坐公交了，反正是顺路，跟我们一块儿去就行。”
方为很自然地说着这些话，就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朋友间聊天一样，可落在柳知意的耳中，却让她心里产生了好多好多的不知如何描述的情绪。
柳知意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了一声轻轻的：“嗯……”
“你待会儿还要练习吗？”
“练习。”
“好，加油！等你学会骑车了，就可以一起跟我们骑车去了。”
“好。”
连续的挫败感，在这句话面前烟消云散，少女的眼里似乎有光，憧憬起来了。
“走了，待会儿见。”
“方为，谢谢你教我。”
方为没回头，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沿着东华村的方向跑了过去。
在他走后，柳知意继续笨拙地开始练习自行车。
……
方为一路跑回到家中，老妈早就出门去做工了，锅里给他留了早饭。
麻溜地吃完早饭收拾一下，洗澡的同时刷个牙换身衣服，今早的衣服就来不及洗了，拿个桶泡着，晚上再一块儿洗就行。
家里的鸡老妈已经喂过了，他又提着桶水，到院子后的菜地里给菜种们浇了浇水。
种下已经三天了，今天来看的时候，菜种们都已经长出了绿芽，在湿润的土地上冒出毛茸茸的一片绿色，像是把生命力具现化了一样，绿芽儿们可爱又脆弱，方为浇水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看起来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方为没有拖延症，动作利索的做完这些，加起来也不过花了二十分钟而已。
手腕上的表滴答滴答地走动着，让他的时间观念变得足够清晰。
等他提着空桶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隔壁家的少女正在刷牙洗脸。
“啊——咕噜咕噜——噗！”
“葫芦娃呀你？”
“噗！噗！噗！”
徐采苓没理他，只是噗噗地朝他的方向喷水，表示自己对这个称号的不满。
“你是不是又睡懒觉了？”
“没有！我已经换好衣服、吃过早餐，收拾好东西，刷完牙就可以出发了，我只是把刷牙洗脸放最后而已，菠萝岛上没有比我起得更早的女孩子了！”
“好意思说呢，人家柳知意一大早就起来练习自行车了。”
“诶？你怎么知道。”
“我去跑步了啊，我还教她练车了呢。”
徐采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这骑车水平也能教人啊？”
“比你教的好得多了。”
“知意学的怎么样？”
“能骑。”
“那待会儿我们一起找她骑车去上学啊！”
“……倒也没那么能骑。”
听着方为的形容，天赋异禀的徐采苓越听越迷糊，对她而言，骑车无非就是会骑和不会骑两种状态，至于这种能骑但又没那么能骑的中间态是什么鬼……
“果然还是你的教学水平有问题吧？”琢磨一会儿，徐采苓得出了结论。
“要迟到了。”方为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隔壁院子里的少女不见了踪影；
等她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已经头戴鸭舌帽、背着书包、骑着车、穿戴整齐地等在他家院子门口了。
不管徐采苓在到点之前再怎么磨蹭，但绝对守时定律依然有效——
“走啊！”
“来了来了。”
……
六点五十分，在清晨阳光最温柔的时候，方为和徐采苓一同骑着自行车离开了家。
沿着狭窄的村道小路悠哉悠哉地前行，临近村口附近的一户人家门前放慢一点速度，早已在门口等待的阿胜便站起身来蹬着脚踏，也骑着车加入到队伍当中。
“李太爷！”
“上学啊？”
“对啊！”
三人礼貌地跟荔枝树下的老头打招呼，李太爷笑呵呵地看着，跟他们摆摆手，目送着他们经过这片树荫，又骑行到灿烂的阳光下，他眯了眯眼睛，年少和青春和阳光，炫目到让他有些看不清……
他今年已经九十八岁高龄了，就岛上而言，已经是年纪最大的一位了。
或许是上了年纪，他很喜欢跟这些小娃娃们说话，听他们讲他们的趣事，或者跟他们讲他自己的事，只可惜耳朵不灵了，时常听不清他们的话，腿脚也不行了，跟不上他们的步伐。
朽如枯木的老爷子闭上眼睛，轻轻摇着手里的蒲扇，头顶荔枝树上的蝉声吱呀……
乡道狭窄，土路崎岖不平，但骑行的少年少女们并不在意这些。
没车的时候，他们就并排骑行；
远远听到有摩托发动机响，就默契地排成一列，避让到路边；
偶尔路边杂草丛中的苍耳，会趁这个机会，把毛刺刺的种子黏到少年少女们的裤腿上，请他们帮忙带到更远的地方。
不多时，三辆自行车便来到了沙阳村，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前。
“叮铃——叮铃——”
徐采苓打了打单车铃铛，在院子门外拉长声音呼喊：
“柳——知——意——”
早早就收拾好东西在客厅等待着的柳知意，闻声一怔，赶紧抓起书包背到肩上。
“阿公，我去上学了，坐同学的车去。”
“好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从屋里小跑了出来。
各自坐在自己单车上的方为、采苓、阿胜都在看着她笑，柳知意便也像是被感染了似的，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可实在是有些拘谨和不善言辞，明明大家昨天才见了面，今天再见面时，她除了笑之外就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才好了。
“知意，东西都带齐了吗。”
“嗯，都带好了。”
“上车！”
柳知意小跑着走过来，一只小手却在兜里努力地掏着什么东西。
很快，她抓出来一把的糖，俏脸微红，也没多说话，只是挨个把糖分给三个小伙伴们。
“请你们吃糖……”
“谢谢！！”
三人也不跟她客气，喜滋滋地接过她递过来的糖。
见大家接受了她的小心意，柳知意也松了口气，有点小紧张的心情终于是放松下来了。
她真的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的享受着采苓三人的照顾，说拒绝，太矫情；说谢谢，太生分；只能像这样表示一点自己小小的心意了。
“泡泡糖！我喜欢！知意你会吹泡泡吗？”
“我吹不好……”
“嘿嘿，等会儿看我给你表演一下，我能吹得像气球那么大。”
少年少女们正准备出发，见屋里的柳叔公笑呵呵地迎了出来，便在原地稍等了一下。
“柳叔公。”
三人都礼貌地喊了声。
“你是采苓对吧，志远家的二闺女。”
“对的！柳叔公，我爸说我名字还是你取的！”
“是啊，都长这么大了，是漂亮姑娘了。”
“嘿嘿……”
徐采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接着老爷子又看向方为，毕竟是隔壁村的，这些小辈他并不全认识。
“叔公，我叫方为。”方为主动介绍。
“噢……你爸是阿锋还是阿民啊？”
“叔公，我爸是阿锋，阿民是我大伯，这是我堂弟阿胜。”
“是了是了，你们哥俩都长得像你们阿爸，我一下还没分出来。”
“听我爸他们说，以前柳叔公你还是他们的老师。”
“呵呵，是啊，我都退休好多年了……”
自家爷爷在跟自己同学闲聊，柳知意没插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但心里却相当惊讶——自己只不过昨天才认识采苓他们，而阿公居然好早好早之前就与他们有渊源了？
她第一次对小岛的乡土人情文化有了如此具象的认知。
“阿为、采苓、阿胜，很谢谢你们特地来带知意去上学，麻烦你们了，你们都吃早饭了吗，叔公家里还有包子，我去给你们拿……”
“叔公不用！我们都吃过了！”
三人连忙喊住他，又道：“我们和知意是同学，又是顺路的，一起去正好有个伴儿！”
“你们都是好孩子……”
“叔公，我们先走了。”
柳知意坐上了徐采苓的单车，一同跟面前的这位长辈打了声招呼，便各自踩着单车骑行到了路上。
“知意，你阿公好客气。”徐采苓感慨地说着，一边嚼着嘴里甜甜的泡泡糖。
“嗯，他就这样。”柳知意点了点头，大概这就是她家里一直以来的教育吧。
“看我给你吹个泡泡！”
嘴里的泡泡糖嚼得差不多了，徐采苓灵巧的舌头卷动着，嘴唇微动，轻轻一鼓气，一个粉色的泡泡就从她嘴里吹了出来，然后越吹越大……
眼看就要破记录了，她兴奋地嗯嗯哼哼着让大家都来看她表演。
结果一阵风吹来，泡泡破了，黏糊糊的泡泡糖全糊到了她的脸上……
“哈哈哈哈哈……！徐采苓你是猪吗？！”
“啊啊啊！黏到我头发上了！弄不掉了怎么办！”
坐在车后座的柳知意也咯咯笑了起来，迎面清爽的风，吹得她发丝飘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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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谁才是读书圣体啊（今晚提前更新）
乘着清晨里一路的阳光和清爽的海风，少年少女们来到了白潭中学。
轻轻捏动手刹，刹车片与轮胎、轮胎与地面之间摩擦发出轻微而有节奏的声音。
小镇的早晨一如既往的热闹，两台在校门口摆摊卖早餐的三轮车，摊主揭开蒸屉，带着浓浓包子香的白汽飘起，手里捏着五毛一块零钱的学生们围绕在两旁。
“你们都吃过早饭了吧？”方为问。
“嗯，吃过了。”
“那进去咯。”
“知意，下车吧。”
“好。”
四人从车上下来，手推着自行车走进校门里。
要说其中体会最明显的，那肯定是柳知意了，与今天的悠闲不同，昨天的这个时候，她的狼狈还历历在目呢……
而今天的她，跟着方为三人一起出发、一起抵达学校、一起走进校园、一起去围墙那边停放自行车；
方为三人没有因为她不用停放自行车就让她先上教室去，她也没有因为自己不用停放自行车而先行离开；
她就跟在他们身边，等他们放好车、锁好车，然后四人一起上楼。
“知意，你看我的帽子帅不帅？”
一边走着，徐采苓一边炫耀她的那顶白色的鸭舌帽，平时上学或者去玩儿的时候，她就会带这顶鸭舌帽，而去渔场晒咸鱼的时候，她就会带家里的大草帽。
“帅。”
柳知意的回答还是那么简洁明了，她看着身旁这位比自己高一点、肤色更深、元气满满的同龄女孩，不得不说这顶帽子太适合她了，要不是她脑后还扎着短短的俏马尾，看着就像是个假小子似的，无论什么时候与采苓接触，都相当没有距离感，她似乎天生就有令人产生亲近的魅力。
“嘿嘿，我姐姐送我的，给你戴一下试试！”
徐采苓捏着帽檐把帽子摘下来，然后抬手戴到了柳知意的脑袋上。
柳知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闹得微微脸红，帽檐下那双清冷的大眼睛偷偷挑起看了她一眼。
“好好看！知意！你戴着鸭舌帽也好帅！！”
“啊？”
柳知意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方为采苓阿胜可看清楚了。
你别说，她这天生清冷又带着点破碎感的气质，戴上这顶鸭舌帽之后，像是被其中的青春元气给中和了似的，长长的马尾在她脑后摇摆着，帽檐在阳光下给她白皙的俏脸涂上一块阴影，看起来又酷又飒的，相当有范儿。
“看起来像杀手！”徐采苓形容道。
“像女装的琴酒！”阿胜描述道。
“确实。”方为点头认同。
“……”
还杀手呢，家里的一只蟑螂都能要我命啦！！
我真的看起来有那么凶嘛……
不过柳知意并没有反驳，貌似还挺喜欢这样轻松的调侃，她不知道说什么，便憨憨地笑了起来。
“好阴森的笑容！！”
“看起来要杀人了……”
“……？？”
我没在配合你们玩儿啊？！
拥有了朋友、并似乎成为了某个小群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这样的感觉对向来独来独往的柳知意来说十分新奇，却并不排斥、而且很喜欢。
并不是简单的‘路搭子’呢，而是像真正的朋友一样相处着……
……
一直到走进了教室，菠萝岛四人小分队才短暂解散，各自走向自己的座位。
方为走在前面，柳知意跟在他后面。
来到两人共同的座位旁时，方为在过道边站着等一会儿，柳知意则从他身边跻身进去，拉开靠墙角落里的椅子坐了下来，接着方为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把她关在了角落里面。
“呼——”
柳知意应该是没有发出声音的，但在方为的脑补里，她肯定是发出了‘呼——’这种顿时轻松的声音。
在自己角落的位置坐下之后，柳知意绷紧的神经都放松了下来，挺直的腰板也微微伏了下去，她没着急把书包放进抽屉里，只是这样抱在怀中，像是外出旅行了很久很久终于回到家似的，俏脸满是放松和惬意，需得先懒洋洋地缓一缓，才能开始下一件的事。
像是旅行青蛙似的，在外头走走逛逛、看风景、交朋友、解锁新地图，已然消耗掉了她所有的能量，现在她急需一点独处的时间充充电才行了。
方为偷偷往桌子底下瞄了一眼，第一次见到少女如此放松，一双修长的腿儿在桌下自然地平伸着，可爱的小白鞋轻轻摇晃……
大概是休息的时间差不多了，事实上也没几秒钟，她就把平伸的腿儿重新端庄地收回到了椅子前，同时打开书包，拿出自己的水壶、文具、纸笔和课本来，翻开书页，继续她昨晚没看完的阅读了。
期间，方为都没有打扰她。
毕竟每只可爱女孩子的习性都不同，他可不要当讨厌鬼。
……
早上的上课时间是七点半，一直到八点钟，是早读时间。
楼下的钟声响起了。
除了比刚刚稍微安静一点点，班上的氛围没变，毕竟还没正式讲课、老师也没布置任务，早读这会儿大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偏僻海岛乡下的教育，很大程度是依靠学生自己的自学能力的，只是这样的能力，对十二三岁的小海岛学生们来说，并不常有。
班上大部分同学都在说话，但依旧有小部分同学在自己安静看书，比如方为、比如柳知意、比如王雨珊、比如徐采苓……谁敢说漫画书就不是书啦？！
当然了，文素素是不会放任这种情况不管的，随着她拿着语文课本走进教室，开始在黑板上写着语文书上的必背课文目录时，众人的悠闲早读时间便结束了。
“怎么啦？读书声音呢？怎么都在讲悄悄话呀？”
文素素一边写着，一边跟众人说：“早读课的时间大家可以自由安排，背语文可以、背英语可以、政治历史都可以，但不能趁机讲话，大家先把语文课本拿出来，我在黑板上面写的这些篇目，都是要背诵考试的哈！大家拿笔记一下！”
方为抬头看向黑板的方向。
文素素今天穿的依旧是一条长裙，她真的很喜欢穿裙子，而且她的气质也相当适合穿裙子，她今天没有扎马尾，而是用一个鲨鱼夹巧妙地把柔顺的秀发盘起夹在脑后，露出来她修长纤细的脖颈，耳畔有发丝轻轻垂落，修饰着她柔和的侧脸线条，既不遮挡她的视线，又给她增添了几分随性的美。
她这会儿正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写着字，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光影交错间，她仿佛成了画中人。
事实上，文素素的五官相貌并不是有多么漂亮，但不可否认的是，她身上的这份气质，绝对是岛上独一无二的。
她在黑板上写字的时候，班上也变得安静下来，只有她粉笔写字时触碰黑板的哒哒声响，班上同学都抬头看着讲台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在看她书写的那些字迹漂亮的板书，还是在看这位‘看似离自己很近，实际像梦想般遥不可及’的老师。
好一会儿，写完板书的文素素才转过身来看向台下安静的众人。
“怎么啦？都吓傻啦？”
“文老师，你好好看！”
有胆子大的女同学小声嚷了一句，接着班上的氛围一下热闹起来了。
文素素好气又好笑，面对台下众人严重偏题的赞美和夸奖，她倒是落落大方地也不害羞、也不忸怩，只是朗声道：
“你们以后都是大帅哥、大美女，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腹有诗书气自华，我只是普普通通的老师，等以后你们有机会走出去，去大城市、去看世界，那里有更多比老师还优秀的人等着你们。”
“可我们觉得文老师就已经是最优秀了啊！”
“哈哈！刚刚哪位同学在说话，希望老师下次抽查到你背诵课文的时候，你可不要说我坏话！”
班上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学生们钟爱年轻老师无非就是这个理由，没有太大的代沟、也不会总是死板着一张老脸批评人。
当然了，该严肃的时候还是要严肃，文素素认真叮嘱道：
“以后的早读课不能再讲话了，否则我会生气的，上面写的这些需要背诵的课文都记一下，我会检查的哈！一定一定要背熟练！知道没？”
“知道了！”
声音很是响亮，台下众人拿出语文课本来，把要背的这些篇目做标记，随着第一位同学开始大声朗读背诵，很快整个班便都是读书声音了。
要背的课文不少，方为也做了记录，包括《春》《观沧海》《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次北固山下》《天净沙·秋思》《咏雪》《陈太丘与友期行》《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等等。
年少时觉得这些要背的课文好长好长、怎么背都背不下来，如今再看，才觉得它们其实都很短，已然是浓缩的精华。
翻开熟悉的课本，看见它们的时候，莫名有种相别多年的老友在此重逢的感觉。
暑假那会儿他也找采薇姐借书，提前巩固过了。
方为浅浅地翻阅一遍，然后合上书，伴随着周围的朗读声，开始背诵——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
身旁响起的读书声引起了柳知意的注意，她好奇地转头看了看方为。
少年的变声期还没结束，声音略显沙哑，但朗读的时候，感情相当丰富……等等！他不是在朗读！
柳知意忽地惊讶，清冷的眼眸都瞪大了一些，她分明见到方为手里的课本是合上的，而他正目视虚空，正在背诵！
他居然……是个这么强劲的学习对手吗？！
他才粗略地翻看了两下……就能脱口背诵了？！
这还是第一次，柳知意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上受到了打击、感受到了压力！
果然爸爸说的没错，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这样的小海岛里，也有卧虎藏龙之辈啊……
柳知意深呼吸一口气，收敛了发散开来的心神。
她也捧起了手里的语文书，特地翻到了《观沧海》这一篇，也轻声地朗读背诵起来了。
要不是自己留意了一下，方为都没听清她的声音呢，柳知意背书的声音小的跟蚂蚁搬家发出的声响似的，需得拿扩听器才能听得见，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在周围的朗读声里。
少女的表情严肃而专注，眼睛紧盯着书页，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深深烙印在脑海里，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时而轻轻念叨，时而紧闭思考。
几缕发丝轻拂在额前，偶尔会调皮地遮住她的眼睛，但她只是轻轻地用手捋过，便又全神贯注于眼前的书本。
大莫约两三分钟之后，她把视线从书本上的文章移开，轻声背诵——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
一旁的方为震惊地看向了她。
“……”
“……”
“怎、怎么了？”
“没什么，你背完了？”
“嗯。”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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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没活儿干的班长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柳知意便一直是班里、年级里的第一名。
只是对那时候不在乎谁成绩好、谁成绩差，只在乎谁跟自己更玩得来的少年而言，关于成绩这种事并没有在记忆里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毕竟那时候与她也几乎没有交集，而少女也剥离在集体之外，无论是她本身、还是她的成绩，都容易随着时间推移而被遗忘。
直到现在跟她成了同桌，彼此间有了交集和联系，方为才终于懂得了柳知意成绩的含金量。
虽然《观沧海》这篇诗歌并不长，但却是古文、而且她之前并没有学习过，有些字还得看注音才认识，哪怕她不知其中释义，却依旧在相当短的时间内，流畅地把这篇文章背诵了下来。
方为又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并不是巧合而已，除了这篇文章之外，她背其他课文的速度也快得惊人！其他同学还在一遍遍朗读的时候，她就已经可以脱口背诵了！
这叫什么？
[读书圣体]！
原谅方为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柳知意在读书这件事上的天赋了，她在其他科目上的表现尚未可知，但就单纯的记忆力而言，是要超出他很多的。
方为被她震惊的不轻，本以为这一世可以轻松统治初中生涯里的第一名，如今看来怕是不简单了……
之前还觉得自己是读书这块料呢，却不想在真正有天赋的人面前，差距会放到这么大。
前有运动圣体徐采苓，后有读书圣体柳知意……靠，怎么自己身边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鬼才？
好在老天是公平的，这俩少女独自占了半边天，而方为雨露均沾，倒也算是全面发展了……
谁要敢说《全面发展》就是没啥特点，方为可就真急了！
……
临近早读课下课前十五分钟的时候，讲台上的文素素把昨天选出来的班干部都叫了出来。
包括方为这个班长、徐采苓这个体育委员，以及各个课代表和小组长等。
加起来差不多十来个人，一起出来之后，班上便空了好多。
“唔，要讲的事情不多，咱们就在走廊这里简单讲讲吧。”文素素看了看身后跟出来的这些班干部们。
十来个人便和她一起站在走廊上。
走廊空旷无人、外面的天空湛蓝如洗，操场也空旷无人，偶尔有几只鸟雀飞过，除了夏日里永不停歇的蝉声之外，便是身后各个班郎朗的读书声音。
众人好奇地看着面前的文素素，校服还没发，大家都穿着常服，看起来跟小学生没啥两样。
文素素有一米六八的身高，除了少有的几个男生比她高之外，班上大半的同学都没她高，不比后世，很多初中生都长得高高大大的，这年头营养方面还是比较欠缺的。
“首先呢，恭喜一下大家成功竞选班干，也感谢大家对我的工作配合支持。”
“把大家叫出来，也是要简单跟大家讲一下你们各自班干工作的内容，就像咱们班长方为同学说的那样，如何更好的服务班级。”
“先是各个组的小组长，李乐平、王宁芳……”
文素素没有用名单，依旧准确地喊出了每个同学的名字，哪怕是刚认识。
想来是费了一些功夫在上面的，但效果很好，对少年少女们而言，能这么快被喜欢的老师记住自己的名字，显然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咱们班上一共四个小组，也就是你们四位小组长，你们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收一下作业、登记一下谁没有交、没交的理由是什么，还有一些平日里的统计呀、收班费呀，都会以小组单位进行，以后就多辛苦你们四位小组长了哈。”
小组长四人点了点头，文素素便让他们先进去了。
“接着是各个课代表，你们的主要工作也是收作业和登记作业情况，但是平时也要跟各科任老师多沟通、帮助传达一些科任老师的安排，具体看每个科任老师布置的任务。”
“然后，王雨珊和刘思怡，你们是英语和语文课代表，每天早读课的时候，前十五分钟需要到讲台带领大家晨读，后十五分钟大家可以自由读，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老师！”
“好。”
文素素点了点头，又看向徐采苓。
“徐采苓。”
“在的老师！”
听到自己的名字，徐采苓很兴奋地应了声，大家都是课代表，本以为体育课代表是最无关紧要的，却没想到老师特地点她呢，肯定是有重要任务布置！！
好动热情的徐采苓不怕干活，就怕没活干，老爸他们还说她这个体育委员就是负责玩儿的头头呢，可要让他们知道知道她的不可或缺的！
“采苓，你是体育委员，除了体育课上协助体育老师的安排之外，你也有别的工作哦。”
“没问题！”
“……我先说完。”
“噢噢！”
“就是咱们不是还没学课间操嘛，等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会教你们，然后你要尽量的把课间操练习好，除了教班上同学之外，以后每次课间操的时候，你都需要站在班级最前面负责带队做操，不会害羞吧？”
“没问题！”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徐采苓立刻就回应了她的话。
文素素可太喜欢这样元气满满的学生了，昨天采苓上台竞选体委的时候，她对这位少女的个性和勇敢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事实上也多亏了她带头，不然昨日的班干竞选都不会有那么热烈的气氛。
“当然了，虽然采苓你是体育委员，但是学习成绩也不能落下，记住了吗。”
“……”
徐采苓这次的回答就没有那么爽快了，但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记住了……”
“其他的班干同学也是，在学习上要多努力努力，你们是班干部，要带头做好榜样才是。”
“知道了老师。”
“好，各科代表先进去吧。”
各科代表都进去之后，走廊上的人便一下少了很多，只剩方为和学习委员王雨珊、生活委员杜佩佩、纪律委员江远新了。
文素素先跟他们三人叮嘱了以后工作的范围，比如检查班级卫生啊、安排值日表啊等杂七杂八的事。
等他们仨也都进去了之后，走廊上便只剩文素素和方为两人了。
方为抬头，看着面前这位尚比目前的他还高一些的大姑娘，等着她先说话。
可文素素却抱着手，捏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给他安排什么工作，明明刚刚安排其他人工作的时候，利索的很哩。
“文老师，那我干啥呢？”方为主动先问了。
“坏了，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让你干啥了……”
“……”
“对了，方为，你以后每节课上课和下课的时候，要起身带头喊起立。”
“行，然后其他的呢？”
“其他的……随时等我安排！”
“……就没啦？”
“没了！”
方为本以为文素素留到他最后，是因为有很多的工作安排，却没想到留到他最后，是不想让其他班干知道他这班长啥活都不干啊？！
不在课堂上的时候，文素素可真是没有一点老师的架子，见方为傻愣住，一脸怀疑的样子，她就觉得有些好笑，算是小小的报复了他昨天迟迟才上台的事了，毕竟她有一定的阅历，也能看出来方为和其他同学的不同，或许班里最难忽悠的人就是他了。
“怎么样？你这个班长当得很轻松吧？”
“……一点都不轻松好吧？”
“胡说，明明你除了喊起立都没活干了。”
“……”
方为没忍住白了她一眼，[随时等我安排]这句话是您说的吧？！看似没活儿干，鬼知道以后会有多少乱七八糟的活儿呢！
文素素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心想这小鬼真是滑头的很，画饼根本不管用，也不知道他家长平时都咋教的，小小年纪，就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反正呢，暂时就这样吧，有工作安排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当然了，你作为班长，榜样作用要做好，成绩万万不能落下。”
“知道了老师。”
方为点了点头，这也是文素素特别的一个地方，她不会像其他老师那样讲太多空话，暂时没安排就是没安排，不会说一些什么‘传达信息’‘协助老师管理’‘调节班级矛盾’‘培养团队精神’之类的工作空话，包括她给其他班干布置的任务也是，都是每一件具具体体地落到实处上面的。
“你带纸笔了吗？”文素素又问。
“没带呢。”
“那你背一下我的手机号码吧，平日里班上要是有什么急事，我又没在办公室的话，你就去办公室打我手机号码。”
“好。”
方为点了点头。
“135、4655、32**”
文素素柔和清脆的声音响起，相当有节奏地给他报了她的手机号码。
“135、4655、32**……”
方为默背两遍，基本也就记下了。
十一位数的号码不难记，哪怕他不像是柳知意那样的记忆怪物，但胜在这会儿年轻，随手背个号码还是很轻松的。
上了年纪的人背号码就吃力了，像自己的老爸老妈，他们连身份证的号码都记不住。
方为低头在默记的时候，文素素没有打扰他，等他过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时，她才问道：
“记住了吗？”
“记住了。”
“回去把号码写下，别到时候忘记了，有事都找不到我。”
“放心吧老师，这是你的私人号码吗？”
昨天文素素有在班里写过一个号码，但那是她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对啊，就是岛上的信号有时候很差，你要是打不通我电话的话，你就去后面的教师宿舍里找我就行，一般上课时间我都在办公室的，其他时候在宿舍多一些。”
“行。”
这年头没有什么QQ微信之类的玩意儿，方为不知道文素素的宿舍里有没有电脑和网络，反正他自己是连个小灵通都没有的。
信息交互不方便的时代里，一切都变得麻烦起来；
而信息交互泛滥的时代里，一切又变得焦虑起来。
文素素本想问一下方为家里的联系电话的，又想起报名的时候大家都填了家里的联系方式，便也不再多问了。
每个同学的联系方式都是很重要的，比如遇到台风天什么的，学校紧急通知不用上学，就得她挨个给学生家里打电话通知，要是哪位同学家实在没有电话的、也会被要求填写一个能帮忙联系的电话。
……
楼下。
叼着烟的门卫大爷提着钟锤走到吊钟旁边，铛铛铛地敲响了下课钟声。
文素素突然想起来给他安排什么工作了。
“待会儿的早操课不用上，方为你回班上带几名同学，去教务室那边领校服！”
“……”
还真是随时随地发布任务啊！您是NPC嘛？！
.
.
第45章 女侠的苦恼
除非遇到下雨的天气，一般八点到八点二十五分这段时间都是要上早操课的。
不过初一年级的新生都还没开始学广播体操，这周暂时就不用上了，但从下周开始就必须要跟着一起下楼做早操了。
不用做早操，换来的便是足足二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班上的学生们都很是兴奋热闹，一下课便呼啦啦地涌到走廊这边，趴在阳台上看楼下的初二初三学生下楼做操。
人类的悲欢果然不相通，再也没有比安逸地站在阳台上，欣赏初二初三的学长学姐们在太阳底下暴晒做操更惬意的事了。
难怪大学新生军训的时候，会有那么多狗学长狗学姐吃着西瓜、吃着冰淇淋、喝着冰镇可乐在军训的新生们面前晃悠。
方为就没空欣赏学长学姐们做操了，因为刚刚靠近了NPC，他现在手里多了个新任务。
“要领校服了！来五个壮汉，跟我一块儿去教务室领校服！谁要去？”
方为回到班上嚷了一声，不用他点名，多的是正无聊没事做的少年少女主动要跟他去领校服。
周边各个小岛的小学教育环境都大差不差，在上初中之前，小学里除了一条红领巾之外，哪有校服这种玩意儿。
一听到要发新校服了，班上同学都很兴奋好奇，跟过年时买新衣服似的。
“我去我去！”
“不用那么多人……”
方为挑了阿胜、吕家良、江远新几个人，又见到徐采苓也挤了过来，少女没说话，只是盯着她，颇具英气的眉毛挑了挑，意思不言而喻——我也要去！
不让她去的话，今晚在窗台边肯定少不了被她丢纸团的，方为便只好一并把她叫上了。
柳知意就不像徐采苓那般喜欢凑热闹了，哪怕是长达二十五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里，她也跟在上课时没啥两样。
方为不在座位上，她就自己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跟前后座的同学讲话，低着头静静地在看书，像是置身于自己的小世界里，一不小心就会被人遗忘了似的。
偶尔方为也会坏心眼的想，假如让徐采苓和柳知意两个少女互换一天的生活会怎么样？
估计两人都会委屈地要哭吧？
……
方为时不时好奇看向她的目光，引起了徐采苓的注意。
少女缩了缩肩膀，灵动的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转，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坏的事？”
“……我没有。”
“你肯定有！你都快桀桀桀地笑出来了！”
“……好吧，我只是在想要是让你像柳知意那样安安静静地坐一整天、看好几本书、然后一天不能说超过十句的话会怎么样。”
“切，那还不简单，你不会以为我办不到吧。”
“呵呵……”
对于少女的印象，方为暗自地又给她加了个标签——没有自知之明。
几位一起去领校服的壮汉女侠，一起跟着包工头方为下了楼，教学楼前的操场上面，初二初三的学生已经开始在做操了。
方为便没有从操场上走过去，而是从教学楼下的校道绕了过去。
台上，劣质的音响播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口令：
[第二套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预备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
相隔多年，方为早就忘记做操的动作了，但这会儿听到这个音乐声的时候，好似骨子里的基因也被唤醒了似的，浑身都变得麻痒不自在起来。
这玩意儿看别人做的时候还挺新奇的，可真当自己练习起来、早操课上随着音乐声做起动作来时，莫名地就会有一种浓浓的羞耻感，而且做的越标准、这种羞耻感就越浓郁！
通常除了站队伍前面的学生，中后段的学生大多都是简单摆摆动作就算了，如果说谁的体操做的越标准就越羞耻的话，那么反过来，做的越不标准、甚至站在原地不动的就越帅……
难以理解这种学生时代的思维，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叛逆吧——你让我做这个动作，我偏不做！
当然了，之所以会叛逆，也是因为学生和学校之间的观念不同，不过方为打心眼里也觉得，这套体操确实也没啥用就是了，还不如换成武术学校里的那些基础武技，或者再不济大家一起绕操场跑两圈算了……
本以为好动的徐采苓会挺喜欢做早操的，却没想到看完这幅做操场景之后，少女脸色凝重，久久才颤抖着声音问一句：
“到时候、我们也做这个啊？好羞耻啊啊！”
方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揶揄坏样，笑道：“刚刚你不是答应文老师答应的很爽快嘛？别的同学没练习好没关系，但我没听错的话，你是必须要练好早操，然后站在队伍最前面负责带操的吧？”
“啊啊啊……！我哪有想到会这么羞耻！”
“那你之前咋想的？”
“就、哎呀，反正跟我想的不一样！”
不知道做操是怎么回事之前，少女的想象中大抵像是武侠大会的场面上、她作为一代女侠站在华山之巅带操，耍着又酷又帅的动作，而她身后是群英汇聚……知道了做操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后，少女一想到自己要在队伍的最前面站着，还要跟谁这个魔性的音乐做超级标准的体操动作……光是想想就已经羞耻到要脸红了！！
可恶哇！我当体育委员之前，怎么没人跟我说这个呢！
现在这活儿不揽也被她给揽下了，而且她还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文老师一定学好广播操，向来言而有信的少女，人生里第一次陷入了这般的惆怅……
“……你还笑我！”
“我什么时候笑你了？！”
徐采苓可不管他，找借口随便掐了方为两把，心里的小郁闷这才好受多了……
……
几人来到教务室这边。
昨天才在这里领了书，今天就来这里领校服了。
跟课本一样，办公室里放不下，装校服的箱子便一箱箱地排列在走廊外面，每个箱子上都标注着尺码。
“老师，我们是初一二班的，来领校服。”
“单子有吗，拿我看看。”
方为把手里的单子递给他，教务老师看了眼，指了指外面走廊的箱子：
“你们班一共四十二套，你自己对着表上的尺码领取，拿完先到我这儿登记一下再拿上去。”
“明白。”
文素素对方为办事相当放心的样子，把单子和班上同学的尺码表给他后，就让他自己带同学过来搞定了，而一同在这边领校服的其他班级，好多都是班主任自己带人过来拿的。
作为统一标准定制的校服，可供选择的尺码也不多，区分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超小码、小码、中码、大码、超大码；
每个不同的箱子上标着不同的码数，要几套就拿几套便可以了，分为夏装和冬装。
报名费里，关于校服的费用也就五十块钱而已，质量肯定说不上多好的。
方为拿着手里的班级同学尺码表，先挑选出大概二十套夏装和冬装的超小码和小码的校服，分别递给徐采苓和江远新拿着，这个尺码的校服基本都是班上女生的。
接着又挑出中码和大码的校服，递给阿胜和吕家良。
大家在填身高的时候，都往高了填，但班上依然没人订超大码的校服，这基本是初二初三才穿得上的。
很快，方为动作麻利地把班上校服都领到手，又细心清点了一遍，这才拿着单子进办公室找教务老师登记。
“有不合适的话，今天还能再拿过来换。”
“好的，谢谢老师。”
流程搞定，方为便带着抱校服的徐采苓几人一起上了楼。
像是朝廷下来发赈灾粮似的，班上同学见到抱着一包包崭新校服的几人，立马就兴奋热闹了起来。
“不要自己拿啊，等一下拿错码数了，我念到名字的同学过来领一下！采苓，你们几个帮我发一下。”
“王雨珊、超小码；”
作为班上个头最娇小的女孩子，领超小码的校服无可厚非，方为念完名字，徐采苓便帮忙把手里的超小码校服，冬装夏装两套，递给王雨珊。
“彭学福、中码；”
……
方为组织着校服的发放，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一个个名字念下来，手指滑到了柳知意的名字上面，她的校服尺码比徐采苓的小一码，采苓填的是中码，她填的是小码。
正打算喊柳知意上来领校服呢，又瞥见她正在角落座位上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方为想了想，便先把她校服放一边，一会儿再带下去拿给她好了，省的屁股在椅子上生了根的少女特地又跑上来一趟。
很快，班上同学便都把属于自己的校服领到手了。
有些心急的同学早已迫不及待地撕开塑料膜的包装，将校服套在自己身上看看合不合适。
第一次穿校服的感觉还怪奇妙的，没有校服之前，大家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了校服之后，便都统一变成了这一身蓝白相间的穿搭。
或许统一的校服扼杀了一群人的个性，但同样也保护了另一群人的自卑，事实上岛上很多同学的家庭条件都不好，一件旧衣服哥哥穿了换姐姐穿，姐姐穿了再轮到自己穿，两件不重样的旧衣服能从周一穿到周五，而有了校服之后，大家就都穿的一样了。
“有校服发错或者没领到的同学吗？”方为朗声问了一句。
“班长！我这身好像有点太大了……”
“我这身好像小了点……”
“那你俩换一下看看。”
“合适！”“刚好！”
方为好气又好笑，他这个班长大抵就是解决这种鸡毛蒜皮小事的，作用不大，但效果肯定有。
而角落里的柳知意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自己好像没有领到校服……
方为正站在讲台上，她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举手问他好，还是直接走上去问他好，看着周围的同学都领到新校服了，少女也显得有些急了。
她正要开口问的时候，讲台上的方为走了下来。
柳知意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手里的两套校服，其中一套应该是他自己的，那么另一套……
“呐，你的校服，看看合不合适，刚才见人多就没叫你上来拿了。”
好吧，还是自己多虑了，想来以方为的细心，要是她真没有校服的话，他在发放的时候肯定早就发现了……
“谢谢！”
少女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校服。
分成两个塑料薄膜包着的，一套是夏装、一套是冬装，拿在手里很轻。
柳知意简单地看了看，也没撕开塑料薄膜，把新校服收进了抽屉里。
她对校服倒是不陌生，从小学的时候开始，她就在穿校服了，一直到现在，小学时的校服裤她还留着，平时在家里穿着比牛仔裤舒服方便多了。
见她没拆开看，方为也好奇道：
“不拆开看看吗？要是有破损或者不合适什么的，今天还能换。”
“嗯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这才把塑料薄膜拆开，拿出来里面的校服。
也没穿，只是简单地检查一下。
新发的校服有新衣服特有的棉织气味儿，挺浓郁的，不过清洗过一次后，这股味儿就没有了。
制作稍显粗糙，边边角角里有不少的线头，但也没啥关系，剪掉就行。
夏装是T恤款式的，衣领和袖口边是蓝色，其他部分是白色，有一小段的领口纽扣；冬装则是蓝白相间的，比起夏装厚实很多。
见一旁的方为自顾自地披上冬装外套试试大小，矜持的少女便也学着他，把冬装外套穿在了身上。
袖口有些长，手并不能完全伸出来，但她很喜欢，这样就可以把小手藏在袖子里了。
方为转头看了看她。
哪怕是一件再朴素不过的蓝白校服，柳知意却依然把它穿得特别好看，粉面玉肌，带着一种清丽之感，仿若夏末的夜晚送来的凉风，令人舒适。
在此之前方为都没有想过——
居然还有人天生就适合穿校服的呀？
.
.
第46章 偷感很重啊你！
教室的另一头，徐采苓也在试穿校服。
她可就不像柳知意那般斯文了，撕开校服的塑料膜包装时，那粗鲁的动作一度让杜佩佩觉得她像是在银行里抢金条的劫犯。
[哗啦——]
少女双手往两边猛地一扯，薄薄的塑料膜应声裂开，她把里面的校服掏出来，简单抖抖看看，小狗似的闻闻上面的味道，然后就往自个儿身上套。
徐采苓耷拉着蓝白校服外套长长的袖子拍了拍，又转过来问杜佩佩：
“佩佩，你看我像不像海獭？”
一边说着，她一边拍拍手，长长的袖子耷拉在外面，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采苓，你校服选的这么大啊？会不会不合身？”
“没多大啊，中码而已，我觉得我以后肯定能长到一米七！”
耷拉着多出来一小截的袖子玩了一会儿后，徐采苓又把袖子撸了起来，撸到手肘的高度，这样撸起袖子干活或者做运动时就方便多了，她倒是不像柳知意那样喜欢把手藏在袖子里面。
一身蓝白色的校服，被她穿出来运动服的感觉，除了采苓也是没谁了……
“佩佩，你明天要穿校服吗？”
“都可以呀，不过还是带回去洗一下吧，还有很多线头要剪呢。”
杜佩佩一边说着，一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把小剪刀。
这位有点胖胖的女孩子性格真的很好，松弛自在、与世无争、情绪稳定、十分佛系。
目前杜佩佩担任着班上的生活委员，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职位有什么需要做的，当也可以，不当也可以，因为被采苓怂恿着，所以也一起鼓起勇气上去竞选了，没想到最后还选上了。
“喔！佩佩你还带了针线！”杜佩佩在拿剪刀的时候，徐采苓还发现了她书包里带着的针线，有大小不一的针、还有颜色各异的线，用一个小包包装着。
“对啊，我平时喜欢缝一些十字绣什么的，平时放在书包里怕什么时候有用。”
“那我要是衣服不小心开线了，你是不是也会缝？”对于经常跑跑跳跳的少女来说，衣服崩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难啦，要是你觉得袖子太长了，我还可以帮伱改短。”
“好厉害！！”
“我帮你剪剪线头吧。”
“好！”
徐采苓乖巧的不动，杜佩佩就拿着小剪刀，帮她把袖子、衣领上面多余的一些线头剪掉，她剪得相当仔细，动作又慢又温柔。
徐采苓也看得很仔细，莫名有种特别安逸祥和的感觉在心里流淌，暖洋洋的很舒服惬意。
好一会儿，她终于明白这大概是一种什么感觉了——
“佩佩，你好像妈妈呀！”
“啊？”
杜佩佩愣了愣，同样穿着校服的她，一脸慈祥的问号……
……
柳知意把校服穿出了清丽；
徐采苓把校服穿出了活力；
杜佩佩把校服穿出了慈祥……
方为不知道自己在旁人眼中穿上校服是什么样的气质……总不能是老成吧？
虽说统一样式的校服不像常服那样凸显個性，但每个人穿起校服来的感觉都不相同，终究还是看穿校服的人本身罢了。
随着上课钟声响起，众人也脱下身上的校服收起来，等回家了再带回去洗，学校有规定一三五要穿校服，当然你周一到周五都穿也是可以的。
今天的第一节课是英语课，看见英语老师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方为也没忘记自己班长的职责。
他拉开椅子站起身，朗声道：“起立！”
不用教，这都是刻在学生骨子里的肌肉记忆了，随着他话音毕，班上其他同学也稀稀落落地站起，然后拉长音调：
“老——师——好——”
“Good morning，everyone~please sit down~”
“？？”
除了方为和柳知意以外，岛上从没接触过英语教育的其他同学都听得有点懵。
“大家早上好，请坐下。”
噢！这就听懂了！
众人纷纷坐下。
昨天负责教英语的刘老师已经跟班上同学相互认识过了，从今天开始便要正式上课了，其他的各科任老师也都差不多安排。
毕竟不是班主任，对于班级管理上面，科任老师们是不在乎的，只要别在她课堂捣乱就行，刚开学这会儿，大部分老师都很严肃，大概也是一个立威的过程，相处久了慢慢就会发现，其实老师也都是平凡人罢了。
有些老师把教学当成是份工作，有些老师把教学当成是份事业，追求不同，表现出来的效果也就不同。
英语课没啥好说的，尤其是对刚接触英语学习的海岛少年少女来说，一切都得从背字母表、背单词、背语法开始。
对方为来说，英语算是他最差的一门课，其实大家都一样，人家大城市的学生从小学就开始学了，他们一直到初中才开始接触，基础落后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然了，有记忆里的英语基础在，就目前这种背ABCDEFG的学习进度，方为算是闭着眼睛都能学了，但他也没闲着干别的，同样认真地听着课，权当是对基础的巩固吧……
方为好奇地看了看一旁的柳知意。
少女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英语书在她的桌面平摊着，看似在认真听课学习背ABCD，但实际上英语课本下面压着一本她自己带来的小单词本。
“……？？”
不是姐们，你在干嘛呢？！
大家都在背ABCD呢，你居然在偷偷背单词？！
本来方为还打算悠闲的听听课，学学字母就好了，见柳知意在偷偷卷单词，他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柳知意。”
方为悄悄喊了她一声。
没专心听课反而在做自己事的少女似乎受到了惊吓，咻地一下，把小单词本塞进摊开的英语课本下面藏了起来。
做完这些，她才鬼鬼祟祟地用大眼睛瞄了瞄周围的动静，见没啥特殊情况，这才疑惑地看向方为。
方为：“……”
刚刚柳知意的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小连招他可看清楚了，很熟练嘛？！看来肯定不是第一次在课堂上偷偷做自己的事了！明明看起来那么文静乖巧呀？
“怎、怎么了？”她平时说话声音就小，课堂上说话声音更小了。
见方为似乎没听清的样子，她也没有加大音量，而是拿起一旁的草稿纸，细嫩的手指捏着笔，快速地在草稿的空白处上面写了一行清秀的小字：
[怎么了？]
“你在背单词吗？”方为看着她的字，小声问她。
“嗯。”柳知意轻轻点头。
“你以前学过英语了？”
“嗯。”
“学到哪儿了？”
这次的问题就没法简单点头回答了，遵守课堂纪律，从不大声讲话的少女再次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道：
[英语书上的大部分都已经学过了]
好家伙，这是领先了班上同学快一本书的进度啊！
“不用偷偷看啊，你直接跟英语老师说你学过了，光明正大看就可以了。”
“……”
柳知意摇了摇头，一来是不想出风头搞特殊，二来……她觉得这样偷偷看会更加提高自己的专注力，背起单词来效率更高。
偷感很重啊！少女！
“你刚刚那个，还有吗？”方为又问道。
“嗯？”少女歪了歪脑袋，疑惑抬头。
“就你藏在英语书下的单词本，我都看到了，还有吗，借我一本看看。”
“……”
柳知意被他的话给镇住了，总感觉自己要是不答应把单词本借给他，他就会更加阴森恐怖地说‘你也不想这事儿被英语老师知道吧’
没办法，柳知意只好打开书包，从里面又拿了一本小小的单词本出来，像给邪恶的河神献上贡品似的，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方为的桌面上。
“你还真有！你带了这么多吗？”
方为一脸惊疑，他拿起小册子看了看，都是很基础的必背单词，一本大概也就两百个单词而已，加上释义总共也没几页，但跟便利签似的，很方便携带或者随时背读。
[我背单词很快，就多带两本]
少女在纸上唰唰地写下了打击人的话，把方为给干沉默了。
“借我看看，看完还你。”
“嗯。”
柳知意点了点头，倒也不介意，反正方为手里的那本小册子，上面的单词她都已经背过了。
又有点小好奇，毕竟从老师讲课和其他班上同学的表现来看，方为应该之前也没学过英语的才对，单词本他真的能看懂吗，所以……
[你之前自学过英语吗]
“嗯，自学过。”
这就对得上了，解决了心中的疑惑之后，柳知意心中又感受到了压力。
果然方为是个相当强劲的对手！他不但稍微扫两眼就会背《观沧海》，甚至还自学英语！
看来自己要想追上他的脚步，还得更加努力才是！
毕竟爸爸当年是县里的第一位大学生，身为他女儿的自己，总不能太丢脸了……
想到这儿，柳知意深吸一口气，收敛起心神，拿出来自己没背完的单词本，又开始偷偷地看起来了。
方为不知道少女心里都在想些啥，只觉得在某个瞬间，她似乎涌起了强烈的上进心和胜负欲。
啥意思……把我当对手了？
卷就算了，但你能不能别偷偷卷啊？！
.
.
第47章 小蜜蜂
早上的课一共有四节。
前两节的英语课和数学课的教学方式都是中规中矩的，没能给这群少年少女们带来太多的新意和惊喜。
而且因为跟以前小学时的内容和讲课节奏不太一样，班上很多同学都稍微感觉有些跟不太上。
第三第四节课，是语文课，是大家最喜欢的文老师来上课。
文素素作为班主任，班上同学对她已经很熟悉了，今天是第一次正式上她的课，少年少女们多少还是有点小期待的，很好奇这位来自大城市的年轻漂亮的语文老师，她的讲课方式会跟其他老师有什么不同。
才刚下第二节的数学课，还在课间休息的时候，文素素就抱着怀里的语文教材走进了教室里。
见到文老师走进教室，班上同学都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要提前上课了。
“还没上课呢，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着急。”
文素素这么一说，班上同学才纷纷离开了座位，像平常的课间那样、去透气的、去上厕所的、走动玩闹讲话的，但还有更多的同学，好奇地看着讲台上的文老师，看她这么早来是要做什么……
只见文素素放下手里的教材教案，在粉笔盒中挑选了几根颜色不一的粉笔握在手中，然后转身背对着大家，在黑板上画起画来。
这样的开场，瞬间吸引了班上少年少女们的好奇，大家玩闹的声音也小了，好奇地看着她画画。
文素素的绘画功底真的很厉害。
只不过寥寥几笔，一簇开满粉色桃花的枝条就在黑板的右边延伸开来，再接着是杏树、梨树的枝条，都开满了花儿赶趟，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枝条间还飞舞着蜜蜂和大大小小的蝴蝶……
课间热闹的班上渐渐变得安静了。
在这样的春草图、春花图的点缀下，少年少女们惊奇地发现，原本朴素无聊的黑板，在此刻却像变成了一扇宽敞的大窗户似的，这些枝条和花儿纷纷围绕在‘窗户’的两边，隔着窗户，仿佛还看到了园子里嫩绿的草地、天上的风筝，一座小小的房子、同样小小的人儿……
“画得好好看！！”
“这是调课了吗，我们要上美术课吗？”
“白色那个是什么花呀……”
“为什么文老师画蝴蝶那么简单呀！”
班上安静了好一会儿，细细碎碎的热闹讨论声又响了起来。
就连在大城市里读过书、见过各种各样优秀教师的柳知意，这会儿也把脑袋从桌面上的书本抬起，一脸惊讶好奇地把目光看向黑板上。
无论是黑板上的画，还是正在画黑板画的文素素，印在眼帘中，都美得不行了！
明明她看起来没有费什么功夫，看似轻描淡写的寥寥几笔，花儿、蜜蜂、蝴蝶便活灵活现地在她笔下出现。
对于这位既担任语文老师、又担任美术老师的女孩，此刻班上学生们感触最深的便是她的美术功底了。
借由着精湛的美术功底，很快，文素素就把黑板修饰成了一扇‘百花缠绕的窗户’
上课的钟声响起，文素素也终于停下了笔，拍了拍手，转身微笑面对大家。
“老师！我们这节课是上美术课吗？”班上同学纷纷好奇问道。
“啊？美术课是周四呢，不看课表呀你们，这两节都是语文课！”文素素严肃纠正道。
“语文课！！”
谁家的语文课，黑板上全是画画呀？！
“怎么，你们没看出来吗？还是没有好好预习？嗯？”
文素素故意板了板脸，可无论怎么看都一点不凶。
“还是说，老师画得太差了，都看不出来？”
“老师画得超级好！！”
“那你们觉得这幅画面，像什么？”
“春天！”
台上忙碌了半天的文师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是啊，我画的就是春天，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第一篇课文，朱自清先生的《春》。”
说完，她再次拿起粉笔，转身在百花环绕点缀的‘黑板窗户’的正中间位置，写上了漂亮的板书字——《春》-朱自清
“好了，上课。”
“起立！”
方为闻声，带头站起，朗声喊道。
话音刚落下，班上同学们也纷纷站起。
“老——师——好——！”
声音洪亮，教室的窗户都好似被震动，比起跟其他老师问好时那有气无力的‘老师好’，跟文素素问好时，这一声‘老师好’就像是打了兴奋剂似的。
少年少女们的偏爱来的就是这么单纯和直接。
“同学们好，请坐。”
课堂开始了。
……
方为坐在位子上，眼神专注认真地看着讲台的方向。
或许英语课、数学课他会和柳知意一样，偷偷做自己的事，但语文课绝对不会。
并非是课堂的内容他没听过、不懂，而是因为，听文素素的讲课纯是在享受。
他终于明白文素素今天穿的这件淡绿色连衣裙的意义了，如今站在讲台上，正在讲《春》这篇课文的她，仿佛春天的一部分似的。
“今天我们要一起走进朱自清先生的《春》，去感受那份细腻入微的春意，哪位同学来给大家朗读一下？”
“老师你读！你读！”
“也行，那你们要认真听哈。”
文素素拿着教案，开始朗读课文的第一段：“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近了……”随着她抑扬顿挫的朗读，教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生动起来。她不时地停顿，让大家闭上眼睛想象那“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的场景……
-（文老师的教案）
文素素的声音温柔而富有感染力，节奏不紧不慢，语调流畅而平稳，发音标准的普通话令人陶醉，就像春风拂面，让人感到温暖舒适。
没有一个学生在讲悄悄话、没有一个学生在捣乱打断，所有人都在安安静静地听，在感受。
以至于文素素把课文都朗读完了，还有好多同学没回过神。
然后默契地，班上掌声雷动。
柳知意也在鼓掌，很用力的样子，可惜手有点小，发出来的掌声也像她本人的特质，如细雨落在湖面时，最不起眼的那一圈涟漪。
跟方为一样，前两节的英语和数学课，柳知意都有偷偷在做自己的事，或许原本计划中，语文课也有偷偷做自己事的打算的，但如今她却完全打消了这個念头，跟大家一起专心听课起来。
“文老师朗读的好好。”
向来在课堂上安安静静的她，也忍不住小声跟方为分享自己的感受。
“伱们以前的语文老师也会这样上课吗？”方为好奇问。
“他们不会画画。”柳知意诚实道。
文素素是语文老师里画画最好的，又是美术老师里语文教的最好的，这是她跟其他老师最明显的差别。
但接下来，文素素又展示了她跟其他老师更多不同的地方——
她邀请了几位同学上台做游戏。
是的，语文课上画画也就算了，还做游戏！
连方为也被点了上去。
游戏也很简单，几位同学就负责扮演春天的各种元素，比如春风、花朵、小草、蜜蜂、蝴蝶、春雨等等，通过角色扮演的方式，让少年少女们亲身体会课文里春天的情景。
方为扮演的是小蜜蜂，徐采苓扮演的是梨花儿，他配合的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在少女的身边转啊转。
羞得不行的徐采苓真像是一朵花儿，少女没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乐得班上老师同学哈哈笑。
“干嘛呢你、花还打蜜蜂的？”
“你嗡嗡嗡地烦死啦！”
“采蜜呢我。”
“滚。”
大家都在笑，柳知意也在笑，整个课堂氛围轻松又活泼，说到底，大家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这样的小游戏玩得别提多起劲儿了。
当然了，游戏也不能玩一节课，文素素循序渐进地穿插引入着其中要学习的讲课内容。
包括文章的结构、包括优美语句的赏析、包括作者情感的理解、包括修辞手法、写作手法等指导。
她不会直接给出定义，而是通过举例或者互动的方式，让大家自己发现和总结。
这些知识点进入脑海的过程，圆润到近乎没有察觉，却又深深地记在心里。
……
第三第四节是语文的连堂课。
本以为这样的连堂课是相当的枯燥烦闷，却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众人还在等着文素素抛出下一个有趣的互动来时，讲台上的文素素却已经放下了粉笔，轻轻地松了口气。
“好啦，今天的课就讲得差不多啦！”
“咦？！”
“干嘛都这个奇怪的表情？不想下课是不是？”
“不是、不是……”
大家纷纷表示，还是想下课的。
“你们啊！偶尔说句违心的话行不行？”文素素好气又好笑。
“不想下课！不想下课！”
台上的姑娘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今天布置的作业，大家都记清楚了吧，背诵课文全篇，然后各自抄写一份关于‘春’的印象，可以是诗词、可以是文章、也可以是自己写的作文。”
“记住了~！”
虽然课后要做作业有点难受，但今天的课上得开心，少年少女们也答应的爽快起来。
“朱自清先生笔下的春天是一首诗，一首充满生机和希望的诗。”
“当内心充满爱与希望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更加宽广和美丽。希望大家都能用心去感受生活中的每一个美好瞬间，就像朱自清先生一样，用一颗敏感的心去发现世界的美好。”
课后的最后一分钟，文素素给今天的讲课做了简单的总结。
对于班上的学生来说，不同的人对这句话有不同的感受，或许这个年纪的他们，很难有这种心境。
不过，柳知意是听进去了，少女手里握着笔，目光出神地看着讲台发呆了好一会儿，然后回过神来，快速地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把话记录下来。
“铛——铛——铛——”
中午放学的钟声响起了。
文素素不拖堂。
“那么，下课~！”
“起立！”方为带头站起。
“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好了，都吃饭去吧！值日生记得把黑板擦一下哈！”
“啊？！”
难题落到了今天负责值日的两位同学身上，不是擦黑板很难，而是要把黑板上这么精美的黑板画给毫不留情地擦掉，这可太难了！心里莫名地有破坏美好的罪恶负担！
“对了，小蜜蜂呢，小蜜蜂跟我出来一下。”
“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文素素在喊谁。
“方为！班长！小蜜蜂！文老师喊你呢！”
终于有人先反应过来，在教室里嚷了一声，然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刚刚的小游戏里，小蜜蜂可不就是方为嘛！
方为一脸黑线……
啥呀，我就成小蜜蜂了？！
.
.
第48章 都是挑食鬼
嗡嗡嗡地，小蜜蜂方为飞到了文素素身边，跟她一起来到走廊。
这次的嗡嗡嗡可不是方为自己发出来的，而是一旁嬉笑打闹的班上同学帮他配音的。
方为头疼，怕是这个称号会伴随自己有段时间了。
身为文素素的御用牛马，方为这个班长也没太多具体的工作任务，反正文老板随叫随到就是了。
这会儿文素素叫他出来倒也没什么事，主要是问问他上午校服发放的情况，然后借他之口了解一下今天的这种讲课方式，在班上同学间真实的反馈情况。
“文老师，你不问大家，你来问我，整得我跟间谍似的。”
“什么间谍，这叫深入群众！”
“放心吧，文老师，大家的反馈都很好，反正我身边一圈同学，都觉得你这种讲课方式特别好，他们也都听得很认真。”
“那学得怎么样？学到东西才是真的。”
“……这不得考试才知道嘛，哪怕我在群众中，我也不知道这个呀，老师！”
“额，也是。”
文素素点了点头。
虽然她是班主任、又身兼语文老师和美术老师，但其实也只不过是個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大学生而已。
第一次正式担任老师，就是跑到这么偏远的一个小海岛上面来，她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同样也对自己的教学成绩有所忐忑，她不是不想做好，而是太想做好了。
“放心吧文老师，你的课真的讲得非常好，没问题的啦！大家真的很喜欢你！”
“……”
见自己的这位牛马班长，居然倒反天罡来安慰她这个班主任老师，文素素差点被气笑了。
“你居然还来安慰我呢！”
“不是安慰，是真的！”
“……”
文素素看着方为认真的眼神，确信他没有在说假话。
“好了好了，不耽误伱吃饭了，记得有情况随时跟我汇报，走了哈！”
说完，文素素抱着怀里的教案，顺着走廊走向办公室那边。
大概是来自方为的肯定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会儿的她连走路都像带风似的。
站在班里、站在讲台上的文老师，在少年少女们的眼中总是那么大方、自信、优雅、从容，像是梦想的远方一般存在着；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刚离开大学步入社会的小姑娘而已，说是老师，但学生心态依旧占据着她的大部分，也许像现在这样，会对自己的教学流露出小小的担忧和不自信的她，才是更真实的文素素吧？
这倒是上辈子的方为没有注意过的一面了。
……
文素素回办公室后，方为也转身回到了教室里。
这会儿是放学时间，大家都赶着去吃饭，教室很快就变得空空的。
但他的三名小伙伴们，都留在教室里等他。
柳知意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徐采苓坐在他的座位上跟柳知意说话；阿胜趴在他前桌的窗户边，抬头看天上飞过的飞机……
见到方为回来，不用他打招呼，徐采苓麻溜地从他抽屉里把他饭盒和水瓶翻出来，喊上柳知意和阿胜，就一起朝他跑过来了。
“干饭干饭！晚了又要排好长的队了！”
“哎哎，淑女点啊，你是梨花儿呢。”
“小苍蝇嗡嗡嗡，闭嘴！”
“我那是苍蝇吗？蜜蜂好吧！”
“嗡嗡嗡——”
狗阿胜也在学他刚刚那样嗡嗡嗡的叫，方为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阿胜嘻嘻哈哈地灵活躲开。
同样拿着饭盒和水瓶的柳知意没有加入一起调戏方为，但也忍不住在一旁勾起嘴角笑。
柳知意越来越有跟方为三人成为朋友的真实感了——
四人不但一起骑车上学、一起等待彼此去食堂吃饭、还一起嬉笑打闹。
这样的相处，并不像是刚刚课堂里、可以用眼睛看见的‘春’的风景，却依然在她心里泛起了某种美好的感觉。
也许是少女想的入神，又或许是身旁三人的打闹带偏了她的思绪，在某一个瞬间，她嘴唇轻启，莫名其妙地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嗡嗡嗡……”
“？？？”
正在打打闹闹的方为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句陌生的、突然钻进耳中的、宛如幻听的‘嗡嗡嗡’是谁发出来的，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到了向来沉默寡言的柳知意身上。
柳知意自己也傻眼了，抬手捂住嘴巴，白皙的俏脸瞬间就变得通红！
“知意，你……”
“不、不、不是我！！”
“可我刚刚好像确实……”
“真、真不是我！！”
捧着饭盒的少女手足无措，她不想去吃饭了，只想找个角落静静地去死……
……
今天中午食堂的饭菜不错，终于是没有吃鱼了。
主菜是猪肉炖粉条，然后再加个肉沫豆腐和手撕包菜。
对从小就在海岛上长大的少年少女们来说，吃鱼都快要把嘴巴吃淡了，难得吃上这么一份大肉，心里都欢快的很。
“阿姨，帮我多浇点汤汁在饭上面！”徐采苓说。
“阿姨！别抖了！肉都都掉了，全是粉条了！”阿胜哀嚎着，恨不得自己接过阿姨手中的打菜大勺。
“哪有抖啦，肉都在粉条里藏着呢！”阿姨说。
海岛这边的肉价比内陆贵不少，食堂抠抠搜搜的自然在所难免了。
“哎，我妈要是在食堂当打菜阿姨就好了，保准咱们吃肉吃到吐！”徐采苓感叹道。
“咋了，现在的版本更新到你来给老爸老妈制定梦想了？”方为一边吃饭一边好笑着问道，他都快跟不上徐采苓梦想版本更新的速度了。
“哼，要是真的就好啦！”
少女一边吃着一边吐槽说：“凭什么总是要家长来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让家长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呢？”
“嗯，是这个道理。”
方为点了点头，当然了，他不想打击少女，毕竟在他家，老爸老妈做什么这件事，还真有很大程度是被他给偷偷影响着的。
一旁的柳知意斯斯文文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也不说话，倒不是因为这会儿的家长话题令她伤感什么的，只是因为刚刚莫名地发出了奇怪的嗡嗡声出了糗，脸皮又薄又嫩的少女暂时进入了自闭隐身状态，短时间内是对外界没有回应的。
虽然食堂抠搜，但今天的猪肉炖粉条也算是难得的大菜了。
方为能吃得出来，负责掌勺的大师傅也是个做家常菜的好手，大块的猪肉经过长时间的慢炖，油脂与瘦肉达到完美的平衡，外皮应该是煎过的，表层焦香内里软糯，肥而不腻，酱香浓郁，入口即化。
以前方为觉得猪肉炖粉条这道菜，猪肉是精华，后来才明白，粉条才是关键所在。
粉条是红薯淀粉做的，细滑而富有弹性，在汤汁中慢慢吸满了肉香与鲜美，每一根都裹挟着醇厚的肉汁，口感滑嫩，嗦上一口，那可是回味无穷！
“今天的猪肉炖粉条真不错，就是这豆腐，怎么放了这么多葱花呀……”
徐采苓一边吃着，一边使着筷子，精准地把肉沫豆腐里的葱花一枚枚夹出来。
“哇，徐采苓你真浪费，挑食鬼！”
“不吃苦瓜的你没资格说我。”
“能一样吗，苦瓜那是真难吃！”
阿胜吐槽一句，他除了苦瓜可来者不拒，饭菜一通搅合，就这样美滋滋地拌饭吃。
听到‘挑食鬼’这三个字，一旁安安静静吃饭的柳知意筷子一顿，默默地又把准备放到一旁的那块肥猪肉放了下来……
可终究看着上面肥滋滋的油光有点下不去嘴，只好偷偷拨到饭盒角落先放着。
“知意，你不吃肥肉啊？”
挑食鬼徐采苓发现了，惊讶地问道。
毕竟对难得吃大肉的海岛少女来说，不管肥瘦的肉，她可都是爱吃的。
“不吃……”
“啊？为啥不吃呀？吃了会怎么样嘛。”
柳知意歪着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会不开心……”
“那你不吃肥肉你给我吃吧！”
“诶？”
“我夹走咯！”
徐采苓便把她饭盒里那块不吃的肥肉夹走，美滋滋地送进口中，这下两个少女都开心了。
“呵呵……”
刚把食盒中的生姜夹到一旁的方为也笑了笑，除了他之外都是挑食鬼，谁也赖不得谁。
你说生姜？这玩意儿谁当菜吃啊！
亏他刚刚还以为粉条里藏着的这么大块生姜是猪肉呢！
……
四人一起下来吃饭，吃完饭又一起回到教室。
方为坐在座位上喝了口水，抬起头往黑板上面看了看。
黑板已经擦过了，但没完全擦——
除了文素素写在中间的板书被擦掉了之外，她环绕着黑板四周画下来的那些枝条和花儿都还在，把沉闷无聊的黑板点缀得生动。
今天的值日生还是有些下不去手啊！就是不知道其他科任老师看了黑板上的这些画会作何感想。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忍心去破坏掉的，少年少女们的心思其实单纯的可爱。
一旁，柳知意和徐采苓一起去完卫生间回来了，方为便起身让开位置给她进去角落里。
一般来说，他每天大概也只需要让那么一两次，毕竟大多数时候，少女就像是在自己座位上生根发芽了似的，一动不动。
方为转头看看她。
柳知意爱干净，这会儿刚洗了个脸，俏脸水润润的，正拿着自己的白色小手帕在轻轻擦。
班上很多女同学都会自己带小手帕，擦擦手、擦擦汗什么的，手帕也不大，四四方方的一小张，也没啥内容或刺绣在上面，但莫名地就会觉得这东西蛮可爱的。
大概是独属于这个时代里，青春少女的特别物件吧，总能让人联想起很多回忆来。
当然了，也不是每个女生都有小手帕。
徐采苓就没有。
臭丫头出了汗，直接抬起手臂就在衣袖上擦的。
若是在外头，指不定还会往方为身上擦。
少女和少女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全然是两种不同的印象了。
午休时间，班上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半拉的窗帘，斑驳地洒在教室的每个角落，有的同学趴在桌子上，书本盖在脸上；有的则手撑着脑袋，偶尔看看窗外，或者小声地说话；黑板上没擦掉的画，仿佛还回荡着讲课的声音；课桌椅之间的空隙，散落着几本未合上的书和没盖上的笔；
阳光、微风、低语、小憩、蝉鸣，这一切构成了教室午休独特的场景，有种慵懒而宁静的味道。
倦意像是会传染似的，方为打了个哈欠，看向身边的少女。
“柳知意，你睡不睡？”
“我……”
柳知意正纠结呢，想起昨天午休差点睡过头，没叫醒方为，反而是方为来叫醒她的事。
“睡一会儿吧，我会叫你的。”
没等她回答，方为主动说道。
“好。”
柳知意点了点头，轻轻蜷了蜷身子，依旧在座位上坐着。
“怎么还不睡？”
“我……酝酿一下。”少女一脸认真。
“？”
挑食就算了，还有睡觉拖延症啊你！
.
.
第49章 少女们出现了代沟
有睡觉拖延症的柳知意什么时候睡的，方为不知道；
但方为知道他醒来的时候，酣睡中的柳知意还没有醒。
两点钟整的钟声铛铛铛地响，教室里浅浅午休的同学也都纷纷醒了过来，渐渐的，静谧的环境开始变得吵闹，座位间有同学在走动说话、住宿和外宿的同学也都回到教室里准备上下午的课了。
“你比我还能睡啊……”
方为好奇地看了看酣睡中的同桌女孩。
她依旧静静地趴在桌面上，似乎对环境的变化没有丁点察觉似的，长发散落在桌面和肩上，像是细腻的丝线，跟随她的悠长呼吸轻轻起伏着。
大概是有了昨天把书页压坏的教训，她今天午睡前特地把桌面上的书都整理好放一边了。
少女的双臂交叉着形成一个小小的枕头，她就把脸蛋儿埋在手臂弯成的这个小窝里。
方为平时也没好意思盯着人家看，如今近距离地细看，才发现柳知意的皮肤相当好，跟采苓小麦色的充满活力的肤色不一样，她似乎是天生的冷白皮，白皙的同时透着自然的光泽，也没有长痘痘啥的，平滑细嫩的像豆腐。
睫毛也相当长，宛如两排精致的羽扇似的，轻轻覆盖在她的眼睑上。
大概是天气比较闷热，又伏案太久，她紧压着手臂的一侧肌肤全红了，额头也轻微地有一些细汗。
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的表情也似乎没有完全放松，偶尔会有几缕眉毛轻轻皱起，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心事，但很快，她皱起的细眉就慢慢抚平了，似乎迎面有清爽的风、吹走了梦里的那些不安……
确实有风——因为一旁闲着没事的方为，很好心地拿着小本子当扇子，给睡个午觉都睡出一身汗的少女扇了扇凉。
倒不是因为什么温柔心作祟，在方为的角度而言，只是觉得她不太容易罢了。
他没经历过她的那些事，也不知道她具体梦到什么、平时又想些什么，但不用猜也知道，对一個年仅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来说，刚不久才经历了家庭的巨大变故，还能想些什么呢？
这两天跟她的相处里，东华村三人小分队都相当默契地从不在她面前提这些事，她自己也从不主动说。
但不提和不说，不代表这种事就能轻易忘却和放下。
总之，个中滋味儿，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平日里看她起得这么早，想来夜晚的睡眠质量也是堪忧，难得柳知意中午能安心睡一会儿，方为便没有吵醒她。
像昨天那样，一直让她继续睡到快两点十五分要上课了，方为这才停下手里摇动扇风的小本子，用手指轻轻地在她伏案的桌面点了点：
“笃笃笃——”
少女细细的眉头皱了皱，长长的睫毛也颤了颤，非但没有醒来，迷迷糊糊地哼唧两声，一副被叨扰而烦闷的样子，换个姿势趴着继续睡了。
嘿！你还有起床气呢？！真是睡迷糊了都忘了自己在哪儿了是吧？
方为好气又好笑，眼看就要上课了，自然是不能不管她让她一直睡的，毕竟之前说好了会叫醒她的。
于是叫醒的方式变得直接了一点，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少女娇柔的肩膀——
“柳知意，柳知意。”
“唔……”
“该醒了，要上课了。”
喊她名字的时候，她还一副慵懒的样子，但听到快要上课了时，少女蹬地一下坐直了身体，脑子都估计还没醒，但身体已经很老实地先惊醒了。
她眼神空洞地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俏脸也随之染上绯红，一副相当羞愧的样子跟方为道歉：
“不好意思方为，我又睡过头了……”
“没事，还没上课呢。”
“谢谢……！”
方为并不觉得有多麻烦，对于她的谢谢也没往心里去，自顾自地拿出待会儿要上课的课本，拧开水瓶喝了口水。
柳知意偷偷看着方为，也渐渐放轻松了下来，他没有问自己为什么这么困、也没有笑她像猪一样睡得这么沉，他跟这个年纪的小男生们真的很不一样，这种给她留足了私人空间的感受，令她十分的舒服，心里渐渐地有一种感觉，她开始庆幸自己的新同桌是方为了。
……
下午的第一节课是生物课。
生物老师是个三十岁的大龄剩女，无论穿搭还是上课教学都板板正正的，她有个很令值日生喜欢的习惯，就是她每次上完课，下课的时候会自己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走进教室，陈老师见到把黑板点缀得像是一扇开在春天原野里的大窗户时，她还愣了愣。
“这是你们班同学自己画的黑板画吗？还挺好看！”
“是语文课时，文老师画的！”
“咦？这样啊……”
陈老师干脆走下讲台，站在课桌间的过道上，细看一下黑板上的这些画。
文素素作为她的新同事，陈老师对她了解也不算太多，交流也只限于工作而已，见到黑板上的这些画时，她还挺好奇这位大学刚毕业的新老师都是怎么上课的……
或许她刚当老师那会儿，也有过一段与梦想、与学校、与学生的蜜月期，可随着工作多年的时间过去，什么梦想追求之类的，早已成了繁琐无聊工作的一部分了，也就闲时会在自己宿舍养养小猫小狗，种种花草什么的。
“文老师都是怎么跟你们上课的呀？”
“画画、互动、做游戏！”
“是嘛……”
还挺新鲜。
因为文素素除了担任语文老师、美术老师之外，还担任着班主任，所以学校也只给她安排了自己班的语文教学工作，但美术课的话，初一年级里就她一个美术老师，就得需要带四个班的美术课了。
陈老师笑了笑，有机会得听一下文老师的公开课才行，她还挺感兴趣的。
黑板上的这些画，陈老师没有擦掉，像文素素那样，板书就写在黑板中间；
一直到下了课，习惯把黑板擦得干干净净的陈老师，也只是把自己写的板书擦掉了。
第二节的历史课也是如此。
几乎每一位进入二班教室的科任老师，都会像陈老师那样，对黑板上画的这些春花、春草图感到新鲜惊讶，然后留着它们。
方为眨了眨眼，看来印象里，这些向来古板无聊的其他老师，也不是那么不解风情嘛？
文素素的到来，仿佛给生长在偏远海岛的少年少女们带来了远方新鲜的气息，也同样给这些早就在岛上老树盘根的老教师们带来了一份特别的活力。
这倒是连文素素本人都始料未及的事了。
……
下午第二节课一下课，班上同学就开始收拾桌面，整理书包了。
并不是要放学了，而是因为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太喜欢这样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的安排了，跟直接放学了也没啥两样，书包带下去，一下课就可以开溜了！
至于体育课嘛，那不都是自由活动时间么。
除了今天还要留下了打扫卫生的两位忧愁的值日生，班上一时间都热热闹闹的。
徐采苓自然是开心呀，体育课，那不是她的主场么！更别说她现在还是负责玩儿的头……呸呸呸！是负责体育运动的头头！
对于新入学的这第一次体育课，少女可期待的很哩，一下课就忙着收拾东西了。
只可惜每周只有两节体育课，要是再多一些就好了。
“佩佩，你待会儿还要回教室吗，直接把书包带下去就好啦。”
“嗯，也行。”
卡皮巴拉·杜想了想，便也跟采苓一起收拾书包了。
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记得把今晚要做的作业带回去、要洗的新校服带回去就行。
徐采苓胡乱地把两套新校服往书包里一塞，加上她的那些书什么的，包就变得鼓鼓涨涨了。
她像是古代的女侠背着包袱行走江湖似的，单肩挎着自己的书包，从讲台上绕了过来，跑到方为和柳知意这边。
“你们收拾好没有哇，上体育课了！”
“又不是放学，伱这么激动？”
方为也在收拾书包，徐采苓懒得理他。
目光看向坐在角落的柳知意，少女像是不知道要最后一节要上体育课似的，依旧坐在位置上动也不动，桌面还摊开着没看完的书呢。
“知意，你不带书包下去吗？待会儿上完课我们直接就回家啦，不用回教室了！”
“啊？”
跟徐采苓热烈兴奋的情绪不同，听到要上体育课，柳知意小腿儿都感觉发酸发软了，明明还在教室里呢，就已经觉得似乎置身在烈日下跑步要中暑了一样，脑袋也晕晕乎乎的了。
“我就不带书包下去了吧……”
“为什么呀，你还要上来教室吗？”
“嗯，要是跑完步后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教室看看书……”
“？？”
徐采苓震惊地看着她，俩少女在这个话题上面似乎出现了巨大的代沟！
“啊啊？知意你不玩儿么，打羽毛球呀、乒乓球呀，篮球也行啊，真要上来看书啊？”
“我、我不会……”
别说玩儿了，光是听到这些运动，柳知意头都大了。
为什么每周还有两节体育课呀，要是取消就好了……
以前小学的时候上体育课她就这样，能回教室的话，她就偷偷溜回教室里看书，实在不允许回教室的话，她就找个安静的树荫角落背背单词或者古诗文什么的，至于运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就在两位少女思考着如何说服对方（体育课如何的好）（体育课如何的不好）时，身为班长的方为说话了：
“柳知意，我建议你还是一起带书包下去吧。”
闻声，柳知意的眼神一暗，徐采苓的眼神一亮！
“对啊！知意，一起带书包下去玩儿呀，我带你！”
还没等徐采苓得意完，方为又道：
“玩儿？采苓你也想多了，你忘了早上文老师说的啦，现在体育课主要就是学早操，据我对体育老师的了解，在大家没把早操学会之前，体育课都是没有自由活动的。”
“啊？？”
这下，徐采苓就露出了和柳知意一样的表情了。
对哦……还要学早操哦……
不但要学好早操，而且身为领队的她，以后还要在做操时站在班级最前方当领队呢……
一想到早操那魔性的音乐和羞耻的动作，徐采苓一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然了，柳知意也没好到哪儿去，对她而言，学做早操跟做体育运动也没啥两样。
唯一叫好的人就是方为了，见到两个少女各自不同的吃瘪表情，他乐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笑！你又不认识体育老师，凭什么了解他呀。”
“嘶……别把气撒我身上啊你！”
采苓不管，掐他掐他。
两人打打闹闹，柳知意忍不住噗嗤一笑，心情好多了。
.
.
第50章 牛老师
最终，柳知意还是跟方为、采苓、阿胜他们一起，把东西收拾好，带着书包下了楼。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节课。
下午四点钟这会儿，阳光斜斜地落在校园上，将建筑物拉出长长的影子，金色的光线穿透稀疏的云层，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效果。
蝉鸣声伴随着偶尔枝头打闹的鸟雀，空气中弥漫着夏日特有的气息，偶尔夹带着烤焦的泥土味道，以及远处树木散发的淡淡木质香气。
学校里面的树很多，不过种的这些树都不是什么景观栽木，绝大部分是芒果树，结出来的芒果是可以吃的。
每年五六月份芒果成熟的季节里，多得是老师和学生去摘来吃，学校也不管，只要你们自己别摔着就行了，摘芒果可以，但不能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去摘。
方为还记得记忆里学校芒果的味道，就一个字——酸。
也不是都酸，偶尔能吃到一些甜的，吃到的时候就跟中奖似的，忙着跟身边同学炫耀。
芒果是后熟型的水果，一般等不到它在树上慢慢变熟就会提前摘下来了，刚摘下来的芒果是青色的，学生老师们也不带回家吃，反正就在抽屉里放着等它慢慢熟。
因为不允许上树摘的缘故，芒果树顶端的芒果到最后就能自然成熟，这时候就便宜了昆虫和鸟雀们。
后来岛上的经济条件也变好了，渐渐的没什么人愿意吃这种酸不拉几的芒果了，熟透的芒果从树上掉落满地都是，大概是方为从高中毕业参加工作那会儿吧，白潭中学的这些芒果树便都砍了，种上了更加美观的景观栽木。
但记忆里的那种酸不拉几的味道，依旧让方为记到了今天。
可惜现在九月份，不是芒果成熟的季节，但明年五六月份的时候，他应该就能吃上了。
……
在上课时间里，却不呆在教室中，而是在校园里晃悠的感觉很奇妙。
刚入学第一次上体育课的班上少年少女们也不知道在哪里集合，便围聚在方为这名班长附近，抱着书包好奇地看其他班同学上体育课。
学校不大，运动设施也相当简陋。
一个两百米的田径场、同时充当着平日里做操或者开会的户外会场；两个篮球场，篮球架的木板都快掉漆掉出木色了，水泥地上的线条也都模糊不清；而在一排大芒果树的树荫下，还有四张水泥砌成的乒乓球台；至于羽毛球场嘛，那肯定是没有的，想打羽毛球的话，自己個儿找个空地，拿着拍子拍就好了。
即便如此，但对班上绝大部分的同学来说，学校里的这些运动设施还是比较新鲜的，毕竟以前自己那全校师生加起来也就三五十个人的小学，是没有这些东西的。
徐采苓正好奇地看着篮球场上打篮球的学生，那估计是初二初三的，身材比他们这些小学鸡高大不少，篮球拍打在水泥地的哒哒声，他们在运球、跑动、传球、投篮，看的少女手痒痒，也想去投几个篮的。
“哇，那人好菜呀，我看他丢了三次都没中！”徐采苓小声跟方为吐槽。
“哪有那么好中。”
“不就是丢出去就能中么。”
“……？”
除了篮球，她也在看别人跑步、跳绳、跳远、打乒乓球什么的，一副超级感兴趣的样子。
至于柳知意就对这些没兴趣了，她抱着书包东看看西看看，见到某个挺安静的树荫角落，就忙不迭地过去，吹吹路坎边上的土灰，准备坐下来歇息一下了。
少女正要坐下呢，腰都已经弯下去了，抬头瞧见某个‘体育老师’模样的背心壮汉往他们班的方向走了过来，她就连忙起身，抱着书包又回到人群中去了。
柳知意猜的没错，这位穿着黑色背心、身高一米八、膀大腰圆的壮汉，正是他们班的体育老师。
外貌相当的粗犷，手脚腰背脖子都粗，但脑袋却显得很小，也不知道是视觉效果显得小，还是本来脑袋就小，粗粗的脖子上面挂着细细的哨子绳，那枚红红的哨子就随着他走动的脚步，在他结实的有些吓人的胸膛边晃动着。
体育老师姓牛，人如其名，长得真的像牛一样壮！
在学生群里面，牛老师还有个外号，叫大水牛。
事实上家里养过牛种过地的同学就知道，大水牛虽然看起来又壮又可怕，但其实性情是很温和的。
牛老师就是这样的。
只是，他的这个相貌，实在让人联想不到温和这个词上面去就是了……
……
看着面前这位壮汉一脸凶狠地朝自己班走来，二班的这群少年少女都被他给吓住了，纷纷向妈祖祈祷，这个大块头千万不要是自己班的体育老师啊！！
他长得这么壮，肯定平时没少体罚学生吧？！
他的手，真的能把我耳朵给揪掉的！
这要是挨上他一脚，是不是就有机会见到他跪下来，然后求我别死了？！
只可惜忙碌的妈祖娘娘没空理会少年少女们鸡毛蒜皮的小事。
壮汉站在了二班这群队伍站的乱七八糟的同学面前，朗声说道：
“我姓牛，以后就是你们的体育老师了。”
“……”
还是方为先点醒了大家，随着他先喊出一声‘老师好’，有些胆战心惊的众人，才忙不迭地喊‘老师好’
“你们的班长是谁？”
“老师，我是班长，我叫方为。”
牛老师点了点头，用笔在手里的花名册上画了画，大概是因为他的手太大，那根笔在他手里显得格外娇小，似乎稍微一用力，就得崩断似的。
“体育委员呢，选出来了吗？”
牛老师又抬头看向众人，目光在他们班的一群男生脸上扫过。
这时，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牛老师……我、我是体育委员，我叫徐采苓。”
“？？”
方为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他一直观察着牛老师的表情呢，在徐采苓站出来表示她是体育委员的时候，牛老师那粗犷的糙脸好似冒起了大大的问号，相当不可思议的样子。
牛老师闻声，这才把目光从二班这群男生的身上移了开来，落到面前的小丫头身上。
个子不高，但就同龄女生而言还可以；小麦色的肌肤，想来家里的活儿没少帮忙干；脑后扎着短短的小马尾、五官精致，相当的漂亮可爱；但……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你说你是体育委员？
伱们班男生没有一个愿意当体育委员的吗，怎么选这么个小丫头来当体育委员的？
“叫什么名字来着？”牛老师刚刚确实没听清。
“徐采苓！”
本来刚开始，少女还挺怕他的，但牛老师脸上的怀疑，徐采苓可看清楚了，这倒是激起了她的一些犟脾气，说话的声音都比刚刚大了不少，她都已经竞选成功了，就是体育委员啊，她为什么不能当呀。
“是你们班主任选的，还是你自己主动要当的？”
“我主动要当的！我觉得我很合适！”
“……”
嘿，小丫头脾气还挺大。
牛老师笑了笑，倒是没往心里去，只是不在这个话题多问了。
谁当体育委员对他来说无所谓，只要能把工作做好就行，女生主动要当体育委员还挺稀奇的，但他也就惊讶一下而已，毕竟是他教学这么久来的第一次，事实上女生像他一样当体育老师的都不少，更别提还有很多优秀的女运动员了。
“今天第一次上体育课，我就不做太多要求了，但下次上体育课，铃声响起之后，你们不能再这样排队排的乱七八糟，都干嘛呢这是，书包还不放好，等着放学啊？”
牛老师话音落下，众人赶紧行动起来，把书包丢到围墙边放好。
“徐采苓，你去把队伍整理一下。”
“好。”
放好书包后的徐采苓，赶紧过来整理队伍，毕竟她是班上超高票数胜选的体育委员，大家对她的工作还是很配合的。
很快，徐采苓就把大家整理成四排站好，前面女生两排，后面男生两排，排好队之后，她就站到了第一排第一位去。
牛老师默不作声地看着，也有点小惊讶，看来这小丫头行动力挺强嘛，而且和同学关系很不错的样子，有点组织能力的。
“好了，队伍散开一点站，各自张开手臂，指尖刚好能碰到的距离。”
“……”
“先热热身，你们跟我一起做动作。”
“手腕、脚腕、脖子、腰腿……”
热完身，牛老师又道：
“徐采苓，你带大家去操场跑六圈。”
“好。”
然后从第一排第一位的徐采苓开始，众人一起跟在她后面，从围墙边的这块树荫下，一路跑到田径场的跑道上，开始绕着圈圈跑起来了。
这种程度的跑步，对徐采苓而言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两百米一圈，六圈也就一千两百米而已，若不是要带队，她撒开脚丫子，三两下就给跑完的。
为了照顾大家的速度，她也只好把脚步放慢下来，一边跑，一边回回头，看看有没有人掉队了。
哪怕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但阳光依旧热烈，田径场上的黄土跑道都散发着热气。
男生们倒还好点，很多女生这六圈跑下来，就有些快受不了了。
最明显的就是柳知意了，她跑第一圈的时候还好，跑到第四圈开始，步伐就有些沉重了，娇俏的身子跑得摇摇晃晃的，天气又热得不行，额头满是细汗，一边跑还得一边擦擦汗，不然汗水流进眼睛里，咸得刺疼。
徐采苓放慢了一点脚步，跟在她身边。
“知意，你还好吧？”
“呼——呼——”
柳知意都快没力气说话了，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她再看看身旁一脸轻松，宛如在散步似的徐采苓，深深地感受到了宛如马里亚纳海沟般的差距。
她好想问问采苓，你不会热的吗、不会累的吗、腿肚子不发酸吗……同样是女孩子，采苓的身体到底是由什么细胞构造的呀？
毕竟是体育课而已，也不是军训什么的，大家跑步也没什么章法，很快，跑得慢的同学渐渐落到了后面，跑得快的同学渐渐跑到了队伍前面。
可无论怎么变，队伍的最前方，依然是徐采苓，这还是少女有意照顾大家速度哩！
反正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徐采苓身边便只剩班上的男生了，而原本排在队伍前面的女生们，统统都落到了后面去。
或许一开始大家选她当体育委员，有抱着图好玩的心思在里面，但这六圈跑下来，没人再对少女的实力有所怀疑了。
少女闲庭信步地匀速跑着，身边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讶异地转过头去：
“小蜜蜂还飞的挺快，看来你这几天的跑步有效果嘛！”
“……”
方为翻了翻白眼，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有你跑得这么快的梨花儿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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