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遗落 大虞隆庆二十三年,五月十六,午间一场暴雨之后,天空新洗如练,淡淡的清新的味道充斥于天地之间。 夕阳的余晖也在此时开始落下,红彤彤的洒在京师的巍峨宫殿、洒在青石街道,洒在泥瓦低墙,也洒在荣国府的峻宇雕墙、飞檐斗拱之上。 淡淡的清新,静静的余晖,仿佛天地间一瞬间布满了宁静安详。 而在荣国府,最静处却莫过于后花园的演武堂! 敕造宁、荣府,一门双国公!宁、荣二府缔造者贾演、贾源两兄弟以军功起家,以一杆龙胆亮银枪从龙,追随大虞开国帝皇卫宏,内平李闯余匪,外退后金蛮兵…… 得封公侯后,修建府邸时兄弟两人不约而同都建了演武堂,希冀后人不忘根基,家学有传。 只是两人这个愿望是完全落空了!而且可能是贾代化、贾代善、贾敬、贾赦、贾政、贾珍等后人感觉愧对先人的缘故,他们是从来不迈演武堂一步的! 主子不重视,下人自然效之,渐渐的连打扫也不打扫了!两府的演武堂一度朱漆脱落,蛛网暗结,庭草凄凄。 不过后来荣国府的演武堂有了改变,隆庆二十一年,荣国府一等功贾赦贾恩侯小妾朱氏因病亡故,只留下一子贾琮。其后贾赦又纳妾,地方紧张,于是其儿媳王熙凤便把贾琮打发到演武堂去了。 演武堂位于后花园最北侧,东边便是梨香院,西边与南边一条弯弯曲曲的人工河流过,周围假山重叠,清幽之极。 而演武堂的院落并不是很大,约有亩余,进门之后,东侧是一排兵器架,西边则是石锁、石杠等练力之物。 正堂有五间,其中西边两间是室内练功房,中间两间是卧室,中间是一个小小的书房。 此时,南窗已开,夕阳的余晖透过稀疏的竹叶,洒落在一面铜镜上。铜镜散发着黄橙橙的光芒,镜面里却是一个垂髫童子,青涩的面孔上一脸呆滞! 贾骢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变成红楼梦里的贾琮!即使已经过去了两天他还是难以置信,他饮酒,贾琮发烧这两种不同的事情竟会互相链接,即使跨越了时空! “贾琮就贾琮吧!人总得往前走!只是一切都要再从头再起了!只是这次的难度似乎增加了……” 良久,贾琮心里喃喃着揉了揉发僵的脸庞……来自于后世,读过《红楼梦》,看过些关于《红楼梦》的评论,他是知道贾琮的地位与结局的! 在荣国府里,贾琮作为一名庶子,爹爹不疼,又没了娘,地位比同为庶子的贾环都不如,在《红楼梦》书里也只出现过了了几回,完全可以说是小透明般的存在。 而至于其结局,这样透明的人物,曹公根本没有给个结局,但贾琮可以推出结局,这样平庸无奇的人物,命运肯定是随着荣国府的命运而随波逐流,而荣国府的命运却是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意思很明显,或许死不了,但却绝对活不好! 荣华富贵时没沾多少光,衰落破败时却要承担其苦,这样的人生其实比贾琮的前世还不如!贾琮的前世虽然也比较清苦,年轻时刻苦读书,大学后努力打拼,三十岁成了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接着又拼了一把,在三十三岁,考上了公务员,努力工作四年后提了副科。但这个过程中有家人的陪伴与鼓励,有光明的前途。 而这两样贾琮却没有! 不过贾琮认为前途这一项是可以改变的,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他很清楚要想改变命运,必须先强大自己! 至于其它的,只能等他强大后再说! …… 茶香袅袅升起,贾琮举起了茶盏,而就在这时院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贾琮抬首一看,只见白芷和画屏两个小丫头正抬着食盒慢慢走来,两个小丫头都是一身的青裙,头盘双丫,漫天余红里,宛如初出水面的嫩荷。 这两个小丫头也是贾琮身边的服侍丫头! 贾琮虽然在荣国府里犹如小透明一般,但作为荣国府庶子的基本待遇还是有的,这些基础的待遇包括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逢年过节的福利,两个服侍丫头,奶娘钟氏。因为今年入了学,又给配了一辆马车以及车夫丁四。 当然还有入学的补贴,每月八两银子!这就是《红楼梦》里,敏探春兴利除弊时除掉的那一部分,只是原来的贾琮脑海里并没有这笔银子的信息,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 “三爷,你起了,头不烧了吧?” “不烧了。” “嘻嘻,终于好了,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还说晚上来看你呢?” “回头你们去对几位姐姐说不要来了!黑灯瞎火的!” 贾琮微笑着说道,心里却感叹荣国府的势利薄凉,发烧的这两天里,他亲爹都没来过一回,更别论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荣国府当家的了!只有迎春、探春、惜春来了两趟。 “对了,三爷,刚才我们遇到环三爷了,问你好了没有,明天去不去上学?” “回头你们一块儿告诉他,就说我去。” …… 说话之间画屏打开了食盒,里面一份鸡羹,一份调牛肉,一份素炒茄子,一份凉拌藕,外加几个春卷。 看上去不错,但与贾母、贾政、贾赦寻常所食的鲍鱼、燕窝、驼峰、熊掌等相比已是云泥之别了,甚至是不如荣国府里高等仆役的! …… “三爷,你不去玩吗?” “四小姐说与我们一起丢沙包。” 与贾琮一起吃完,收拾完毕,画屏与白芷眨着大眼睛说道。 她俩只是年龄七八岁的丫头,正是贪玩的年龄,而且在荣国府里也有一伙玩伴,比如小喜鹊、小吉祥、小红、四儿等,甚至还有贾环、贾琮、惜春。 “不去了,今天不想动。你们去玩吧!”贾琮摸了摸肚子,笑吟吟的说道。 “我们等会儿去,三小姐她们定省还得一会儿。” …… 豪门贵族的规矩既大且多,几乎晨昏定省几乎是每一个晚辈的必修客。不过在荣国府里,可能是嫡庶之分,有意不让庶子进台面,也可能是因为年幼的缘故,或者是,看着没眼缘的缘故,晨昏定省这门课,贾琮与贾环都被免了。 而贾琮却是被免的最为彻底,可能是怕耽搁自己的寻欢作乐,贾赦最早免了贾琮的晨昏定省。 第二章:行事规则 画屏与白芷叽叽喳喳了一阵子之后,给贾琮泡了杯茶,蹦蹦跳跳的走了,而贾琮却拿起钥匙,推开了贾演书房的门——漫漫长夜他总要做这事打发一下,而且对于这荣国府的来源他也感到好奇。 门开之际,贾琮就闻到一股沉闷的灰尘的味道,让人感到岁月久远。 王熙凤虽有交代让画屏与白芷负责收拾这间书房,但以前的贾琮初来时还没读书,不识字,上了学之后识字不多,又不爱读书,因此这书房贾琮只是初来时因为好奇,进去过两回,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因此画屏与白芷也就打扫过三次,在第三次扫榻以待贾琮,见贾琮不去之后,她们也就不再打扫了! 灯笼一探,首先映入贾琮眼帘的是一副盔甲,粼粼甲片与护心铜镜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射着灰蒙蒙的毫光,盔甲左侧以及后墙各有一排书架,里面摆满了一册册的线装书,一副弓箭紧靠着盔甲,挂在墙上,烛光之下,手挽处光滑如镜。 除此之外,就是南窗下有一张书案,一张太师椅子。书案上只余有一座瓷制的烛台。 把手中的灯笼在书房晃了一圈后,贾琮挑着灯笼走向了书架…… 《论语》《朱子注解》《春秋》《大学》《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司马穰直兵法》《史记》《资政通鉴》《明史》…… 书架上藏书很多,经、史、子、集都有,但以兵书居多,贾琮一册册看去,这后排的中间位置处《贾氏枪法》与一本没有名字的书册映入了贾琮的眼帘。 这本《贾氏枪法》实际是贾琮今晚进入书房的目的之一。毋庸置疑,虽然以前所处的是热兵器时代,但是贾琮却很想知道冷兵器时代的人是怎样用冷兵器大杀四方的! 当然他也想学一学!他倒不是想用什么冷兵器大杀四方,而是因为他清楚不论在何时何地,身体都是本钱,也是保命的本钱! 作为一名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忠君思想,也不会受封建礼法与地理观念的限制,他现在早已在心里决定,若是以后经过努力,他依然摆脱不了与荣国府同呼吸、共命运的结局,他就撞开这枷锁,自立山头去。 抽出这两本书,贾琮拿到了书案上,怀着好奇心,先打开了那本没有名字而书册,打开一看,却是贾源的回忆录…… …… 亥时初刻,画屏与白芷尽兴而归,在踏入演武堂的那一刻,见书房里烛光盈然,两人不禁愣了一下,然后互相看了一眼。 随后两个小丫头蹑手蹑脚的走到窗下,见果然是贾琮在读书,两个小丫头眼里的好奇与疑惑更加的明显了——毕竟寻常贾琮是不读书的! 最终还是画屏抵不住好奇与疑惑,小脑袋一伸,瞪着大眼睛,很直爽的问道:“三爷你怎么想起看书了?” “没事,打发时间。” “额……三爷你看的什么书?” “看太爷爷写的回忆录。” “回忆录?” “他经过的事情。” “哦……” …… 《贾氏枪法》表面上是一套枪法,但实际上包括了打熬力气的动作方法、呼吸吐纳的法门、运力、发力的诀窍,连珠箭法,甚至有选马、喂马的方法,而所谓的枪法却仅仅只有十二式。 第二天一早,东方只是微亮之时,贾琮便早早的起来了,然后古今结合,先在后花园里跑了步,身体活动开后,踢腿,拔筋、站桩…… 一直到画屏与白芷提来食盒后,他才停了下来。 “三爷,你怎么想起习武来了?”吃早点时,画屏睁着犹带着些惺忪睡意的大眼睛问道。 “我想跟太爷爷学学。”贾琮微笑道。 …… 吃过饭,贾琮提了书盒往二门而去……在二门外等了一阵子,贾环与赵国基一前一后而来。 而即使在族学里,贾琮的处境也与在荣国府里一样,因为没什么跟脚,年龄幼小,再加上贾宝玉在此,众人众星捧月一般,都围着贾宝玉转,所以根本没人在意到他。 实际上他来与不来都没人在意,甚至是贾代儒也是如此! 如此时光匆匆而过,贾琮一如既往犹如路边的野草,无人问津,只有画屏与白芷感到贾琮变了。 初时贾琮读书、习武时她们只当是贾琮一时兴起,可三五天之后,见贾琮依然如此,她们才深刻的感觉到这一点。 对于这一点,两个小丫头此时还是漫无心机,当然到处宣扬,但一来荣国府里谁都不把贾琮放在心上;二来贾琮的年龄又是七岁八岁狗都嫌的,不像活猴似的,不顽皮好动那倒是怪了!而且这个年龄心思也跟活猴儿似的,一会一个想法,但都没有长性,撑不了几天。 总而言之,对于画屏与白芷的话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即使是三春也是如此,自家兄弟子侄自家知道,贾珍、贾琏、贾宝玉、贾环,别提练武,就是读书哪个是有毅力的。 甚至有些心眼多的仆妇、丫头,认为画屏与白芷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好到上面讨好处,因此明里暗里的说画屏与白芷人小鬼大! 而说了几次之后,画屏与白芷见无人理睬,又从小红那里听到了别人的议论,两个又胆小,也就没了说的兴趣,也不敢再说了,贾琮好像变了这一点也就随之湮灭…… …… 时光如梭,如此过了两年,贾琮基本上犹如路边的野草,自己悄无生息,也无人问津。 当然家祭、节日宴会,元春逢年过节的赏赐,需要捧人场的时刻,以及三春、贾宝玉、贾母等感冒发烧时,贾琮也会露个脸儿,但也只是来如流水,去如轻蓬。 而在隆庆二十五年,只是出了正月,族学里就忙碌了起来,贾代儒一改平时的慵懒,不仅一改平时的习惯,下午也开始讲课,课程进度也明显加快,要求也严厉了起来。 其实近半年来贾代儒一直如此! 贾代儒之所以一改风格,起因是隆庆二十四年,二月的童试贾氏族学参加童试的全军覆没!当然这全军也只有贾宝玉、金荣、贾蓉等五个年纪大些的,上了两年以上族学的!至于贾琮、贾环、贾菌、贾兰等年纪小的,只上了一年的,与贾珍、贾政等商议报名事宜时,贾代儒不建议他们几个小的报! 当然年纪小是表面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贾代儒教学马马虎虎,没有规划,学生童试的内容没有教完! 不过贾琮、贾兰等人的年龄也确实幼小,入学的时间也短,考不上贾氏一族也没面子,微微考虑了下,贾政、贾珍也就同意了。 第三章:青山遮不住 但是随着童试的张榜,贾蓉、贾宝玉、贾芝、金荣等人的全军覆没,这些事一下子就在京师里传了开来,与贾珍、贾赦、贾琏有隙者暗中败坏贾氏一族,言宁荣二公当年何等英雄,后世子孙竟如此不屑,不仅学问精进者全无,些许子弟甚至连进考场的勇气的都没有。 这些言语经过贾政好友翰林院大学士梅知孚的嘴巴进入了贾政的耳朵。 贾政本不喜俗事,但读书之事却是个例外,是他最在意的,听闻后深以为耻,回去就把贾代儒请了过来,让他严加管教,并决定让贾氏一族,凡是进入族学者一律于今年参加童试。 然后为了让贾氏一族子弟好好学习,贾政又把贾珍叫了过来,制定了激励措施,主要是奖惩两方面,具体讲就是凡是不过童试者,自去宗庙面壁一天,荣、宁二府子弟罚月例半年,族中子弟则不再减免束脩;奖则很直接,一百两银子。 这些措施虽然没有针对贾代儒,但不论是贾政还是贾珍,不悦之色溢于言表,贾代儒深感不安,这才一改前非。 二月初二时,顺天县贴了告示,县试也就是童子试在二月十六举行,有意者到顺天县县学报名。 县学的报名其实是很繁琐的一件事!不仅要出具祖上三代的姓名、籍贯,还要五人连保,一名廪生做担保人,确保上面书具真实,考场不作弊,三代内没有从事贱业者等等。 这些事对于平民有些麻烦,但对于贾氏一族子弟来讲,则根本无需过问,贾政一句话,赖大就全办好了。 也因此即使临近考试,贾琮还是一切如故,静静而来,又静静而去! 而与他相比,贾宝玉与贾环却颇受滋扰,贾政的滋扰,特别是贾宝玉,因为知道贾宝玉虽然乖张,但也有些聪明,所以众揽全族子弟,贾政还是把突破的希望寄托在了贾宝玉的身上,时常的考察他的功课! 而到了二月十六,只是在寅时中刻,贾政便早早的起来了,然后便使唤伴鹤叫来了贾宝玉与贾环两兄弟,先是领着两兄弟去宗庙拜了祖宗与魁星,回手后又疾言厉色对贾宝玉与贾环说了些“考的不好,看我能饶过哪个”之类的狠话,然后才让二人离去的。 其实在去宗庙拜祖宗时,贾政是想喊着贾琮一起去的,但考虑到这事本该贾赦去做,他派人去唤贾琮,不仅有越俎代庖之嫌,而且有掩饰贾赦之意,另外,又感觉贾琮年龄幼小,自感贾琮也没什么希望,于是想了一想之后,也就算了! 寅卯之交的时刻,贾琮提着书盒来到了二门,此时二门外灯火通明,贾蓉、贾蔷、贾菌、贾芝等贾氏一族子弟早已等在门口了…… …… 大虞朝的科举制度几乎是照搬明制,县试一般考四场,第一场考四书文两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考生需要注意格式和字数,不能超过七百字。 第二场考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约百字,要求不能有错别字和涂改。 第三场考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 第四五场连考,主要考经文、诗赋、经文、骈文。 每场考试每隔数日举行一次,前一场考试通过者才有资格参加下场。考试全部完毕,由知县对通过考试者进行排名。 至于录取的人数,这要看所在县的财力,北方一次录取一般不超过二十人,南方也不超过三十人,寻常只有十几人而已! 考取并不容易,所以才有“皓首童生”的说法。当然这是比较愚笨的了! 而在考试之前照例有“唱名”“搜身”“拜孔”之类的程序。 考试的时间是一整天,当贾琮出来时已经红霞漫天。而在漫天霞光里,早出的考生已经三五成团的对考题议论纷纷着,有欣喜者、有懊悔者…… 不过贾宝玉、贾蓉、贾蔷等豪门子弟并不在此列,有祖宗荫庇,他们对科考实际上是漫不经心的,纵然贾政与贾珍放了狠话,他们也不在乎。 即使贾宝玉与贾蓉也是如此,贾宝玉是仗着有贾母护着,更不会在乎那几两的月例;贾蓉是受惯了贾珍的“侮辱式”教育,又仗着自己是独子,死猪不怕开水烫! 至于其它贾氏宗族子弟,其实也是不在乎那几两银子的! 也因此出了开场之后,他们没有谈论什么考题,吆吆喝喝之间,年纪小的回了府,年纪大的绝大多数花天酒地去了。 贾琮回了府…… …… “三爷,你去看看不?” 二月十九日卯辰之交的时候,画屏一边帮贾琮洗着因练功而湿漉漉的头发,一边问道。 十九日是公布第一场通过名单的日期,这在公告里早已明确告知了。 说话之时,画屏的明眸里涌出了别样的色彩! 这两年贾琮的改变与努力她与白芷是看在眼里的……她们也忍不住多次宣扬贾琮的改变,但每次都被淡漠以对! 年纪渐长,她们终于明白不要在别人面前提他们不在意的人,这么做相当于你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 可是不知为何,她俩心里时常莫名其妙的有着一股悸动,一股期盼…… “吃完饭再讲,这事二叔操理着,说不定已派人去了。”“哗哗”声里,贾琮模糊不清的回道。 “三爷你倒是能沉的住气!三爷你觉得你能考上不?”白芷一边揉搓着贾琮的头发,一边问道。 贾琮在前一世完全可以称的上是一名考手,而且是无往不利的考手,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再到职场考试、面试,公务员考试、面试,都是名列前茅,无往而不利! 现在这区区的童子试他已准备了两年! 但是他内心的年龄已经不是轻狂的少年,习惯让他不会把话说满,闻言淡淡的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三爷,你一定能考上,吓他们一跳!”画屏接话道。 虽然年纪渐长,容貌初开,但画屏的直脾气却完整的保存了下来,甚至有愈加牢固之势! 第四章:古怪的气氛 辰时,贾政如同往常一样,穿着一身青色白鹇嫡子的官袍,四平八稳的坐在他官房的太师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张朝庭新发的邸报。 本月邸报的主要内容是本年度更换各省学政(管教育的官员)的上谕,指出除江西、福建、广东及奉天府不予变动外,新任命江苏、安徽等十三省学政姓名。二是公布科考题目,分四书题和诗题。三是是刘守武等大臣奉旨捉拿在逃库丁的奏呈。四是内阁次辅周仁恭同户部尚书张明浩奏遵旨核议通筹各海关收税并解支、禁革、整顿税务的奏折。以及东北防务事宜等等。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些事情寻常时贾政是很感兴趣的,就是这么一折邸报,他字斟句酌能看一个月,直到下期邸报下来。 但是今天贾政却有些走神,看报之际,脖颈不时向外抬起…… 其实贾政是很看重科考的,年纪日涨,他已经逐渐感觉到荣国府代际递减的爵位,并不能持久的保持贾家的荣华富贵,诗书传家才是长久之道! 因此去年贾氏一族子弟的全军覆没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屈辱,更多的则是惊心!同时也让他对这次县试多了一种不同往常的期盼! …… 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种不同往常的期盼,辰时二刻,贾政手里虽然还拿着邸报,但心里已经急的有些冒烟,忍不住端起茶盏。 而就在他茶盏举起之时,熟稔的脚步声在他官房外传了进来,随即是伴鹤的声音:“二老爷,名单下来了。” 贾政闻言心里不由的跳了一下,但多年来受到的教育依然让他平淡的说道:“进来吧!” “怎么样?”待伴鹤行完礼,贾政继续四平八稳的说道,只是不经意间脖子已经伸向了伴鹤。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宝二爷高中第三十二名,琮三爷高中第十六名,菌少爷高中第八十九名。” 常年在贾政身边,深受贾政的影响,伴鹤说话也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因为知道这个消息一定是贾政所喜欢的,贾政喜欢了,心情就会高兴,他就会好过,因此说话之时,纵然他心里一个劲的提醒自己要淡定,但是眉间、眼角还是禁不住露出了津津笑意。 贾宝玉过了第一关,贾政当然高兴!只是他没想到贾琮居然也过了第一关,而且名次比贾宝玉还高,这倒让他感到有些意外之喜! 只是想到整个贾氏一族,近二十人考试,过第一关者,仅仅只有三人,且也没有名列前茅的,他的心里又有些失落。 不过总体上而言,他心里的高兴还是大于失落,随即说道:“你快去府里,把消息告诉他们。” “回老爷的话,李贵已经去了。” …… 而就在贾政与伴鹤交谈之际,李贵也正向贾母禀告着:“恭喜老祖宗,恭喜二爷,二爷这次高中第三十二名……” 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贾母、贾宝玉、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以及鸳鸯、晴雯、琥珀、珍珠(袭人)等或坐、或站,把两间小屋塞的满满的,锦绸华光、珠光宝气散漫了一屋。 其实不论是贾母,还是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是不在乎什么科考的,因为她们都知道贾宝玉能走“恩萌”的路子,即使不科考也可以做官。 当然鸳鸯、琥珀、晴雯等大小丫鬟也是这么认为! 只是因为贾政对这事特别重视,贾宝玉考的不好,府里可能会闹翻了天,因此她们才不得不重视起来。 也因此闻言,贾母一把揽过贾宝玉的肩头,宠溺的说道:“我的儿,这回你算是给你老子爹长脸了,不用担心了!” 说话之际,贾母脸上喜形于色!其实原来她还有一层担心,要是贾宝玉一场都不过,而要是其他的过了,那么贾宝玉聪颖伶俐的名声也就坏了。而现在终于保住了名声,她偏疼贾宝玉也能更加的名正言顺了! 而王熙凤是善解人意的,也是个马屁精,闻言风骚的身子往贾母处一探,满头珠翠乱晃间已然说道:“怪不得老祖宗偏心,原来宝兄弟原来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可叹诺大的荣国府,一个木头疙瘩让我摊上了!” 王熙凤这话不仅说进了贾母的心里,更让她感到一种儿孙满堂的欢喜,“呵呵呵……你这凤辣子!”贾母乐不可支。 而王熙凤则继续锦上添花:“老祖宗,这次你可得拿点压箱底儿,给宝玉庆贺庆贺,好歹也让我们沾些光儿!” “呵呵呵……你这丫头,就是没有好心眼!” …… 众人谈笑了一阵子,随即贾母吩咐鸳鸯去置办酒宴。鸳鸯出去后,贾宝玉才轻声细语的向李贵问道:“奶哥,其他人呢,过了几个?” “回二爷的话,琮三爷和菌少爷也过了,其他的都没过。”李贵躬身笑道。 贾琮在荣国府里一直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寂寂无闻如路边的野草,众人都没想到贾琮能过,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场面一下静了下来。 贾宝玉也没想到贾琮居然能过,他也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才说道:“琮兄弟居然也过了!他们考第几名?” “回二爷的话,琮少爷这会幸运考了第十六名;菌少爷考了第八十九名。” 李贵笑道,只是笑容里已经略微带了些尴尬。其实他是不想说的,但贾宝玉问了,此情此景之下,他又不能不答,更是无法把名次隐瞒——此事已是京师尽知,想隐瞒也无法做到! 众人都没想到贾琮居然过了第一关,而且名次比贾宝玉还高!闻言迎春一向娴静的眸子里突然露出一抹光彩,众人眼里则是露出一股诧然之色,随即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氛在贾母的小屋里弥散开来。 额尔,王熙凤才“噗嗤”一笑道:“我说只有我摊上个木头疙瘩,没想到还真是这个事儿!哪个都比他聪明!怪不得老祖宗叫我破落户儿!” “呵呵……”贾母忍不住笑了。 …… 第五章:推辞 而正是因为对科举不以为意的家风,再加上贾赦平日里对贾琮的轻视,贾琮过了第一关的消息并没有立刻传到贾赦那里。 贾赦得知这个消息,还是邢夫人从贾母那里回来后告诉他的,他当时正与秋桐、嫣红、翠云等小妾饮酒作乐,作为承袭一等将军爵位的他,着实的好处在身,更是不在意什么科考! 而且这只是过了县试的第一关,千山万水只踏一足,以后路漫漫,其修远兮!贾赦更不愿意耽搁眼前欢快的气氛,因此听了邢夫人“什么琮小子过了第一关,倒比宝玉考的还好一些”的叙述,微醺之际,他只是嘀咕了一声这孩子何时认真读书了,然后便搂着秋彤,一张老嘴巴凑了上去。 …… 贾琮倒是很早就知道了消息,消息是李贵传来的……这个消息其实在他意料之中,听到之后之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后吩咐白芷给李贵拿赏钱。 而画屏与白芷倒是惊喜满面,眸中星星点点…… …… “三爷,我就觉得你能考上!果然让我猜准了!” “我看三爷是文曲星下凡!” …… 李贵去后,画屏与白芷显然兴奋了,叽叽喳喳个不停……时近中午,两人抬着食盒准备去膳房时,刚出屋子,却发现门口处有一个丫鬟正探头探脑,仔细一看,却是晴雯。 “晴雯姐姐怎么来了?” 随即画屏笑道,语气里充满了惊讶与尊重,甚至还有一点点恐惧。晴雯可是贾母身边的大丫头,平时根本不会到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来,而且晴雯牙尖嘴利的,她们以前还受过晴雯的呵斥。 “我是来找三爷的!三爷呢?”晴雯闻言一边应着,一边好奇的打量着院子里时石锁、石滚、兵器架。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三爷在书房。三爷,晴雯姐来了。” 画屏应着,伸手往中间的书房一指。晴雯顺指望去,只见南窗下一个少年正在起身…… …… “红颜薄命!” 走出书房,看着一身紫色襦裙,身材高挑,面容清秀如一潭春水,婀婀娜娜走来的晴雯,纵然贾琮心静如井,想到晴雯悲惨的结局,他心里还是微微的感叹了一下。 当然他也只是微微的感叹一下,他并没有什么救她于苦海的心思,对于荣国府其他人也是一样!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善天下。贾琮很清楚凡事应量力而为,保全自身应放在首位! “见过晴雯姐姐,姐姐屋里说话。”随即贾琮说道。 而在此时晴雯也正暗中观察着贾琮!以前她也从没注意到过贾琮,再加上这两年贾琮只是偶尔露脸,露脸也只是匆匆,晴雯又是近两年才到贾母跟前的,以至于她记忆里居然没有贾琮的样子! “这三爷的相貌和二爷倒有的一比,这气度似乎比二爷还好些!” 看着贾琮青衣如流的身材,眉清目秀的脸庞上恬静的笑容,从容不迫神情里透露出那股稳重,晴雯感觉到了贾琮与贾宝玉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贾宝玉在她心里犹如当庭春花,光华夺目,贾琮则如青青修竹,幽静宜人。 晴雯倒是很喜欢这种清幽的感觉,心里对贾琮暗暗赞了句,随即微微一曲膝,行礼道:“三爷,老祖宗听说宝二爷和你过了第一关,很是高兴,特地办了一桌酒席庆祝,让我来请你过去。”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两年来亲身的经历,已经让贾琮对于自己在荣国府众人心里的份量有了足够的认知,贾母设宴给他与贾宝玉两人庆祝,贾琮是绝对不相信的!结合现实的情况,贾琮清楚贾母等人让他去只不过是迫不得已! 而如果他真的去了,分光夺彩,夺贾宝玉之辉,只怕这庆祝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是自己的圈子,又何必硬凑呢!” 心里微微一思忖,贾琮笑道:“老祖宗舔犊之情,真是令我等后辈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我不善于饮酒,且还要准备明天的考试,所以还望晴雯姐姐转告老祖宗,老祖宗这份心意,琮万分感激,只是这酒宴我就不去了。” 而在晴雯与贾琮谈话之时,画屏与白芷眼睛一眨不眨的听着。毋庸置疑,贾母的地位在她们心里高不可攀,贾母的召唤在她们心里意味着贾琮境遇的改变,甚至是否极泰来,也因此心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在她俩心里冉冉升起…… 只是她们没想到贾琮会拒绝! 而晴雯与她俩又有所不同,她是清楚贾母邀请贾琮的实际情况的,说话之际她心里就在揣摩贾琮的态度,她心里清楚如果贾琮不知进退的去了,只怕到时只是被人嫌弃! 只是贾琮这样明快的拒绝,又给出了这样涓水不露的拒绝的理由,倒是令晴雯有些惊讶与贾琮的明智与做事的万全了! 而晴雯又是个明快爽利的人,用袭人的话来讲就是块爆炭。而且踏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贾琮这种不食“嗟来之食”的做法,也极契合她的心意。 因此闻言晴雯明如春晖的俏脸微微一呆,但下一刻就展颜一笑,轻快的说道:“三爷真是个聪明的人,这蹭饭不吃也罢!嗯,那我就先回去了。” 晴雯是块爆炭贾琮是知道的,只是亲自领教才发现她居然能直接到这种地步,看着她银瓶乍裂的俏颜,他不禁微微一呆! 两目交错,却有心有灵犀之感!随即贾琮微微笑道:“那就不留姐姐了,姐姐空闲时再来这里玩耍。” “你这里倒是幽静。” …… 当晴雯回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贾母小屋的中堂里已经摆了一张大八仙桌子,桌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摆满了整整一桌子,贾母、贾宝玉、王夫人、邢夫人、三春已经团团围坐在左边,周围鸳鸯、琥珀、袭人、金钏等大小丫鬟立在一边侍候着。 当晴雯把贾琮的话向贾母陈述了一遍之后,贾母微微愣了一下,但随即淡淡的笑道:“四小子倒和他爹不一样,是个有上进心的,这样吧,不来就不来吧!晴雯,你去厨里,把那盆要炖好的鹿肉给他送过去。” 邢夫人、王夫人、三春等也是微微一呆,她们还以为贾琮会急巴巴的赶来呢! 第六章:静水流深 “这小子倒是知趣!” “他倒是个知趣的!不像老三,没个眉眼高低!” …… 她们几个心里纷纷思忖,突然间的感觉是贾琮已不是原来无知的少年! 而后王熙凤插科打诨道:“老祖宗就是疼孙子,我倒是羡慕三儿了,我们这些外来的也没见老祖宗给盆鹿肉!” “你这辣子,真是贪心不足,吃着还想拿着。”李纨打趣道。 “嫂嫂这话说的,在老祖宗面前,咱们哪个不是破落户儿,当然要能拿点是点。” “呵呵呵……” …… 如此在满室欢笑中,贾琮被悄然淹没,只有三春是有心的,特别是迎春,在她心里不论怎样,贾琮还是她的庶弟,在贾母的两间小屋里吃过饭之后,又闲谈了一阵子,三个便一起出去了,然后迎春带着些笔墨纸砚,探春、惜春分别带着些芙蓉糕、鹅油卷之类的糕点往演武堂而去。 …… “琮哥儿,你总算是出息了,不枉我奶了你一场,这么多年,我含辛茹苦的……” 当三春与司棋、侍书、入画等几个丫头来到演武堂时,房间里,原来贾琮的奶娘钟氏正一边呱嗒着,一边下筷如飞,吃着盆里的鹿肉。 虽然是贾琮的奶娘,负责照顾贾琮的起居,但钟氏却长着一双势利眼,平时来来回回在赖大家的、周旺家的、王善宝家的等荣国府里几个有头有脸的婆子跟前晃悠,这才有了贾琮第一次露面时邢夫人的呵斥,这黑眉乌嘴的,你奶妈子死绝了,也不给收拾收拾。 而今天之所以来演武堂,实际上乃是逐臭之蝇,寻肉而来! 而她虽然句句不离自己对贾琮的功劳,但现在的贾琮已非往日的贾琮,与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而且现在贾琮已经知道钟氏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氏唠叨之际,贾琮渐渐心烦,但是他又不能直接撵她走,“奶娘”这个职业太特殊,在主人面前兼具仆役与长辈两种身份,荣国府的尊老敬老的家风,与上下尊卑的规矩不允许这样做!而实际上即使是贾宝玉,对于他奶娘李嬷嬷的贪吃、做大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由她吃、拿。 而就在钟氏吐沫横飞之际,院子里传来了入画的声音:“画屏、画屏,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来了,三爷呢?” 贾琮闻声而出,只见迎春、探春、惜春各自披着一件大氅,正亭亭玉立于院中。迎春神姿温婉,雪腮荔红;探春俊眉修眼,神若天妃;惜春年纪幼小,神采不足,但清眉淡眼,已有出尘之色。 “见过二姐、三姐、四姐。三位姐姐书房说话。”贾琮缓缓行礼道。 贾琮出来时,三春已在暗中观察着贾琮,见贾琮彬彬有礼、从容不迫的样子,三人这才惊觉贾琮已非往昔跟在她们身后鼻涕横流的幼年! “没想到三弟居然过了关,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三姐姐过奖了!” “老祖宗叫你,你没去,我们特地来看看。” “二姐有心了。” “三弟,恭喜你入了正道,我没带什么,这是我最爱吃的鹅油卷。” “四姐客气了。” …… 随意说了一阵子话,贾琮一直客客气气的回答着,但是三春都是心有七窍的人,这样的回答,让她们都感觉到了异常!如此大约半个时辰后,三春与司棋、侍书、入画告辞而去。 “哼!这小三真变了!”只是出了演武堂的大门,惜春便忍不住冷着小脸说道。 三春常年在一起,早已心有灵犀,迎春与探春很明白惜春的意思,从贾琮的身上她们也明显的感觉到了贾琮的冷淡与疏离。 而闻言,迎春秀丽的眉头微微一皱,叹道“长大了!长心眼了!” 探春却眉头一扬,说道:“也怨咱们,平时不和他玩儿,他长大了,有了心思,又不愿去咱们那里,所以才慢慢的淡了。” “三姐姐,这么说倒是咱们的不是了!” “你觉得呢。” “嗯……我觉得三姐姐你说的有道理……” 一眼见真,惜春身上是有些佛性的,她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只好随口敷衍着。 “嗯……自家姐弟,也不能就这么生分了!以后咱们经常来来。” …… 少女的心总是柔弱,莲步轻移间,三春反思着。她们却不知道贾琮对她们冷淡实际是因为无话可说! 当然贾琮对她们冷淡,内心里还有难以启齿的一面。他是知道三春的悲惨结局的,如果关系近了,到时又没有能力阻止这些事情,他的内心岂不是要受到煎熬! 如此不如暂时相忘于江湖,倒是有能力就帮一帮,没能力就随其自然就是! …… 而就在三春跨出演武堂的大门之时,钟氏却一脚迈进了中间书房的门,看到南窗案上的糕点,肥胖的眼睛立刻起了波折:“啧啧,这三小姐、四小姐真是有心的!我早就听说过这芙蓉糕和鹅油卷好吃,琮哥儿,你给我几个尝尝。” “嬷嬷,你都拿去吧!”贾琮懒得多言语,直接一直两包糕点说道。 “唉哟哟,我就知道琮哥儿是有心的,真是不枉我奶了你一场……” 钟氏大喜过望,画眉一挑之际,脂粉梭梭而下之时,一大堆的话磅礴而出。 …… “这个贪心老厌婆!” “这是贪吃又贪心!” “是啊!你说那些话她怎么好意思说的,这几年她照顾过三爷几回。” “还照顾!她来也没来过。这是见三爷要好,凑过来贪便宜了。” …… 钟氏刚刚欢天喜地的离开,画屏与白芷便义愤填膺的议论起来,而且越说越生气,最后画屏小脸通红的向贾琮说道:“三爷,你不能撵他走吗?!” 人在低谷时必然会遇到各种让人感觉龌蹉的事,这一点贾琮在前一世就已经深有体会!也知道处理这种事重不得,急不得,很是棘手。 比如钟氏,他当然想撵钟氏走,毕竟他与钟氏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他也知道其他人不会这么认为!而他若真的因为一点小事撵钟氏走了,必然会被说成无情无义的人,在道义上失了分!这也是为什么李嬷嬷像个癞蛤蟆,沾在贾宝玉的脚面上,贾宝玉虽然恶心,但却不敢驱赶的原因。 当然贾琮还是有方法送走这个瘟神的,但最好的方法则是等他青云直上之时。青云直上之时,随着地位差距的扩大,钟氏这等小人物自然会敬而远之,不敢放肆。 这是人之常情!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因此贾琮微微笑道:“且忍一忍吧!莫让人说了闲话。” “哼!真是便宜这老厌物了!” 第七章:初印象 酉时中刻,贾政从衙门归来。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会直接去赵姨娘那里,不过今天他却一改常例,去了王夫人的三间大房。 王夫人侍候更换便服之际,他便吩咐伴鹤把贾宝玉、贾环叫过来。 这阵势,虽然王夫人觉得贾政不可能对贾宝玉大打出手,但是心里还是害怕,于是换衣之际便把贾母摆宴的事说了出来。她的意思很明显,你的母亲都这么高兴了,你就别找贾宝玉的事情了。 而说者有意,闻者也有意,听到贾琮的推辞,说明日考试不敢饮酒,他心里不仅一动,然后便问起东院的动静。贾赦在荣国府里有一座单独的院落,黑漆大门。 当得知邢夫人没说贾赦有什么动静时,贾政啧巴了一下嘴巴,捋了捋胡须,沉思了一下,叹了口气对王夫人说道:“你派人把琮儿叫过来,就说我喊他。” 虽然觉得此举有越苞代俎之嫌,但阖府上下哪个不知他注重学问,他又是贾琮的叔叔,关心一下侄儿的学业他觉得没什么。而为了贾氏一族的诗书传家,他也觉得他必须这么做! 王夫人派银钏去叫贾琮之后,贾政立刻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中堂的太师椅上,接过了王夫人递来的茶盏。 而当贾宝玉、贾环兄弟二人到来之后,贾政立刻把茶盏一放,虎着脸,对贾宝玉教育了一番,说了些虽过但考的不好,要戒骄戒躁,持之以恒之类的话,然后挥袖让贾宝玉离去。 贾政对贾宝玉向来是没有好气的,这样的话已是极轻的了,贾宝玉欢喜而去。 贾宝玉一去,贾环却傻了眼,也许是预知到了风暴,他身子紧缩,眼神游离,原有的猥—琐之态更加的明显了。 而贾政本就对贾环这次县试的成绩不满,看到贾环这副样子,心中更是不满,疾言厉色的训斥了贾环一番后,直接打发贾环去跪宗祠。 而就在贾政余怒未熄之际,门外传来了银钏的声音:“老爷,三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 贾政闻言,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说道。同时抬首向门外瞧去。 而这时贾琮已经一身青袍走了进来,头上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用青布条缠着一个卷,中间插着一只银簪。这副装束与贾宝玉、贾环的花团锦簇相比,可谓是轻素之极。 但是因为贾琮的步履稳重,神态从容,一缕长发垂后,再加上挺拔的腰杆,落在贾政的眼里倒是明显的清姿英发。 贾政以前也从没在意过贾琮,不过是逢年过节时不经意的扫他一眼,因此从没仔细观量过贾琮,一见之下,心里不由思忖:“这孩子长的倒是俊美!和大哥相比,真个是……” 下面的想法有些不敬,贾政作为一个迂腐方正之人,心里主动的停止了对贾赦的腹诽。 而就在这时,贾琮已经拱手行礼道:“侄儿见过叔叔。” “免礼,坐吧!” “谢谢二叔。” “这次你考的不错啊!” “多谢二叔夸奖,侄儿只是尽力而已。” “这“尽力”二字说的好,多少学子就是少了这二字,学习上三心二意,以致学难有所成。” …… “你可有韩大学士的《启悟录》?” “这个,回叔叔的话,没有。” …… 贾琮对答如流,神色温文尔雅,彬彬有礼。但是在贾琮的一片恭敬中,贾政却明显的感觉到贾琮对他的疏离,就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轻纱。 对此,贾政的心理与三春差不多,认为是平时没有在意贾琮的缘故,没对贾琮表示过关怀的缘故。 也因此,在勉励贾琮一番之后,贾政把翰林院学士韩士珍的《启悟录》,前国子监祭酒项思仁的《能与集》,以及一本《大虞二十二年县试同录》,送给了贾琮。 这三本相当于后世的课辅资料。贾琮是想拒绝的,为了以后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有一丝羁绊的离开荣国府,他不想与荣宁二府的任何人加深关系,但对于贾政的这个赠予,此情此景,他无法拒绝。 …… 第二天,寅卯之交,贾琮拎着考箱来到二门时,贾宝玉与他的几个长随李贵、茗烟等已经等在门口了。 “琮弟,你与我一起去吧!”贾宝玉邀请道。 贾琮没想到贾宝玉居然会向他露出亲近之意,但还是那句话,他却不想与荣宁二府的人有太多的亲近! 微微一愣之后,贾琮摇了摇头,说道:“多谢二哥,只是太挤了,不方便,我还是坐我那辆车吧!” “怎么不方面,我这车里面大的很,平时都坐三四个人,上来吧,正好我有些事问你。” 贾琮推无可推,只得跟随贾宝玉上了车。 “你怎的考这么好了?”上车后贾宝玉立刻问道。他是从来没想过贾琮能够过关的,更没想到贾琮会考的比他还好。 “碰巧罢了,也是平时看书的缘故。” “那一定是认真了!你怎么想学了?” “小弟不比二哥你,总得寻个出路。”贾琮答道。 贾宝玉是明白贾琮的意思的,荣宁二府里,庶子长大后就没有留在府里的。不过贾宝玉最不喜欢的就是谈论这些世俗经济,微微沉默了一下,笑着扭转话题道:“你倒是个明白人!我听说我爹爹找你了,他与你谈了些什么?” “主要是勉励小弟了一下。” “是不是还给了你三本书?” “嗯……” “他也给了我三本。哈哈……” 说着,贾宝玉轻轻的笑了,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仿佛还带着些许的嘲讽! 一路走,一路谈,全程贾宝玉说话都是直爽的,甚至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蔑视权贵之意。而对于贾琮的名次高于他,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小肚鸡肠。 贾琮知道这其中的原因,贾宝玉本不志在于此! 这样直爽清朗的性格贾琮是很欣赏的!他也清楚贾宝玉是《红楼梦》里的一股叛逆的清流的,但这个清流却是既弱鸡无力,又没有担当,更看不透大势,只是象牙塔里被权势富贵滋养的一束鲜花而已! 富贵尽,而鲜花枯! “劝他脚踏实地……算了吧!贾政说他都不听,何况是我……” 思忖之际到了贡院,此时贡院门前长长的“气死风”灯笼随风飘荡着,照的门前灯火通明…… 第八章:生气 还是和上一场一样,第二场考试的时间也是一整天,当贾琮从考场出来时,也已是红霞满天,而贾宝玉已经等在马车旁边了。 “三弟你考的怎么样?” “马马虎虎的做完了,二哥你呢?” “拼尽全力,好歹做完了。” …… 一路走,一边谈,只是还是贾宝玉的问话多,贾琮只是有问必答而已。到了荣国府二门,两人分道而去。 此时已到了晚食的时分,贾宝玉回到贾母的两间小屋时,小屋里三春并王夫人、王熙凤几个早已等在那里了。 “我的儿,可累着了!” “我的儿考的怎么样?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 贾宝玉行礼之际,贾母、王夫人便不由问道。 “累倒是有点,只是不怎么厉害。交卷后我等了琮弟一回儿,这才晚回了些。”贾宝玉一边洗脸,一边匆匆回道。 “哦,饿了吧,快吃吧!” …… “宝二哥,你和琮三弟谈了一路,你觉得琮三弟这个人怎么样?”餐后,贾宝玉的小屋里,惜春坐在锦墩上向贾宝玉问道。 这其实是他们几个的习惯,深闺庭院,漫漫长夜,很多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打发,说个闲话,解个九连环、投个壶之类的,后来又有了诗社。 贾宝玉酒气微酣,正斜躺在床上,喝着茶,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是个明白人,我问他怎么好学了,他说他不比我,总要寻个出路,年纪小小的,就有这般思量……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怪不得对我们不冷不热的,原来是想着出去了。出去了就不是姐弟了!宝二哥你没觉出来,他对咱们像客人一样,昨儿我和两个姐姐去看他,他佯佯不睬的!不是看在二姐份上,我都想踢他一脚!” 惜春说到这里,小小的鼻子一皱,“哼”了一声。此时的她一颗心还没被世间的薄凉浸染,依然保留着童雏的赤诚与锐气。 而贾宝玉的人情自然是不练达的,但他还是很聪颖的,把惜春的话细细一思索,猛然警觉贾琮确是如此,对他的态度恭敬中带着疏离,甚至有些敷衍。 轻轻拍了拍脑门,贾宝玉像是如梦方醒的说道: “四妹,你这一说我倒觉察到了,他确实是这样,对我不冷不热的,我让他上车他还拒绝我,我问一句他说一句,没有一点老三的热乎劲儿!咦,他怎么这样?” “三姐姐说,是咱们平时与他一项疏远惯了的缘故,但我觉得不是!二姐、三姐在这里,我也直说,你看环三哥,平时也不与我们玩儿,见了我们,还不是一心想亲近!”惜春匆匆说着,她终于想起了哪里不对劲。 “或许是积寒为冰,也或者是他心性敏感。”探春继续打圆场。 “三姐说的是!说到环三哥,他也该从宗祠回来了吧!咱们去看看去,免得以后又不待见咱们。” …… 而于此同时贾琮也来到了演武堂里,先是按照《贾氏枪法》里的法门打熬了一阵力气,然后拿起小弓走出了演武堂。 演武堂面积不大,并不适合练习箭术,但演武堂东侧与宁国府之间却有一大片的空地,梨树林里常有飞鸟飞落,乃是练习箭术的绝佳之地。《红楼梦》里贾宝玉见贾兰拿着小弓狩猎,便是此处。 如此贾琮白天备考,晚上习武,一晃两天过去,到了二十三日,又是第二关过关名单公布之时。 这次与上次一样,贾政早早的派了伴鹤过去,王夫人他们也派了李贵。辰时结果就出来了,贾菌落榜,贾宝玉退后了一名,得了三十七名,贾琮却前进了两名获得了第十二名。 而虽然贾宝玉退后了一名,贾政还是非常高兴,这不仅仅是因为贾琮成绩的提高,更是因为从贾宝玉的成绩里,他看到了贾宝玉成绩的稳定性。更何况贾宝玉去年连一场都没过,从中他也看到了贾宝玉的进步。 而贾宝玉、贾母、王夫人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高兴的,虽然没再摆宴庆祝,但贾母还是着实的对贾宝玉夸奖了一番。 而对于贾琮,贾母已经听过贾宝玉的话,知道贾琮苦学只是为了以后有个出路。在贾母心里凡是不想沾附荣国府的庶子都是好庶子,贾琮年纪小小,就这般知趣,毕竟又是自己的孙子,贾母心里居然起了一点怜惜,派晴雯送去了一匹绸罗,与他做一身光鲜的衣裳。 而贾赦听闻消息后,沉溺酒色的心也微微动了一下,派秋桐给贾琮送了一支百年老参,与他补补身子。 对于这些东西,贾琮心里是不愿接受的,但也没法推辞,长者赐不可辞! 二月二十四日第三场开考,因为县试的规则是每一次去一般,这次考试进入考场的只有五十余人。 这一次贾琮还是与贾宝玉一起去的,也是在傍晚时分才归来,路上贾宝玉照例没有谈论试题的事情,毕竟这科考他是不放在心上的,倒是问起了贾琮平时读什么书,有什么好书,比如《西厢记》《红线传》之类的。 贾琮很痛快的说没有,然后贾宝玉就“啧啧”的赞叹,说那些书真是好书,回头拿几本给贾琮看看。 贾琮能感觉出来,贾宝玉是出于真诚,但又有一种要被带歪的感觉! 而当贾琮回到演武堂时,却发现画屏与白芷正耷拉着小脸,相对沉默,不悦之色,弥塞空中。 “你们怎么了这是?”贾琮心一沉,问道。 闻声画屏与白芷这才反应过来,两个猛然间抬起了螓首,随即画屏匆匆说道:“三爷,那个老厌物真是无法无天了,趁你不在,她居然把老祖宗给你的绸罗抢走了,我说这是老祖宗给三爷你做新衣裳的,她居然不听,说我胡说八道,还骂了我们两个,三爷你看……” 说着画屏的小脸上愤懑之气如叠叠黑云。 听到这里贾琮也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原诿…… 他也明白钟氏这事做的有些过了,分不清上下高低了!但是为了区区一块绸缎就与钟氏翻脸,如此在外人看来,显得其何其冷酷无情,何其鸡肚小肠。 第九章:改造 “果然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倒不如以前一穷二白的时候省心了!” 由简到繁本就会万事杂生,这是世间的一个基本现象,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贾琮心里叹了口气,向画屏说道:“算了吧!她在我跟前也没得到过什么实惠,这次就算是补偿她吧!” “三爷!” 画屏不满的叫了声,随即狠狠的剁了剁脚说道:“三爷你大人大量,只怕她不领这个情,反而会蹬鼻子上脸。” “等那天在说吧!吃饭!”贾琮摆了摆手,说道。 “三爷你……” 画屏说着,泼辣的大眼睛睁到了极致,露出了浓浓的“怒其不争”的色彩。 贾琮佯装没看见,见此,白芷悄悄的拉了一下画屏的衣角。 …… 第二天,如同以往一样,贾琮早早的起来了,先是在演武堂里打熬了一阵身子,待画屏与白芷从膳房归来时才停止,然后在画屏与白芷的侍候下梳洗了一下。 梳洗完毕之后,画屏打开了食盒。早上的食物在他过了第一关的时候已经改变,食物由春卷变成了小包子,粥也由以前的小米粥,变成了莲子粥。当然其余两餐更是水涨船高! 贾琮刚刚喝完粥,就听到院子里一阵脚步声,抬首一看,时间三春各穿着一件襦裙,外套着一个背襟,带着司棋、侍书、入画等丫头迤逦而来。 见此,贾琮只得起了身,迎上前去,施了礼,然后才笑道:“三位姐姐今儿怎么得闲来了?” “还不是你考的好!我们得祝贺一下,然后给你做件衣服。” 惜春很利索的说道,并且语调里带着一点气,也不知怎得,从贾琮的话里她总是能听出拒人千里。 “这个……不用了,我有衣服。”贾琮不想沾一点三春的恩惠,摆了摆手说道。 “你哪有什么好衣服,也总得有几套换洗的。司棋……” 迎春一反以前的委婉,玉手一召,对贾琮说道。下一刻司棋拿着一把尺子站在了贾琮的面前。 “站好,别动,让司棋量量你有多高了。”迎春继续说道。说着鹅脂红荔的脸蛋微微一沉,竟露出了些许长姐的威严。 “二姐真的不用,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贾琮还想拒绝,但司棋已经把尺子放在了他的肩头。 “你们怎么想起给我做衣服了?”贾琮只能无奈的说道。 三春之所以来给贾琮做衣服,原因有二,一是受到了贾母的启发与号召。 第二则是那晚他们谈论贾琮后得出一个结论,贾琮对他们冷冷淡淡,不论是因为平时他们对他的忽视,还是他本身冷心冷肺,但总而言之,贾琮年龄小,是可以改造的。 而改造他,也是他们作为姐姐、兄长的应有之义。 也因此探春闻言笑道:“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看你没几件出门的衣裳,你这年龄逐渐大了,要是再入了学,总得有几件光鲜的衣裳,不然没的落了咱府的颜面。可别说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咱们这等人家,不论怎么着,出门总要光鲜的,不然丢的可是咱大虞朝公侯的面子。小三,你也是厉害,读了几年书,就给我们几个掉书袋子了!” 探春见识高远,说话也滴水不漏,一言击中贾琮需要好衣服的原因;又拿出长姐的架势来打压贾琮,贾琮哑口无言,突然间深感三春其实也不是好相与之辈。 而在这时惜春已经笑道:“琮弟,老祖宗给你的那批缎子呢,我拿走,给你多做几套。” “被钟嬷嬷抢走了!”白芷在旁细声慢气的说道。她的脾气与画屏截然相反,但骨子里却比画屏有主见,此时不失时机的向钟嬷嬷递上一刀。 “这老厌婆真是讨厌了!仗着奶了三爷几年就在这里无法无天,我要三爷去要回来,三爷却不肯!”画屏余怒未熄,继续愤然说道。 白芷与画屏想让三春给贾琮寻回公道。但其实却是找错了人! 在荣国府宽慈尊老的家风影响之下,荣国府的奴才可是了不得,用《红楼梦》里的一句话来讲,那些年老的仆役倒比主子还要金贵,最明显的例子是贾宝玉寻常称呼赖大,都称之为赖爷爷。 而三春其实也都受过她们各自奶娘的气,特别是迎春,自小就收到她奶娘王嬷嬷的要挟与欺辱,金银首饰被偷了不知多少,却没有什么法子。 而即使被宠如贾宝玉,也要受他奶娘赵嬷嬷的污浊气,也是没有一点法子! 因此,三春闻言,心里都认为为了自身与荣国府,贾琮的忍让是对的,但都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随即探春说道:“这些人无法无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唉!” “哈!原来你们都在这里!害的我好找!呀!琮弟,你害的我好苦!” 而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众人扭头一看,只见贾环头戴金冠,穿着一身大红绣金菊的袍子,探头探脑、神灵活现,犹如一只皮猴蹦蹦哒哒的跑了过来。 “三哥这话怎讲?”贾琮诧异道。 “你要是不考的那么好,怎能显得我那么差!害的我在宗祠跪了一天。”贾环愤愤道。 “三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不好好学,怎么也得让人不好好学!”惜春板着小脸说道。 贾环却毫不在意,“嘿嘿”一笑,眼睛一骨碌,转移话题道:“三姐,你们干什么?” “给琮弟做身衣裳。” “也给我做一身。我俩差不多高。” “嗯……好!” “三姐,你们能做好吗?不如去请晴雯姐姐去做,她做的衣服好看,绣的也漂亮。” 一句句,贾环引来了三双怒目。 …… 有贾环在,整个场面就像静水里倒了一筐的鱼,嘈嘈了半天,三春与贾环才离去。 …… 再众人离去之后,贾琮回到了书房,打开了南窗,但拿起《启悟录》之时,一股淡淡的无可奈何的感觉在他心里悠然升起——他深知荣宁二府每一个上层的人物,实际上都是一堵危墙,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他一向也是有心躲避,但奈何这一堵堵墙主动向他走来。 第十章:中了 因为第三次县试人员减少的缘故,改卷的时间缩短,过关人员的名单也因此提前了。 二月二十六日,正是第三场过关人员名单公布的日期。还是和以前一样,贾政早早的把伴鹤派了过去,贾母处也把李贵派了过去。 只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贾赦把他的小厮潘又安派了过去。 辰时,伴鹤来报,贾宝玉落榜,贾琮高中第十一名。 贾宝玉落榜这个结果其实已经在贾政的意料之中,从贾宝玉第二场考第三十七名时他就知道贾宝玉今科无望,之所以把伴鹤派过去,一是因为心里对贾宝玉还存着一丝侥幸。二是想看一看贾琮的成绩。 而虽然贾宝玉的落榜在贾政意料之中,但毕竟是自己的嫡子,听到这个信,贾政的心还是有些低落,不过贾琮的成绩又让他有些兴奋! 而贾母、王夫人等人也是如此,因为不在乎科考,她们对贾宝玉落榜、贾琮过榜的事情是不在乎的,派李贵过去也只是简单的想看看结果。或许心里还有那么一丝小侥幸,毕竟这是门庭生辉之事! 而实际上贾宝玉却是既不怎么在乎科考,也不在乎什么门庭生挥,只是听到李贵的禀报之后,觉得他作为一个长兄,却没考过一个弟弟,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贾母与王熙凤敏锐的扑捉到了这点,随即王熙凤就开导贾宝玉,说了些“贾琮平素里用功的缘故,才有了这么好的成绩,你平日里只知游玩怎能考的过他,你若用功只能比他强,不会比他差”之类的话。 贾母也开导贾宝玉,说了些“他本不用与他们那些人争来争去的,皇上在上面看着呢,你大伯、你爹爹,你大哥,哪个靠考试发达来着”之类的话。 如此一番,贾宝玉才心里坦然。 而就在贾母、王熙凤开导贾宝玉之时,潘又安也来到了贾赦的三间大屋前。 此时三间大屋里,贾赦正穿着一身飞蝠绣金的长袍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因酒色过度而浮肿的眼袋半耷拉着,秋桐与嫣红一身红锦襦裙,光鲜亮丽的站在他的身后,两双纤纤素手轻轻的揉捏着贾赦的肩头。 贾赦确实是正在等县试的消息! 而一向对科考不在意的贾赦之所以突然对贾琮科考的事重视起来,其原因有二,一是贾琮县试以来的过关斩将,步步登高,让他看到了贾琮中榜的希望。第二则是贾赦自身的原因。 贾赦承袭一等将军爵位,一辈子到此可谓是顺风顺水,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但是他的心里也未尝没有憾事! 而令他遗憾的事情也有两个,一个是他时常感觉银子不够花;第二则是与贾政相比处处不如,不论是相貌、学识、还是口碑,更有贾母的疼爱。 贾母的偏心实际上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以至于他在一次过年的夜宴上忍不住说了出来。 而如果要是贾琮在县试上远胜贾宝玉,那就相当于他在贾政最在意的事上胜过贾政,对比贾政,其它的他纵有千般不如,这一下子也胜过了他,此心不宜快哉! 因此听到潘又安的声音,贾赦立刻把浮肿的眼袋一睁,双手在太师椅上一拍,匆匆说道:“进来吧!” “琮儿考的怎么样?”潘又安行礼之际,贾赦已探身问道。 “回老爷的话,琮少爷这次又高中,考了第十一名……” “宝玉呢?” “宝二爷不幸落榜!” “哦,哈哈哈……唔唔……咳!” 贾赦纵声长笑,笑到中间一口浓痰卡住了嗓子,他咳嗦了几声,奋力吐出,余浊尽去,心中只觉清爽之极,忍不住高声叫到:“快快,快把我那罐鹿鞭酒给他送过去!呵呵呵,好小子!” 贾赦没注意这鹿鞭酒对贾琮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富贵膏梁的人生养成了他自以为是的做派,在他心里他认为是好东西的就是好东西,当然他这种做派在外人眼里那就是行事随意、不靠谱。 不过也没人提醒他,或者说不敢提醒他。 而当秋桐抱着一坛子酒来到演武堂,当告诉完贾琮的成绩,又告诉贾赦赏了他一坛鹿鞭酒时,这名义上不靠谱的老爹的昏聩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但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 而到了下午,三春与几个丫头又联袂而来,却不是给贾琮送新衣的,只是来祝贺,顺便把上午的事说了一下。 最后惜春笑道:“你这可让宝二哥没面子了,老祖宗和二婶哄了半天才好。” 贾宝玉有这种情绪在贾琮看来是人之常情,在情理之中。而在本心上他也不想与贾宝玉一争长短,更不想刺激贾宝玉,因此闻言笑道:“二哥真是的!这有什么没面子的,我俩走的又不是一条道,我要是他,这县试我去也不去。” “你这话说的,还是要有点学问的好!莫让人家说咱荣国府的人不学无术!”探春带着些训斥的口气说道。 她天生的自带大气,考虑问题也是天生的从全局考虑。有时候让贾琮都不由的佩服她的见识。 “三姐说的是。” …… 怕影响贾琮温习功课,三春只是简短的说了一阵子话,然后便回去了。 不过她们一行人走了只是一会儿,钟氏穿着一件肥大的对襟红裙,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然后便向贾琮倒了一阵子昨日的苦,庆幸了一阵子贾琮的出息,说话之时她双眼四顾,见没有什么新东西,只是多了个酒坛子,便失望而去。 而到了傍晚时分,贾政又派小吉祥把贾琮叫了过去,自然又是一顿勉励的话,又给了贾琮一套上好的徽墨。 …… 二月二十七日,寅卯之交的时候,贾琮与丁四一起去了贡院。 二月二十九日,县试开榜之日,决定花落谁家,也因此一大早贾赦就早早的把潘又安派了过去。而贾政也是如此,把伴鹤派了过去。 辰时左右,伴鹤归来,向贾政禀报,贾琮高中县试第九名! 第十一章:规矩与分寸 现今在京的贾氏一族在学业上的现况是,除了早夭的贾珠,诺大的贾氏一族,在贾政下一辈中无一人进学! 而贾政虽然迂腐,但开口闭口经济文章,实际上对家族是有担当的一个人!现今贾琮终于实现了这零的突破,贾琮又是他的亲侄儿! 因此乍闻之下,贾政欢喜的有些呆了!随即却又想起了贾珠,也是天资聪颖,早早的就进了学(县试过后,县学监有名,称为进学。)只是天不假年。 想到这里贾政眼圈不由的红了……呆了一阵子,才对伴鹤说道:“你快快回府告诉他们,这等门庭添辉之事,让他们庆祝庆祝。” 而就在贾政交代伴鹤之时,贾赦已经从太师椅上一弹而起,大声对潘又安说道:“快,快去把赖管家叫过来,赶快去放炮竹,去通知东府,还有把琮儿叫过来。” …… 毕竟已近三月,春阳之下,暖意融融,贾母的小院里,鹦鹉架上,仿佛是迎合春意,几只红红绿绿的鹦鹉蹦跳着,三春、鸳鸯、晴雯、袭人等也换上了春装,锦绸绣带显出了婀娜的身姿。贾母也从屋里出来了,坐在屋前的锦墩上,享受着融融春光与时光的宁静。 “噼噼啪啪……” 炮竹声从荣国府的大门处传来,打破了春光里的宁静,众人闻声都是蓦然抬首,向大门处望去。随即贾宝玉问道:“咦,好像是在咱府门口传来的……” “怎么回事?府里有什么喜事?” 贾琮的事贾母已经忘在了脑后,闻声抬了抬身子,疑惑的问道。 “莫不是琮弟考中了!”惜春闻言答道,说话间,明眸一眨,明灭间一股喜色倾出。 而就在这时,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匆匆跑了过来,环施一礼后,匆匆说道:“老祖宗大喜啊大喜啊,琮少爷过了县试,高中第九名,大老爷让你过去。”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这炮竹是为贾琮而鸣! 虽然已经预料到贾琮能够高中,也预料到了贾琮高中后的风光,可是在这一刻,身在其中,贾宝玉还是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别扭,一阵莫名其妙的失落,犹如春裁的俊脸一下子呆了! 而在贾母的心里,荣国府大门的风光只有嫡子嫡孙才配享有,虽然贾琮过了县试,确实是给荣国府的门庭添了光,但这样大张旗鼓为贾琮而鸣,且没有通报于她,贾母心里还是升起了一股不分主次、喧宾夺主的感觉!本来春光和煦的脸色变的阴沉了起来。 在场的几乎都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更是善于查看贾母的脸色,见此众人的脸色不由一本,三春更是强行收住了俏脸上流溢的喜色。 而就在这气氛微妙之时,伴鹤匆匆跑了进来,先是环施了一礼,然后向王夫人一弯腰,笑道:“二奶奶,琮少爷过了县试,二老爷知道后欢喜的紧,让我来传话,要你准备准备,庆祝庆祝,晚上大办一场!” 还要大办一场!贾母心里暗叹贾政糊涂,心里的不快却再也忍不住了,鼻子里微微“哼”了一下,不悦道:“不过是小小的县试,又不是得了功名,中了举,这样大张旗鼓的,要是以后不中,没的让人笑话……” 说到这里贾母又感觉这种给门庭生辉之事,这样不声不响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微微想了想,继续说道:“多给他些东西,奖励奖励也就罢了。” 贾母的话里透着规矩,这个规矩就是作为庶子为门庭争光,可以给些奖励。但属于正宗嫡子的东西不能碰! 众人心领神会,伴鹤机灵,腰一拱,向贾母笑道:“还是老祖宗想的周到,我这就回二老爷去。” “去吧!” …… 而于此同时,贾琮也步入了贾赦的大屋前,通报后,立刻听到了贾赦含混又带着些兴奋的声音:“进来吧!” 贾琮抬步而入,迎面就看到贾赦正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一身红褐色飞蝠锦袍,头戴四方僕帽,僕帽中间绣着一个“寿”字。“寿”字之下,一双眼袋浮肿的老眼,正喜津津的看着他。 自从来到荣国府贾琮并没有与贾赦有过很近距离的接触,也只是在逢年过节、祭祀上见过几回,更没看过贾赦这样亲密的眼神,不知怎的,他心里涌起了一些不痛快,但还是弯腰拱手,行礼道:“孩儿见过父亲。” 贾赦也正观察着贾琮……他从没注意到自己这个庶子长的这么大了,而且还长的这么英挺俊美,而又彬彬有礼。 见此,大袖一辉,喜道:“好孩子,长的像我!哈哈哈,你考的好,可算是给我长了脸儿,哈哈哈……” 说着贾赦往袖子里一掏,拿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了身侧的秋桐。 而如何对待荣宁二府的贾氏一族,贾琮的心态并没有什么变化,也一直秉持着一个原则,那就是尽量少受他们的恩惠,免得以后多受他们的牵连。 因此,见贾赦要给他银子,他急忙说道:“父亲,孩儿不要银子,孩儿要银子无用。” 居然还有不要银子的!想想自己身边的人哪个不瞅着他的钱袋子,他又何尝不是时时刻刻的瞅着公里的钱袋子、国家的钱袋子! 闻言贾赦不由一愣,但随即就觉得自己这个孩子真是质朴到了极致,也可爱到了极致! “我的儿,你可不知道这银子可是好东西,嘿嘿,几乎没有什么是它卖不来的!你啊,多出门试试你就知道了。” 说话之间贾赦的老眼挤了挤,语调里也透露着一股神秘的色彩,整体上给人以一种很强的语调轻浮,举止轻佻的感觉,可以说是毫无侯爷该有的庄重。 突然之间贾琮明白了贾赦为什么会做出把自己的小妾赏赐给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的女儿卖了这等事了。也明白贾母为什么不喜欢他了! 他本来就是混账之人,让人难以尊重的人。 “这个、这个,孩儿……”看透了贾赦的本质,为防不测之灾,贾琮更想拒绝了。只是长者赐不可辞,这等情况下,他找不出好的借口,一时之间有些支支吾吾。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贾赦就笑道:“好孩子,爹爹给你的,你就拿着吧!嘿嘿嘿,先收起来,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他的好处了!” “启禀老爷,镇国公府牛老爷,齐国公府陈老爷来贺。”这时潘又安的声音在外响起。 第十二章:退与进 镇国公府牛继宗、齐国公府陈瑞文既是大虞朝开国功勋四王八公一系,也是贾赦的狐朋狗友。而这两个此时的到来也正好满足了贾赦的显摆、张扬之心。 “把他们领到荣禧堂,我这就过去。”贾赦满脸堆笑道。 转脸间又对贾琮说道:“我的儿,你跟我去荣禧堂去,让他们见见。” 说罢,贾赦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仿佛尽倾平生不如意。 …… 座上珠玑昭日月,堂前黼黻焕烟霞。荣禧堂布置的雅致而奢华,但贾琮与牛继宗、陈瑞文的谈话却并不雅致,这两个与贾赦是差不多的人,差不多的年龄,一样粗俗的谈吐,在贾琮眼里也是一样的将要家破人亡的人…… 实际上对于这些即将为鬼的人,贾琮根本没见的心思,只是在贾赦的要求下不得不来! 好不容易客套完毕,听了阵子什么“恩侯,这孩子像你。雏凤清于老凤声”之类的恭维话之后,贾琮本以为牛继宗、陈瑞文会离开。谁知这些贾赦的欢笑声未断时,门子又来报,治国公府马尚与东府珍大爷来了…… 刹那之间整个荣禧堂欢声震天,然后贾赦下令摆宴。而按照礼节,牛继宗、陈瑞文、马尚又拜见了贾母,恭维了一些“恭喜贵府出了麒麟儿,以后贵府将蒸蒸日上”之类的话。 而让贾琮去荣禧堂见客,这在贾母眼里就是贾赦有意把贾琮往台面上推。而荣国府的这个台面,在贾母心里只能属于贾赦、贾政贾宝玉、贾琏等嫡子嫡孙,贾母心里暗恼,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她这恼怒却发作不出来,相反的反而是脸上带笑,说了些“麻烦了、客气了”之类的客套话。 而在牛继宗、陈瑞文等人与贾母寒暄之际,贾琮却让贾赦打发回去了——这个时代的规矩,父子不同席! 只是走到演武堂的院里,贾琮就听到他的房间里人声嘈嘈,到了门口一看,只见三春与她们的几个丫头或坐或站,几乎占了半间的房子。 而见贾琮到来,不待他行礼,迎春已经招着手,温婉的笑道:“我们当你还要在前面呆阵子,正要回去呢,你回来的正好,衣服已经做好了,你换换,我们看看。” “不用了,明天再换吧!” “让你换,你就换!哪里有不合适的,再让晴雯改改。”感觉说露了嘴,说到这里惜春一下子笑了。 …… 须臾贾琮一身穿着一身袖口绣兰,对边回纹的暗金大红的锦袍从里间走了出来,华丽的绸袍,阳光里灿灿生辉,一改往日的青素,探春不由笑道:“这才是咱荣国府男子该有的样子!” 说话间从身边的茶几上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后拿出了一个玉冠,迎春则拿出一块佩玉,径直走到贾琮的身边,伸手就要挂在贾琮的腰间,惜春则拿出了一只白玉簪子。 白玉无瑕,散发着温润的毫光,显然不是低贱之物,“二姐、三姐、四姐,你们做什么?万万使不得!”贾琮一边后撤着身子,一边匆匆的说道。 “咯咯……怎么使不得,这可是老祖宗的意思。”探春拉着贾琮的袖子,娇笑道。 “老祖宗?”贾母居然让人给他送东西了,贾琮疑惑道。 “是这样的,这不是你过了县考吗,二叔大喜,要大办一场,老祖宗不同意,说是如此未免大张旗鼓,以后要是不过也惹人笑话,不如给你些东西庆祝庆祝,所以我们就来了。” 惜春笑道,说着轻轻的眨了眨眼睛。 想到贾宝玉过第一关时的宴会,贾琮一下子就明白了贾母这是不愿他夺贾宝玉之辉!也大致明白了贾母对庶子的底线!而想想刚才贾赦的所为,在大门口鸣炮奏乐,带他去荣禧堂会见客人,又大摆宴席…… “这贾赦果然是坑儿女的好手!竟然能做到如此丝滑!庶子就是庶子,我不能被这虚华遮了眼,在能离开荣国府之前还是能低调则低调啊!别平白无故的给自己添麻烦!” 贾琮心里暗自警惕! “琮弟果然聪慧!” 看着贾琮若有所思的眼神,三春心里不由暗暗赞了一句,同时迎春把佩玉系在了贾琮的腰带上,探春则拔下了插在他头上的银簪…… “二姐、三姐!” 贾琮还想阻止,探春已经一边给他换着玉冠,一边微笑道:“琮弟,自家姐弟,你客气什么!你这高中,做姐姐的总得表示一下吧!为了想给你送什么礼物,我们可费了心了,最后还是二哥提醒我们说玉乃君子之器,我们才想起这些……” “宝二哥?”没想到贾宝玉居然会给她们出主意,送他东西,贾琮有些惊诧道。 “嗯……咯咯,你学业上把他比下去了,他心里不舒服,没来,倒是让我们给捎了几本书来。”说着探春往茶几上一指。 只是看那厚厚的装订,贾琮就知道这是贾宝玉不喜欢的经、历、子、集。 自己不高兴还指点别人送东西,自己也送东西,却是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从贾宝玉矛盾的行为里,贾琮再一次感觉人其实是很复杂的! 而人性的复杂往往造成了事情的复杂! “既然宝二哥不高兴,我就不去当面谢他了,二姐你替我谢谢宝二哥。”沉思了一下,贾琮笑道。 而在他说话之时,惜春已经把玉簪插在了玉冠上。 “恭喜三少爷、贺喜三少爷!呀,三位小姐也在啊!” 惜春刚放下手,王善宝家的就风风火火的出现在了门口,见了三春一边行礼问候想,一边拿出了一个红布包,然后继续向贾琮笑道:“三少爷,恭喜你高中,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说着把红布包伸向了贾琮。 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又在贾赦跟前做事,贾母又放了话,这等事她当然要领先,虽然心里很是不舍这十两银子。 而就在王善保家的微微心疼之际,贾琮已经伸手一推,微笑道:“嬷嬷,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这银子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第十三章:推辞 在荣宁二府,凡是主子有红白喜事,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送上孝敬这已经成了一种惯例,甚至红楼梦第四十三回中,王熙凤过生日,赖嬷嬷想少拿些,以示卑谦,贾母居然不同意! 而现在贾琮居然不要银子,这样做即使三春也呆了! 而王善保家的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这这这……”下一刻,王善保家的挤了挤眼睛,有些无所适从的说道:“这个三少爷,这你……是不是嫌弃……” “你多虑了!实在是无功不受禄!” “这个,这个……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你这不收,咯咯咯……让奴家不好办啊!” “王婆婆说笑了,那规矩是他们的,我怎能和他们比呢,你赶紧收起来吧!” “这这这……” …… 又虚让了一下,王善保家的收起了红布包,喜滋滋的离去。而她前脚放走,周旺家的、王来登家的就联袂而来…… 贾琮一样的推辞了……对其后而来的林之孝家的、赖大家的也是如此。 而荣宁二府的仆役都长着一双势利眼,在这公侯府邸,不仅贾母、王夫人等上层看不上读书人,上行下效,下面的仆役也觉得读书没什么,毕竟赖大的儿子什么功名都没有,靠着荣国府就做了知县,是摆在他们眼前的事!来给贾琮贺喜,只是碍着他们主子的颜面,不得不来而已! 其实即使有功名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小的功名,如贾代儒,穷的咳嗦,过的还不如他们!大的功名,权势能有多大,只怕也大不过荣宁二府,贾敬有大功名,还不是借着宁国府的权势烧汞炼丹。 而贾琮也只是个庶子,早晚要走出这个荣国府。在他们心里荣国府又是座不倒的大山,完全没有必要考虑后路。或者说以后会有用的着贾琮的地方,因此贾琮此举倒是正合了他们的心意!而又因为省了银子,心里都暗赞贾琮识趣! …… “琮弟,你是我在两府见到的第一个和银子过不去的人!你怎么不收?” 赖大家的和林之孝家的走后,惜春眨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问道。对于贾琮拒绝的说辞,什么“我比不上他们”之类的,惜春觉得合理性差些,有些不太相信! 贾琮拒绝的真意是以后转身离去时可以风轻云淡!不过这是不能对三春说的! “女孩子太过聪明了也不好啊……这三位姐姐,要么肚里有数,要么心有明镜,要么玲珑剔透,真是个麻烦啊!” 闻言贾琮心里微微腹诽着,却不得不透露些真实:“府里这么多人,你来我往的,我是怕以后我出去了,没银子了,还不上他们的人情,那就尴尬了。” 府里的人情往来大,三春都是知道的!若是贾琮出去了,没有发达,拉这么多来往,那真够他喝一壶的! “你小小年纪,考虑的倒是长远!确实如此,该来往的来往,不该的来往也不要硬拉!”探春赞道。 而正说话间邢夫人的另一个陪嫁费婆子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 纵然知道贾琮不收银子,但这个过程也是必须的,因此这一天演武堂里人来人往的,几乎没有间断的时候。 …… “三少爷真有意思,居然不收贺礼……” 贾琮拒收贺礼的消息几乎是在王善保家的出了演武堂大门的那一刻就在荣国府传开了,也极快的传到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等人的耳里。 “我可比不上他们。”如此知道高低贵贱,再联想到贾琮以前的话,我早晚要从这里出去的,对于贾琮这种做派,贾母、王夫人都感觉贾琮极识大体,行事极有分寸,原来心里的不快消散了大半! 而她们也清楚贾琮原来逾越的行为是贾赦带领的,因此胸中对贾琮怒气消弥的同时,怒气却几乎全转到了贾赦身上。 不过贾琮不收银子这种做派,在人人见钱眼开的荣国府里简直就像是一股清流,他不重银钱的名声一下子在两府传开了。 当然贾琮还是收了些礼品的,贾母的、王夫人的、三春的、贾宝玉的、李纨的,东府贾珍的、秦可卿的。 秦可卿送来的是一套钧窑的茶盏,不过对于她,贾琮不想与她有什么来往,也有拒绝的理由,他再小也是秦可卿的长辈,于是直接拒绝了,让宝珠带了回去。 剩下的都是他的长辈,退无可退的,只能留下了!当然还有贾政回来后,兑现诺言的一百两,他也收下了。 第二天是入县学记名的日子,也就相当于后世的入学登记,这种事别人很难替代,因此一大早贾琮就起来了,吃了些早点后,与丁四一起直奔县学。 说是记名,其实有一个固有的流程,先是由训导把名字记录在册,然后就是由教谕领着祭孔,听教谕宣导县学规则,月考、秋考、年考、补考的时间,以及下一次府试的注意事项之类的,最后则是由县令领着大吃一顿升学宴。 而贾琮的表面年龄在这些人里面是最小的,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当众人过来攀谈之际,得知他是荣国府的人,这些人都表示出了一定的冷淡。 这其中的原因贾琮是明白的,那就是这些人认为他这个权贵子弟占据了他们的路,又因为他背后有荣国府,这些人里的某些人甚至会认为他堵了他们的路! 总而言之这些人认为权贵有权贵走的路,读书人有读书人走的路,他贾琮越界了! 贾琮对此倒是心里有数,因为他早就从《红楼梦》里看到过这种现象,最典型的就是贾政,虽然也是读书出身,但又因为被赐予同进士出身,结果在朝堂上受到文官的排挤,满堂文官里居然只有梅翰林与张侍郎两人,平素无事时,只能找詹光、单聘仁、卜固修等清客闲谈。 而要解决这种孤立,贾琮认为最好的方法是,不必在乎眼前的境遇,一步一步科考上去。 而他也必须这么做,因为不论是这功名还是功名后面的士林,在未来对于他来讲都是护身符。 第十四章:送瘟神 “祝各位捷报再传,府试登榜。” 申时左右,在县令叶开诚醉醺醺的祝福声中,二十一位新生次第离去。 叶开诚之所以说这样的话,是因为大虞的科举制度延袭大明,县试之后是府试,过了府试才能成为真正的生员,生员过了院试才是秀才,秀才才有资格进行更高级的乡试,而乡试之后还有会试与殿试。 可以这么说这科考之路实际是相当漫长而又艰难的!不过这府试与县试却紧紧相连,都是每年一次,二月份县试,四月份府试。 …… 晚风轻柔,贾琮带着些微的醉意下了车。他虽然年幼,但在叶开诚敬酒之时也浅浅了饮了些,却不胜酒力。 下了车之后,贾琮才发现丁四把他拉到了二门。平时出门他总是从角门进出的,也只是前一阵子科考时才走的二门,他不禁疑惑的看了丁四一眼。 丁四会意,一弯腰,向贾琮笑道:“四爷,林管家特意安排了,四爷你再走角门不合适了,以后进出走二门。” “哦……” …… 一路行去,凡是遇到的奴仆,几乎都上前来打招呼,脸上也带着微微的笑意。贾琮清楚这不是因为他学业上的进步,而是因为这些人看到了贾赦、贾政对他态度的转变! 跨长榭,转朱阁,到了演武堂,却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呜呜”声,以及惜春隐约不清的声音。 走到屋子里,探首一看,只见三春正坐在中堂的平椅上,画屏与白芷靠近她们,坐在她们跟前的锦墩上。画屏与白芷正嘤嘤而泣! “怎么回事?”预感出了事,贾琮沉声问道。 而在下一刻,画屏与白芷两个几乎同时转过了脸,但两张晶莹玉润的小脸上各自清晰的印着一个巴掌印子! “四爷,今天那老厌物又来了,不知从哪里知道四爷你有了银子,张口说四爷是个不知道银子金贵的,不知道存银子,问我们要,说是要帮你掌着,我们不肯,她就恼了,先是骂了我们,然后就动手打了我们,多亏三位小姐来了,把她给撵走了。” 下一刻画屏就匆匆说道。说话之时依然是怒气盈面,只是毕竟是小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说着说着忍不住泪光晶莹。 而这时探春也气愤的说道:“这些个老东西真是这样,仗着奶了咱们几年,就无法无天,各种贪便宜,我们也是这样,受她们的气,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们别生气了。” “只怕这种事过不去。”白芷小声说道。说话时怯怯的看了贾琮一眼。 “你把那二百两银票给我。”贾琮说道。 “哦……”没想到贾琮突然要银票,白芷愣了一下,然后才应了一声,起身走到她的小床边,俯身从床下拿出一个小锦盒。 “琮弟,你干什么去?” 在贾琮接过银票的那一刻,惜春目光炯炯,好奇的问道。 “送瘟神。” 贾琮应了声,转身而去。 贾琮并不是冷心冷肺的人!他不能让画屏与白芷跟着他受罪! 也同样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所以不想与钟氏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容忍她像个绿头苍蝇似的在他身边乱窜,沾他些便宜。但是现在她越线太深,他不得不出手了。 “不知道王熙凤会不会帮忙?实在不行我点一点她克扣我每月八两读书补贴的事情,她是个聪明人,应该不用点……”贾琮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这件事他想请王熙凤出面解决。要是以前他知道做这件事是很难请动王熙凤的,但现在他挟高中之势,就有了一些可能,更可况王熙凤是个贪财的,因此对这件事他才觉得有了些把握,但王熙凤也可能不同意,可不论怎样,总要试试才行。 …… 而在此时,已经接近了傍晚,王熙凤的三间大屋,回字纹格窗里,王熙凤大红洋纱襦裙已经穿好,头上的金丝八宝攒珠髻已经梳好,项下赤金盘螭璎珞圈己经带上,整个人彩袖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此时她正坐在梳妆台前,细细的往脸上抹着胭脂。铜镜内是一张高鼻秀目,御姐范的娇容。 平儿则站立在她的身边,一身葱绿裙,桃心髻的发式,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犹如新出水的芙蓉。 晨昏定省,她们正准备到贾母那里去。 而就在王熙凤涂好胭脂,起身之时,小红的声音从门口处传了过来:“二奶奶,琮四爷要见你。” 而在这两年以来,即使同在一个后宅,王熙凤却几乎没见过贾琮,更别提贾琮来找她了! 已经习惯了贾琮如处子之静,闻声,王熙凤不禁一愣,心里念叨着他怎么来了,然后不由得想起克扣贾琮的近二百两银子,口中却说道:“让他进来吧!” 说罢移步进了中堂,刚走到琉璃屏风边,只见贾琮已经跨步而入,一身的青袍,身姿挺拔,眉清目秀,依稀有贾琏的样子,只是却没有贾琏的轻浮之色。 “见过二嫂。见过平姐姐。”就在王熙凤暗中观察之际,贾琮已经施礼道。 “免了,坐吧,平儿上茶。” “谢嫂嫂。” …… 略微一寒暄,王熙凤直接说道:“四弟,你找我有什么事,怎么不找你哥哥?” “找我哥哥没用,这事只能找嫂嫂你。” “哦,什么事?你敢说你哥哥没用,小心你哥哥大棒子打你。”心里受用,王熙凤嘴角微翘着说道。 “嘿嘿……嫂嫂是这样的,我奶娘钟氏不是在热水房吗,她年纪大了,又奶了我一场,我想求嫂嫂给她安排个好差事,不知可不可以?” 荣、宁二府里,主人为自己的心腹奴仆安排个好差事几乎成了惯例,这样做对主人也有着莫大的好处,既可以收了奴仆的心,又可以获得些仁义的美名。 闻言王熙凤本以为贾琮想在荣国府落下一个知恩图报的名声,但想一想又不对,贾琮是已经放话要出去的,要这名声何用!而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府里的传闻——近来钟氏在贾琮那里拿了不少的东西! 钟氏如此做派,贾琮应该记恨才是,哪里有再抬举她的道理。 这一想王熙凤感觉更不对劲了,凤目一眨,试探的问道:“四弟你倒是有颗慈心,你想让她做什么样的差事?” 第十五章:因性而施 听着王熙凤的话,贾琮感觉这事有些眉目,但又感觉好像还差一点火候,于是拱手笑道:“嫂嫂可能不知,我那奶娘一辈子操劳惯了,是个闲不住的人,又一辈子清苦,所以我想给她找个忙碌些、又有些油水的差事。这是小弟的一点意思。” 说着贾琮把二百两银票递向了王熙凤。这其实是贾琮的行事风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进全力! 贾府的差事也是分三六九等,最好的莫过于银库、库房,其次则是膳房、粮库等,但是越好的职位竞争越激烈,也越好看背后主子的实力,比如荣国府的银库,即使是她王熙凤也是插不进人的! 而现在贾琮居然要给钟氏找个油水好的,钟氏又是个贪财的,以贾琮在荣国府里的地位,那些人不两眼紧盯着钟氏,把她撕了才怪! “原来是这样!” 王熙凤是个何等心机的人!脂粉堆里的英雄,男人都比不过他,微微一思索,王熙凤就明白了贾琮的用意——他是在设局,是在捧杀! 而再微微一思量,却又觉得贾琮这局高明之极,完全针对了钟氏贪心的性格!而对外贾琮获得了知恩图报的名声! 王熙凤是个好耍心计的人,但这样的谋局她还从没见识过,只是在幼年时听长辈听说过朝中某些大臣,因性而施,设计过这样的谋略! 小小的年纪居然有这样的谋略!王熙凤的心猛然一惊,习惯性的扭手向平儿看去,却见平儿一双美目也正看着她,美目里有着明显的惊骇。 “三弟,你看让他去前面的膳房怎么样,林之孝家的、郑华家的在那里管着。”回首间王熙凤笑道。 林之孝家的是贾母的人,两口子用王熙凤的话来讲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但肚里有牙;而郑华家的则是王夫人的陪房,靠山自然是王夫人。 王熙凤说的这么详细就是告诉贾琮,她已经明白了贾琮的意思,把钟氏放在了虎狼窝里。 说道这里,王熙凤不禁轻轻瞥了贾琮一眼,心道:“这小坏蛋!比他哥还坏,表面倒是比他哥正经。” “如此我多谢二嫂了。这倒正合我意,小弟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罢,贾琮拱手起身要走,王熙凤却道:“琮弟,这银子你拿回去吧!自己一家人,还用银子,传出去没的教人笑话。” 贾琮没想到王熙凤居然不收他的银子!还说出这么有亲情的话,他不禁呆了一呆,随即就感到这事有些不靠谱。 而这时王熙凤已经撩了撩鬓间的发丝,云淡风轻的说道:“我这里还有几两你上学的补贴,事儿太忙,忘了给你了。” “几两银子值什么,给二嫂和平儿姐姐买胭脂了。”说着,接过平儿递到身前的银票,一拱手,转身而去。 “算你识相!”王熙凤得意的笑了一下。 其实以她贪财如命的性子,并不是特别舍得那二百两银子,只是一来如她所言,她怕收了贾琮银子的事传出去,让人说她六亲不认;另外她也被贾琮的谋局震惊了,怕贾琮以后也会让她不知不觉的着道儿,有点小心虚。 但是她毕竟还是爱银子的,也有心捞点,所以才把上学补贴的事提出来,而且故作云淡风轻,说是几两银子。贾环这样处理,她是既得了银子,又消除了隐患,所以才得意的笑了。 …… 而在贾琮出门的那一刻,想想贾琏,自结婚以来,没见他有过一策,只知道花天酒地,然后从她身上搞银子,王熙凤禁不住幽幽叹道:“平儿,看来咱们果然摊了个最没用的!” “这三爷不愧是读过书的!”平儿应道。 “平儿,你说他以后会不会谋夺家产?”须臾,王熙凤说道,凤目凛凛。 平儿婀娜的身子一颤,歪着螓首思索了一下,然后谨慎的说道:“他为此事一下子就拿出二百两银子,可以说尽其所有,这样看来,他是个不在乎银子的人,而是个在意事的人,又明言以后要出去,我觉得他不会屈居在荣国府,也不会在意荣国府的家产。” “嗯……看他样子,荣国府这个池子只怕也容不下他。” “我觉得是,听说他读书很用功。” “照你这么说,咱们得好好对他了,以后他也好拉他不成器的哥哥一把。” …… 而就在两人谈话之初,贾琮离开王熙凤的院子之时,花墙处人影一闪,入画匆匆离去。 贾琮刚才带气而去,三春很不放心,所以派了入画远远的跟着。 …… “是不是锋芒毕露了呢?如果你懂的收手,那还不失为一个好差事,只怕能不能啊……” 早慧易夭,这个道理贾琮是懂的得,只是在过了县试这一情况之下,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藏拙,钟氏的贪婪与张狂也大大的越过了他的底线,使他不得不有所作为! 而纵然是全力而为,贾琮还是给钟氏留下了一点余地,那就是她能收住手脚。 一路走,一路随意思索着,再次回到演武堂时,演武堂,贾琮的房间里已经珠光盈然,画屏与白芷却是一左一右的倚在门框边,绿裙白衫,犹如两朵出水的青莲。 自从贾琮离开之后,两人以为贾琮是去找钟氏的麻烦,也一直处于担心之中,此时见贾琮归来,两人禁不住迎了上去,同时画屏匆匆说道:“四爷,你到哪里去了,饭菜只怕凉了。” “我去二嫂那去了。” “额……” 画屏与白芷本以为贾琮是去找钟氏的麻烦去了,没想到是去了王熙凤那里,禁不住鹅颈一滞,呆了一下, 随即画瓶诧异的问道:“四爷你去找二奶奶做什么?” “请二嫂给钟嬷嬷找个有油水的好差事!”贾琮笑道。 说话间已经来到了屋里,贾琮伸手把两张银票拿了出来,递给了白芷。 “三爷,你!”“三爷……” 画屏与白芷完全没想到贾琮居然是这样以德抱怨!脸上红印犹在,两个禁不住脱口而出,同时小脸上流出了浓浓的失望之色。 贾琮不愿多解释,见此,微笑道:“你们放心,她以后不会再来滋扰咱们了。” 画屏与白芷闻言,以为是贾琮出面请王熙凤调停了此事,但毕竟钟氏还是得了便宜,画屏禁不住说道:“还是便宜那老厌婆了!” 第十六章:静候 便宜了钟氏,贾琮可不这么认为。只是这话他不想说出来,说出来他自己也感觉自己像个坏蛋! 因此微微笑道:“只要咱们耳根干净了就好!” “嗯……四爷说的也是,要是对她厉害了,别人又该说你没良心。四爷拿银子做什么?”白芷插话道。 “本来是想送给二嫂来做这事的,谁知二嫂没收。”贾琮说道。 这次王熙凤做事如此爽快,他不介意传她美名。 “哦……四爷,三位小姐还担心你呢,让入画跟你后面去了,你见了吗?” 贾琮:“……没有!” …… 贾琮与画屏、白芷交谈之时,贾宝玉的房间里,贾宝玉一边洗漱着,一边向三春抱怨道:“这小四真的是把我害苦了,这一天天的,他倒是风光自在。” 他刚放学归来,之所以如此辛苦,是因为贾政, 在贾琮的高中所带来的欣喜与贾宝玉落榜所带来的失望之间,为求完美,贾政本能的选择向失望发力,天天盯着贾宝玉的学习情况,于是贾宝玉就悲催了!当然陪伴他的还有他的难弟贾环。 “各有各的烦恼,二哥,你不知道,他现在恼着呢!”惜春笑道。 “咦,他恼什么,春风得意的?”心里好奇,贾宝玉扭头问道,脸上湿漉漉的水立刻淋了一地。 “他奶娘钟氏,也是个贪婪的,小四不是最近得了些财务吗,她想着法子往自己屋里拿。小四昨儿不是又得了二百两银子吗,她又去讨要,画屏与白芷两个不给,我们去时三个正打在一起呢……” 惜春简单扼要的说着,刚说到这里,人影一闪,入画走了进来,施礼道:“四小姐,四少爷去二奶奶那里了,又从二奶奶那里回去了。” “我还以为他去找那钟婆子的麻烦呢,好在他不是个鲁莽的!”闻言,探春说道。 他们也以为贾琮是去请王熙凤压制钟氏去了。 此时贾宝玉也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他也是深受奶娘要挟的,她奶娘李嬷嬷进她屋子向进自家菜地一样,东西随便拿,贾母、王夫人、王熙凤都知道,也没见她们有什么动作! 因此他一边擦着脸,一边笑道:“这种事他找二嫂有什么用,府里的名声、个人的名声总得要!这次小四只怕是找错人了。” 说着,想到贾琮虽然科场得意,但屋里却是一地鸡毛,收之桑榆,也失之东偶,他心里竟油然而生起了一股畅意! 而这时探春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道:“这种事也真难办!也该到老祖宗那里去了,走吧!” …… 吃过饭之后,贾琮走进了演武堂,照例打熬起力气来…… …… 王熙凤管家的做派是,每天早上卯时中刻去理事堂,把每天要办的事情安排给各男女管事。而各管事有临时的急事需要办理的也可以随时找她。 因此第二天一早,辰时中刻左右,处理完府中事物,王熙凤就派小红到开水房把钟氏叫了过来,然后直接告诉钟氏,昨晚贾琮求了她,让她给她一个好差事,现在打算让你去前膳房,不知你愿不愿意。 前膳房管着府中近四五百口寻常仆役的饭菜,米面粮油,鸡鱼肉蛋,平时可以又吃又拿的,逢年过节还有商铺的孝敬,在府里那是众所周知的有油水的地方,寻常仆役挤破头想去的地方,与开水房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钟氏万万没想到这馅饼会砸到自己的头上!乍听这个消息她都身子僵了,过了一小会儿,才全身发颤着,千恩万谢的谢了王熙凤。 王熙凤简单的交代了句,让她守那里的规矩,听林之孝家的与郑华家的指挥,然后就打发她去找林之孝家的。 而前膳房最大的一条规矩,就是在前膳房做事不可以拿里面的东西! 随后钟氏千恩万谢的去了,逢人便道贾琮与王熙凤的好! 钟氏去后不久,王熙凤就把郑华家的唤了过来,说道:“琮兄弟求我,我把他奶娘派到了你那里,你给我仔细盯着,她若手脚不干净,你就让她现行……” 郑华家的已经熟悉了王熙凤的两面三刀,以为王熙凤现在玩的又是前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在贾琮跟前是一套,在贾琮背后又是一套。 于是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老妇省的。要是她不动手脚呢,是不是?” 郑华家的意思是栽赃陷害,王熙凤却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不必那么麻烦了,她若手脚干净就让她留在那里就是,只是她肯定收不住手脚。” …… 而就在钟氏千恩万谢之时,贾琮推开了南窗,打开了《启悟录》——承袭明代的传统,再加上现在书院、私塾发达,县学虽有训导、教喻之类的教育工作人员,但他们己基本上不开课了,特别是京师等发达地区。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所学比不过书院、私塾的硕学鸿儒,因此现在的县学、府学主要负责的其实是学生的考核,月考、季考、年考之类的! 贾琮一度有去正阳书院、集贤书院,或者当代大儒,翰林院大学士李守基那里读书的想法,但是他毕竟有着上一世浓厚的考试经验,知道不论是书院还是私塾都不可能有针对性的讲述府试方面的内容,他们毕竟要教许多人,而距离府试又仅仅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于是他干脆选择了在府里自习。 而在下午时分,三春又来到了演武堂。她们之所以常来演武堂,如果说初时是有心改造她们认为的、贾琮的冷心冷面,到后来已经变的喜欢演武堂的幽静,以及在这里的无拘感。 至于贾琮对她们的淡然,不冷不热,不知为何,因为经历了许多事,她们居然习惯了,感觉不到了。 当然在下午来演武堂时,听贾琮说以后打算在府里自习,她们决定少来些。 至于钟氏的事,她们也没问,毕竟她们认为贾琮已经求了王熙凤,事情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而她们也没向王熙凤打听王熙凤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她们三个做事都是有分寸的,知道哪些事该问,哪些事不该问。面对王熙凤则是最好什么都别问,不然不巧她烦了,一张嘴就是要出阁的闺女这么多事…… 夜晚,月上柳梢之时,晚时已毕,三春正在迎春处闲谈,画屏突然走了进来,清秀的眉头微微皱着,向惜春说道:“四小姐,你说怪不怪?刚才我听小红说,昨晚琮四爷去求二奶奶,把钟婆子调到前膳房去了,她那般对四爷,四爷还这么抬她,四爷真是……” 第十七章:活学活用 入画下面的话不是以德报怨,毕竟她年龄还小,她想说的是没想到四爷居然是个软蛋!只是这话她不敢说出来,小脑袋一点,停了下来。 三春倒是明白入画的意思,没想到贾琮居然会如此做派,三个闻言齐齐一愣。 但是这三个都读过诗书,又都是是七窍玲珑,冰雪聪明的女子,特别是探春,最是机敏,修眉微微一颦,脸上渐渐露出诧异之色,随即笑容在惊诧里涌出,最后笑意津津自流:“怪不得他说送瘟神,原来是这样!琮弟好高明的手段!” 而在她说话之间,迎春与惜春也反应了过来,迎春向来温柔沉默,但是最后也是鹅颈一抬,温柔恬静的眸子瞬间亮如夜星。 惜春想通后则是明澈的眸子一下子睁到了极致,随即喜笑颜开道:“原来他是个大坏蛋!咯咯,倒是跟他学了一招!” “在外面可别说!”探春笑道。 “嗯,明儿我到他跟前说说他去,整天给咱们装的一本正经的!”惜春继续笑道。 “等过了这阵子吧!他忙着备考呢!”迎春终于打破沉默,温柔的笑道。 “二小姐在吗?”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迎春奶娘王嬷嬷的声音。 三春以及司棋、侍书、入画等立刻露出了厌恶之色,但一现而逝,随即探春答道:“在呢,嬷嬷进来吧!” 说话间王嬷嬷一身黑褐色印福字的绸裙,头缠丝帕,已走了进来…… 落座后,迎春笑问道:“嬷嬷,今儿怎么得闲来了。” 王嬷嬷身手拿了块果脯扔进了嘴里,又“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香茶,一边涡动着嘴巴,一边说道:“二小姐听说了吗,琮哥儿求了二奶奶,把他奶娘送进了前膳房,琮哥儿真是个有心的,才刚发达就惦记着跟前的人,那钟婆子也是个有福气的,不像老身,你要是男孩儿也好了……” 这等人事变动向来都是是引人瞩目的,其实钟氏到前膳房的事情,不到一上午,就像是一阵风似的,吹遍了整个荣国府。 王嬷嬷到这里来,主要是心里有些不平,不平之下也想找补,因此一边嘟囔着,一边嘴巴“吧唧”个不停,并悄悄的把迎春的钧窑茶盏握在了手里。 要是以往,三春早就烦了,可是今时今日,三春听了王嬷嬷的话,简直想笑。最后惜春忍俊不住,笑道:“王嬷嬷,以后瞅机会,我们三个给你求求二嫂,也给你安排个好差事怎样?” 以三春与王熙凤的关系,三个捆绑起来求王熙凤,这事还真有可能! 而王嬷嬷此来,还是那句话,不过是来絮叨絮叨,抱抱亏、叙叙苦,赚些便宜,没想到居然还会有这种好事! “吧唧!”王嬷嬷正吃着果脯的嘴巴一下子停住了! “呵呵呵,四小姐这话说的!呵呵呵,三位小姐要是真给老身做成了这事,老身,老身……以后你们要老身做什么,老身就做什么……” 随后王嬷嬷难以自抑,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了一阵子,然后才千恩万谢的去了。 “噗嗤!二姐、三姐,你们说回头她回不回再求着咱们不要去找二嫂了?”王嬷嬷走后,惜春忍不住笑道。 “就怕那钟婆子在那里好好的!”迎春有些忧虑的说道。 “二姐想多了!就算钟婆子在那好好的,咱们也有法子堵王嬷嬷的嘴,回头就说二嫂不同意,或者二嫂正思量就是,她又不敢到二嫂那里问。” “就是思量个几年,你也该出阁了,她也走不动了,说不定就到地下去了,关键是不论怎么着,咱们得了个肃静。”惜春说道。 突然间感觉探春与惜春有些坏,迎春暗暗瞧了探春与惜春一眼,却见惜春清眉弯月,探春红唇微抿,笑意似溢。 …… 虽然贾琮在府里意在静心备考,但想完全清净下来却无法办到,这主要是因为会客的缘故! 虽然贾母心里不愿贾琮登上荣国府的台面,但这其实也很难办到,这一方面是因为贾赦的有意显摆,凡会客几乎都让贾琮去一趟;另一方面则是客人的请求,来客请求见贾琮一面,其实是有两层意思,一是讨好荣国府,二是好奇,毕竟一群乌鸡里出现一只凤凰乃是奇事。 而甚至贾宝玉会客时,也有要见贾琮一面的,比如卫若兰、陈也俊、冯紫英等等。 贾琮深知这些人都将与四王八公一起沦落为天涯沦落人,他最好还是别靠近,因此对他们也只是彬彬有礼而已,并刻意保持了距离,凡宴请一概不参与,最后甚至贾宝玉再请他会客时,他都婉言推辞了! 但是贾赦、贾政的要求他没法推辞……至此贾琮深刻的明白了,他过了县试,就像是一声惊雷,苏醒了冰冻的大地,他所处的环境不以他意志为转移的改变了…… …… 鹅黄嫩绿,一片向阳天,三月十六日,贾琮一身青袍,头束银冠,施施然从二门出了府。 今天是顺天府出府学告示的日子,贾琮要去看看,另外就是再买些备考资料,笔、纸之类的。 古色古香的街道店铺林立,青石道上行人如织……纵然来此已两年有余,这些景象落在贾琮眼里依然让他产生了依稀在梦里的感觉。 …… 时近中午,贾琮与丁四一起回了府,但临近二门时,荣国府的四大门将贾福、贾禄、贾寿、贾喜却一改往日的热情,迎接贾琮时不仅笑容不见了,贾喜甚至只是敷衍的抬了抬手。 贾琮感觉有事发生!而路上仆役见了他也一反常态,远的装作看不见,近的只是敷衍。 “不知出了什么事?” 一路上贾琮疑惑着,但刚跨过演武堂的门槛,画屏清越的笑声却传了过来。这样的反差,贾琮禁不住抬头一看,只见三春、画屏、白芷、入画、侍书等正或坐或立在门口,杏黄荷绿,姹紫嫣红一片。 “三爷……” 而就在他疑惑之时,画屏已经颠着小碎步,快速的迎了过来。 第十八章:新的认知 “三爷你知道吗,钟婆子出事了,早上她偷肉被林之孝家的和郑华家的当场逮了个现行,听说丢人可丟大了! 二奶奶本来想把她撵到浆衣房的,不知二奶奶(王夫人)怎么知道的,说这种偷东西的怎么能留在府里,直接撵出去了! 真是自作自受,活该!咯咯,我当初还以为三爷是怕了她呢,今儿个听四小姐这么一说,才知道……” 画屏匆匆的说着,昂起的小脸上,喜悦犹如一只花喜鹊在活蹦乱跳,说到这里小脸上出现了些羞赧之意。 听到这里,贾琮才明白这些个仆役为什么会一反常态。这件事情也被王夫人利用了,成了她反向对他、或者说是贾赦展现不满的工具。而落在众仆眼里,就是王夫人对他不满,在敲打他,他们当然不应立于危墙之下。 不过王夫人此举的目标,在贾琮看来是以贾赦为主,也是以发泄为主,贾琮没觉得有什么危险! 相反的钟氏这只苍蝇去了,倒令他心头极度轻松。 “都是贪心害了她……”贾琮轻轻一叹。 说话间,来到三春跟前,随即环拱施礼道:“见过三位姐姐。” “小三,原来你是个大坏蛋!”贾琮话音刚落,惜春就小脸上带着津津笑意,凑到贾琮跟前饶有兴趣的说道。 从画屏的话里,贾琮已知道这件事没有瞒住三春,只能一边赞叹三春的机敏,一边说道:“四姐,非礼勿言。” “哟,在我们跟前还吊起书袋子了!你就使劲装吧!”惜春继续伶牙俐齿。 贾琮被说的讪讪而笑道:“四姐,你这么聪明可不好?” “怎么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这么聪明,小心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出去!咯咯,小四,你别说,你这招真好用,王嬷嬷也吓坏了,上午就急匆匆找了我们,说她不是上台面的料,可笑死我了。” “哦,怎么回事?” 说话间进了屋,白芷给倒了水,贾琮一边洗着脸,一边含混的问道:“哦,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牵扯到她了?” “前几天,你不是把钟婆子推了上去吗,王嬷嬷眼红,到二姐那去念叨,我就说我们三个替她去求二嫂,没想到今天钟婆子就出事了,可把她吓坏了,咯咯以后总算有拿捏她们的法子了,不用再任由她们胡作……” 惜春兴奋的说着,贾琮没想到三春还能这么活学活用…… “连宝二哥都跃跃欲试呢!”探春插话道。 “哦……你们在这吃吧!” 说话间,画屏已经摆好了饭菜,贾琮虽无意留客,但这时候也得客套一下。 “行……”迎春言简意赅,点了点头,随即又继续说道:“可看了告示了,什么时候府试?” “四月初九,说是钦天监算的黄道吉日。” “那没几天了。” …… 席间谈论了一些府中之事,特别是贾宝玉的事情,什么天天上学累的贾母都心疼了,什么贾宝玉抱怨贾琮不随他见客之类的,还有就是远嫁苏州的姑姑病了,贾母商议派人去探望之类的! 如此闲谈了一阵子,吃过饭三人才离去。 “一些人与事,你难以拒绝!” 轻叹了一口气,贾琮进了书房。 …… 而就在三春离开之时,王熙凤的三间大房里间,王熙凤一身榴红的襦裙,外罩石青暗金丝对褙,头上钏、钗、步摇,犹如一个女王一般坐在贵妃榻上。 她的对过,锦墩上则坐着一位女子,大约碧玉年华,身上一身大红绸的襦裙,外罩紫色小绫袄,肌肤细腻,檀口琼鼻,娇俏的桃心髻上一只金凤翩然欲飞。 “婶婶,听说府里今天出了点事,前膳房的钟婆子被赶了出去是吗?” 女子语未启唇先笑,说话间轻轻的一撩额间的发丝,一丝我见犹怜的柔弱在不意间从她身上流淌了出来。 女子正是集清丽婉约与端庄典雅于一身的《红楼梦》第一美女秦可卿。 秦可卿与王熙凤素来关系极好,春日荣荣,人心思动,又听闻荣国府出了些事,所以过来闲谈。 “是有这么回事,但其实差不多是预设好了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可以称的上是闺蜜,这等小事王熙凤也毋须隐瞒,王熙凤微笑道。 “哦,怎么是设计好了的?”秦可卿诧异道。 “这奶婆子你也知道,仗着奶了几年主子,个个都无法无天,这钟氏也不例外,甚至比其她个还混账,把你琮三叔惹的烦了,找了我,让我给她找个又忙,又有油水的好差事……” “哦……啊!”秦可卿也是冰雪聪明,现在的钟氏的结局又摆在眼前,她一下子就省悟了过来,鹅颈一抬,含烟带雾的眼睛倏忽间变的明亮。 “好巧妙的计策!原来琮三叔这么足智多谋!这才多大年纪!”下一刻秦可卿脱口而出。 “是啊!这既得了名声,又出了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我见他坏的出奇,又肯读书,料定他以后定然不凡,又第一次求我,我就帮了。” “咯咯,这么说东府也该多与他亲近……” 说话间秦可卿心里突然一动。这是因为她现在隐约有一个心病,那就是贾珍对她的异常! 女子是敏感的,聪慧的女子更是如此,虽然贾珍现在还没对她做什么,但在晨昏定省时,贾珍那火辣辣的目光。 她知道这那火辣辣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这让她心惊肉跳,她也曾对贾蓉讲过,但贾蓉只是轻飘飘的回了句你多虑了…… 没有法子,她只好自己想法子。但她性子柔弱,泼辣的大闹一场,或者鱼死网破这种事她又做不来,因此她想不出什么有效的方法。 她也曾想过求人,但一来此事只是还在扑风捉影的阶段;二来这种事她也难以启口。 可是现在贾琮不仅韬略深沉,而且年纪还小……这就让她好启口,似乎是个不错的求助对象! “看一看吧!他要是得寸进尺,我就……” 秦可卿的性子毕竟是柔弱的,没有打算立即行动。 第十九章:府试 “一家子什么亲近不亲近的,以后他发达了,去找他,他还能把咱撵出去。”王熙凤笑道。 “只是他好像是个不好说话的人,前儿个他不是过了县试吗,我让宝珠拿了一套上好的茶盏给他送了过去,谁知道却被他拒回来了。”秦可卿说道,其实是说出了她心里的隐忧。 “那还不简单吗,要真是有事用他,他要是不出力,咱也可以学钟婆子的法子,咯咯……惹的他烦了,他就出手了,他又不能把咱往火坑里推。再说了他也并不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他处置钟婆子,是因为钟婆子打了画屏与白芷,就是这样,他还给钟婆子留了一条路,只要钟婆子不贪婪,就没事,可惜她没把持住。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他也是讲感情、有分寸的人!”王熙凤笑道。 因为两人关系好,私密话谈的多了,所以与秦可卿说起话来她很随意。 “婶婶说的也是。”秦可卿笑道。 可不知如何,感觉王熙凤有些维护贾琮。这个想法一升起来,她突然又感觉有些奇怪了。 其实王熙凤确是在无意识的维护贾琮,不是因为想着以后有什么靠山,而是因为人各有所好,贾琮的“坏”,极合了她的口味…… …… 毕竟钟氏是个小人物,只是几天这件事就淹没在了流逝的时光中,其后的日子里贾琮早晚打熬力气,白天备考,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四月初八。 当天晚上,从官衙回来后,换衣、漱洗罢,贾政让伴鹤把贾琮叫到了赵姨娘的两间小屋里——他早已明白了贾母的不快,所以对于贾琮的事情选择了低调处理,没去王夫人的三间大房。 “琮儿,最近学的怎么样?”贾琮来到后,行礼毕,贾政微笑道。 “回二叔,还好!”贾琮恭敬的回道。 “明儿考试,你爹爹找你了没。” “回二叔,爹爹没找我,诸事我自己能行。” 贾政闻言,咂吧了一下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明儿考试,你尽心尽力就行了,你年龄还小,不必急于一时,到场乱了手脚。但也不用早交卷……”随后贾政脸上和煦春风,口中淳淳教导着。 其实他一直关注着贾琮,但关心的重点只是学业,其它的,以他不喜俗事的性子,他是不在意的。 而纵然关注贾琮的学业,也知道贾琮近来很用功,可贾政对于贾琮这次府试并不看好!至于其中的原因,他已经说出来了,他就是在他眼里,贾琮实在太年轻了,学问的底子实在是太薄弱了! 而他又是经历过科考的,知道府试不比县试,不说考试的内容难了,而对手的水平也更高了,有的甚至是经年老儒。 同时他也清楚府试的录取率极低,顺天府下辖二十四县,每次参加府试的有一千多人,但每次录取的却不过数十人,一般不超过六十人! 听着贾政温醇的教导,看着贾政一身古板的石青袍子,古板方正的脸,贾琮心里未起波澜…… 诚然受前世影响,他一直认为贾政是一个迂腐、古板的人,一个封建秩序的卫道士。这种认知在他心里还没有消失,不过现在他却明白,纵然贾政有诸多缺点,但他却不是一个完全冷酷无情的人! 特别是对他! 至于他身上的缺点或缺陷,对于处在一个时代里的寻常人而言,有时一个人的错是一个的错! “你要注意身体,别累病了。” “嗯,侄儿省的。” “天不早了,你回去吧!早点休息。” “侄儿告退。” …… 贾琮抱拳、起身,转身恭敬而出。贾政看着贾琮的背影,轻轻的笑了。 人都是有感知的,纵然如贾政这般的老古董也不例外,他是能感到贾琮对他的生疏,或者说是冷淡的,也隐隐听人说过贾琮性子冷淡,好拒人于千里之外,连礼品都不收,不过从近来与贾琮的谈话中,他感觉贾琮面对他似乎有了些变化,怎么说呢,语气、动作仿佛自然了些。 而这“自然”在他心里自然是好的趋势…… 扭首间却看到贾环正在门口处探头探脑,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贾政一下子心头火起,怒喝道:“孽障,还不去你母亲那里与你二哥一起写字去。” 贾政所说的母亲就是王夫人,为示贤惠,王夫人平时也把贾环养在跟前,这才有了两人习字时,贾环推到油灯,灼了贾宝玉脸的事情。 贾环没想到贾政上一刻还对贾琮和风细雨,下一刻就对他狂风暴雨!巨大的反差让他猛然间打了个哆嗦,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还不给我倒酒,站着干什么!” 随后贾政对赵姨娘历声喝道,两道眉头立起,形如雄狮。 在赵姨娘这里她总是能放的很开,任由脾气自由散发,这也是他寻常栖在赵姨娘这里的缘故。 …… 当贾琮回到演武堂的时候,演武堂里已经亮起了烛光,里间的窗纸上几个窈窕的影子晃动着,贾琮走进一看,果然三春以及入画、画屏几个正在里面收拾着他的考箱。 “姐姐,这么晚你们还来干什么……”见此贾琮笑道。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惜春已经招手道:“四弟,你过来看看,以后别手忙脚乱的。” 贾琮走过去一看,只见考箱里笔墨纸砚放在一角,烤鹅一只、鲤鱼一尾放在中间,旁边是四色果子,摆的像花一样…… “你记住了,以后就不会乱了。二叔叫你做什么?” “交代我别紧张,尽力而为!”贾琮微笑道。 “二叔对你倒真好!比对宝二哥、环三哥他们还好!”惜春笑道,说话间看了探春一眼。 贾琮微微而笑,而这时探春笑道:“爹爹既然交代你了,我们也就不说了,总而言之,欲速则不达,你尽心就好。” 与贾政一样,三春她们也不看好贾琮这次能过关,理由也与贾政一样。 其实因为年龄摆在那里,两府内外几乎没有人认为贾琮能过关,当然也不仅仅只是两府内外,凡是知晓贾琮的几乎都会这么认为。对贾琮有信心的大概只有画屏与白芷。只是她们的信心其实是来自于她们的盲目! “嗯,我省的……二哥呢?” “被母亲喊去写字去了。” “咯咯,宝二哥现在可忙了!一提起你,他就想踹你一脚!” 贾琮摸了摸鼻头。 第二十章:步步登高 四月九日寅时,贾琮起了床……而正在他洗漱时,窗外红灯摇晃,贾琮抬首一看,只见司棋、侍书、入画各挑了一个灯笼,濛濛红光里,正快步走来…… 贾琮不认为三春对他的亲近是刻意的!而纵然是刻意,也只是对以往忽视的补偿,不仅是有心还是无心,在这一刻,贾琮的心变软了。 “二姐、三姐、四姐,这么早,你们来什么?”贾琮迎出去,笑道。 “来看看你……都准备好了没?” “都好了。” …… 当三春、画屏、白芷以及司棋、侍书、入画等丫鬟把贾琮送到二门时,丁四已经等在那里了,天上启明已现。 …… 顺天府的贡院在顺天府的斜对过,当贾琮来到贡院的那条街时,街道上已经是车水马龙,红灯乱晃…… 而府试的规矩也与县试差不多,也是要经过唱名、搜身、拿号、拜孔等程序。 府试考试的内容则以四书五经为主,其中《孝经》和《论语》为必选,《礼记》、《左传》至少选一部,《诗经》、《周礼》和《仪礼》三选一,《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四选一。 府试共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其中前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连考两天。 而府试张榜的规矩也是和县试一样,每场靠后公布下一场入围人员,也是一次去掉一半。 于县试不同的是府试第一场,第二场考试与公布榜单的时间只是间隔一天。这其中的原因一是府试层次高,改卷的人多了;第二则是第一场、第二场简单,比如第一场的贴经其实只是考四书五经里的基本内容,考验你的基本功是否扎实而已!至于第二场杂文,也不说是表、疏、碟等公文,只是要求用词准确,表达清晰而已! 最难的则是策论,所以要考两天,一般在考完后第五天出榜! 而虽然贾政对贾琮是否能通过府试,不抱有什么希望,但总归还是有一点点,也因此四月十一日辰时,贾政就早早的把伴鹤派了过去。 而在此时,贾琮也施施然往顺天府衙而去——他有一种预感,贾赦对他通过府试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不会派什么人去观榜。现在又沾不了贾宝玉的光,还是自己去比较妥当。 辰巳之交之时,贾政正面前一杯茶,在官房里读着邸报——心里已经认定贾琮希望不大,因此他的心静反倒是坦然了! 而就在他举起茶盏,悠然欲饮之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下一刻伴鹤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老爷,老爷,琮少爷过了,第二十六名。” 还是那句话贾政是经过科考的,知道这第一场考的是基本功,他既没想到贾琮能过,也万万没想到贾琮的基本功居然已经如此扎实!惊诧之间他一下子没了思维,手中的茶盏却“铛”的一下落在了案上。 这“铛”的一声却也让他回过了神,随即他不顾案上的水渍,跨步而出,匆匆问道:“府里派人去了吗?你见了吗?” “回老爷的话,小的没见到府里的人,倒是见到了琮三爷。”伴鹤笑道。 伴鹤这句话倒让贾政猛然清醒,贾母是不喜欢对贾琮的事大操大办的,他心里的诸多想法一下子被压抑了,半晌才摆了摆手,示意伴鹤退下,心里却想着等水落石出之时,再给贾琮祝贺一番,到那时贾母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 上午,贾琮从外面归来,却见三春她们正在院中的桂花树下玩耍。 “二姐、三姐、四姐……” 贾琮刚打招呼,惜春已经娇俏着笑道:“琮弟,怎么样,过了没?” “过了,第二十六名。”贾琮微笑道。 贾琮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三张因惊诧而呆滞脸,随即犹如银瓶炸裂,呆滞裂开,明艳脱壳而出。 “琮弟,真的!” “琮弟,好样的!” “琮弟,你再接再厉!” …… “我就说三爷一定行!” 画屏骄傲的抬起了下巴,院外梨树上惊雀飞起。 …… 而到了下午时分,贾赦又把贾琮叫了过去,欢快的夸奖了一顿,说了些像我之类的胡话,又给了贾琮一坛子酒。 …… 到了傍晚时分,虽然知道贾母不喜,但回到府里以后,贾政还是派小吉祥把贾琮叫了过去,先是说了些,考的不错,没想到你基础这么牢固之类的话,夸奖了贾琮一番,然后又说了些要贾琮考试别紧张、注意休息之类的话,淳淳教导了贾琮一番。 …… 十一号寅时,三春照例联决而来…… …… 府试第二场考的杂文,也就是公文写作,要求是用词准确,表达清晰,实际是考的是考生的思维清晰度!在这一点上,经历上世种种,贾琮是有优势的! 也因此十三日,放榜时,贾琮得了第十二名。 这样的节节升高,贾政在得知消息时是完全的呆了,许久才平复了心情,接着就开始收集近几月的邸报,同时心里暗自责怪自己的懒散。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策论主要考的是见识,对国家政策的理解!回到府里贾政就把贾琮叫了过去…… 不过贾赦当天却没有叫他,因为当天中午贾赦与牛继宗在百芳园饮酒时醉了酒。 四月十四日,寅时,当贾琮与三春、画屏、入画等到了荣国府二门时,赫然发现贾政正站立在荣国府门口左侧的石狮子的旁边…… …… 十四、十五日连考两天,十五日考完后,贾琮大睡了一场,他不得不承认,这考试其实也是个体力活。 而考完试之后,他的生活也一下子静了许多,贾赦与贾政不再召唤,三春倒是来的勤了,但也只是随遇意而谈,只是偶尔涉及府试的事情。 而在这表面的平静里,其实他们这些人都有些焦躁,贾琮也是如此,好在他能将这份焦躁转移到打熬力气上。 如此等了五天,四月二十日,一大早贾政就把伴鹤派去了顺天府府衙,而贾赦也把潘又安派了过去。 第二十一章:红板凳 辰时,如同以往一样,官房里贾政开始坐立不安,并且这种不安明显的比上几次厉害了,具体表现在他起立的次数上。 而正当他被不安压抑的有些闷气,想起来打开窗户时,屋外响起了翰林院编修梅知孚的声音:“存周兄!” 梅知孚字逸合,是贾政在官场上为数多的好友之一。闻言贾政急忙打开了官房的门,拱手道:“逸合兄,快进来。” “嗯,存周兄,怎么样了?令侄有消息了没?”梅知复一边进屋,一边笑道。 作为贾政的知交好友,他早已从贾政口中得到了贾琮的成绩以及进度;而作为一名一路从科考里走过来的胜者,梅知孚总是不由自主的关注着科考的事情。 “还没呢,我正等的心焦。逸合兄请喝茶。”贾政说道。 “存周兄大可不必,从令侄这两场上来看,他基础挺牢固的,更难的是脑袋也清晰,甲榜不敢说,乙榜应该没有问题。” 府试的磅单分为甲榜与乙榜,中甲榜与乙榜的待遇不同,甲榜只收取十人,可直接参加后面的院试。而中乙榜者则不能,需要再考一场,从中择优约一半,参加院试,故而府试往往有两次。第一次称为正试,第二次称为复试。 贾政闻言道:“要是能中乙榜也是好的!我只是担心,他年龄太小,没什么见识。” “这个倒不一定,出身在你等公侯之家,耳熏目染,纵然年纪幼小,见识也应当是有些的。我那犬子,去年之时,我本以为也无着落……”梅知孚安慰道。 而他刚刚说到这里,急匆匆的脚步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两个似有预感,梅知孚停下了话,贾政则不由自主的向外伸出了脖子。 下一刻,伴鹤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响起:“老……老爷,大……大喜啊!” “怎样?第几名?”贾政“乎”的拉开了门,脑袋一探,急色的问道。 “老……爷,琮三爷中……了,甲榜第十名!”伴鹤满面欢喜的说道。 说到最后他终于顺过了气,说话通畅了许多。而贾政从没想过贾琮能中贾榜第十名,这可是能直接院试了!他本性就思维不敏捷,乍闻这个消息,极度的愉悦之下,贾政像是醉了酒,又像是服了丹,整个脑袋都晕乎乎的。 “恭喜,恭喜,存周兄,这红板凳坐的好啊!”这时梅知孚拱手连连贺道。 所谓的“红板凳”是与府试、院试的榜单有关,府试、院试发放的榜单上,甲榜第一名是横着写的,并在名字下面用朱砂标志,一示显赫,下面的朱砂标志往往粗短,远看像个案子,所以第一名被称为案首。 而甲榜第十名下面则是乙榜,为示区别,第十名与乙榜之间会画一条细长的朱砂红线,这长长的朱砂红线看上去像条长凳,所以甲榜第十名又被称为坐红板凳。 闻声贾政终于反应了过来,只是此时他已经欢喜的有些忘乎所以,忘了自谦,哈哈大笑道:“我也没想到他能有这样的成绩!逸合兄,你是知道的,我本以为他能中就不错了。” “贵府人杰地灵,底蕴深厚,理应如此!” “逸合兄过奖了。” “今日当浮一大白,中午太白楼,我为存周兄贺如何?” “怎能让逸合兄破费!” …… 两人畅谈了一阵子,约定好了中午的饭局,梅知孚这才离去。 而梅知孚离去之后,贾政才笑吟吟的对伴鹤说道:“你跑腿也累了,自己拿二两银子吧!” 寻常贾政的银子是放在伴鹤的身上的。伴鹤闻言立刻眉开眼笑道:“谢谢老爷,谢谢老爷。”说话之间左手倒右手。 “府里可去人了?” “回老爷,小的见到潘又安了,说是大老爷让他来的。”伴鹤微笑道。 闻言想起贾琮国县试时贾赦的举动,贾政感觉不需要自己再多言了,只需再给贾琮些礼物就是,于是微笑这点了点头。 …… 而就在贾政与梅知孚欢谈之际,贾赦浮夸的身子猛然从太师椅上弹起,指着潘又安大声叫道:“快,快,快叫赖管家来,快,快放炮竹,放他一个时辰,把灯笼也挂起来,把琮哥儿也给我叫过来……” 说话间,他老脸上灿灿生辉,像是年轻了十岁。 …… 此时,荣国府西院,鹦鹉架前,葡萄荫里,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三春以及平儿、金钏、鸳鸯等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打着骨牌。花团锦簇,一片祥和。 她们并没有谈论今天府试开榜的事情。除了三春,她们这些人没人在意贾琮的事情,当然也是因为她们本身不在意科考的缘故,而在这种情况下,三春也不好在她们跟前提及此事。 “红中!” 贾母喊了句,把“红中”扔了出去,因为这张牌打出去之后就可以胡牌了,她的语气里有点小兴奋。 见此,王熙凤、王夫人、邢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暗中猜测贾母胡什么牌,好打出去,逗贾母高兴。 而就在这时赖大家都匆匆走了过来,像众人行了一礼,然后向王熙凤说道:“二奶奶,琮四爷中了甲榜第十名,大老爷高兴坏了,让放一个时辰的炮竹,还要大办酒宴,俺当家的不敢做主,想请二奶奶定夺一下。” 赖大家的这话其实是向贾母说的,因为上一次贾琮过了县试,贾赦大肆庆祝,贾母不高兴的事这些人早就知道了! 有了那前车之鉴,怕在贾母面前失宠,这一次赖大小心翼翼了,不敢再由着贾赦的想法来,所以让他媳妇来探贾母的口风! 只是这样的敲山探虎,可让王熙凤为难了,毕竟一边是她的公公,而这边又是荣国府最大的掌家人! “这个,这个,这个事……” 王熙凤支支吾吾着,眼光如乱星,却一道道的看向了贾母。 她也很清楚这事只能由贾母定夺!而就在她支支吾吾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的瞧向了贾母。 而其实贾母也知道赖大家的这话是冲她来的,只是借着王熙凤传话,外面显得好看而已! 第二十二章:不得不低头 但是她心中却是两难之极! 一方面还是那句话她不愿意一个庶子登上荣国府的台面;但是另一方面她又清楚的知道,贾琮这一次给荣国府挣的面子比以前还大!她若是不允许,那就是明珠自埋。 如果要是真的这么做了,那京师的权贵圈子、四王八公一系会怎么看她! 想到此处她遥遥记得,她的婆婆也是不待见贾代儒的,可是贾代儒考过府试时,荣国府还是打仗锣鼓了一场。 但这并不耽搁贾代儒成丁后把他撵出去! 想到此处,贾母抬起头淡淡的说道:“这事还定夺什么?琮哥儿过了府试,为咱荣国府争了光,确实是咱荣国府的喜事,当然该庆祝一下。” 说到这里贾母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不让操办的是你,现在让办的也是你!真是话都长在你嘴上。多亏当家的小心……” 闻言赖大家的心里腹诽着,口中笑道:“老祖宗说的是,我就说这事该庆祝,我当家的真是想多了。我这就给他说去。” 说完赖大家的一阵风似的匆匆的去了,而贾母转身对鸳鸯说道:“回头你把我箱子里那对金锞子给琮哥儿送过去。” 鸳鸯应了声是。 众人知道贾母心中有气,一时都不知该怎么说话,只是在心里揣度着该送贾琮什么礼物,既能不让贾母多心,又能全了面子。 额尔,王熙凤故意悄声说道:“老祖宗压箱底的东西今儿给这个,明儿给那个,什么时候能接济我家一些,他穷酸叮当的!” 贾母知道王熙凤是在打圆场,闻言淡淡的笑了,场面一下子变的轻松。 而就在这时,“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炮竹连绵不绝的响了起来。 炮竹声里,贾琮站在贾赦的屋里,面对的是秋桐递来的二百两银票,以及秋桐暗暗送来的盈盈秋波。只是他装作没有看到。 继尔贾琮面对的是牛继宗、陈瑞文、马尚、北静王府长吏水虎等一帮子四王八公一系的故交好友。贾琮考了这样的成绩,他们必然要来道贺的! 如此宾客渐至,到中午时整个荣国府已经鼎沸了起来,如此到下午申酉之交之时,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回去。 …… 彩霞西沉时,贾琮揉着笑的有僵硬的脸往演武堂而去。而到了演武堂的大门口,迎春、探春、惜春、画屏、白芷、入画等正立于院中,漫天涂红倾洒在她们的脸上,散发着静静的红光。 “三爷,夫人,二奶奶、少奶奶,还有三位小姐都给你贺喜来了,她们几个放下东西回去了王善保家的、费婆子她们也来了,我没收,说做不了主,东府大奶奶,少奶奶也派人过来的,少奶奶的我没也没收,只收了大奶奶的……” 看到贾琮,画屏一边匆匆迎了过来,一边叽叽喳喳着。 贾琮微微点头。 而到了三春跟前,贾琮正要行礼时,惜春突然抿唇一笑,伸手轻轻一锤贾琮的肩头:“三弟,你好样的!” 迎春、惜春则嫣然而笑。 …… 丹红层累之时,贾宝玉放学归来,到了大门,在大石狮子旁,下了马车之后,看到满地的碎红,厚的像一层雪,不禁向迎来的贾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府里出了什么喜事?” “回二爷的话,琮三爷过了府试,中了第十名。” 贾福躬身小心翼翼的回道,说话间暗中观察着贾宝玉的脸色。 而与其他人一样,贾宝玉也不认为贾琮能过的了府试,毕竟他年纪太小了,面对的又都是学识根基深厚者。 因此听到贾福的话贾宝玉一下愣了! 而人往往是这样,当与他人在某些方面有微小的差距时,弱势的人可能会不以为然,会容忍,但差距若是大了,弱势的人心态往往会发生变化。 贾宝玉也是这样,贾琮过县试时,他与贾琮的差距不大,所以也并不把这些差距放在心上,只是因此受到了贾政的严密监管,心头些微有些气,也因此才有了送贾琮经、历、子、集之举。 但是现在贾琮过了府试,而且是甲榜第十名,这样他与贾琮的距离一下子变大了!而且他还是个哥哥! 也因此刹那之间贾宝玉心里产生了一种被贾琮高高骑在头上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十分沉重,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爹爹会对我怎样?” 过了一阵子,贾宝玉才反应了过来,双腿如灌铅,慢腾腾的往府里走去…… …… 而一切如他所想,只是吃过晚饭,他与贾环便被贾政叫了过去,询问了学业的进度之后,便说了些“你四弟小小年纪,便已经书熟稔,根基牢固,你等《大学》居然还没读完,可见是不用功,下次再没长进,一定给顿板子”之类的话,疾言厉色把两人狠狠训了一顿,然后才让两人去了。 而后又把贾琮召了过来,面如和煦春风的商讨起贾琮去哪里读书的事情。 大虞的院试与大明一样,三年两考,今年得中,再考需要明年了。而在这期间童生一般会择取一所学院或私塾读书深造。 至于其原因是因为府学与县学一样,由于私人院校的兴起,此时府学也只是负责月考、季考、年考的考核。而甲榜前十名却是连考核都不用了! 而对于县试、府试这两场,贾琮本以为以他穿越过来人的底蕴,不敢说考第一,他心里暗自认为考个三甲是没问题的,但结果也并如他所想…… 因此,考虑到下一场院试竞争强度的加大,贾琮已经有了出去读书的想法。 京师内外有正阳书院、集贤书院、西山书院、郑涛私院等等,贾政毕竟也是大半个读书人出身,当年就对这些书院、私塾有过深入的研究,向贾琮讲述完各书院、私塾的优劣后,建议贾琮去集贤书院。 之所以如此建议,一是因为集贤书院的院长董阳皱做过吏部尚书、太子侍读,主持过多次会试,在科考文章上很有造诣,另外就是集贤书院聚集很多当世大儒,比如李守明,张必武等等。 第二个原因则是集贤书院在城内钞库街一带,距离荣国府比较近。 第三则是贾政的好友梅知孚的小儿子梅清远也在集贤书院读书,贾琮去了,也有照顾。 实际上第二点只是贾政看中的集贤书院的优点,贾琮早早就想离荣国府远远的,最好是一刀两断。 但是贾琮也很明白,在他这个年龄离开荣国府是很难的,为了荣国府的颜面,他们必然不会同意。 而要与荣国府完全切割,则是更难,毕竟这事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现在贾琮只希望以后自己少受些荣国府的累赘与牵连。 再三思索后,贾琮还是听从了贾政的建议。原因很简单,贾政给出的建议极为合理! 第二十三章:王熙凤的召唤 从赵姨娘的两间小屋出来时,已是星汉绚烂。分花拂柳,回去的路上一个个的大红灯笼放射着红彤彤的毫光…… 而在此时,从演武堂往二门的路上,周瑞家的与郑华家的小声嘀咕着:“姐姐,你说这琮三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上次不收,这次也不收!” “我也正奇怪呢!按理说虽说他以后要出去,但趁机在府里捞上一笔,以后一走了之,不正合适吗!” “我也是这么想的!人都说他是个不爱金银的,可世上又有谁是不爱金银的!” “是啊!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有点不踏实了。” …… 第二天辰时左右,贾琮就去了府学,记名入册之后,后面的套路和在县学差不多。由府学的教导讲解了府学的规矩,然后祭孔,最后由知府孟太古带领着到太白楼大吃了一顿。 还是和县学时一样,期间众人见贾琮年龄幼小,不免颇为注意,上来寒暄者不绝,有称同年的,有称呼小兄弟的,甚至有直接称他为神童的。 但是当听了贾琮的介绍,知道他是荣国府的人之后,大多心里都有了隔阂,又都是才中榜,正值心高气傲之时,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也渐渐疏离。 贾琮也不在意,宴席罢,直接回了府。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京师的权贵圈子里他已经薄有名声了!原因很简单,一是权贵豪门子弟本就读书者稀;二是他的年龄小,过县试已是稀少,过了府试,则可以称的上是稀奇了。 实际上至此贾琮神童之名已在京师权贵圈与士林间暗传…… …… 申时中刻左右,贾琮来到了荣国府的二门,一路行去,仆役们又恢复了以往的热情…… 而贾琮刚到二门口,看门的刘婆子就一身花花绿绿,摇摇晃晃的迎了出来,到了贾琮跟前,未语先笑,先是唱了个肥诺,紧接着说道:“四爷你可回来了,二奶奶找你呢,特地嘱咐老身,要是见了你,告诉你,让你去他那里一趟。” “她找我干什么,只怕没什么好事?” 闻言贾琮心里疑惑着,并根据王熙凤平日里的为人做出了一个不好的预判,同时口中回道: “哦……知道了。” …… 花红柳绿,来到王熙凤的三间大屋所在地院落,只是踏入月牙门,贾琮就看到平儿一身青素的百褶裙慵懒的倚在门框处…… 而这时平儿也看到了贾琮,螓首探出,往里面喊了句:“二奶奶,琮四爷来了。” 说话间屈膝向贾琮行了个礼,而在这时王熙凤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 贾琮对着平儿点了下头,然后跨步而入,却见王熙凤一身大红洋纱裙,头缠中间嵌珍珠的额帕,全身便服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 太师椅下,玻璃屏风旁,却是一个碧玉年华的女子,也是一身红纱裙,桃心髻上钏钗、步摇,青眉如黛,樱唇入绛,神态融清丽与端庄于一身。 “这女子是谁?好漂亮。王熙凤怎么让我来见一个外面的女子,男女授受不亲……”来此两年,彼此各居住深幽,贾琮还没见过秦可卿,见此心中不由思忖。 而秦可卿也暗中观察着贾琮,见他年纪虽然幼小,但眉清目秀、身姿挺拔,目光沉凝,似蕴含智光,而全无一丝贾蓉的浮夸油滑之气,心中不由赞道:“果真好人物,怪不得二嫂夸赞他。” 心中想着,秦可卿身子已经离座而起,到了贾琮跟前,屈膝款款行了个礼,檀口轻启道:“侄媳见过三叔。” 能在贾琮跟前自称侄媳的,两府里只有秦可卿一人了!贾琮这才明白眼前之人乃是秦可卿。 “怪不得这般花容月貌!” 心里赞叹了句,贾琮伸手虚抬了一下,说道:“荣哥媳妇不必多礼。” “见过二嫂。”待秦可卿退回后,贾琮向王熙凤施礼道。 “你坐吧,平儿上茶。” …… “你今儿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去府学登记了,不知二嫂找我何事?”简单一寒暄,贾琮问道。 “找你来,只要是两个事,一是你过了府试,你二哥觉的给他长了脸了,让我给你些好东西,我昨儿忙,没来的及,我这里正好有一个小的西洋钟,回头你拿回去……” 而还是那句话,在贾琮心里凡是荣国府,甚至是贾氏一族给他的恩情都是一种负担,这负担自然是越少越好,因此急忙说道:“二嫂,咱们是自己人,给什么东西,也太见外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又不是外人,可你二哥实在是欢喜的紧,你就拿着吧,不然他可不会放了我。” “这个,这个。” “你哥哥要给你,你就拿着。不然到外面抹不开脸,他就要恼了。平儿……” …… 又推辞了一番,直到平儿把西洋钟塞到了他的手上……贾琮没有法子,只好接过了拳头大小的西洋钟。 而后王熙凤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是蓉儿媳妇的事情,她两次给你贺喜,你怎么都不收?” 贾琮不收秦可卿送来的礼物自然是有内在原因的! 来此两年,切身感受到上下尊卑、门当户对的封建规矩,贾琮已经可以完全肯定秦可卿乃是隆庆帝的私生女,不然凭借她表面的出身,户部营缮郎之女,根本无法进入这候门公府。而秦可卿应该也知道她的真是身份,不然给王熙凤托梦里,也不会暗示她去后,贾氏一族将衰落那样的话! 因此贾琮是知道秦可卿是一个决定荣宁二府兴衰的人物的!这样的人物能够活下去自然是好的,可贾琮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实力想改变秦可卿的状况几乎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贾琮认为哪就不如离秦可卿、甚至是宁国府远远的! 但是这些内在的原因贾琮是说不出口的! 也没想到秦可卿会找到王熙凤这里来,贾琮暗暗瞟了秦可卿一眼,然后笑道:“蓉哥媳妇不要多心!这童试又不是什么大事,那些长辈给我东西我都不想收的,只是长者赐不可辞。你们晚辈,哈哈,我就给免了吧。” 第二十四章:礼物 “怎么能免呢,再怎么说你这也是一件喜事,这也是蓉哥小两口的一点孝敬之心,你当成全才是。”王熙凤笑道。 她受了秦可卿所托,自然要替她说话。 “这女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闻言,贾琮心里腹诽着,口中笑道:“他们的心意我领了,只不过是个童试,又不是有了功名,这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以后吧!” “这人真是奇怪,居然不要东西,这两府上下还是头一个!人小鬼大的!” 看着贾琮说话行事的小大人模样,秦可卿又好奇又有些好笑。 而听到这里她婀娜的身子微微一探,含笑温吞的说道:“四叔这话可说错了!我们的礼物你不收也不打紧,知道晚辈们的心意也行,只是下人们的你也不收,你侄儿的待遇与下人一样,下面的、外面的还当是你看不起你侄儿呢,三叔你说是不是?” 秦可卿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 这一点贾琮还没有顾及,闻言不由的愣了一愣,随即急忙摆手道:“蓉哥媳妇你多虑了,我怎会瞧不起蓉儿,这瞧不起自家侄儿那岂不是瞧不起自家。” “三叔自然是没有的,只是外人不这么看,三叔以为呢!”秦可卿继续温吞的笑道。 贾琮感觉再不收人情道理上是真说不过去了,行事也着相了,只好笑道:“是我欠考虑了,不知蓉哥儿要送我什么?” 秦可卿闻言樱唇微抿,轻轻的笑了,然后往站在她身侧的宝珠一瞧,宝珠手里已拿出了一个周围刻着菱花的铜镜。 而这时秦可卿轻笑道:“你侄儿近来在敬家镜坊得了个这个小玩意,还望三叔你不要嫌弃。” 这个时代镜子也是相对稀罕的物件,穷人一般用不起,而敬家镜坊又远近驰名,一看这做工,精工细雕的,贾琮就感到这铜镜价值不低,急忙说道:“怎么拿这么贵重的东西?快快收起来吧!” “也不贵重,只是几两银子的事。以后三叔再传捷报时,侄媳再让你侄儿给你送上一份大礼。” “哈哈,借你吉言,大礼不用,小礼即可。” …… 又寒暄了几句,贾琮起身告辞而去。 而他去后,秦可卿与王熙凤继续攀谈着:“婶婶,你别说三叔真个是异于常人,说话办事像个大人似的,没一点儿小孩子模样!也真是早慧!” “你觉出来了,我也觉得他不同寻常!” “是的!你看他接人待物也是大模大样的。” …… 当贾琮回到演武堂时,画屏与白芷正在井边浆洗着,下午柔和的阳光照在她们的小脸上,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们小脸上的津津笑意。 其实自从钟氏被撵出去之后,她们的脸上就有了神气,而在贾琮过了府试之后,她们脸上的笑意似乎就没有断过。 看到贾琮进来,两人把衣服一放迎了上来…… “给你,放好!”进屋之后,贾琮拿出了小西洋钟与铜镜。 “哪来的?” “真好看!” 毕竟是女孩子就喜欢这些精巧的玩意,看到西洋钟与铜镜,画屏与白芷眼睛一亮,说道。 “二嫂和蓉哥媳妇送的。” “你不是不收她们的吗?哦,二奶奶找你原来是为了这事。” “不收有时得罪人,偏偏她们又不好得罪!” “咯咯……” 画屏并不明白贾琮的无奈,但是却被贾琮无奈的样子逗笑了。 月移影乱,吃过晚饭后,贾琮拿着小弓来到了梨林中,梨树林的东侧,贾琮已经树立了一块木牌。 晚上练箭,其实是无可奈何之事,演武堂面积虽然不小,但练箭却小了,另外白天他也没有时间,只能借的着一片月光。 …… 钞库街的位置位于紫禁城西北侧,菜市场之南,集贤书院则位于钞库街西首,灞水北侧,南侧则是国子监。 闹中取静,集贤书院的面积很大,里面松柏林立,外面看上去郁郁葱葱。金柱大门前有一块大石牌,上面写着“集贤书院”,下面落款乃是前朝大儒张文达。 辰时,贾琮乘着马车在集贤书院的门口停下。而他刚下车,一个身穿白衣,年月十四、五岁的少年,面部胖乎乎的少年走了过来,拱手笑道:“你可是贾琮贾世兄?” “在下正是,请问兄台你是?”贾琮并不认识眼前之人,抬眼疑惑的说道。 “在下梅淳字清远,家父与贾大人乃是好友,昨儿贾大人对我父亲说你可能今天要来,所以我父亲特地令我在门口等你。”梅清远笑道。 贾琮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故……只是没想到眼前脸蛋肥肥的少年居然是与薛宝琴定亲的未婚夫。 “原来是清远兄,我倒听我叔叔说过你,果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贾琮客气道。 “琮兄弟过奖了,我可比不上你,小小年纪就过了甲榜,他们都称你为神童呢” 这个时代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特别是读书人之间。而这个时代和明代一样,男子一般十五岁取字,在年龄不足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由有声望的人给取字,梅清远不清楚贾琮的情况,所以有此问。 “梅兄过奖。咱们自己人可别这么客套。” “哈哈,你说的是,走,我领你把束脩交了,再领你观摩观摩,把里面的规矩给你讲一讲……琮兄弟可取字?” 这个时代直呼其名是不礼貌的,特别是读书人之间。而这个时代和明代一样,男子一般十五岁取字,在年龄不足的情况下,也有可能由有声望的人给取字,梅清远不清楚贾琮的情况,所以有此问。 “兄弟尚未取字,清远兄随意叫小弟即可。” “那就得罪了!琮兄弟这字看来得是有声望的人给取了。” “清远兄过奖了。” …… 一边走,一边谈,在大门西侧的一件小屋里交了十两纹银,接过了一个反面写着“凭此进出”,正面写着“集贤书院”的木牌之后,过了孔子像,梅清远指着孔子像后的三间大屋说道: “这就是咱们院子李守明讲《论语》的地方。咱这集贤书院是四书五经各有一讲师,比如李守明先生专门讲《论语》;张必武先生专门讲《春秋》,董易之先生只讲《易经》,都各有固定的地方。咱们学习的方法是你觉得哪门差就去听哪个先生的课,当然也可以全听,只要时间错的开。” 第二十五章:态度 这是茶水房。琮兄弟打算先听谁的课?”走到一间小棚与房舍之间,梅清远问道。 “不瞒清远兄,我打算都听听。” “哈哈哈,和我刚来时一样,不过我劝你还是听你感觉薄弱项的课。” “那就先听董先生的《易经》课。” “我正好也要去听。” …… “清远,这位小兄弟是谁?”这时一群生员走过来,为首的一身白衫,年约十七、八岁,长相清俊的士子,问道。 “荣国府贾琮。琮兄弟这位是宛平杜文翰,去年府学案首,也是咱集贤学院雏凤诗社的社长。” 承袭明风,此时大虞南北文士结社成风。京师更是文社云集,甚至贾宝玉都搞了个海棠社。 而闻言,杜文翰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随即就又拱手笑道:“久仰,久仰,琮同学有空来我们诗社玩,共同探讨诗词天地。” 而纵然知道这个时代结社成风,乃是一种时尚,贾琮在心里对此却是很抵触的,结社做什么呢?贾琮清楚不过是谈论比较诗词,或议论时政而已,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里面少不了口舌之争,他的身份本来就是士林有所排斥,寻常再灵牙利齿,锋芒毕露,只怕会更被孤立了! 而另一方面他也明白相对于科举,诗词只是小道,探讨什么的只会浪费时间!现在撬开科考这块“敲门砖”才是正经。 第三则是他个人的缘故,不只是因为是穿越过来的原因,还是其它的原因,虽然又在贾代儒那里学过什么“红花”对“绿树”,“孤帆”对“夕阳”之类的平仄对仗,但是他对诗词还是无感。 “不敢、不敢,在下年幼少读,岂敢与文翰兄等逸才共论。”微微一估量,贾琮拱手微笑着说道。 在这京师权贵集中之地,杜文翰等普通出身的生员,见多的是豪门子弟的飞扬跋扈、颐指气使,至少也是傲睨自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像贾琮这样谦虚有礼的杜文翰等人倒是几乎没见过。贾琮如此倒令他们呆住了。 须臾,杜文翰才笑道:“琮兄弟谦虚了,你年纪小小就中了甲榜,岂会有名无实,以后有兴趣了,过来玩耍就是。” “一定、一定。”贾琮抱拳道。 “叮叮叮……”这是上课的铜钟清脆的响了起来。 “告辞!”“告辞!”…… …… “你别说,这个贾琮还挺谦逊的,没点纨绔膏粱的样子。” “是啊!他说那话时,我还以为他是自持家世,不屑于与我等为伍呢,可仔细一瞧,又不是。” “哈哈,我和你想的一样,可他真不像!” “嗯……可能是庶子的缘故吧,听说他是个庶子。” “即使是庶子,他与其他庶子也不一样,其他庶子也是仗势欺人。” …… 其他人的瞧瞧议论声里,贾琮与梅清远进了董易之的课堂。与梅清远相邻而坐…… …… 课间时又免不了一些询问、寒暄,不过有梅清远在,贾琮少说了很多自我介绍的话,不过贾琮一直对这些同学彬彬以对。 中午十分,梅清远硬是要做东,拉了贾琮以及一帮子同学往燕歌镂而去——钞库街东北即夫子庙一道街,街东秦楼楚馆栉比相邻,数不胜数。 席间,贾琮敬酒殷勤,但寡言少语,于众生的飞辞彩言中静做一个听客! 也因此,虽然只是一天,贾琮少而礼,温恭缄默的名声就在集贤书院里传开了! …… 下午,贾琮与梅清远一起走进了李守明的课堂,他很好奇这些当世大儒对于《论语》的见解…… …… 但是世上的事情往往是动中蕴静,静中有变,落在个人身上也是如此。就在贾琮静静听李守明讲课之时。 贾珍、威远将军马尚之子马奎、一等伯牛继宗幼子牛三宝等跨进了中顺王府三间一启门的王府大门。 当今圣上隆庆帝共有九子,以“忠”字开头,序齿分别是顺、仁、义、礼、智、信、孝、悌、节九位王爷。 但忠顺王虽然排在第一位,但他只是个庶子,向来与皇位无缘,他也自只这一点,于是座上客常在,樽中酒不空,只是享乐。 而他的府邸也成了豪门权贵聚集欢乐场,吃喝玩乐,丝竹管弦,天天热闹非凡。贾宝玉后来也时常去,并把忠顺王的戏子琪官(蒋玉菡)给藏了起来,惹得忠顺王大怒,派长史找上门来讨要,然后贾政亲手狠狠的给了贾宝玉一顿板子,把贾宝玉打了个半死。 进入忠顺王府后,贾珍等人直奔忠顺王府的戏场。此时戏台上蒋玉菡长袖飘飘,收卷自如,声如杜鹃啼血,切切声里,正演着长生殿里的杨玉环。 而台下正中央,忠顺王手执金杯,一双老眼色迷迷的看着台上的蒋玉菡,面前是珍馐美馔,身侧是忠节王卫阳泽。 贾珍等人与忠顺王是老相识,到了忠顺王跟前嬉笑行礼,忠顺王把他们几个安置在了他的跟前。 而就在贾珍落座之际,忠顺王突然向贾珍笑道:“博德(贾珍字博德),听说恩候有一子神童,不过总角之年,就过了府试,不知能否一见否?” 贾珍是知道忠顺王的特殊癖好的!闻言心里不由一震。 但是随即他就想到忠顺王爷想见贾琮,大概就是想看个稀奇,毕竟年纪这么小就过府试的确实不多,而且他本身又是道德低下之人,这种事在他眼里既寻常见,他也寻常做!因此随即他内心深处认为忠顺王对贾琮有这种想法也无妨。 并且忠顺王业不是他能得罪的……贾琮再有才华也不过是个庶子罢了,自己好才是真的好。他这么做也只是搭个线而已,是否能成还要看忠顺王的本事。 而且这等小小的要求也不好拒绝,因此,微微一愣之后,利弊取舍瞬间在贾珍心里盘算完毕,随即笑道:“这有何不可,我现在就派人找他,把他叫过来。” “哈哈哈,好好,博德做事就是爽快。你们一族出了此等英才可喜可贺啊!”忠顺王满意的捋须笑道。 “王爷过奖!隆儿,你去把你四爷接过来。” 第二十六章:断然拒绝 申时末客,贾琮与梅清远等从集贤书院里拥了出来,而隆儿也早已在门翘首以待——因为集贤书院的规矩他进不去,被拦在里外面。 也因此,正当贾琮在门口处与梅清远以及刚认识的同学大家拱手作别之际,隆儿就冲到了贾琮的面前,拱手“嘻嘻”笑道:“三爷,你可出来了,我都急死了,忠顺老王爷要见你,大爷让我接你过去。” 说话之时他声音急切,再加上他一身黑锦仆装仆帽,在众多青衣士子间犹如鸡立鹤群一般,一下子引起了周围士子的注意。 而忠顺王作为隆庆帝的长子,又是高调寻欢作乐的人物,在京师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也因此近处围观的生员闻言,心中不由思忖:“毕竟是公侯之家,往来皆是权贵。” 贾琮没想到忠顺王要见他!但对于忠顺王这个人物他是了解的,《红楼梦》里虽然没给出忠顺王这个人的具体结局,但《红楼梦》的背景是康熙年间的九子夺嫡,而九子夺嫡的里大王爷的结局是被圈禁至死! 而纵然忠顺王的结局不是这样,贾琮也不愿意去见他,因为读过《红楼梦》,从忠顺王对待蒋玉菡的事情上,他已经知道了忠顺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子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当然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不想在皇权暗争的情况下贸然站队!荣、宁二府败落的根本原因是失去了秦可卿这颗能让皇权顾惜的大树,又抱错了大腿。 当然按照历史的轨迹贾琮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大腿,只是以此时他的身份与地位,难入人家的法眼! 也因此在政治立场上,贾琮决定谁都不站,说都不得罪,我若芬芳,蜂蝶自来! 也因此贾琮微微一沉吟,向隆儿问道:“你可知忠顺王爷见我做什么?” “回三爷的话,忠顺王爷是听说四爷你天资聪颖,学业不凡,这才想见一见你。”隆儿喜气洋洋的说道。 “你去告诉珍大哥,就说我学业紧张,就不去了。”贾琮淡淡的说了句,转身直奔丁四的马车。 众生虽然清高,但处封建时代之中,心必然鄙服于皇权之下,没想到贾琮居然会拒绝忠顺王的邀请,一时间都不仅有些呆了! 隆儿也没想到贾琮会拒绝,在他心里忠顺王召见贾琮,对贾琮来讲,是一件荣幸之事!也因此闻言他脑袋出现了暂时的短路。 而贾珍一向是跋扈惯了的,隆儿在外也是狐假虎威的惯了,而在内心深处对于贾琮这个庶子也有些轻视,又知道贾珍的厉害,事情办不成,说不定就赏他一顿板子。 也因此下一刻,隆儿反应过来后,一下子急了,本能的一拉贾琮的袖子,匆匆说道:“三爷,你怎能不去呢!这可是……” “大胆,还不放手!” 贾琮转身大喝,凛凛怒气从双目里喷射出来,隆儿心里一惊,松了手。贾琮一甩袖子,径直往马车奔去。 “琮同学,你怎么不去呢?那人可是忠顺王!”路上一位同学好奇也是好心的问道。 “我不愿为玩物尔!” 说着,贾琮一拱手,重重一点,转身上车而去。 清朗的童雏声清晰的传入了旁边同学的耳中,闻言,从贾琮儒雅的举动里他们居然看出了铮铮风骨! 马车远去,随之一同学赞叹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我辈行事,理应如此!” 说话间他却浑然忘了贾琮的出身也是权贵! …… 此时忠顺王府里,贾珍等人于忠顺王一边看戏,一边饮酒,不知不觉中已经醉眼朦胧了。不过记得要把贾琮唤来的事情。 因此当隆儿一路腹诽着贾琮,提心吊胆的来到贾珍身边时,贾珍立刻斜撇着眼睛,问道:“怎么才来?小三呢?” “回老爷的话,三爷说他学业紧张,就……就不来了。”说着隆儿把腰又压低了一些,眼皮却往上翻了翻,暗中瞧着贾珍的脸色。 没见到贾琮跟来,贾珍本以为贾琮是在等着召唤呢!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贾琮会拒绝他的召唤!在他想来,他是族长,他是贾琮的族兄,他是三品威烈将军,他这样做也是在抬举贾琮! 而拒绝又是发生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 刹那之间,贾珍的酒醒了大半,随即就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发烫…… 而这样的拒绝,对于忠顺王来讲,也是当场扫了他对脸面,他不仅微微一侧目,对着贾珍 “德博,看来你这个大哥没做好啊!” 贾珍是颐指气使惯了的!闻言立刻气冲双目,下一刻他气哼哼的说了句哼,不知好歹的东西!,说罢长身而起,赤目向忠顺王拱了下手,转身大踏步而去。 …… 拒绝之后,贾珍、忠顺王会怎样?一路上贾琮考虑着这个问题,不过他认为不会有什么大事,毕竟拒绝召唤乃是一件小事,而且在这个时代,即使皇帝相召也有被人拒绝的时候。 至于贾珍以后会给他使绊子,在他想来,贾珍能把他撵出贾氏一族才好呢,怕的倒是贾珍没这个本事! 想到此处他心里坦然了! …… 回到演武堂时,随意往里一搭眼,却见三春并画屏、白芷、司棋等几个丫头正在院中玩耍。 三春常年,熟稔之下,贾琮不自觉的在她们跟前收起了客套,走到她们跟前敷衍的行了个礼,就往里屋走去。 而惜春却跟了上来,没等贾琮洗脸,就笑盈盈的问道:“琮弟,集贤书院怎么样,有府里好吗?人多吗?” “还好!比府里差些,人很多。” “那……热闹吗?老师怎么样?” “热闹,老师都是博学之士,有几个甚至是经学大儒。” “啧啧……琮弟了不得了!” 闺中的少女就是这样,拘于一方天地,对外界拥有无限的向往,特别是女子难以踏足之地! 说话间惜春明眸荡波,眼里的羡慕似乎要流了出来。迎春、探春也是如此,明眸犀亮。 擦脸间,见三春如此神色,贾琮一下子明白了,此时她们的心情就像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乡下人,好奇大学的生活。 “这集贤书院有六排房子,里面种满松柏,各位老师只讲一经,学生很多,组了很多社……” 随后贾琮娓娓说道。 而刚说到这里,院子里传来了二门刘婆子急促的声音:“三爷、三爷……” 第二十七章:性格与处事 “什么事?”闻声,贾琮一边起身,一边问道。 三春以及画屏、白芷等听刘婆子声音慌慌张张,也跟着走了出来。 “回三爷的话,贾福刚才对老身说东府珍大爷要见你,正在荣禧堂等你,还说看样子他很生气。”说着刘婆子眨了眨老眼,一副想看戏的色彩! 贾琮没想到贾珍居然找上门来了!这让他微微感到意外,因为在他想来,这等事人家既然不愿意,不了了之就是,纵然心里有些气,最好也是慢慢消化。 微微一想,他就明白了,贾珍这样行事是性格所然,嚣张跋扈的性格所然!一向嚣张跋扈的人怎会轻易容忍!他也低估了贾珍嚣张跋扈的程度! 不过贾珍这样做毕竟是强人所愿,占着这个理儿,贾琮毫无畏惧,点了下头,抬步就走。 “三弟,怎么回事?”见此,迎春一脸紧张,匆匆说道。 “没什么,珍大哥唤我去忠顺王府,说是忠顺王要见我,我没去,可能珍大哥生气了。”贾琮一边走,一边说道。 贾琮居然拒绝去见忠顺王,这让三春也很惊诧,此时此刻也不知说什么好,而就在她们发呆之际,贾琮已经走的远了。 而当贾琮走到荣禧堂时,荣禧堂周围的仆役已经比平时多了好几倍…… 到了荣禧堂的门槛前,贾琮就看到贾珍一身红锦袍,上面金菊朵朵,幞巾上斜插着朵红花,背负双手,一身粗俗的富贵气,站在大堂的中央。 贾琮跨步而入,刚要打招呼行礼,而在这时贾珍听到动静,己猛的转过身来,看到贾琮,立刻赤目一瞪,右手食指一指,劈头盖脸的喝道:“小四,我唤你你怎么不去?” 其势如责奴仆,贾琮心里微微来气,但还是温言道:“珍大哥,实在是小弟学业繁重……” 而贾珍正在气头上,不容贾琮讲完,伸手又是一指:“你学业重个屁!莫要用这样的话搪塞我!你分明是不想去!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样的蛮横霸道,贾琮的火气也一下起来了,冷冷的说道:“珍大哥,你说对了,我就是不想去。我又不是你的奴仆,你让我去我就得去。” “你,你,你……” 贾珍万万没想到贾琮会顶嘴,而且还是这么硬顶!偏偏此时他又想不起什么反驳的话来,一时间气的全身打着哆嗦,嘴巴说不出话来。 “你、你”了一阵子,他才扯着脖子硬说道:“我是你大哥,你就该听我的!我还是族长!” “珍大哥你这话真是毫无道理,你是我大哥就可以随意指使我吗?你是族长就可以把我当玩偶,任人随意玩弄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珍大哥你心里明白。” …… 声音远远传出,周围仆役何曾在荣禧堂里见过这样激烈的交锋,闻者色变。 “怎么回事?嘈嘈什么?”而就在他们心神不安之际,贾赦一边嚷嚷着,一边匆匆走了过来。 贾珍哪里说的过贾琮!又不好打他,此时已是气冲斗牛,见贾赦进来,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抢先说道:“叔叔,小四太不像话,不识好歹!你得教训教训他。” “父亲实在是珍大哥强我所难,视我如奴。” “你们休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贾赦颤威威的说道。 “叔叔,事情是这样的,这个……” …… 而就在贾赦听的头晕脑胀之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三春却是越发的惊诧,甚至是心惊了! 她们早已知道了此事……而在她们想来,这件事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又是自家兄弟,贾珍找贾琮能做什么,不过是说贾琮两句,而以贾琮平时所表现出来的低调与容忍,这事最后也不过是贾琮被批两句,然后不了了之! 她们都没想到贾琮居然会与贾珍吵起来! 同样的贾母、贾宝玉、邢夫人、王夫人以及鸳鸯、晴雯等丫鬟也没有想到——出了这样的事,荣国府好献媚的几个婆子,赖大家家的、周瑞家的、来旺家的等等,早已走马关灯似的把荣禧堂的情况几乎是实时的转播給了她们! “好了、好了,大老爷去了。”正当三春忧虑之时,来旺家的匆匆跑了进来,笑道。 众人闻言,暗暗松了口气,随即贾宝玉说道:“原来小四是这样的人,怪不得我召他见客,他推三阻四的!” “只是有些没大没小!珍哥儿总归也是好心!”王夫人轻轻说道。 “也是不知好歹,把他往人道上拉,他却硬往驴道上走!”邢夫人轻轻甩了下手帕说道。 在贾珍与贾琮之间,也就是在富贵权势与贫寒无势之间,她们很好选择。落在具体这件事上,她们当然选择向着贾珍。 但是贾琮这种不上台面的做法,在贾母心里就是不与贾宝玉争辉,实在是可了她的心! 也因此闻言,贾母暗暗瞅了王夫人与邢夫人两眼,心道:“一对蠢物!” 口中却淡淡的说道:“琮哥儿喜欢清静,不喜欢迎来送往这些事,以后就不要喊他了!宝玉,听到了没?” 贾宝玉点了点头。而贾母则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多大点事,弄得鸡飞狗跳的,也不怕别人笑话!” 这句话里已经明显的有着对贾珍抱怨的意思了!邢夫人与王夫人闻言,不由的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出了尴尬! 好在这时赖大家的走了进来,眉开眼笑的施礼道:“好了,好了,二老爷也去了,对珍大爷与琮哥儿各打五十大板,说琮哥儿不该没大没小,说珍大爷不该小题大做,让外人看笑话,让两人都散了!” “还是小儿,会处理事!”贾母闻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就在贾母心感欣慰之时,贾珍去荣国府找贾琮麻烦的事情也早已传到了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秦可卿的卧房里,金盘木瓜之下,贵妃榻之上,听着宝珠的转述,秦可卿一双如雾中秋水般烟雨迷离的眸子却蓦然露出了一点亮光! 第二十八章:余波荡漾 怎么说呢,听到贾琮对贾珍的反击,秦可卿感觉上就像是看到一个自己认为凛然在上,威威不可抗的人,被人当着自己的面扇了一巴掌!平日里的凛威,在她跟前掉了一地! “原来他也会被反击……琮叔叔真是…….男儿!” 心思之际,不知为何,秦可卿胆色突然一壮,小巧的红唇抿了抿,纤细的腰杆也不由的挺了一挺。 …… 而被贾政喝退之后,回府之际,贾珍依然怒气冲冲。此时他的酒已经醒了,也知道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但是嚣张跋扈的人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过错看的很低,而又扩大对方的过错。 而刚进的门来,乍然生起的夜影里,贾珍就看到贾蓉迎面匆匆走来。 贾珍正一肚子火没处发作!在于贾琮的争吵中,他好几次想动手,但残存的理智控制了他的手脚,而与贾琮争个是非曲直,他本身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哪里争的过贾琮。 不过见到贾蓉他的火气倒是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 “你这孽障到哪里去,用着你得时候就见不到你的影子!呸,没用的东西!隆儿你给我啐他!”下一刻贾珍劈头盖脸的向贾蓉吼道。 在贾珍面前承受不白之冤、莫名其妙、小错大罚等窝心事,贾蓉己是习惯了。而且贾珍的侮辱式教育,也早已摧毁了他的自尊心,也让他害怕,闻言立刻呆呆对立在了原地。 隆儿很熟练的、也很准确的朝贾蓉的脸上吐了口吐沫。 …… 而在此时贾政、贾赦、贾琮三个也正往后宅而去,贾赦走在前面,贾琮坠在后面。 “琮儿,以后这种事你不想去就不去。还是学业重要,他们乱七八糟的!”路上贾政温和的说道。 贾琮刚才说不去是因为学业的繁重,这就话可真是入了他的心。 “嗯,二叔我也是这么想的!”贾琮微笑道。 而贾琮进来给贾赦带来了诸多的荣光,也认为贾珍是小题大做,因此闻言也说道:“以后你别理他。回头让你二哥说说他,那么大的人了,和你计较个什么。” “嗯,让琏儿也说和说和,毕竟是一家人别落了嫌隙。琮儿集贤书院怎么样?可否如意。” “书院很好。这事我还要多谢二叔,刚到那里梅大人的公子就在门口等着呢!” “梅逸合也是有心了!” …… 一边走一边谈,进了二门,过了庑廊,三人才分头而去。父子不同席,一般情况下,贾赦、贾政都不喊贾琮用餐。 而贾琮才刚走两步,匆匆的脚步声就在他身后响起,随即是画屏的声音:“四爷。” 贾琮扭头一看,朦胧夜影里,画屏与白芷正提着裙裾匆匆向他跑来。 “你们怎么?”没想到她们两个居然会从后面出现,贾琮停下身子奇怪的问了句。 “我……我们……两个一直在外面,你和大老爷、二老爷一起走,我们不敢出来。真好,四爷你没事了!”画屏匆匆的说道。 看着两人清亮如星辰的眼睛,贾琮什么都明白了…… …… 晚饭后,三春与贾宝玉照例陪着贾母说了会话,然后又齐齐的聚集在了迎春的小屋里,投了一阵壶,玩耍了一下,不觉间谈起刚才的事情,贾宝玉叹道:“没想到他也是个有性子的!居然会顶珍大哥!” 三春明白贾宝玉的意思,贾琮平时温而尔雅,低调的不像个样子,即使反抗钟氏也是用计,这样的直面却是从没有过!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贾宝玉实际上是有感而发,从贾琮的这番作为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软弱——他试想这自己面对这种情况,是绝对不敢硬杠的! “我倒觉得有性子不是坏事!”探春悠然而道。 “我大哥也确实该有人……挫一挫他的性子了!”惜春犹犹豫豫道说道。 她本来感觉自己并应该说自己的大哥的!可是在三春以及贾宝玉跟前,惜春还是说了出来。 “唉,珍大哥的性子!”贾宝玉微微叹了口气。 …… “我是不是太直接了呢?” 星月之下,梨树林间,拉弓之际,贾琮悠然想到。但随即深思了一下,当时也确实没有迂回的方法…… …… 早上,当晨曦的阳光照在白衣生员身上时,互相问候的轻语声便在集贤学院的门口会集成一片嘈杂之音,但这嘈杂之声却蕴藏着蓬勃朝气,让人兴奋。 “见过贾兄。” “见过赵兄。” “贾兄好!” “文远兄,早上好!” …… 下了马车,不知是什么缘故,可能是贾琮温雅低调的态度,也可能是昨晚之事展现出来的铮铮风骨,凡是昨日与贾琮认识的,遇到后,都纷纷向贾琮问候。贾琮也态度温恭的行礼。 而刚刚进了大门,“贾兄弟,贾兄弟。”梅清远的呼喊声就传了过来。贾琮循声一瞧,梅清远正在庭中的那株大柏树下,婴儿肥的脑袋高高抬着,正向他招手。 “清远兄,早上好。”走到梅清远跟前,贾琮拱了下手。 “贾兄好!昨天怎么样?”梅清远探首好奇的问道。 “也没怎么样,珍大哥找我闹了一场,被我二叔喝退了,不了了之!”贾琮笑道。 “是吧!昨晚我跟我爹爹说了,他就说按你大哥那性子,只怕不肯罢休!” “我也没想到他会小题大做!” “我爹爹说他们都是这样的性子,贾大人算是其中的另类,殊为难的。” …… 两人一边走,一边谈,进了董易之的课堂。俄而随着一声轻咳,董易之一身青袍,头差木钗,手拿一本《易》经,施施然走了进来。 再一次轻咳一声之后,董易之打开《易》经,说道:“咱们接着昨天的,讲《易》经第一卦,乾卦。我昨天讲了,乾卦即天,天有四种特征元、享、利、贞,所谓“元”,是指天生阳气,此为万物生发的本源;所谓“享”是指天能使万物流布成行……” 董易之侃侃而谈,讲到乾卦第三卦相,君子终日乾乾,昔惕若历,无咎时,突然向着贾琮问道:“贾同学,你认为此卦何意?可解此卦之用!” 第二十九章:内秀心慧 集贤书院课堂上课的规矩梅清远已经和贾琮讲清楚了,那就是师生之间是可以互动的,只是贾琮没想到董易之会突然间提问他…… 而对于《四书》、《五经》来讲,作为一个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他最熟悉的莫过于《诗经》、《论语》、《孟子》,上一世上学时甚至背诵过里面诸多文章的中心思想,分析过里面诸多文章的精华与糟粕。 而最不熟悉则莫过于《易经》了,因为这东西老师从来没讲过,并隐隐被现代社会认为是封建迷信的大本营!也是因为这不熟悉,贾琮才首选了董易之的课。 不过来到这里以后,对于《易》经,贾琮还是读过的,但只是懂得表面意思,深层次的含义以及运用他是一窍不通的! 因此微微想了想,贾琮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回先生的话,学生年少学浅,《易》经又博大精深,学生实是不知其中深意,只知道它的表面意思是君子整天勤奋不惜,甚至夜间时时警惕,虽然面临危险也无祸害。” 贾琮的回答谦逊有理,而且坦荡。而《易》经可以说是四书五经里最难懂的经,来这里听课的,可以这么说,最多只是一知半解。 “哈哈哈……”贾琮话音刚落,轻微的、理解的、善意的笑声就在他周围响了起来。 人皆有好奇之心,不论大小,董易之之所以提问贾琮,主要的原因其实和忠顺王想见贾琮的原因一样——贾琮的年龄实在太小,居然过了府试,他有心试探一下贾琮的底子。 第二个原因则是听说贾琮拒绝忠顺王召见时,所表现的铮铮风骨! 贾琮在《易》经上的造诣没让他感到惊奇,但所变现出的坦荡倒是让他有些欣赏了。 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微笑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做学问理应如此。《易》经博大精深,但每一卦相都由其本源;卦相万变,有时表意即本意。” “表象即本意?他是不是替我算了此卦,说我在此卦相之中,提示我行事要警惕。” 闻言,联想到这卦相的本意,贾琮心里一动,深施一礼道:“多谢先生指点。学生谨记。” 董易之确实是替贾琮算了此卦——作为一名《易》经大师,遇事随手一卦,已经成了习惯!只是他没想到贾琮会立刻猜出来他做了此番作为,而且懂得了他的意思! 微微一错愕,“此子内慧。”心里给了贾琮一个评价,然后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坐下吧!” …… “易之兄,你观那贾琮如何?” 中午,庐下一壶酒,对做成四人,石桌上四个小菜,刘阳周、董易之、李守明、张必武相对而坐。把酒临风,三人都是峨冠博带、大袖飘飘,一股儒士之风。 而之所以提及贾琮,原因还是一样,他这般年纪,这样的成绩,很难不引人注意。 昂脖饮了一杯酒,董易之笑道:“此子学识有所不足,但温雅坦荡,内慧心秀,实乃可造之才!” “哦,易之兄这话从何说起。”李守明捋须道。 “听闻他拒绝召唤之事后,我给他起了一卦,乃是乾卦中第三像……” …… 如此贾琮白天在集贤书院读书,晚上回府,按部就班,又恢复了以前幽隐式的生活。 在学院里,他也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低调。家事、国事、天下事,在众生员激昂文字,挥斥方遒之时,他只是做个静静的聆听者。 而要是有人问起对家国大策的看法时,他也以年幼学浅,不敢妄言,推辞了。 当然这期间,杜文翰为全雏凤诗社之雏凤之名,立邀贾琮入社,贾琮开始还是推辞,但禁不住杜文翰再三邀请,再加上梅清远在一旁一再撺掇,贾琮碍不过面子,最终还是参加了。 但在聚会上他依然是一诗不写,一词不做,一评不发。 杜文翰、梅清远等人问及,则已不擅诗词,不敢妄加评论之词推搪。 也因此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对他接触的增加,集贤书院的生员也都认可了贾琮的说辞,并认为贾琮是一个谦逊有礼,学识稍差的人! 这样的人集贤书院的生员几乎都喜欢。 而在荣国府里,由于贾母发了话——琮哥儿不喜欢迎来送往的,以后你们别喊他,在此以后,不仅贾宝玉、贾政见客时,客人要见贾琮,两人以各种理由推诿,即使是贾赦对贾琮的召唤也少了许多。 时光流逝,五月端午,吃了肉粽,五月下旬放了田假;六月贾敏病故,贾琏去苏州,并经江夏,办理贾赦交代事宜。 八月十五吃团圆饭时,贾珍见到贾琮时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九月学院放授衣假…… 在这个朝代生员的假期还是挺多的,端午、中秋等小的节假日不算,大的主要有三个,田假、授衣假、年假。田假、年假相当于后世的寒暑假,只是假期只有十五天。 …… 如此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到了十月。阴历的十月,北方已经严寒,出气成雾,只有中午才稍微的暖和些。 而在十月初三晌午,一排马车出现在了荣国府的门口,马车停下后,先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袍、头带幞巾的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下来之际,第二辆马车车帘一掀,一分全身素白,身姿婀娜如江南风雨之柳的小姐被一个极小的小丫头搀扶着走了出来…… …… 申酉之交时,贾琮披着一身黑狐皮裘回到了演武堂,白芷给他换衣之际,画屏一边往黄铜盆里倒着水,一边笑道:“四爷,你知道吗,苏州的表小姐来了,听小红说,长的可俊了,像是天上的人儿,四爷回头你去看看不,要是去的话,带上我。” 说罢,画屏侧着小脑袋向贾琮瞧去,小脸上一片期盼之色。深院中的女子就是如此,平常不得出门,平日所见皆是熟悉,一个外来人足以引发起她们浓浓的好奇之心。 林黛玉来了这倒是在贾琮意料之中的事!但他却并不打算巴巴的去见林黛玉,即使她是在十二正钗之中。 第三十章:现实主义 这里面的原因很多!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己知晓了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知道林黛玉情属贾宝玉。 他对林黛玉没有想法,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他有着一个现代人的灵魂,此身与林黛玉乃是表姐弟,有很近的血缘关系的,在现代是不能有什么结果的! 而不愿意去见林黛玉更现实的原因则是,他很清楚他不是贾母那个圈子里的人,硬凑上去了只是热脸贴冷屁股,还要加上碍人眼、碍人事,让人心里讨厌,就如同贾环一般。 不去人家不烦,去了人家不喜,那为何还要去!这等自贱之行,贾琮不为! 而眼见娇花凋零,对观者也是一种残忍! 如此,既然无缘,又不忍见娇花凋落,香消为泥,不如彼此为过客! “去看她干什么,人家又没要见咱,冒冒失失的,都在一个院子里,还有见不到的时候!”贾琮笑道。说着捧起水,洗了把脸。 “哗哗”的水声里,画屏:“嗯嗯嗯……”,撅起了嘴巴。 但是她的脾气是须臾即好,贾琮擦脸之际,画屏已经带着些神秘,探着小脑袋说道:“四爷,你知道吗,咱府里出事了。” “哦,什么事?” “荣禧堂的银碟让人偷了,我听小红说,二奶奶很生气。” 盗窃之事古往今来皆有,乱世则更为猖獗,大虞朝也不例外,《红楼梦》里贾政扶灵回南京时就逢了盗,被抢的一干二净。而在京师里荣国府也逢了盗,妙玉被抢走。 相对于盗,窃只能算是小儿科了!而在这两年里荣国府失窃之事,在荣国府里,贾琮已经司空常见,贾宝玉屋里的东西都能没见,更何况其它,只不过这次好像问题有些大。毕竟荣禧堂是荣国府脸面所在。 不过这个事贾琮自感与自己无关,记忆中贾琮这里从没招过窃……但是现在他有些担心,毕竟他也是有三百多两家底子人了! 因此擦干脸后,贾琮随意对白芷笑道:“你可得把咱那银子看好了!” 白芷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 如此一恍惚,就到了月中,下午时分,天空阴霾,申时飘飘洋洋的雪花落下。下学时集贤书院门口贴出告示,明日起按例休沐两天。 众生见此呼朋唤友而去…… …… 大雪纷飞了一夜,第二天寅时,贾琮照例起来习武时,推窗而望,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 贾琮纵然一再提醒自己要刻意低调,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是大儒的境界,他还没能达到,见此不由逸兴勃发,穿了衣,拿了枪直奔演武堂之外。 推门而出,只见高楼玉砌,高低错落,琼花玉树,重重叠叠,美不胜收。特别是那梨树林,雪压枝头,恍然如低矮雪界,独立于世…… …… 当然人的情趣有很多是相通的,贾琮被雪后的风景吸引,三春、贾宝玉、林黛玉也是如此!特别是林黛玉,温润江南的女子哪里见过北方北方冰雪的冰澈、瑰丽之美…… 而贾宝玉也懂女儿心,吃过早点后就邀请三春与林黛玉去后花园赏雪,林黛玉自然慨而应之。 而自从林黛玉来后,贾母将林黛玉看作心头宝贝一般,只是林黛玉新来,心怀丧母之悲,本身又敏感、多愁善感,一直是郁郁寡欢的,贾母是看在眼里,怜在心里。 今日林黛玉来了兴致,贾母非常高兴,急忙令鸳鸯给林黛玉取了白狐大氅。 ……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颦儿你在江南没见过这等雪景吧!” “是没有,不过二哥哥这诗却引用错了,应该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才是。” “妹妹说的是,这两句我平时挺熟来着,只是不知怎么,今儿该用到它时却忘了。” …… 琳琅雪界中,两人一边赏着雪,一边款款细语。 或许是前世注定的缘分,也或许心里都有那一份超凡脱俗,纵然因为贾政的监督,贾宝玉不能时时厮混于内宅,可因为两人都被贾母养在膝下,短短十来天,两人已是熟稔之极!彼此的称呼也变得亲近。 而三春赘在后面,看到这种情景,不禁心生多余之感。 …… 徜徉于冰雪世界中,一行人随意而游,不知不觉间到了演武堂,眼看演武堂东侧梨树林雪耸玉堆,贾宝玉与林黛玉不觉加快了步伐…… 而到了演武堂门口,惜春却笑道:“宝二哥,黛玉姐姐,二姐,三姐,我去琮弟那里歇歇脚,你们自去吧!” 三春长久厮守,心灵相通,迎春与探春也正觉得做电灯泡难受,因此他们两个纷纷说道:“我也去歇会儿,二哥(宝二弟)、黛玉姐姐(妹妹)你们自去吧!” 林黛玉在苏州对贾琮是已经有耳闻的,毕竟贾琮这样的年纪过了府试极为罕见,在士林里已经广为流传,而他父亲林如海是探花出身,绝对的士林中人。 也因此虽然远在苏州,林黛玉从她父亲口中已经得知她大舅家有一个小表弟,天资聪颖,聪明好学,已过了府试。 而当贾琏来后,从贾琏口中她又得知这位小表弟性子幽隐疏淡,不喜理人。 当来到荣国府后,她时时注意,处处小心,却又得到了关于贾琮的很多信息,知道他是一个不喜交往,只是一心读书的人,也知道贾母并不怎么待见他,但贾政却十分待见他等信息。 后来又从三春口中得知了贾琮处理钟氏的方法,这倒令林黛玉感觉惊奇了! 总而言之,虽然还没见到贾琮,但关于贾琮的信息,林黛玉已经知道的相当全面了! 当然对于贾琮,因为敏感,林黛玉心里是有些不满的,毕竟贾环已经在她跟前露脸好几回了。你作为一个弟弟,表姐来这么长时间,你都不去看一回,几个意思! 想到这里,林黛玉有心不去,但她的心毕竟是敏感而玲珑的,转而就想到,我这样过他家门而不入,三位姐妹看在眼里肯定以为我不懂事,这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不懂事。 “我也去歇歇脚,说起来我还没见过琮弟呢!只是没带些礼物,是不是有些唐突。”随即林黛玉轻笑道。 第三十一章:初见 吴侬软音好听之极,贾宝玉听了却心生郁闷,原因倒不是林黛玉要见贾琮。而是自从贾琮过了府试之后,他心里就如压了块石头,让他心生闷气,至今没散。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若想要散去,也只有等到他在科考上超过,至少是与贾琮平起平坐之时。 因为,闻言贾宝玉带着些郁闷说道:“都是自己家里,还要什么礼物,走,我也累了,去歇歇脚去。” 言罢,她们几个一拥而入。 而只是进了门,入画就提着裙裾,一溜烟的跑到贾琮的两间屋子处跑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喊着:“画屏、画屏,宝二爷来了,林姑娘也来了。” 随着画屏的喊声,林黛玉的眼睛自然的向贾琮的那两间屋子瞧去,谁知下一刻旁边的门“吱”的一声开了。 林黛玉转睛一看,只见一分身穿白袍,头束银冠,唇红齿白、面色冷峻的少年正从屋里走过来。 “这就是琮弟了,长的倒也好!比宝哥哥脸长了些,冷峻了些!身子挺拔了些。” 女孩儿心细,刹那之间,就外貌上,林黛玉把贾琮与贾宝玉做了细细的比较。 而这时贾琮也看到了林黛玉,见她和书上说的一样,精巧的瓜子脸儿,淡淡的柳叶眉,一双眸子迷迷濛濛,仿佛带着江南的烟雨,站在那里,虽然严装厚裹,可是却愈发显得身子的娇弱。 “果然是个病美人儿!宝二哥的眼光真是独到!” “病弱”这实际上是一种残缺美,作为一个现代的灵魂,贾琮实际上很难从心底里欣赏。 心里嘀咕着,贾琮施施然走到贾宝玉他们跟前,正欲行礼,这时贾宝玉已经一指林黛玉说道:“这是你黛玉姐姐,苏州姑姑家的,你想必知道,过来见礼。” “小弟见过黛玉姐姐。” 贾琮淡然一拱手,随即又对着贾宝玉、三春说道:“见过宝二哥,见过三位姐姐,你们屋里坐。” “好!” “宝二哥你们怎么想到到这里来了?” “赏雪来着,正好经过你这里。” “哦。” …… 进屋、坐定之后,画屏与白芷上茶之后,林黛玉浅笑道:“知道琮弟在这里,只是刚来,诸事繁多,没来拜访,还望琮弟莫怪。” 这话本是句客套话。但按道理来说,这话应该是贾琮说才是,毕竟林黛玉乃是客人,贾琮在荣国府地位再低也是主人,这没有客人来了主人不出来相见的道理。 林黛玉这么说,本因上是因为林黛玉是有些小性子的! 而这句话确实是贾琮想说的! 林黛玉既然登门了,他本想着把上面的话说出来,圆一圆没去见林黛玉的原因,也使得场面自然些。 可现在却被林黛玉说了出来! 突然之间贾琮觉得林黛玉有些厉害,真的是如书上所说,牙尖嘴利,嘴巴不饶人的! 而不去的真正原因,自己去了只会碍眼,也不想与林黛玉有什么交集,贾琮自然不能说出来! 因此他也只能敷衍道:“姐姐说笑了,姐姐来了,我本该去拜见的,只是小弟一向性子懒散,学业又紧,一拖再拖,哈哈……” 林黛玉自从来到这里,荣国府上上下下表面上对她都是极热情的,贾宝玉更是不用说了,热情到了迁就,偏偏到了贾琮这里得了一个冷板凳! 听着贾琮的话她不由想道:“他果然机灵,一下子就听出了我的话里话!这么机灵怎么会懒散,还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罢了!环老三不也和他一般,不也巴巴的来找我了?这睁着眼睛说瞎话,怪不得人家都说他性子疏冷……” 心中想着,口中与敷衍道:“琮弟读什么书,这么忙?” “不过是一些应试之书罢了,姐姐喝茶。” “哦……” …… 林黛玉饮茶之际,贾琮又对贾宝玉礼节性的问候:“好久不见宝二哥,二哥近来可好?” 想想近半年来因他之故而被贾政看的死死的,贾宝玉肚子里就有气,但又不好发作,只能带着些气恼说道:“哼!好!” “哦……二姐、三姐、四姐,最近少见,做什么呢?” “给你做衣服呢。” “哦……” …… 随后贾琮就沉默了,中间迎春、惜春与他谈了几句,问了他一些杂事,上学冷不冷,学了什么,何时放假之类的,贾琮简单的回答了几句。 这时众人都感觉到了贾琮的敷衍、疏淡,喝完茶,起身而去。 …… “三爷,你好像不待见林姑娘,她那么俊。”一行人走后,给贾琮端茶之际,画屏试探的问道。 “俊什么,豆芽菜似的,也只有……” 两年以来,朝夕相处,画屏与白芷在贾琮心里已成了最亲近的人,心里对她俩早已不设防,闻言,贾琮吹了吹茶盏上浮着的茶叶,随口说道。 说到这里贾琮突然想起画屏身后的群小,入画、小吉祥、小红、四儿,个个都是法螺吹的“嘟嘟”响的小喇叭,而画屏又是个直性子。 而这样的话传到林黛玉耳里,虽然也没什么,但总而言之却是不美。于是他赶紧补充道;“这话你可别到处乱说。” “嗯……”画屏重重的点了点小脑袋。 …… “黛玉姐姐,你是否觉得琮弟冷冷淡淡的。”出了演武堂的大门,惜春向黛玉笑道。 这样受了冷遇,被人轻视,很想明确的说是,但顾虑着迎春,她还是委婉的微笑道:“是有些。” “咯咯……他就是这样的人!你知道吗,当初他也是这样对我们三个的,冷冷淡淡的,问一句说一句,看样子都想把我们轰出他的院子去。可我们做姐姐的,谁会看他的脸色,该去照样去,去的多了,倒发现了他那里有一个好处……” “哦?他这样能有什么好处?”林黛玉疑惑的问道。 “自在!他不想理你,可你在他那里做什么他也不管,只要别扰了他。” 惜春“嘻嘻”笑道。话里话外,其实是在替贾琮说话。 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探春接话笑道:“他确实是这样,有时我们到他那玩儿,他只是寒暄几句,见个礼,就让我们自便,后来便好些了,与我们多说几句话了,咯咯……” “原来她们要我习惯他这个样子!哼,这三个毕竟还是向着她们自己人!” 黛玉闻言默默想着。说话之间到了演武堂东,却见一串脚印直插梨树林。 第三十二章:尝试 “原来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见此,贾宝玉笑道。 “是谁呢?这么早!”林黛玉说道。 “一定是琮弟。” “哦……” “看!我说是他吧!” 说话间惜春纤细的手臂从熊皮大氅里伸出,向梨树林深处一指。 林黛玉循指往惜春所指处一看,只见前面梨树林深处,脚印叠叠,一片狼藉,她不由好奇的问道:“咦,这是怎么回事?乱糟糟的。” “这肯定是琮弟练武所致!”探春笑道。 “他还练武?!他不是读书吗?” 据她所知,荣宁二府虽是武勋出身,但府中男子早已利箭收囊,马放南山,没一个习武的了!而贾琮又明摆着要走读书科举之路,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因此黛玉闻言不由的诧异了! 而惜春闻言笑道:“我也没见过他习武,只是听画屏说过,画屏说琮弟习武他说是为了强身健体。” “强身健体?” “嗯……” 想着自己羸弱的身子,林黛玉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的感觉。 …… 而就在林黛玉、贾宝玉、三春在梨树林里赏雪攀谈之际。宁国府里,秦可卿乌发如瀑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清丽而又慵懒的脸蛋,对贾蓉说道:“蓉郎,我今天身体不适,你去跟爹爹说,我今儿就不去请安了。” 秦可卿是故意这么说的!自从贾琮与贾珍大闹了一场后,贾珍以往凛凛不可反抗的威严,就像面镜子似的,出现了蛛丝般的裂痕,让她的心蠢蠢欲动,试图反抗。 只是她本性柔弱,一直给自己鼓气,然后又泄气……而今一场大雪,天假其时,让她终于鼓起了勇气。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感觉贾珍的目光近来变的越来越放肆了…… 其实作为一名风月场里的常客,贾珍见秦可卿的火辣辣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贾蓉是一清二楚的,但他自小受贾珍拿捏,对贾珍是怕惯了的! 而且贾珍的侮辱式教育不仅摧毁了他的自尊心,也摧毁了他心中的礼义廉耻,对于这种事他根本不在乎,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哪个公侯之府里没点见不得人的事! 而他还有一个恶好,那就是喜欢聚麀之行,所以《红楼梦》里才含有这么一段,当听闻尤二姐、尤三姐来时,父子二人居然相视一笑。 也因此贾蓉闻言,贾珍常年的积威之下,他本能的说道:“那怎么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爹爹是怎么对我的!” 秦可卿纵然柔弱,纵然像个泥人,可听了这话也是一股冷气从脚底直窜到了头顶,同时伴随着无穷无尽的羞恼苦闷。 在镜前呆呆了一下,她才怆然道;“我这不是不舒服吗,难道有病也不得不去吗!” 贾蓉心里与秦可卿还有些夫妻情分,见秦可卿神色哀婉,心里不禁一软,“唉”了一声,叹了口气,抬腿而出。 贾蓉到了贾珍的三间大屋时,贾珍才刚刚起来,听到门外脚步声,以为贾蓉、秦可卿来给他定省,习惯性的与尤氏往中堂的太师椅子上一坐。 谁知抬眼时,却见只是贾蓉一个人进来,他心里顿感有失,而他又不是个能隐忍的,特别是在贾蓉面前,眼一凳,立刻问道:“你媳妇呢?” “可卿今天身体不适,让我给二老说一声,今儿就不来了!”贾蓉闻言微缩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 生个病也是人之常情,贾珍不疑有它,却张口对贾蓉骂道:“嚼了蛆的畜牲,还不是你给气的,整天吊儿郎当、宿花眠柳的,不务正业……” 如此酣畅了一阵子,这才步入正题:“你回头去西府,问问你婶子,你琏二叔回来了没有,到哪里了!” 贾蓉闻言,应了声“是”,退出门槛后,如蒙大赦,一溜烟的跑了。 …… 突来的大雪不仅引得贾琮、贾宝玉、林黛玉、三春等逸兴勃发,同样的对于荣国府里其她的女孩子也是如此,特别是小女孩,比如入画、画屏、小红、小吉祥……还有刚来没多久的雪雁。 除了晚上,在下午到吃晚饭这段时间是她们最清闲的时间,后花园里入画、画屏、小红等像是雪中的精灵,在雪地里奔跑着,嬉闹着、堆着雪人。 堆雪人之际,入画对画屏说道:“听小姐说,林姑娘好像嫌琮三爷怠慢她了,可能生琮三爷的气了。我只告诉你,你可别乱说,四小姐不让我往外说。” “是吗!我也看出来了,问了三爷,怎么不待见林姑娘,林姑娘那么俊,你猜三爷怎么说?”画屏一边培着雪人,一边说道。 “三爷说,林姑娘像豆芽菜似的!你可别到处说,三爷也说了让我别到处说。我只跟你说。” “嗯嗯……” …… 如此,画屏将话传给了她最好的好友入画,入画又把这话传给了她最好的好友小红…… …… 如此又过了十天,时节之下,天气变的更冷,京师上下都添了衣,夜里更夫的“防贼防盗,小心火烛”的吆喝声也更加的清晰了。 但世间的规则往往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下午时分,贾宝玉的侍女碧痕收拾东西时赫然发现贾宝玉的金簪不见了! 贾宝玉是什么人,贾母的心头疙瘩,在他身上发生对一件小事对寻常人而言那就是一件大事!贾宝玉的屋子立刻被众人翻了个遍…… 傍晚当贾琮回到荣国府,刚刚更衣完毕,门外就传来了一道童雏之音:“三爷,三爷回来了吗?” “回来了。小红你喊三爷什么事?”画屏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门开之际,一张冻的发僵的、小小的瓜子脸出现在了门口,随即画屏招呼道:“快屋里暖和暖和。” “不了不了……”小红轻摇着小手,继续匆匆说道:“三爷,二奶奶请你过去一趟,找你有急事。” 既然是有事专门来找,又是嫂嫂,贾琮倒是不好推脱了,只得一边再次披上黄狐大氅,一边问道:“哦,什么急事,你可知道。” “宝二爷的金钗丟了,老祖宗很生气,说今儿是钗子丢了,明儿要是那块玉丟了怎么办,把二奶奶说了一顿,二奶奶急了,所以想请你去帮忙想个法子。”小红向来伶牙俐齿,这次同样伶牙俐齿的说道。 第三十三章:妻妾 “这是哪里第九层地狱吗?”莫莫随着他走出通道置身于犹如修罗场的血色熔岩中虽然这里也有山有水但是如果都是笼罩在血色中没有生气无法流动还是非常可怖的。 这就好像是两个孩子,手里各自拿了一口剑,他们不用剑去砍人,而是在用剑去砍剑——稍有不慎,受到伤害最大的将不会是敌人,而是自己。 四百八十名仙人级别的下属,里面天仙阶以上的便有二十余名,月影现在懒得理他们,全交给庞姗姗带到了后山。 安排好门派中的事情,又将上清观的禁制重新布置了一番,等新札的药王殿殿主上任后,月影才带着几名弟子通过传送阵返回古城。 在仙界,说到丹药,那当然是首推炼丹师,不过,大多数门派都培养有自己的炼丹师,只是低级炼丹师尚可培养,中、高级炼丹师则难求了。 让我心中震惊的是,这个老人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差点把我拉摔在地上。 它发现了我,不过我还不能跑,现在还不是时机,十几只狼远远不够,如果单单对付十几只狼的话,我何必费那么大力气来设置陷井。 “奥尔森!”魔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暴虐之‘色’,看着眼前的奥尔森,魔皇的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其实按到来说,负责所有人安全的应该是那吉,不过看那吉睡得那么香,吴明也没好意思叫醒他。 摇了摇头,张扬认为这是因为数天没有休息而导致的疲倦,人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往往会产生幻觉。 这里似乎都是内勤人员,很少有超凡者,平均潜力比外面的人员还要低。 凤锦元回想到龙昊天曾经跟她与龙傲天一起进入过迷雾森林,立即明白了他的手语。 谢青清见状,重新回了堂屋,从堂屋靠墙的柜子里,拿出一张人民日报来。 身为风影的罗砂如丧考妣般垂下了头颅,短短的四个字出口,本应当是壮年的罗砂似乎苍老了数十岁,但他不得不答应,也必须答应。 胡以华看了一眼田波,对于进攻这座营寨,他非常有经验,士兵种类,布防,都给他讲过一次,现在防御也没有呈现讲述那样,可见敌人也在隐藏。 这些天火药部天天加班,手雷,瓦罐炸弹,炮弹,子弹,什么东西都需要。 再借着拍戏的机会,让沉放方面的资金进入唐人,自己再跟天仙公司联合。 但查来查去,却没有任何问题,反而自己的头疼病有了转好的迹象。 何可人在大门外望了一会,踏入其中,向擂台边走去,周围的人对何可人这样藏头露尾的怪人,熟视无睹。 崽子们听到龙空没危险后,僵硬的脸上逐渐划开,重新展现容颜。 梁飞说出了事情的原委,想要让它们勘察一下,地下有没有宝藏。 “回了,您放心吧,老爷子昨儿只是服了闭气丹而已,这东西过了十二个时辰就会还阳,对身体并无损害。老爷子就知道您不甘心,所以才让我们送您回去。”马二爷一边说,一边命令手下盗众收拾行装准备连夜开拔。 几个月时间不见,孟晓薇跟秦凡之间的感情不仅没有像孟建国预料的那样慢慢变淡,反而是越加浓烈,两人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捅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了。 梁飞还真想会一会老李家的老板,想看一下他究竟想耍什么花样? “江凯大哥当初不是死不情愿吗?”齐嫣然使劲跳了起来,江青青这才注意到了齐嫣然,她的个子太矮,江青青刚才都没有看见。 江青青所住的房间靠近街道这一边,所以根本不存在听不到的说法,江凯瞬间慌了,门从里面反锁,叫人没人应,难道是出事了? “无忌还没有任何消息吗?”好半晌,还是谢逊出言打破了殿内的沉寂,缓缓开口问道。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想到自己在别人家赖床,没由的脸色一红。 这是他给大锁最后的机会,不管大锁之前做了多少坏事,只要他有认错的态度,沈万年会放地这他,毕竟他是沈家沟的村民。 村中的伙食都比较简单,都是一些家常菜,鱼类或者猪肉什么的。但是很美味,项宇吃的很尽兴。而村民们自粮的酒度数很低,特别的好喝。 陌生人送的东西,按照沧笙以往的为人处事作风,本该拒绝。可当看到宋老夫人慈祥和善的笑容时,她不知为何,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我虽然还没有完全苏醒,可是也知道完了。 看台上坐着的低阶修士显然还没有弄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那些宗门城主的脸色便更加的不好看了起来。 当时隐忍不发,不过是心里还存着一丝善意,总觉得自己不论如何对愧欠了妻子,不想在临行前撕破脸皮。但再温和善良的男子三番两次地受到新婚妻子的伤害,都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泰然处之。 可这会儿才刚歇下没有多久,却又传来了皇帝要在府里用晚膳的消息。 北域因为棠湖秘境而凝聚起来的实力之间为了一百个名额争斗整整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 罗川谷转手之间就害死一个润香,害死一个甘草,她们死无葬身之地就不可怜,罗川谷就可以安然无恙地回房喝酒,伺机下次再借酒行凶,凭什么? 第三十四章:林黛玉的恼怒 “七叔,说白了这就是徐福的坟呗!”七叔听完了谢天的话,丝毫没有介意谢天的轻佻,而后双眸闪烁着更加明亮的目光,在萧山看来还有些痴狂,七叔继续说道。 南歌虽然在擦护肤品,但视线一直放在对面的化妆镜上,没离开过身后的那抹身影。 两只狂云狮皆是金丹后期,作为灵兽,它们天生能腾云驾雾,实力十分之强。 张啸林看萧山竟一口答应,双眸不禁闪烁着赞赏的光芒,俞晨要是有萧山一半,又怎么会斗不过谢天,张啸林双眸深处闪烁着狡黠的光芒道。 雷铭轩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我旁边,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的陪着。 “娘亲,那白起这场仗打赢了吗?”坐在马背上的洪望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问道。 此刻众人所在的位置,陈列着诸多刀枪剑戟、弓弩长矛等等的兵器。一眼望过去,差不多得有百来丈开阔,内部空间未免大的有些惊人。 “当然不错了,这可是琦虹市最有名的酒楼之一,而这里的酒确是最香没有之一。”许晨望着酒楼羡慕道。 “怎么……”烈炎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后背有一道灼热的眼光盯着他。 “那样咱会吃亏的,人家兵强马壮的,咱的步兵只有待宰的份儿。”陈中原想也不想地说道。 这句话,曾经有人对他说过,现在也被他送给即将远去的段凌与慕端。 轻抿了一口茶,元向晚翻了一页,这一页上是董家现在的一切情况。这些世家经过百年洗礼,其繁华很难和当年想媲美,不过董家的人还算洁身自好,依然屹立在这片大地上。 而且,经过这些日子的并肩战斗,他已经将秦沐阳看做自己战友。 郭诵之所以请求长安城的朝廷出兵,只是想有更多的把握,想要让梁州与秦雍二州形成同盟,以求能共同抵抗来自汉国更大的压力。 周易和殷羞蝉又回到了沙发,喂药的事情当然是交给了陈吉。汤悟趁这个时候问起影子复制游戏的情况。 想来是因为第七识还不够的缘故,难道不成……凤白泠回想了下。 这不是方才太后给她乱点鸳鸯谱的对象么?元向晚本是想躲的,可眨眼的功夫墨御尘已经走到了自己的眼前,想躲也躲不开了。 论实力,殿下的敦化坊还真的不够入他的法眼,论财力,灰影的钱财可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殿下的钱财对灰影也没有吸引力。 “你现在就去给他喂药,你放心,我会想法子把他的死遮掩过去。”薛姨娘看着那药,哆哆嗦嗦,她也知自己眼下也没有退路了。 如此一来,王敦的势力被弱化,而苏峻与祖约也正因有王敦的存在,其力量也相应地受到牵制,从而达到了相互制约,相互平衡的状态。 只是,现在就要动用这些底牌吗?屈洪洞心中闪过一丝犹豫,现在还不是最终决战的时候,他没有把握能将血修罗留下,即使是掀开底牌也最多只是让血修罗败退罢了,并没有什么意义。 石室中间,有一座石台,南长卿踏入石室的瞬间,凭空出现一面石墙,封住了南长卿的退路。 不二得空,努力地思念着那张旧模样,已经越来越模糊了,随着每一件往事的浮现,蛰伏在心底的悲伤也蠢蠢欲动,而那寂寞随着球场里队友们的活跃,变得愈发清晰。 “咦?是耶,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那我为什么就想要搬家了呢?”白龙萝莉愣愣反问。 他修长清瘦的身影隐没在泼墨黑夜里,精致的轮廓意料之外的艳朗。 电光火石之间,吴用当即察觉到了这巨大的危机,飞速的从身上掏出一张符箓,伸手拉住冰凝,瞬间消失在了魂老怪眼前。 人们所恐惧的,正是恐惧本身,这是林迪在与双刃刀将对战时领悟到的,在生死之间他可以战胜自己的恐惧,在商场上,也是如此。 樱一眉梢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暗红色的瞳孔微微一敛,漠然地开口,“吵死了。”话落,樱一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霎时,藤原和不远处的真田两人瞳孔猛然一缩,那个号码牌箱便在樱一的手里出现。 温柔人心的一首歌,看着他深情演唱,周围吵闹的粉丝们也安静下来,刚听旁边的人说是他的成名曲,难道曲和词都是他自己写的? 所以,此时在线的庞大用户基数,使得任岩的这条微博发出后刷到金钱的效果变得非常好。 只要他们能够站在一条直线上,那么赵易就可以利用这两天一直练习的那个动作全部打倒。 冷鹤舞的头脑很好用,上次就是因为她想出来的办法,给他稍微的易容了一下,他们才甩掉黑炎瀛的人,所以这次她如果混入了鸠武帮的话,应该多少也改变了造型了吧? 电话声一下子划破了病房里面的宁静,戚嘉玮的精神稍微的惊醒了一点。 这时候她又想到张不缺,他似乎从来就没对她发过火,永远的宠溺跟包容,即使有时候她偶尔任性他也不恼,想到这里,一丝甜蜜就在她心里化开。 “看你这样子……简直太呆了!没有听懂我说什么吗?我说我爱你,你就给我这样的反映吗? 厨子,这个世界从不缺乏厨子。别看,米其林对厨师的地位,抬的很高。 回到房车那边,陈新清就坐在了那里,拿出了平板,开始在平板上点了起来,等着晚上的到来。 第三十五章:启发 冬眠空间专门装放有生命的魔兽专用空间人类没法生产只有兽人能生产。 玥玦世子朝着门口处看了好一会儿,眼神里有些疑惑,连他自己都没料想到这么容易就将这事情解决了。 “我也不知道,等强哥回來以后再说吧!”我将病房的门轻轻地关上了,走到唐猛的窗前看着他,唐猛看來真的累了,躺在那里已经熟睡,还好鼾声不是很大。 阮舒忿恨抬眸,浑身充满戾气,正看到佛龛上的佛像因为这一下的砸而微微颤动,不过最终还是稳住底盘,并没有倾倒。 我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來,我躺在这个位置她是看不到的,我试着动了动身子从一侧抬起头悄悄的看了她一眼,只能看到背景,燃着棕sè的头发稍微还有点酒红的颜sè,我继续躺在这里,等待着她启动车开出去。 南燕宫以北的细长回廊里面,有一人身着纤纤的裙摆,手中提着个竹篮子正步履仓促的走着,如同一只燕子穿梭在这夜晚的皇宫里面。越是往北,距离凤栖宫的就越是临近了。 此时此刻,如果有细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大街上出现一幕颇为jīng彩的事。 一听,张天华脸sè不变,心中窃喜,千想万想不就想着张少天跟陈宇开战吗? 萧羽也明显意识到米洛克今天有点不一样仿佛潜意识中米洛克很危险。 九思的心思全在陈青洲和荣一的状况,更不会管吕品怎么被他家Boss压榨了。 什么看顾表亲家的孩子是沽名钓誉,又说徐家刻薄不仁,徐老太爷是忍了又忍,才没让人把茶博士绑了打一顿。 李知尘身子微斜,手上长剑一送,便直接送人盖祖头颅中。身子一纵,踏上盖祖脑袋一把飞跃而去。 苗霈说了这些年自己跟苗然的遭遇,期间把动了老宅的事儿也说了,没有明言动了老宅的那几箱金银,可苗二应该听懂了。 徐晓童的性格不是那种太过于高傲的人,但她要是看不上眼的是不会接受你的,另外对龙剑飞并没有太多的安全感,但父亲极力推荐他自己也反驳不了,希望真的会帮助到自己吧。 许岩眼尖的瞥到她手肘处有伤口,有些意外的同时口袋里手机响了。 “你不知道,二十八那天,刘爱民家里忽然来了电报,说叫咱们回去过年。”这两天家家都忙着过年,路红夫妻俩轮流看孩子办年货,也没倒开空过来,所以这会儿才说起年前的事儿来。 邴少峰恋恋不舍的看了看阿朵和纳亚,又看了看龙剑飞,众口中发出‘哼’的声音,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她被他打过无数次,每次绝望的时候她想到的不是哥哥不是奶奶,都是穆云深。 玳瑁赶紧让人维持秩序,一边安抚众人,一边让人控制住吴老板一行人,分开隔离,然后让人打电话报警。 盛苗听见这话下意识抬头去看墨时澈的反应,可他却只是盯着洛蔷薇的脸看,眸光深邃,就像是只是单纯在看她而已。 因此,一时间,王日海看着场中萧尘,老眼中不禁充满了狠烈的杀意。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上空瞬间凝聚出了一道散发着白色光晕的拳罡,带着万钧之力朝萧尘轰了下去。 江逸然的速度和断剑比起来,简直就像蜗牛遇上了远古神兽金翅大鹏,在江逸然刚慢悠悠的啃完第二块龙血晶的时候,断剑居然已经撬完了一面的墙壁。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徐念和周天两人,徐念将手中一束鲜花向着周天重重地扔了过去。 缙云拓是出自佛宗,遵循清修之道,没有娶亲,不沾世俗,跟随缙云拓的弟子,也都遵守清修,其余则算是还俗了,与真武殿的因果已断。 景舒盈拉着韩佳和高清水坐在沙滩上热聊着,完全忽视了楚之尧。 “楚总,给您寄照片的人已经查到了。”刘启在电话那边说道,这事情楚之尧在误会了景舒盈之后就已经交代做了,他不能白白误会景舒盈,更不能不知道是谁在挑拨自己和盈盈的关系。 另一边,木希泽和羽刚刚从M国飞回A市,他们二人在M国游玩了一天。 爆发的墨白是最恐怖的,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让灵异惧怕的事情了,虽然那些地狱来者一开始并没有明白这个意义,但之后与墨白交手,就明白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刘奇并不想在王洛眼前杀人,不过这个七号龙骑兵必须得死,他的恨意太强了,如果让他活着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这是一个极度嗜杀,战力又十分彪悍的种族,虽然历来族人不多,却曾在他们皇天大世界,掀起过无数的血雨腥风,在漫长的岁月内,无人可以撼动。 不论是谁的城池,税收是不敢不交的,要知道这灵石最后给的可不是什么境主,府主,而是仙庭,谁都没有胆子敢不上交,除非他有实力和仙庭对抗。 这洞窟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迷宫一样,不是因为他回环复杂,而是因为这洞窟是真的大,甚至其中还有一些殿堂。 就这样,剩下的十多天,就在萧狂无聊的睡觉中渡过,不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又不能离开血弑塔,又不能去下面的塔层。 第三十六章:微醒 后来,池景栎还是天天去咖啡厅,被拒绝了非但没有放弃,反而更加执着了。 封蓝正准备带着身后的四人去浴室,就忽然听到了沈顾沉的声音。 凡是武陵市的市民,一定对翠心湖不陌生,因为这是市内最大的人工湖。 范朔从震惊中回神,走到自己的画台前,深深吸了口气,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慕笙。 两人坐在头等舱,周围没人,只有隔了两排的座位上坐了一对中年夫妻。 这锦衣公子姓苏,名叫苏利,和黄师符一样,同样是一名外来者。 云磬梦冲琊煋诃俏皮地眨了下眼睛,扭头去扶仙吟,走出王府坐了马车返回了安府。 墨麓终于不再是一副想要哭的表情,他这一刻,终于在林延面前哭出来了,眼神温和,眼泪缠绵。 在苏利没有出现之前,海贼们互相打来打去,直到苏利出现,用强力统一了三十六座海岛,被所有人尊称为大海盗。 这座晶刹主城犹如一方战神一般守卫着龙域,不让任何来犯者进入龙域。 这下可好了,都是觉得不是自己的人做的,可是若不是这些人做的,难不成还是遇到鬼了? 这道纤细的身影对宫里的布局非常的熟悉,挑的都是禁卫军的死角,她能非常准确的避开禁卫军的巡逻,和暗卫的蹲点,而不被发现。 而朱礼在听见那一句“伤得有些严重”的时候,心都像是被人狠狠的拽了一把。闷闷的疼,疼得人恨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火灵兽一族的族堂之内,一名老者坐在浦席之上,闭目养神,不过,在族堂的门被推开之后,那名老者便睁开了双眸,混沌的眸子望向从门外进来的族兽。 “你查过了,没有可疑?”峰顶的树下,一名慈眉善目、一丝不苟的中年道人问。 杨云溪明白涂皇后的意思——太子妃毕竟是太子妃,也不能一点面子不给。所以各自退一步才是最好法子。 九龙罡气慢慢的凝成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怪物,其状如羊身人面,虎齿人爪,正是饕餮的大致模样。 至于她们怎么渠道养心殿的,可以迟些查,见不见到皇上才是重点。 沐毅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只是淡淡的看着秦乐,他知道秦乐恨自己,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所以有这种做法他一点都不奇怪,相反,他若是不做的话那真的会让自己奇怪了。 “娘娘,娘娘您先吃一颗清心丸。”不管有没有效果,郭嬷嬷都把随身携带的清心丸那了出来,放到太后娘娘的最边。 两个杀手死了,但是当李浩看到朱彤的时候,朱彤居然还睁着眼睛,但自胸部以下都是血肉模糊,或许是残存的一丝内力支撑着朱彤。 “真没有想到,你们南方盐帮的武器真是够厉害,连大炮都有,”李浩看着韦蓉蓉有些讽刺的说道,毕竟是南方盐帮的人在轰炸。 原本姜易是打算构建完龙炎阵,再来唤醒“鸿”,由于“鸿”的提前复苏,姜易的计划也不得不变通一下了。 午饭后,她趁着陈强不注意,悄悄地溜到了后花园中,从墙上爬了出去,坐了计程车到了母亲的住房。 看着梁嘉熙与慕芷菡相拥而眠的照片,柳若彤秀美的脸上露出惊疑而愤恨的神情。 李凝暗自松了口气,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冷颤,颤颤巍巍的走了进去。不知为何,此次宁风月竟然没有跟进来。 士兵领队明显被某某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点蒙,但是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可以插科打诨磨时间的时候了,士兵领队并没有任何询问某某的想法,他有礼的回了某某一个简单礼之后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某某上车。 方镇抚的官儿真心不算大,至少是见不到孤竹国太子。所以,他知道江铭身后的人里一定有孤竹国太子,但是扫了一眼后马上就不确定了。 他万万没想到,周军竟然有了这么多战舰,水军实力绝对在中原各诸候中是最强的了。而且,周军有了如此强大的水师,便可以运送兵士在海岸登陆进攻,只怕山东所有沿海的城池都不安全了。 这偌大的码头,就算他们三班衙役全部出来巡街,巡一趟也要一个时辰,更何况,衙门里又不是没有其他事。 如今他的身体的状况,他自己可是最为清楚不过了,他叔父欧阳锋是五绝宗师,又号称“西毒”不假,可是此前他体内却是汇聚了多种毒蛇的剧毒。 至于是谁杀死易鑫,罗通才不会纠结,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只要易鑫死了就好,留下他的尸体,也算是对罗家的一个交代。 “皇弟,我身体不好,皇宫的安全交给你,父皇的寿宴也得你费费心思。”东方卿看着东方皓淡淡道。 他刚刚受了那么重的内受,一直没有调息,嘴唇是有些泛白的,但此时泡了水,却有些娇艳欲滴,泛着红光。 第三十七章:鸿雁 虽然苏清颜自己昨晚见识过林然在各科试卷上大杀四方的模样,但似乎一些需要死记硬背的基础知识点却还有欠缺。 沧海明月功法力太过浑厚,是修炼速度最慢的上古功法之一,而且对于修炼资源的消耗也非常惊人。 当伊萨贝尔提到包税人的时候,盖里斯脑海中一道光闪过,突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因为过于疲惫而忽略的事。 大九尾一巴掌下去,大地崩裂、地动山摇;一尾巴抽出,更是风云激荡、音爆阵阵,轻轻松松即可掀飞乃至震死一大片的木叶脆皮忍者。 这些物资太过庞大,根本没办法处理掉,而且大部分不动产的价值难以衡量。 战斗愈演愈烈,那古代将军的实力并不算强,但防御力确是极高,任凭司南雨和王意百般攻击,他都是不为所动,一味地攻击着。 晚上六点整,林然准时来到了初中同学会聚餐地点的何家海鲜城。 盖里斯对蒙特雷村的走访调查算是彻底结束了,结合自己曾经的经历,以及上一世的认知,盖里斯对耶路撒冷的农村了解程度,敢说已经超过绝大多数的贵族老爷了。 听了许阳的话,徐平微微点头。一切确实合情合理,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就在这临时停车场空地的一角,刚刚提前一秒果断熄火灭灯的黑色迈巴赫、重新悄然启动。 杨瑾之敛眸,在他的手伸过来之际,将脸微微别开,避开了他的碰触。 “既然这里有这么多前门主的东西,不如就让这里封存吧,也算是对他老人家的尊重。”将画像重新放回箱子里,苏霁月回眸看向楼宸。 四,也是最后一条,禁止张东辰以任何形式介入县城江湖事务,商业除外。 “哼!”听到庞大海对薛讷的询问,一旁的蛇蝎娘子鲜红色嘴唇向上扬起了一个弧度。 一直到吴一迪开门出去,再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我都没缓过气来。 有说有笑地回到家里,我和陈图齐心协力的一起做饭,在饭菜飘香中夜色浓浓盖下。 苏霁月对他的话显然不怎么信,但是这头那么大动静,楼宸没有出现是事实。她猜不透其中的原因,也就只能等。 霍霍挠着后脑勺,顾自嘟囔了一句,“郡主如今好像笨了一些。”横竖是没有以前那么聪明了,难道这情爱之事,真当能让人变笨吗? 陈图过来敲我的卡座,我才反应过来,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过了七点。 不过王孝杰的失望情绪也没有持续太久,能不能够拜相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情,而还能继续得到圣人的赏识重用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在请示圣人已经没了别的事情吩咐之后,这才喜孜孜的告退出殿。 再次醒来时,时间已经又到了午后,李潼走出房间,先向娘娘房氏请安,自家两个娘子也在堂中做伴。 “午脉”就需要三百二十块,第八条六百四十块,第九条一千二百八十块,直到第十条二千五百六十块。 带头的面对警察局局长一行人虽然还算客气,但是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轻蔑和不屑。 天道终究没有阻拦住三秒的时间,仅仅不过一秒多一点,就被主神空间的力量穿透了。 “丑脉”各自的感受之后,柳奇再次与其余九人共同勉励了一翻,然后他就解散了队伍,而其余九人也纷纷离开了柳奇的房间。 这么多巧合,完全就把矛头指向了刘士林,以及他在公司的情况,他一直巴结自己的大哥孙立新。 直到这时,石元吉才发现自己早已无法动弹。他闭上眼睛,心跳得更厉害了。 “星宗”境界之时,所激活的第一颗星纹,居然和前面两次大的境界突破时一样,所激活的第一颗星纹都是天方区域所在星纹。 而魂天帝同时调动体内的黑雾向着伤口靠拢而去,体内之前氪下的恢复丹药,不但的涌动着,想要恢复伤势。 金不显招招杀机,沐凌天却只是简单的对招拆招,不到最后关头,他不会使用诛仙十六剑。 当然,连蚩尤都无法掌控这件星域秘宝,陈阳想要得到,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叶欢的日子,依旧过的平淡如水,白天,他在公司上班,晚上他回到家后,和李如冰与楚湘云同处一个屋檐下。 或许夜默之前还在疑惑为什么灾难级都是那么庞大的,难道就没有正常体形的? 既然身体不会再变化了,那么,要想活下去,他们就更需要战斗技能和团队协作了。 唐靖倒也能感觉到剧毒吐息的威力,星陨掌力攻击齐御封之后,并没有躲闪,双掌凝聚一股强劲的力道,撑起一片火红色的真气护盾,并且顺势向着剧毒吐息,打去一道刚猛强劲的御火掌,想要穿透剧毒吐息攻击齐御封。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剑气和掌影撞击在一起,汹涌的能量,朝着通道的两头冲击开,整条通道都在晃动。 开枪很容易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投掷手榴弹却完全不一样,投掷的过程在悄无声息当中便能完成。 这是在地下,就算与地面连通,但空气比起地上还是稀薄了许多,落雪身子本就很虚弱,忍不住轻咳了两声。 粉红色的旋风已经变成红色旋风,突然风速旋转到了一定程度让观看之人有一种停止的感觉,旋风内的灵气瞬间被点燃,佟目合的心差点从口中跳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种纬又释然了许多,有子弹总比没子弹强。只要自己努力,事情总会往好的一面发展的。 萧冲手中拿着一把黑竹扇轻轻扇动着,白胖的脸庞冒着细润的光芒,一身白衣内门弟子服,好个潇洒倜傥。 第三十八章:巡盐御史林如海 在说他在中越边境冲突战争之前,我还得抽时间说一说他在这个名不经转的大学里所做出的神奇事情,这些事情不但显示了他那颗突然更换了的脑袋所蕴含的奇迹,也显示了他做的事所产生的影响力终于扩展到了世界。 就在这个时候,丛林深处传来了一阵响声,随后只见又是十余只变异兽的尸体飞了出来。 所以在此时。人们自然是会更多的拿他们两个球队来比较的了。毕竟大家都知道两只球队,在本赛季到底是有多么的争锋相对的呢。 狄冲霄本就没指望一般布置能甩脱隐在暗处的要命人,不过是要借布置更进一步推断暗处人的身份——能被金飞环传下手法迷惑的人绝不会是万罪老祖。狄冲霄看向天上太阳,抬手向荒原深处扔出一把灵印石。 不过球权重新回到了克利夫兰骑士队的手中。他们当然还是有机会继续去将比分的差距给填平了。 郭拙诚说道:“是的,如果是正常情况,当然是等到石油继续涨价,涨到九十美元甚至一百美元的时候再开发生产生物能源,他们的利润就会更高,对世界的控制也越强。 金球奖不单是一个颁奖盛会,还是一个众明星电影人,聚会交流的场所。就像一个大家庭一样,一年里都是各忙各的,这一天终于可以聚一下了。当然奥斯卡也是如此。 因为他们的对手其实肯定是要在此似乎比圣安东尼奥马刺队更加的着急的,毕竟他们才是比赛之中落后的一方;虽然说现在在篮球场上面的形式愈发的变好了起来,但是这也不能够改变此时此刻克里夫兰骑士队落后的局势。 玉皇大帝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论这一切的时候,于是二话没有说立即大步踏入了地府的深处,前去与六道轮回的本源之力还有地府的本源勾通。 郭拙诚没有想到国家如此重视自己的言行,还专门成立了机构来进行研究,他更没有想到苏联的移动电话技术竟然是世界领先,这个时候就已经被中国情报人员知道了。 “叮!”长剑刺到把宽刃剑上。“你输了!”哥达挡住了艾伦高速突刺的同时宣布对手的失败。 白冕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都过去两天了,可是还没有看到军队的身影,白冕心里开始慌乱了起来。 “四师叔你看,那里还有两个骸骨没化成灰。”悟真和青阳子手指深坑深处叫道。 这时,黄洪已经带着队伍来到了许和市的附近,已经可以看到许和市的轮廓了。 “前辈,那是你的仇家?”张翠山试探着问道,既然他放弃了追击,张翠山感觉轻松不少,因为自己不需要欺骗他了。 王元稍微准备了一下,就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安雅西餐厅王元听说过,虽然是个西餐厅,但不算是多么高档的场所,来往的人还是不少的。 赵晶晶先用酒精把王元身上的伤口都清洗干净,然后又在上面抹了药粉,然后又用绷带给王元好好的包扎了一番。 就在黄晓天准备动手的时候,蛟后突然动了,用手掐断一跟发丝,朝着盖聂而去。 “看那个方向应该是相思湖吧,我们也跟着过去,今天怎么也要跟着老大走完这光荣的行程。”刘阳想了想道。 “第四名!维斯顿种子队伍!28分!”在第一次大混战的时候捞取了不少的分数,随后在第二次混战中再次重施故技,这让他们轻松的获得不少的分数。 “您好还有包间么?”易洛洛问道。聚会聊天自是包间最为闲适,环境也安静。 杖尾鳞甲龙收回龙爪开始抓挠身上的东西,此时大嘴蝠悄无声息的出现,发了一波超音波,本来就在烦躁状态下的杖尾鳞甲龙更烦躁了。 赵志龙心中猛地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爆发出来,也顾不上叶辰了,急忙拿起自己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点开上面的短信。 “对这二十个候选人,我们一起来定夺。”华天庚对公司决定,一向喜欢这么民主的做法。 安妮在蜘蛛动手的顺在直接给方木挂上引燃和攒满被动的q准备把武器晕在塔下,方木早早防备没有第一时间开e,就是在等安妮技能,在他用技能准备晕住自己时,方木才开e,这样眩晕时间了,不会吃太多伤害。 唯有舒欣妍只是微微一笑,她自然是不参加,她要回去陪老爸,老爸的腿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可是病情是她心里一个心结,虽说每天都有挂水吃药,老爸精神也不错,可她还是每下班早些回去陪老爸,能多陪一天是一天的。 叶辰站起来走向经理办公室,一推开门走进去,就闻到了这间办公室里面淡淡的清香,这是秦如玉身上自带的体香。 秦昊天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一直以来都是夏琳缠着他不放,原本以为今天只要他出现就可以轻松化解的局面,突然变得不可控制。 苟吉利看不下去了,“马莉莉,你别太过分!”上前拦住夏琳,夏琳的实力他可是很清楚的,现在夏琳虽然很平静,可是谁特喵的知道,这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呢? 虽然韦神思路清晰没有直接掉头往自家一塔跑,而是想要往上半野区逃跑好撑到队友支援。 冥海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藏在阴影之下,宛如伺机待发的毒蛇,不知何时咬上你一口,而咬上往往就是致命的。 萧漠想了想,这王清自从投靠自己之后一直很本分,而且对自己很忠诚。虽然他以前有些残暴,不过这些缺点只要合理控制就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黑子,我再说一遍,你放开我!”沈忘心警告道,可她一出声,自己的手腕却像要被黑子捏碎了一样。 第三十九章:利在局势,不在力耕 林黛玉何等聪慧,看到这里她就明白了,林如海是委婉的认可了她的话。尖尖的眉尖轻轻抖了一下,如晨光突破水雾,含烟带雾的眸子倏忽如秋水一明! 但是再往下看时,林黛玉精致绝美的瓜子脸上渐渐的出现了羞赧的酡红,酡红里还混杂着一丝为难之色。 因为后面的信里,林如海直接向林黛玉发问,她信里的话是谁教的,并问他那人还说了什么。 这是看穿了她! 而对于林如海的第一个问题,纵然因为一个“豆芽菜”的问题,她心里虽然极度讨厌贾琮,可她也不会对林如海撒谎,她不防把实情直接告诉林如海,她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而对于第二个问题那人对她还说了什么,贾琮当然没说林如海什么,她也不妨直相告,只是作为女儿她却不愿意这么做! 她能很清楚的看出林如海含蓄的求策之意。而对于这事不论贾琮有没有良策,林黛玉都想去问问,而且是尽快! 可是贾琮的那一张冷脸,以及心里对她的蔑视,又让他心里退步三尺。 林黛玉紧抿着银牙,矛盾着。可最终父女之情还是压制了她心底的厌恶。 “我不能自己去,我得喊着她们一起去,这事跟她们直说也无妨,让她们三个给我帮忙。” 秀丽的眼睛轻轻一砖,林黛玉把信在书案下的抽屉里一放,带了雪雁直奔迎春的屋子——她现在已经摸清,平时大家都在迎春这里玩耍。 …… 傍晚,如同以往一样,酉时中刻左右,贾琮回到了荣国府,“呼呼”的西北风,让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进了演武堂的门槛,隐约的“叽叽喳喳”声就从贾琮的屋子里传到了他的耳里。闻声,贾琮没有在意——虽然因为进了集贤书院学习,与三春相处的时间少了,但是三春依然是隔三差五的来他这里玩耍一下,有时还给他送点小点心,袜子、鞋垫之类的小东西! “不知这次她们给我带了什么?” 随意思索着,贾琮打开了门,却发现不仅三春在,林黛玉也在,坐在靠近炭盆的锦墩上,屋里温暖如春,她却还厚厚的带绒夹袄。 “见过姐姐,来多时了?” 撇下大氅,递给画屏后,贾琮环拱了一下,随意行了个礼。对于黛玉来此,他没有多想,他以为林黛玉是跟三春她们一起到这里玩的。 “我们也是刚到。”惜春笑道。 说话间四人起身向贾琮回了礼,三春显的潦草,林黛玉却很正规。 “哦……” “今儿累吗?” “不累。” …… 寒暄之际,贾琮洗了手,洗了脸,随后探春向贾琮召了召手,说道:“琮弟,你过来,我们几个今儿是有点事,特意找你来的。” 一听这话,有王熙凤的前车之鉴,贾琮顿告诉你头大,一边想着什么事,是不是推脱,怎样推脱,一边走到探春身侧,宰他身侧的锦墩上坐下,然后说道:“三姐请说。” 探春自然还不知道贾琮心里已经在打退堂鼓,鸭蛋脸儿带着津津笑意,说道:“是这样的,前几天你不是给二嫂出了个防窃法门吗,恰巧林家姑丈也正在扬州缉拿私盐,整顿盐政,但颇不顺,颦儿听了你的话后,倒是受了启发,顾惜姑丈身体……” 说到这里,想到林黛玉居然能如此触类旁通,如此聪明灵慧,纵然探春已经听了林黛玉的讲述,知道了前因后果,还是禁不住再一次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然后探春才继续说道:“然后你黛玉姐就给姑丈写了封信,劝说姑丈官衙行事其力实出于上,要珍惜身体……” 没想到黛玉居然会学他,而且还一下子就学到了精髓,这份聪明劲!贾琮也不禁瞧了林黛玉一眼,却发现林黛玉秀目低垂,眼睫轻颤,双颊酡红,一副羞赧之态! 不告而学,可谓之偷! 而这时探春已经侃侃说道:“姑丈读了你黛玉姐的信后感觉有理,所以回信问,是谁教了你黛玉姐,咯咯,还问那人还说了什么,你黛玉姐也是记挂姑丈,所以就巴巴的请了我们三个一起来你这里。” 听到这里贾琮已经完全明白了黛玉来此的原因,不过是想问问他对盐政有什么想法而已! 对于林如海,贾琮当然愿意献言献策,这倒不是因为想想林黛玉的好事,林黛玉的好事他真但没想过! 而是因为林如海是一个可以帮着荣宁二府的人,荣宁二府之所以败落,很大的原因在于能把荣宁二府往上拉一把的人都死了,而死死把荣宁二府往下坠落的人却活蹦乱跳的活着。 当然帮着荣国府只是给他带来间接的好处,直接的好处则是,林如海如果活着,作为前科探花,不论在士林,还是在官场,贾琮以后对他都是大有裨益! 这等对自己长远有益之事怎可以不为! 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盐政,他基本是一知半解,内部运作可以说是完全不了解,不能有什么说法。 不过他隐约感觉林如海询问的重点是在“上”这个字上。 因此闻言,贾琮对林黛玉拱了下手,说道:“不瞒姐姐,小弟从没接触过盐政,哪里会有什么想法。不过盐铁论有言利在局势,不在力耕,姑丈既然行事不顺,在小弟想来可能是路子走的岔了。” “那利用什么局势?如何用局势之利?”风花雪月的闺阁小女子,哪懂的什么局势,她又素来不喜此类之书。且又由“上”一下子牵扯到局势,跨度太大,黛玉似懂非懂,眸子一睁,匆匆问道。 “哈哈,这个姑丈就在其中,比咱们了解的多,你无须过问……” 贾琮直接说道,他认为林如海纵然再耿介,身在朝堂,如果不懂得利用时局做事,那就不是探花了! 闻言,林黛玉被噎的眼睛往上挑了挑。探春则瞅了贾琮一眼。 贾琮统统装作没看到,随后说道:“你们在这吃饭吗?我可是饿了。” “琮弟你又撵我们走!”惜春脱口而出。 “我可没撵你们,你们要是不吃,那就随便在这里玩就是。” …… 三春与林黛玉还是起了身…… 路上林黛玉不由自主的想着贾琮的话,“利在局势,不在力耕”“姑丈就在其中,何须多问”之类的,感觉上黛玉觉得贾琮像是说了些话,但又像是没说,像是给了建议,又像是没给。 然而不论怎样,贾琮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刻意高调,只是自然而然的据实说了些话,淡然而不做伪! “或许这就是三春所说的自然吧!他说我是“豆芽菜”只怕也是自然!”想到这里,又想起他直刚刚的言语,她又有些气恼。 …… 刚来到贾母小院的月亮门口处,贾宝玉正好迎头走了过来,看到三春以及林黛玉立刻笑道:“你们到哪里去了?这么冷的天!” “我们去琮弟那里了。”惜春笑道。 三春去贾琮那里,贾宝玉很清楚,也不持立场,但带着林黛玉,他心里却有些不如适了! 第四十章:贾琏归来 “你们上他那里做什么?” 说话间笑容从贾宝玉的脸上消失,二龙戏珠金抹额下,犹如春花的脸变得凝滞。 三春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而还是那就话,三春去贾琮那里,贾宝玉是重来不问的,三人都知道贾宝玉话之所指,都识趣的不作声。 黛玉见此,秀眸一转,说道:“我们去找琮弟玩儿。” 找贾琮去玩…… 三春去则罢了,不碍什么事。但话从林黛玉口中说出来,一股被心爱之人背叛的感觉却刹那间在贾宝玉的心里产生,简直让他不能忍受。 “去那里玩什么呢,他那里有什么好玩的!”贾宝玉大声说道,不觉间声音已提高了三度。 林黛玉与贾宝玉一样,在人格上有着独立的一面,也因此《红楼梦》里两人经常拌嘴,而在此时已经显现出一些端倪来了。 贾宝玉的问话声里,一股被约束,被呵斥的感觉在林黛玉的心里油然而生,她琼鼻“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我什么人,什么都要你管着。” 说话间,林黛玉紧走了两步,不理贾宝玉。 “你,你……”贾宝玉不知如何回答,脸色绯红。 探春见此,急忙解释道:“二哥,我们去琮弟那里只是……” 话没说完,林黛玉已经拉了拉探春的袖子:“三妹妹,别理他,咱们走!” 三春对望了一眼,突然间感觉处在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真个难受。 …… 在贾母处吃了晚饭之后,林黛玉独自回了碧纱橱,刚刚在书案前坐下,准备给林如海回信。 而就在这时,贾宝玉帘子“哗啦”一声,贾宝玉走了进来,然后笑吟吟的说道:“好妹妹,刚才是我的不是,你莫生我的气了。” 他是惯在女孩儿跟前伏低做小的! “我生你什么气呢?大家亲戚道理的,我哪来的那么多气。” “好颦儿,你莫说了,刚才真是我的不是!”说着贾宝玉连连鞠躬。 “你这是干什么,这像什么,你快快罢了,让人看到笑话。”见此,林黛玉急忙站起身说道,雪雁在旁掩唇而笑。 如此胡闹了一番,两人又和好如初,但刚才之事毕竟是贾宝玉心里过不去的槛,闲谈了一阵子,贾宝玉忍不住再次问道:“好颦儿,你告诉我,你们去小四那里做什么?” 这次林黛玉倒没有隐瞒,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的经过向贾宝玉讲了一遍。 贾宝玉没想到贾琮的计策能让林黛玉触类旁通,也没想到林如海会看中林黛玉因此而提出的意见。 听着听着,他一股莫名的滋味在他心底涌起,这股滋味里包含着嫉妒、羡慕、沮丧、憋屈与危险等等。 他沉默不言了…… …… 而在戌时中刻,二辆朱彀华盖的马车,在荣国府门口高高挂着的红灯处停下,旋即前面的车帘一掀,贾琏头戴锦帽,一身油光光的黑熊皮大氅从马车上走了出来…… …… “二奶奶,二奶奶,二爷回来了!”须臾,二门门婆刘婆子的声音在王熙凤的院子里突兀的响起。 “啊!”“啊!” 屋子里王熙凤与平儿对视了一下,红烛下是两张惊喜如红榴的脸! …… 第二天下午,十一月十八,呼啸的北风里,集贤书院雏凤诗社却正常开社,只不过这次却没有谈什么诗词歌赋,风花雪月。朝廷传来消息,大金国派来特使,洽谈两国休战、通商事宜。 大虞建立之后,山海关以北皆为金地,双方你来我往在山海关附近战斗多年,金军没能入山海关一步,但也时战时和。《红楼梦》原著里北静王巡北原因即在于此。 也因此众生议论纷纷,有的认为金人反反复复发,言而无信,不应该和;有的认为连年征战,国力大损,应当休战;还有奸巧者认为应当休战通商,但要拔高茶叶价格。 总而言之,议论纷纷,甚至互相攻讦,见贾琮一言不发,杜文翰笑道:“琮兄弟,令先祖荣宁二公曾率广边军抗金,至今北地犹闻二公名声,琮兄弟家学渊博,想必知金人习性,你以为此次金人谈和如何?” 贾琮拱手笑道:“不瞒文翰兄,说来愧对先人,现在两府后辈不识兵久矣!对金人情况也不明,不敢妄言。” 谦逊如此,又是实言,杜文翰等微微一笑。 …… 冬天天黑的早,放学也早,酉时初刻左右,贾琮回到了演武堂,刚进屋,画屏就“叽叽喳喳”的笑道:“二爷,你可回来了,小红来了两次,说是琏二爷回来了,让你过去。” 闻言,贾琮只得又披上了大氅…… …… 进了王熙凤的院子,通报后,贾琮进了屋子,只见贾琏正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一身白锦便服,头上只是随便窝了个卷儿,插着一根金簪,但唇红齿白,俊俏风流,一张俊脸笑吟吟的,流露着浮滑之气。正与王熙凤相对而坐,平儿一身白锦对襟,在旁侍候着。 而贾琏平时管着荣国府的外事,贾琮又刻意低调不露面,因此贾琏已是许久不见贾琮了,也因此看到贾琮后,贾琏眼睛一亮,不等贾琮行礼,便哈哈笑道:“琮弟,长这么高了,也长俊了。哈哈,咱兄弟喝两盅,平儿,摆宴。” “二哥,我不擅饮酒。”贾琮含蓄的推辞。 “哪个让你多喝了,咱哥俩说说话儿,你的事,你嫂嫂全告诉我了,我不在,你能帮你嫂嫂我很高兴。”…… …… “二哥,我委实不能再喝了!” “没事,喝醉了就回去睡觉!来,再干一个,平儿你陪一个。” …… “你和珍大哥的龌蹉我也知道了,你给咱府上争光啊,回头我与他说和说和。” “来,再干一个。” …… 终于在贾琏这位酒场高手的劝导下,贾琮酩酊大醉,小红扶他而去,手里还拿着贾琏从江南带来的苏绣、香珠,扇子、吊坠。 …… 而在十一月二十七日,林如海收到了林黛玉的来信。当看到林黛玉说是受贾琮启发时他才恍然大悟! 当初他没想到贾琮,还是以为贾琮年纪太小,纵然天资聪颖,也认为贾琮不会有此韬略! 第四十一章:禄虫官蠹 往下他就看到了林黛玉记叙的贾琮说的话他说他对盐政不懂,但又说爹爹政事不顺,利在局势,不在力耕,相必是哪里出了岔子! 利在局势,不再力耕,身在朝局之中,林如海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而且知道怎么做,那就是在朝廷缺银子的时候趁机要权! 但是贾琮小小年纪居然也懂得! “此子天资聪颖,深有谋略,又懂权变,将来前途未可估也!大舅兄如此糊涂的一个人,居然有如此佳儿……” 掩卷之际,林如海心里对贾赦羡慕不已。不过林黛玉能触类旁通,如此聪颖,林如海心里也颇感骄傲。 随后又给林黛玉写了回信,要她与三春好好相处,互相扶持,要见贤思齐,不要使小性子,惹人不快之类的。 由于大雪封天,林黛玉接到信后,已是十天后的事情了,这时已经进入十二月,快该过年了。 接到林如海的信后,和上次一样,林黛玉匆匆跑回了碧纱橱然后打开了信。 信的内容没有像上一次再提到林如海工作上的事情,林黛玉估计这是应了贾琮的话姑丈就在其中,你无需多问。 只是看过后,林黛玉的脸微微的红了——父女连心,从林如海的“见贤思齐”的字里,林黛玉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 十二月十五日之后,年假虽然没有开始,各私塾与书院却次第的开始放假了。京师里迎接新年的炮竹的声音逐渐响起,各商铺门口大红灯笼也逐渐变多了起来,新年的气氛日渐日浓。 贾琮也放假了,他还是与以往一样,大多数的时候在演武堂读书,有时静极思动,也会到街市上逛一圈,到天桥处看着杂把戏的,到夫子庙淘一淘古书,到棋盘街看一看下杂货,到西市逛一逛,顺便看了看铁匠铺,买了把断刃与弓箭……十二月二十日帮着三春买了些贴窗花的红纸。 贾琮过的可以说是有些如意,但荣宁二府里其他人却并非如此,比如贾宝玉,毕竟他是嫡子,放假后迎来送往,走亲送礼的,竟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 而感觉颇为艰难的则是荣宁二府那些监守自盗者。因为新规的实行,监守自盗的管事自然不敢动手动脚了,至于不是管事的寻常仆役,管事们又都是底儿清,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看的紧紧的,甚至对手脚不干净的下属直接警告,讲的就是一毁俱毁,我不好谁也别想好! 这让许多惯于监守自盗者感到焦虑,比如周瑞的干儿子何三,也就是后来勾结强盗抢了荣国府,抢走妙玉的那位。 这个人用《红楼梦》里赌场里的人的话来讲,府里的钱,你也不知弄了多少来,又来和我们装穷儿。 …… 十二月二十三日,祭灶,却是个难得的艳阳天,清晨早点后,贾琮进了书房…… 而在此时三春与林黛玉以及司棋、入画、雪雁几个丫鬟正向演武堂而来,入画手里拿着一沓剪纸。 闺阁中的女子,她们几个实际上比贾琮还要空闲,只是绝大多数拘于一片小小的空间之中。 也因此因为贾琮放假在府,此地又幽静,她们几个最近常来。 包括林黛玉也是如此,至于其原因,是因为空闲,时间需要打发;还是听了林如海的话,要与姐妹们互相扶持,要见贤思齐,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来了几次之后,林黛玉倒是发现,在贾琮这里真的是可以随性,你做什么他都不会过问,说话、喝茶、看书什么的,有时他也会与她们聊两句,有时则撇下她们,自己去书房,或者出去。 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在贾母的两间小屋的院子里是没有的! “你四爷呢?”进了演武堂的院子,惜春便向正在扫除的白芷问了句。 “在书房。” “你们几个把这些窗纸都贴了,门帘留着,大年三十再贴。” 说完,三春与林黛玉直奔贾琮的书房,“咱们看看他近来又淘了什么好玩意儿?”随即惜春又笑道。 …… 申时中客左右,贾宝玉带着些酒气,带着些疲惫回到了荣国府。他今儿是去了王府,给他的两位舅舅送年礼,又被他表哥王仁好好招待了一番。 心有所系,回到屋子里,洗了脸、换了衣之后,贾宝玉就往贾母的两间小屋而去,问候了一下贾母,与贾母说了会送礼的事之后,不见林黛玉,贾宝玉忍不住向鸳鸯问道:“妹妹呢,怎么不见她?” “在碧纱橱呢。” “我去看看。” 贾母含笑点头。 …… 来到碧纱橱前,还没进屋,透过南窗的厚厚的窗纸,贾宝玉就看到了一个朦胧的身影,不知为何,可能是引了酒的缘故,贾宝玉的心突然热了起来。 掀帘而入,见林黛玉果然正坐在南窗下,正读着一本书,黛眉微皱着,一副思索的样子! 这种思索的样子贾宝玉还没见过,不由的问道:“颦儿,你看的什么书,这么费劲!”说着,贾宝玉凑了过去。 “《盐铁论》。”林黛玉身子往旁侧了侧说道。 贾宝玉知道林黛玉和自己一样,是重来不喜欢读这类书的!不由的说道:“你怎么看这等铜臭之书?” 而说到这里,他心里突然恍然,这书一定是林黛玉从贾琮那里拿来的!而这书还是他送给贾琮的!当时送他,主要是以示不快! 而对于近来林黛玉在贾琮处的走动,因为知道贾琮间接帮了林如海,又是闲着无聊与三春一起去的,又听雪雁、入画等小丫头说贾琮对她们并不热情,所以贾宝玉才面前接受,把心中的不快隐忍着不发。 但是当想到这些,看到黛玉看《盐铁论》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因为他隐忍的基础是他认为他与林黛玉志趣相投,情投意合!而黛玉看《盐铁论》在他眼里是志趣上的分道扬镳,情意上的貌合神离,最起码也是裂痕。 贾宝玉可以容忍贾琮在科考上压他一头,因为他志不在此,但是落在林黛玉身上他却不能容忍! 刹那之间,一股被撕裂、被背叛的痛楚弥漫了贾宝玉的全身,又仿佛是看到一朵洁白无瑕的世外昙花将要落入沟渠! 极度的痛楚与极度的怜惜在他心里交织,也不等黛玉回答,他就不由的大声喝道:“你看这等书做什么?难道你也要与小三一样,做个禄虫官蠹!” 第四十二章:功柏垂成 林黛玉的性格本就有清高、叛逆的一面,贾宝玉突来的怒气,让她微微一愣,但随即鹅颈一扬,桃心髻上金钗凤首一抬:“你管我做不做禄虫官蠹,只怕有人想做还做不成呢!” “你,你,你……好,我就考个禄虫官蠹给你看看!”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或许是林黛玉的侮辱,贾宝玉额头青筋毕现,脱口而出! “你要考你自去考去!给我看什么,谁稀罕!”林黛玉冷冷的回道。 “颦儿,你!你居然……” 贾宝玉嘴唇发清,手指连颤,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个怎么又吵了!吵什么?” 这时帘子“哗啦”一声,王熙凤一身锦罗、满头钏钗,珠光宝气,走了进来。 而林黛玉与贾宝玉见王熙凤进来立刻都不出声了,林黛玉转首独自涰泪,贾宝玉泪珠盈眶。 “我的小祖宗,你们倒是说句话呀,真是急死个人了!”见此,王熙凤急道,说着跺了跺脚。 林黛玉与贾宝玉依旧不理她…… …… 如此、祭祖、贴春联、过年吃团圆饭、年后三春制灯谜,车如流水马如龙闹元宵,荣国府的新年寻常而过。 只是与往年不同的是,因为林黛玉的刺激,贾宝玉一反常态,过完年之后便闭门读书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贾政十分欣慰。而众人则期待了起来,甚至包括贾琮。 贾琮是知道贾宝玉的结局的,曹公的本意应该是他没有功名,最后潦倒到裹着破毛毡,吃冷羹剩饭的地步,因此他的期待点是贾宝玉如果改变了这一点,会让荣国府的命运产生怎样的改变! …… 科考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一件大事,即使在集贤书院里,即使都过了县试、府试的阶段,贾琮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今年县试的消息,时间和往年一样二月十六,考试规则也不变,也是四场,淘汰制。 二月十九日,傍晚,贾琮放学回来时,只见荣国府大门口碎红满地……进了演武堂,画屏就叽叽喳喳的说道:“三爷,你知道吗,宝二爷中了第二十二名,大家伙都说他今年有望,老祖宗还给他庆贺了呢,许多人也给他送去了贺礼,你去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岂能不去。”贾琮笑道。 梳洗了一番,换上一套稍微单薄的绸袍之后,贾琮进了书房,拿了一套《朱子集注》往贾母的院子而去。 贾宝玉可以打发丫鬟给他送礼,而他作为小弟却要亲为。 此时贾母的两间小屋里,贾母一身红褐色飞蝠锦衣,头缠镶珠嵌玉额帕坐在中堂正中,贾宝玉头戴紫金冠,身穿大红箭袖的袍子,紧挨着贾母而坐,三春、王夫人、邢夫人、贾宝玉、林黛玉等俱在,一屋子的绫罗绸缎、珠光宝气。 晴雯一身翠罗,婀娜如翠竹,正站在门口处,见贾琮到来,晴雯急忙探首,往里说了句:“琮四爷来了。” 新年以来,除了过年时拜年来过一次,贾琮已经许久没到贾母这里来了,因此闻言整个屋子里的人齐齐一静。 而在这时贾琮清朗的声音也在外响起:“孙儿求见老祖宗。” “进来吧!”贾母淡淡的说道。 贾琮跨步而入,见一屋子的长辈,只得挨个的行了礼。 而刚寒暄完,王熙凤就微笑着说道:“琮弟,今天是哪股子风,把你吹来了。” 贾琮没有理她,只是笑了笑,然后从袖中拿出那本《朱子集注》,微弓着腰,一边递给贾宝玉,一边说道:“听说二哥过了第一场,取得了不错的名气,小弟特地来恭喜,祝二哥步步登高,还望宝二哥不要嫌弃。” 兄友弟恭,这话一出,众人脸上顿现一片灿然,贾宝玉也是如此,“琮弟有心了。”他含笑接过。 只是看到书册上《朱子集注》时,贾宝玉的脸色微微的僵了。林黛玉在侧,见此,不由的掩唇而笑。 而贾琮却没在意这些,以书还书,这是应该的。随后他后推了一步,对着贾母说道:“孙儿还有事,就不陪你了,请老祖宗恕罪。” 这样知进知退,贾母都想留贾琮吃饭了!微微愣了一下,贾母才“呵呵”笑道:“哦……你忙,就先去吧!” 贾琮躬身而退。 …… 接下来的两场,贾宝分别获得了第十九名,第十七名,步步登高,贾政是喜不自禁,荣国府大摆宴席,府里上下一片欢喜。 贾琮还是与上一次一样分别给贾宝玉送了一本《孟子集注》,一本刘阳周刊写的《论语》讲解。刘阳周的《论语》讲解,刊印不多,在外面是买不到的,但贾宝玉接过时嘴角还是抽了抽。 …… 如此转眼间两天倏忽而过,二月二十九日,县试开榜之日,决定花落谁家之时。而天公也作美,一大早就春光明媚,凉风习习。 而在明媚的春光里,荣国府上下也躁动了起来,一大早的,贾宝玉、林黛玉、三春、王夫人、王熙凤、邢夫人以及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周瑞家的几个在荣国府里有头有脸的婆子就聚在了贾母的屋子里。 这些婆子袖子里甚至藏着金锁、银笔架、银票等礼物。 而毕竟是亲生儿子,又特别重视这件事,一向忠于国事的贾政竟破例请了假,在府里等候消息。 至于李贵与伴鹤,更是天刚亮,便被打发去县衙处候着。 而随着开榜时间的临近,府里上下心都提了起来,贾母的两间小屋里人虽满满当当的,但声音却越来越少,后来渐趋于无。 辰时三刻左右,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了过来。贾宝玉熟悉李贵的脚步声,只是听到脚步声,贾宝玉便倏然从贾母身边站起。 “李贵大哥来了。” 立于门口处的晴雯的声音刚刚响起,贾宝玉就匆匆说道:“快让他进来。” 说完,眼睛不由自主的瞧了林黛玉一眼,却发现林黛玉也正向外引颈而望,他的心突然间更加紧张,但也有些安慰! 林黛玉毕竟还是在意他的事的! 第四十三章:摔玉 下一刻李贵匆匆走了进来,黑色的四角仆帽边上与额头交汇处汗渍一片,神色萧瑟。 而贾宝玉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在李贵脚步停下的那一刻就匆勿问道:“奶哥,怎么样?第几名?” 随着他的话音,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李贵的身上。 李贵倒是懂礼,先是环拱,向众人行了一礼,然后才低着头,颇为艰难的说道:“回二爷的话,我在榜上没找到……二爷的名字。” 在众人心里,按照贾宝玉成绩名次上升的趋势,众人都以为贾宝玉过县试是板上订钉的事! 没想到贾宝玉居然会落榜!所有人脸上的笑意都消失了,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贾宝玉也没想到自己会落榜,近来在学业上他是下了一番苦功的!现在居然全部作了土! “什么?你再说一遍!”贾宝玉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下一刻脱口而出道。 “回二爷的话,榜上没有二爷的名字,我也不相信!我……” 周围的沉寂让李贵的沉寂让李贵的声音清晰的传入贾宝玉的耳内,只是后面的话贾宝玉已经听不见了,反而是感到满天的沉寂像一块块巨石,堵在了他的周围,压在了他的胸口。 下一刻,一股旷古的孤寂与如山的压抑蓦然在贾宝玉心里升起,让他本能的寻找心灵的慰籍,他茫茫然向林黛玉望去,却见林黛玉脸色呆滞,似为失望。 贾宝玉可以不在乎所有人,但有一个人的一切、丝毫他都在乎!在这一刻贾宝玉崩溃了! “我原是不如他!我原是不如他!还说我有灵气,我有个啥子灵气,让人笑话!” 说着,猛的一扯腰间的通灵宝玉,狠命向门外掷去。掷完,牙关一咬,往后就倒。 “我的孩!”“我的儿!” 大叫声中,贾母一下子拦腰抱住了贾宝玉,王夫人侧扑在了贾宝玉的身上。 而后王熙凤、邢夫人、三春、林之孝家的等也为了过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捋后背的捋后背,倒水的倒水,嚷嚷着去叫大夫的去叫大夫。 而贾母则一边用拐杖狠狠敲着地面,一边气急败坏的骂道:“都是你们这些小娼妇,你们莫以为我不知道,整天暗地里拿他与小四比,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小四能跟他比吗,这天下会读书的多了去了,又有几户人家比的过咱家!宝玉要是有什么三长两v、短,看我能饶过哪个!” 贾母气急败坏,一句话无差别大杀四方,众人被唬的噤若寒蝉,不敢出声,好在这是贾宝玉轻轻咳了一声,一口白痰吐出,幽幽醒了过来…… 于此同时,贾政的书房里,听了伴鹤的回报,贾政怒火中烧,立刻想给贾宝玉一顿板子,随即他就脸色铁青着说道:“你去把宝玉叫过来,就说我急着找他!” 看贾政的脸色,伴鹤一溜烟的去了。贾政则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来回之际,怒气升腾。 而只是须臾,伴鹤就匆匆的跑了回来,然后一边行礼,一边急急向贾政禀报道:“老爷,不好了,二爷方才晕过去了,夫人正派人去叫张太医呢!” 毕竟是亲儿子!贾政生气想打贾宝玉板子是真诚的!但关心也是实在的!闻言,心里悚然一,惊,匆匆问道:“怎么回事,现在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现在二爷已经醒了。据鸳鸯姐说,二爷听了李贵大哥的禀报后,受了刺激,大喊着我比不过他,没什么灵气儿,把玉扔了出去,之后就晕倒了。” 贾政闻言,默默良久,然后才挥了挥手,示意伴鹤退下。 …… 申时末刻,西天晚霞的余晖带着些惨烈的问道照在了荣国府的大门口,一身青衣,贾琮下了车,却见门口处,不像前几次一样,有炮竹的痕迹。 施施然往演武堂而去,只是站在假山上,远远的贾琮就看到演武堂门口处,画屏与白芷绿裙白衫立于演武堂的门口处,中间一个大红朱漆的食盒,春风吹来,裙裾翩飞。 而画屏与白芷看到贾琮,立刻提着裙裾跑了过来,刚到贾琮的身边,画屏便红扑扑的小脸,匆匆说道:“四爷,你知道吗,宝二爷县试落榜了,晕过去了。临晕前还说原是比不过你,还摔了玉!下面的人都说这是让四爷你给气的!” 说着,画屏明亮的眸子一缩,一丝惊恐之色掠过,白芷也是如此!她们年龄虽小,但生活在荣国府这个环境下,她们也很清楚她们,包括贾琮实际上是生活中荣国府了了几个人的态度之中。 现在上面几个人的态度变了,变了会让贾琮有什么危险,她们实在难以估量。 而未知的危险更让人害怕!她俩又本能的站在了贾琮的一边。她们焦虑、她们害怕,所以在去厨房回来的路上,估摸着贾琮该回来了,她们才在门口等待。 贾宝玉落选会对他产生什么影响?这个问题贾琮在看到荣国府干干净净的大门口时,就开始思索了! 世人嫉你有,恨己无;嫉你高,恨你低,这是人之常情,因此贾琮认为影响一定会有的! 但他也认为以上的人之常情,只能是埋在人心底的心思,因为一旦显示出来,不异于直露其丑!也因此贾琮认为所产生的影响只能是间接的! 但是现在贾宝玉居然表面化了!这就意味着他与贾宝玉矛盾的表面化、激烈化!而这也会促使荣国府上上下下的站队,在他与贾宝玉之间。 其实从画屏转述的下人们的议论就已经显示出来了,下人们都说宝二爷是你气的,这话不仅仅是在推波助澜,更是在站队! 而站队的结果会如何?贾琮其实不用多想,荣国府上下平时都擅长捧高踩低的!自然不会站在他这一面,再加上他给王熙凤出了那主意…… 如此即使贾母等不为难他,下面的人也会闻弦歌而知雅意,肯定会处处使绊子,寻机会落井下石! 突然之间贾琮发现,经贾宝玉这么一闹,他在荣国府能好好呆下去的氛围似乎已经不在了! 第四十四章:夜盗 “三爷、三爷,你怎么了?”看贾琮沉默不语,白芷侧着小脑袋,轻轻的问了句。 “没什么,我在想画屏说的事。”贾琮淡淡的回道。 “哦……三爷,听说宝二爷晕过去之后,老祖宗也很生气,说宝二爷这样,都是她们逼的,整天暗地里拿宝二爷与你比,还说你能比过宝二爷吗,把她们骂了一顿。” “哦……” 贾琮再次轻轻的应了一声,却感觉贾母这话简直是在他与王夫人、王熙凤等人之间挑拨离间,火上浇油! “这倒不用去探望他了……” 吃过饭,天黑之后,贾琮提着新买的弓进了梨树林…… 但是晚上他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了,“该怎么辞行?”这个问题一直在他脑海里盈盈绕绕。 离去是贾琮一直存在的想法! 只是他很清楚,为了名声,正常情况下,荣国府只会在他娶亲成家后,把他踢出去。 而按照封建婚姻序齿的规矩,他上面有迎春、有贾宝玉、有探春、有贾环、有惜春,再加上一年不二嫁、不二婚之类的规矩,贾琮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走出荣国府这个大门! 因此他才想了那些变通的法子,游学、山中静读之类的,并根据实际经济情况,算出了最佳的时间。 但是这事一出,贾琮敏锐的感觉到这是离开荣国府的极好的机会!虽然不是最佳时期,但眼见麻烦将会到来,此时时不我待! 但这个里面有一个关键点是怎样保留荣国府的脸面,又让她们放他出去。 宝二哥不待见我,你们也不待见我,下人们捧高踩低的,以后也不会让我好过,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能说的,说了只怕不仅出不去,让她们恼了,说不定就会赏一顿家法! 因此怎么说是关键! …… 而就在贾琮细细斟酌话语之时,宁国府西南,一间仆役房里,何三一身紧身黑衣,腰间左挂百宝囊,右挂如意钩,已经收拾完毕,蓄势待发! 他要行动,行动的目标是荣国府,这是有深刻背景的! 首先他是一个无赖之人,偷惯了的人。他在赖升手下当差、听喝,因为三教九流都有交往,而赖升又主管着贾珍走私生铁的生意,为让生铁生意顺畅,赖升一直让他打点北直隶一代的土匪、草寇。而何三也仗着手里有把柄,经常在宁国府偷偷摸摸。 其次他是个烂赌的人。其次贾珍学着王熙凤防盗的法子真的防住了他!水至清则无鱼,贾珍与赖升虽不在意他偷点、拿点,但贾珍下面的那些管事却不愿意替他顶缸,都防他防的死死的……这不仅让他的积蓄在年前年后用完,而且还欠了些债! 再次是他的期待落空!他本以为贾珍会学着王熙凤一样,过了冬,那条“哪里丟了东西哪个管事赔”的规矩,在荣国府也会暂停,谁知贾珍像是忘掉了这茬! 最后是他听到了贾宝玉落榜的消息,以及贾宝玉晕过去,荣国府乱作一团的消息。作为这一行的行家里手,他深知荣国府上下的注意力一定会被深度转移,正是他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梆梆梆。” 远处遥遥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何三把门一拉,从门缝里往外一瞧,只见下弦月小如弯钩,星汉隐晦,天地朦胧不清。 心里暗道一声天助我也!随即身子一缩,溜墙钻缝,熟门熟路,爬过宁国府的西墙,直奔荣国府后花园的东侧。 溜到荣国府后花园梨树林时,看着演武堂,何三突然间恨从心起:“都是这小子出的这个骚主意,害的老子年都没过好!听说他也被赏了有几百两银子……老子有仇报仇、有怨抱怨。” 想罢,何三直奔演武堂。 …… 而在此时贾琮依然没有睡着,不过脑子里考虑的问题,已经变成了,如果出去了,到哪里去住,现在剩下的三百来两银子是否能支撑到乡试考完,如果支撑不了,该怎么办之类的现实问题。 而就在他神思幽幽之间,耳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似老鼠爬动的声音,贾琮不由的循声一看,只见屋顶出不知何时开了一个洞,一缕细微的星光正从洞口处撒下,紧接着是一根竹管…… 见此,贾琮心里豁然开朗,瞧瞧一个起身,来到黄铜盆边,把毛巾湿了,绕住了口鼻。 再往上瞧时,只见竹管处正冒着烟,那烟也奇特,寻常的烟是上升的,它却是下降的,这倒让贾琮一下子想到了下沉香。 …… 屋顶上,看下沉香沉下,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何三开始小心的揭瓦……揭开能容纳一个人的洞口之后,何三把准备好的、沾了水的黑巾往嘴巴上一缠,然后缩着身子往洞里一钻…… 作为宁国府的仆人,周瑞的干儿子,何三很清楚大家族的规矩,主人的银子都由贴身大丫头掌管着。 也因此下去之后,他把火折子一晃,点燃了一根细细的小蜡烛,小蜡烛灯火如米,他慌了一晃,直奔贾琮大床后的小床。 只是一弯腰,何三便看到床下一个坛子,心到不虚此行,随即后推着身子把坛子拉出,一昂脸,正想调整身子姿态,把坛子里的东西看个究竟。 而就在抬头之际,一块像板砖,又像是砚台的东西进入了何三的眼帘…… “蓬”的一下把何三砸晕之后,贾琮右手轻轻一抓何三的脖领,像拎小鸡似的把干瘦的何三拎到了演武堂里。 长久习武,虽然限于年龄,他的身体与力气都没有长足,但是也因为长久练武的缘故,他的力气、耐力以及灵敏度都大大的高于常人了。 来到演武堂之后,贾琮找到些绳索把何三捆了个结结实实,然后再次回到卧房,打开窗户,点了蜡烛,用湿毛巾分别给画屏与白芷擦了脸,待画屏与白芷醒来后,他立刻把中指在唇边一竖,小声说道:“别出声,家里招贼了,被我逮着了,我去审贼,你们不要过去。” 贾琮话还没说完,画屏与白芷的眼睛几经睁的犹如鸽卵…… …… 一盆冷水泼下,何三幽幽的醒了过来,只是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道平静、清冷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起:“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这话问得一激灵,完全回过了神,清楚今天自己是栽了,立刻求饶道:“小的何三,东府的人,周瑞的干儿子,今儿冒犯了四爷,还望四爷开恩,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贾琮审问何三就是因为感觉他眼熟!而若是两府里的人他更不能放过! 他很明白,因为防盗措施的施行,两府里对他怀恨在心的人太多,再加上他现在在荣国府里的处境,贾宝玉对他掀桌子,贾母对他态度已变,这些都让他不能心慈手软,否则放了一个何三,只怕两府里会有成十上百个何三站出来。 就比如今天,贾宝玉那边一变,他这边就出事了! 而即使出去也不能心慈手软,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尾随,否则他就整天防贼去吧! 必须杀鸡骇猴! 第四十五章:辞行 也因此闻言贾琮也不说话,拿起擦枪头的破布,把何三的嘴巴一捏,直接把破布塞进了何三的嘴里,然后又到屋里拿了一个翘嘴鞋,很直接的左一下、右一下的朝着何三的脸扇了起来。 待何三的瘦脸被催肥之后,贾琮停了下来,然后点上蜡烛,“刷刷”写了几笔,又拿了印泥,走到何三跟前念道:“今我何三,于二月二十九日晚至贾琮贾四爷处行窃,被抓,一切属实。你听懂了吗,来,按上手印。” 说着,贾琮把破布从何三嘴里拔了出来。 这要是按上手印就相当于被贾琮捏住了小辫子,握住了他的底牌,何三岂能愿意,因此不顾捆绑,不顾疼痛,哀声哭求道:“三爷,嘶嘶,三爷,你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你就……” 贾琮也不应答,只是拿起了翘嘴鞋…… …… 把何三按了手印的证据放入怀中,贾琮直接拿起了挂在演武堂墙上尘封多年的铜锣猛的敲了起来——既然是杀鸡骇猴,当然要让猴看见!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匆匆的脚步声就传了过来,贾琮往外探首一看,见外面红灯乱晃,外面红灯源源不断,于是便把何三揪了出来。 何三虽然被打的他妈都不认识他了,但是只是看那一身夜行衣,众婆子、丫鬟、管事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纷纷大骂盗贼无耻。 而何三却两眼四处瞅,看到周瑞家的时大叫了一声:“干娘,救我!” 这一声倒让乱糟糟的场面寂静了! 而在这时,林之孝也赶到了,考虑到杀鸡必须杀的狠,骇候必须骇到位,见此贾琮直接对林之孝说道:“林管家,这厮偷我东西,你拿他去见官!” 这要是见了官,这等板上钉钉的事,即使花银子,也得脱层皮!而荣宁二府对于偷窃的下人一般只是打顿板子,撵到下面的庄子去而已! 更为关键的是荣国府大小管事哪个屁股是干净的!这要是开了这个先例!以后他们就可能步这个后尘! 这不能不防! 而要是以前,反对的话他们可能不敢说,但现在他们都知道贾母对贾琮的态度变了!而他们心里也都挺烦贾琮的! 因此闻言林之孝,一拱手,率先说道:“三爷,这不好吧,咱府里没有这样的规矩!” “是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一般都是撵到下面的庄子里去。” “这何三是东府的人,也得给东府说一声。” …… 随后王善保、郑华等人纷纷反对,而有机灵的早已从荣宁二府相通的角门,跑去了东府。 贾琮见众人纷纷反对,心里不由冷笑,随后一边揪着何三,一边说道:“你们不愿意去,我自己去。” 说话间提着何三径直往门口而去,众人虽然反对,但也不敢阻拦,只是有人匆匆去了王熙凤的三间大屋。 而在此时贾珍也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这等小事一般他只不过问的! 但是贾珍也是知道何三的底细的!贾琮居然要把何三见官,他很怕何三撑不住板子,把他贩私铁的事情给抖出来! 而且贾琮上一次扫了他的面子。这一次又拿了他的人,还要见官,这在他看来也是扫他的面子!又怕其他人拧不过贾琮,于是带了赖升等一众家奴,匆匆跑了过来。 到了演武堂前的路时,远远的就看到假山石桥上火光憧憧,贾琮揪着何三像揪小鸡似的,正往前赶。 “给我抢过来!”贾珍手一挥,霸气四射! 赖升等人一哄而上,须臾间围住了贾琮,“你们要做什么?”贾琮厉声问道。他自然明白这些人的意思,但是放手,不追究,意味着纵容何三这些人,极有可能对他不利,所以他并不愿意放手! “小三!你做事得按规矩来!东府的人怎么处理我做主。”贾珍一边大声嚷嚷着,一边赶了过来。 “珍大哥,你这话就差了,若是……” 贾琮并不卖贾珍的帐,正想据理力争,“琮弟,算了,给珍大哥个面子,大半夜的,不得安静,明儿我与珍大哥说说,让他重重处置一下这厮。”随着声音的响起,贾琏从假山后走了出来,暗淡的红灯里,一脸的倦意。 贾琏这样的话,贾琮不好不听,而且有证书在手,也不怕跑了何三。 而就在他微微思索之际,贾珍一把抢过何三,“妈的,宁国府不够你偷的来是吧!”大骂声里,顺手给了何三两个嘴巴子,然后“哼”了一声,把何三扔给了赖升,“好好给他顿板子,让他长长记性!”说着,深深打了个哈欠,转身而去。 …… 一夜乱糟糟而过,第二天,正好是休沐日。贾琮还是照例早早起了床,习了武,吃过饭,写了会字,待到巳时,估计时间差不多了,贾赦该起来了,他起身往贾赦的院子而去。 他要出去!是因为贾宝玉与贾母等人的排挤这样的话又明着说出去,所以上半夜他想到的表面能说出去的理由是他想出去静读。 但是这理由并不充分,能不能支撑他出去他并没有把握,荣国府表面的面子还是要的! 可加上后半夜的事情,他说出去的理由时就可以加上一句在府里颇受滋扰,没法静心读书,如此就给了他们放他出去的充足的理由。 果然如贾琮所猜,因为受昨晚事情的影响,再加上昨晚欢娱无度,贾赦才刚刚起来。而他对昨天贾宝玉那里发生的事情也早已听说了,知道贾琮受了排挤,他又深知贾母偏心的滋味,让人心里不自在。 另外他也确实想让贾琮静心读书,也想试探一下贾母对贾琮的真实态度。 因此听了贾琮要出去的理由之后,他沉思了一下,说道:“府里乱糟糟的,你出去静读也好。回头你去跟你祖母辞行吧,看她怎么说。” 说完,转脸对邢夫人说道:“琮儿要是出去,你让琏儿媳妇拨二百两银子与他使用。” 贾赦就是这样,只要一有机会,就要从公里捞点、拿点。邢夫人一向是顺从贾赦的,闻言,急忙点头。 …… 从贾赦房里出来后,贾琮一边想着与贾母的说辞,一边往贾母的院落而去。 此时贾母的院子里百花齐放,鹦鹉架上鹦鹉上蹿下跳,啼鸣不休,一片春机盈然的景象。 而在这春风里,贾母也出了屋,与贾宝玉、三春、林黛玉、王夫人、王熙凤以及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等几个婆子晒着太阳,说着闲话。 晴雯、鸳鸯、珍珠等几个丫鬟在旁侍立着。明丽端庄,与鲜花相掩映。 第四十六章:贾母的决定 而听到脚步声,众人不由的扭首而望,看到是贾琮,她们都没想到再这种情况下贾琮回来,不由的都呆了! 随即她们就开始寻思贾琮是为何而来,而贾宝玉犹如春花般的脸却微微一僵,尴尬了起来。 而林黛玉清秀的瓜子脸上则涌起了羞愧的晕红,作为一个心思玲珑剔透的女子,她当然明白昨日的事情实际是因她而起的! 而就在众人疑惑之际,贾琮已经施施然来到了贾母的跟前,弯腰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孙儿见过祖母。” 说罢又向贾母身侧环拱了一下,说道:“琮,见过婶婶、二嫂,见过宝二哥、黛玉姐;见过三位姐姐。” “琮弟不必多礼。” 三春与林黛玉、贾宝玉俱起身还礼。 而贾琮虽然彬彬有礼,但此时贾母却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甚至有些厌烦,因此待贾琮与众人寒暄完毕,贾母便呆着脸,直接问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其语气之淡,已是明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贾琮并没有在意,再次躬身抱拳向贾母行了一下礼,说道:“启禀祖母,孙儿来此是向你辞行的,孙儿在府里多受滋扰,想寻个清净所在,静心读书,父亲大人已经答应了的,所以孙儿特地来向祖母辞行。” 贾琮居然要走!虽然这是必然的事情,荣国府早晚都会把庶子赶出去,但是谁也没想到贾琮会自己主动提出要出去。毕竟荣国府在她们心里就是个金银窝、富贵窝,多少人钻破脑袋为仆为奴的都想进来! 而她们也清楚贾琮要出去的真正原因,至于“颇受滋扰,想静心读书”只是表面话,实际的原因说不出口! 可她们也认为贾琮是可以选择不出去的,忍一忍就可以了,可贾琮却选择出去!实际上,因顾虑人言,贾母等人心里还没有撵贾琮出去的想法,只是想以给贾琮脸色的方式,来防止他人的胡言乱语刺激到贾宝玉。 因此闻言场面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眼睛却暗暗的瞧向了贾母——她们都很明白,在贾赦同意贾琮出去的前提下,贾琮去留的决定权实际上掌握在了贾母的手里! 贾母也没想到贾琮要出去!当然其原因她心里是明镜似的,她也认为贾琮可以选择委屈求全,没想到贾琮却选择了铮铮铁骨。 这样的志气倒让她欣赏了一下,但不论如何贾宝玉还是在她心尖上,而事情又很明显,贾琮在府里一天,只怕贾宝玉就会不快乐一天,贾琮又这样主动,她大可以顺水推舟…… 因此微微一愣,她淡淡的说道:“你打算出去多久?” 这实际上是在委婉的答应了贾琮的请求! 这样的回答却不在贾琮意料之中,不过从这句话里贾琮敏锐的感觉到这话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好处,因此闻言,贾琮微微一思索,躬身回道:“回祖母,孙儿寻思着总要学业有成,学出个样儿才好回府,不然没个成就,回来不够人家笑话的,祖母认为是也不是?” 这句话的意思是学不成就不回来了,但成与不成怎么估量却没说,贾母以及众人也明白了,贾琮这是不打算回来了! 众人闻言再次寂静,三春三张皎如明月的脸庞上已出现了不舍之意,而林黛玉则眸子氤氲流动——她真的没想到贾琮居然有如此志气! 至于鸳鸯、琉璃等丫鬟清秀明丽的脸庞上也是异彩泛起,至于晴雯,她是一副爆炭脾气,心性又比较清高,这样有志气的人儿居然要被排挤的出去,心有惜惜之下,她明眸冷冷,樱唇微翘,不平之色已是溢于言表! 贾母人来成精,自然能听懂贾琮的弦外之音,虽然也感觉贾琮志气可人,可这也合了她的心思——如果贾琮学业有成了,回头给他娶房媳妇,給几亩田产打发了就是,如果学业不成,那要他何用,正好用这话把他堵在外面。总而言之不能让贾宝玉不舒心。 但是贾母也明白,就这样把贾琮打发走了,在明眼人其实和撵走差不多,显得她这个老祖母太无情,面子上总要盖一盖,显示她作为一个老祖母的关怀。 因此微微一沉思,一边环视着她调教的八大丫头,一边说道:“好孩子,你有如此志气,祖母也不拖累你,但外面总不比自己府里,总要有个人照应……” 八大丫头本来是贾母特意为贾宝玉调教的,说道这里她猛然发现晴雯的俏脸上一脸的愤愤之色,贾母不由心道:“这孩子性子太直,人又长的好,以后跟了宝玉,定会妻妾不合。看样子对宝玉也有些成见,以后也不知会不会尽心……” 想到这里,贾母望着晴雯,对晴雯说道:“晴雯,以后你去服侍琮哥儿,可要尽心些。” 贾琮现在的宗旨是为了以后能减少来自荣国府的麻烦,他能少沾些荣国府的光就少沾一些。而且出去后的生计会怎么样还不知道。这要是再添一口,于是他急忙拱手道:“祖母,孙儿怎敢……”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晴雯在微微一愣之后,已经屈身应了声是,然后走到了贾琮的身边。 不过贾琮话里未尽的意思众人却也明白。 雯为黛之影,因为林黛玉羸弱的身子,王夫人是比较反感黛玉的,因此连带着对晴雯也很反感,又知道贾母身边的几个丫头是贾母为贾宝玉调教的。 因此,闻言直接截下了贾琮的话,风韵犹存的身子一探,说道:“琮哥儿,这是你祖母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你怎可拒绝。” 长着赐,不可辞,辞为不孝,贾琮现在还担不起这个名声,也怕夜长梦多,对贾母深鞠一躬道:“多谢祖母厚爱,孙儿就此告辞!” 说着,贾琮后退了几步,转身而去。而晴雯则走向了她的小屋,去收拾她的东西,珍珠、玻璃等也跟着她进了屋,帮忙收拾着,她们个个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这个最大的竞争对手终于去了。 而屋子外贾母、林黛玉、贾宝玉、三春、以及赖大家的、王善保家的等几个婆子却沉默了。 须臾,赖大家的才轻声笑道:“琮哥儿倒是个有志气的,只是不知道外面的艰苦……” “是嘢!要不然人家都说在家千里好,在外一时难。” …… 几个婆子议论纷纷,为了讨好贾母,话里话外都是等着看贾琮以后出糗的意思。 第四十七章:龙游浅滩待时飞 出了贾母的小院,贾琮只觉得万里层云,不尽春风尽入怀中,一股朗朗清气充斥胸臆…… 他加快了脚步,往演武堂而去。到了演武堂,他笑吟吟的对白芷说道:“白芷咱的银子呢,快拿出来,都给我!” “啊……三爷,你要银子作什么?”还不知道要送出去,白芷闻言,清秀明亮的眼睛忽闪着,一副谨慎的样子。 “我要出去了,现在要到外面租房子住,你们跟不跟我去?”贾琮笑道。 人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会腻,对远方总是怀揣着莫名的期盼!更何况实际上她俩没有选择,双丫连颤,小脸如同浇花绽放,几乎是齐口同声:“三爷我们愿意。” …… “晴雯姐一会过来,她以后就跟着咱们了!” 撩了这句话之后,贾琮兴冲冲的直奔大门。 到了大门口,他直接对车夫丁四说道:“去花市。” 花市在京师的西北,与集贤书院只隔着一条灞河,距离荣国府又远,又幽静。昨晚想了一阵子,贾琮觉得那里是最适合他不过的了。 …… 京师东贵西贱,所住者大多数都是平民、工匠、手艺者。 京师的房价也曾经便宜,特别是这里,由于在朱明时代由于朱元璋敕令官员给老百姓造房子,再加上后期时局动荡,这里的房价,一处带左右厢房的四合院,最低价低至三四十两多银! 但是大虞自建立之日起,虽北有蒙金、西首西羌,南有百越,东有倭寇,但总体上保持平静,而今已经承平近百年,而今这里的房价也是水涨船高,如今一处四合院的价格已经达到了八百多两! 这打破了贾琮购房的幻想!不过也因为房价高,人员流行性也高,这里空房很多,最后贾琮以每年九十两的价格租下了一个门口有颗老歪脖子柳树的四合院。同时也让主家清扫干净。 中午就带着丁四在附近一家小店里点心了一下…… 当下午贾琮回来时,演武堂的院子里,三春、林黛玉以及她们几个的丫头早已或立或站,在院子里晒着太阳了。 当然还有晴雯,一袭绿裙,纤腰紧束,修长的身子倚在门框上,云髻高挽,两条玉藕雪臂交叠于胸前,别有清冷幽艳之韵。 而看到贾琮回来,三春立刻迎了上去,杂乱的问道:“琮弟,你要去哪里?”“琮弟,你何时出去?” 然后便像老妈子似的交代了些“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在外面不好过就赶紧回来。别在外面为难了自己。没事常与她们联系”之类的话。 说话之时她们真真切切,一副不舍的轻悲之态。 而此去正是贾琮心之所愿,见此,贾琮心里直接想笑,可这笑意他却不能表达出来,更是装不出悲伤之态,只得淡淡的以“知道了,我明白”等话回应。 而在贾琮回屋喝茶之际,林黛玉跟了过去,眸子一垂,歉意盈然的说道:“琮弟,对不起是我害的你……” 贾宝玉与林黛玉因他而吵闹的事情,其实早就经三春传到了贾琮的耳里,前一阵子甚至三春来这里都不带林黛玉玩儿。 但是他们两人的争吵,现在在贾琮眼里那简直就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但是他不傻,此时此际自然不会说出来的! 因此他也只能强忍着笑意,配合着林黛玉的表情,摆了摆手,淡淡的说了句:“没什么。” 看着贾琮云淡风轻的样子,林黛玉突然间竟似感到了贾琮如海的大度。 …… 如此说了一阵子闲话,时间将近酉时中刻,估摸着贾政应该回来了,贾琮往赵姨娘的二间小屋而去。 贾政果然在…… 行礼后贾琮把将要出去静读的事告诉了他,并告诉他贾母与贾赦已经同意了。 贾政虽然不喜俗事,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懂俗事……他能感受贾琮的无奈,也能感觉到贾琮在其中的志气! 只是他作为一个叔叔,对这事没什么权利,更何况贾母与贾赦已经同意了,他仅有的建议权也用不上了,因此他也只能在心里嗟叹不已,然后嘱咐贾琮好好学习,保重身体,有事来找他。 听他说完,贾琮告辞而去。 回到演武堂,三春与司棋、侍书、入画等几个丫头俱在,贾琮却把手一挥对着晴雯与画屏、白芷说道:“咱们走。” “这都天黑了,你不如等到明早再走。”微微的夜影中,惜春说道。 “四姐,你这就不懂了吧,此时走正得其时。” 说话间贾琮提起了那个包裹着被褥的最大的包裹。 贾琮的话三春倒也明白,此时走看到的人最少,也能最少的引起别人的非议,只是闻言她们一下子沉默了。 三春一直把贾琮送出了大门,临行前不免又老生常谈的交代了一番。 而当上了马车之后,晴雯笔直小巧的琼鼻一皱,向贾琮说道:“四爷,我怎么感觉咱们这出去怎么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的……” 对贾琮来讲,这事能成他利用了各种时机,确实有着很大的投机取巧的成分,确实有些偷摸,不过他还是不能说出! “这晴雯还挺敏锐的!” 心里嘀咕着,贾琮堂而皇之的笑道:“姐姐这话可说错了,我只是急着出去才这样的。” 晴雯以为贾琮是不想看荣国府这些人的脸色,长长的睫毛一垂,叹道:“她们也确实针对你……” 说到这里她清秀的眸子倏然抬起,里面带着些星星点点的寒意,向贾琮问道:“三爷,在老祖宗那里你怎么不想要我?难道我长的丑?” 这样直接!这样与贾琮说话,埋在行李堆里的画屏与白芷都呆了! “她还真是个直爽的爆脾气!” 闻言贾琮心里再次嘀咕了句,但是真正的原因他还是不能说的!因此微微一思索贾琮笑道:“姐姐哪里长的丑,姐姐要是长的丑,府里就没有俊的了!我当时拒绝只是怕养不起这么多人而已!” 晴雯闻言脸色如雨天初霁,一下子充满了清俊之气,但随后黛眉轻皱道:“三爷听你话音,是不打算回去了?” 这是贾琮心底的打算!也算是一个秘密!但贾琮认为不妨对晴雯、画屏、白芷三个吐露。 她们是他不需要带上假面具的人,当然也是没法带的!毕竟以后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第四十八章:生计 更为关键的是晴雯在明知他的境况的情况下,还不带一丝含糊,心甘情愿的跟着他,让贾琮感到了晴雯的可贵!不忍相瞒! 贾琮轻轻的点了点头。 一点绚烂在晴雯的眼里绽放,刹那间就弥漫了她的整个脸庞,让她精致绝美的煜煜生辉,而后兰唇轻启道:“我早知道三爷你是个有志气的!不回去也好,受气的日子不好过。” 说话间晴雯想起了以前贾琮拒绝贾母邀请的事情…… 这心高气傲的话儿……不过贾琮喜欢,随口笑道:“姐姐也受气吗?” “怎么不受气!那些个小蹄子自己一心想往宝二爷屋里钻,却怕我也去,我没那个心思,她们还是给我处处使绊子,老祖宗那里规矩又大!哼,现在总算出来了。” “出来是出来了,只是却要吃苦了!”贾琮随口调笑道。 “吃苦不怕……” 说到这里晴雯突然想起府里的人都说贾琮是一个冷淡的人,厉害的人,可现在嬉笑自若的样子,她不由脱口而出:“原来三爷你不是那样的人!” “哪样的人?” “冷淡的人!” “哈哈,对自己人我总不能一直冷着脸,跟有仇似的吧!” “咯咯……也是……啊!三爷,原来你以前是装的!” 晴雯恍然大悟! 说话间又想到贾琮肯定是早就打算出去了,而刚才三春依依不舍,愁云惨淡的样子,显然是贾琮没给她们说…… 突然间晴雯感觉贾琮真个是又点坏,眼角一张,忍不住瞅了贾琮一眼。 但随即就想到贾琮没对三春说,却对她说了,一点津津笑意又在她眼角迸出。 “哈哈,到外面你可别说!”贾琮不置可否的笑道。 “嗯,我晓得……不过三爷要是不打算回去,还真得弄点营生。看三爷像是有打算的样子,不知打算做什么?” “嗯……还没想好。” …… 车在老歪脖子柳树旁停下,打开门,点上烛,把行李搬到中堂后,贾琮还在屋里,院子外就远远的传来了丁四的叫声:“三爷,我回去了嘢!驾驾……” 丁四的归属其实没有确定,但铜骡、铁驴、纸糊的马,马儿娇贵难养,再加上一个人,贾琮本打算带着吃点饭,然后再问问他的打算,去留任由之的! 没想到丁四这么快就做出了这等“趋利避害”之际! “倒是省了些酒菜钱!”贾琮不由微微一叹。 而晴雯明如秋水的眸子则猛然一睁,脱口而出:“这人!” …… 屋子里基本上是空旷旷的,连个床都没有,好在有些麦草,也带来了竹席,随后晴雯与画屏、白芷开始打地铺。晴雯出身艰难,知道这些贫穷时的生活技巧,画屏与白芷却没有,只能打打下手。 贾琮要帮忙,却被晴雯撵了出去,说他不是做这等事的人,贾琮只得带了画屏则去附近的小店,让烧了四个菜。 …… “这地铺也不错!” “还真柔和!” 画屏与白芷还没有睡过地铺,吃过晚饭,收拾完毕,往床上一坐,柔软的感觉袭来,新鲜感让两人禁不住欢叫起来,还顺势在上面打了个滚。 “也没个规矩,成什么样子!只是委屈三爷了!”晴雯说着,轻轻的笑了。 在贾母跟前拘的狠了,她内心里是极喜欢这样轻松的氛围的。 贾琮摆了摆手,笑道:“也不过凑合一天,明儿咱就把床买过来。” “还有中堂,椅子、条几、茶几的!” “还有妆台、书案,书架,三爷这么多书总得摆放。” “还有盆、毛巾、炭火、炉子。” …… “还要一头驴与一辆车。” “对了,咱们不妨自己种些菜,学一学老农。” …… 可能是对新生活的憧憬,晴雯与画屏、白芷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贾琮都被感染了,月上中庭时,四人才沉沉睡去。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晴雯感觉耳边似乎有声音在响,她悠悠的醒了过来,却发现声音来自屋外,一边匆匆穿着裙裾,一边探首往窗外看去,只见启明星下,贾琮一身黑色短打,辗转腾挪,一条棍儿正耍的犹如出水蛟龙一般。 “以前只听画屏她们说过四爷在习武,没想到已这么好了!怪不得轻而易举的拿了何三!哼,莫当我不知道,都以为我掉进水沟里去了呢,岂不知三爷……” 暗夜微弱的星光下,晴雯独倚南窗,神思幽幽,一双睡意朦胧的眼睛却渐渐的亮了。 …… “豆花,豆花,新鲜的豆花,又甜又香!一个大钱” …… “炸耳朵,又薄又翠的炸耳朵!” …… “混沌,热乎乎的混沌,皮薄馅多!三个大钱儿,又便宜又好吃!” …… 天还没亮,屋子的周围或远或近的就传来了各种吆喝,这些吆喝带着浓郁的生活气息,与荣国府的沉寂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画屏与白芷还没经历过这样的环境,每次有吆喝声经过时,必然开门观看,当贾琮习武完毕,中堂正中已经摆放了四碗豆浆,四碗混沌,一沓炊饼,四块切糕…… …… 棋盘街是京师最大的商业区,西起西便门,东至正阳门,南连南阳门,花市、夫子庙、骡马市,包括贾琮所居住的地方其实都囊裹其中。 棋盘街商品丰富,上至名贵的珍珠古玩,金银首饰,中到绫罗绸缎、皮货山珍,下到草鞋、蓬席应用尽有,琳琅满目。 第二天贾琮与晴雯、画屏、白芷逛了整整一天,才把各样家具,生活必需买完,当然最先卖到是头驴子与板车。 之所以花这么长的时间,主要是因为晴雯、画屏与白芷都像是出了笼的雀儿…… …… 只是到晚上晴雯一算账,一天的欢喜都坠入了冷坑。 “三爷,今儿咱们花了六十多两银子,加上临行前二奶奶送的那二百两,还有三百六十六两。” 烛光里晴雯转过脸,朱唇微张,俏丽的瓜子脸上带着点惊讶,带着点茫然,似乎是没想到居然花了这么多银子! 贾琮也是没有想到,除了那头驴及车,这零碎吧唧的居然会这么值钱! 但在这记成的事实面前,他也只能啧巴了一下嘴。 而三百来两银子要撑到明年八月,这将近两年时间,而在这个时代寻常之家的花费只需五两,但那只是寻常之家,他不可能破衣烂衫的出门,他还要吃肉练武,怎么着还得给晴雯、画屏、白芷些月例,这按荣国府的来就得四两。还有那头驴子…… 想来想去,贾琮都觉得这三百来两银子,难以支撑到明年八月! 应该做些什么呢?午夜里贾琮呆呆的望着房梁…… 第四十九章:小人书、连环画 来到红楼世界已近三年,他已经很明白由于他身份的限制很多商业他是不能插足的! 伐冰之家不畜牛羊! 即使他想从事某些行当,也必须与他的身份相附合。因此他若做小商小贩,贩夫走卒的生意,只怕荣国府会比别人更早的来掀他的摊子! 丢不起这人! 因此贾琮认为他要从此时的商业捞些银子,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做大生意,隐居幕后;一个是做与文化相关的生意,以斯文掩饰锱铢。 不过现在他也明白,做大生意,以他区区三百两的家底子是别想了!只能去做文化生意,做文化生意最简单、最不需要本钱的是抄书! 但是现在,四大名著,除了《红楼梦》,其余的已经有了……当然前世他也看过诸多的武侠、玄幻之类的小说,但实际上抄写这些小说也很难的,因为对于所有的小说,贾琮所能记住的只是主要人物,主要情节,要想抄写,必须自己先组织一下。 这不仅费时费力,而且与院试相冲突,并且在这个不讲究知识产权的时代,也不能做大! “怎样才能又轻松又赚钱呢?” 抚摸着肚子,贾琮细细思索着,前世多年的学习生涯,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学辅资料,随即就感觉不行,他手头上就有多套! 然后他就想到了报刊杂志,此时报刊还没有,只有朝廷的邸报,掌天下之口舌,确实可为,但此事绝非一人所为,只能是奋斗目标…… 想着想着,不知怎的,贾琮突然想到了连环画、小人书。识字不识字的,看个画都能让人傻呵呵的连环画,小人书! “不如做这个!这KTV用别人的老婆赚钱,淘宝用别人的商品赚钱,我当然也可以用古人的东西赚钱!又何必去费那么大的劲!” 思忖之际,想到后世小人书的盛极一时,贾琮眼睛不禁一亮,但随即又是一暗——他不会画画! …… “汤圆,热呼呼的汤圆,又甜又糯,三个小钱一碗!” 早晨,小贩胡汤圆的吆喝声在贾琮的小院外一遍一遍的响起。他是一个精明人,昨天就感觉院子里的人不在乎几个小钱,他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商机! 而如他所愿,只是吆喝了三遍,画屏便“哗啦”一声,把水往黄铜盆里一倒,匆匆跑了出去…… “这妮子!” 晴雯嗔怪了一句,弯腰把贾琮的袖领卷进了脖内——这个时代的洗漱是很麻烦的! 而在低头之际,贾琮说道:“晴雯姐,你会画画吗?” 贾琮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他是知道晴雯的来历的,在被赖大家的送给贾母之前,被赖大家的调教过一段时间,认识几个字。在《红楼梦》原著里,晴雯为贾宝玉贴“绛云轩”三个大字,就说明了这一点,不认识字是贴不对顺序的,也是不敢贴的。 而且她针线活做的好,府里的精良的刺绣图案又大多由她来动手,而这也可能需要一些绘画的底子,因此贾琮觉得晴雯可能会绘画。 “会一点,三爷问这个干啥?”晴雯没太在意,一边往贾琮的头上撩着水,一边问道。 得来全不费工夫!贾琮听了心里简直想笑,但此刻水随头发沥沥而下,他只能含糊的说道:“吃过饭我再跟你说,你看过《西游记》吗” “我早就看过了。” …… 喝过汤圆,贾琮把晴雯喊到了书房,抽出西游记,指着第一章: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说道:“晴雯姐,你读一读这一章,看产能不能用几幅画,把这里面的情节画出来?” “哦……” 晴雯远没做过这样的事情,感觉有些难度,细细的黛眉不仅轻轻一皱,好奇的问道:“三爷,画这个做什么?” “我想到一门营生,一门来银子的营养。”贾琮实话实说道。 “哦……” 晴雯平静如秋水的眸子一下子亮了:“我看看。” …… “这画不能画大!小半张纸大即可!” …… “这人物形象要突出,比如这猴子,要突出,干、瘦、雷公脸。” …… “这下面的文要有概括性,不能简单的抄书。” “三爷,这个我弄不好,你来写。” …… 万事开头难,一整天,贾琮与晴雯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不过画了三章的内容,三十来张图。 而画屏与白芷虽然只是识得几个大字,但收拾之际却看得入了谜,却又有许多字不认得,又怕打扰了贾琮与晴雯,只能在贾琮稍歇的时候,拿着画册,小声的向贾琮询问着字意。 而看着画屏与白芷小脸上那幅专注的样子,贾琮心底更有把握了。 虽然只是画了三章,但是贾琮却是决定分册而卖的!因此也并不急,晚上就停了下来,然后耍了阵子枪棒。 而在这期间画屏与白芷却向晴雯献媚着,说着些晴雯姐姐画的真好看,晚上还画不画之类的话,晴雯没有冋答,只是刮了刮她俩的鼻子! …… 第二天胡汤圆的吆喝声,又早早的在院外响起,一遍又一遍…… 吃过汤圆,贾琮嘱咐了晴雯下,背上书囊,往集贤书院而去。 青衣如流,长袖飘飘,春机之下,辰时集贤书院的大门口更显朝气蓬勃! 而才进了董易之的课堂,梅清远与杜文翰就凑了过来,随即梅清远小声的说道:“琮兄弟,怎么样了?在哪里住了?” 听口音梅清远居然知道了他出来的事情!贾琮不仅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这一定贾政与梅知孚说了,梅知孚又说与了梅清远,现在估计梅清远己经传遍了集贤书院。 心里暗叹事情传的快!贾琮回道:“多谢清远兄关心,在花市,闹中取静,也别有一番情趣。” 事情得到了证实,杜文翰等围观者闻言,都不由的松了口气,随即杜文翰一抱拳说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某真佩服琮兄弟,能以苦为乐,琮兄弟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以后请尽管说。” 说话间一股悲天悯人之态从杜文翰脸上涌出。 “多谢文翰兄,以后一定。” “琮兄弟要多多保重啊!” “是啊!没有过不去的坎!” …… 众生纷纷附合。而在以后,众生见到贾琮后纷纷给以微笑,贾琮与众生之间相处的却是更融洽了! …… 六天后,晴雯已画了十八章的图,而在这天下午,放学的路上,贾琮揣着前九章的九十多页图册转到了一家名叫“刘记”的印社。 第五十章:味道 墨香阵阵…… 但此时非年非节,正是印社的淡季,生意惨淡。“刘记”印社的掌柜兼东家刘传承正在柜台上拔弄着,才三十来岁,额头己有了很深的沟壑。 看到贾琮进来,见是新面孔,刘传承急忙迎上前,一拱手,笑道:“客官你有何事?” “我想印一些书册,就这么大小的!”贾琮把画稿拿了出来。 刘传承接过,认真的翻了一下…… 印社印画在此时技术早已成熟,满大街的年画都是印社所印,但贾琮这画一张一个样的,破费雕工。 不过翻了几页,刘传承逐渐被画册的画面与提炼的内容所吸引,居然一口气看完了。随后才带着歉意的对贾琮笑道:“让客官久等了,客官这画册还真好看,在下从没见过,不过若印这画册颇费雕工,仅雕工费用就需十两银子。” “那若印成成本需要多少?” “这要看客官用什么纸,我这里上等的纸有洒金笺,宣纸;中等的有桑皮纸,竹纸;也有最下等的黄草纸,若用宣纸,以千册计,每册成本约百文,中等纸张约五十文,下等的草黄纸则只需十五文!” “那就草黄纸吧!先印千册,不过我要掌柜的保留底版,或许过几天我还要刊印。” “那是,那是。”感觉像是一门大生意,刘传承急忙笑道。 付了五两银子的定金,约定五天后取货,贾琮转身离去。 …… 回到家时,天色己经有些黑了,刚推开门,一只小小的黑狗就跑了过来,“汪汪”着恶狠狠的扑向了贾琮的脚面。 “哪来的?”贾琮一边把小黑狗抱起,一边向在厨房门口的白芷问道:“胡汤圆媳妇送来的。说是他家的狗产的崽。给咱一个看门护院的!” “它倒是趁职,连我都咬!”贾琮拍了拍小黑狗的脑袋,把它放在了地上,小黑狗不满的“嗷”了一声。 “三爷,这就好了!画屏快去给三爷倒水!” 伴随着铁锅的“滋滋”声里,晴雯从厨房里探出了头,一身荊裙,青巾裹首。只是修长身姿,明眸皓齿,又让人感觉到贫贱不掩其华。 但不论怎样,总而言之,烧饭做菜,喂驴、裁衣,屋里屋外,生活的重任不自觉的就摊在了晴雯的身上。 而不知为何,可能是心灵手巧的缘故,晴雯做的菜也很是有滋有味,贾琮很爱吃,当然画屏与白芷也是。 …… “三爷,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豆芽端上之时,晴雯问道。 “我去印社了,给他们谈好了,先印一千册,花了十五两银子,以后咱就卖三十文。” “哦……三爷能行吗?” 晴雯说道,眼神里有一些忧色,毕竟她是第一次接触到生意,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连环画,虽然是自己做的,但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更没见过,她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 “行!肯定行!对了,画屏、白芷明儿起,你俩每天去夫子庙的书肆逛一逛,进门你就问他们有没有小人书,连环画。”贾琮笑道。 为了成功,前世所知的销售方法他当然要用一用! “这都没印出来,他们怎么会有!”画屏脱口而出。 “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贾琮微笑道。 “哦……” 闻言,晴雯、画屏与白芷似乎明白了,但还是有点儿不明白。 “回头你找胡汤圆媳妇说说,让她找三四个人帮忙卖书,每天给二百个小钱儿,问问她们愿不愿意。”随即贾琮对画屏笑道。 他现在必须考虑销售问题,通过各书肆自然是最轻松的,此时书肆控制着图书的销售渠道。但书肆肯定是无利不早起,对这新生的小人书,他们肯定会认为是前途未知,不一定会进货,因此就不如把书摊摆在他们的附近或对过…… …… 夫子庙一条街是京师最有文化味道的一条街,街道上古玩字画、笔墨纸砚的铺子林立,但要是论买书,翰墨轩、古月斋、四维阁这三个名气最大。 这其中翰墨轩是后起之秀,成立不过二年,传言是当朝忠节王卫守节的;而古月斋、四维阁的幕后掌柜则京师之人皆知,分别是户部尚书郑钧山、文渊阁大学士刘四柱的! 辰巳之交的时分,夫子庙的街道上己经是处处峨冠博带,广袖长衫,南来的、北往的、赶考的、闲逛的,摩肩接踵。古月斋、四维阁、翰墨斋更是人满为患。 而这三家书肆的掌柜郑福、刘子白、王迎也早已穿着一身光鲜的襦衫,立于柜台后,随时准备着顾客的询问。 “买书了,小人书,连环画,大虞只此一家,几个大饼价儿,好看不贵!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正当三人看着顾客,脸上充满津津笑意之时,一道粗毫的,带着浓浓饭味的、妇女的吆喝声蓦然传到了郑福、刘子白、王迎的耳中! 画屏与白芷也到铺子里询问过有没有小人书、连环画,只是他们事多,没有在意,再次听到 小人书、连环画这个词儿,他们只是依稀感觉到熟悉! 而且这时的书籍还特别贵,寻常读书人都买不起几本书,故而借书;因为书之金贵,也没有当街叫卖的,这如同小商小贩般的当街叫卖,简直是打破行规! “什么小人书、连环画!什么样的书这么低的价格了?!还大门大言不惭,哗众取宠!” 出于职业的敏感,郑福、刘子白、王迎不由得探首而望,都见路对侧,卖汤圆的担子旁边,一个粗布荊裙的妇女正抬头吆喝着,身边也有一副担子,担子旁高高堆着一堆书。 “这样叫卖真是有辱斯文啊!”见此一股浓郁的、不舒服的感觉在三人心里油然而生。 只是随后他们看到担子旁边还有一个少女,绿裙红衫,稚齿韶颜,令他们的心静稍微平静。不过还是缩回了头——他们岂能与贩夫走卒混为一谈! “买书了,小人书,连环画,大虞只此一家,几个大饼价儿,好看不贵!走过路过,不容错过。” 随后粗豪的、带着大饼味儿的吆喝声依然不间断的,机械的响起,一字不差,像是被人教过似的! 翰墨轩的掌柜王迎终于不堪其扰,向外探头瞧了一眼,却赫然发现担子外已经围满了人,思维阁的掌柜刘子白赫然站在外面,正垫着脚。 想到平日里刘子白的奸滑,王迎不由心里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