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子 一夜纷纷扬扬的大雪,玉京城上下皆白,真似那天上白玉京。 梦仙楼乃玉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 由一座五层主楼加上四座四层副楼而成。 层层飞檐营造出陡峭之势,六十多米高的楼,其高耸巍然之势宛如直插云霄。 幽幽丝竹声、婉转歌声、喧闹大笑声,混杂在一起,便是人间繁华处。 酒楼的客人非富即贵,寻常百姓望而却步。 寻常百姓与富贵之人同在玉京,却宛如两个世界。 三楼的桌与桌间距颇远,且有花草阻隔,既不觉冷清又不失幽静,可谓匠心独运。 其中一桌围坐六个老者,个个锦袍玉带,一身富贵清华之气,一边喝着酒一边纵声谈论。 “老陆,听到昨天的雷了吗?” “我又不聋,硬生生被惊醒,真够吓人的。” “嘿嘿,那老陆你可知道为何那么大的雷?” “我也纳闷呢,昨儿是下雪不是下雨,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响的雷,难不成有冤案?” “哈哈……” “这有什么笑的?” “老陆啊老陆,你是见识太少。” “少啰嗦,赶紧说!” “这是又出大宗师啦!” “嗯——?” “行啦老黄,老陆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也不出奇,是飞花剑派出了一位大宗师吧?” “嗯,飞花剑派的宋飞琼。” “女的?” “我们大景第三位女大宗师,……宋飞琼成名的时候你们都还没进京,她惊鸿一现,后来便很少有人听说她,没想到沉寂数十年,一鸣惊人,竟然成就大宗师!” “老陆,这位宋大宗师多大年纪?” “与我同岁。” “五十九?” “嗯。” “大宗师啊……,飞花剑派真是走了鸿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了大宗师,飞花剑派弟子便能进朝廷任职,能进镇武司了。” “这可是多少宗门的梦想。” “进了朝廷便有机会立功,功勋能换得灵丹妙药及各种奇珍异宝,飞花剑派这三流宗门就能一跃成为一流,实在羡煞人也!” “谁让大宗师难成呢,我们大景朝的大宗师不过十八个,个个都珍贵得很!” “还有一件大事,大家可听说,庆王府解封了?” “庆王府……?” 在座诸人茫然摇头。 他们甚至没听说过庆王。 “庆王爷是三皇子,三十年前获罪被封了王府不准进出。” “想起来了!三十年前……二皇子荆王爷被圈禁,三皇子庆王爷求情,惹得皇上震怒,下旨封了庆王府,是不是?” “不是老玉京人,压根儿就不知道荆王爷与庆王爷,老黄历啦!” “这位庆王也是倒霉,兄弟情深,求个情又怎了,结果竟受皇上迁怒被封了王府。” “庆王爷啊……说来说去,是庆王爷自己不争气,体质弱不能练武,所以不受皇上待见,别人都不敢求情,偏偏他求情,就被杀鸡儆猴了呗。” “当今圣上堪为大景历代皇帝第一人,资质绝世,格外重视修行,庆王爷不受待见也不出奇。” “不能练武……这位庆王爷也够可怜。” “最是无情帝王家呐,练不了武,皇上怜弱还好,没皇上怜垂,日子恐怕不好过。” “再不好过也是皇子。” “皇子不过是吃得好一点儿穿得好一点儿罢了,照样有七情六欲有贪嗔痴恨,兄弟那么多,肯定也是捧高踩低。” “听说这位庆王是挺好的一个人。” “这个世道,没有好的武功,当好人就是找死!” “是啊……这世道,不练武确实不行。” “庆王府解封不解封没两样,注定是要没落的。” “庆王府确实是废了。” …… 南窗边的一张桌旁坐了三人,一个紫袍青年正捏着酒杯若有所思。 清晨的阳光照在窗纸上,映亮了他英俊脸庞。 鼻若悬胆,唇若敷朱,寒星般双眼随着他思索而熠熠生辉,气度沉静、深邃。 他左首一个魁梧大汉,宛如蹲踞一头黑熊。 右首一个面白无须老者,阴柔干净。 “他娘……”魁梧大汉腾的站起,指向那一桌便要喝骂。 紫袍青年一摆手。 “……”魁梧大汉硬生生把话头咽下去,不忿瞪着那桌老者狠狠坐下。 那一桌老者们仍在高谈阔论,未注意到这边异样。 阴柔老者头发乌黑发亮,皮肤莹白隐有宝光流转,轻声道:“公子,这些市井之言,当成虫鸣便是。” 紫袍青年摇摇头,放下酒杯,起身往外走。 阴柔老者拿起貂裘与披风跟上去。 “公子,不吃了么?” 魁梧大汉看看满桌佳肴,一脸惋惜的往外走,临下楼梯时再次狠狠瞪向还在那议论不休的几个老者。 如果还在军中,这一大桌菜够自己一年军晌了,就因为这些老家伙而浪费了! 紫袍青年来到梦仙楼门口,阴柔老者在外面寒风抵达之前给他戴裘帽、裹貂裘、系红色披风。 动作优雅却又奇快绝伦。 紫袍青年任由他忙碌,感慨的看向天空。 一轮金日斜照,万丈光芒把各家屋顶厚厚的白雪皆照成金色,美轮美奂。 大街上熙熙攘攘,车水马龙。 商铺与小摊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来来往往的行人个个腰间挎刀或佩剑,气宇轩昂,纵声谈笑。 身穿玄袍的城卫军三人一组,在人群里穿梭巡察。 好一幅盛世之景。 当今皇上在位五十载,励精图治,大景朝如今正是繁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 他收回目光,踏出梦仙楼,在小二的恭送中缓步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 四个褐色劲装青年从不远处聚拢到他四周,衣衫上鼓荡着无形力量将靠近的路人挤开,宛如沾衣十八跌般,构建出一个独立空间。 他负手缓步而行,不紧不慢,悠闲从容,与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流速截然不同。 雪白貂裘无一根杂毛,腰间玉佩翠绿晶莹,裘帽嵌着的白玉如浸过水一般,通身上下弥漫着雍容华贵,宛如一株白玉树临风而立。 “世子爷,照我说,就该教训他们一顿,这些绕舌的就是欠收拾,我们王爷也是他们能瞎说的?!” 护卫统领郭驰仍在不忿的嘟囔。 紫袍青年楚致渊神情沉肃,心湖平静无波。 前世的记忆宛如浮云,这一世是三皇子庆亲王的世子。 庆王府再没落也能让他锦衣玉食,富贵一生,再无前世的焦虑与匆忙,故心境截然不同。 这般心境,让他能在繁华与喧闹中气定神闲,悠然自在,宛如闲庭信步,与周围的匆忙格格不入。 他稍一凝神,五感顿时放开。 一刹那,洪水般的信息涌入他大脑,方圆二十丈的所有讯息尽皆掌握。 来往行人如织。 每一个行人的容貌衣着,言谈举止,行走步态,细微表情;每一个行人说话嗓音,呼吸声,心跳声甚至血液流动声;每一个人身衫与头发的气味;每一个行人的肌肤弹性,筋骨强弱;每一个行人的内气流动与隐约光华,皆清晰呈现于他感知之内。 街边酒肆的酒客们在肆意谈笑、小二与掌柜忙碌不休。 酒客们的说笑声、狂拍桌子声、酒入喉咙声、嘴里的咀嚼声、肚子咕噜声、椅子摩擦声、脚步声,声声入他耳内。 坛中美酒与杯中美酒香气,饭菜香气皆入他口鼻中。 桌子的光滑坚实,酒杯的与酒水的冷冽,衣裳的厚软,甚至还有皮肤的弹性,涌入他手掌。 酒肆旁的胭脂铺里,掌柜唠叨不停,小二拿着鸡毛掸扫拂架上的一匣匣胭脂。 小巷深处,两个红衣江湖豪客正侧躺在墙根下呼呼大睡,酣声呼呼。 一个馄饨摊笼罩着腾腾热气,肉香四溢。 相邻是一个炸油饼摊,香气滚滚。 二十几人围坐矮桌边,埋头匆匆吃饭,与旁边酒楼上的食客们状态截然不同。 空气中飘荡着各种灰尘与颗粒,各种光线,数百种气味,各种方向的微风,各种不同的声音。 方圆二十丈内,他看到一切,听到一切,闻到一切,触摸到一切,感知到一切。 这种神灵般的感觉让他迷醉,也让他的心态不由的宛如神灵俯视芸芸众生一般居高临下。 但他清醒的知道这心态不宜。 自己在二十丈范围洞幽烛微,神而明之,但也仅此而已,不能让自己掌握二十丈内的一切生灭。 这种神灵般的心境与清晰的认知纠缠在一起,让他变得极端冷静,冷眼观人世。 四十六个行人中有三十三人精气神完足,是练武之人,三十三武者中十八个练剑,十五个练刀。 这便是这个高武世界,人人如龙。 这三十三人之中,有两人身披一层光华,是踏入了先天境界。 是有能力击杀自己这个后天圆满的。 当然,也仅有自己能看到这一层光华。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先天高手一直施展着秘术隐匿气息,在跟踪自己。 开府三天以来,自己每天都出来,他们从第二天开始跟踪自己,没被护卫们发觉。 第2章 玉锁 这二人到底是何身份? 皇祖父派出的暗卫?还是其他府里的探子,或者其他未知的势力? 仅看他们敛息匿气瞒得过护卫统领郭驰与贴身太监邹芳这两个宗师高手,便知身怀顶尖的敛息秘术,绝非一般势力。 他们现在是跟踪,如果出手偷袭,郭驰与邹芳能反应过来吗,现在的自己是挡不住的。 酒楼里那几个老翁所说没错,这世道,武功得好。 自己即便是将来的王爷,也得努力修炼,自己生死不能完全寄于他人。 …… 打破胎中之谜觉醒前世记忆已经一年。 前世一次驴行中被一块陨石从天而降击中,醒来已是这个高武世界的皇世子楚致渊,且五感变异。 五官感知范围大增,宛如神灵般洞幽烛微。 向内可洞彻自己身体,皮肤、肌肉、筋膜、骨骼、骨髓、血液、经脉、穴道、甚至隐藏的关窍。 向外可笼罩二十丈范围,看听感尝嗅一切。 他称之为超感。 他一年时间从第七层跨入第九层后天圆满便缘于清晰入微的内察。 前世记忆与今生记忆彻底融合难分彼此,既是前世的楚渊,也是这一世的庆亲王世子楚致渊。 庆王府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身为庆王爷唯一的继承人,多了一个即使即使躺平什么也不做,仍能承袭王爷,锦衣玉食一生。 但他明白,别的可以不做,武功修炼要抓紧。 宗师护卫未必万无一失,世间罕有的富贵临身,被人刺杀了才冤。 更何况修行境界越高,寿命越长。 先天境界一百二十岁寿元,宗师两百,大宗师三百岁起步。 三天前,大景皇帝降旨解了庆王府三十年的封禁,且让他这个世子进明武殿修行。 明武殿是皇子与世子的练武之处,内藏奇功秘术,由大宗师教导,是天下武人梦寐以求的机缘。 他修炼的小紫阳诀是皇族楚氏一脉的秘传,是世间最顶尖的后天功法。 要练先天功法大紫阳诀,那便要去明武殿。 况且后天圆满之后想踏入先天境界,要破开三关,需要练专门的破关秘术,明武殿内有最顶尖的破关秘术。 进了明武殿,既有顶级的奇功秘术,也有明师指点,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 庆王府占地五百亩,长宽各约一里左右。 两重飞檐的门楼巍峨气派,覆顶的琉璃瓦闪动着灼灼金光,额匾上“庆王府”三个大字飘逸隽秀。 只是褪色的朱漆大门、有气无力的灯笼、沧桑斑驳的石狮子,都透出几分衰败之气。 庆王大街有十丈宽,白玉石铺就,干净整洁,踩在上面的是十五名玄袍护卫,三人一组在交叉巡视。 他们腰佩长刀,双眼顾盼之间精芒闪动,神情却慵懒如猫,透着有气无力。 府门前冷冷清清,没一个客人。 门庭冷落至此的王府,整个玉京城也是独一份儿。 远远看到缓步而来的楚致渊,护卫们顿时挺直身板,肃然行礼。 楚致渊轻颌首,似没看到他们的懒散。 王府没落,身为王府的护卫与侍从们自然没了精气神,这不是靠严格管束能消除的。 这些护卫颓废懒散,却都是万里挑一的先天高手,是王府安全的基石,不能太过严苛。 …… 楚致渊站在台阶下,打量着王府大门与灯笼,摇摇头:“内务府的人还没上门?” 邹芳轻声道:“世子爷,内务府回复还要再过两天。” 楚致渊淡淡道:“已经一个月了吧?” “……是。”邹芳轻轻点头,脸上闪过一层青气,强抑愤怒。 内务府负责修葺皇族的府邸,庆王府一个月前便找内务府重新粉刷一遍门窗还有墙瓦之类,灯笼什么的也一起换掉。 内务府痛快的答应下来,却说工匠有限,还在别处忙碌,需得等两天。 两天又两天,已经拖了一个月。 他是知道缘故的,很显然是被插队了,内务府这些人是出了名的势力眼,但没想到这么胆大。 庆王府再没落也是皇子王府,他们敢如此怠慢,只能说这些内府务的实在欠收拾! 楚致渊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跨上台阶踏进了王府偏门,转过松鹤延年照壁,便是一片十亩左右的荷花池。 池水是温泉所出,氤氲薄雾在水面薄纱般舒卷,上有亭台楼阁,可观荷赏鱼。 一个须眉皆白的胖乎乎老者脚不沾地般轻盈飘至,抱拳行礼:“世子爷。” 楚致渊脚步不停:“父王与母妃呢?” 护卫统领郭驰已经退下。 邹芳向这白胖的王府内总管冯锡行礼。 “王爷正在云光轩与李墨怀大师说话。” “父王终究还是把这位丹青大师请来王府了,得偿所愿,……母妃呢?” “王妃刚从宫里回来,正在后花园。” “今天也没人来府上吧?” “……没有。”冯锡摇头。 楚致渊一边说话,脚步不停。 庆王府开禁了三天却无人问津,很尴尬。 再过两天,恐怕要传遍整个玉京。 他摆摆手,示意邹芳不必跟着了,独自穿过几进院子到了郁郁葱葱的后花园。 温泉让树木与花草仍旧生机盎然。 两百多亩的小湖竟有几分浩淼气相,湖面丝丝缕缕的白气蒸腾,湖上亭台楼阁星罗棋布。 “铮铮……” 琴声正从一间水榭传出。 他踏进湖上的回廊,沿回廊转了几道弯来到这间水榭前。 水榭外站着一个花信少妇与一个妙龄少女,皆花容月貌,对楚致渊裣衽一礼,笑脸相迎。 一个笑得含蓄一个笑得娇憨。 楚致渊轻颔首踏入轩内。 一个藕色宫装女子正低头抚琴。 乌黑发亮的鬓发上,一支金步摇在轻荡。 藕色宫装绸缎内蕴丝丝金线,金线随着抖动而若隐若现的闪烁,彰显奢华。 玉手猛一下按住琴弦,琴声戛然而止。 她抬头看向楚致渊。 一张芙蓉玉脸,修眉凤眸,眉梢上蕴着凌厉。 正是庆王妃白宁霜。 “娘。”楚致渊微笑:“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 琴声中溢满愤怨与不甘。 他因为是觉醒胎中之谜,并非穿越而来取代原身,故前世是自己,此世也是自己,并不影响亲情。 因为一直被封着府,他们一家四口感情更亲近。 “铮!” 白宁霜葱指猛一扫琴弦,恨恨道:“我生什么气,这些无情无义之辈,早就料到的!” 楚致渊坐到妙龄少女搬来的绣墩上,笑道:“娘,多往宽处想,现在比从前好多啦,能自由出入,我们素来都是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又何必管其他人。” 白宁霜哼一声:“我宁肯封着王府,也不想受这窝囊气!” “宫里碰上其他王妃啦?” “个个像没看到我似的,气死个人!” “……” “二十年前,她们可是亲热得很,现在翻脸不认人了!” “还有那些宫女太监,也个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狗仗人势的东西!” “娘你没发作吧?” “为娘没那么蠢!……就是越想越憋气!” 楚致渊摇摇头。 身在皇宫这般名利场,捧高踩低,再所难免。 “渊儿,你去了明武殿,好好争气,”白宁霜哼道:“别跟你父王似的老好人谁也不得罪,能压他们一头就狠狠压他们!” 在外人眼里,一个闲散皇子逍遥自在好不快活,岂不知皇子也分三六九等,处于低层也要受气,一肚子辛酸。 想脱离最底层就要掌握权势,而权势之源头则在皇上。 皇上极重视武功,身为皇孙,能得圣眷的最捷径便是武功修行。 渊儿是练武奇才,二十岁后天圆满,且是自己摸索着练,定能入得皇上之眼。 可一年前的一场大病过后渊儿就变得沉稳老成没了锐气。 进了明武殿,肯定会想着庆王府现在势弱,宜守拙藏锋,韬光养晦,不得罪那些皇子皇孙们。 “好,听娘的。”楚致渊笑着点头。 白宁霜哼道:“我算是看透了,你越示弱就越受气。” 楚致渊点头赞同,又劝慰了几句。 “渊儿,”白宁霜忽然压低声音:“你皇祖母说了一个消息。” “哦——?”楚致渊笑问。 皇祖母乃父王楚明厚之生母,柔妃。 三十年前看母敬子,子凭母贵。 三十年后看子敬母,母凭子贵。 楚明厚身为第三子,如果不是不能练武而毫无地位,柔妃早就变成贵妃甚至皇贵妃了。 庆王府被封,她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所以王府一开禁,白宁霜这个儿媳妇便迫不及待的进宫探望,每天都要去一次,有说不完的话。 白宁霜抬头一瞥两旁。 楚致渊笑看向妙龄少女与花信少妇,摆摆手让她们退下。 白宁霜看她们将榭门关上,才压低声音道:“你皇祖母说,明武殿有一门玉锁金关诀,是皇上自创的破关秘法。” 楚致渊道:“皇祖父是历代楚氏最强天才,创出一门秘诀也不出奇。” “你皇祖母说,这门秘诀是皇上融合上古奇功而成,可谓极厉害的破关法。” 楚致渊剑眉微皱。 后天九层圆满之后,想踏入先天便要破开尾闾、夹脊、玉枕三道隐关,真正贯通天地之桥。 破关秘术是极端且凶险的法门,一个不好就走火入魔,所以修者往往求稳,宁缓勿快。 皇上是世间罕见奇才,创出一门奇功秘术不出奇,可一门功法的完成需要时间与智慧积累。 这就像前世的研发药物,需要足够人数的试验与修正。 这门秘术适合皇帝楚清泉却未必适合其他人,对楚清泉是奇功,对其他人可能是致命的。 “有人练这秘术?” “开始的时候有人想练,练不成,后来就没人练了,大家都讳莫如深,提也不提,如果不是你皇祖母提起,甚至都不知道它。” 楚致渊若有所思。 皇子与世子们肯定怀疑这门秘诀不对劲,但绝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这种怀疑来,避免激怒皇上。 提也不提,装作不知道是最好的方式了。 “若能练会这玉锁金关诀,必能得你皇祖父另眼相看!……渊儿你是练武奇才,别人练不成,你未必也练不成。” “……行,娘,我试着练练看。” 楚致渊笑着答应,心下却不以为然。 第3章 幻相 皇子与世子们没有一个傻子,个个都是人精。 难道他们不知道玉锁金关诀可以引来皇帝关注,是搏取圣眷的捷径? 为何抛弃了这捷径? 皇子与世子里也不乏武学天才,都不走这条路,那就证明这是一条走不通的捷径,只能放弃。 不过这话也没必要跟不懂武功的白宁霜说,姑且答应,看过心法再说。 楚致渊正色道:“娘,没人登门只是眼下的情形,都在观望,现在要沉住气稳住喽,不宜妄动。” 白宁霜哼道:“我倒是想稳,实在气不过。” “那就多去皇祖母那里走动,学学皇祖母。” “……行吧。”白宁霜无奈点头:“你皇祖母那边也是冷冷清清的,可怜,我们解封了,还能多陪陪她,有个说话的人。” —— 天光未亮,庆王府上上下下已然忙忙碌碌。 听涛院乃世子寝居,牛烛熊熊宛如白昼。 寝室外间摆着一张紫檀螭纹圆桌,桌上八道菜四道汤在烛光下散发着诱人光泽与香气。 楚致渊站在桌前,平伸胳膊,任由两个红衫侍女伺候穿衣。 另两个白衫侍女侍候他吃饭。 四个侍女皆美貌如花,轻盈优雅,走在外头会认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 他目光停在某一道菜上,一个白衫侍女便将银箸伸过去夹到他嘴边。 他目光停在某一道汤上,另一白衫侍女便探银勺舀一勺小心翼翼递到他嘴边。 两红衫侍女埋头细细整理他明黄色劲装,纤纤素手反复摆弄鹤形腰牌的位置。 他周身上下别无赘物,唯有这鹤形银腰牌。 楚致渊道:“行了。” 两白衫侍女收起银箸银勺,招招玉手,指挥外面一群侍女进来撤去了饭菜。 楚致渊放下胳膊时顺手摸摸俩红衣侍女的俏脸,在她们娇嗔斜睇中出了听涛院。 邹芳一身蓝袍,腰间插一柄白玉拂尘,提着灯笼等在屋外,见他出来便轻手轻脚的在前引路。 灯火通明的前厅,庆王楚明厚端坐,王妃白宁霜走来走去,桌边还坐着一个秀美婀娜少女。 楚明厚削瘦,孱弱,气质清奇有飘然出尘之感,微笑道:“夫人,毋须多虑,渊儿应付得来,坐下歇歇吧。” 白宁霜停步驻足斜睨他:“老爷,渊儿哪有应付这些家伙的经验!” 渊儿二十年来一直呆在府里,没见过外人,那些世子与皇子们却天天凑一块儿,早就磨得一堆心眼子,渊儿去明武殿便如一只绵羊进了狼群,让人怎能不担心? “没经验不要紧,渊儿的智慧远超常人,不会吃亏。” “唉……”白宁霜愁得叹口气,盈盈坐到他身边。 楚明厚笑着摇头。 恰在此时,楚致渊挑帘进来,一身明黄劲装将屋内映得一亮。 婀娜少女欢笑着上前,挽起他胳膊:“大哥!” 楚致渊笑道:“总算舍得出万青院啦。” “大哥你终于能进明武殿啦!”少女楚仪嘻嘻笑道。 她毫不担心,只有高兴。 在她心目中,自己大哥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明武殿都是些青头小子,不值一提。 “渊儿,”白宁霜上前帮他理了理衣衫:“去了那边,不必畏畏缩缩,大不了圈禁!” 楚致渊微笑答应。 他的心情与他们恰恰相反,渴望又热切。 “对,大哥甭跟他们客气,该出手就出手,把他们都揍趴下哭爹喊娘!”楚仪抚掌附和。 楚致渊失笑:“小妹你别总伺候那些花花草草,多出去走走,见见外面,吸吸人气儿。” 自己这个小妹性子活泼,却是个小宅女,习惯了困于王府内的生活,即使开府也从没出王府一步,不喜欢看人,更喜欢观赏花草,摆弄花花草草。 “懒得出去,无趣得很,污浊得很。”楚仪撇嘴。 楚明厚左手抚三绺清髯,徐徐说道:“渊儿,你是父皇的嫡孙,不比他们矮一头,放手行事便是!” “父王,我省得。”楚致渊点头。 他对父王楚明厚很敬重。 虽孱弱不能练武,被禁足于府内之后却没自暴自弃,专注于书画,造诣已经极高,堪为书法大师与丹青大师。 白宁霜忙道:“渊儿,对世子们甭客气,但对十三皇叔还是要恭敬一些的……” “娘,我明白,时辰不早,走啦。” …… 楚致渊踏出庆王府大门时,晨曦初露。 庆王街笼罩在薄雾与寒气中,大街两旁灯笼在寒风中摇动,影子斑驳。 五人一组的玄袍护卫穿梭于晃动的影子中,气势森然。 郭驰与八个先天高手护送他至百米外的南宫门。 南宫门是皇宫第一道门禁。 一群绯衣博带官帽的官员排起了十米长的两队,一队是禽补子,一队是走兽补子。 十二名禁宫护卫神情严肃,不假辞色的检查每一个人的腰牌。 楚致渊没在后面排队,直接到了两列队伍最前头,凭着鹤形腰牌与邹芳畅通无阻的进了宫门。 郭驰与八名护卫进不去,只能留在宫门外。 进了南宫门,眼前是一片开阔广场,一个个绯袍官帽的朝廷大员已然候着准备上朝,黑压压一片,静肃庄穆。 楚致渊身穿明黄劲装,一看便知是皇族之人,朝廷官员们纷纷避让与注视。 楚致渊目下无人,一脸平静往里走。 脑海在回想那两个跟踪者。 敛息匿气、身上光华晦暗,是极高明的匿息之术,仍旧瞒过了郭驰与邹芳。 就是不知道潜在暗处的冯锡能不能发现他们,能不能摸出他们的跟脚。 冯锡身为王府内总管,修行的是禁宫内监顶尖心法,阴柔无声迅如鬼魅,乃宗师境界。 南宫门禁卫混有两个宗师。 两人头顶三尺上皆有虚影。 一个是飞鹤,长两尺,单腿独立于虚空,曲颈藏头于翅下。 一个是白虎,长三尺,伏卧于虚空,也在休憩。 宗师共九重天,郭驰与邹芳皆三重天,冯锡五重天。 他们头顶这虚影只有他的超感看得到,总结规律发现,虚影一尺便是一重天。 他穿过广场又过了一道宫门,再走了一百多米后又穿过一道宫门,每道宫门都有宗师护卫镇守。 最终来到一座宽旷练武场。 他朝邹芳挥挥手。 邹芳躬身行礼:“世子爷,那奴婢便在外面候着。” “嗯。” 邹芳退出这道宫门,到了外面等候。 …… 练武场正北是一座宏伟大殿,额匾上“明武殿”三个金字在晨曦中微微闪烁金芒。 再加上东两侧的偏殿,三座大殿宛如三只巨兽盘踞于晨曦之中,散发着莫名的压迫感。 练武场地面是一种墨绿泥土,踩在上面既软又韧,类似于前世的塑胶跑道。 十二个明黄色劲装青年在晨曦之中摆着奇异姿势一动不动,他一看便知是练的小紫阳诀。 十二人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 他能清晰感受到众人的情绪:好奇。 他再感受了两次,确定众人的情绪确实是好奇。 他觉得奇怪。 原本以为迎接自己的将是冷漠甚至不屑,更甚者是讽刺,没想到竟然毫无恶意,唯有好奇。 皇子家与皇帝家的孩子会禀性纯良? 这是不可能的事。 对自己如此友善,应该是受了各自父母的影响,看来父王在皇子中的名声不错。 想想便知道,因为不能练武,性情温和豁达,重情重义,这样的兄弟哪一个不喜欢? 他来到场边削瘦矮小的老者身前,抱拳一礼:“楚致渊见过十三叔祖。” 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在提醒他远离。 眼前这老者鹤发童颜,身形削瘦又矮小,仿佛一拳便能砸飞。 他超感一扩,眼前倏的恍惚起来。 恍惚间,自己仿佛置身于莽莽群峰之中的一座山峰之巅。 层层乌云之下,巍峨群峰两分,中间一条宽阔长河蜿蜒流向远处。 在河流的尽头,一轮旭日刚刚升起,迸射万丈金光,却被层层乌云遮住了一半儿。 半边旭日的万丈金光将乌云映成紫色,将大河照成一条金龙,将两边层层峰峦化为一座座金山。 他倏一下清醒,收敛超感,顿时恢复如常。 仿佛一切皆是幻觉。 眼前仍旧是那个削瘦矮小,一阵风能吹走的老者。 这便是大宗师! 先天一层光华,宗师有心法外相显现,大宗师这是什么? “老三明厚的世子楚致渊?” 削瘦矮小老者眼神间毫无暮气,双眼明亮,熠熠生辉。 “正是小子,”楚致渊脸色苍白,拼命按捺住身体的微微战栗,勉强的微笑:“父王让小子带来对十三叔祖的问候。” “明厚呢?” “父王说不想给别人惹麻烦也不想给府里惹麻烦,不如还呆在府里不出来,大家都好。” “……这孩子——” 楚清风沉默片刻,摇头叹一口气。 他随即一探手便捏住楚致渊手腕,一缕细微气息瞬间掠过体内诸经脉。 楚致渊来不及反应已被捏住不能动弹。 楚清风松开他手腕,满意的点头:“不错,……不错!” 众世子与皇子们越发好奇,恨不得凑过来。 楚清风身为这些皇子世子们的师父,向来是严厉,动辄训斥,动辄冷嘲热讽,少有好话。 这是爱屋及乌? 一个圆脸魁梧青年扬声问:“十三叔,老四什么境界?” 楚致渊在这一代皇世子中,排名第四。 “练你的功!……后天已经圆满,比你这十八叔强多了!” 圆脸魁梧青年咧嘴一笑:“后天圆满也没什么嘛,老九老十也后天圆满了。” “老十八,你是叔叔,修为还不如侄子,也好意思说话,”楚清风斜睨他:“闭上你的嘴吧!” 十八皇子楚明轩悻悻哼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索性把眼睛也闭上,做专心练功状。 要不然,接下来会是更难听的话。 “过来说话。” “是。” 两人离开练武场,来到正殿大厅内。 第4章 指点 明武殿正殿大厅。 白玉石地面,一尘不染。 正北墙壁挂着一幅两丈长一丈宽的画,上画旭日刺破乌云映照万川与河流。 画下是一张太师椅。 这张太师椅的左右两边各是一列椅子,从北到南一共七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空荡荡更显空旷。 藻井上嵌着十二颗夜明珠,明亮柔和的珠光汇聚到一起溢满大厅。 楚清风坐进正北的太师椅里,打量着楚致渊:“你父亲身子骨如何了?” “父王安好。” 他内视之能既可看自己,也可通过身体接触看得清别人的五脏六腑,对楚明厚身体状况一清二楚。 楚明厚看着弱不禁风,一阵风能刮倒,可体内有一股勃勃生机。 他目光不由瞥向北墙那幅图。 刚才所见幻相便是这幅图,自己仿佛进入了画中,但真实的感觉极清晰,不像幻觉。 这幅图难道蕴含着大宗师的奥秘? 楚清风颌首:“明厚是有福之人,若非生在皇家,活不过一岁。” 楚致渊剑眉一挑。 关于楚明厚的身体弱,府里人当然不会讨论,他一直很惊奇楚明厚的身体情况。 明明先天孱弱,灵药罔效,体内那股勃勃生机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有这勃勃生机,为何不让身体更强壮一些? “明厚出生时虚弱难活,皇兄只身进白川洞天寻觅灵药,竟碰到一颗天灵果。” 楚致渊慢慢点头。 大景朝有四大洞天与四大秘地,皆由大宗师府的大宗师守卫,洞天内是奇珍异果,秘地内是奇禽异兽。 没想到父王竟服过洞天内的灵果。 “天灵果可遇而不可求,数百年一现。” “能逆转先天造化,不管多孱弱之人服之皆可长命百岁,如果不出意外,你与你妹妹的资质应该都很好。” 楚致渊恍然。 怪不得这具身体资质极好,原本以为是遗传自皇祖父楚清泉,原来是因为天灵果。 “莫浪费了这天赐机缘,”楚清风缓缓道:“好好练功。” “是。”楚致渊正色点头。 “还有一条,你若想成为大宗师便要记住这一条,外物慎用,……灵丹灵药之类,伐毛洗髓可以,不可用之提升修为,一旦用了外物提升修为便绝了大宗师的路。” 楚致渊一怔。 “这世间为何这么少的大宗师,一是因为大宗师关隘重重,天资与运气缺一不可,重要的还是这一条,天地万物阴阳相生,利弊相参,世人只见灵丹之妙却不知灵丹之弊,……当然也有些人知道,也权当作不知道。” “多谢叔公指点!” 世人多喜欢走捷径,且急功近利。 宗师在这世间已经足够强,与其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大宗师而舍弃捷径,说不定殒落在半途,不如尽快成为宗师。 须知六十岁之后便再见不到宗师之门,绝了宗师的可能。 自己有超感,自然是要争取大宗师的。 那便不能用灵丹提升修为了。 “你根基深厚,气息纯粹,是没用过灵丹提升修为,难得。” “叔公法眼,确实没用灵丹。” 他想自嘲一句不是不想用灵丹提升修为,是想用也没灵丹可用,没办法。 话没出口已然省悟这话有怨尤之气,不宜宣之于口。 提升修为的灵丹可不是一般的灵丹,皆出自朝廷,被朝廷把持,外面买不到。 王府的供养来源于两部分,一是封地的税收与特产,二是朝廷发放爵位对应的俸禄。 这部分俸禄中,便包含有灵丹。 皇子王府的编制自有规格,侍卫无所谓多少,但护卫有定额,给每名护卫配给灵丹。 王府的银子充裕,但银子买不来上好灵丹,配给的灵丹中没有提升修为的。 想得到这种灵丹只有用功勋从朝廷那里换取,庆王府被封,没机会立功,自然也得不到这种灵丹。 “你们这一辈儿,除了你,还有老十家的与老十三家的,剩下的……” 他摇摇头。 确实如皇兄所说,楚氏一代不如一代,长此以往,江山社稷也将拱手让人。 楚明厚这一代的皇子们已经不争气,急功近利,楚致渊这一代的世子们越发的急功近利,没耐心,多数都在用灵丹提升修为。 明武殿有顶尖的武功,有大宗师的指点,但有一条禁令:不准服用提升修为的灵丹,只能服用提升资质与根骨的。 可一旦踏入先天,便不在这禁令范围内了。 禁得了一时,禁不了一世,非要走捷径服灵丹提升修为,强压是没用的。 “……叔公,我想先找一门步法练练。” “秘笈在西侧殿,杂书在东侧殿,你想练什么自己找,有不懂的问我,别瞎练强练,……你有护卫在,最应该下功夫的还应该是小紫阳诀,小紫阳诀才是根本,踏入先天,才能开始接差使。” 这些世子们恨不得马上接差使。 接了差使便能立功,立了功便能换得灵丹以加速修行。 灵丹妙药不仅他们自己服用,也能赏赐属下以收拢人心。 都有王府,有家人,总不能自己一个人一天到晚守着吧。 即使不想王府与家人,只想自己也需心腹护卫,个人精力有限,不能时时刻刻紧绷心弦。 想笼络来厉害的护卫就需要灵丹妙药。 只要朝廷掌控着四大洞天与四大秘地,便把持了顶尖灵丹,便不愁无人立功以换取,故即使这些世子皇子们成宗师甚至大宗师了,一样得替朝廷效力。 “是,我也选一选破关诀。” “去吧。” “多谢叔公。” 楚致渊抱拳郑重道谢,退出正殿。 练武场上的众人正沐浴在金光中,如十二根桩子般一动不动,呼吸之间隐约有紫气氤氲。 …… 他一进西侧殿,入眼所见一排一排书架充塞整座大殿。 十四排书架,每一排三十米长,三米高,共五层。 每一排书架都满满当当,收藏的书籍数量惊人。 空气中飘动着沁人书香。 他站在大殿中央,双眼放光。 觉醒以来最大的遗憾便是王府藏书多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及各种游记杂书,罕有武学相关的。 在他看来,修行不仅仅是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 知晓每一处经脉循行的意义与奥妙,与懵懵懂懂的搬运内气,效果是截然不同的。 更何况,后天境界之后的修行都需要感悟,而不再是一味搬运内气。 武学根基越扎实,往后的路越宽。 明武殿这些武学藏书可谓无价之宝,自己如今便如置身于宝山。 内功心法、轻功、步法、拳法、掌法、刀法、剑法、枪法、棍法等等,依照其精妙与威力,摆在不同的层上。 最上层的乃威力最强,或者潜力最大,下一层次之,依次往下,直到最下面第五层。 其中还有一个独立书架,乃是上古宗门的传承:太清元宗、降龙宗、御虚剑宗、雷音寺、大雪山、无涯宗,共六大宗。 他缓缓闭上眼睛,呼吸放缓,感官扩散。 二十丈内的一切信息皆奔涌入他心中。 这些信息中包括每一本秘笈的名字、模样、位置,独特气味,不同的材质。 片刻后,他睁开眼来到那独立书架前,信手从最顶层抽出一本泛黄绢册,薄薄小册子封面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咫尺天涯”。 乃无涯宗的奇功。 随后又抽出最顶层一本更陈旧帛册,写着“大雪崩剑诀”。 乃大雪山宗的奇功。 薄薄的两本小册子很快翻完,放回去后再抽出一本,金色封面的小薄册,有“玉锁金关诀”五个大字。 …… 傍晚时分,梆梆的钟声响起,宫门即将落锁。 楚致渊依依不舍退出西侧殿。 明武殿外的练武场处于暮色笼罩中,空空荡荡无人。 诸皇子与世子在明武殿练武时间是早晨与上午,下午各回各家,或游玩或参加其他教导。 也可以如他一般一直呆到晚上。 楚致渊出了明武殿,走在这空旷的宫殿之间,莫名的泛起孤寂。 孤零零的好像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人,飘如浮萍,孤独无依。 前世的经历纷纷涌现。 不知几位好友是不是还在上班,是不是已经结婚有了孩子,还没还完房贷。 好在父母已然过世,不必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苦。 可惜,再也不能跟朋友们一起把酒言欢,再也不能趁着酒醉纵声呼喊,痛骂无良老板了。 梦里不知身是客。 两年以来,他常常会有一种恍惚感,不真实感,可能是转世重生的后遗症。 …… 出了南宫门,郭驰与八名府卫护着他回了庆王府。 一进府门,内总管冯锡便迎上来,说王爷与王妃小姐已经等候多时。 晚膳时,楚明厚、白宁霜与楚仪好一番追问。 他一一回答,说众世子皇子友善,十三叔公关照,明武殿的氛围极好,都在认真练功,都想赶紧踏上先天接差使,哪有什么心思勾心斗角,没有乱七八糟的事。 这些话让他们悬着一天的心放了下来,露出笑容。 楚明厚笑道:“就说嘛,宫内,父皇眼皮子底下,小家伙们不会乱来的。” 白宁霜哼一声道:“就怕他们没那么怕皇上。” 这些世子皇子从小就被宠大的,哪有敬畏可言,更何况他们未必能体会到祖父与皇上的差别,只当祖父没当成皇上。 楚仪失望摇头,惹来楚致渊的斜睨,忙又嘻嘻一笑。 她原本想看一场好戏,看大哥如何收拾这些世子与皇子的,大杀四方,威风八面,结果他们竟这般乖巧,委实让人失望。 回到听涛院时,已然华灯初上。 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他刚换了一身宽松绿袍,邹芳便进来禀报冯锡求见。 第5章 始练 邹芳一袭蓝袍,执白玉拂尘一动不动站在书房门口。 书房内,楚致渊懒洋洋坐在轩案后,看着微微躬身的冯锡,看到他脸上的苦笑。 不问便知出了岔子。 “没追着?” 楚致渊喝一口茶,慢条斯理的问。 “禀世子爷,奴婢无能,让他们逃了。” “那俩家伙如此厉害?” 先天与宗师有境界差距,有蹍压之势,竟然逃得掉,足见这两人的厉害。 “易容术出神入化,钻进人群的同时改头换面,气息也同时变化,瞬间便消失无踪。” 楚致渊再喝一口茶,若有所思。 这便是特殊的奇功异术了。 在武学如此昌盛的世界,一门针对追踪的反追踪秘术并非不可能,但也绝对罕见。 这两人的身份越发不寻常。 他想了想又问:“他们可发现你了?” “应该没发现奴婢。” “是朝廷的人?” “……” “两个都是朝廷的人?” 楚致渊皱剑眉,盯着他。 冯锡迅速回答:“另一个应该不是镇武司的高手。” 镇武司的高手有两个来源,一路是军中高手,传承于军中,另一路是四大宗的高手。 冯锡他能断定其中一人是镇武司的高手,另一人不是。 “镇武司……” 楚致渊站起身,在轩案前负手踱步。 当今天下武学修行之风盛行,宗门林立,四大宗八大派三十六门,还有繁星般的小门小派,热闹非常。 可论实力,朝廷才是最强的。 朝廷设立镇武司,专门应对武林高手的作奸犯科。 镇武司脱离朝廷的官僚体系,受皇帝垂直指挥,地位超然。 镇武司的高手监视自己应该是皇上的旨意,不知其用意但应该没危险。 但另一个不是镇武司的,那就不能不小心了。 “世子爷,我们府内最精擅追踪与跟踪的是梁冠杰,明天让他跟奴婢一起如何?” 楚致渊扬声道:“邹芳,让梁冠杰过来。” “是。” 邹芳很快带进来一个胖壮中年。 胖壮中年身穿锦袍,一脸笑容如弥勒佛似的,不像武林高手反而像是富家翁。 他进了书房抱拳笑呵呵的行礼。 楚致渊坐回轩案后:“老梁,你明天去跟一下十叔与十三叔的世子,看他身边有没有跟踪之人,……小心点儿,别被发现。” 他忽然想到一点,这些人是只跟踪自己呢,还是也跟踪别的世子,如果也跟踪其他人,就没必要太紧张,如果仅跟踪自己,那就得万分小心了,甚至要主动出击。 这才是更重要的。 比起冯锡的宗师境,梁冠杰只是先天,当然要选冯锡在自己身边。 “公子放心,小事一桩。”梁冠杰拍拍胸脯,咧嘴笑道。 楚致渊看向冯锡:“府里可还有跟踪高手?” 冯锡迟疑。 楚致渊知道那就是没有了,扭头看向梁冠杰。 梁冠杰挠挠后脑勺,摇摇头:“公子,咱府里原本有两个,可他们五年前便出府回老家做富家翁去了。” “那从你那些同袍里找几个帮忙。” 梁冠杰曾是鹰扬营的精锐,精锐的朋友当然少不了精锐,他在京中不乏厉害的战友。 “这个……”梁冠杰一脸为难。 楚致渊哼道:“交情不够还是脸面不够?” 梁冠杰挠挠头,嘿嘿笑道:“倒是有三个老伙计,都在城卫衙门当差,有职责在身的,不好劳烦他们。” “品性如何?” “都是直爽人,坏在一张嘴上,不然不至于混成如今这般模样。” “请他们帮忙,告诉他们,我们府卫有空缺。” 他深感府里人才的短缺。 精于跟踪的人才看似在军队之外没什么大用,其实能发挥奇效。 任何时候,情报都是至关重要的。 庆王府虽然没落,但那要看跟谁比,府卫的俸禄至少是城卫的三倍,何况比起城卫的忙碌繁琐,府卫清闲得多,操心得少,有更多时间与精力修行,可谓是上等美差。 如果庆王府还是当初的封禁状态,那无异于坐牢,这三十年已经走了四分之一的府卫。 现在庆王府已经解封,尽管没落也是皇子王府,绝对有人争着抢着做府卫的。 梁冠杰顿时双眼放光,用力拍胸脯:“嘿,公子,包在我身上!” 楚致渊看向冯锡:“冯总管,让他们三个帮你,摸清那家伙的跟脚!” “是。”冯锡肃然点头。 楚致渊道:“老梁,把那三位的情形跟冯总管说清楚,别出岔子,这次的事很重要。” “公子放心!”梁冠杰再次拍胸脯。 楚致渊端起白玉茶盏。 梁冠杰抱拳告辞,退了出去。 冯锡在楚致渊的眼色中留下。 楚致渊放下白玉盏,看向冯锡,表露出了疑虑。 冯锡知机的道:“老梁爱说大话,行事还是很稳当的。” 鹰扬营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是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否则退伍了也进不了王府。 楚致渊颌首:“弄清老梁那仨朋友的底细。” 真要收进王府,需要身家清白,没什么隐患。 “奴婢明白。”冯锡肃然点头。 人心易变,他们是老梁的同袍,可未必没有别的心思,还是要查一查的。 楚致渊摆手。 冯锡躬身退了出去。 楚致渊来到院子里。 墙根下是一片片竹林,清风一吹,簌簌而响,听涛院之名便来自于此。 院内灯笼数串,照得明亮。 灯光下的碧竹洒下一片片疏影。 夜空繁星点点,明月藏在几片乌云内,将乌云的稀疏处照得宛如一层层银鳞。 他怔然看了半晌。 这一轮明月,是不是自己前世的那一轮明月? 这个世界与自己上一个世界有何关联? 怔然思索与观赏中,乌云轻盈飘走,现出冰轮般的明月。 溶溶月华从天空洒落,落进院内明亮的光芒中。 他倏的一闪,消失在原处,下一刻出现在一丈外,再一闪,到了三丈外。 身形在院内一闪一烁,每次闪现都跨过三丈左右。 咫尺天涯步法已然小成。 咫尺天涯步运功路线复杂,要想让内力沿这样复杂的路线运转,并熟极而流不出岔子,要分两步。 第一步是开拓。 以内力开拓出这条路线。 这条路线既不在十二正经也不在奇经八脉内,而是在身体内另辟经脉践张。 从某一穴道到下一穴道再到另一穴道,一路穿过三十二处穴道,最终导向双腿涌泉。 丹田处存蓄的内力每经过一处穴道便发生一次改变,经历三十二处穴道三十二次改变后,与小紫阳诀修炼出来的内力已截然不同,可令身体轻盈而迅猛,瞬间爆发出强大力量。 第二步便是熟极而流。 开辟出心法路线之后,还要娴熟自如,要闭着眼不必分心便能顺畅流转,要下意识的运转,化为喝水吃饭一般的本能。 做不到这般,厮杀之际一紧张便易出岔子,轻则停滞,重则受伤,生死厮杀之际来这一下,无异自杀。 他发现自己变异的不仅仅是五官,还有大脑。 否则不会轻松接纳五官延伸带来的庞杂而浩瀚的信息流,毫无头晕脑涨之感。 不知不觉便有了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繁复的运功路线,他一遍便记住,三遍下来已然熟练,十二遍过后,已经形成本能。 不必特意分心去搬运内力,宛如旁人练了数十年般熟练。 他摇头感慨,自己确实是练武奇才。 所谓奇才,是别人需要耗费大量时间才能做的事,他却毫不费力气的做到。 这意味着,别人一辈子可能只能精通两三门武功,自己却能精通无数门武功。 他随后摇摇头,最根本的还是境界,境界跟不上,徒有五花八门的奇功绝学,也只是花架子而已。 大部分精力还是要专注于内功心法修行,专注于提升境界。 随后的时间,他身形继续闪烁不休,跨越距离从三丈升到四丈,五丈,然后不再增加。 限于内气的纯度,五丈已然是极限。 想要再提升就得提升内气的层次。 他随后让邹芳拿一柄长剑过来,系到腰间,一次一次的拔剑出鞘刺出,越来越快。 不知不觉中,明月已然西移。 夜色越发深浓。 他腰间寒光一闪,剑已刺在半空,奇快绝伦。 大雪崩剑诀已然练成。 不管是咫尺天涯步还是大雪崩剑诀,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属于爆发式武功。 追求的是迅奇。 这是他针对自己的特点所选。 有邹芳与郭驰两个宗师在,他只需施展咫尺天涯步避开一击或者第二击,邹芳与郭驰不会容许对方出第三招。 大雪崩剑诀是凝周身修为化为一剑,一剑定生死,配合超感,洞察对方弱点判断自己出剑时机,再加上咫尺天涯步加速,可将威力发挥到最大。 他心劲一松,顿感周身无一处不疼,经脉承受太多的冲击,便要裂开一般。 抽着冷气躺到榻上,疼痛难当睡不着觉,需得转移注意才能减轻痛苦,于是凝神专注于玉锁金关诀。 随即叹一口气。 难怪至今没人练成这玉锁金关诀。 第6章 太清 破关之诀在武林乃是秘传,每一宗都珍之又珍,绝不外传。 明武殿的藏书架上却有九本,但每一本都是大同小异的思路:纯化。 通过独特路线,令内气纯化与锐化,硬硬凿穿三关,一刺不成两刺,十刺,百刺,最终破开三关。 越高明的破关诀,内力练得更纯,破关也就越易。 玉锁金关诀却是截然不同的思路。 它通过独特路线,可以在经脉内形成另外的关卡,将内气束缚在特殊的经脉内卡住不动。 待破关之时,将这些被束缚的内气同时放开,一起涌入督脉,宛如数处洪水决堤,沛然莫能挡之,瞬间冲开三关。 这玉锁金关诀是脱胎于降龙宗与御虚剑宗,两者都是上古顶尖宗门,在那单独一架中。 上古降龙宗的降龙真经中有一门心诀缚龙索,还有一门化龙诀。 缚龙索是一门特殊法门,乃是速成之法,而化龙诀则是炼体之法,以身化龙。 化龙诀第一层炼脉,令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其如龙一般强韧强大。 不先练此诀,数道内力一起冲进来,还没破关便先毁了自己的经脉。 化龙诀有成之后,再练御虚剑宗的洗气诀,令内气纯之又纯近乎于剑,最后练缚龙索。 化龙诀-〉洗气诀-〉缚龙索=玉锁金关诀。 他暗自失笑。 皇上创立这玉锁金关诀确实是求稳,不求创新,只是拼接,确实不会出岔子。 这功法在一般人看来是画蛇添足。 直接练洗气诀便是,洗气诀已然是世间罕有的顶尖破关诀,何必再练化龙诀与缚龙索浪费时间。 降龙宗与御虚剑宗皆上古顶尖宗门,对资质与悟性要求极高,也是两宗断了传承之根本缘故。 即便是速成之法的洗气诀与缚龙索也极难练成,更何况要一口气练三门。 甚至没必要练洗气诀,直接找一门其他的破关秘法,有练洗气诀的时间可能早就破关踏入先天了。 但这玉锁金关诀的玄妙不仅仅是破这三关,还有后面境界的各个关卡。 如先天十二楼的每一层楼,宗师九重天的每一重天,皆可破之。 这可谓是一劳永逸的破关秘法,可谓是奇功中的奇功。 前提是能练成。 正常情况下,练玉锁金关诀要消耗巨多时间,要沉寂很久,难免要遭受别人冷眼与嘲笑。 但也并非没有速成之法, 那便是太清元宗的传承。 太清元宗也是独立那一架上的上古宗门,有天元诀,地元诀,人元诀。 天元诀采日月星辰之气,补益甚至强壮精神。 地元诀采金木水火土之气,补元气。 人元诀采人体阴阳之气,补精血。 练成地元诀可迅速补充内气,便不必施展小紫阳诀一个周天一个周天的循环以恢复。 练成天元诀可令精神迅速补足。 一个堪比恢复内气的培元丹,一个堪比恢复精神的益神丹。 且灵丹效果会随着服用多次而衰减,天元诀与地元诀的效果却会越来越强。 所以,自己要绕一个大圈子,先从天元诀与地元诀开始练起。 天元诀、地元诀=〉化龙诀-〉洗气诀-〉缚龙索=玉锁金关诀。 如果练不成天元诀地元诀,那便断了练玉锁金关诀的心思,老老实实练洗气诀。 —— 第二天清晨,他顶着晨曦来到明武殿时,偌大的明武殿的练武场空荡荡的,只有一人在站紫阳桩。 此人身形魁梧壮实,五官英俊,如一尊小铁塔矗立在晨曦中。 楚致渊抱拳微笑,仿佛老朋友般打招呼:“九弟来得好早。” 楚致霆迟疑一下,抱了下拳:“四哥来得也挺早。” 这一声四哥叫得勉强,打招呼也勉强,不想跟楚致渊说话。 楚致渊在西侧殿里读书时,不耽误了解练武场上的情形,半天下来便已然洞彻这十二个皇子与世子的性情。 楚致霆是十皇子英王的世子,外表凌厉拒人于千里之外,其实有点儿社恐,不擅言辞也不喜言辞,大多数时间是埋头苦练。 楚致渊装作看不出他的勉强,继续攀谈:“十叔最近要返京了吧?” 他笃定只要一谈及十皇子英王爷,楚致霆便无法拒绝,楚致霆极其崇拜自己父亲。 “……父王抵京就在这几天。” 楚致霆不想说话,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 “卧龙谷那场大战,收拾大贞朝还是不够狠,致使他们仍不改猖狂之态。” “……父王说,那时候收兵也没办法,大蒙朝趁火打劫,不收兵支援便会被大蒙攻破城关。” 楚致霆摇头。 “大贞与大蒙沆瀣一气,才是真正麻烦。”楚致渊皱眉道:“打破他们之间的联盟至关重要,……亏得有十叔在,十叔这一返京,大贞恐怕又要蠢蠢欲动,西北又要不稳了,……不过王叔镇西北十载,苦了十婶与九弟你了。” 男人之间,聊女人或者聊政治最易拉近距离。 更何况是楚致霆最自豪之事。 楚致霆每个回答都很勉强,都不想说,却最终说出来,在纠结中已经与楚致渊说了几句。 “也没什么……” 楚致霆紧抿嘴唇。 他既觉骄傲自豪,又觉辛酸,心受到了触动。 一旦触动了心,感情上便拉近了一大截,与楚致渊说话便不再不情不愿。 楚致渊表示出了对西北边境战事的极大关注,挠到了楚致霆的痒痒肉,很快让楚致霆变得滔滔不绝,两人谈得兴高采烈。 楚致渊对楚致霆笑道:“父王这一辈中,我最佩服十叔,隐姓埋名,一介小卒硬生生凭军功成为大将,不说其智慧与才华,便是这份胆魄便让人自愧不如了!” 楚致霆强抑笑容。 隐姓埋名进入军中做一介小卒,没有护卫在,且是在西北边境,可谓九死一生。 大景皇室历代以来,敢这么做的也就父王一个,其他人没这胆气与魄力,故被封为英王。 其他皇子都是以属地名而封王,如庆王,封地在庆州,如淮王,封地在淮州,如荆王,封地荆州。 唯有英王不是以封地名而封。 两人正说话,一个修长青年抵达练武场,俊美不凡,面容冰冷,眼神淡漠,正是十三皇子淮王的世子楚致川。 “十弟。”楚致渊抱拳笑道。 楚致川淡淡点头,闭上眼睛摆开姿势,开始练功。 小紫阳诀的最佳修炼时间便是早晨这一段,旭日东升,紫气东来,天地紫气最浓郁之时,练功效率最高。 楚致渊对楚致川的冷淡不以为意,这个楚致川的性情与楚致霆又不同。 楚致霆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社恐,性子有几分憨厚朴实,而楚致川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是高傲,目下无尘,不屑于凡俗之事,一心只想修炼。 所以对楚致川没必要亲近,保持正常距离即可。 楚致渊继续说道:“踏入先天后,九弟也要进军中?” 楚致霆无奈摇头。 楚致渊笑道:“王婶不允吧?” 楚致霆苦笑点头。 家里已经出了一个要上沙场的,要是两个,娘亲承受不住,无论如何不答应的。 更何况,自己真要进了军中,一定会受到各方面的关照,事事有人帮忙,哪能有什么长进? 得像当初父王那般,艰难困苦历遍,方能有一番成就。 两人说话之际,楚致川一言不发闭眼练功,随后越来越多的世子与皇子们抵达。 楚致渊一一打招呼。 “十一弟”“十三弟”“十八弟”“十八叔”“十九叔”“二十叔” 众人也纷纷回应。 楚致渊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勉强与不自然,知道再过两三天便会熟悉便成习惯了。 …… 楚清风到了之后,楚致渊继续进西侧殿读书,翻看各种武功秘笈,各种武学杂记,武学理论。 藏书里有很多来自于宗师府与大宗师府的武学笔记。 凭着这些武学笔记,宗师与大宗师们可以换取功勋。 这些武学笔记不涉及某一门具体的心法,只是泛泛而谈,包括对天地的理解,对武学的理解,对世事的理解,还有对人身的理解,让他极受震动。 这个世界对武学及对世界的理解极深入又极精微。 便如前世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又如前世的科学。 在前一代的基础上推陈出新更新一步,一代又一代积累下来,想想便可知如何的灿烂辉煌。 他看过这些笔记,认知猛的往前推进一大截。 顿生豁然贯通之感。 一下明白了为何明武殿的皇子与世子们为何要这么早便入宫,要赶在旭日东升之前开始练功。 却是因为小紫阳诀,与先天功法大紫阳诀,及宗师功法紫阳真经。 体会紫阳之境。 每天早晨观紫阳,将其烙印入心灵与魂魄。 宗师入心,大宗师入神。 这紫阳之境既是进入宗师的门径,也是大宗师追求的意境。 当他读书太多而头昏脑涨时,便施展天元诀。 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从天而降,从百会穴钻进。 大脑如同浸泡在冷泉之中,清爽又冷冽,一时之间头脑清明,思维灵动,不时迸射出灵感火花。 天元诀与地元诀对资质要求太高,世间难觅符合禀赋之人。 修炼根本是感应到元气存在而采之。 感应不到元气,便如盲人在大海里捞针,再怎么练也无济于事,感应得到元气那便如探囊取物,一练便成。 随着天地元气变异,太清元宗的功法便再没人能练成,最终成为绝响。 因为超感,他练天元诀与地元诀如喝水一般轻松,一练便成,一成便熟,一夜功夫已然全部练熟。 对他而言,天元诀与地元诀比小紫阳诀容易无数倍。 正在练武场旁负手而立的楚清风忽然扭头看向西侧殿,抬头看向天空,若有所思。 十八皇子楚明轩看到他异样,胖脸一咧,嘿嘿笑道:“十三叔,老四一天到晚躲里面读书,不练功?” “管好你自己!” “十三叔,我们有一阵子没比武啦,来一场吧,一直干巴巴的练功太无聊啦。” “你是想看老四的笑话吧?” “十三叔可冤枉我啦!我就是想开开眼,看看老四多厉害。” 让十三叔另眼相看的老四到底有多强呢? 别只是花架子罢? “你要是把这心思花在练功上,早就进先天了!” “嘿嘿,十三叔,都小俩月没比武了吧?大家都练得无趣了。” 明武殿两个月便要比一场,刺激一下,让大家练得更起劲儿。 “你出彩头?” “没问题,我出就我出!” “听说你最近得了一柄宝剑。” “封地里一处洞府里挖出来的,那就拿它做彩头吧。” 楚清风摇头:“为了看个热闹,你也真够拼的!” 他听说了这消息,不是一般的宝剑,来历成谜,绝非凡物。 如果不是在他封地,恐怕早就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这般宝剑拿出来当彩头,只能说老十八够无聊的。 楚明轩蛮不在乎:“如果老四真能夺魁,也算给他的见面礼,我这个当皇叔的不能太小气吧。” 第7章 出手 比武的消息在练武场上迅速扩散,人人摩拳擦掌。 身在明武殿,他们除了小紫阳诀,练的都是适合自己的顶尖武学,各有奇功在身。 论修为,楚致霆与楚致川最强,然后是十八皇子楚明轩,如今可能再加上楚致渊。 但都是后天境界,不存在境界碾压,胜负要看临场发挥好坏,有时候棋差一招就决定了胜负。 这次你胜,下一次有可能我胜,谁都有希望夺魁,而且很少有哪一位蝉联的。 所以彼此并不服气,都想争个高下甚至夺魁。 楚致渊捧着一本书,摇头微笑。 他已然摸清了这些皇子世子们的脾性。 出身富贵且身处皇宫这个世间最大的名利场,却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勾心斗角。 毕竟年轻,血气方刚,正处于争强好胜的年纪,这种天性是无法压制的。 尤其十八皇子楚明轩,最喜热闹。 这次他想称量一下自己的斤两,其他人都一样,都想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成色。 这也会决定他们往后对自己的态度。 所以要压服他们最好。 …… 楚致渊翻看了一些最顶层与次顶层的秘笈之后,便不再多看,反而专注于武学笔记。 这些武学笔记在其他人看来高深莫测,甚至胡言乱语。 因为超感,他对天地的认知清晰而深刻,对自身的观察精细入微,对武学笔记的感触截然不同。 短短半天时间,他便觉得自己掀开了一扇大门,见到新的天地。 对武学对天地对自己皆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领悟。 这些是他自己一人几乎无法触及的深入程度,如果不是上万年的智慧积累,仅凭一个人的认知很难达到。 认知一旦改变,心境不同,天地便不同。 同样一招,理解更深则越能充分领悟其每一式的妙处,施展起来则更灵活更自如,可恰到好处、妙到毫巅。 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突飞猛进。 他在短时间内便对小紫阳诀、玉锁金关诀、咫尺天涯步、大雪崩剑诀都有了不同的感悟。 油然而生一种高屋建瓴,了如指掌的从容。 “砰砰。”敲门声响起。 楚致渊抬头看过去。 十八皇子楚明轩站在门口,明黄劲装裹着魁梧身子,一脸笑容:“老四,比武要开始啦,赶紧的!” 楚致渊放回上一代大宗师胡靖的武学笔记。 楚明轩道:“老四,准备好了吧?” 楚致渊来到他近前:“十八叔,我就算了吧,这次先不参加,暂时不献丑了。” “别呀!……练功可不能一味埋头练,要时常切磋,好处很多的,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楚致渊笑而不语。 “老四你就不想得到我那宝剑?”楚明轩笑道:“是从一座洞府里弄来的,很不一般。” “十八叔没研究出是何来历?” “我喜欢刀法,没耐心研究那剑,反正它绝不一般,肯定有些玄妙的。” “明武殿的奇功秘术够我们练的了。” “嘿,你这老四,跟小老头似的,一点没好奇心没朝气,赶紧的,少啰嗦!”楚明轩一挥手:“走走走。” 他们说话之时,众人都盯着看。 “老十八!”楚清风哼一声。 楚明轩嘿嘿笑道:“十三叔,你可不能太偏心,我们大家都想知道老四厉害到什么程度呐!” “对对,见识一下。” “叔公不能太偏心啊。” …… 众人纷纷附和。 楚致渊来到台阶上笑着抱拳:“既然如此,那便献丑了。” “这才对嘛!”楚明轩狠狠一拍楚致渊肩膀:“走吧!” 楚致渊随楚明轩一起下了台阶,站到人群里。 加上楚致渊,明武殿一共十三人。 三个皇子十个世子。 三个皇子中,十八皇子楚明轩年纪最大,剩下的年纪小,资质也平平无奇,近乎于小透明。 十个世子中,除了楚致渊,剩下的九个中,两人最出挑,便是楚致霆与楚致川,剩下的也近乎小透明。 这便是这世间的法则,强者为尊,弱者说话没人听。 这比试是一次表现自己,加强自身存在感的最好机会,个个都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因为人少,便没那么多的讲究,两两捉对儿,胜者进入下一轮。 一轮再一轮,最终决出唯一的胜者。 这一次加入了楚致渊而变成十三个人,于是楚明轩建议众人推出一个人,只需要与最后的胜者交手争夺魁首即可。 “老九已经数次第一啦,就他吧。”楚明轩指向楚致霆,又看向楚致川:“就是委屈了老十你。” 楚致霆紧绷英俊脸庞,嘴角却微翘,忍不住得意。 楚致川修长挺拔,俊美冷漠:“十八叔,不如我跟九哥先来一场吧,谁赢了谁歇着。” 楚致霆魁梧身子往前迈一步,瞪向楚致川:“十弟,来吧!” 楚致川手按剑柄。 楚致霆微眯虎眼。 两人一触即发。 楚清风摆摆手:“行了,还是两人车轮战,每人轮遍所有人,胜场最多的四人再捉对来比,一决胜负。” “这个好,”楚明轩抚掌笑道:“听十三叔的!” 他看向楚致渊:“老四,我们先来一场如何?” “十八叔请赐教。” 楚致渊的目光从楚致霆与楚致川身上收回,看他们还在瞪着彼此,战意昂然。 “我可不会留情的,你要小心喽!” 楚明轩咧嘴笑着走到练武场中央。 “十三叔接刀。”一个少年从兵器架上提起一把木刀,抛给楚明轩。 楚明轩探手接过,潇洒的挽一个刀花,笑眯眯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先来到兵器架前挑了一把木剑。 木剑沉坠,重量与真剑无异,仅凭手感还以为是一柄真剑,或者包着木皮的青锋剑。 众人顿时让开地方,双眼放光盯着一瞬不瞬。 都想瞧一瞧楚致渊的真正成色,真如楚清风所说的那般厉害,还是仅有修为没有武技。 他们推测他武技寻常。 既是因为听到楚致渊说要找一门步法,显然原本修炼的步法不算顶尖。 找到一门顶尖步法,却没来得及修成,施展不出来的。 推测他肯定是在囚犯般的环境下奋发图强,一门心思的苦修小紫阳诀,才有后天圆满的境界。 楚致渊左手捏剑诀,轻轻抚过木剑的剑锷、剑身直到剑尖,体会着木剑的纹理与重量还有感觉,微笑道:“十八叔,我练的是快剑,若有得罪之处莫要见怪。” “老四,口气不小,废话少说,出招吧!” 楚明轩一振长刀,眼睛一瞪,顿时气势大变。 一尊笑呵呵的弥勒佛,一下成了怒目金刚,散发出狂暴与狞厉气势,宛如一刀便能劈开山川大地。 诸多秘笈在楚致渊脑海里迅速闪过,他一时之间判断不出是哪一门刀法,于是外放五官。 下一刻,周围所有人一举一动与细微表情皆清晰呈现在他脑海,尤其楚明轩的表情与动作。 清晰感受到楚明轩的肌肉变化,劲装下的双腿已然绷紧,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涌泉处凝聚,双腿肌肉发生细微变化,握刀的手微微侧转,手腕处的两条筋一条贲起,一条内勒。 楚致渊油然而悟:这是要往右边扑击,砍向左边。 “咄!看刀!” 楚明轩断喝中往前一刀斩出,宛如匹练横空。 “好一个伏魔刀!” “好刀法!” 众人不由的吆喝,为这神气完足的一刀所惊叹。 “砰!” 突兀一道闷响中,刀影消失。 楚明轩前冲之势戛然而止,身子一歪,踉跄往前两步,右手拄刀,左手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不绝。 “咳咳咳咳……” 脸色涨红如醉酒,像是咳嗽得又不完全是咳嗽所致。 楚致渊收剑倒持于肘后,不好意思的抱抱拳:“十八叔,得罪,不要紧吧?” 众人怔然,用力眨了眨眼。 想要回想起刚才所见,想弄清楚致渊是怎么出剑的,可偏偏没能看清楚。 都被这气势惊人的一刀夺了心神,忽略了楚致渊的剑。 楚致渊右手好像抽搐一下。 剑好像只是动了一下,又好像刺了一下又收回。 太快,看不清楚。 楚明轩咳嗽渐止,胖脸慢慢恢复正常,吐出一口浊气直起腰,瞪向楚致渊。 “十八叔……”楚致渊不好意思的再次抱拳。 楚明轩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哼一声:“老四,厉害呀!”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没防备,我讨巧了。” “少来,我可没轻敌!” 楚明轩摸了摸自己膻中上方,还隐隐的疼着,只差一点儿便刺在膻中,那自己直接就昏过去了,显然是手下留情了。 他哼道:“老九,你来!” 第8章 夺魁 楚致霆缓缓来到楚明轩身边,如临大敌,拔剑出鞘道:“四哥,请赐教。” 楚致渊看他如此谨慎小心,失笑:“九弟,请!” 地元诀运转。 双脚涌泉如两张鲸口,吸摄大地元气。 地元诀第一层补的是内气,地元直接化为内气的运转路线最为简短迅捷。 大地元气沿涌泉直直升上丹田,几乎眨眼功夫便补满了空荡荡的丹田。 若是先天境界高手,则是补充真气,需要施展地元诀第二层,地元转化为真气的路线更复杂。 大雪崩剑诀是将周身修为凝为一剑,又快又狠,但一剑过后便贼去楼空,无力再出剑。 地元诀弥补了大雪崩剑诀致命的弱点。 “四哥先来!”楚致霆紧盯着楚致渊双肩,一振长剑沉声道。 剑欲动,肩先动。 这是对付快剑的要诀。 楚致渊道:“我习惯后发制人。” 楚致霆肃然盯着他双肩:“还是四哥先请!” 他刚才没能看清这一剑,心中凛然忌惮,剑都看不清又谈何闪避与反击? “好,看剑。”楚致渊笑道。 他右手动了一下。 “砰!” “咳咳咳咳……” 楚致霆弯腰拄剑,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众人眼睛瞪得更大。 这一次他们看清楚了,确实是一剑刺出又收回,快得如抽搐一下似的。 “嘿,邪门儿!”楚明轩脱口叫道。 他扭头看向其他人:“看清了么?看清老四的剑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九弟,不要紧吧?” 楚致渊关切看着楚致霆,歉然道:“太重了吗?” 这一剑已经放轻了许多。 但想要快,那就只能迅猛而出,想收势便没那么容易。 在众人的注目下,楚致霆咳嗽渐止慢慢直起腰,疑惑的看着楚致渊,目光最终落到他的木剑上:“四哥,你这剑法……” “我来!” 楚致川踏前一步,沉声道。 他修长挺拔宛如玉树临风而立,俊美脸庞冰冷,狭长双眼布满凝重。 原本并没把楚致渊放在眼里。 觉得楚清风对他青眼有加是爱屋及乌,据说庆王府能够解禁,便是因为楚清风求情。 早晨看到楚致渊与楚致霆凑在一起说话,并没加入进去,一是不想练功分心。 二是,他觉得楚致渊这般温和性情肯定是练不好武的,不够狠,不够专注,注定不能成顶尖高手。 能有现在修为定是因为困在王府里不能出来,不能像自己等人游玩宴饮嬉戏,在压抑的环境里只能练武来打发时间。 换成自己,这般环境下早就踏入先天了。 “十哥小心!” “十哥别可再败啦!” …… 众人纷纷叫道。 十二人中,修为最强的就他们三个,打起来未必打不过他们三个,可绝对做不到一招击败。 这是猛龙过江啊。 楚致渊微笑:“十弟,请。” 楚致川冷冷道:“这是什么剑?” “大雪崩剑诀。” “……原来是大雪崩剑诀。”楚致川稍一思索,缓缓点头。 怪不得这么快。 远古六大宗之一大雪山宗的剑诀,他当然记得。 大雪崩剑诀拥有顶尖的杀伤力却有致命缺点,是孤注一掷的极限杀戮之功。 一招不能杀敌则任人鱼肉,一剑分生死。 一剑便贼去楼空了,能出两剑也算是本事,估计短时间出不了第三剑,是虚弱声势呢,甚至在争取时间恢复。 他想到这里,沉声道:“请——!” 不能让其有喘息之机,越快动手越好! “请!” 楚致渊神情平静,暗自咧嘴。 右手与身体酸麻难当。 大雪崩剑诀凝周身修为一击而出,对经脉压力太大,这会儿功夫,整个身子与右臂的经脉皆摇摇欲坠。 立威,是要付出代价的。 压不住楚致川,那自己就是前功尽弃。 所以一定要撑住这一剑。 “嗤!”楚致川一剑刺出。 “咳咳咳咳……” 楚致川剑势一软,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众人这一次死死盯着楚致渊右手与剑柄,看他随意一刺却后发先至,精准刺中楚致川膻中上方。 楚致渊竟力压住右手的颤抖,扭头看向其他人。 众人纷纷避开他眼神。 楚清风似笑非笑。 楚致渊微笑:“下一位是谁?” 楚清风道:“连战三场,歇一歇,其他人也别愣着,自己找人动手吧。” 楚明轩这会儿已经彻底恢复:“十三叔,算了吧,哪还用再比?我那柄剑归老四了!” 他扭头扫向众人:“哪个还不服气,想跟老四较量一番?” 众人沉默。 第一次没看清,第二次与第三次都看得清清楚楚,暗自代入自己之后都有一个清晰结论:挡不住。 一招鲜吃遍天,挡不住这一剑,说什么也白搭。 一剑便结束,跟他比试不会有收获,只会得到郁闷,那便没必要自讨苦吃,不如直接认输。 楚明轩道:“老四,明天拿剑给你。” 楚致渊抱拳:“承让了,多谢十八叔。” 他们无奈摇头。 楚致川俊美脸庞越发冷漠,暗暗发狠,要回去加练。 大雪崩剑诀并非无敌,一定有破解之法。 “老四你也别得意,下一次可未必第一啦,我们明武殿可没有蝉联第一的,”他哼道,随即抱拳:“十三叔,我们撤啦。” 楚清风摆手。 众人纷纷朝楚清风抱拳,临走时都看一眼楚致渊,深深看一眼要把他记住。 待众人走光,楚清风端量楚致渊右手:“不回去歇着?” 楚致渊道:“我想再读会儿书。” “你就逞强吧。” 楚清风摇摇头,负手而去。 偌大的明武殿只剩下楚致渊一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颤抖的右手,暗自摇头。 仅有地元诀还不行,身体承受不住大雪崩剑诀的连续施展,化龙诀要赶紧练起来。 内气开始流转,经过二十几处穴道后,化为一丝丝凉意进入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 这一丝凉气所过之处,经脉宛如干涸龟裂的土地碰上了甘霖,迅速受到滋润,效果立竿见影。 他一动不动站在明武殿的练武场上,直到半个时辰后才睁开眼睛,眼中涌动笑意。 化龙诀确实玄妙,这半个时辰下来,摇摇欲坠随时要崩溃的经脉不仅恢复,还远胜从前。 他估算一下,大致撑得住大雪崩剑诀五剑。 从三剑到五剑,强度几乎涨了一倍。 固然是化龙诀玄妙,也是因为破而后立。 他在无意中找到了修炼化龙诀的捷径。 …… 傍晚时分,宫门将要落锁之际,楚致渊离开了明武殿。 负手徐步之际,他满心喜悦。 又是收获满满无比充实的一天。 不仅武学素养突飞猛进。 化龙诀进展也极快。 找到了化龙诀的修炼捷径,先施展几次大雪崩剑诀,待浑身酸疼难当时再运转化龙诀。 一个下午练下来,已然可以支撑十剑。 化龙诀练成第一层便可以练洗气诀,然后是缚龙索,后两者皆可速成。 原本以为化龙诀要练很久,现在找到了捷径。 化龙诀第一层是练脉,第二层炼窍,第三层练骨,第四层练髓,第五层练血,第六层练膜,第七层练筋,八层练肉,九层练皮。 迥异于其他炼体术由外到内的顺序,却是由内炼到外。 据说练成第九层,便能身化真龙,力量无穷,甚至可以延寿。 据降龙宗的记载,降龙宗万年传承,共有三位练至圆满,有五百年寿元,是比大宗师更长的寿元。 出了南宫门,看到了邹芳正等在外面。 郭驰便带着八名先天高手围过来。 楚致渊信步而行:“冯总管那边如何了?” 邹芳宛如自己的影子,可谓真正的心腹,也是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消息灵通。 今天便没让他留在明武殿外,而是出去打探消息。 邹芳低声道:“已经摸到对方老巢,正在监视。” “嗯。” “不过……”邹芳轻声道。 楚致渊道:“说便是!” 邹芳声音压得更低:“奴婢查到那三人之中,有一个是镇武司的。” 楚致渊失笑:“呵,镇武司的手伸得够长。” 城卫与镇武司是不同衙门,竟然往城卫中安插人手,镇武司伸手太长了些。 但谁让镇武司是天子爪牙呢,城卫即便知道了估计也敢怒不敢言。 邹芳沉默不语。 “当作不知道吧。” “是。”邹芳答应。 楚致渊道:“打听一下十八叔最近得的那剑有何来历。” “是。”邹芳轻声答应。 第9章 司主 楚致渊走到半途,冯锡忽然出现。 “世子爷,有宗师出现。”冯锡轻声道:“奴婢自作主张,让他们三个撤回来了。” 楚致渊颔首:“嗯,老冯你做得对,宗师……” 宗师的杀伤力惊人,超乎常人想象,而王府的宗师只能动用眼前三个,其他的各有职责,不能擅动。 涉及到宗师,要慎之再慎。 先天高手碰上宗师,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境界的碾压可不是说说而已,是无数鲜血证明过的铁律。 稳妥起见要借助外力。 宗正司还是镇武司? 宗正司是专门负责皇子皇孙事务的衙门,小到出生,大到生死,皆由宗正司负责。 庆王府再没落也是皇子府,只要说一声,宗正司便会加增护卫,甚至调动宗师府的宗师前来。 镇武司呢,也有护卫皇族宗室之责,只需派人说一声,也会派高手过来增援。 是选宗正司呢,还是镇武司,或者两司皆选? 楚致渊想了想:“这样罢,我给镇武司写信求援,找谁好?” 冯锡道:“镇武司的话,直接找中司主?……镇武司司正之下是五位司主,东南西北四司主是在京外,中司主坐镇玉京,找中司主应该没错的。” “那就找中司主吧,不会被拒之门外吧?” “世子爷可认识这位中司主?” “我去哪儿认识?”楚致渊失笑:“况且他也未必想认识我。” 郭驰冷笑:“公子,镇武司确实越发猖狂了,没了尊卑上下!” 冯锡轻轻点头:“这么多的高手任其驱使,底气自然十足。” 郭驰哼一声,很不服气:“他们是属于朝廷,高手也是属于朝廷的,他们的一切都是朝廷给的。” “那可未必,”楚致渊失笑,摇头道:“他们觉得,自己的位子是自己挣的。” 镇武司地位超然独立,直接归属皇帝,乃是真正的帝王鹰犬。 朝廷无权干涉镇武司的职位升迁与任命。 皇上任命司正,剩下的五位司主及司主之下的位子都是凭着各自的本事与功劳争来的。 楚致渊几个月前在研究镇武司的时候,对大景朝的开朝皇帝啧啧稀奇,底气也太足了,就不怕反噬? 他猜测开朝皇帝让镇武司保持相对独立,既是对后代皇帝的鞭策,也是对镇武司的保护。 镇武司的司正至关重重,一是要朝廷绝对信任,二是足够压得住镇武司,不能被架空。 镇武司的司正往往是大宗师,深得皇帝信任的大宗师。 如今镇武司的司正却空悬了十年,上一任司正位于十年前前往四大洞天寻找破境法。 没了司正压制,五位司主便各行其事,直接向皇上禀报,无异于权势更高一层。 想到这里他摇摇头。 这很可能是一种分权之举,看来自己这位皇祖父是多疑之人,并不放心有人做这司正。 —— 楚致渊在晚膳前去书房写了一封信,递给冯锡。 冯锡返回时,楚致渊已吃完晚膳,正在后花园的湖上抚琴。 湖水微微晃动,明晃晃、沉甸甸。 水中明月似乎在不停移动。 湖心小亭里,灯火通明。 小亭飘出琮琮琴声,沿着湖面飘出很远。 楚致渊盘膝坐在琴前,微闭双眼,轻拈细拨琴弦。 邹芳身穿蓝袍,执白玉拂尘站在小亭入口,一动不动宛如一根木桩子,与小亭融为一体难以注意。 两个美貌彩衣侍女坐在楚致渊身边,婀娜身段儿泛着幽香。 她们明眸善睐,盈盈眼波流转,芊芊葱指或拈一块点心送他嘴里,或拈一颗葡萄送他嘴里。 楚致渊从小跟着王妃宁白霜学琴,琴艺已经极深,可通过抚琴而调心。 心弦如琴弦,需得调节松紧张驰,通过抚琴来调心弦乃是妙法与捷法。 他想好好平伏一下心境。 大雪崩剑诀压制诸皇子世子,再怎么装作平静,还是难免兴奋与自得的,从心底里涌出的骄傲。 何况在晚膳时候,母亲白宁霜神采飞扬,小妹楚仪眉开眼笑,一向不问世事的楚明厚也乐呵呵的。 下午在明武殿比试之事宛如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各家王府,白宁霜正在柔妃处闲聊,便听到了这消息。 这让他们扬眉吐气。 楚致渊也不由受影响,但知道不能心浮气躁,心还是要继续潜下去认真修行,笃行慎思。 琴声之中,冯锡出现在小亭外。 “铮——!” 楚致渊按住琴弦,戛然而止。 冯锡踏入小亭,躬身道:“世子爷。” “如何?”楚致渊问。 冯锡无奈摇摇头:“没能见到中司主。” “嗯——?” “被护卫挡在外面,说中司主繁忙,拜见需得提前投帖,除非有十万紧急之事,否则一律不见。”冯锡道:“奴婢已经将信递上去。” “那就等着吧。” 楚致渊摇摇头。 这便是大景朝的皇子世子们不能做个富贵闲人的缘故。 即使身为皇子,如果权势不够,还是一样要受委屈要受窝囊气,既不逍遥也不自在。 镇武司有职责护卫皇室安危,可如今一介司主便能对皇子的世子如此态度。 如果是宗正司会好一些? 但选择宗正司会牵扯太大,甚至惊动整个皇族。 更重要的是,宗正司行事与镇武司风格不同,宗正司只会派护卫过来,镇武司却会深挖究竟。 楚致渊转眼便抛开这些,问道:“他们三个品性如何?” 冯锡叹道:“一身的毛病,都混成老油子了。” “让梁冠杰过来。” “是。” 冯锡退出小亭。 楚致渊推开瑶琴,起身站在栏杆前,抬头看向夜空中那轮明月。 月明星稀。 一阵寒风吹来,被小亭北侧垂下的毡帘挡住,进不到小亭中。 两美貌彩衣侍女乖巧的闭上嘴,静静站在一旁,明眸如水盯着他。 邹芳依旧沉默的站在亭口处。 楚致渊看着明月,思绪翻飞。 最终摇摇头。 自己修为不强,王府力量又不强,地位又不高,要借助别人的力量,确实很尴尬。 借势而行终究不如自己的力量,还是要好好修行啊。 …… 梁冠杰腆着肚子,大步流星的穿过回廊,来到小亭里,抱拳行礼:“公子。” “老梁,如何?” “十皇子与十三皇子的世子身边没有跟踪之人。” “没有……”楚致渊皱眉。 那便是只针对自己。 不是皇室的仇家,是庆王府的仇家? “……你那三个朋友身上小毛病不少,做你属下,管得住么?” “绝对没问题!”梁冠杰毫不犹豫的拍胸脯。 “不会碍于情面束手束脚?” 梁冠杰咧嘴笑道:“世子爷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小的在鹰扬营的时候能管得住他们,现在就管得住,收拾他们小菜一碟。” “那就拨归到你手下。”楚致渊拍着栏杆:“你们四个专门负责暗处跟踪,不排进日常巡逻。” “多谢公子!”梁冠杰大喜过望。 这意味着地位提升。 自己也终于能一展所长。 让自己像普通护卫一样的巡逻,委实闷憋无比,自己只有在阴影里才如鱼得水,才悠然自在,才真正能发挥出自己的力量。 楚致渊道:“他们闹出事来,我唯你是问!” “是!”梁冠杰肃然点头。 楚致渊摆摆手。 待梁冠杰抱拳告辞离开,他扶着栏杆抬头欣赏月色。 有一朵乌云正飘向明月。 半晌后,楚致渊转身离开小亭。 邹芳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两侍女跟在他身后,一起返回听涛院。 回到院中,楚致渊挥挥手,让邹芳去歇着,不必伺候。 邹芳恭敬退下。 楚致渊则开始练功。 时不我待,眼下的处境让他极不舒服,摆脱的唯一途径便是提升修为,又怎能懈怠。 第10章 得剑 月华如水。 听涛院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院西侧一株梅花树下,剑光一闪一闪。 十几闪之后,长剑归入楚致渊鞘内,已经施展完了大雪崩剑诀。 他双脚涌泉顿时如鲸吞,元气汹涌而上添满丹田。 随后在树下摆出一个奇异姿势:双腿微曲,左手捋右手按,如环抱某物。 正是降龙桩。 以降龙桩运转化龙诀,修炼效果倍增。 一刻钟后,在经脉将丹田内气息消耗掉十之八九后,他再次运转地元诀,双脚涌泉从大地鲸吸元气再次将丹田充满。 接着继续站降龙桩运化龙诀。 一个时辰后,感觉困倦。 于是运转天元诀。 缕缕清凉气息从天而降,落进百会穴,大脑如浸入冰泉之中,瞬间精神一振,驱散所有的困意,宛如酣睡一场乍醒。 神清气爽之下,继续站降龙桩运化龙诀。 大雪崩剑诀=》地元诀=》化龙诀=》地元诀=》大雪崩剑诀=》天元诀。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不知不觉便晨曦微露。 他练了一夜的功却神采奕奕,毫无疲色。 这一夜不停歇的苦练,胜过平时苦练十天。 身体是有自愈能力与恢复平衡的本能,如受伤后的恢复,又如减肥的反弹。 大多数时候是好事,但凡事皆有利弊,有时候也并非好事。 对于练武之人,自愈与恢复平衡能力让自己从受伤中恢复,但同时,也是修炼时最大的障碍。 它让身体如弹簧又如橡胶,阻止着外力对自身的改变。 正常的修炼是需要休息,练上半天得歇半天。 在歇息的这半天时间内,身体的自愈与恢复平常能力会将修炼的成果消弥多半,十不存一二。 而他一口气不间断的练上一夜,一气呵成的往前推进,压制自愈与恢复平衡能力的反弹,从而保留更多的修炼成果。 破而后立则是借助身体的自愈与恢复能力,顺势增强身体,算是一种瞒天过海,便是捷径。 故他一晚的持续不断修行,胜过平时十天的修炼。 他觉得依照这修行进境,练成化龙诀第一层只需要一个月,然后就能开始练洗气诀与缚龙索。 洗气诀与缚龙索繁复却易成,对他没难度,最终练成玉锁金关诀,一口气冲破三关,踏入先天境界。 —— 四个侍女伺候他吃早膳时,邹芳轻手轻脚递上一个小册子,悄无声息的退后。 楚致渊吃过饭后往外走的时候,一边走一边翻看这小册子。 待翻完之后,他直接递给邹芳。 邹芳双掌轻轻一搓,顿时化为粉末,纷纷扬扬洒落于青砖缝隙中的泥土里。 楚致渊来到王府门口。 此时晨曦初露,灯笼仍亮着,大街上安静,喧闹声隐约从远处飘过来。 玉京乃一座不夜城,白天黑夜俱是熙熙攘攘,热闹无比。 郭驰带着八个先天高手,冯锡也悄无声息的跟上他们,一起护着楚致渊往前走。 楚致渊对冯锡笑道:“怪不得这般底气呢,这位中司主竟是白云剑宫的宫主嫡传弟子。” 冯锡道:“江司主是叶梦还大宗师的亲传弟子,注定也是大宗师的。” “唉……大宗师的弟子,说起来我也算大宗师的弟子。”楚致渊道。 冯锡笑道:“叶大宗师只有这么一位亲传弟子,是未来的白云剑宫宫主,现在可称为少宫主。” 楚致渊点点头。 楚清风负责教导他们这些世子与皇子,但与武林宗门的师父是不同的。 武林宗门的师父关系胜过父子,而楚清风与他们这些世子及皇子的关系远没那么亲密。 “世子爷,奴婢今天再去催催。” “不急。”楚致渊摇头:“这是故意避嫌呢,况且次数多了徒惹人笑,被人看轻。” 庆王府一直门庭冷落,无人上门,就是因为形势不明。 毕竟被封了三十年,就像刚刚刑满释放的罪犯,所有人都会有所顾忌,贸然接触可能惹麻烦,能不沾就不沾的。 冯锡前去求见,中司主肯定知道,说需要提前投拜帖既是规矩也是不想见的借口。 庆王府是皇子王府,正常情况下是能破例与插队的,这是皇族的特权。 换了一般的官员,即使不想见也得见,这位中司主却是底气十足,不想见就不见。 如果再派冯锡过去,相当于死缠烂打,即使能勉强见到中司主,也丢了庆王府的脸面。 脸面有时候没那么重要,可有时候又很重要,尤其对于王府,是尊严是地位是名声。 名声臭了,那便会被彻底孤立,从而环境进一步艰难,比现在还要艰难。 —— 晨曦之中,练武场上只有两人正一动不动站紫阳桩。 一个魁梧壮硕,一个修长挺拔。 太阳初升,紫气东来,正是修炼小紫阳诀的最佳时间。 楚致渊来到两人跟前,抱拳笑道:“九弟十弟,够早的。” 两人睁开眼,抱拳叫一声“四哥。” 楚致渊听得出,这一声“四哥”诚心实意,不再那么不情不愿了。 这便是世情,强者为尊。 便笑道:“九弟十弟你们可知镇武司中司主?” “江司主?”楚致霆点点头:“四哥没见过这位江司主吧?” “吝见一面。” “这位江司主是叶梦还大宗师唯一的亲传弟子,注定是要成就大宗师的。” “九弟见过?” “见过两次,挺好的人,挺和气的。” “嗤!” 两人扭头看去。 楚致川俊美脸庞正收敛笑容。 “老十你笑什么?” “我笑九哥你天真。”楚致川冷笑:“和气?竟然觉得江秋戈和气,嘿!” 楚致霆皱眉。 楚致川哼道:“这位江司主可是傲气得很,根本没把我们放眼里的,所谓的和气只是戴着面具罢了。” 楚致霆道:“十弟你太过苛刻了,论迹不论心,不管他怎么想,看他怎么做的便是。” “一眼便看得出来的傲慢,九哥你也够迟钝的!”楚致川冷笑一声道:“白云剑宫未来的宫主又如何?大宗师又如何?有什么可傲气的!我们可是皇祖父的嫡孙,是楚氏血脉!” 楚致霆摇头:“大宗师是有资格傲气的。” 楚致渊道:“十弟,这位江司主除了傲慢,品性如何?” “……倒没什么缺陷,高傲,虚伪,但伪装得很好,没什么可挑剔指摘的。”楚致川哼道。 楚致渊慢慢点头。 如果是这样,那这位江司主恐怕会见自己一面,不会直接不给庆王府脸面,会维持表面的尊敬。 三人说着话,陆续有其他人抵达,打过招呼便摆开架式,练起了小紫阳诀。 最后到的十八皇子楚明轩左腰佩刀,右腰挂剑。 他到了楚致渊跟前,直接将腰间长剑连着剑鞘摘下来一抛:“老四,你的了!” “多谢十八叔。” 楚致渊笑着接过,低头端量这柄长剑。 墨绿剑鞘布满了藤枝花纹,宛如无数藤支缠绕,古朴沧桑之气扑面而来。 银质剑锷则是云纹隐隐,银光流转,隐隐透出华贵。 长剑缓缓出鞘,剑身明亮如一泓秋水,剑刃处闪烁着一缕缕寒芒,森森冷气迅速扩散开去。 楚致渊左手捏剑诀轻轻抚过剑身,体会着森冷、坚硬、柔韧,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沉静,心神仿佛迅速安宁下来,心静神宁。 楚致渊剑眉一挑。 这有点儿古怪。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 这既是兵器的本性,也是人的本性,当兵器与人相合时,便会激发内心深处的暴力冲动。 可触摸到这剑刃,恰恰相反。 练武之人一旦开始与人厮杀,顿时肾上腺素分泌,变得亢奋,血液沸腾。 这般情况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这般亢奋会无所畏惧,不知疼痛,奋不顾身。 坏处是头脑难免失去冷静与理智,多数是凭着本能在行事,不是想去做再做,而是身体抢在脑子之前。 这柄剑能静心宁神,持剑之人能在厮杀之际保持冷静与思考,仅凭这一点儿就无愧于宝剑之名。 他抬头笑道:“好剑!” 楚明轩道:“这剑到底有什么玄机,我是没弄清楚,老四你自己研究吧。” 楚致渊缓缓点头。 即使研究不出别的玄机,仅凭能够静心宁神这一点儿就已经是极罕见的宝剑了。 他左手捏剑诀抚摸了数遍剑身,才不舍的还剑归鞘。 现在人多,不适合细细研究,待回王府之后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第11章 探望 中午时分,他发觉到外面有异,出了明武殿西侧殿来到练武场隔壁的院子。 这院子是一处小练武场。 贴身内监邹芳与其他的世子皇子内监都在这里等候,多数都在练功,修行不辍。 邹芳停下拳架,脚不沾地飘到楚致渊近前,抱拳轻声道:“公子,有帖子。” 他从袖中取出一帖。 碧蓝封面,左上角一朵白云飘浮,蓝天白云,风格素雅。 楚致渊剑眉一挑,呶了一下嘴。 邹芳打开帖子呈给他看:“冯总管在宫门外递上的这帖子。” 楚致渊打量着这张请帖。 “酉时一刻,流云楼三楼恭候世子大驾,镇武司江秋戈拜上。” 这江秋戈的动作倒是快。 “今天就练到这儿,提前回去。” 他示意邹芳收了请帖,转身回一趟练武场。 正午的阳光下,明武殿空荡荡的练武场上只有楚致川在挥剑,剑势绵密,剑光轻盈柔亮宛如瀑布。 楚致渊扬声道:“十弟,走啦。” “四哥先走。”楚致川应一声,剑势不停。 楚致渊笑笑。 这楚致川还真够好胜的,这般刻苦是想要下一次比试的时候击败自己。 他来到南宫门时,冯锡与郭驰已经带着八个先天高手等候。 楚致渊一边走一边问:“那边如何了?” “镇武司的高手已经接手,出动了四个宗师。” 楚致渊在众人簇拥下返回王府。 一路上没跟踪之人。 不仅是镇武司的撤去,另一拨跟踪者也不见,彻底清静下来,让他松一口气。 两拨跟踪者宛如两团乌云笼罩着心头,让他警惕又压抑,时时感受到威胁与不安。 也在一直提醒着他弱小。 这种滋味极难受。 —— 琮琮琴声飘荡在烟波缥缈的湖面上。 邀月亭内,两个白衣如雪的美貌侍女在抚琴。 她们明眸如水,盈盈眼波不时掠向对面罗汉床上的楚致渊,笑靥如花,容光照人。 琴声意境高旷幽静,有清心宁神之妙。 两女的幽香在小亭里飘浮,增了几分旖旎。 邹芳一如继往的站在小亭口处,执白玉拂尘一动不动,宛如木头般易被忽略过去。 楚致渊盘膝坐在罗汉床上端量一泓秋水般长剑,左手捏剑诀贴着剑身滑来滑去。 剑身反射的寒光映在他挺峭的剑眉上。 他凝神钻向这长剑内部。 如果是寻常宝剑,他这般一凝神便能将剑内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至每一个颗粒。 可这柄剑内有一层无形力量遮挡着他的感应。 最终无奈摇头。 后天境界内气不能外放,只能在自己身体里流转,否则将内气往剑里一催,超感跟着往里走便看得清清楚楚。 不入先天,内气不能外放,不算是真正武者。 他一闪消失于罗汉床上,出现在小亭栏杆前,长剑朝着夜空刺出十几下便归鞘,站起了降龙桩。 两女看他如此,琴声变得平旷悠然,避免骤然起伏惊扰到他。 他渐入佳境时忽然睁开眼,扭头看去。 楚明厚削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湖上回廊。 灰色长袍飘飘,颌下清髯拂动,步履徐徐,一派仙风道骨。 楚致渊收了降龙桩,迎出小亭:“父王。” “渊儿。”楚明厚笑着踏入小亭。 琴声戛然而止。 两白衣美侍起身裣衽行礼。 楚致渊摆摆手。 两白衣美侍轻盈退出小亭,袅袅娉娉远去。 “父王,今天李墨清大师没来?” “墨清先生下午过来,渊儿,为父要跟你商量一事。” “父王吩咐便是。” “十天后是一个重要日子。” 楚致渊疑惑。 一家四口的生辰迅速在脑海过了一遍,都不是,那是什么重要日子? 他扭头看向邹芳。 邹芳轻轻摇头。 楚明厚道:“你二伯的生日要到了。” 楚致渊脸色微变。 楚明厚叹一口气,抬眼看向烟波缥缈的湖面,叹息道:“我们王府解封了,你二伯还圈在里面。” “父王,慎言。”楚致渊忙道。 他目光扫视四周。 之所以喜欢在这湖上,因为不必担心有埋伏,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楚明厚惆怅的摇摇头:“现在连提都不能提了吗?” “父王……”楚致渊无奈的道:“我们现在刚刚解禁,需要谨言慎行的,免得让皇祖父觉得毫无悔过之意。” “……” 楚明厚沉默下来,脸上的惆怅更浓,半晌后,叹息一声:“父子之情竟至如此,唉……” “父王,二伯到底为何被圈禁?” 二皇子楚明仁的圈禁是极突兀的,圣旨忽降,也不说原因。 市井传言纷纷,最被认可的版本是二皇子犯了宫闱忌讳,与某位后宫有私情,被皇上发现。 楚明厚皱眉。 “父王你也不知?” “不清楚。” “……”楚致渊无言以对。 不知缘故,还贸然求情? 二伯英明神武,颇有父风,最有望继承皇位,与皇帝也是父子相得,骤然下旨圈禁,绝非一般大错。 什么不知道就贸然求情,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我在十二岁那年参加围猎,忽然闯出一只妖豹,不是你二伯拼死挡在我身前,也就没你们兄妹二人,你二伯受了重伤差点儿没命。” 楚致渊慢慢点头。 这些年来,王府里从没人提起二皇子,上上下下都忌讳这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你皇祖父的气也应该消得差不多,既然能解禁我们王府,说不定也很快会解了你二伯的圈禁。” “父王,不一样的。”楚致渊摇头。 说来说去,庆王府被封是因为鲁莽而受迁怒,毕竟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罪过。 即便这样也封了三十年,可见皇帝如何愤怒。 恐怕不会消气,要一直圈禁的。 “我们王府被封着的时候,没办法去看望你二伯,现在我们解禁了,该去看看他。” “父王三思!”楚致渊正色。 “你娘也劝过我,我也不是不听劝的,就不亲自过去了,免得真惹怒父皇,你代替我去看望你二伯吧。” 楚致渊紧锁剑眉,沉吟片刻,最终摇头:“父王,我们王府现在的情形,还是稳妥为上,不宜再冒险了,否则……” 在不知道荆王犯了什么事被圈禁之前,不宜动作,再怎么说已经因此而被封三十年,仁至义尽,没人会说什么。 探望荆王这件事,站在皇上的角度看,正看是情义,反看就是挑衅了。 “平常时候,不去就不去,过几天是你二伯六十岁生日,六十大寿,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一个人过,委实……”楚明厚摇摇头叹口气:“我实在不落忍。” 楚致渊道:“如果探望了二伯,我们会被再次封府甚至被圈禁,父王还要一试吗?” 自己这个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厚,太过重情意。 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再封府不至于的。”楚明厚摇头:“你是晚辈,看望一下长辈理所应当,没什么罪过,更何况,现在的你可不一样了。” 他露出笑容。 之所以敢提这个,也是有了底气。 父皇最重武功,对于武学资质惊人的嫡孙一定会青眼有加,宽容许多。 即使不满,也不至于像自己当初重罚自己。 “我知父王不去看望二伯心中内疚难安,吃不香睡不好,但父王要想清楚了,是让阖府上下冒着封府甚至圈禁的危险以全兄弟之情,还是甘受内疚而全父子夫妻之责任。” 楚明厚无奈的盯着楚致渊,看楚致渊神情肃然,最终无奈的叹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第12章 初见 夜色之下,玉京的大街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大街小巷一簇簇灯笼高挂,映亮整个玉京城。 行人挎刀佩间,气势昂扬。 身穿玄袍的城卫军三人一组在人群中不停的巡逻。 两边商铺或者小摊叫卖声不绝于耳,行人结伴而行也说说笑笑,或者熟人相遇,或者有了争吵。 郭驰八人围成一个圈,将楚致渊护在当中。 楚致渊闲庭信步,行走间催动化龙诀,争取尽快练成第一层然后开始洗气诀。 他没发现有人跟踪,彻底放下心。 看来镇武司已经解决了跟踪者。 果然不愧是镇武司。 —— 流云楼共三层,门楼三重相叠,飞檐三层,气势宏伟壮阔有直插云霄之威势。 远远便能看到它矗立于夜空中,灯火通明,丝竹声与娇笑声飘出,宛如天上宫阙。 楚致渊一袭白色貂裘,腰带玉佩,帽顶饰白玉,步履从容,散发着雍容华贵。 由郭驰他们八人簇拥着来到流云楼到楼下时,有四个镇武司高手已经等在那里。 一个灰袍中年男子迎上来,抱拳道:“可是四世子?” 楚致渊颔首。 “司主已经恭候大驾,世子请。”灰袍中年男子躬身相让,在前引路。 邹芳走上前。 他要掩饰身份便没带白玉拂尘,一袭蓝袍,白面无须,看上去如一富家翁。 楚致渊跟上去,冯锡在他身后护着。 郭驰没动,带着八名王府护卫躲到了暗处。 楚致渊缓步上阶梯,早已看到了整个流云楼的情形,看清楚了每一个人,感受到了每一个人。 注意力很快凝聚于三楼一间屋子。 三楼那间屋子的窗户正对着外面的大街,可以将整条凤凰大街的一半收入眼里。 靠近窗户的太师椅中,端坐着一个面如冠玉的中年男子,沉着脸扫视手上的卷宗。 一袭天蓝长袍,雪白长剑,周身上下一尘不染。 身子端坐如劲松,修眉朗目,双眼开阖之间精芒闪烁宛如实质,气势森然。 在楚致渊眼中,他头顶三尺高处的虚空,一只白鹤在单腿独立,通体洁白无瑕,红顶高冠,长啄如剑。 这只白鹤不时的扑腾两下,好像随时要振翅而去。 楚致渊若有所思。 这是位宗师,应该便是那江秋戈了。 四个玄袍中年守着三楼楼梯口,神情肃然,冷电般双眼扫过楚致渊三人。 楚致渊暗叹:又四个宗师,这位江司主好大的派头。 这便是权势的力量,是如此的迷人。 三楼皆一间一间的雅致屋子,隔音极好,房门一关,外人看不到里面有没有人,听不到屋里动静。 灰袍中年一直引着他来到一间屋外。 一个绿衣少女站在门口,容貌绝美,身姿婀娜如柔风中的柳枝,明明站着不动却有款款摇摆之感。 灰袍中年抱拳:“黄姑娘。” 绿衣少女轻轻点头,朝楚致渊裣衽一礼,柔声道:“世子,司主已经恭候多时了,请随小女子来。” 楚致渊颔首,对邹芳冯锡摆一下手。 他心下惊异,眼前这绿衣少女与自己年纪仿佛,但已然是先天圆满。 自己有超感,有明武殿的奇功,这绿衣少女难道也有异术在身,能辅佐加速修行? 天下之大,当真卧虎藏龙。 原本以为江秋戈已然足够强,现在看,在修炼天赋上,恐怕这绿衣少女更强三分。 楚致渊踏入屋内。 俊逸中年放下卷宗,起身抱拳微笑:“有失远迎,四世子莫怪。” “江司主不必客气。”楚致渊抱拳。 两人皆笑容满面,却各自发现对方目光沉静,好像在静静的观察审视着自己。 “世子请。”江秋戈伸伸手。 两人落座,楚致渊坐到圆桌对面太师椅中。 檀木圆桌可容十几个人围坐,两人距离甚远。 绿衣少女端进来茶盏,然后站到一旁伺候。 两人坐下之后寒暄了几句。 江秋戈笑容满面,令人如沐春风,丝毫没有傲慢之气。 楚致渊也温和从容,没有摆世子的架子。 屋内一片和气,宾主相谈甚欢,其乐融融。 片刻后,楚致渊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放下来,正色看向江秋戈:“江司主可捉了那几个鬼祟之辈?” 江秋戈肃然道:“世子这一次帮了大忙,我已向审计司上了请功折子。” “是些什么人?” 楚致渊露出笑容。 向镇武司救援,也有这方面的缘故。 镇武司对功勋极为严苛与公正,别的方面可以敷衍与糊弄,功勋上绝不含糊。 宗正司则不然。 江秋戈肃然道:“世子可曾听说过玉鼎宗?” 楚致渊摇头。 “这些是玉鼎宗的邪徒,那世子是如何发现的他们?” “我修为不强,可感觉比一般人灵敏,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吧。” “这是难得的天赋,有些天赋,世子保身无虞。” “在修为跟前,不值一提,”楚致渊笑笑,沉声道:“玉鼎宗究竟是何方神圣?” “玉鼎宗乃是顶尖的邪宗,有大宗师在,当初被镇武司协同四大宗六大派共同清剿,没想到三十年后还是死灰复燃!” 楚致渊皱眉。 三十年前的事,自己还没出生。 不过说是邪宗,那确实麻烦。 邪宗与魔宗不一样。 所谓魔宗,类似于邀月宫、无忧教之类,行事亦正亦邪,功法导致性情冲动,不乏有作奸犯科之事,但往往很少涉及人命。 邪宗则完全不同。 他曾听邹芳提过。 这些邪宗是真正的彻底的反人类。 他们做出的事,是普通人想象不出来的残酷血腥,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邪宗之邪也是根源于功法。 练了这种功法,自然而然变会变得冷漠麻木残忍,慢慢丧失人性,视人命如草芥。 而这玉鼎宗竟然被联合清剿还能不灭,还能死灰复燃,显然是极为狡诈又极为强大的。 被这样的邪宗盯上,委实麻烦。 即使有三个宗师保护,也不能给他安全感。 想到这里,他脸色阴沉下来。 江秋戈似乎看破了楚致渊的担忧,微笑道:“世子放心,已经一窝端了。” “端了这一窝,还有其他窝吧?怕是没那么容易剿清,……他们为何要跟踪我?” 江秋戈脸色一沉,缓缓道:“确实要杀世子的。” “复仇?”楚致渊皱眉。 报复清剿之仇? “当初朝廷为何亲自与诸大宗联合剿灭玉鼎宗,不仅仅是因为玉鼎宗是邪宗。” “还有别的缘故?” “玉鼎宗有一门功法名为吞龙升天诀,乃是破关奇术,据说吞噬十名皇家弟子精血便能冲破先天与宗师之间的关卡,一百名皇家弟子精血便能冲破宗师与大宗师之间的关卡。” “哈!”楚致渊失笑。 这是荒天下之大谬。 他现在读过大量的大宗师与宗师的武学笔记,对武学认知有了更深刻更广阔的了解。 对于四大境界三大关卡都有深刻的了解,破关是无法借助外力的,先天关卡与宗师关卡是无形有质,外力无法触及,大宗师关卡却是无形无质,是没破关之法的。 这吞龙升天诀能破宗师关卡,自己难断真假,说能破大宗师关,那绝对是骗人的。 这种荒谬之言也就骗骗无知之人。 第13章 玉鼎 江秋戈摇头:“这些妖人,但凡有一丝可能也绝不会放过,肆无忌惮,无法无天!” 他冷笑连连,双眼寒光闪烁杀意森森。 楚致渊脸色阴沉下来。 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皇家弟子竟成为猎物,成为修炼的资粮! “恐怕不能斩草除根吧?” 三十年前,朝廷联合那么多人都没能彻底剿灭,现在只凭镇武司便能成功? 江秋戈森冷神情化为无奈:“司内正调动一切力量追索,看还有没有玉鼎宗妖人潜伏,世子也要加强守卫。” “加强守卫……”楚致渊咧了咧嘴。 “四世子,司内派两名宗师暗中保护如何?” “那就多谢司主了!”楚致渊毫不犹豫答应。 庆王府现在实力单薄,依庆王府现在的名望,招纳先天高手不难,招纳宗师就不可能了,增添两名宗师护卫至关重要。 江秋戈这般安排可谓是及时雨。 这江秋戈心高气傲,对世子皇子在内心深处不怎么恭敬,此举也是避免出差错殃及他,但不管怎样都是帮了大忙。 “玉鼎宗妖人这一次是针对所有皇子世子,还是只针对我?” “……目前来看,只针对世子。” “为何?” “这……”江秋戈摇头。 “最易成功,杮子挑软的捏吧?”楚致渊哼道。 江秋戈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避开话题。 四世子一针见血,一语道破实情。 在玉鼎宗眼中,庆王府衰落,护卫也弱,是诸嫡系血脉中最容易得手的。 如果不是四世子有敏锐的直觉,冥冥中有感应,恐怕这一次是逃不掉的。 楚致渊心中涌动着愤怒的杀机,缓缓道:“不知这些玉鼎宗弟子可有信物?” 江秋戈从袖中取出一枚大拇指大小的玉鼎,玲珑精致,遍布菊花纹。 楚致渊皱眉看一眼,却没伸手接。 这小玉鼎外表看上去温润细腻,在他眼中却是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隐隐泛着腥气。 他能通过超感看到衣裳之下,却从不去看,尤其是绝不去看男人,避免恶心到自己。 所以先前没注意到这小玉鼎。 江秋戈放到桌上:“这便是玉鼎宗弟子的信物,每人一个戴在脖子上。” 楚致渊点点头:“看着倒是精美,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玉鼎宗弟子吧。” 江秋戈一怔。 楚致渊自失一笑:“我能在远处隐隐能感觉出这玉鼎的气息,说不定能找到他们。” 江秋戈双眼骤然明亮,精芒迸射,忙道:“果真?” 楚致渊道:“姑且一试吧,还望江司主替我守秘。” 江秋戈起身肃然抱拳:“世子放心!” 他深深一礼:“世子之助,江某铭记在心。” 楚致渊抱抱拳:“这也是自保,不铲除了他们,实在不得安宁。” 江秋戈缓缓点头:“黄师妹!” “司主。”静静站在一旁的绿衫少女脆声应道。 江秋戈双眼精芒灼灼:“此事你来负责,不得借外人之手,不能外泄出去!” “是。”绿衫少女肃然答应。 江秋戈又笑道:“世子,黄师妹是我们白云剑宫的真传弟子,有过目不忘之能。” 楚致渊颌首:“如此最好不过,……事不宜迟,这便去吧。” “有劳世子!”江秋戈再次抱拳,将楚致渊一直送到楼梯口才停住。 楚致渊下了楼梯出了酒楼。 黄诗容在他身边袅袅而行,婀娜优雅,腰佩长剑,让人捏一把汗,担心细腰会不会被长剑压折。 楚致渊沿着主干道走。 玉京有三条南北大道与三条东西大道,长皆有十公里左右,不论白天黑夜皆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数人穿梭于人群中,楚致渊时而停住,手指朝某一处指了指:“那边。” 过一会儿又停住,手指了指:“这边。” …… 晨曦初露时,楚致渊周身冒着腾腾白气,停在南宫门外,抱拳对黄诗容道:“便是这些了,黄姑娘,后会有期。” “是。”黄诗容抱拳,轻声道:“小女子告退。” 楚致渊微笑点头。 他对这个淡雅如菊的黄诗容颇有好感。 话不多,外柔内韧,优雅从容,年纪轻轻便先天圆满且是白云剑宫真传弟子,却毫无恃才傲物之心。 这种心境与修养委实难得。 看着黄诗容如一缕轻烟袅袅而去,楚致渊扭头看向四周,有来参加朝会的大臣们好奇的望过来。 楚致渊颔首致意,转身进了南宫门。 …… 随后的几天,他两点一线,清晨去明武殿,傍晚回王府,风平浪静,专心修炼。 化龙诀朝着第一层圆满不断精进,经脉越来越宽阔,越来越坚韧。 他在西侧殿读书时看到了一本《诛邪录》。 这本《诛邪录》上记载着武林一些邪宗的事迹,提到了玉鼎宗。 玉鼎宗追求的是长生久视,其根本心法是通过吞噬来增强自身,从而铸身成就玉鼎,不朽不坏。 所谓玉鼎宗的玉鼎之名,便是人身如玉鼎,既不朽不坏,又可吸纳天地灵气以强自身。 心法霸道,吞噬精元可以迅速增涨修为,突飞猛进,不过卡住他们的是破关之法。 吞噬而来的修为毕竟不够精纯,破关时,比其他宗门弟子破关难上十倍。 尽管如此,玉鼎宗凭着这心法已然强横之极。 别的宗门弟子破关更易,可成功率也不高,破关难度加十倍对结果影响并不大。 更何况玉鼎宗弟子的进境之快也超过别宗弟子的十倍,这一正一反,反而玉鼎宗弟子更强。 楚致渊看罢便彻底明白。 习惯了突飞猛进便无法忍受停滞不前,且玉鼎宗有顶尖的隐匿秘术,偷袭成功率高,偷袭之后逃脱的机会大。 停滞不前的绝望,精擅隐匿的侥幸,再加上迅速突破而获得力量的诱惑,三者相合,让他们不惜铤而走险吞噬皇族子弟精元。 越是血脉精纯,对玉鼎宗的效果越强。 身为庆王府的世子,确实是最好的目标。 他脸色阴沉。 身为世子,富贵之极,竟然还会成为猎物,玉鼎宗一定要灭! 可惜纵有太清元宗的奇功,修炼速度是常人十几二十几倍,仍不能一蹴而就,也要一步一步来。 想到这里,他放下了《诛邪录》,出去练功。 …… “咦,老四,难得见你出来练功。”楚明轩看楚致渊来到练武场上摆出降龙桩,好奇的凑过来:“不埋头读书啦?”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我在府里有太多疑惑,现在差不多弄清楚了,往后要专心修练。” “你这练的啥?” “降龙宗的化龙诀。” “……不会是玉锁金关诀吧?”楚明轩皱眉想了想,不确定的问。 “正是。” “咝……”楚明轩抽一口冷气。 他们二人虽然低声说话,免得扰了别人修炼,可还是被众世子皇子听在耳中。 一听说玉锁金关诀,纷纷看过来。 “四哥,你真要练玉锁金关诀?” 有人松开自己的紫阳桩,凑过来问。 楚致渊微笑点头:“练练看吧,成与不成再说。” “不愧是四哥。” “四哥,别浪费时间了。” “不可能练成的。” …… 众人纷纷解了紫阳桩,来到近前将楚致渊围在当中,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有的赞叹,有的劝阻,不一而足。 楚致渊笑而不语。 他记得前世有一位名星曾说,成名之后周围全是好人,而现在也是这般情形。 先前诸皇子与世子虽然没有敌意,只是好奇,但也保持矜持与观察,自从上一次小比夺魁,他们顿时变得更热情友善。 他很享受这种群星拱月的感觉。 “且看老四能不能练成吧,不撞南墙不回头,当实我们也都这般,”楚明轩忽然扬声:“我听到消息,我们今年的冬猎便在三日后。” “十八叔,不是元旦吗?” “今年提前了,大家伙没听到消息,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吧,可别错过了这机会!” 楚致渊看向楚明轩。 楚明轩嘿嘿笑道:“老四,我们明武殿唯一能获取军功的机会便是一年一回的冬猎。” 春天万物生发不宜杀戮,夏天太热,冬天多数动物冬眠,秋天既是收获也是肃杀之季,正宜狩猎。 “秋猎是父皇他们的,我们明武殿是冬猎……”楚明轩便将其中的关窍细细说了。 第14章 冬猎 秋猎是皇上亲自率领皇子与踏入先天的世子,在飞燕猎场,明武殿的皇子与世子们没资格参加。 飞燕猎场的妖兽乃四大秘地妖兽后代,血脉强横,不至先天境界,真气不能外放伤不了这些妖兽。 明武殿的皇子与世子们参加的冬猎位于小赤霞山,山中也是妖兽后代,但血脉稀薄了许多。 即便血脉稀薄,仍远胜一般野兽。 这些妖兽后代各具奇能,或皮坚肉厚、刀枪难伤,或潜行无息、诡秘难测,或速度如电、防不胜防。 每年的冬猎,明武殿诸皇子世子几乎没有全身而退的,皆要受伤。 关键时刻发出讯号,禁宫高手会相救,但这也意味着退出了冬猎。 冬猎是为了锻炼实战厮杀,皇子与世子们练武可不仅仅是强身健体,更是为了有厮杀之能,平时的切磋强度远不够,与妖兽厮杀才算真正修行。 最重要的一条,冬猎是有功勋的。 每击杀十只野兽便可记一次九品功勋。 九品功勋低微,毕竟也是功勋,在天宝司能换取九品灵丹。 大宗师镇守的四大洞天与四大秘地乃朝廷根本,也是各大宗门俯首的根本原因。 四大洞天与四大秘地内蕴天材地宝,所产灵丹远远超过武林宗门,九品灵丹便不逊色于名门大宗的顶尖灵丹。 “老四,你武功是厉害,但别小瞧了这些妖兽,各个都难对付,我进明武殿几年,还没凑够九品功勋呢。” “这般厉害?”楚致渊颇为惊讶。 “这些妖兽堪比先天高手,也就没真气而已,我们又不能穿宝甲防身,一不小心就受伤离场,……反正万万小心,我们明武殿这些,还没一个凑够九品功勋的。” 楚致渊扭头看向众人。 “我差一只。” 楚致川双眼灼灼,冷漠俊美的脸庞涌出殷切。 希望便在眼前,这一次定能凑够九品功勋。 九品功勋换得小洗髓丹,便能令三关稍微放松一丝丝,有这一丝丝便够了。 破开关卡,踏入先天,蛟龙升天! “我差了两只。”楚致霆信心满满,缓缓道:“这一次估计没问题的!” 楚致川撇撇嘴。 楚致霆看到了,顿时不满:“老十,上两回是我运气不好,总不能回回运气不好吧?” 看楚致川“嗯嗯”两声颇为敷衍,他更加不满,还要再说,却被楚明轩打断:“老九你这运气啊……,人家都说风水轮流转,可你这运气怎么都转不过去啊,还是别说大话了,免得折了运气。” “……”楚致霆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又闭上,不说话了。 宁肯信其有,别真折了运气。 楚明轩对楚致渊道:“老九回回碰上棘手的,大上回是碧竹蛇,上一回是九星虫,都是防不胜防的,专门克他。” 楚致霆无奈摇头。 楚致川道:“我说过很多次了,偏偏听不进去!……武功选择有问题,一味的势大力沉,不练些轻灵的为辅助。” “老十你少啰嗦,练什么我还不清楚?”楚致霆哼道。 自己不是不想练轻灵的,可练着浑身不得劲儿,便是自我折磨,与之相反的是,练势大力沉的武功,进境既快,练着也痛快,最是畅美。 阳极阳生,刚极转柔,自己要是能把刚猛武功练到极致,自然就能阴柔轻灵。 “听不进去好话。”楚致川撇撇嘴。 楚明轩笑道:“这回要得了九品功,有了小洗髓丹,你们俩都能进先天啦。” “十八叔你也一样的。”楚致霆道。 楚明轩无奈:“我不行,我还差点儿火候,有小洗髓丹也破不了关。” 他资质与楚致川楚致霆的差距是显而易见的。 资质不够,那就灵丹来凑,只要有足够功勋,就能用灵丹推到宗师,也足够用了。 所以,冬猎极重要。 楚明轩转身对楚致渊笑道:“老四,你头一次参加,别指望立功,先求自保,小赤霞山很危险。” 楚致渊道:“十八叔第一次参加是什么情形?” “嗨,别提了!一进去便受了重伤,甚至没看清什么妖兽偷袭的,差点儿没命,……老四你再厉害也撑不下来的。” “我第一次参加撑了一刻钟。”楚致霆微笑。 楚明轩撇撇嘴:“九哥你那确实是撑。” 楚致霆傲然看向楚致川:“老十你可是一眨眼便被击昏了。” 楚致川没搭腔,看向楚致渊:“四哥,多多保重吧。” 楚致渊失笑。 看到了周围人们或怜悯或兴奋的神情,显然是极不看好自己,在等着看自己的好戏 …… 楚致渊在吃晚膳的时候,白宁霜提到了冬猎。 她今天在柔妃那里听到了消息,宫内与玉京的皇子王府都在议论冬猎。 冬猎因为有功勋,对每一家王府都重要。 冬猎是有极大优待的,平常时候,获得一次九品功可没那么容易。 也不仅仅关乎利益,也关乎颜面。 哪一家王府的功勋多,在皇家宴会及各种活动时便能扬眉吐气,好好得意一番。 这便如同前世高考的家长们,哪家的孩子成绩高,在过年或者家庭聚会时,自然气壮声高,迎来的都是笑脸与恭贺。 “渊儿,你第一次参加,惜身保命为要,别想着立功。” “嗯。” “竟然不能用宝甲,太祖这规矩也忒……,太凶险了!” 听说小赤霞山的妖兽个个凶猛,每次冬猎没一个能全身而退的,都要受伤,或轻或重,甚至有丢命的。 老五家的世子当初便殒落于小赤霞山,一只金翎隼直接抓爆了脑袋,禁宫高手也来不及搭救。 据说小赤霞山不再留金翎隼,但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万一金翎隼没了,再出个银翎隼铜翎隼呢。 这般凶猛却不能穿宝甲,简直太凶险。 楚致渊笑道:“娘,我会小心。” 虽然没查到小赤霞山的妖兽都是什么,可有咫尺天涯步,有大雪崩剑诀,再加上超感,小心一点儿应该能应付。 白宁霜一想楚致渊的战绩,稍稍放心,但还是又叮嘱一遍:“渊儿,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万小心。” 楚致渊笑着应下。 —— 第二天傍晚,夕阳西下。 他刚出南宫门,冯锡与郭驰便迎上来,八名先天高手围起来形成一片空间。 冯锡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呈上:“世子爷。” 邹芳上前接过,打开信笺递给楚致渊。 楚致渊扫一眼露出笑容。 是江秋戈的信,已然将玉鼎宗潜伏于京中的三十二名弟子尽数擒拿,毫无波折。 如今已经问出口供,并无漏网,可谓是将玉京的玉鼎宗弟子一网打尽。 已然向审计司奏明,一个月内便会有功勋结果。 楚致渊彻底松一口气。 这些玉鼎宗的家伙虎视眈眈,给他造成了极大心理压力,现在终于能放下心。 但这一次是玉鼎宗,下一次呢? 他回到庆王府没有松懈,继续埋头修炼。 先是大雪崩剑诀令经脉隐隐作疼,然后降龙桩一摆运转化龙诀,经脉迅速强化,待内气枯竭或精神不济再施地元诀与天元诀。 这一次准备在冬猎获九品功,换取小洗髓丹。 小洗髓丹有提升资质之效,但只能服用一次,第二颗便没了效果,更多的是用来破关。 提升资质,提升的是身体全面素质,既提升经脉的宽阔与强韧,同时也令三关更松。 别人看重的是后者,他则看重前者。 通过他所理解的武学知识,小洗髓丹起效的过程便是身体发生剧烈变化的过程。 这个过程便是修炼化龙诀的黄金期。 很有可能增加一大截进境。 冬猎的功勋计算快,第二天便能完成功勋统计,不像其他功勋至少一个月的审计期,远水解不了近渴。 第15章 猎杀 楚致渊十三人皆一袭墨绿劲装,站在一块巨石前,与周围山色融为一体。 楚致渊抬头仰望。 对面是一座巍然耸立的巨峰,半边峰尖插进了低沉的乌云之中,看不清楚。 山岚如烟,树木黑绿。 巨石上站着楚清风与十三个中年男子,神情肃穆,隐隐透出紧张,与楚明轩他们兴奋激动的表情截然不同。 再外围则是一百多个禁宫护卫,个个身穿大景朝制式铠甲—光明甲,满身寒光,森冷逼人。 这一百多个禁宫护卫形成一个圆,腰间挎刀,手按刀柄上,双眼扫视四周,虎视鹰扬。 “多余的话不说了,”楚清风目光扫视众皇子世子:“只有一条,别贪功冒险,一旦不对马上喊出来或发讯号,会马上有人解救!” “想立功也要有命才行,孰轻孰重你们也清楚,别动手的时候犯浑,尤其这些妖兽的吼声会激发血气,让你们红眼,把持住喽!” 他目光最终落到楚致渊身上:“这小赤霞山里面的妖兽不可小觑,打起精神,头一次来,别想着立功。” “是,叔公。” 楚致渊站在皇子世子堆里抱拳。 “现在是正午,待山上变红的时候,敲钟便是结束,……进山!” “走喽!” “我来也!” “这回绝对宰上一个!” …… 众人双眼放光,嘴里兴奋的吆喝着,行动却很谨慎,慢慢朝着小赤霞山下的树林靠近。 他们分散开,各找一个方向往树林小径走。 联手杀的猎物不算功勋,独杀才算。 楚致渊先在山脚下绕行,没靠近树林,看似踟躅不前。 山上林中一阵阵吼声与啸声此起彼伏。 他超感笼罩百米范围,脚步移动,盯着楚致霆与楚致川。 一只松鼠般的小兽化为一团黑影射向楚致霆,楚致霆没反应过来被撞飞到十米外一棵松树上。 “砰”松针簌簌落下如雨,他痛苦的贴在树半腰。 不远处,楚致川也遇上一只松鼠般的小兽所化的一团黑影,却灵巧的避开,挥剑刺去。 小兽在空中一摆大尾巴,灵巧的一折便钻进树林消失不见。 楚致渊若有所思。 这小兽的速度太快,毫无准备的话很难反应过来,楚致霆与楚致川显然都有了准备的,显然不是第一次遇上。 “嘶——!”楚致霆抽着冷气咧着嘴滑到树根下,甩了甩头。 一道绿影倏的射向他后脑勺。 “砰!”他一拳打向绿影。 绿影在空中一绕,倏的消失于远处。 却是一条小蛇,绿莹莹的宛如碧玉雕成,蛇眼清亮,蛇头不见狰狞反而灵动可爱。 楚致渊点点头,老九显然知道它在这个时候会偷袭。 这便是经验的作用,这种经验应该是受伤换来的。 与此同时,他脑海里还呈现楚致川那边的情形。 楚致川俊美脸庞紧绷,振了振长剑,剑光闪烁中再次往前两步,随即挥剑斩向空中。 “叮……” 剑尖所刺空中忽然出现一只白燕,扑愣两下便要坠落。 刚落下一尺便一翻身再次飞起来,斜飞向上,轻盈的滑入虚空消失不见。 楚致渊剑眉挑了挑。 这只白燕竟隐身之能。 换成不了解之人,几乎很难避得开这燕子的一击。 小赤霞山果然名不虚传。 楚致霆与楚致川继续往上,慢慢脱离了他的超感覆盖范围。 他又沿着树林外绕了一圈,观瞧其他几个世子的情形。 他们或者遇到碧绿小蛇,或者遇到松鼠般小兽,或者遇到能隐形的灵燕,还有的碰上一只雪白小兔。 这只小白兔一蹬,一个世子便被蹬飞,在空中喷出血箭,重重落地之后昏迷过去。 一个中年高手飘然出现,将他带了出来,已然结束了这一次的冬猎。 楚致渊咋舌。 那雪白可爱的小兔一蹬之力无异于先天高手一击。 他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冬猎不是他们猎杀这些妖兽,而是妖兽们猎他们。 看这些世子与皇子们的表现,宛如一只羊钻进狼群,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杯弓蛇影,听到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看着委实有些可笑。 他心下越发警惕小心。 毕竟这些皇子与世子都不是弱手,学得都是顶尖武功,也都经过磨砺,绝非外面一般的武林中人可比。 他们如此战战兢兢自然是因为这些妖兽可怕。 看了一会儿,所有皇子与世子都往上脱离了他超感覆盖范围之后,他终于开始往树林走去。 楚清风站在对面的一座山峰上,俯看这边,双眼如鹰,对他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对他的踟躅不前没有催促,只是淡淡看着。 …… 小赤霞山遍覆树木野草,各种树木混杂,枝蔓纠缠,横七竖八,只有几条皇子世子们开辟的狭窄小径。 他一踏入树林,顿时周身汗毛竖起,在提醒着他外撤,已经处于危险范围内。 超感之下,方圆百米一切皆在他脑海里清晰呈现。 眼睛所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肌肤、嘴巴与鼻子感受到的,构成了色彩、声音、气味、触感共同形成的奇异世界。 这世界比自己亲眼看到的世界更清晰,更细致,更深刻,更生动,更奇妙。 他徐步而行,忽然一剑刺出。 “吱——!” 惨叫声从他后脑勺位置响起,剑已串了一只小巧松鼠,周身棕毛顺滑油亮如丝缎。 剑尖从喉咙脆弱处插进,从后颈刺出。 他通过超感知道这妖鼠弱点所在,剑尖刺其他部位刺不进去。 他一抖剑身,妖鼠挂到一旁的树叉上。 剑身雪亮如新,清亮亮、冷森森。 他左手拈剑诀,轻轻拭过剑身直到剑尖,一丝血迹也无,只有淡淡的甜腥气。 “一只!” 他继续往里走。 走出几步便皱了剑眉。 自己这一剑竟然形成了震慑,那飞在空中的灵燕隐形在虚空飞着,观察着。 他再厉害也不能飞到空中击杀。 贴在树梢上的碧蛇一动不动,与树枝融为一体,距离颇远,没飞射过来之意。 不远处还有一只妖兽蹲伏,正在轻轻的无声无息的后退。 这一剑吓住了它们。 这些妖兽极狡诈,谨慎小心。 楚致渊没急着去追杀,往前紧走几步,将楚致霆与楚致川再次覆盖于超感范围内,同时超感范围内还有十八皇子楚明轩。 楚致霆被一只金色狸猫撞飞出去,在空中喷出血箭,金狸猫化为一道金光紧追着又撞上去。 楚致霆在空中喷着血出拳,再次被金狸猫撞飞。 金狸猫的速度跟着一缓,随即在空中一折,落到一棵树叉间,然后一蹿,钻进树林里消失不见。 楚致霆“砰”的一下落地,将地面震得一颤,伸手抹一把嘴,恨恨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楚致渊剑眉一挑。 这楚致霆练了横练功法,皮糙肉厚,已经挨了几次撞击竟然浑若无事。 再看另一边的的楚致川,剑光绵绵形成一团清光护住自身,身形轻灵,脚下步法不如咫尺天涯步的迅捷,却精妙非常,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偷袭,顺势反击。 楚致渊却看得出来,他剑光绵绵,威力委实不足。 只看他的剑刺中了一只灵燕,一只白兔,而两者都轻松的逃走,便知其威力。 这些妖兽个个都是铜筋铁骨,想要破开防御从而诛杀,一是要找到它们弱点,二是击中弱点。 前者他们可能知晓,毕竟有了经验,也有可能从书中或者家里长辈嘴里知晓。 这一点儿他便吃亏,没有经验可言。 后者却不易。 这些妖兽有共同的特点,速度奇快。 这些妖兽们都会若有若无的护卫着自身弱点,一般人看不出却瞒不过他。 即便知道它们弱点,也来不及甚至做不到击中弱点,需要比它们更快。 他的大雪崩剑诀与咫尺天涯步便胜在一个出奇不意与快上。 他往上走了百米左右,忽然往右再次绕着山腰走,观看其他皇子与世子们经历。 待转了一圈,他转身往回走。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越往上妖兽越强,下面的妖兽更容易对付。 这些皇子与世子们一踏入山上便神情亢奋,激动昂扬。 他发现自己右手一松开剑柄,也会变得亢奋,热血汹涌恨不得杀尽所有妖兽。 一旦握上剑柄,马上恢复清明。 亢奋与昂然战意却是源于空气中飘荡的一种特殊气息。 这气息近乎无色无味,来自于地上的野草。 他摇头失笑,这也忒坑人了。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没这么勇,当然要挑软杮子捏了。 身形一闪,倏的出现在一株桃树前,剑光一闪,剑尖已经出现一条碧绿如玉的小蛇。 蛇的七寸被刺穿,蛇已然毙命。 他轻轻一抖,碧蛇飞落到树叉上,他一闪消失,下一刻出现在另一株树后,剑尖已经刺进草丛里。 收剑时,剑上已经刺穿了一只银色小兽,状如刺猬,周身的刺却是银光灼灼。 他一看这银刺便浑身发冷,汗毛竖起。 这银色小兽极度危险,一旦被它射出这一身的刺,自己有性命之危。 它有潜行之能,无声无息,极为可怕。 随后他在树林里闪烁,剑光偶尔一闪。 第16章 洗髓 夕阳中的小赤霞山,通体玫瑰色,无愧于小赤霞山之名。 “当当当……” 浑厚钟声在空中震荡。 半山腰处,楚致川萎靡的站在一块岩石上,警惕扫视。 这块风化过的岩石光滑平坦,床榻大小,站在上面可以看清楚周围,避免被偷袭。 他俊美脸庞苍白,左手捂着鲜血淋漓右肩,受伤的右手无力的握着长剑,周身紧绷随时准备出剑。 “世子,走吧。” 一个中年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右手一搭他左肩,化为一阵风冲了出去。 片刻后,两人掠过树林出现在楚清风跟前。 楚清风依旧站在山脚下那块巨石上,沐浴着晚霞。 楚致川扭头看四周,只有四个世子与一皇子,没发现楚致渊与楚致霆。 两道黑影呼啸而至,停在他身边,一个中年男子与楚明轩出现。 楚明轩前胸斜着一指长的口子往外血,差点儿开膛剖腹,咧嘴笑道:“老十,早就出来啦?” “十八叔,我刚出来。” “收获如何?” “一只七彩鸡。” “你运气倒是好!”楚明轩羡慕道:“我倒是想碰上它!” “十八叔收获如何?” “宰了一条赤霞蛇。”楚明轩得意洋洋。 这条赤霞蛇有够蠢的,竟藏于两块石头缝里,与周围一般颜色看不出来。 偏偏他鼻子极灵嗅到了腥气。 于是将计就计,装作毫无所觉的靠近那两块石头,忽然出手一举击杀。 如果不是在石头缝里,凭赤霞蛇的速度与灵动是几乎不可能击中。 只能说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 “老九还没出来?估计这一次会有收获。” 楚致川点点头。 恰在此时,一道黑影呼啸而至,楚致霆被一个中年男子带来。 衣衫碎了数处,露出铜铸般的肌肉,肩膀、胸口、小腹、大腿,皆有伤口,肩膀处是贯穿伤,仍渗着鲜血。 楚致霆看到楚致川,笑道:“老十你不是提前出来了吧?” “让九哥失望了,刚出来。”楚致川淡淡道。 楚明轩道:“老十杀了一只七彩鸡,凑够军功了,你呢老九?” 楚致霆笑容更盛:“一头绿狼,再加一头铜猪。” “铜猪?”楚致川怀疑。 绿狼落单没那么难杀,铜猪则不同。 铜猪之名不是因为猪毛颜色发黄,而是铜筋铁骨,刀枪难伤,他们这些人见了只有逃命的份儿。 楚致霆杀了铜猪? 这太离谱。 楚致霆得意的笑笑:“一只小铜猪,杀起来还是很费力的。” “小猪?”楚致川更加怀疑:“那大猪没追杀你?” 小猪一旦被杀,大猪马上会觉察到,并拼命报仇。 铜猪速度奇快且力大无穷,还刀枪不入,碰上它,身法不够快甚至逃都逃不掉,必被大猪撞成肉泥。 楚致川若有所思,慢慢道:“九哥你也会动脑子了,……临结束杀了小猪,利用护卫逃过了大猪追杀吧?” “谁不会动脑子啦?”楚致霆不满:“我可没占这便宜,是早就杀了小猪!” “总之,佩服。”楚致川撇着嘴一抱拳。 “老九,你不信?!”楚致霆更加不满。 他都准备呼叫禁宫高手了,反正杀了小猪也算够九品功,撤了也无所谓。 可没想到竟然没有大猪过来追杀。 “没说不信。”楚致川敷衍道。 “你就眼热吧!”楚致霆得意洋洋的斜睨他。 “好得很,你们俩都有收获,老四怎还不出来?”楚明轩打断了两人说话。 楚致霆皱眉看向小赤霞山,又仰头看向楚清风。 楚清风正盯着远处的小赤霞山,好像能看到里面情形一般。 楚致霆问:“叔公,四哥不要紧吧?” 楚清风摇头。 “第一次进来是很危险的,但愿四哥受伤不重吧。” “第一次肯定要吃大亏的。” “现在还没出来……,果然不愧是老四。”楚明轩道。 第一次进小赤霞山往往甫进便遭重创,楚致霆这般壮实的能多撑一会儿,大部分人眨眼功夫便不行了。 十二人皆出来,只缺楚致渊,惹得众人低声议论: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不会丢了性命吧? 虽说自从上一次金翎隼杀人,再没死人,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意外呢,说不定再有金翎隼没扫干净呢。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楚致渊徐步出了树林。 “是四哥吧?” “老四他……” 众人顿时惊奇的迎上前,将他围到当中。 他周身上下一尘不染,与周围众人的狼狈不堪形成了强烈反差,显得他越发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楚明轩上下打量:“老四,没受伤吧?” 楚致渊气定神闲宛如春游一场回来:“还好。” 众人皆露好奇与惊奇目光。 甚至怀疑他根本没进去。 四个黑袍中年飘飘而至,落到楚清风身前,将手上的小册子双手呈给楚清风。 “十三叔,大家的收获如何?”楚明轩忙道:“这一次不错吧?” 他觉得这一次运气极佳,老九老十也都有收获,想必其他人不会一无所获。 冬猎就是这般,运气好,则所有人运气都好,运气不好,所有人运气都不好。 楚清风颔首:“七人有收获。” “那谁最多?”楚明轩问。 “楚致渊,二十只。”楚清风道。 这话一落,周围瞬间安静。 “十三叔,多……多少?”楚明轩忙问。 “一共杀了二十只,”楚清风看向楚致渊,笑了笑:“应该还有余力。” 楚致渊不好意思的笑笑:“叔公,已经到极限了。” 关键是妖兽都逃光了。 在山脚下树林的百米范围,杀二十只已经是极限,其他的都跑没影了。 这些妖兽一看不妙就逃之夭夭,不会待在原地等死。 他越杀越吃力,最终甚至往上走。 可这些妖兽之间仿佛有灵通的沟通渠道,他往上走也几乎碰不到妖兽了,个个都退避三舍,远远逃开。 他甚至怀疑,恐怕下一次再来也没办法杀到妖兽了。 没想到这些妖兽竟然如此之难缠,对危险有超高的直觉,生存能力极为强大。 “嘶……” 抽气声不绝于耳,惊诧目光要把楚致渊穿透一般。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楚明轩摇头叹气,扭头看向楚致霆与楚致川:“老九老十,感觉如何?” 楚致霆感慨的朝楚致渊抱抱拳。 楚致川哼道:“十八叔感觉如何!” 楚明轩嘿嘿笑道:“心服口服!……你小子还不服气呢吧?” “……”楚致川看向楚致渊。 他绝不服输,一定会奋起直追,总能追上。 楚清风道:“行啦,回城吧,早早回去,你们家里都在提心吊胆呢。” “对对,赶紧回家。” 众人忙点头,施展轻功往回赶。 楚清风来到楚致渊身边:“别得意忘形,明天便可去天宝司换取丹药之类的,记住喽,别服用增修为的!” “是,叔祖。”楚致渊抱拳。 楚清风深深看他一眼,闪了闪,消失无踪。 —— 正午的阳光令湖水格外清澈。 楚致渊跏趺坐于一间水榭的罗汉床上,左掌托着一颗赤红丹丸,正是小洗髓丹。 两次九品功,可兑换两枚小洗髓丹,他却只用了一次九品功,换了这一枚小洗髓丹。 水榭外,冯锡守在前门,郭驰守在后门,邹芳则贴在窗户旁。 楚致渊一口吞下小洗髓丹。 丹入胃口,即便化为一团烈焰,灼烧感迅速遍尽周身每一处,眨眼功夫汗出如浆。 “嗤嗤嗤嗤……” 他腰间长剑出鞘,化为点点寒芒。 寒芒在空中形成一朵朵梅花,十几朵梅花几乎同时呈现,消失时,长剑已然归鞘,他已经下榻摆出降龙桩。 …… 楚致渊睁开眼,神情感慨。 怪不得人们如此的追求灵丹,体会到这灵丹的效果后谁还能沉下心来一点点修炼? 就像体会过赚快钱暴富的人,怎还能上班去赚微薄的工资? 一颗小洗髓丹,抵得上一个月苦修。 化龙诀第一层已然练成。 化龙诀第一层成,练洗气诀与缚龙索容易得很,一两天时间便可纯熟,然后破关进先天。 第17章 宴请 他在夕阳中离开水榭,前往前厅。 远远便听到屋里的咯咯的笑。 他听出白宁霜笑声中前所未有的喜气洋洋,在邹芳上前挑开厚毡帘后,他进入屋内。 “渊儿,你来得正好。”白宁霜坐在檀木圆桌边,喜笑颜开的招招手:“过来过来!” 楚致渊坐到她身边,扫一眼笑吟吟的楚仪,还有抚髯微笑的楚明厚。 “娘,可是有人登门拜访了?” “是有人登门。” 楚仪凑过来娇笑:“哥,不仅有人登门,还有两拨,一拨是内务府的,终于要开始修葺我们王府啦。” “终于来了?”楚致渊失笑。 不愧是内务府,消息灵通,行事敏捷,闻风便动,滑不溜手。 拿他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收拾一顿出口恶气也没用,改不了他们的行事之风。 积年沉疴,除非自己能成内务府的总管,但这位子实在琐碎麻烦,避之唯恐不及。 “真是墙头草!不过哥,还有更大的喜事!”楚仪摇摇他胳膊。 白宁霜喜气洋洋:“渊儿,你可听说过安国公?” “安国公……我们难道安国公府的人登门?” 大景开国四王八公,四大异姓王与八大国公,是当初大景建朝的功勋,先祖都是入了太庙的,画像都在凌云阁上供奉着,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与国同休的勋贵。 不过大景是不养富贵闲人的,纵使皇子世子也都要替朝廷出力以争功勋,更何况四王八公。 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大景开朝一千多年,四王八公已经衰落,但就像庆王府一样,再怎么衰落还是王府与国公府,该有的规格还在,不是寻常权贵能企及的。 “渊儿你已经二十,该成亲啦,”白宁霜喜笑颜开:“我正发愁呢,没想到便有想结亲的!” 先前一直发愁,甚至宫里的柔妃也一直发着愁,毕竟庆王府一脉单传,稍不小心出了岔子那便断了香火,有了下一代才是真正稳妥。 正准备厚着脸皮求一门好亲事,实在寻不到权贵之家便寻一位平民的好姑娘。 结果竟然有人上门来替安国公府牵线搭桥。 安国公府已经是极好的人家。 “渊儿,我跟安国公年轻时是好友。”楚明厚抚髯道:“安国公性情端谨,行事正直,家风极好,他的嫡女错不了。” “我明天便去宫里,让母妃帮着打听,看看这位安国公的嫡女到底如何。” 楚仪忙道:“对对,要好好打听清楚喽,可不能马虎,大哥要娶个称心如意的才好。” 楚致渊笑了笑:“父王,再等等吧。” 无外乎冬猎传出去了罢。 如果说小比夺魁还有侥幸成份,还在观望,那么冬猎时的表现足以证明出类拔萃。 但不必急着成亲。 有天元诀与地元诀,再加上玉锁金关诀,自己修行速度会极快,说不定再等上一年半载,自己便成宗师了呢。 踏上宗师的世子与先天境界的世子可不是一个重量级,地位也是截然不同的。 到那个时候,还愁没有好姑娘可娶? 白宁霜摆摆手:“渊儿,你别管了,好好练你的功便是,我跟你皇祖母会好好掂量的。” 楚明厚道:“夫人,还是听渊儿的,先别急着决定。” “知道啦。”白宁霜摆摆玉手。 —— 楚致渊来到明武殿时,晨曦中的练武场上已经有三人。 楚致霆与楚致川在,他不意外,两人暗自较劲,谁都不服气谁,非要争个高下。 稀奇的是竟然有楚明轩。 “十八叔?”楚致渊上前笑着抱拳。 楚明轩肃然立着紫阳桩,哼道:“老四你笑甚?”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这是有望马上踏入先天啦?” “没错。”楚明轩咧嘴笑起来,收了紫阳桩:“没几天啦,……对了,晚上去我那儿喝酒,弄了一坛好酒!” 楚致渊剑眉一挑。 楚明轩道:“老九老十都去,我们四个凑一桌!” 楚致渊笑道:“好。” 看来冬猎的影响巨大,自己的人际关系终于破冰,楚明轩要主动把自己纳入圈内。 楚明轩修为不是最高的,资质不是最好的,但他是皇子,辈份高一级,在整个明武殿诸皇子世子中的地位最高。 他主动接纳了自己,意味着整个明武殿的皇子与世子们接纳了自己。 这一天,他专修洗气诀与缚龙索。 洗气诀路线复杂,一般人看着都头晕,他练起来如鱼得水,一个时辰练下来便纯熟。 随后开始练缚龙索。 缚龙索甚至一刻钟便练熟。 然后洗气诀与缚龙索相配合,将丹田的内气通过洗气诀令其纯化,依照缚龙索的功法将其收束于一条经脉内。 临近傍晚,他体内十二正经除了任督二脉,其余十条经脉内皆潜伏一条纯化过的气索。 白气凝成的一条绳子,拇指粗,半臂长。 气索宛如实质,在他内视之中乃是一条浅白色的匹练,飘浮于经脉之内。 缚龙索在后天境界看不出威力,待到先天境界,内气化为真气,可以外放,则能钻进对方经脉之内令其堵塞。 想要化解掉这缚龙索,至少需要高四层左右才有希望,可谓是极厉害的奇功。 傍晚时分,离开明武殿之前,他散去了缚龙索。 刚开始时,丹田所有内气能化为一条气索,到后来丹田所有内气能化为半条气索。 既是洗气诀令内气更纯,也是缚龙索更纯。 他决定再练一天看看效果,缚龙索与洗气诀如果还能提升巨大,那就再等等。 总之要一气呵成的破开三关。 —— 十八皇子的府邸外面挂着的是皇子府,而非王府。 论及规格不如庆王府,位置也颇为偏僻,远不如庆王府距离皇宫那么近。 皇子的王府建造依照时间的前后顺序,先近后远,序齿在前者,府邸更靠近皇宫,序齿在后者距离更远。 楚致渊一抵达府外,便被听到传报的楚明轩打开正门迎了进去,转过照壁,很快来到前厅。 进了前厅,便见楚致霆与楚致川凑在窗前轩案下瞧着一本秘笈,嘴里不停争论。 看他们神情便知是熟客,毫不拘束。 两人都换上了常服,宽衣博袖,神情轻松闲适。 见他进来,两人放下秘笈抱拳行礼。 “你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那便让老四看看。”楚明轩将秘笈抄起递给楚致渊。 楚致渊接过来翻看。 秘笈是一本剑谱,没有封面,仅有七张图画,上绘小人持剑,摆出一个奇异动作,七张图便是七个剑势。 楚致渊在脑海里模拟一番,拔剑出鞘开始演练。 第一遍动作缓慢,第二遍稍快,第三遍更快,待第七遍时,已然飘逸如仙。 宛如一个仙人在云上翩翩起舞。 “好剑法。”楚致渊收了剑势,摇摇头道:“可惜残缺不全。” “四哥,是快剑还是慢剑?”楚致霆问。 这也是他跟楚致川两人争论的焦点。 楚致渊稍一沉吟,摇头道:“此剑既不是快剑,也非慢剑,其中三式是慢,四式是快,而且应该快慢转化,其精妙便在快慢之间的变化,……好剑法!” 他武学素养迅速提升,兼之内视清晰,可看到自己施展剑招时身体内部的变化,经脉内气息流转的变化。 所以一练便对剑法有了清晰认知。 “四哥,你这……”楚致川摇头:“忒滑头了吧。” 楚致霆也不满意:“四哥不必和稀泥,该是快剑就是快剑,无妨的。” 楚致渊失笑:“这剑法以拙破巧,化繁为简,应该是顶尖剑宗的剑法吧?” “不愧是老四你!”楚明轩嘿嘿笑着招招手,吩咐两个美貌侍女上菜与酒,得意洋洋的道:“是白云剑宫的秘藏剑谱。” 楚致霆忙道:“白云剑宫的剑谱?十八叔!” 楚致川冷笑一声,颇为不屑。 楚明轩道:“放心吧,我一个朋友是白云剑宫的弟子,是他赠送的秘笈。” 楚致霆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楚致川斜睨他,对他这般表现极不满:“九哥,我们是世子,有必要那么怕白云剑宫?” “十弟,”楚致霆道:“白云剑宫对我们大景贡献卓著,自然应该敬重的。” 楚致川撇撇嘴。 楚致渊道:“这真是白云剑宫的剑法?” “是白云剑宫收藏的剑谱,白云剑宫的剑法怎可能外传。” “可惜……”楚致渊摇头。 东西侧殿都没当今四大宗的武功秘笈,他对白云剑宫的剑法极为好奇。 四人说话之际,一群美貌彩衣侍女轻盈而至,挟着香风,身姿柔软而轻盈。 每位美人各端一檀木托盘,盘中佳肴迅速摆满了檀木大圆桌,色香味俱全,还有一黑坛。 “来来,我们入席!” 楚明轩招呼三人入座。 每人桌前都摆了一敞口海碗,楚明轩拍开黑坛封泥,汩汩倒了四个大海碗。 灯光下,美酒宛如琥珀,微微晃动,如油般沉甸甸的。 异香迅速飘满屋子。 不仅仅是酒的醇厚甘冽,还有另一种奇异香气,让楚致川的唾沫迅速分泌满口腔。 “先满饮此碗,欢迎老四,往后常来我府里喝酒吃肉,保准有好酒好肉!” “那往后就多叨扰十八叔了。” “来,喝光!” 四人顿时一饮而尽。 宛如一团火焰进入胃里,化为异香蹿满五脏六腑,顿时暖融融的毛孔一下打开,醺醺然。 他内视清晰,发觉奇异香气乃是奇异气息,纷纷钻进骨头里,肉眼可见的骨膜变厚。 他知道骨膜变厚会导致力量大增,速度也会加快。 “好酒!”他不由赞叹:“十八叔,这可是好东西,是哪一种妖兽的兽骨所泡吧?” “哈哈,老四是识货的,这坛酒可不一般,是六阳妖虎的虎骨泡了五年!” “六阳妖虎?”楚致霆惊奇的道:“真是六阳妖虎?” 楚致川俊美脸庞露出惊色。 楚致渊感慨道:“十八叔真够慷慨的!” 他知道六阳妖虎是飞燕猎场内的妖兽,绝非小赤霞山的妖兽可比,蕴含更浓郁的四大秘地妖兽血统。 六阳妖虎的虎骨是要用功勋换取的。 “不算什么!”楚明轩浑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即嘿嘿笑道:“也是我从五哥那里顺来的。” 他接着又倒满四大碗,然后开始吃菜,一边吃一边闲聊。 “十八叔,你踏入先天后,便能封王了吧?”楚致霆问:“那可就不一样啦。” 封王与不封王差距巨大,不仅仅府邸的规模,还有府卫的数量及质量都有极大提升。 更重要的,俸禄也有巨大提升,甚至有灵丹配给。 “进了先天就能封王啦,嘿,快了。”楚明轩一幅憧憬之色,感慨的叹一口气:“我们没生在好时候,像三哥四哥五哥,当初可没这规矩,到了十八岁便直接封了王,哪像现在,还要进先天,才能封王。” 晚封了几年王,少得了多少好东西啊,太心疼了! “十八叔想接什么差使?进镇武司?” “我可不想进镇武司。”楚明轩摆摆胖手,叹一口气:“镇武司嘛,老四适合进,我不行。” 楚致霆问:“我跟十弟不适合?” “你们俩嘛,进去也行,反正资质不好的别进镇武司,那些亡命徒才不管你是不是世子,知道你是世子反而杀得更起劲儿!” “我想进镇武司。”楚致霆道。 楚致川缓缓点头:“镇武司最易立功。” 楚明轩扭头看向楚致渊:“老四你呢,也进镇武司?” 第18章 选择 楚致渊暗自叹一口气。 楚致霆进镇武司不出奇,除了军中,其余各衙门最易立功的便是镇武司与监察司。 对世子来说,进军中最适合。 进了军中,挂一个中层军官的职,然后呆在主帅身边,基本没什么危险还容易立功。 镇武司则要直面那些作奸犯科的武林高手,即便做个副堂主之类也要面临厮杀,确实太凶险了。 他看向楚致川:“十弟,你想去哪里?” 楚致川淡淡吐出三个字:“镇武司!” 楚致霆摇头:“你这是何苦?” 楚致川冷冷道:“九哥你去得,我如何去不得?” “嘿,你这老十!”楚致霆顿时瞪眼:“我那是没办法,你没必要跟着去趟这浑水。” “我们去镇武司后,再比一比!”楚致川道。 楚致渊失笑。 这才是楚致川,俊美的外表下面是好胜好斗。 “那四哥你呢?”楚致霆问。 楚致渊缓缓道:“我想去礼部。” 三人顿时瞪大眼。 “礼部?”楚明轩忙道:“那可是清水衙门,哪来的机会立功?枉费了你这天资。” 楚致霆与楚致川跟着点头,一脸的不赞同。 “十八叔,我根基不扎实,”楚致渊摇头:“潜心读书,打好根基再谈立功吧。” 这是他的切实感受。 立功换取功灵丹确实是修行捷径。 待先天圆满,便是寻找宗师之门。 宗师之门不像后天到先天之间的三关,而是一种玄之又玄的虚空关窍。 对自身根本心法有足够深入感悟,灵光闪动之下会出现宗师之门,凝聚真气冲破这一道门,便能真正踏入宗师境界。 这一道门是巨大关卡,比三关更难破,可真正难的是找到这扇门,卡在先天圆满的都是不得其门而入。 依照他前世的等级,先天高手相当于博士,宗师相当于院士,而大宗师则相当于钱学森袁隆平一层的大科学家。 一味的埋头苦修,一辈子也只能卡在先天,不能成为宗师。 如何加深自身武学了解与感悟? 最重要的路径是磨砺。 与不同武功切磋交流甚至生死厮杀,会不断加深自己所修炼武学的了解与感悟。 还有一条路便是纯粹的感悟。 悟之再悟,不断深入,层层递进,最终灵光闪现,得见宗师之门。 之所以世子与皇子都要接差使立功,不仅仅是想获取修行资源加速进境,也是为了感悟武学。 而且,立功还能换取灵丹妙药等修行资源,不仅助自己修行也能壮大自己王府的力量。 可谓一举三得。 可自己不同。 自己更有超感,对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洞若观烛,对自身武学的理解远远超过世人。 那便不必通过厮杀来磨砺,完全可以通过读书自悟来寻觅宗师之门。 自己有太清元宗的传承,即便没有恢复真气的灵丹妙药,也无所谓。 自己有降龙宗与御虚剑宗传承,有玉锁金关诀,修炼速度会突飞猛进远超世人。 最重要的是不想冒险。 这世界还是太危险,先天境界太弱,即便真要进镇武司也要进宗师再说。 但同时,自己同样需要立功,需要修行资源。 只是不需要恢复真气的灵丹,但易筋洗髓的灵丹灵药还是大有助益的,更何况王府也需要灵丹来增加护卫们的实力。 去礼部,既没危险,也有机会立功,更有时间练功与读书。 一举三得,礼部对他可谓完美的选择。 更何况,礼部管辖着大景朝最大的图书馆—通天阁。 通天阁内搜集了天下珍版藏书,包罗万象,浩瀚如海,不对外开放却挡不住他这个世子。 更重要的可以利用上衙时间进通天阁读书。 凭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短时间内便能博通古今,识天文熟地理,对于武功修炼益处无穷。 —— “太可惜了啊老四。”楚明轩摇头不已。 他对楚致渊的决定很不解。 楚致渊笑道:“礼部也未必没机会立功了,且看我们谁先进宗师吧。” “宗师啊……”楚明轩得意笑道:“估计我是第一个进宗师的。” 出了明武殿,那就不一样了。 在明武殿大家只能凭资质来苦练,出了明武殿,便可用灵丹推进修行速度。 自己是皇子,能获得的差使更高等,更易获取功勋,换来的灵丹足够弥补甚至超过资质差距。 例如同样去礼部,自己便可以负责出使国外,而世子则只能做副手而已。 如果去军中,自己直接就是千总一级的,世子只能百总一级。 地位越高则越易获取功劳。 楚致霆赞同的点点头。 世子确实不能跟皇子相提并论,辈份差着呢,跟皇帝的关系也差了一层,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孙子。 楚致川却哼一声道:“十八叔,那可未必。” “老十,那我们就比比看。”楚明轩得意洋洋:“谁让我是皇子,你们是世子呐。” “四哥,三思啊!”楚致霆道。 如果四哥进军中或者镇武司还有希望保持领先,进礼部,估计很快要落后。 楚致渊笑笑,再次喝了一碗酒。 胃中冲出一股热气朝着骨膜冲进去,些微增厚了骨膜。 他忽然福至心灵,暗自运转化龙诀。 化龙诀的第六层是练膜。 化龙诀的九层,依照顺序练更易练成,打乱顺序也可,只是难度大增而已。 先练脉再练窍,则可运行更浑厚的真气,不经练脉与练窍直接练骨练髓练膜,真气不够浑厚,效果也就差一些。 但此时此刻,有六阳妖虎的骨酒,却是练膜的最好时机。 第六层化龙诀运转,原本飘飘洒洒的药力好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目的地,纷纷钻进骨头,一丝没有浪费。 骨膜增厚,他能清晰体会到力量在迅速增强,自己动作的速度也变快了一丝。 有时候这一丝丝在厮杀的时候便决定了生死。 —— 一轮明月当空照。 灯火通明的听涛院内,楚致渊站在一株梅树下缓缓练拳,细细体会着身体的变化。 药力已经完全化开,彻底完成了作用。 骨膜结束了增涨。 他体会着身体的变化,力量增加了之十分之一左右,速度增加了二十分之一。 力量与速度共同作用,同样的一招剑法,威力大增。 怪不得四大宗的弟子拼命立功,武林各宗想进朝廷都快想疯了,委实是天材地宝的诱惑太大。 当然,自己如果不是有化龙诀,这一次的收获没这么大。 楚致霆与楚致川他们俩,可能连十分之一的药力都没能吸收,其余的全部浪费。 楚明轩这一次确实是下了血本,如此药酒拿出来共享,显然是想拉拢自己三人。 皇子权重更高,同样去礼部,自己只能从闲职副职做起,皇子却能做实职与主职。 世子只能辅佐,皇子却可以做主,皇子需要拱卫与辅佐,世子便是最好的人选。 楚明轩不会去礼部,有可能去军中,军中是皇子世子们最好的去处。 但不管他们如何选,自己还是要去礼部,军中可没邹芳跟着没郭驰护着,还是太危险。 在礼部这清闲部门专心练功读书,可为未来打下坚实根基。 更何况踏入先天之后便能参加每年一次的秋猎,到飞燕猎场猎取妖兽换取军功。 凭自己的超感,再加上咫尺天涯步还有大雪崩剑诀,猎杀妖兽不难。 他正在沉思,一个白衣美侍女墨漪轻盈而至,手上提一个紫檀匣,放到院中石桌上:“夫人亲自做的三鲜汤,让公子务必喝了。” 楚致渊摇摇头。 墨漪抿嘴笑道:“夫人花了两个时辰亲自熬煮,说对公子的修行有益。” “小妹呢?” “小姐也有。” “行吧。”楚致渊点点头。 墨漪打开紫匣取出里面的一碗汤。 顿时异香扑鼻而来。 墨漪轻声道:“不愧是妖兽,与寻常肉香截然不同。” 这种独特的香气是其他各种猪牛羊鹿熊鸟所没有的。 楚致渊笑了笑,接过碗轻啜一口。 汤一进胃,也迅速化为清气,在五脏六腑内弥漫,他运转化龙诀的练筋与练肉。 第19章 先天 夜色深沉,明月高悬。 庆王府笼罩于黑暗中,陷入沉眠。 忽然一声长啸冲天而起,王府上下顿时惊醒,纷纷披衣而起,愕然顾盼。 啸声继续升高,越来越响。、 有的推开窗户,有的跑出院子,一时之间,热闹非常。 “是破境先天!” “应该是世子爷晋入先天啦!” 王府护卫们顿时醒悟,大喜过望。 这消息迅速扩散开去。 听涛院 床榻上,楚致渊闭上嘴停住长啸。 他没想到稍稍一练玉锁金关诀,没想着破关,竟然水到渠成的直接突破了。 三道关卡在玉锁金关诀跟前形同虚设,一触即溃。 三关一破,任督二脉天地之桥内原本如潺潺泉水的气息瞬间化为洪水滚滚奔腾。 气冲喉咙,自然而然发出张开嘴发出长啸,怎么忍也忍不住。 啸声贯满整个寝室,然后传遍整个庆王府。 终于踏入先天境界。 他满脸笑容。 细细感受着气息在经脉内运转的不同:丝滑圆润,如臂使指。 这时候已经不再叫内气,而是真气——真正的精气。 它已然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心到气至,运转如意。 从此之后,真气会在任督二脉内自行运转不休,不断的化精气为真气。 从此之后,真气会如泉水一般源源不绝。 更重要的是,它能脱离身体的束缚,或者通过毛孔运出去或者通过穴道打出去。 后天境界,内气只能在自己身体内运转,刺激肌肉增强力量及速度,先天境界,可将真气打到对方身体内,攻击对方的经脉与五脏六腑。 内气对上真气,如雪遇沸水,同样的,真气遇上宗师的罡气也是一样毫无抵挡之力。 这便是境界的碾压。 他身形一闪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院中一株梅树下,然后再一闪消失,一眨眼影子布满整座院子,宛如身外化身。 十几道身影骤然消失,他重新坐回榻上,笑容更盛。 果然不愧是真气,武功在真气的催动下,威力翻倍,咫尺天涯步速度更快,距离更远。 他手按上剑鞘,拔剑出鞘,然后身形倏的消失。 他下一刻出现在院子中央,横剑于眼前,剑身如一泓秋水。 他细细端量。 真气进入剑内,超感随之进入,终于看清剑内情形。 长剑内竟有两个奇异花纹,乍看似两朵玫瑰。 花纹往外扩散出去形成珠网般的纹路,遍布于剑内,让他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在看人的经脉。 剑锷处内藏两个小字,他不认得。 他抬头看向皎皎明月,暗暗思忖,查清楚到底是什么字,说不定就能弄清楚这剑的真正来历。 一朵乌云飘过来,很快掠过明月。 他闭上眼继续细细感应。 真气进入长剑,通过纹路后发生了奇异变化,成为一种新的真气。 这真气的效果能让剑轻若无物。 剑一轻,则速度自然加快。 大雪崩剑诀的核心就是一个快字,原本有了真气会更快,再加上这剑的奇异,会快上加快。 除了内气变成真气,他还发现,自己超感的范围增加了十丈,从二十丈变成三十丈。 不过他没怎么在意。 对他来说,二十丈与三十丈没什么区别,超感只是辅助,不是力量的根本。 根本还是修为与境界。 先天十二重楼远比后天九层难练。 任脉位于喉咙处那一片,有一处白气凝成的隐约楼宇,楼宇中空宛如天井,真气贯通而过。 一共十二重楼。 这十二重楼便是真气的关窍,每破掉一层,则真气雄浑一分且精纯一分。 引丹田真气逆行于任脉,不断的浸润与冲击,最终打破十二重楼,那便是先天圆满。 需要雨水滴石一般的功夫。 这其实类似于破三关的方法,玉锁金关诀在这里可以大展身手。 他索性直接开始练玉锁金关诀,试着能不能破开第一重楼,没想到比他想象的更轻松。 一刻钟后,第一重楼已然破碎,真气顿时变粗了三分之一,凝实了三分之一。 他皱起眉头思索。 一重楼的差距真这么大? 从脑海的武学笔记里搜索,很快弄清楚,一重楼的差距大小决定于个人的资质。 资质越高,一重楼的差距越大。 他在思索在修炼之时,邹芳站在听涛院外,挡住了前来探望之人,包括白宁霜与楚仪。 —— 清晨,他起床后便发现了异样。 墨漪她们四个侍女皆笑靥如花。 常年波澜不惊的邹芳也露出喜意。 出了王府大门,扭头看看鲜艳新亮的大门还有崭新的灯笼,感觉整个王府的气息截然不同。 内务府虽然滑头,但活确实干得利索又漂亮,一天的功夫便令整个王府变了模样。 不仅外观,王府的护卫们也都精神昂扬,再无从前的懒散。 他小比中夺魁,再加上冬猎一鸣惊人,在他踏入先天之后,彻底扭转了王府的颓废。 整个王府的精神面貌骤然一变,士气大振。 虽说世子与皇子们几乎都能踏入先天,可踏入先天的早与晚,结果是截然不同的。 越早踏入先天,说明天资越高,前途远大。 比楚致渊年幼的世子中,五世子死于小赤霞山,六世子也是奇才,已在军中,七世子与八世子还是明武殿的小透明,还不如八世子九世子,十世子到十六世子都在明武殿内,离先天境界颇远。 比楚致渊年纪大的,大世子幼年即与大皇子一起死去,二世子废,三世子也在军中。 细数下来,世子这一辈的先天高手,楚致渊是第三人。 大景皇族最重武功修行,境界越高修为越强,则越有前途,越受皇上垂青与看重。 在权势集于皇权的大景朝,受皇帝看重则意味着拥有权势。 先天之后接差使便能立功,便能获取修行资源加速修行,从而迅速增强王府实力。 从此之后的庆王府将越来越强,一扫先前的阴霾,充满了希望。 —— 明武殿练武场。 晨曦之中,三人正在站紫阳桩。 楚明轩得意的瞥一眼楚致霆与楚致川:“老九老十,你们进展如何?昨晚我趁热打铁,破了第一关。” 他昨晚喝得热血沸腾,躺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索性坐起来练功,没想到一气呵成的打破了第一关尾闾。 他觉得既是药酒之妙,也是自己积累足够,水到渠成,当真是美滋滋。 三关之中,尾闾难,夹脊更难,最难的玉枕,需得小心翼翼,动辄走火入魔。 前两关还好,第三关玉枕,最易走火入魔。 楚清风在明武殿最重要的作用还是护法。 破关的时候,有他这位大宗师在一旁护法,可以放心大胆的破关,不怕走火入魔。 “十八叔,我也破了第一关,那药酒确实不错。”楚致霆笑容满面的看向楚致川。 楚致川淡淡道:“也破了第一关。” 楚致霆的笑容一僵:“也破了?” “你破得,我就破不得?”楚致川冷笑。 楚致霆撇撇嘴,看向楚明轩:“十八叔,那药酒确实不错,再来一坛就更好啦。” 楚明轩挠挠头,想了想,最终无奈摇头:“恐怕弄不来了,这也是我趁着五哥高兴的时候搞的。” 楚致霆连道可惜。 楚致川道:“不知四哥破没破关。” “……恐怕也能破一关。”楚明轩想想,判断楚致渊的修为不逊色于自己三人,而且资质更好。 所以很可能也会破了一关。 “我估计着,再来一个月就能进先天了。”楚明轩嘴角咧得老高,无法自抑的兴奋。 一想到封王就忍不住。 “嗯,一个月差不多。”楚致川颔首。 楚致霆感慨道:“那就不一样啦……” 他也憧憬不已,忽然招手:“四哥四哥!” 第20章 联姻 楚致渊正缓步进了门,朝着这边徐徐而来,到了近前抱拳笑道:“又来晚啦。” “嘿,我们兴奋得睡不着,来早啦。”楚明轩顿时说了自己三人的进境,便问楚致渊的。 楚致渊微笑:“已进先天。” 三人顿时愣住。 “老四,真进先天啦?” “嗯,亏得十八叔你的药酒,助我一臂之力,一口气破开三关。” “……娘的,不服气不行啊。”楚明轩无奈摇头。 原本觉得破开一关就不得了,楚致渊竟然破了三关直踏先天,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四哥,你不会真练成玉锁金关诀了吧?”楚致川问。 他觉得自己三人能冲破一关,而楚致渊能突破三关,不该差距这么大,最有可能的便是玉锁金关诀。 “是,”楚致渊笑道。 “老四你练成了玉锁金关诀?!” 楚明轩吸一口冷气。 他们都练过玉锁金关诀,结果发现这根本不是人练的,应该是突发奇想之作,几个上古宗门传承的拼接。 他一直觉得不可能有人真正练成,觉得楚致渊也是试着练一练,自恃才高者都会经过这一步。 现在很显然,楚致渊是练成了的。 这比他踏入先天更让他们震惊。 “也是因缘巧合,玉锁金关诀确实最擅破关,十八叔还有九弟十弟不妨也试试。” “还是算了!”楚致霆直接摇头:“根本不可能练成的,……不愧是四哥你。” 楚致渊自从来到明武殿,先是比武夺魁,再是冬猎宰杀二十只妖兽,前者还好,后者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他那时候就知道不能以常理来揣度楚致渊。 楚致渊看向楚致川。 楚致川俊美脸庞紧绷,双眼灼灼,最终摇摇头。 他当初也不服输,曾花了大量的时间耗费在玉锁金关诀上,最终毫无进展,只能懊恼的放弃。 很多次回想都觉得浪费了时间,否则早就进先天了。 四人正说话之际,其他人纷纷来到。 楚清风一闪出现时,目光落到楚致渊身上。 楚致渊上前:“叔祖,我已经进入先天。” “嗯,不错。”楚清风平淡的颔首,毫无波澜:“先天而已,往后的路长着呢。” 楚致渊随后问往后能否继续留在明武殿,能不能过来读书,楚清风痛快答应。 随后问了他准备去哪里,听说想去礼问,摇头没说话。 其他人则炸了锅,纷纷劝他慎重,三思再三思,不要急着下决定,不该去礼部。 楚致渊笑着摇头,没再多说。 —— 清晨的玉京格外的喧闹。 明媚的阳光照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沐浴着晨光出来找早餐。 城内处处飘香气。 楚致渊正坐在流云楼的三层,桌边是郭驰与邹芳。 便是前几天他坐过的那一桌,那个位置。 而不远处的那一桌,已然不是先前那一桌老人,而是四个中年富家翁,也在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寻常人进不了流云楼,非富即贵,有钱有闲,不必像大街上熙熙攘攘的百姓们那般忙碌。 楚致渊放下银箸,目光掠过流云楼的三楼。 仅仅几天时间,他却觉得恍如数年。 那时的自己还只是刚解封王府被放出来的世子,现在已然是先天高手,明天即将去礼部履职。 礼部有五司一厅一局,司务厅,铸印局,还有仪制司,祭祀司,主客司,精膳司,宗武司。 其中五司为主体,他如今是宗武司的员外郎,从五品。 这已然是无数朝廷官员努力的目标,却是他的起点,这便是世子的尊贵。 而这个职位也足够清闲。 礼部最高长官是侍郎,四司的主官是郎中。 他这个员外郎是副手,既可以负责具备事务,也可以是闲职,忙闲只在一念间。 五司之中,仪制司要忙碌于学务与科举,主客司忙于外宾接待与外国使节交往,精膳司忙于宫中宴请与膳食,祭祀司负责祭祀活动与天文记录。 他所在的宗武司则是负责与武林各宗门的沟通、调解武林各宗的矛盾冲突,从而维护武林的稳定。 他因为身份超然,所以地位也超然,且是员外郎,寻常的琐事也落不到他头上,颇为清闲。 所以现在有闲心出来吃早膳,不必匆匆赶去明武殿。 “听说了嘛,北边又打起来啦!” “老胡你听谁说的?” “嘿,我有个侄子是监察司的,秘密消息,现在封着消息呢,其实已经打起来啦。” “大贞还是大蒙?” “当然是大蒙,大贞已经被英王爷收拾老实了,大蒙那边又蹦跶起来了,真是欠收拾!” “那就让英王爷去大蒙边境。” “英王爷恐怕去不了。” “怎么啦?” “很多大臣上表弹劾英王暴虐杀俘,克扣军饷,纵兵杀良冒功,英王爷恐怕一回来就得乖乖闭门不出,怎么可能再去北境!” “这帮家伙,打仗的时候屁也不放,打完仗了,个个就来劲儿了,狗屁!” “唉……” 楚致渊听得若有所思。 战火再起,不是大贞,而是大蒙。 英王确实是极好的人选,不过也能理解大臣们的顾虑,毕竟英王爷的功劳已经足够大。 镇守西北边境十年,战功卓越,凭军功晋为镇北总兵,统率整个西北边军,一旦去了北境,凭英王爷的本事,很可能也会将北境变成他的地盘。 这会让多少大臣们睡不着觉? 权力就是一块蛋糕,你多吃一块我便少吃一块。 英王爷这般,是不是下一任皇帝已经没了悬念,铁定是下一任皇帝了? 皇上春秋鼎盛,还没到卸位进四大洞天专注修行的时候。 打压一番英王爷,恐怕正符合皇上的心思。 这些朝廷里的官员个个都是揣摩人心的好手,怎么可能不揣摩圣意? 参劾英王爷现在便成了如今朝廷的主流与大势。 “听说大贞有使者随着英王爷一起返京。” “嗯——?” “大贞据说想与我们联姻。”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 “这消息很隐秘,但绝对是真的。” “这般隐秘的消息你能打听得到,老胡,莫不是吹牛吧?” “爱信不信,过阵子就知道了!” 楚致渊剑眉一挑,颇为惊奇。 大贞与大景可是冤家对头,怎么可能联姻? 当今天下,最大的国家有三个:大景,大贞,大蒙,还有一些小国如大烈大坚及一些不知名的小国。 三大国几乎一直在明争暗斗。 如今竟然要联姻,这消息有点儿离谱。 他想到这里,摇摇头,起身道:“走吧。” 郭驰忙再挑一块肉塞嘴里,用力咀嚼着,一边跟上楚致渊,而邹芳已然早就起身,拿起貂裘与貂帽跟上。 第21章 通天 楚致渊站在一座巨大的白玉宫殿前。 这宫殿由白玉砌成,一尘不染,与周围的白玉广场浑然一体,形成一片圣洁之地。 “通天阁”三个金色大字宛如随时要破匾冲上青天,与天空中飞舞的白鹤并肩。 百米高的白玉宫殿巍峨耸立,宛如直通天阙。 他理解了“通天阁”三个字的由来,确实有通天之感,好像连通了天宫。 缓步来到了大殿前,取出一面腰牌递给正在殿外台阶下一张摇椅里的老者。 又矮又瘦的老者正在打盹。 楚致渊无奈的轻咳两声。 老者慢慢睁开眼,先伸个懒腰再打个呵欠,接过腰牌又递还给楚致渊:“新来的?” “宗武司员外郎楚致渊。”楚致渊抱拳微笑道:“有劳徐老帮忙开一下殿门。” 他在来之前,已经听到同僚的叮嘱,守着通天阁的徐韦编乃是一个老宗师。 年轻时曾是监察司的高手,解甲之后来到礼部做了一个小小的主事,一直守着通天阁,已经五十多年了。 镇守通天阁的还有四位宗师,通天阁与天宝司相邻,那边有大宗师坐镇,这边只要有事,大宗师瞬间可至。 徐韦编顿时了解的笑了笑:“原来是贵人,请吧。” 大景朝姓楚的别无他家,只有皇家一脉。 楚致渊笑道:“有劳。” 徐韦编登上九层台阶取出钥匙插进去,慢慢推开了白玉门。 楚致渊踏入门内,徐韦编则说了一句不能破坏不能外带,只能在阁内读书,便退了出去。 楚致渊站在大殿的中央,闭上眼睛。 整座大殿完全呈现在他脑海里,所有藏书的名称与位置也完全烙印入脑海。 他可以回去之后慢慢观看,细细选择。 先在脑海里找了一番,直接来到了三楼一个书架前。 这一架书全都是各种的文字。 从古至今,各种奇异文字及记录。 楚致渊大多数都看不懂,于是一本一本的抽着看,寻找着与腰间剑鞘中所藏的两个小字相似的文字。 待将整架书翻了一半,他露出笑容,终于找到了这两个小字。 他继续翻看,将这整架书全部翻遍。 这两个小字是“清盈”。 他按上腰间长剑,缓缓拔出。 一丝真气沿着掌心劳宫传入剑柄,通过剑锷进入剑身时,一分为二,各自钻进一朵玫瑰似的奇异花纹中。 顿时一种奇异感觉涌进心里。 心好像沉入了湖底,变成了湖中一条游鱼,宁静而灵动。 长剑仿佛消失了一般,轻若无物,便是自己手掌的延伸。 他思忖,这难道便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他试着催动真气运转大雪崩剑诀,剑身倏的消失在原位,下一刻出现在半空。 楚致渊满意的点点头。 先前只是快,现在又快了一倍。 一剑又一剑,无声无息,迅如电光。 同时心神晋入一种奇异的冷静之中。 先天境界之后,他练的已然是大紫阳诀。 大紫阳诀的气息与小紫阳诀的差别是温水与热水之别,真气在经脉中运转有一种灼烧感。 这种感觉会不知不觉影响心绪与头脑,平时还好,一旦与人动手则会急躁易怒。 而这清盈剑恰好克制了大紫阳诀的影响,让心神能时刻处于冷静中,委实妙极。 二十一剑过后,丹田贼去楼空,地元诀运转。 双脚涌泉穴宛如鲸鱼吸水,汹涌气息沿双腿往上,在腰间转了一圈最终归入丹田,已经转化为真气,须臾之间灌满丹田。 他摇摇头。 地元诀如此奇效,归根到底是修为太弱,丹田真气不够深厚。 不过自从打破了第一重楼之后,真气已经有扩充丹田之能,丹田正在慢慢变大。 —— 中午,他回王府吃午膳时,发现白宁霜与楚仪一脸古怪笑容。 楚致渊摸了摸自己脸。 楚仪笑道:“大哥,又有人来提亲。” 楚致渊剑眉一挑。 “嘻嘻,大哥你成抢手的啦。”楚仪喜笑颜开:“除了安国公,现在又有一位宁远侯,这位宁远侯现在可是大红人,权势滔天。” 楚致渊皱眉:“大红人?” 楚仪用力点头:“这位宁远侯现在是北境的副总兵,有望成为总兵的。” 宁霜在一旁笑吟吟的没说话,眉梢都透出喜意来。 楚致渊摇头:“宁远侯还是算了。” “为什么呀大哥?”楚仪好奇。 楚致渊道:“人红事非多,还是少沾为妙。” 当一个人炙手可热之时,心境难免会膨胀,这是人之本性,太容易犯错了。 身为侯爵,且是副总兵,看起来未来可期,但同时也是根基薄弱,与庆王府结亲显然是为了消除这一点,从而加深与皇族的羁绊,远不如世袭罔替的安国公那边稳妥。 “大哥,你想娶安国公家的那个大美人吗?”楚仪歪头看他,嘻嘻笑道:“也是,玉京第一美人呀,哪个男人不心动!” 楚致渊笑着摇头。 邹芳已经打听过安国公府。 这一代的安国公资质平庸,态度勤恳却才具不足,是礼部的左侍郎,算是他的上司。 对于这样的勋贵,皇上向来很宽容。 不会委以重任也不会苛待,左侍郎乃从二品,已经足够在朝廷之中立身。 安国公府的小姐萧若灵号称玉京第一美人。 他一听这名号原本以为是喜交际与抛头露面的,事实却是这位安国公府的小姐平时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见者甚少。 就是这般还有了玉京第一美人的名号,显然是姿容极美的。 白宁霜道:“我打听过了,安国公夫人十年前病逝,不到十岁便丧母,这萧小姐也是可怜人。” “没了母亲确实可怜。”楚仪用力点头。 庆王府虽然被封,可双亲俱在,一家子齐齐整整,和睦而亲密,一点儿不觉得难受。 如果没了母亲在,真不知道会如何的凄凉。 白宁霜道:“这安国公也是个深情的,也不续弦,再找个女主人,而王府的世子年纪尚小,才十二岁,府里都是萧小姐管着呢。” “那够厉害的呀!”楚仪赞叹:“大哥真要娶她进门,娘你就能省心啦,嘻嘻,娘你不会舍不得放手吧?” 白宁霜哼道:“我巴不得有人替我管着,一天到晚操碎了心,太累。” “那就她吧,大哥?” “不急。”楚致渊摇头笑笑,岔开了话题。 这时候的人多是盲婚哑嫁,双方甚至都没见过面,便由父母做主结成夫妻。 他身为世子,当然不想这么草率。 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可自己想成为大宗师,便不想分心于他事太多,需要后院安稳不起火,有一个贤内助。 美色反而没那么重要。 娶妻娶贤,身为世子绝不会缺美人,墨漪四女已然是难得的美人儿,将来都要收入房中的。 所以在没了解这位萧若灵之前,并不想决断。 他决定找机会暗中观察一下这位萧若灵,再决定娶不娶。 第22章 截脉 他中午吃过饭,小憩了一会儿。 即便有天元诀,精神能一直保持健旺,还是保持了午憩的习惯,让身心与五脏六腑得到休养与滋润。 别说他现在只是先天高手,便是宗师甚至大宗师,也仍是血肉之躯,还是要遵循养生之道。 身体本能的力量乃天地的力量,对身体的滋养作用比真气更强,需得利用好。 同为宗师与大宗师,有的寿命长有的寿命短,先天因素占八分,后天修养之道占两分。 待小憩过后,准备去通天阁时,邹芳送来一张帖子,却是十八皇子楚明轩的请帖。 楚致渊扫一眼,点点头。 他在通天阁翻了一下午的关于文字的书,将所有的古文字都烙印入脑海之中。 虽然烙印进去,就像刻进硬盘里,但想完全消化,融贯为一体还需要反刍性的思考过程。 这个过程可以交给潜意识,在睡觉的时候让潜意识工作,需要时间来处理。 …… 傍晚时分,他在夕阳余辉中离开通天阁,先回了一趟王府,待华灯初上时,在邹芳与冯锡郭驰的保护下来到了十八皇子府。 他被楚明轩迎进了前院,看到了楚致霆与楚致川正在厅前的空地上切磋拳脚。 楚致霆刚猛霸道,侵略如火,楚致渊潇洒灵动,进退如风,两人一时之间难分上下。 楚致渊一出现,楚致霆一边猛攻一边笑道:“四哥,来一场!” 楚明轩呵呵笑道:“对对,还没见识过老四你的拳脚功夫呢,可不准用真气欺负人。” “不好吧?” 楚明轩笑道:“他们俩不服气呐!” “那好,小心了!” 楚致渊笑一声,一闪跨进两人中间,双掌轻飘飘拍中两人胸口。 身法奇快,双掌轻柔。 “砰!” “砰!” 两人仰面朝天飞出三丈外,撞上一株梅树。 “咝……” 两人揉着胸口,脸色涨得通红,努力想要吸气却“咝咝”作响而没办法呼吸。 楚致渊笑眯眯看着,没上前帮忙。 楚明轩也好奇的看着两人。 两人脸涨得发紫,喉咙里“咝咝”作响,可看情形却似喘不上气来,憋得厉害。 楚致渊笑道:“倒立。” 两人忙双脚一蹬朝天而起,双手撑地。 “呼——!” 两人身子一塌,吐出一口气然后一翻身站稳,心有余悸的看向楚致渊。 他们呼吸已经正常。 “四哥,什么掌法?”楚致霆摸了摸自己胸口,没疼痛感,好像刚才是错觉。 显然用的是巧劲儿,这巧劲可谓妙到毫巅,击在正确的位置让自己不能呼吸,怎么运内气都没用,很古怪。 楚致渊笑道:“截脉手。” “截脉手……” 两人稍一思索便点点头,想起来在西侧殿的武功秘笈架子上,确实有这一门武功。 他们没练这截脉手,没瞧上。 截脉手施展起来有很大的限制,需要精准的击中穴道,不能精准击中穴道便发挥不出威力。 穴道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但每个人身上的穴道位置都存在差异,几乎没有一模一样的位置。 这一点儿细微差异,会导致截脉手发挥不出威力。 所以练者甚少。 楚致渊练了这门武功是因为超感的存在,能精准找到对方的穴道,从而以巧胜力。 楚明轩惊叹:“截脉手这般厉害?” 楚致渊道:“十八叔,我们明武殿收藏的任何一门武功都是顶尖的,一些存放于下层的只是有缺点,并不是威力不强。” 楚明轩摇头道:“我们还是以小紫阳诀为主的,不能耽搁了小紫阳诀的修行。” 楚致渊点点头。 对其他皇子与世子来说,小紫阳诀才是根本,花更多精神练武技对皇子与世子们来说便是舍本逐末,毕竟有宗师护卫。 他有超感,安全感也极欠缺,且有奇高天赋,所以才能分心练一些防身之技。 四人进了前厅,很快佳肴摆满桌,又来一坛美酒。 这一次的酒也是妖兽泡的骨酒,不过远不如上一次。 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三人问起了他在礼部的情形,听楚致渊说罢,摇头不已,觉得是暴殄天物。 楚致渊笑着没反驳,说起英王抵京之事。 “整个礼部都在忙这件事,要让十叔这一次风风光光的,既彰显朝廷的公正,对名誉的敬重,又表明我们楚氏一脉后继有人,以服人心。” 楚致霆不由翘起嘴角,难抑自豪。 楚致川与楚明轩也难免泛起向往憧憬之情。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有十叔珠玉在前,哪个去了都不能出彩的。” “……唉,也是。”楚明轩无奈:“谁比得过十哥的神武,胆魄过人?” 他身为皇子,与世子们不同的是距离皇位更近,甚至可以说仅一步之遥,触手可及。 所以不能像世子那般心无旁鹜立功,在立功之余,还要想着养望,培养军中的名望。 虽说继位的前提是大宗师,可如果都是大宗师,那就要看各自的名望了,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选择。 “十八叔,那就来镇武司吧。”楚致川道:“我们三个凑一起,掌控镇武司!” 楚明轩露出犹豫神情。 真要进镇武司,差不多就意味着放弃了皇位。 虽然自己因为年纪小,距离皇位遥不可及,可万一呢,世事难料,说不定自己真能踏入大宗师呢。 只要踏入大宗师,那就有望继位。 如果几位皇兄都成不了大宗师,自己就能继位。 楚致霆忙点头:“十八叔你做我们的顶头上司,我们齐心协力建功立业!” “……容我再想想。”楚明轩最终还是犹豫,无法下定决心。 楚致渊岔开话题,说到了这一次与英王一起回来的大贞来使。 楚致川紧绷着脸哼道:“真要跟大贞联姻?” 楚致霆皱眉。 楚明轩叹一口气,没说话。 楚致渊道:“现在说联姻,还为时尚早,只是一个意向,还要磋商很多次的。” 这其中牵涉的事情太多,利益攸关,必然经历多次博弈,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与其他礼部同僚寒暄闲聊,听他们的意思,甚至得拖上一年半载才可能有个最终结果。 楚致川皱眉:“如果联姻,是嫁过去还是娶回来?” 楚致渊道:“难说,这要看世事变化,如果跟大蒙打起来没胜算,恐怕就要嫁公主过去了。” “憋屈!”楚致川咬牙。 楚致霆用力点头。 楚致渊道:“如果能打胜大蒙,那就是娶公主过来了,……总之一切要凭实力说话的。” 这个武学盛行的世界,实力为尊,弱肉强食,个人还讲究道德,国与国之间则纯粹是利益与实力。 怨就怨大景没有以一敌二,横扫四方的实力,这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非是变法,否则不可能短时间内改变国家的实力。 目前来看,大景与大贞都不行,反而大蒙新皇继位,锐气十足,难说会不会变法以迅速提升国力。 他是隶属宗武司,接触不到这种等级的情报与消息,所看到的情报与消息都是大景武林各宗的。 楚明轩摆手道:“算了算了,这种国家大事还轮不到我们操心,好好练功才是。” “正是,还轮不到我们操心,”楚致渊笑道:“十八叔,这剑的洞府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拍拍腰间的长剑。 “……好像还有一块碎了的玉,一碰就碎了,可是发现了这剑的奥妙?” “我想参照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行。” 楚明轩转身去取来一个精致的黑檀木小匣子递给楚致渊,只有巴掌大小,雕着螭纹,精美玲珑。 楚致渊接过来打开,里面的棉絮上躺着一堆碎玉片。 碧绿色,已经沁了血色。 “多谢十八叔,”楚致渊合上黑檀木小匣,拍拍腰间剑鞘:“这柄剑确实不错,想弄清楚到底是哪位大人物的。” “老四你别把时间浪费在它上面,毕竟只是一把剑而已,好好修炼,别被我们追上了!” 楚致渊笑着点头,将黑檀木匣放好。 这可不仅仅是一把剑的事,弄不好,是一套特殊的力量体系,即便不能使用,对了解天地奥妙与武学本质也有根大促进,有利于参悟而见宗师之门。 第23章 异纹 随后三人又说起了大蒙边境的事,是不是真打起来了。 三人对于大蒙皆恨得牙根痒痒。 狡诈之极,阴险难缠,见便宜就占,没便宜就撤,从不吃亏,只有占便宜的时候。 然后说起了北境有哪些大将,谁能将大蒙狠狠收拾一顿,结果发现还真没什么厉害的将领。 现在的镇远总兵李浩远一直以来老成持重,颇有功绩,但像乌龟似的,面对大蒙的挑衅只会一味的防御。 四人又一番纸上谈兵,说起大蒙最近新皇已经渐渐坐稳了位子,要励精图治开始用兵,从而竖立威望。 说不定边境只是小规模的挑衅,不会有大战。 楚致渊与三人畅谈一番,兴致勃勃,其实一直在脑海里梳理通天阁的藏书。 通天阁的藏书浩瀚,需要有选择的读,即便时间允许慢慢读,读的先后顺序也会决定对修为的助益。 …… 一行人喝过酒散了宴,出了十八皇子府后兴致犹在,于是结伴游玉京城。 楚明轩引他们来到一处书馆,重开一席,继续喝酒,身边有书馆美人相伴。 楚致渊搂着一位美人却兴致寥寥。 这书馆中的美人是琴棋书画皆精,识情知趣,曼妙优雅,可比起自己那四个贴身侍女来太过世故,有些矫揉造作。 在他眼中,这些女人纵使美貌,也是庸脂俗粉。 四人喝过这一场酒后,便彻底结束了今晚的欢宴,于是分散开去各回各府。 在返回王府的路上,他看到了人群中的黄诗容。 月色如水,灯笼的柔光映照下,人群中另一侧相向而行的黄诗容一袭杏黄罗衫,身姿婀娜如柳枝。 她神情平静,气质清冷。 由两个白衣如雪的少女护卫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穿梭,灵动轻盈。 她忽然若有所觉,侧头看来,迎上楚致渊的目光,不由一怔。 楚致渊微笑点头,脚步却不停,与她交错而过。 “世子。”黄诗容忙唤一声,柳腰一扭,倏的加速来到了近前。 楚致渊摆摆手。 郭驰退后一步,四个先天高手也散开,放黄诗容进入圈内。 楚致渊停住脚步,抱拳笑道:“黄堂主,近来可好?” 黄诗容在灯光下的美丽脸庞越发迷人,轻轻一笑便容光照人:“还是老样子,恭喜世子成就先天,进了礼部。” 楚致渊摆摆手:“偷懒躲清闲罢了。” 黄诗容笑了笑没说奉承之语,他的选择确实是偷懒躲清闲,凭他的惊人资质还有超常感知,去军中才最能立功最利于修行。 去礼部便是暴殄天物,确实是偷懒躲清闲。 这位四世子难道是一个无欲无求的? 还是被封王府太久,造成了谨小慎微,胆小怕事的性情? 不过看他断然出手对付玉鼎宗,不像是怕事的。 想必进礼部别有用意吧。 两人站在人群中央,护卫们将人群挡在外面,形成一座宁静之地。 楚致渊道:“黄堂主,江司主最近可好?” 黄诗容轻轻点头:“司主也是老样子。” “可喜可贺,”楚致渊笑道:“忙忙碌碌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便是平安喜乐,那最好不过。” 黄诗容抿嘴轻笑一声:“世子这话跟我师父差不多。” 楚致渊摇头失笑,这是笑自己老气横秋,不过却是自己最深刻的体会。 以前觉得每一天不应该虚度,应该轰轰烈烈精彩万分,但在这个世界,平平无奇过一天最好不过,别有什么惊喜,往往会没命。 两人又说了一番闲话,临别之际,楚致渊笑说了一句:“最近城里很热闹啊。” 玉京城熙熙攘攘,人流如织,可从庆王府到礼部衙门这条路周围的居民,他了如指掌。 黄诗容身为镇武司的堂主,负责一片区域类似前世的片警,也应该如此才对。 之所以没能发觉,是混进来的这些先天高手都通晓隐匿气息之法,只有二十几个,能瞒得住镇武司。 黄诗容一怔。 楚致渊抱抱拳笑道:“夜色已深,黄堂主,我们后会有期吧。” 他说罢脚下加速而去。 黄诗容抱拳留在原地,盈盈眼波送着他消失于熙熙攘攘人群之中,脸上笑容收敛,转身继续往前走。 黄诗容身边一个白衣少女道:“堂主,这位庆王府的世子可有不妥?” “……走吧。”黄诗容惊奇看她一眼。 另一个白衣少女道:“堂主,可是这位四世子的话有不妥?” 她们也都是机敏之人,发现了黄诗容的情绪变化,待楚致渊离开,她肉眼可见的低沉与紧绷起来。 “……没什么。”黄诗容轻轻摇头,轻蹙黛眉看向先前说话的白衣少女:“妙月,四世子是皇家贵胄,不可心生傲慢。” “是,堂主。”那白衣少女低眉垂目。 黄诗容暗自摇头。 新一代的四大宗弟子们越来越傲慢,目空一切,甚至都傲视皇族之人了。 当然,这也跟四世子的出身有关,庆王府确实是衰落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如果换成英王世子,她们怎敢心生怠慢? 可她们不明白一个道理,庆王府再衰落,那也是皇子,父亲是皇帝,岂容小觑? 她随即抛开这些,暗自思忖:这些年轻一辈要吃过苦头才能明白这些道理,个个傲气,听不进自己劝的,不如闭嘴,关键是四世子最后一句话。 虽然简单,却蕴含着了不得的消息。 城内最近热闹了?为何自己没瞧出有热闹? …… 楚致渊回到听涛院,由墨漪她们伺候着洗漱过后,一身宽松的睡袍坐到榻上,打开了那黑檀木匣。 一堆碎玉,他眨眼功夫重新拼到了一起,还原成一块完整的玉佩,巴掌大小的碧玉佩。 他手按上碧玉佩,感受着内部的细微之处,隐隐看到了一个奇异花纹。 他深深将这个奇异花纹烙进脑海,然后下榻坐到轩案前,提笔想绘出来时,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有无形的力量抹除了这花纹的记忆。 他不信邪的再次握上玉佩,然后将其花纹烙印入脑海,再仔细去看,看得清清楚楚。 可想要记住时,却怎么也记不住。 他皱了皱眉头,开始回想清盈剑里的两个花纹,发现竟然也记不住。 先前竟然没能发现这一点。 他随后折腾了良久,最终还是没能记住这三个花纹,只能看到,却没办法画在纸上,没办法记起来。 于是索性放下,打算去通天阁好好查一查,清盈两个文字便是最好的线索。 他修炼进境一日千里,玉锁金关诀破关极利,已然冲破了第二重楼,正在冲击第三重楼。 每破开一重楼之后的真气更雄浑更精纯,同样对经脉的压力也更大,他破开二重楼之后便隐隐觉得经脉有压力。 用真气练化龙诀时,发现已经圆满的第一层炼脉竟然又不圆满了,还能继续精进。 于是他停下来练化龙诀,待化龙诀第一层圆满,再继续破剩下的十重楼。 可化龙诀的进境就没那么快了,炼脉需要时间不能一蹴而就。 …… 随后的两天,他去礼部衙门点了卯便去通天阁,恨不得一天到晚住在通天阁内。 凭他如今掌握的奇功,没必要去外面冒险立功勋,只要读的书跟上,对武学领悟跟得上,便能水到渠成的先天圆满,找到宗师之门,突破到宗师。 待到了宗师,有了自保之力,再去外面立功磨砺,以成就大宗师。 天人合一为宗师,明心见性为大宗师,但又没那么简单,精微奥妙处无数,需得悟之再悟。 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道路。 这天清晨,他刚点完卯,便要去通天阁,却被一个轩昂青年拦住,却是他的属下之一高凌峰。 高凌峰气宇轩昂,目光清正,乃是四年前的状元,一年前刚从翰林院迁转过来的。 短短四年便升到正六品的主事,堪称神速。 这便是状元郎的特殊优势,前途远大更胜楚致渊这个世子一筹。 毕竟世子再厉害,立再大的功,也不可能如状元郎一般入阁拜相。 “楚大人,留步。”高凌峰抱拳。 楚致渊停步疑惑的看他,抱拳道:“高大人是……?” 高凌峰沉声道:“飞花剑派的的别院已经选好址,即将开建,郎中的意思,让员外郎主持动土祭典。” “动土祭典?……什么时候?” “定的是明天。” “嗯,明天你过来招呼我。”楚致渊颔首。 “是!”高凌峰肃然抱拳。 楚致渊笑了笑,离开了衙门。 这是官们们的一点儿小心思,既不想派出更高品级的官员避免显得太过谄媚,又要表达出朝廷对大宗师的尊崇,用自己的世子身份便恰到好处。 其实这些虚头巴脑的委实没必要,无外乎要表现出文官们的风骨罢了。 第24章 飞花 他到通天阁外时,忽然停住,走向躺在椅中的徐韦编:“徐老,我想了解一下大凤朝,不知该读哪些书?” 清盈剑上的“清盈”两个字是凤文,大凤朝的文字。 大凤朝距今三万年。 他虽然看遍了所有藏书的目录,想了解大凤朝的历史仍无从下手。 “大凤……”徐韦编睁开眼,打量他几眼:“世子对大凤朝感兴趣?” “不怎么了解。”楚致渊摇头:“好奇而已。” “大凤朝距我们太远,有些传说神乎其神,不可当真。” “都有哪些传说?” “……太多了,说不尽。”徐韦编想了想:“在第二层的西北倒数第三架,多数都是大凤朝的书,不过都是凤文。” “且看看再说,多谢徐老。”楚致渊抱拳,进了通天阁。 徐韦编目送他进了通天阁,摇摇头。 皇室之中难得出来一个喜欢读书的。 多数皇家子弟都拼命追求武功,求取军功,也就庆王府一脉才会如此重视读书吧。 可惜喽…… 他再次摇头,重新闭上眼,享受太阳的温暖。 楚致渊进到二楼,来到西北方向倒数第三个书架,眼前是一排排古旧书籍,保存完好,散发着独特的书籍陈香气息。 每本书重新装了封皮,大景文字写的书名。 这让楚致渊摇头。 怪不得自己找不到。 他抽出一本来,除了封面是大景文字“七海志”,里面是凤文。 凤文古奥,字简而义丰,往往一字多义,修养不够很难读得通读得顺。 他硬着头皮往下读。 一天下来,他仅仅读了六本书,凭他的读书速度,读的是大景的书,可以读六十本。 随着读书增多,凤文越熟,速度越来越快,对大凤朝的风土人情有了基本了解。 大凤朝与当今天下截然不同。 最根本的区别是修行。 当今天下武学昌盛,人人皆可修行,修行门槛低,修行风气极盛。 而大凤朝的修行是小众的,能修行的仅有一小部分天赋卓绝之士、福缘深厚之人。 同样是一拳断山岳,在现在,人们知道是大宗师所为,不觉得如何,而在大凤朝,因为罕见,便觉得神奇,所以这些修行之人被称为仙人或者神人。 大凤朝的书籍中记载了很多仙人神人事迹,甚至以讹传讹,越发夸张,陆地飞腾一千丈,飞剑杀人百里外。 他寻思大凤朝难道是修仙世界? 仔细找了找,并没飞升之说,也没成仙长寿之说,描述的仅是武功显现。 隐隐判断不是修仙世界,可能比现在的世界灵气更充沛几分,所以武功上限更高几分。 到傍晚时分,他终于找一点儿线索,那奇异花纹是凤纹。 据说有一位古人见过神鸟凤凰。 凤凰通体红光不可直视,而这位古人被后人尊为凤凰真人,乃修行高绝之人,竟然看到了凤凰身上的花纹,用秘法拓印在一块奇石上。 拓印下来之后,他便爆体而亡。 这凤纹拓印在奇石上保留下来,通过奇石可以将凤纹烙印到兵器或者玉佩上。 后来这块奇石忽然燃烧化为灰烬,凤纹也就彻底无法再传播。 凤凰真人弟子所创的凤凰宗内,有八柄神兵烙有凤纹。 至于这八柄神兵都是什么,却没记载。 楚致渊估计,自己所得的那清盈剑便是其中之一。 凤凰宗。 可惜没留下传承,如果有凤凰真人的传承,说不定有希望拓下凤纹,现在却几乎不可能了。 整个大凤朝都没人能做到,自己一个人不可能超过整个大凤朝历代以来的俊杰们。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布满龟裂纹理的一块金镶玉。 先以胶水粘,再以金银混合物镶嵌固定,令这块碎玉能够稳固结构,随时可观瞧其中的凤纹。 他亲自加工,通过超感保证花纹完整,严丝合缝。 凤纹与凤纹是不同的。 清盈剑的两枚凤纹宛如武功心法一般,可令真气变化,从而具备清心与轻剑之妙。 而这碎玉中的凤纹却不同。 通过几次观看凤纹,精神竟然壮大了一分。 这种变化很轻微,却瞒不过他的超感。 精神壮大一分,真气运行则快一分,既增加修炼效率,又增加武功的威力。 于是他每天的修炼项目又增加一条,在临睡前观看碎玉中的凤纹。 —— 明媚阳光笼罩玉京城。 凤凰大道北邻的小巷名叫养马巷。 此时,养马巷煞是热闹。 一边是巡城卫与步兵衙门还有内务府的官员们。 巡城卫与步兵衙门在两边堵住路,禁止闲人靠近,内务府的官员与礼部的吏员正指挥着属下布置仪式。 另一边是二十多名青年男女簇拥着四名中年男女,正躁动不安的盯着对面的小巷。 小巷曲曲折折,仅能并肩通过四人,却是通往繁华热闹的凤凰大道。 一个秀美少女脆声道:“师父,时辰快到了,怎还不来?不会来晚了吧?” “不会。” 她身边的女子姿容妩媚,一袭湖绿罗衫裹着苗条轻盈的身段,乍看二十多岁,仔细看又像三十多岁,已届中年。 妩媚的脸庞紧绷着,柳眉间蕴着威严。 秀美少女道:“师父,是礼部的员外郎过来主持仪式吧?” “嗯。”中年女子轻颔首。 另一个青年男子哼道:“区区一个员外郎,从五品而已。” 旁边一个青年男子摇头:“有点儿过份了,据说最近这些年,朝廷官员对我们武林宗门的压制越来越厉害,看起来一点儿不假。” “不知四大宗他们别院动工仪典是几品官员主持的?” “年代太久远,谁还记得,更何况现在不同于往日,不能相提并论的。” “我们现在不能跟四大宗相提并论,将来却可以,仅仅从五品的官员主持仪典,太瞧不起人了吧?” “聒噪!” 中年女子轻哼一声。 众人戛然而止。 她转身瞥向众人,淡淡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这般觉悟,你们还是乖乖回飞花峰待着去!” “是……” 众人乖乖应从。 她继续道:“这一次来的礼部员外郎是从五品,但却是皇子府的世子,天潢贵胄,若是怠慢了,莫怪本座不客气!” “是,陆长老。”众人纷纷应一声。 陆婉摇摇头,暗叹一口气。 得意便忘形,谁也难免这情形,别说年轻弟子们,便是派内的长老们也难免如此。 出了大宗师之后,可以进入朝廷任职,比肩四大宗,这种登天一般的际遇降临,谁又能保持平常心境? 朝廷划出一处地方建立飞花剑派别院,已然是莫大的恩遇,他们却还不知足,觉得仅仅派一位礼部员外郎主持动土仪典太过怠慢。 尤其是内务府的官员及礼部的吏员还在,他们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委实不知轻重,愚蠢之极! 武林宗门行事是凭武功说话,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可朝廷就不一样。 还好他们将来要进的是镇武司,不像朝廷官场那般阴谲诡诈,否则他们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来了!” 忽然有人低喝。 他们目光顿时看过去。 只见数名身穿蓝袍高手簇拥下,一个身形削瘦挺拔,俊朗逼人的青年徐步而来。 身穿红色官袍,白鹇补子,双眼清亮,神采飞扬。 “员外郎大人。” “世子爷。” …… 巡城卫与内务府的官员远远抱拳见礼。 楚致渊抱拳微笑颔首,来到近前,对为首的陆婉笑道:“陆长老,本官没来晚吧?” “楚大人,辛苦了。”陆婉微微一笑:“时辰还没到呢。” “恭喜陆长老,也恭贺飞花剑派……” 楚致渊与陆婉寒暄,气氛融洽。 周围飞花剑派弟子们盯着王府的护卫们看,暗自惊叹。 果然不愧是皇子的世子,身边的护卫们个个太阳穴高鼓,双眼目光如芒,都是先天境界的高手。 身边还跟着一个太监,气质柔和,双眼澄澈黑白极分明,皮肤隐隐有白玉般的莹光流转,显然是宗师高手。 陆婉也暗松一口气。 没想到楚致渊如此亲和,没有世子的傲气与架子,随即想到他的经历便理解了。 这位四世子与其他世子不一样。 可能也是朝廷请这位世子过来的缘故吧,如果真是其他世子,傲气冲天,恐怕会闹得不好看。 楚致渊一边跟陆婉说话,心下暗自摇头。 四个中年人,仅陆婉一个宗师,剩下三个中年一个先天六重楼,一个七重楼,一个八重楼。 二十三个青年男女后天都不圆满。 这超乎他想象。 比想象的差了太多。 飞花剑派是在示弱,还是真正的底蕴就是如此浅薄? 第25章 忠言 武林各宗,有资格在玉京城建正式的别院也就四大宗,如今添了飞花剑派。 这算是大喜事。 派人过来观礼既不费什么事也给了人情。 偏偏四大宗竟然没派人来。 这么不讲人情世故,这般直白? 因为瞧不起飞花剑派呢,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武林宗门行事与朝廷官员不是一路,思维方式不同,身为宗武司的员外郎,要仔细揣摩才好。 楚致渊说了一会儿话,抬头看了看天,笑道:“时辰已到,周大人,开始吧。” “叮……” “当……” 钟磐清鸣声悠悠响起。 “世子爷。”一个内务府中年官员一脸谄媚的笑,双手捧着一个两米长一米宽的紫檀木盘凑上前。 这内务府官员又瘦又小,被这紫檀木盘一比更显瘦小,盘上还摆着高高的三牲,仿佛一下就能把他压垮。 可他却轻松的托着,显然身负武功。 楚致渊摆摆手。 郭驰与王府护卫让开路,让这内务府的主事周庆丰来到近前。 楚致渊对他轻颔首,没露笑脸。 他算看透了内务府的官员。 对他们没必要客气。 对他们再客气,你若是不得势,他们一样怠慢,你若是得势,再不客气他们一样恭恭敬敬。 他打量着紫檀方盘,没什么差池。 方盘上的三牲是祭天地之用,要在动土之前献上祭品以寻求天地庇护。 楚致渊看向陆婉:“陆长老,我们一起吧。” “好。”陆婉上前,与楚致渊一起托着紫檀方盘,来到已经布置好的祭桌前。 红布铺祭桌,一直铺到了桌前两丈。 祭桌上摆着金光闪闪的香炉,香炉前是六个大碗,碗内鲜花美酒甘泉。 两个礼部吏员已经点燃六柱香候在两边。 “叮……” “当……” 钟磐清鸣声中,众人的瞩目中,楚致渊与陆婉神情庄重的放下紫檀方盘,接过三柱高香各自插到金香炉中。 又接过两只金碗盛的酒。 酒香四溢,金碗闪辉。 先浇一点儿到东边,再浇一点到西边,然后是南边,再是北边,最后泼到正中央。 将碗递到一旁后,他们肃然合什一动不动。 一个褐袍老者来到近前,身形颀长鹤发童颜,挥金色木剑绕祭桌疾走,嘴里喃喃有声,诵持经文。 诵经声忽高忽低忽远忽近,仿佛悠悠飘自天际。 这是厚土教的高功长老在向天地通传祭文。 这位厚土教的高功长老脚下步法奇妙,行走之间宛如在水中滑行,飘逸若仙,可又似每一脚都令大地震动,给人奇异的差异感。 楚致渊闭着眼,将这位高功长老的变化看得清清楚楚,发现一股奇异力量从地底钻进他身体。 因为地元诀,他对大地的力量格外敏感。 这高功长老调动这股力量,令诵经声越发奇异,随着诵经声,大地钻进他身体的力量越来越多。 待绕着香案与他们两人走过九圈,他身上的力量已经涨了十倍,浓郁宛如实质。 超感之下,他发觉这力量极似地元诀所吸纳的元气。 这厚土教并非纯粹的唬人,有真本事,怪不得信众越来越多,发展壮大。 高功长老忽然长喝一声:“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四海咸平,万民安息,香火永在,万世不易,无量地尊!……无量地尊!……无!量!地!尊!” 喝声越来越高,宛如洪钟大吕,震荡四周。 他身上汹涌力量猛的爆炸。 顿时狂风呼啸,尘土飞扬。 以他为中心的周围十丈之地一尘不染。 “无量地尊……”高功长老声音低沉下去,合什朝四方各一礼,然后收回金木剑。 楚致渊睁开眼,稽首:“无量地尊。” “无量地尊。”飞花剑派的长老与弟子们纷纷合什。 楚致渊上前:“祝长老,辛苦了。” 高功长老祝一山稽首道:“员外郎大人,老朽功成身退,且告辞。” 他一副冷淡的表情,拒人于千里之外。 楚致渊颔首:“有劳。” 祝一山大步飘飘而去,两个厚土教的弟子紧随其后,三人眨眼钻进了前面的小巷消失不见。 高凌峰恼怒之极,冷冷瞪着他们的背影。 厚土教这帮家伙太过傲慢,如此对待从五品的朝廷官员。 这是没把朝廷放眼里,没把皇家贵胄放眼里。 楚致渊神情平静,心下也暗恼,记下一笔。 随着厚土教高功长老离开,这一次的仪典便算完成。 楚致渊想要离开,却被陆婉与其他三位长老盛情挽留,说已经是中午,吃过饭再走不迟。 已经在流云楼订下了雅间。 楚致渊稍一沉吟便答应下来。 他也想探一探飞花剑派的底。 身为宗武司员外郎,会一直跟武林宗门打交道,弄清楚他们底细与态度还有思想动态是极重要的。 出了岔子,自己这个员外郎也逃不掉责任,没了功劳白忙活一年。 一行人来到流云楼三楼,进了一间雅致屋子。 桌内摆了一张圆桌,桌边坐下了楚致渊及高凌峰,还有内务府与其他官员。 飞花剑派的是陆婉及另三名长老,剩下的弟子没资格入座,去了外面吃饭。 两边落座之后,一番东扯西扯,然后再吃饭喝酒,原本拘谨的另外三名长老,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忍不住发牢骚。 原本以为来到玉京之后,等待飞花剑派的会是恭维、巴结与奉迎,结果却是冷漠。 宛如当头一盆凉水浇下,凉透心儿。 他们实在不明白为何受如此冷遇,难道世人不知飞花剑派注定要腾飞吗? 这个时候不亲近讨好,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们的牢骚让陆婉颇为尴尬,只能提醒三人少说几句,再说几句转圜,消除尴尬。 楚致渊不置可否,神情矜持冷淡。 世子身份的尊贵还是要维护的,平易近人也有个度,不能真把自己拉低到他们一个层面。 他一直在观察这几个人。 这三个中年人之中两个真的动了情绪,真心实意发牢骚,另外一人却是装作激动,其实很冷静,是在表演。 “员外郎大人恕罪,程师兄与黄师兄也是憋坏了。”陆婉不好意思的道。 楚致渊笑笑:“玉京高手太多,玉京人有一种错觉,进先天易入反掌,入宗师也没那么难。” 陆婉四人深有感触的点头。 不到玉京不知天下宗师何其多。 飞花剑派内,先天已经是高手,宗师是镇派高手。 到了玉京城才知道先天高手不值钱,宗师高手多如云,也就大宗师才真正珍稀。 楚致渊淡淡道:“玉京浮躁功利,飞花剑派是出了宋大宗师,可宋大宗师不可能事事出头,凡事终究要靠飞花剑派自己,……试问,如果飞花剑派帮不到他们,他们又凭什么折腰低眉?” 他目光一一掠过陆婉四人:“陆长老,本官交浅言深,要说几句难难听的。” “员外郎大人请说。”陆婉明眸凝视他。 其他三个长老也瞪大眼。 高凌峰他们也看向他,想听听这位世子要说什么难听的话。 楚致渊道:“四大宗弟子在朝廷里做事素来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不敢懈怠,再看你们飞花剑派弟子,比四大宗弟子自视更高!” 他有超感,听到了飞花剑派弟子们的抱怨,看出飞花剑派弟子们的膨胀心态。 久贫乍富,心态膨胀,再所难免,这是无法压制的人性。 “……”陆婉四人沉默。 楚致渊道:“镇武司镇压的皆是武林中作奸犯科之辈,无一弱手,贵派弟子真能在镇武司站住脚?” 陆婉蹙眉:“我们……” 楚致渊摆摆手:“奉劝几位长老一句,不到先天的弟子别进镇武司,否则只会平白折损,……这些话本官不该说的,看陆长老盛情,几位长老朴实,便掏心掏肺说了,姑且听之吧。” “……多谢楚大人!”陆婉盈盈起身,肃然抱拳:“大人的话,我会带给掌门与其他长老。” 楚致渊摇头:“贵派处境暂时艰难,但前途光明远大,一时之荣辱也没必要太看重,说些高兴的事吧。” “对对,说点儿高兴的……”高凌峰忙笑道:“玉京城里还是有很多趣事的……” “对对……”众官员纷纷迎和。 —— 在散了酒席,离开流云楼,返回礼部的路上,高凌峰忍不住道:“大人当真一片仁心。” 换了自己,绝不会说这些提点之语,一片好心多数是换来愤怨,并不会被感激。 “求个问心无愧,”楚致渊道:“我们是宗武司,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犯错,给朝廷添麻烦。”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帮一把飞花剑派,至少能在宋大宗师那里留下好印象。 第26章 厚土 大宗师地位超然。 飞花剑派不出岔子,不让宋飞琼分心他顾,既帮了朝廷,自己也能得到宋飞琼的善意。 他思忖着当时的情形。 自己那一番话,受到触动的是两个动了情绪的长老,另外一个长老与陆婉的情绪没什么波动。 固然是城府深沉,更重要的是,他们也看出了问题。 但这个时候想改变整个门派的心态,拦住迫不及待想加入朝廷的弟子们,那就是整个飞花剑派弟子的仇人。 可逆转不了,那飞花剑派就要吃苦头了。 玉京繁华喧闹的背后是残酷的竞争,那些作奸犯科的武林高手可不会管飞花剑派是不是有大宗师。 镇武司里任何一个高手背后都有大宗师。 飞花剑派的弟子如果进镇武司,那便是软杮子,不知要损失多少。 楚致渊抛开这些功利心思,问道:“高大人,厚土教是归我们宗武司管的吗?” “也归我们宗武司管,”高凌峰脸色一沉,冷笑道:“这些教派,仗着信徒多,傲气得很。” “还有哪些教派?” “我们玉京便有十八个大教,厚土教是其一,澄心教,玄思教,圆光教,真一教,天勤教,等等,更别说纵横大景的无忧教与寂乐教了,都不那么服气朝廷的。” “对朝廷怀有怨望?” “卑职觉得他们有。” “为何?” “哼,他们不想朝廷干涉,不想朝廷管得那么宽,……嘿,这怎么可能!朝廷如果不管他们,他们能把我们大景弄成一锅粥!” “想要更多权力,这是难免的。”楚致渊轻颔首。 扩张是教派与组织的根本属性,且最喜欢无序扩张, “我看朝廷管得太松了,太过放纵他们!”高凌峰冷笑道:“照这么下去,必然尾大不掉!” 楚致渊摇头。 朝廷管得太严确实省事,但不利于天下的繁荣。 把顶尖宗派绑到一条船上才是最好的办法,对四大宗便是如此。 当然,无论何时都要保证朝廷的强大,而拥有四大洞天四大秘地的朝廷,没有哪一宗能撼动。 有这个自信,皇帝才会如此宽和。 “飞花剑派的实力到底如何?”楚致渊问:“有几个宗师几个先天?” “据属下所查,一共三位宗师,掌门,陆长老,还有一个太上长老,先天十三个,其中有一个天才,剩下的庸庸碌碌,不堪造就。” 飞花剑派的运气还是不错的,每一代总有天才,更上一代是如今的掌门与宋飞琼,上一代是陆婉,陆婉便是下一任掌门,这一代也有一位天才,这能保证飞花剑派不会彻底衰落。 当然,飞花剑派要是运气不好也不会出了宋飞琼这个大宗师,当真是气运加身。 “不堪造就……”楚致渊沉吟。 高凌峰道:“属下觉得,便是有天宝司的灵丹,他们也成就不了宗师。” 宗师难成,仅有天赋还不行,还要有足够悟性,否则怎么拼命刻苦修炼也没用。 玉京的宗师多,那是汇聚了整个大景朝八九成的宗师。 凡想成就大宗师的宗师,几乎都会来玉京。 那些不在玉京的宗师,或者心性淡泊,自知无望,或者已经彻底绝望,离开了玉京。 高凌峰继续道:“飞花剑派想崛起只有等下一代,招到更多天才,可想追上四大宗,属下觉得,恐怕永远不可能。” 四大宗的强大不仅仅是弟子天才,还因为自身的功法强绝,天下罕有。 飞花剑派却不然。 历代以来,飞花剑派唯有宋飞琼成为大宗师,显然是宋飞琼别有奇遇,而不是飞花剑派的心法强。 玉京的武林中人个个比猴子还精,肯定都看清楚了这一点儿,所以没往前凑。 楚致渊摇头笑道:“你也太小瞧大宗师了。” 他看过大宗师的武学笔记,知道大宗师多深刻多深邃,宋飞琼成为大宗师后,如果有心,飞花剑派的武学能跃迁到顶尖层次。 “对了,回去后,给我一份厚土教的档案,还有飞花剑派的。” “是。” —— 礼部宗武司 楚致渊身为员外郎,有独立的一间屋子。 上午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了一张红漆雕纹的轩案上,照到案上两摞卷宗。 一摞是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档案。 楚致渊一袭绯袍,拿起来一目十行的翻看。 宗武司的职责是协调阴阳,维持武林稳定。 武林发生动荡与混乱便是宗武司的失职,若能抚平动荡,则是殊功,会视功劳大小而评定品级,往往九品以上。 如果说镇武司是一把剑,降妖伏魔,充当黑脸,那宗武司便充当的红脸。 两司一镇一抚,共同维护武林稳定。 镇武司不隶属礼部,直接对皇上负责,宗武司则属于礼部,权力自然弱化了许多。 楚致渊觉得这般也蕴含着妙思。 镇武司以力降魔,宗武司以势压人,两者互不统属,能最大限度削弱武林宗门的抵抗与敌意。 镇武司搜集的情报会转到这边来。 宗武司的职责是通过这些情报,分析武林各宗的动态与趋势,及时调理,避免动荡。 楚致渊翻看罢这些卷宗,摇摇头。 厚土教是大景朝开国之后新成立的教派,千年以来,越发兴盛,如今已然发展到了千人规模。 这一千多人是教徒,不包括那些信众们。 厚土教的总教坛不在玉京,但在玉京有一座厚土堂,在其他地方有分堂。 厚土教的教义是大地乃万物之母,人之最终归宿,若能与大地相融,则人死之后可以化为山石,化为林木,化为山川河流,不必再转世为人受世间之苦。 厚土教拜的是地尊,通过苦修,可以通过地尊与大地建立联系,从大地获取力量。 身为厚土教教众,可负载世间万般痛苦,一切痛苦皆是土壤,让自己更加厚重,与大地更加亲近。 楚致渊翻看卷宗之际回想高功长老祝一山当时的情形。 可惜当时没碰一下祝一山,没能掌握其心法。 他极好奇厚土教是如何能调动大地力量的,说不定对自己的地元诀大有裨益。 看完了两摞卷宗,他离开了衙门去了通天阁。 —— 夜色如水。 楚致渊静静坐在床榻上,素白宽袍从鼓涨状态慢慢平伏下来。 十二重玉楼已然只剩下了九层,破了第三重楼,便是先天四重楼境界。 每破一重楼,真气变得深厚且精纯一分。 他剑眉紧锁,并无喜色。 玉锁金关诀是强大,再加上地元诀的支持,冲击起玉楼来势如破竹,当真是一日千里。 这进境之速足够碾压当世的奇才。 但境界还是太低,先天四重楼仍旧太弱,到宗师才能自保无虞,他恨不得一步踏入宗师。 可惜这是奢望。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麻烦。 真气变得深厚精纯,可经脉的增强远跟不上真气的增强速度,导致经脉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原本能凝十二条缚龙索,现在凝聚十条已经不堪承受。 而玉楼越到后面越坚固难破。 前两重玉楼一击便破,第三重玉楼便要十几次冲击才堪堪破开。 归根到底,现在卡住进境速度的是经脉。 化龙诀已然是世间最顶尖的炼体法之一,可炼体的进境还是跟不上。 要借助小洗髓丹这种灵药加快炼体进境? 还有别的更快之法吗? 他决定再去明武殿找找看。 还有便是审计司,效率太慢,这两次帮镇武司的功勋不知能有几品功。 …… 他抛开无奈,拿起旁边的金镶玉,以心神盯至精神不济,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来。 先去明武殿,与楚致霆楚致川还有楚明轩他们一起练了一早晨的功,到了时辰便去礼部衙门点卯,点完卯,看过案上的卷宗之后便去通天阁。 这便是一天的生活轨迹。 中午回王府吃午膳时,忽然看到了一家厚土堂。 从前的时候一直没注意,注意到厚土教之后才惊觉厚土堂竟然就在繁华的大道边。 第27章 怠慢 厚土堂大门敞开,四个褐衫青年教众分列两旁,恭敬行礼,欢迎熙熙攘攘的人群。 楚致渊低头看看自己官袍,没进去。 午膳后,小憩完,他一身寻常锦袍,离开了庆王府来到厚土堂。 几个王府护卫等在外面,郭驰与邹芳一起陪着他进了厚土堂。 即便他没发现厚土堂内有宗师,也没有大意。 进门后便是一片开阔院子,超出想象的开阔,竟有足球场大小,青砖铺地,一尘不染。 正北一座正殿,两间偏殿,建筑风格厚重肃穆。 正殿是一座地尊神像,两边偏殿则是地母娘娘像,两个地母娘娘相貌不同。 几十个人正排队慢慢进正殿,两旁偏殿也有人拜跪。 他随着人流跟着进到正殿。 地尊高三丈,修长十指结着手印,相貌清瘦,长髯飘飘,高冠宽袍不似大景朝的打扮,看起来更加远古。 地尊神像前是一座香炉,旁边一个英俊青年正拈香一一递给信众,神情肃穆而恭敬。 楚致渊上前接过这青年的香,插入香炉中躬身拜了拜。 他超感没觉察有异样。 地尊与两个地母神像平平无奇,就是三尊泥胎,只是颜料有些特殊而已。 眼前这个英俊青年竟然是先天二重楼,让他颇为惊奇。 这青年与自己年纪相仿,修为也相仿。 自己修炼的是小紫阳诀,后来是大紫阳诀,乃皇室秘传,是世间最顶尖的奇功。 自己还有超感在,还练得明武殿诸多奇功,玉锁金关诀虽然耽搁了时间,可磨刀不误砍柴功,并不会延缓多少时间。 如此这般,才是先天第三重楼。 而这青年虽不如黄诗容那般惊人,也称得上武学奇才了。 “啊!” 楚致渊刚转身要离开,身边传来几声惊呼。 一个老者忽然栽倒,英俊青年踏前一步将他扶住。 老者原本就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刚才勉强低头躬身时,一下站不稳踉跄着便要栽倒,被英俊青年上前一步扶住。 “爹!” “爹!” 两个相貌忠厚的青年忙上前扶住老者。 英俊青年沉声道:“别动他,我来吧!” “少教主……” “别吵!稍安勿躁!”英俊青年沉声道。 他将老者慢慢放到地上,转身摆摆手:“大家退后!” 众人忙后退让出一片地方。 楚致渊站在人群里打量英俊青年与那老者。 老者气息在迅速变弱,看情形应该是心脏出了问题,可能是心梗,再耽搁下去便要没命。 他正准备暗中出手,总不能眼见着人死。 却见英俊青年迅速在老者心口处点了几指,然后站起身,双手结印,嘴里喃喃低诵,肃穆庄严。 这让楚致渊看到了祝一山那位厚土教高功长老的影子。 这是要施法了。 超感所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地尊神像忽然亮了起来。 楚致渊觉得惊奇。 这地尊神像竟别有玄妙,瞒过了自己! 地尊神像忽然射出一团柔光,落到英俊青年结印的双手上。 双手结着印,轻轻点在老者身上。 “嗯……”老者慢慢睁开眼。 “爹?爹!” “吵什么吵,老子还没死呐!” 老者眼神还带着迷茫便下意识的斥了一句。 他眼神慢慢清明,忙翻身坐起,往前一扑便变成跪姿,却被英俊青年一下托起身。 英俊青年散开手印摆手道:“老丈不必如此,地尊护佑!” 老者用力点头:“地尊显灵,多谢少教主!多谢少教主!” 自己这条老命得救了。 身体内充盈着暖融融,尤其心口位置,像被一团火在烧烤着,舒服得想睡过去。 原本的虚弱无力一下消失无踪,太神奇了! 不愧是少教主! 果然地尊转世! “无量地尊!”英俊青年肃然稽首。 “无量地尊!” “无量地尊!” …… 众人纷纷稽首高喝。 …… 楚致渊站在人群里,一脸赞叹。 这是借力了神像的力量,一种有别于真气的力量,效果如神。 他身上涌出无形的劲力,挤开其他人上前,帮着那青年一起扶老者起来。 超感之下,瞬间将老者身体看得清清楚楚,感应到了那一团奇异力量。 那奇异力量正在迅速修复着老者的心脏,宛如甘霖浇在久旱之地,效果奇速。 他暗自惊奇。 这力量对身体的修复可谓神奇,更胜化龙诀。 果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他在读厚土教的卷宗时,卷宗里着重提了其少教主冯志浩。 冯志浩是修炼奇才,有地尊转世的传闻,在厚土教内的声望极尊,甚至有取代教主之势。 如今看来,这冯志浩确实有奇功在身,人前显圣,怪不得如此高的声望。 冯志浩平静而庄严,稽首后让众人散去,别耽搁了大家拜地尊。 他的话很管用。 众人各自拜了地尊离开前朝他一礼,然后离开。 楚致渊出了正殿,再去一趟旁边的地母殿拜了拜,不管怎样,见到神像拜一拜总没错。 他原本是无神论者,可经历了转世之事,便改变了观念。 待拜了一圈后,他看向邹芳。 邹芳轻轻点头,找到一个厚土教的教众,低声嘀咕几句,然后那教众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负手在院内踱步。 那教众进入正殿,片刻后,来到了邹芳跟前,低声说了几句。 邹芳听罢,轻轻皱眉,来到楚致渊低声道:“要先接待信众,待信众走了再来拜见公子。” 楚致渊剑眉一挑,笑了。 “世子爷,我们走吧!”郭驰脸色阴沉,好像暴怒的黑熊,一幅随时爆发的气势。 楚致渊摇摇头道:“那就等等吧。” 郭驰不解的瞪大眼。 既不理解冯志浩怎敢如此托大,如此傲慢,又不理解楚致渊为何不走。 堂堂的世子,怎受这窝囊气! 楚致渊道:“这位少教主确实是个人物,要结识一番。” “又一个狂妄家伙!”郭驰气鼓鼓的瞪向正殿方向。 楚致渊在院内负手踱步,一边趁机修行,超感一直扩散开,将方圆三十丈笼罩。 他着重盯着的是冯志浩。 卷宗里并没说冯志浩是什么样的性情,没想到如此桀骜不驯。 不管是自己的官职,还是自己的世子身份,都不是厚土教能怠慢的,他偏偏敢这么干。 自然是心有所恃,或者也是心怀怨恨。 根源是十三皇子的妾室,正是他姐姐。 十三皇子淮王爷,是楚致川的父亲。 庆王府与淮王府当然没法比,在冯志浩看来,庆王府世子拿他没什么办法的。 楚致渊观察着冯志浩的细微举动,还有气息变化。 冯志浩持香送信众,气息稳定没在练功,神情肃穆庄严,宛如在做一件神圣之事。 楚致渊看了一会儿,隐隐猜测,这是冯志浩在炼心? 纯心凝志,是厚土教的一种修炼法门? 看了一会儿,他的心也跟着宁静下来,效果堪比手持清盈剑。 第28章 奇画 随着时间流逝,外面信众并没有减弱之势,反而随着这件事的传播,涌进来更多信众。 这些信众在躬身拜地尊时,顺便也朝冯志浩一礼。 楚致渊一边盯着冯志浩,一边在回想冯志浩先前的一举一动,他的咒语,他的手印。 同时在打量地尊像,还有厚土堂后面一间静室。 那间静室布置简洁,只有一榻一案。 北墙上挂着一幅山水画。 超感之下,清晰可见这山水画下面还有一幅画。 画中人物是地尊,与大殿中的地尊形象一般无二。 画中的地尊站在一座挺峭山峰之巅,脚踩巨石,周身绽放金光。 金光在身后形成一个圆镜,金镜之中有连绵的山川、平阔的大地,有奇异的花纹,还有奇异的文字。 一共九个文字嵌在金光边缘。 楚致渊剑眉一挑。 他忽蓦然发现,自己竟无法记住这一幅图。 与凤纹差不多的特性,看得清却记不住。 再看这幅画,乍看起来是新绘制的,可仔细看其材质,隐约能感受到沧桑,这是一幅古画。 超感猛的凝注向这幅画。 顿时感受到一股奇异力量隔绝了自己的探测。 无法探测到这画的材质。 时间继续流逝,厚土堂人来人往,有人关注到他,可来去匆匆也没有多理会。 楚致渊负手站在已经枯萎的花圃前,神情沉静。 邹芳站在他身边,依旧沉默。 郭驰却不时的瞪一眼正殿,恨不得进去直接揪出冯志浩,给几个耳光,让他知道什么是恭敬。 楚致渊一直在打量那幅奇异图画,细之再细,寻找更多的细节,然后试着动手将其临摹。 可惜还是不成。 这幅画没办法临摹,只要手一动,刚生出要画出来的念头,便脑海一片空白,茫然不知。 他越发觉得奇妙,于是观注那九个奇异文字。 与在通天阁里读过的古文与异文相对照,很快在记忆里找到了这九个文字:镇、诸、绝、山、川、河、江、无、量。 这九个字能写出来。 一个时辰后,冯志浩走出正殿,看一眼楚致渊三人,转身朝后院而去,没有见面的意思。 “你……”郭驰看他如此,顿时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便要痛骂,却被楚致渊一抬手打断。 郭驰憋着气狠狠瞪着冯志浩,看他施施然的离开,身形消失于东侧的月亮门。 他扭头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摇摇头:“且等等。” “世子,他……他……”郭驰觉得再离谱不过。 楚致渊摇头道:“等都等了,且等到底吧。” 郭驰愤愤道:“世子爷……”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世子爷就是太好说话了。 楚致渊失笑:“没必要如此,是我想见人家,不是人家想见我。” “有他想见世子的时候!”郭驰冷笑。 他看一眼邹芳。 邹芳莹光隐隐的脸上毫无表情。 显然这也是愤怒了。 都觉得这个冯志浩再傲慢也有一个度,这么对一位世子,太过分了。 楚致渊笑了笑。 身为武林中人,有点儿脾气也正常,又不是骂自己,只是拿一拿架子摆一摆姿态,没必要火冒三丈。 尽管心下已经恼怒,还是一幅云淡风轻之态。 他的精神还在那幅画上。 待冯志浩再次出来,径直来到楚致渊跟前,抱拳淡淡道:“有劳世子久候,罪过。” 楚致渊微笑:“冯少教主,久仰大名,刚才亲眼见识到了少教主救危济厄,便想当面请教一二。” “请教不敢当,一点儿微末之技,”冯志浩不冷不热,淡淡道:“世子金枝玉叶,不该来这里才是。” 楚致渊笑道:“这里为何不能来?” “这般粗陋之地,委实污了世子的清贵。” “再清贵也没这般娇气,”楚致渊摇头:“若非来此,又怎能亲见到少教主救危拔厄的英姿。” 冯志浩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楚致渊话里充斥着阴阳怪气,听得很不舒服。 救人固然是一件美事,可被反复提及,说得这般夸张,委实不舒服。 楚致渊道:“能否请教一下,少教主是用的什么法门,能如此救好那位老丈的心疾?” 那老者是典型的心脏病,心梗死,却在那一团奇异力量下迅速恢复,效果如神。 这种对身体的极速作用,甚至胜过灵丹妙药,让他好奇不已。 如果有这种力量,相当于有了救命灵丹,随时能恢复伤势,不管是与人交手时受伤,还是练功时受反噬,都能及时救治。 这相当于多了几条命。 为了这个,受点儿怠慢也没什么。 冯志浩眼神顿时警惕,皱眉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笑了笑:“少教主不必勉强,天下各宗皆有秘传,我不至于犯那般忌讳。” 冯志浩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厚土教行事堂堂正正,事无不可对人言,是敝教每个教众都可修行的皇天后土经。” “皇天后土经……确实极妙。”楚致渊慢慢点头:“我看少教主是诵咒持印而行,并非武功心法吧?” “敝教的修行与寻常武功宗门不同,”冯志浩淡淡道:“也不以争强好胜杀戮杀伐为根本。” 楚致渊点头:“厚土教讲究厚德载物,养德养心,朝廷也是极为赞同的。” 冯志浩淡淡一笑:“朝廷不打压我们,已经感恩戴德了,不敢奢求赞同。” 楚致渊笑道:“朝廷对厚土教还是很好的。” “……”冯志浩不置可否,只是嘴角噙了一丝冷笑。 楚致渊暗自摇头。 这冯志浩自负又骄傲,没把自己放眼里,是因为庆王府的颓势,还是因为有十三皇子宣王府为后台? 他抱拳道:“少教主,我们切磋两招如何?” 冯志浩一怔。 他原本以为楚致渊自恃尊贵,是不会亲自出手的,打败了太丢脸。 尤其是庆王府被封三十年,身为庆王府的世子,得夹起尾巴老老实实的,绝不能高调不能张扬,所以才成为礼部的官员,而不是进军中去混军功。 没想到他真有胆子跟自己动手。 自己可是武学奇才,可与四大宗真传弟子并驾齐躯的奇才,敢跟自己动手? 楚致渊道:“久闻少教主的奇才之名,机会难得,便亲自讨教一二,这也是少教主的机会。” “什么机会?” “出一口恶气的机会。” 楚致渊笑眯眯看着他。 他当然看得出冯志浩对自己不仅是冷淡,而是心怀怨气。 至于怨气从何而来? 与他并无其他交集,没有个人恩怨,很可能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吧,被迁怒了。 “……世子真敢跟我动手?” 冯志浩压下翻涌的情绪,缓缓问道。 “少教主怕了?” 楚致渊仍笑眯眯的,让冯志浩心中怒气更胜。 周围来来往往的信众们也听到了他们说话,纷纷看过来。 冯志浩眯了眯眼,冷冷瞪着楚致渊,审视着楚致渊 楚致渊笑眯眯看着他。 “……随我来!”冯志浩转身便走。 楚致渊跟上,邹芳与郭驰也跟上。 穿过东边的月亮门,来到了后面一间院落。 这间院子空荡荡的没人,中央一个小练武场,一边是残败的花圃一边是兵器架,显然是他平时练武之用。 冯志浩站到院中央,淡淡道:“人多了,世子输了会丢脸面,这里正好。” 凡事总有万一,万一这世子武功强于自己呢? 胜了他没什么,败了却有损自己少教主的威名。 楚致渊笑道:“所谓善有善报,少教主一片好心,也就省了自己丢脸。” “提前说一句,我不会因为你是世子而手软!” “那就手底见真章!” 楚致渊转身来到兵器架前,拔出一柄铁木剑。 冯志浩却没拿兵器,双掌抬到胸前。 楚致渊看他如此,将铁木剑一抛,抛回兵器架上,伸出双掌:“请——!” 第29章 教训 冯志浩看他如此托大,脸色一沉,冷冷道:“世子若精于用剑,不妨用剑。” “不必了。”楚致渊摇头:“少教主小心了,我招式以快取胜。” 冯志浩淡淡道:“巧得很,我也是,世子请出招!” 他脸上黄气微微一闪。 楚致渊超感所见,冯志浩身上的黄光骤然大亮,真气开始凝于双足。 “少教主先请。”楚致渊道:“我若出招,少教主再无机会出手了。” “嘿!”冯志浩发出一声冷笑:“着!” 双掌泛黄如抹了一层黄泥,身化一道黄影瞬间冲至近前。 楚致渊推断他也有咫尺天涯步一般的奇功。 厚土教擅借大地力量,轻功借用的便是大地之力,有咫尺天涯步一般的奇功不足为奇。 超感之下,冯志浩的动作慢镜头一般,每一个动作清清楚楚,甚至看得到他头发的飘拂,脸上细细一层绒毛的拂动。 凭着判断,他斜跨一步出去,冯志浩恰好冲到他原本位置,他恰好到了冯志浩后面。 轻飘飘一掌拍在他后背。 “啵!” 冯志浩停住,站如一根桩。 “噗!”停顿的身体猛一颤,突兀喷出一道血箭,满天血雾在阳光下绽放鲜艳光泽。 楚致渊收掌而立。 冯志浩缓缓转身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一脸失望的摇摇头。 他一接触到冯志浩后背,超感便洞彻其五脏六腑及经脉的真气流转。 冯志浩双脚涌泉蕴含两团真气,如脚踩风火轮,怪不得身法那么快。 双掌掌心劳宫也蕴含两团真气,让他双掌速度也奇快。 冯志浩咬着牙吐出两个字:“再!来!” “请——!”楚致渊微笑。 冯志浩脸上黄气一闪,身形也跟着一闪消失,下一刻便到了楚致渊身后。 楚致渊一闪消失,同时出现在他身后。 冯志浩这一次早有防备,扭腰转身双掌迎上。 可楚致渊斜身侧上前,右掌轻飘飘穿过两掌之间,击中他心口。 “砰!” 冯志浩直直爆射出去,撞上墙壁后如一幅画挂在墙上,一动不动。 楚致渊摇头,脚尖挑起一颗泥丸。 泥丸射在冯志浩丹田处。 “呃……咳咳咳咳……” 冯志浩夸张的猛抽气,胸膛鼓起夸张的幅度,然后剧烈咳嗽着从墙壁滑落到墙根,不停咳嗽着。 楚致渊摇摇头。 郭驰看得眉飞色舞,恨不得鼓掌喝彩。 邹芳笑看一眼冯志浩,摇摇头。 咳嗽了几十声后,冯志浩慢慢扶着墙壁站起来,袖子狠狠拭去嘴角血,冷冷道:“走眼了,世子好武功!” 万一的万一,还真发生了万一。 这快废掉的庆王府,其世子竟如厉害! 楚致渊摇头笑道:“少教主修为不俗,武技不行,火候不足。” 冯志浩无言以对。 能感受到他真气与自己差不多,可偏偏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憋屈感让他痛恨。 楚致渊道:“一味的修练内功心法便是如此,还是要好好练武技的,否则丢厚土教的脸。” 冯志浩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楚致渊道:“今天可惜了,没什么收获,少教主的武功配不上脾气啊,我们练武之人脾气大不要紧,但武功要配得上脾气,是不是?……改日再与少教主切磋吧。” 冯志浩越发觉得憋气,咬着牙冷冷道:“一个月后,我们再比过!” 楚致渊颔首:“那一个月后再会,走啦。” 他抱拳转身便走。 郭驰与邹芳看也不看冯志浩,跟着楚致渊离开。 冯志浩死死瞪着楚致渊背影,双眼迸射寒光,心绪汹涌。 楚致渊超感看得一清二楚。 这位少教主看来心胸不开阔,是个记仇的,得好好的收拾几次才行。 离开厚土堂很远后,楚致渊道:“邹芳,在厚土堂附近百米内找间宅子。” “是。”邹芳轻声答应。 郭驰伴在楚致渊另一侧,冷笑道:“混帐东西,世子爷教训得好!” —— 第二天傍晚时分,楚致渊进到了距离厚土堂五十米左右的一间宅院,打量着这间三进的院子,颇为满意。 这宅子上一任主人明显是富豪,淡雅中蕴含着奢华。 他最满意的还是这间宅子与厚土堂的距离是五十米。 清清楚楚看得到厚土堂的一切,尤其是后面的静室,看得清楚那副奇异的画。 他转了一圈之后,离开宅子返回庆王府。 —— 一轮明月高悬。 明月酒楼宛如天上宫阙。 楚致渊坐在三楼一雅间,通过敞开的窗户欣赏着夜空的明月,一边喝着酒,吃着美味佳肴。 桌边是高凌峰还有几个礼部的官员,其中一个员外郎周旭东,与楚致渊同级,另有几个主事。 几人一边闲聊一边喝着酒。 这样的酒宴显然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喝几杯酒后,便放开了矜持,畅所欲言。 礼部是一个清水衙门,没什么油水,所以官员彼此之间利益冲突甚少,也算融洽。 另一位员外郎周旭东出身贫寒,也是读书种子,天资不逊色于高凌峰,只是运气差了点儿,中的探花。 依他的出身,早应该去了礼部之外大展拳脚,不该四十岁仍困在礼部做个失意之人。 楚致渊很好奇却没多打听,只是观察。 周旭东身形挺拔,容貌平平,皮肤黎黑,看起来不像是官员更像农夫,喝了几杯之后却出惊人之言:“这些武林宗门,个个都是祸乱之源,寻常老百姓苦他们久矣,照我说,应该都荡平喽!” 楚致渊一怔。 “对,应该都荡平喽!” “都是祸害!” …… 众主事拍着桌子,纷纷附和。 楚致渊看他们个个双眼放光,情绪激昂,好像马上就跟人动手一般,不由暗自摇头。 这显然是受压抑太甚。 他接触到的宗武司各官员,对武林各宗都没什么好感。 原以为高凌峰已经是激进的,现在看高凌峰的削弱抑制想法并不算激进的,这帮人更加激进。 周旭东瞪着楚致渊:“楚大人觉得镇武司足够威慑武林中人,不敢作奸犯科吧?” 楚致渊看着他,知道他并不需要自己的回答。 周旭东冷笑道:“那些偏远地区,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害而没被发现?镇武司再厉害,人数也是有限的,震慑的范围有限,有太多凶手逍遥法外!” 众人纷纷附和。 武林高手作案极为难查,刀剑杀人还有望通过伤口来判定武功路数,将凶手范围缩小,如果不用刀剑呢? 弹一颗小石子就能夺人性命,凶手怎么查? “心怀利刃杀心自起,这些武林高手一旦被激怒,碰上武功低的或者不懂武功的,动辄下杀手。” “唉……好像狼碰上羊,说杀就杀!” “明明看上去挺好脾气的,有可能一喝了酒就杀人!” “这些武林宗派,野性难驯,很少去报效朝廷上阵杀敌,一天到晚缩在民间为祸天下!” “就该剿了!” “楚大人,我所说不对?”周旭东笑道:“觉得这些武林高手不该压制?” 楚致渊摇头笑道:“周大人,我初来乍到,见得少经历得少,不敢妄言。” 周旭东叹息:“楚大人不该来宗武司的,即便进礼部,也不该进宗武司,其他四司才是真正安逸。” 楚致渊笑道:“我也是练武的嘛。” 周旭东摇头叹息连连,对他的选择很惋惜,身为世子,如果在其他几司内领个闲职,才是真正的逍遥自在。 进宗武司就是自找苦吃,宗武司说来说去,是一个唱红脸的,是哄人而不是收拾人的。 有时候,真恨不得把这些宗派来喽,却还要忍着脾气哄劝,甚至要忍受他们的脾气。 这些宗派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不把宗武司放眼里了! 这让他们怨气极大,偏偏职责所在,有气无处撒。 这便造成了他们对武林宗门的不满,对武林高手的不满,恨不得清剿得一干二净,便没了麻烦。 楚致渊听得暗自皱眉。 原本以为朝廷势大,宗武司代表着朝廷,便能挟朝廷之威,在与武林宗门相处时处于强地位。 现在听他们的话,是恰恰相反。 如果真是这般,那便不该了。 宗武司再怎么说也代表着朝廷,怎能容武林宗门如此放肆? 他细细思索其中关窍。 是朝廷有意为之,让宗武司成为压力的宣泄口? 他暗自摇头。 众人喝了半夜的酒,气氛越来越融洽,散场的时候各个心满意足。 楚致渊没回庆王府,直接回到了新买的那座宅子。 第30章 皇天 宅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空荡荡,冷清清,只有一对老夫妇做门房,再没其他仆从。 楚致渊来到宅子后院书房中。 书房里的书籍犹在,多是杂记,少有涉及武功的。 前任主人应该不练武。 书房除了雕花轩案,东墙根下还有一张雕云纹的罗汉床,供小憩之用。 楚致渊盘膝坐到罗汉床上,闭上眼,超感扩散笼罩了厚土堂,盯住冯志浩。 厚土堂后院熄了灯笼,冷冷月华洒落。 冯志浩赤着身子,在小练武场上游走,洒下一串虚影。 寒风吹动着他周身冒着的腾腾白气。 游走之际不断伸掌前探,倏快倏慢,方向突兀而诡谲,防不胜防。 隐隐约约似一条蛇在疾速游走,舌头嘶嘶探出。 蛇的构造与人不同,往往能做出人做不出来的动作,同样的动作在人身上做出来便显得诡异,想象不到。 这便是此掌法的威力所在,奇快、诡奇。 楚致渊摇摇头。 他知道冯志浩极郁闷。 这套掌法又快又诡,防不胜防,偏偏没能施展出来便被打断,没机会发挥出威力。 他推测一直被压着打的憋屈让冯志浩愤怒之极,恼恨自己的无能,唯有这般自虐式的苦练才能消解几分。 楚致渊暗自对比。 咫尺天涯步与大雪崩剑诀是将力量催发到极致,相当于一锤子买卖,有违武学常识。 武者往往用力七分,留三分以应变,非在绝境之下不会孤注一掷。 别人用七分力,自己用十分,所以同等境界之人,几乎很难是自己敌手。 别说冯志浩只是一重楼,便是与自己一样的三重楼,同样不是自己的对手。 世间堪与大雪崩剑诀及咫尺天涯步相匹敌的绝学罕之又罕,何况自己还有地元诀配合。 冯志浩在月光下在寒风中苦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精疲力竭才拖着沉重的身子进了温暖的静室。 将那副山水画摘下,露出地尊图,他艰难的坐到对面床榻上,盘起膝,呼吸慢慢平伏。 一番自虐式的苦修之后,他心灵获得了短暂的平静,便是练功的最好时机。 屋内温暖如春,他赤着身子,双手结印,嘴唇做出一个口形,楚致渊断定是“镇”字。 冯志浩的目光落在地尊图的“镇”上。 超感准确的感知到他的目光不仅仅在这个“镇”字上,还有镇旁的山上。 若非有超感在,即便亲眼看到冯志浩修行,也无法真正弄清楚冯志浩的目光范围。 冯志浩双手换一个手印,嘴唇做出“诸”字形,目光落在“诸”字上,同时还有诸字旁的碧空。 楚致渊一边细细体察一边思忖。 这是心口意三合一,这地尊图相当于观想图了。 他从楚清风嘴里知道皇家修行的路径,小紫阳诀筑基,大紫阳诀练气,紫阳真经炼神。 到了宗师境界,便要修习紫阳真经,上面便有紫阳观想图。 他曾推测明武殿内悬挂的图便是紫阳观想图,练到大宗师便会显现楚清风身上呈现的紫阳境。 依照紫阳真经的修炼次序,不能上手便炼神,要先练精,再练气,最后再炼神。 小紫阳诀练精,大紫阳诀练气,紫阳真经炼神,那个时候才会上观想图。 打破这顺序,直接上手便炼神固然是捷径,能加快修行进境,却要损耗元神,难免根基不稳,成就大宗师的难度大了许多。 大宗师原本就难成,这难度一增,几乎就断了大宗师的路。 欲成大宗师,那些损耗的元神需要补足,补不足便无法闪现大宗师的灵光,大部分人都蹉跎在了宗师境。 他起身负手踱步。 难道这皇天后土经自己练不得? 那枚凤纹能令自己精神力增强,那是不是在增强元神? 他最终决定不妄动。 这涉及到大宗师,绝不能因为贪图快捷而损了元神。 但不练一练这皇天后土经,便不知是不是香火之道。 香火之道是朝廷绝不允许的。 于是第二天清晨,他再次到明武殿,跟楚清风讨教关于元神与精神力的关系。 再去明武殿西侧殿内翻了一些武学秘笈及武学笔记,然后又去通天阁找了一些关于元神之论。 花了一整天的功夫,他终于断定那枚凤纹能增强自己元神,精神力增加也是元神增强。 —— 明月斜挂,遍照玉京城万家灯火。 凤凰大街旁的宅内,静室之中,楚致渊双手结印,与厚土堂后院的冯志浩一般无二。 双手结印的同时,嘴里配合手印默诵那七个字,同时观瞧那幅图的那些文字与图案。 七次结印下来,一股奇异感觉油然而出,宛如自己化为了图中的地尊。 于此同时,厚土堂正殿的地尊神像忽然亮一下,一团光倏的射向了他,同时也有一小团光射向了冯志浩。 两团光的大小有别,射向他的光团大如拳头,射向冯志浩光团如指甲盖。 他估计是元神或者精神力的差距。 这团光落到了他双掌劳宫,化为白中泛黄的气息,温和醇厚。 数次之后,楚致渊露出笑容。 他不信厚土教所有弟子都能得到这秘传,地尊神像上的力量应该没那么多,是需要凝聚积累的。 一团团光射过来,劳宫有涨疼感之后自行进入涌泉,待涌泉也浇灌不能再加入,他停下了动作。 这皇天后土竟不是以丹田为容身之处,而是双掌的劳宫与双脚的涌泉。 双掌劳宫是皇天,双脚涌泉是后土。 身形一闪,出现在院子里,清盈剑不断刺出,大雪崩剑诀一次又一次的施展。 五十五剑后,终于力竭,经脉却没有崩碎之感,催动地元诀继续施展大雪崩剑诀。 一百多剑后经脉疼痛欲裂,清盈剑归鞘。 以化龙诀引那四团光的力量循行经脉,经脉迅速恢复,立竿见影。 他又来了一次这个过程,结印诵咒观想,一团团光从地尊神像射来,双脚双手皆蕴满白中泛黄的温暖醇厚气息。 待又施展了一百多剑大雪崩剑诀后,经脉受损。 他这一次没用化龙诀,直接引四团气息进入经脉,沿大周天的路径走,滋润着经脉。 经脉在迅速恢复,但比起用化龙诀催动,恢复速度差了五倍左右,可谓天差地别。 化龙诀与这皇天后土经力量结合,疗伤如神! 那这到底是不是香火之力? 半晌过后,他盘膝坐到榻上催动玉锁金关诀。 这一次一口气凝聚了九条缚龙索。 从前是不敢凝聚这么多条缚龙索,如今有皇天后土经的力量在,他胆子更大。 …… 一刻钟后,他睁开眼,眼中精芒迸射,随即恢复到清亮。 第四层楼已然冲破,修为踏入先天第五重楼境界。 经脉欲碎,忙以皇天后土经的力量催动化龙诀,一盏茶时间过后,经脉恢复。 这效率之高让他咋舌。 可惜,这力量只能用来治愈经脉,而不能像化龙诀修练出的力量那般强化经脉。 一个是疗伤,一个是炼体,两个路线。 有皇天后土经的力量,自己敢于冒险。 于是再次施展玉锁金关诀,准备冲击第五层玉楼,当凝聚第八条缚龙索时,心生警兆。 突破后的真气远胜先前,经脉仅能承受七条缚龙索,便是有皇天后土经也不行。 于是没有继续凝聚缚龙索,仅以七条缚龙索一起冲击玉楼。 结果毫不意外的失败。 经脉再次疼痛欲崩溃,皇天后土经催动化龙诀很快将经脉恢复。 他无奈摇头。 根本还是化龙诀,还是要练脉,而练脉指望不上皇天后土经,反而得指望小洗髓丹与其他灵药。 冯志浩已经睡去,眉头还紧锁着。 这几天下来,冯志浩的愤怒与不甘并未消减,反而越发厉害,让他拼了命的修炼。 楚致渊摇摇头。 小伙子太好胜了,需要好好蹉磨一番。 第31章 开端 他晚上回府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天。 玉京城的大街小巷依旧热闹,甚至比白天更加热闹,尤其是酒楼里欢声笑语,飘出很远。 楚致渊闲庭信步徐徐行走在众护卫的簇拥中,摇摇头。 这些人都不睡觉的吗? 怎么晚上会比白天更热闹? 难道练武之人的精力旺盛,导致如此?可练武之人也要休息,更要修炼的。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些人的生活状态。 忽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两个白衣少女簇拥着的黄诗容。 黄诗容依旧清清冷冷,依旧姿容绝美。 她一袭杏黄罗衫,婀娜袅袅,宛如弱柳扶风,腰间的长剑仍旧让人看得心惊胆战,生怕压折了细腰。 她在远处也看到了楚致渊,骤然加速,从人群中轻盈穿梭来到近前。 楚致渊摆摆手。 郭驰知机的后退,让开通道。 黄诗容挟着淡淡幽香来到楚致渊跟前,抱拳嫣然笑道:“世子。” “黄堂主别来无恙。”楚致渊微笑。 黄诗容笑道:“世子这么好的兴致?” 楚致渊道:“在明月楼那边置办了一间宅子,偶尔过去换个心情。” 黄诗容轻轻点头。 正常情况下,奢华气派的王府是一辈子都住不够的,根本不想去买别处的住宅。 可四世子不同,被囚禁在王府二十年,对王府很可能会有一种隐约的厌烦与恐惧。 说起来这四世子也是可怜人,心灵受创最麻烦,可能要花一生的时间来慢慢治愈。 楚致渊道:“可弄清楚为何这般热闹?” 黄诗容顿时轻蹙黛眉:“最近高手涌进来得越来越多,说是来看热闹的。” “什么热闹?” “大贞使团要进京,他们是来看大贞人。” 楚致渊眉头一挑:“是来复仇的吧?” 黄诗容轻轻点头,神情凝重。 他们说是来看大贞人,但显然都是蠢蠢欲动要报复大贞的。 大贞与大景也曾有过蜜月期,可最近两任皇帝期间,几乎一直处于战争状态。 大贞与大蒙暗中结盟,眉来眼去,默契十足的对付大景,让大景吃了太多的亏。 这一次大贞要与大景联姻,有太多的人反对。 那些大贞与大景战争中死去之人的亲朋好友,都与大贞有着血海深仇,怎能容许大景放过大贞。 尽管与大贞结盟更有利于对付大蒙。 可平民百姓哪管那么多,只想报仇雪恨。 这给镇武司与巡城卫带来了巨大的压力与负担,一个不好便会闹出大乱子来。 如果大贞使者团真有个三长两短,定会影响两国的联盟,镇武司上下谁都负不起这个责任。 楚致渊摇头道:“想想都头疼。” 黄诗容轻叹一口气。 楚致渊笑道:“不过,江司主可不是一般人,黄堂主你也冰雪聪明,难不住你们的。” “托世子吉言吧。”黄诗容苦笑。 楚致渊抱抱拳,黄诗容识趣的告辞离开。 待回到王府时,整个庆王府已经安静下来,只有护卫们在交叉巡逻。 庆王府大街亮如白昼。 大街两边一排排绘着“庆”字的雕花灯笼,汇聚的灯光溢满整条大街,也将新漆的大门与金钉照得闪闪放光。 楚致渊进了王府大门,回到自己院子,摆摆手让趴桌上睡过去的墨漪四女回去。 恰在此时,邹芳进来说梁冠杰一直等着,等了大半夜,非要等世子回来。 楚致渊点点头。 片刻后,梁冠杰挑帘进了书房,抱拳行礼。 楚致渊摆摆手:“时辰不早了,长话短说,如何了?” 梁冠杰弥勒佛一般的笑容不见,神情严肃,轻声道:“世子爷,已经探明了,荆王府守卫由巡城卫与镇武司共同承担,监察司也在其中,府内东西南北各有一名宗师,小的怀疑还有大宗师坐镇,……府内人员一律不能外出,所有采买都由宗武司负责,再交由专门的禁宫护卫,然后再交由内监。” 楚致渊皱眉:“还这么严密?” 三十年过去,被圈禁的世子何必还这么森严? 如果真是对二皇子不满,心怀愤怒,三十年过去也早该消了气,懒得搭理才对。 仍旧如此严密,委实反常。 梁冠杰肃然道:“小的还打听到,这些守卫一年一换,绝不重复。” 楚致渊慢慢点头,目光闪动。 梁冠杰道:“小的怀疑有大宗师,所以不敢深入,没办法再探明更多的了。” 楚致渊缓缓道:“可见到二伯他了?” 梁冠杰点头:“远远偷看一眼,荆王爷精神不错。” 楚致渊道:“其他人呢?” 梁冠杰道:“荆王爷王妃三年前去世,只留下一位郡主,年纪与群主也相当。” 楚致渊皱眉:“还有吗?” “荆王爷没侧妃,也没妾室,现在偌大的王府,好像只有荆王爷与郡主。” “府内的仆从呢?” “远不如我们王府。”梁冠杰摇头:“精气神都倒了,都懒散懈怠。” 楚致渊沉默不语。 梁冠杰轻声道:“世子爷,要跟荆王爷通信吗?” “再等等,你们先撤回来,……没被发现吧?” “世子放心,不可能发现我们。” “找冯总管支些银子与灵丹,去城外庄子闭关半个月后回来。” “是。” 梁冠杰抱拳退出书房。 楚致渊负手踱步,摇摇头。 虽然父王很想去探望荆王,可现在看,情形很反常,还是不宜探望,避免引火烧身。 真要探望,也要等自己成为宗师。 三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年半载。 —— 第二天晨曦初露时,他去了明武殿与楚明轩楚致川楚致霆他们一起练功。 摆出紫阳桩,他们练小紫阳诀,他练大紫阳诀。 大紫阳诀的真气妙处极多。 至阳至刚,精纯非常,进入对方经脉后还有特殊的灼烧效果,即便高一两重楼境界也很难驱除化解。 更重要的是大紫阳诀有养身之效,同样境界,寿命更久长,更是直抵大宗师的奇功。 寻常心法修炼时会伤及根本,造成精气神的缺损,火候够深也成就不了大宗师。 这也是大宗师世间罕有的缘故之一。 修炼的间隙,他与众皇子与世子们凑在一起说些闲话。 他说说在礼部的见闻,他们说一些从父母听来的见闻,彼此交流,聊得热火朝天。 待太阳升高,他与众人告别,去礼部点卯。 在通天阁待到中午,回庆王府,一家人一起吃午膳。 午膳时候,楚致渊发现白宁霜眉开眼笑,于是好奇的问缘故。 “过几天是宣王的生日,邀请为娘过去参加生日宴,渊儿你到时候随我们一起去。” “四叔?”楚致渊露出笑容:“恭喜母妃啦。” 虽然因为自己冬猎表现杰出,又踏入先天进入礼部,开始有人登门说亲。 进到宫内时,王妃们的态度都有了变化。 可这还是头一次有皇子王爷发出邀请。 这是一个重大信号,意味着一个新的开端,是庆王府融入皇族的第一步。 “是渊儿你争气!”白宁霜眉开眼笑:“要不然呐,他们还装作不认识我呢!” 她笑盈盈看向楚致渊:“渊儿你随我一起去。” 楚致渊忙摆手,说自己忙。 他确实忙着修炼,对进境还不满足,想要更快。 白宁霜不满的瞪他。 楚明厚劝了她两句,让她别耽搁楚致渊的正事,儿子现在可不是闲人,在礼部做事呢。 “安国公府应该也会被邀请,说不定有那位萧郡主呢,渊儿你难道不想看看?” 楚致渊断然摇头。 现在的他还无暇分心这些,只想着修炼。 白宁霜不满的哼道:“那行,我跟仪儿去。” 楚仪顿时小脸一皱,苦兮兮的看她,一幅求饶神情。 白宁霜却毫不心软,哼道:“别一天到晚呆在院子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随我去见见人!” “娘——!” “休得啰嗦,就这么定了!” 楚致渊对楚仪投来的求救目光置若罔闻,埋头吃饭。 他今天要去一趟审计司,亲自催一催进度,顺便将那一次九品功勋换成小洗髓丹。 “还有,我让你祖母给找了一位宫里的女官,这几天再学一学礼仪。” 楚仪不服气的道:“娘,我不用再学啦。” “你学得稀里糊涂,糊弄人,万一出了岔子就丢大脸了,有愧你这名字。” “娘——!”她扭头恳求的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装作没看到,放下碗说了一声“饱了”起身便走,楚仪不满的召呼声没能阻止他离开的脚步。 第32章 凶险 出了庆王府,他脚步放缓,松一口气。 他们兄妹小时候便上过礼仪课。 但当时处于封府状态,还不知这一辈子能不能放开,学了也白学,甚至还有些逆反,学得不那么认真。 一般场合没问题,到了正式的庄重场合难免露怯。 去王爷的生日宴还好,但距新年已经不远,皇子世子们去皇宫跟皇帝一起过新年是传统。 他们往年不能去,今年恐怕要去了。 让楚仪再学一遍礼仪,既能让她有底气,也不至于闹出笑话。 宫里的规矩还是很重的。 他先去了一趟礼部点卯,然后去了两百米外的审计司。 皇宫出来,西边是皇子府,东边是六部诸司,六部诸司在一片区域,间隔不远。 他身穿官袍,进审计司时没被阻拦。 一踏入审计司的大门,便感觉到迥然有异的严密与忙碌,来来往往的官吏都是匆匆的,与礼部的悠然信步截然不同。 邹芳已经打听好了他们要找之人的位置,径直到了一处院子外,邹芳先进去。 片刻后,邹芳带着一个瘦小中年男子出来。 瘦小中年男子远远便抱拳行礼:“下官宋书年,见过世子爷。” “宋大人,叨扰了。”楚致渊抱抱拳,微笑道:“我那功勋可已经统计好了?” “世子爷放心,下官已经将那两份请功折子塞到最前面,做了加急处理,估计三天之内就能有结果。” “那就多谢宋大人了。”楚致渊露出笑容,给邹芳使了个眼色。 邹芳上前,将一张银票塞进宋书年袖中。 身为宗师,动作优雅又精准,没让宋书年来得及反应,银票已经进了他袖中。 “这……”宋书年迟疑。 楚致渊摆摆手:“十八叔是十八叔,我是我,我还没有让人白辛苦的习惯,那便不叨扰宋大人了。” “……世子爷请。” 宋书年亲自送楚致渊出了审计司。 审计司是清贵衙门,地位超然,也是直属皇帝,不受六部与其他诸司的节制。 外力很难干涉其运转,但这不包括皇子。 这位宋书年是楚明轩的亲戚,不敢徇私改变结果,那是掉脑袋的大罪,谁也不敢乱来。 但将前后顺序改一下还是能做到的。 原本要等一个月甚至更久,现在一改,三天之后便能出结果。 这已然是最快的。 毕竟要派人下来审核一下,绝不容许任何一处错误,否则就要掉脑袋。 楚致渊出了审计司,朝着天宝司而去。 天宝司便在通天阁的相邻,在六部诸司的区域最东端的街边,是两条长街的交汇处,四通八达。 外表看去,天宝司的门脸与其他诸司没什么不同,庄严肃穆质朴,但来来往往的人太多,摩肩比踵堪比前世的顶尖医院。 他一踏入天宝司大门内,便感受到莫名的压力。 浑身汗毛竖起,提醒他赶紧逃离。 超感落在墙根下一片花圃前的老者身上。 那老者身穿灰袍,身形干瘦,看起来就是一个寻常的老叟。 正懒洋洋的躺在椅中,一手执卷,手边摆一张茶几,上面红泥小炉汩汩冒着白气。 他一派宁静悠闲,周围的熙熙攘攘与喧闹仿佛与他无关。 楚致渊朝他头顶一眼,顿时一恍惚。 眼前是一片浩瀚星空,七颗星辰格外明亮,灼灼闪烁,星光连成一柄长剑。 那老者正脚踏虚空,手执这柄星光凝成的长剑,做下斩之势,欲将世间一切斩碎。 他正心神俱颤之际,手心忽然传来一道清凉气息,清盈剑让他清醒过来。 身上已然一层汗珠。 上一次探的大宗师是楚清风,因为修习的是同源之法,所以并未受攻击。 这一次探看的大宗师如果不是清盈剑相助,自己恐怕心神要受创。 他暗自凛然,忙收回超感避开这老者,随着人流朝正殿而去,来到了足球场大小的大殿内。 喧闹的人群进这大殿像一群蚂蚁进来,在大殿内显得格外渺小。 大殿不像外面那般嘈杂,反而很安静。 宽大的檀木高台形成一个半封闭环形,台后是天宝司的小吏们,有男有女,个个神情严肃淡漠。 楚致渊亲自上前,将一块银亮的牌子递上去。 这是九品功的牙牌,一面雕有九朵昙花,另一面印着他的画像,还有名字与年纪。 台后的天宝司小吏是一个青年男子,相貌平庸,神情冷漠,接过牌子后先端量一眼他,再看看牙牌,淡淡道:“换什么?” “小洗髓丹。” “稍等。” 他将牙牌往旁边红色印泥盒里一按,再往旁边白纸一按,再翻过牙牌按一下印泥盒再按到纸上。 正反两面拓印在纸上对得整齐,然后提笔写了小洗髓丹四个字,转身离开。 楚致渊等了一分钟左右,那青年小吏回来,递上一个碧绿瓷瓶。 楚致渊打开一瞧,露出笑容点点头,然后食指沾上红色印泥再按到纸上。 这流程他已经走一遍,不必提醒。 将小洗髓丹放进袖中,他与邹芳郭驰一起离开天宝司,便去了相邻的通天阁。 读了一天的书,他晚上回府后,直接到了楚仪的院子。 一踏入楚仪的小院,宛如踏入另一个世界。 百花争艳,幽香飘溢。 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分布于院落的不同位置,有的成一片小花圃,有的几盆凑在一起,有的位于假山上随风飘动,有的处于小溪中,形成了一片奇花与异草的世界。 而在花圃之间的空地上,楚仪正顶着一碗水,上身不动,双脚轻挪莲步往前走。 两个中年宫女在一旁监督,一个不时提出错处,另一个不时示范一二,楚仪小脸上则一幅生不如死的痛苦模样。 楚致渊看得想笑却强忍住。 两宫女看到楚致渊出现,轻盈一礼,姿态优雅,展露出极厉害的仪态之美。 楚致渊抱拳还礼:“有劳二位姑姑了。” 两宫女恭敬微笑,轻盈告辞离开。 楚致渊抱拳目送她们优雅离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匣递给一脸幽怨的楚仪:“瞧瞧这是什么?” 木匣内是一株小花,花的每一瓣都是不同颜色。 “七虹花!”楚仪顿时惊喜上前,小心翼翼的捧起来打量,露出迷醉神色。 楚致渊笑道:“有了它,能好好练礼仪了吧?” “练呗,没什么大不了的。”楚仪目光好像被牢牢吸到了七虹花上,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现在眼里只有七虹花。 楚致渊失笑,径自出了她的小院,回到了静室,准备试试能不能再破一重楼。 可当他拿出小洗髓丹时,准备开始时,却忽然停住,皱了皱眉头。 他生出一种微妙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这一次不会成功。 一颗小洗髓丹并不能建功,至少要两颗。 他无奈的摇摇头,收回了小洗髓丹。 …… 清晨,他去明武殿练功的时候,跟楚明轩道了谢,临走之际,楚明轩过来拉他到一旁,邀请他晚上过去吃饭。 “又弄了一坛药酒。”楚明轩得意洋洋,笑道:“还有便是,老三从西北返回,也算他的欢迎宴。” 楚致渊一怔。 他知道这是三世子楚致耀,四皇子宣王的世子。 楚明轩道:“要说你们这一辈,现在也只有你们两个先天高手,难道不想见一见?” 楚致渊道:“还有谁?” 在自己之前,“致”字辈的世子中,只有三世子楚致耀成为了先天高手然后进入军中,可谓一支独秀。 楚致耀二十四岁,大自己四岁,在两年之前离开明武殿加入边境军中。 进了军中,立功的机会就多了,能换取的灵丹妙药也更多,进境也更快。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快得过自己。 玉锁金关诀虽不能让自己一蹴而就成为宗师,但加上天元诀地元诀,便拥有了不可思议的修行速度。 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外有人,说不定楚致耀有奇遇,修为暴涨。 “还有就是老九老十了,没外人。” “行。”楚致渊点头答应。 他与楚致霆楚致川还有楚明轩四个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团体,关系越发亲密。 离开明武殿之后,他去了礼部点卯,然后兴冲冲去了审计司。 第33章 初见 盏茶时间过后,他从审计司出来时,袖中已经有三块牙牌,两块九品,一块八品。 给镇武司送消息说有玉鼎宗的妖人,是九品功,助镇武司清剿玉鼎宗妖人,则是一个九品功加一个八品功。 审计司评审很严苛,助清剿玉鼎宗妖人竟仅一个八品功与一个九品功。 镇武司的请功折子仅说清剿玉鼎宗他当记首功,没详细说是事情的经过。 若详细说了,有望七品功。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要保密自己的超感,不能说得太细。 他捏着袖子里的三块牙牌,遗憾的摇头。 遗憾的是礼部宗武司立功太难,即便立了功,也要在年末评功述考时,才会统计。 一年统计一次。 除非立有殊功。 何为殊功? 如出现意外而被及时平息,或接下一件艰难差使仍能很好的完成。 这些都是走殊功通道,一功一审,审核完成即发放功勋牌。 常功太慢,殊功难有。 如果在军中,那立功的机会就太多了,尤其是战时,立功的机会多得数不完。 这也是大景军队悍勇的根源,宛如他前世的秦朝军队。 不过世事本就利弊一体,收益与风险成正比。 殊功收益大,风险也大,搞砸了是要受罚的。 很多官员不求殊功,但求常功,老老实实安安份份就能混得一个常功,至少是九品功。 …… 三块牙牌在天宝司换了两枚小洗髓丹,一枚洗髓丹。 洗髓丹是小洗髓丹的数倍效果,服过小洗髓丹后,再想洗髓也只能服用洗髓丹。 他是用来练化龙诀,也有药效衰减现象,但比直接服用缓慢得多。 —— 玉京城华灯初上,纸醉金迷。 楚致渊在邹芳郭驰与众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楚明轩的皇子府。 皇子府外的灯笼已经在暮色中亮起。 府里护卫在交叉巡视,个个精气神昂扬,比现在的庆王府护卫们更胜一筹。 楚致渊一到,皇子府的门房直接开门请他进去,一边小跑着进去通传。 待他刚刚绕过照壁,楚明轩已经匆匆迎出来,圆乎乎的脸上却不见了平时的乐呵呵。 楚致渊按下疑惑,抱拳道:“十八叔,三哥可来了?” “刚到没多久。”楚明轩道。 楚致渊道:“十八叔,你心事重重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唉——!”楚明轩摇头苦笑。 楚致渊越发好奇。 楚明轩面露无奈:“老三这小子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楚致渊道:“三哥怎么了?” “原本性子就傲,现在更不得了,又臭又硬!”楚明轩摇头,一幅愁眉苦脸模样,在他的胖脸上显得格外滑稽:“要知道他变成这样,不唤你们一起来的,待会儿他要是说了难听的话,别跟他一般见识。” 楚致渊道:“三哥都说了什么?” 楚明轩无奈道:“嫌我们尸位素餐,醉生梦死,好吃懒做不知自强。” 楚致渊眨了眨眼。 这话可真够辛辣的。 不过总感觉怪怪的,好像这话应该是皇族之外的人说。 楚明轩哼道:“好像我们都该一天到晚拼死拼活的练功,他说我们没资格在玉京这般享受,边境士兵们个个都拼命练功,即便这般也不时有人死去。” 楚致渊慢慢点头。 他有了大致的印象:愤青。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大厅外,在台阶下便听到屋内的呵斥声:“瞧瞧你们俩,剑法剑法不行,拳法拳法稀松平常,这两年都在吃喝玩乐上了吧?” “……” “丢尽了我们楚家的脸!” “……” “哈哈……”楚明轩大笑着挑开门帘:“老四来喽!” 楚致渊给邹芳使了个眼色,难得的让邹芳也跟郭驰一起留在厅外。 楚致渊迎着扑面的热气进到屋内。 打眼便看到一个精壮青年死死瞪着楚致霆与楚致川,双眼如鹰,面沉似水。 听到动静,他冷冷目光从畏缩在太师椅中的楚致霆楚致川身上挪开,扫了过来,上下打量着他,审视着他,宛如看一个犯人。 “老三,瞧你!”楚明轩无奈摇头:“我们凑一块是乐呵乐呵,你想训人去明武殿训,别在我这儿训!” 精壮青年相貌英俊,气质精悍,冷冷道:“我也不想在这里训人,可是十八叔,我这眼里就是揉不得沙了!” “你呀……”楚明轩摆手道:“来来,这便是老四啦,你听过他名声了吧?” “昨天一回来便听说了。”楚致耀淡淡道:“我们楚氏一脉少有的奇才。” 楚致渊抱拳:“三哥过奖。” “过没过奖,要试过才知道!”楚致耀沉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不信别人说的,只信自己看到的,吃我一拳!” 他忽然跨步欺身上前,右拳骤然涨了一圈,氤氲紫气隐隐,瞬间抵达楚致渊胸前。 楚致渊一眼认出这是大天雷锤。 所谓天雷,性刚猛霸道,又兼迅疾,两性凝于一体自然是威力不俗,略逊色大雪崩剑诀。 楚致渊其实也练过这拳法,不过平时不怎么施展,与自身性情不合,觉得截脉手用得更顺手。 超感的存在让他更喜欢截脉手的以巧胜力之道。 他侧身出掌,堪堪避开这一拳,右掌精准击中楚致耀左肩井,令他半边身子发麻,动作一滞。 随后第二掌拍中他右肩井,令他右半边身子发麻,整个身子僵住便无法避开第三掌膻中。 楚致渊退后一步,抱拳笑道:“三哥,承让。” 楚致耀怔怔看着他,脸色迅速被憋紫,拼命运功却化不掉穴道内的真气,待楚致渊再次拍出一掌,才恢复了真气流动。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脸色慢慢平复。 楚明轩嘿嘿笑道:“怎么样,老四是不是名不符实?” 楚致霆与楚致川也兴奋盯着他,感觉很解气。 刚才被他训得像孙子似的,偏偏没办法反驳,太憋屈了。 楚致耀哼一声,上下打量楚致渊:“老四你第九重楼?” “五重。”楚致渊道。 楚明轩与楚致霆楚致川猛的转头瞪过来。 楚致渊道:“皇祖父不愧天纵奇才,玉锁金关诀确实是奇功。” 不到一个月便练到了先天五重楼,这进境之快太过匪夷所思,即便奇才如皇帝楚清泉好像也没这么快。 他们也知道玉锁金关诀有破关奇效,楚致渊练成了无人练成的玉锁金关诀,所以也就能接受这事实。 楚致耀皱眉:“玉锁金关诀果真这般神奇?” 楚致渊道:“如果再练成太清元宗的地元诀的话,玉锁金关诀会比大家想象的更神奇。” “……太清元宗。”楚致耀沉默一下,摇摇头。 他看向楚致渊的目光有些奇异。 不像在看人,更像在看怪物。 玉锁金关诀几乎练不成,那几门上古宗门传承也一样,至少他没听说过谁练成了这些远古传承。 不过如果说他能练成玉锁金关诀,练成太清元宗的传承也就没那么难以置信。 楚致耀道:“老四你这般厉害,为何不去军中?” “军中太过危险,父王母妃都会担心。”楚致渊叹一口气:“我们王府人丁太单薄,冒不得这个险。” “……你倒是孝子。”楚致耀哼一声,撇撇嘴。 在他看来这是胸无大志,暴殄天物。 如此绝世天资,就该去军中建功,从而震威整个边境,壮大楚氏皇族的威望,也能提振军心。 边境太苦,需要提振军心。 第34章 取代 楚致渊抱拳笑笑。 应对楚致耀这般鲁直的话,最好就是轻描淡写,虚不受力。 楚明轩摆手道:“行啦,老四已然去礼部了,总不能半路调过去,……老三你这次回来呆多久?” 他说着话请众人落座。 一道道佳肴端上来,色香味俱全,观之让人垂涎三尺,那坛药酒一打开便散发出香气,酒香中夹杂着奇异的药香。 这药香一闻便精神一振。 楚致渊露出笑容。 这种药酒对化龙诀助益极大,省却一番苦功。 “这一次……怕要歇一阵子了,”楚致耀一捶桌子:“大贞这一次要来真的!” “三哥,大贞真要跟我们联姻?”楚致川皱眉问。 “嗯。” 楚明轩不解:“父皇怎可能答应?” “联手先对付大蒙呗,大蒙那边新皇登基不久,野心勃勃,联合了大贞正好收拾大蒙!” “不怕大贞耍诈?” “大贞当然要拿出诚意的。” “什么诚意?” “联姻!” “到底是谁嫁谁?我们嫁过去公主可不行!” “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喽……” “什么本事?” “难说。” …… 楚致渊道:“三哥你提前回来,是有什么差使吧?” 楚致耀一幅很不情愿的神色,脸色阴沉沉的:“估计大贞使团会提出比试,他们使团中会有世子与皇子。” “嗯……,如果比试的话,要对等,世子要与世子比试。”楚明轩知道这个最基本的规矩,国与国的对等原则。 如果大贞使团中的世子提出比试与切磋,那么,大景这边当然也要派出世子。 楚致耀冷笑道:“大贞有一个世子是武学奇才,程天风,十八岁便进了先天。” “十八岁便成了先天?那他现在多大?” “二十二。”楚致耀缓缓道:“四年过去,谁知道他练到哪一重楼了!” “没到宗师吧?”楚致霆道。 楚致耀皱眉摇头:“如果真在二十二岁成为宗师,早就名传天下了,不可能憋着不说。” 二十二岁成为宗师,那便是空前绝后的成就,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风声? 这对整个大贞皇室的威望都是巨大的提前,凝聚军心,凝聚民心,益处无穷。 “那老三你就好好练功吧,养精蓄锐,”楚明轩道:“给我们大景争口气!” 他们明白了楚致耀回来的目的。 大景的世子之中,现在只有两个先天,楚致渊更早进先天且在军中历练,自然要他来应战大贞世子的挑战。 楚致耀打量楚致渊:“老四,你代替我应战吧!……我会禀明皇祖父换人。” “啊?……使不得!”楚致渊一幅意外神情,忙不迭摆手。 “怎就使不得了?!”楚致耀哼道:“你比我强,自然更有资格应战!” 楚致渊摇头:“我不像三哥这般久经军阵,缺少历练,太嫩,难堪大任。” “你比我强,这一点就足够了!”楚致耀哼道。 楚致渊仍旧摇头。 楚致耀皱起眉头,沉下脸:“难道你不想替我们大景朝争脸面争一口气?” 楚致渊道:“我是怕没经验而丢我们大景的脸。” 楚致耀紧盯着他,沉声道:“如果真能赢,便是大功一件。” “三哥,这功有多大?”楚致霆好奇的问。 他们三个一直没插嘴。 私下觉得最好的人选确实是楚致渊,楚致渊战力之强横远远超过他的心法境界。 但这话直接说出来太伤楚致耀的脸面。 …… “至少是七品功吧?”楚明轩看向楚致耀:“是不是,老三?” 楚致耀缓缓点头:“没错,至少七品。” 楚致霆与楚致川他们顿时双眼放光。 七品功对他们来说遥不可及,别说后天境界,便是先天境界也几乎立不了七品功。 八品功已经是先天高手的极限。 七品功不仅能换取更厉害的灵丹妙药与神兵利器,更重要的是能升职。 职位越高,获取功劳的机会越多,能获得功劳也越大。 楚致渊只是摇头,心下却笃定。 自己既然展现出了碾压级的实力,这人选就已经注定是自己的了,由不得自己与楚致耀决定。 这件事是高收益,也高风险。 那程天风四年前便踏入先天,万一是个如自己一般的奇才,甚至更胜自己的奇才呢? 现在说不定都先天圆满了。 一旦被打败,那将丢了大景的脸,自己就要千夫所指。 但对自己来说无所谓。 庆王府是稍有起色,败了也顶多恢复如初,损失没那么大,凭自己的超感还有资质,终究还是能爬起来的。 如果胜了,那将获得七品功。 一个七品功,至少能换数十颗洗髓丹,对修炼的助益太大了。 还能获取巨大声望,对庆王府的地位有巨大提升。 更何况,在比试之前这段时间,有可能得到巨大支持。 皇帝总不能什么也不管,不用手段促进自己修为提升,以战出大景的威风吧? 这可是关乎大景的脸面,甚至关乎大景的利益。 所以这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这机会已经几乎抓在手上了。 那为何不摆出高姿态来? 楚明轩咳了两声,沉声道:“这程天风这般厉害的话,还是老四你上吧,这可不是谦让的事。” 大雪崩剑诀在先天境界是无敌的,没人能挡得住,太快了。 别人练成大雪崩剑诀的话,只能施展一剑,而他能一剑接着一剑,把大雪崩剑诀当成了寻常的剑诀。 这谁能挡得住? 除非比他还快。 便是宗师们,论剑速也未必有他的快。 楚致渊摇头:“三哥千里迢迢回来……” 楚致耀哼道:“我辛苦不辛苦无所谓,关键是能赢,能给我们大景朝皇族争光。” 楚致渊仍旧笑着摇头。 楚致耀道:“我做个备选,万一还有别的世子我再应战不迟,总之大贞一定会趁机发难,以便在谈判中占据优势,……不过这也是有风险的,万一败了便是罪人!” 楚致渊仍旧摇头。 “四弟,你是怕了吧?怕败了丢脸?”楚致耀忽然冷笑一声。 “……唉——!既然如此,那我便一试吧。”楚致渊看向楚明轩,摇摇头:“十八叔,我今晚不该来的。” 楚明轩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两声:“老四你没问题的!” 楚致耀冷笑化为笑容,狠狠一巴掌拍在楚致渊肩膀:“这才是我楚氏儿郎!” 他随即肃然道:“做好准备,大贞使团就在这几天就到了。” 楚致渊缓缓点头。 楚明轩端起酒杯招呼道:“来来,我们先祝老四旗开得胜,大胜大贞的世子,扬我大景的威风!” “对,大胜!” 众人举杯痛饮。 然后开始吃菜,说起闲话。 楚致霆打听军中的事。 他很想去军中,却因为父王而不能去军中,所以对军中极渴望又极好奇。 楚致川也很好奇军中的情形。 楚致耀打听他们两人准备去哪里,一听他们要去镇武司,摇头不已:“听我的劝,别去镇武司,就去军中!” 两人迟疑。 他看向楚致霆:“老九你别去十叔麾下便是。” “父王不准的。”楚致霆无奈。 “……那确实没办法了。”楚致耀惋惜道:“在军中立功太容易了,尤其是边境,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不停的打。” 楚致渊听得若有所思。 楚致耀道:“我已经立了十次九品功,如果在别处,怎么可能呐,……四弟你呢,在礼部如何?” 楚致渊点头:“礼部确实是清水衙门,没什么立功的机会。” “镇武司立功的机会也多。”楚致川道:“三哥,我们打听过了,镇武司也是一天到晚厮杀的。” “那比在军中凶险得多。”楚致耀道:“在军中你至少是游击将军,不必冲在最前头。” 楚致川眨了眨眼,没想到这话是从楚致耀嘴里说出来的,觉得很古怪。 原本以为楚致耀是身先事卒的,没想到是躲在后面领功。 楚致耀看出他的想法,哼道:“别以为游击将军什么也不做只领功,要指挥军队的,指挥失误导致士兵折损,是要挨板子甚至掉脑袋的。” 楚致霆忙附和道:“是的,当军官很难的,指挥失误连累部下死伤,不仅要被降罪,心里也会很痛苦,一直不能安宁。” 常听父王说慈不掌兵,心太软之人当了将军,午夜梦回之际往往会痛哭失声,甚至睡不安稳。 想到那些一心一意拥戴自己相信自己的士兵,因为自己的失误而丢了性命,就会内疚就会痛苦,一辈子也无法释怀。 所以心不够狠的人别去军中。 而自己性子天性柔弱,最不适合军中。 所以不让自己去军中既为了避嫌,也是天性不符,最适合的地方便是镇武司。 降妖除魔,理直气壮,最契合自己的天性。 一旦契合天性,也有助于修炼。 有违天性,则军中立功再多,有再多的灵丹妙药也修炼难成,几乎不可能跨过宗师更别说大宗师了。 楚致渊又将话题拉回那程天风身上,想尽量了解这程天风的虚实。 第35章 药效 这程天风是大贞国师的亲传弟子。 而大贞国师是问天崖的崖主。 问天崖在大贞的地位超然,虽然弟子寥寥,但武功心法神奥,每个弟子都是大高手。 楚致渊听得凛然。 不问便知这问天崖的崖主肯定是大宗师,恐怕是胜过楚清风的。 自己确实得小心。 楚致渊道:“三哥,监察司有程天风的详细情报吧?我想都看看。” “没问题,我会跟皇祖父禀明。”楚致耀肃然点头:“要不然,我们一起去见皇祖父,……对了老三,你还没见过皇祖父吧?” 楚致渊摇头。 楚致耀道:“你资质如此厉害,皇祖父一定很喜欢,这次有机会见皇祖父了。” 楚致渊笑笑:“皇祖父没有旨意,我不宜去见的。” 自己的消息不可能没传到皇帝耳中,自己练成了他所创的玉锁金关诀,他仍不闻不问,便可知其态度。 但他与本世界的人有一个最根本的不同,就是转世而来。 前世的观念在先,先入则为主,这二十年形成的观念没办法彻底撼动前世的一些基本观念。 还有超感的存在让他底气十足。 没有因为楚清泉的冷落而失落及不甘,也没有想引楚清泉青眼相加的迫切渴望。 不过在外人眼里,当然相反。 哪一个皇子皇孙不想讨得楚清泉欢心,不想得到楚清泉的青眼? …… 吃饭到半途,楚致耀便告辞离开,因为到了修炼时辰,要开始修炼,不能打破自己修炼规律。 楚明轩他们没劝阻,一脸赞叹神色的痛快的放他离开。 不管怎样,修炼是第一位的。 这绝对没错,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待送楚致耀离开,四人返回屋内重新落座后,楚明轩端起酒杯,不好意思的看向楚致渊:“老四,对不住啦,真不该拉你过来的。” 他现在已经省过味儿。 好像坑了楚致渊。 应战大贞世子固然是大功,可风险同样极大,尤其听说了程天风是大贞国师、问天崖崖主之徒后,心里越发没底。 如果事先知道程天风有这师父,一定劝楚致渊别接这差使。 人都有亲疏远近。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人与人之间交情的深厚并不以时间为准。 他与楚致耀的关系也不错,但因为楚致耀的脾气,却远不如他跟楚致渊的关系亲近。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我跟三哥终究是要比一场,以定夺应对大贞挑战的人选的,躲不过去。” 世子这一辈中只有两个先天,理论来说,早入先天的楚致耀更胜一筹。 可自己练成了玉锁金关诀,展现出更强的资质,且有碾压级的战斗表现。 为了稳妥起见,肯定要安排自己与楚致耀比试一场,看谁更强,选为应战人。 现在只是提前一步而已。 所以他最终答应下来。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主动承担,也能多要一些支持与赞许。 “四哥,你没问题的!”楚致霆道:“那程天风绝不是你对手!” 楚致川点头。 练成玉锁金关诀,又练成大雪崩剑诀,还有太清元宗的传承,想不出谁还能胜过这种怪物。 楚致渊笑着摇头:“九弟十弟,你们可别捧杀我,谁也不清楚程天风有何杀手锏,既然敢来挑战,自然是有把握的。” “……也是。” 两人神情凝重。 —— 一轮明月悬在夜空。 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 几朵稀疏的乌云被月华映成银鳞。 距离厚土堂不远处的宅院,楚致渊静静坐在床榻上,窗户敞开,寒冷的夜风吹进屋内,他毫无所觉。 身体内流转着大紫阳诀的真气,至刚至阳至纯,消弥了寒气与寒意。 欣赏着窗外斜挂的明月,他心境更宁静详和。 左掌托着一枚金色丹丸,正是换来的洗髓丹。 小洗髓丹是赤红,这洗髓丹是金色,通体纯亮宛如黄金铸成,给人一种沉坠感。 他托在掌心也有压手之感。 这洗髓丹的炼制之法奇妙,能将药香完全收敛不外散,并非利用蜡丸密封,可见其厉害。 深吸一口气,丝丝药香沁入他五脏六腑,若非有超感,是嗅不出一丝药香的。 他十二正经内已经飘着八条缚龙索。 刚踏入第五重楼时,他只能凝聚七条缚龙索,经脉便不堪重负,现在已然能凝聚八条。 这便是这段时间化龙诀的修炼成果。 八条缚龙索静静停在八条经脉内,真如八条蛟龙一般,随时会冲进任督二脉。 八条缚龙索已然是极限,他准备再次击一次玉楼。 如果不成,经脉恐怕要受伤,然后趁机再施展大雪崩剑诀与咫尺天涯步,从而伤上加伤,直到极限再练化龙诀。 实在不成,还有皇天后土经在。 “轰隆……” 他耳边响起洪水决堤声,是八条缚龙索冲进督脉后冲过玉枕所致。 身体剧烈震动,好像坐在波涛汹涌的小船上。 脸庞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直到脸色苍白如白纸。 双眼却灼灼逼人。 他深吸一口气,拔剑出鞘,一跃出了窗户,在空中便是一闪消失,然后出现在三丈外的墙根下。 腰间长剑已经化为一片影子,好像同时十几柄剑刺出。 片刻后,他戛然而止。 还剑归鞘,急急从袖中取出那颗金丸塞嘴里,摆出了降龙桩开始全速运转化龙诀。 他每一寸肌肉仿佛都在颤抖,状似癫痫病人发作,双眼却越发明亮。 即便这个时候,眼前阵阵发黑要昏迷时,超感还在继续作用。 内观身体诸处,经脉疼痛欲裂,几乎下一刻便要粉碎,隐隐看到了龟裂。 经脉乃气所凝,可在超感之下,便是透明的管道,真实不虚。 这管道乃身体生机浑然一体,一旦生机消失则管道消失,气也消失。 超感所观,金丸在与唾沫相合后化为一团气,钻进胃内迅速扩散开去,沿着五脏六腑及经脉迅速扩散,笼罩周身。 化龙诀一运转,扩散周身的气迅速收束,沿着化龙诀的心法路径流转,迅速滋润着经脉,修补着经脉,也在扩张与增强着经脉。 这便是化龙诀的神妙处。 既修复又扩张增强,不至于伤上加伤雪上加霜。 此时经脉受创严重无力反弹,任由化龙诀扩张与增强它,导致修炼效果是平时的十几倍。 洗髓丹所化的气在一刻钟后被化龙诀所耗尽,他随后将两颗小洗髓丹塞嘴里。 待两颗小洗髓丹的药力也都耗尽时,他只能停下了化龙诀。 此时的经脉仍旧处于受伤状态。 他双手结印,嘴唇翕动,同时观照地尊图。 厚土堂的地尊神像亮了一下,一团团黄光远远飘落到他双手与双脚,再被化龙诀催动着在经脉内运转。 所到之处,经脉迅速恢复。 一盏茶过后,经脉痊愈。 此时的经脉已经焕然一新,更强韧两分,也更宽阔两分,能容纳更多真气流转。 他估计能从容的容纳九条缚龙索了。 他索性干到底,先施展天元诀补充了一下消耗的精神,再开始凝聚缚龙索。 凝聚缚龙索很耗时间。 先用洗气诀将真气洗练一番,再凝为缚龙索,完成一条再来一条,直到九条。 这个时候,已然是一夜过去,晨曦微露。 他试着冲击玉楼。 结果没成功。 玉楼一重比一重坚固。 第四重玉楼,他只用了九条缚龙索便冲破,而这第五重玉楼,九条缚龙索就冲不破了。 十条缚龙索应该能一次冲破,或者九条缚龙索数次冲击,一次又一次冲击,终究能冲破。 前面四重玉楼,除了第一层是一击即破,剩下的三层都是经历一次又一次冲击。 他婉惜的摇头。 只差一口气,今天如果再多一颗小洗髓丹,就能直接凝出十条缚龙索了。 他按捺下遗憾,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来不及去明武殿。 回王府吃过早膳,然后去礼部衙门点卯,再去通天阁查询关于问天崖的资料。 通天阁中有不少问天崖的记载。 中午时分,他正要回王府吃午膳,一出衙门便看到楚致耀在不远处等候。 第36章 问天 也有四名护卫簇拥着他。 他一袭锦袍,气度精悍,正闭着眼站着练功,堪为勤奋。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迎向楚致渊。 两群人交汇,护卫们散开,两人并肩而行。 “四弟,监察司那边已经得了吩咐,你尽管去便是,找冷南风冷司主。” “多谢三哥。” “跟我客气什么,就不用我陪你去了吧?” “三哥你忙吧,我下午自己过去。” “有想知道的尽管跟冷司主说,他会尽量满足,已经得了皇祖父的口谕。” “好。”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分别,各自被护卫簇拥着返回各自王府。 楚致渊回王府后,看到楚仪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好像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他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紫匣递给楚仪。 楚仪疑惑的接过来打开,发现匣内是一枚黑白相交的种子,精神顿时重新抖擞起来。 楚致渊发现白宁霜开始一改从前的素淡装饰,弄了一些鲜亮首饰,让原本就美丽的她华贵照人如神仙妃子。 楚致渊暗自摇头。 虽然自己展现出了足够的资质,但时间尚短,还没真正显现出来这种资质的作用。 所以没能根本扭转他们的想法,不能带来足够的底气。 午膳的时候,白宁霜嘟囔了几句,嫌他昨晚没回王府睡觉,千万别在外面鬼混,不能梦花宿柳。 说是在外面练功,可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被狐媚子迷惑了。 楚致渊不时嗯嗯点头,当成耳旁风。 待小憩过后,去了监察司。 监察司在武林中名声不显,大景百姓也知之甚少,甚至多数都没听说过,但在朝廷官员来说却是如雷贯耳,戒惧不已。 监察司的职责是监察天下。 百姓们所知,制约朝廷官员的是闻风奏事的御史,却不知真正让朝廷官员害怕的是监察司。 监察司的耳目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不仅监察天下官员,还有镇武司,最重要的职责是朝廷之外,大蒙与大贞,及诸小国,耳目无处不在。 监察司位于天宝司的西邻,离礼部不远。 他来到监察司时,被门口面目冷硬的护卫挡住,报上名字往里通传,很快出来一个马脸中年。 狭长脸庞坑坑洼洼,双眼不大却闪烁着明亮光芒,脸上堆着笑容,很是热闹:“世子爷,小的马天和,有失远迎,快快里面请。” “马大人,有劳了。”楚致渊抱拳笑道。 “能给世子效劳,小的荣幸之至。” “冷司主他……?” “不巧得很,司主恰好有公务外出,临行前特意吩咐小的效犬马之劳,司主已经发话,任凭世子查阅。” “唔,那就有劳马大人了。”楚致渊笑着点头。 冷南风这位司主可能是不想见自己,当然也可能真恰好有事,难得糊涂,只能信了,不必穷究。 郭驰留在衙门外,邹芳则如影子一般跟着他。 马天和知道皇子世子的规矩,内监一直是随身的,几乎是须臾不离,所以当作看不到,引着楚致渊进入大门,转过照壁,穿过两间开阔的院子,最终来到了第三进院子的一间屋子。 屋内是一排又一排的书架,架上摆满了卷宗。 马天和指着一个书架,笑道:“世子爷,这里都是问天崖的卷宗。” 他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九匣卷宗,放到窗下的轩案上:“这里都是程天风的卷宗。” 楚致渊点点头笑道:“问天崖的这么多?” “这些只是近百年的记录。”马天和笑道。 楚致渊皱眉。 如果自己是大贞,是绝不允许有如此强大的教派存在,早就想办法拆解了这问天崖。 不过现在自己对问天崖还不了解,要看过再说。 “我先看看。”楚致渊没急着看程天风的情报,先看问天崖的:“可有问天崖的结构资料?” “有。”马天和走到那一架子前,很快抽出一卷递给楚致渊。 楚致渊迅速翻看。 他阅读速度极快,一目十行,直接就能烙印在脑海,同时开始分析所见。 看完后他又要了问天崖的历代崖主资料,接着是其他的资料。 马天和对这一架子的资料了如指掌,楚致渊想找什么,他马上便能取出。 这对楚致渊的帮助极大。 虽然他排着一部部看,最终看完之后也能在脑海里整理出来,却远没这般效率高。 傍晚时分,暮色上涌时,他终于将所有卷宗看完。 马天和一直保持着恭敬与勤勉。 楚致渊尽管看出他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如果有足够的后台,前途远大。 “马大人,近期可有其他人过来参阅这些?” “……据小人所知,并没有,世子是头一个,这些都是绝密,外人没资格阅览。” “会给西北边境的将军吗?” “这些都三品等级的绝密卷宗,会抄录一份给镇北将军府,但镇北将军府只有将军能看,不能外泄。” “除了镇北将军,其他人看不到?” “是。” 楚致渊若有所思。 通过这些卷宗,他看到的问天崖确实惊人。 问天崖的传承超过千载,但问天崖仅十几个人而已,终年居于问天崖上不下山。 可问天崖的影响力极大。 每一任崖主都是大贞国师,每一代的大贞皇族弟子都有数位拜在问天崖。 他很惊奇。 大景朝最强的是四大宗,四大宗弟子进入镇武司与监察司,大宗师进入朝廷为供奉。 可四大宗绑在一起恐怕也没问天崖在大贞的影响大。 这种影响是对皇帝与皇族直接的影响,甚至对皇帝权力的直接影响。 大景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宗门的存在。 而大贞朝历代皇帝也都是英明之主,却能任由问天崖如此超然的地位,或是问天崖之强大超乎想象,或者是别的缘故。 这位程天风乃是国师的关门弟子,一直在问天崖内闭关修行,很少下山,监察司评估他应该是八重楼境界。 除此之外,程天风练的什么武技,是何路数,监察司没能弄清。 这一次程天风亲自出动,一者是要挑战大景朝的世子,二者也是寻找世子妃。 显然他便是联姻的人选。 楚致渊起身负手踱步,神情凝肃。 这程天风不好对付,一个不好还真要败在他手上。 这么多的卷宗记录的皆问天崖事迹,问天崖弟子出手惩凶罚恶,如何相助朝廷。 还有便是问天崖诸弟子的成就,各自的行事,其中便包括所收的皇族弟子。 至于问天崖的传承与武功,并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传承这么悠久,竟然还能保持如此神秘,委实古怪。 他看向马天和:“关于问天崖的武功,就没一点儿有用的消息?” 马天和苦笑:“问天崖弟子修为不到宗师不进世俗行走,且问天崖在大贞的威望极高,但凡遇到问天崖弟子,往往不战而降。” “……还有问天崖其他卷宗吗?” “更早时候的卷宗封存于通天阁中。” “冷司主有权调阅吧?” “是。” “那就请冷司主找人把关于问天崖武功的卷宗都找出来,我明天过来看。” “……是。” —— 第二天上午,点完卯后,楚致渊来了监察司,马天和又热情的出来迎接。 “马大人,今天冷司主还有事不在?” “……是,这几天冷司主有大事要忙,一直在外面。” “行吧。”楚致渊颔首。 这是为了避嫌,也是不想伏低做小,可以理解。 他来到那间屋子,翻看了挑选出来的三十几份卷宗,摇摇头。 终于寻到一些问天崖武功的模糊记载。 第37章 剑经 问天崖的最强武技是剑法,名为问天剑诀。 讲究后发制人,一击必中。 妙到毫巅的一招,直击对方招式的破绽与弱点,不用第二招。 楚致渊皱眉。 这与自己的路数相近了。 所谓同行是冤家,同样的是一招制敌,问天崖讲究的是精妙,而自己凭的是超感还有大雪崩剑诀。 两者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要打过才知道。 现在看,自己的境界不够。 五重楼这几天应该能突破,可即便六重楼,也差了程天风两重,更何况程天风未必只第八重。 皇上的支持怎还不到? 太沉得住气了吧! 他看过这些卷宗后便跟马天和告辞,离开监察司返回厚土堂与明月楼旁的宅子,准备冲击一下第五重玉楼。 有皇天后土经在,他即便受了重创也能及时恢复,没后顾之忧。 …… 傍晚时分,盘膝坐在榻上的他睁开眼,摇摇头。 还是差了一点儿。 如果经脉再强一分,多一条缚龙索应该就能冲破,可惜就差了一点儿。 还是要继续练化龙诀。 他返回庆王府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一家人凑在一起吃晚膳。 楚致渊看楚仪眉飞色舞,应该是自己给淘的那几盆奇花异草及珍种有明显进展了。 白宁霜一边优雅的咀嚼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道:“对了,渊儿,今天你祖母送了一匣东西给你。” 楚致渊看向她。 “你祖母说,这些应该合你的心意。” 楚仪嘻嘻笑道:“祖母也给了我两株奇花,是宫里后花园那边的珍贵奇花!” 白宁霜起身取回一个小巧的碧玉匣,约有一本书大小。 玉匣通体澄碧,温润光泽流转。 他颇感惊奇。 这小玉匣竟然遮住了自己的超感,无法窥视内部,只能感受着这碧玉的森森寒气。 竟是寒玉所制,当真奢侈。 寒玉有凝心定神之妙。 一个九品功换取一枚寒玉佩,佩之可助修行,减少走火入魔的机率。 他有清盈剑,效果比寒玉更强,所以没用九品功换取。 “喏,便是这个了,”白宁霜又递给他一柄白玉钥匙。 玉钥匙与她纤纤玉手浑然一体,大小与她小拇指相仿佛:“这玉匣是一次性的钥匙,打开便失效。” 楚致渊接过钥匙,轻轻插入玉匣的小孔里。 “啪!”一声脆响,白玉钥匙被无形力量瞬间震碎成粉末,消失在碧玉匣的小洞里。 碧玉匣如贝壳慢慢张开。 里面是一个小白玉瓶,一本薄册。 楚致渊的目光顿时落在那本薄册上,探手小心翼翼拿起,封面是“御虚剑经”四个字。 一看到御虚两个字,他顿时联想到御虚剑宗。 御虚剑宗的传承在明武殿内,但架子上只有洗气诀。 这御虚剑经是不是御虚剑宗的传承? 他很快翻完十几页,双眼熠熠如寒星。 楚明厚白宁霜与楚仪一直盯着他看,看他如此高兴,也跟着露出笑容来。 楚仪忍不住问:“大哥,这御虚剑经很重要吗?” 楚致渊灼灼目光挪向她,微笑道:“很重要!” “有多重要?”楚仪歪头问。 楚致渊横她一眼,感慨的抚摸着御虚剑经:“果然不愧是远古顶尖宗门。” 这御虚剑经上不仅有洗气诀,还有洗脉诀与洗剑诀两篇。 他看过这两诀之后,隐隐猜到为何没摆在明武殿。 这两诀的修炼要求太高,而且后天境界也无法修习,放在明武殿只会徒乱人心。 洗脉诀与化龙诀的第一层有类似,但修炼门槛极高,对悟性要求太高,对精神力的要求也极高。 引一丝虚空之力,与真气相合,然后洗练经脉。 洗剑诀则是洗气诀的进阶,洗气到极致之后,引入一丝虚空之力,令其发生奇异变化,能够催化出剑芒。 剑芒是宗师才能练出来的。 那便相当于拥有宗师级的杀伤力。 他露出笑容。 皇上终于还是出手了。 却是用这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无声无息,瞒天过海。 他又打开白玉瓶,里面是九颗洗髓丹。 摇了摇头。 九颗洗髓丹,不过是九次八品功而已、 他原本以为天宝司的灵丹妙药那么多,皇帝至少给个三品功能换取的灵丹,甚至一品,结果只给了一瓶洗髓丹。 果然是修为不够,承受不住更高品级的灵药? “大哥,这瓶灵丹用不着?”楚仪好奇的问。 “能用得上。”楚致渊笑道:“多谢祖母的盛情。” 白宁霜道:“帮得上你便好,……再过几天就是你四叔的生日宴啦,渊儿你不随我们一起去见见人?” 楚致渊摇头:“我还要练功。” 白宁霜道:“别一味的埋头练功,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一张一弛嘛。” 楚致渊笑着摇头。 “你呀……别太勉强自己了,我们王府的处境已经不错了。”白宁霜笑道。 楚明厚道:“渊儿,你娘说得不错,别逼迫自己太甚。” “是。”楚致渊答应。 他吃过饭后,带着寒玉匣、洗髓丹及御虚剑经回到听涛院,盘膝坐上床榻开始参研两诀。 窗户敞开,月光与晚风徐徐而入,落在他身上。 大紫阳诀自行运转,驱除着寒意。 他所有精神都在秘笈上。 御虚剑经最大的门槛是虚空。 了解虚空,领悟虚空,连通虚空,直至御使虚空,这便是御虚剑宗的宗旨与精髓。 御虚剑宗绝传根由是对悟性要求太高。 对虚空的领悟太过玄妙,玄之又玄,是一种无法言传,唯能意会的微妙。 洗气诀还好,还有迹可寻,不必虚空参与,而到了洗脉诀与洗剑诀,皆需虚空之力,深奥玄微。 如何感悟虚空,连通虚空,凭的仅一篇《虚空铭》。 虚为体,空为母, 虚为神,空为乡, 虚为始,空为终, 虚为无,空为有, 虚为阳,空为阴, 虚为动,空为静, 虚为柔,空为刚, 御虚驾空,无上无极。 这一篇铭文乍读平实,仔细揣摩却是深奥难懂,不明所以。 想要通过这一篇《虚空铭》来领悟虚空之精髓之神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楚致渊参研了一会儿,若有所得,又似无所得。 头晕眼花之际,他心神一定,索性直接抛开,先练洗脉诀。 以独特的运功路线循行一圈之后,真气发生变化,隐隐约约与虚空有了一丝莫名的牵扯。 这牵扯微乎其微,若有若无。 但瞒不过超感。 超感凝注于这一丝牵扯上,与《虚空铭》相印证,一遍又一遍的印证,不知多少遍后,油然而生出一丝感悟。 这一丝感悟有的奇才磨了数十年,而多数天才一生无法凝出。 随着感悟的凝成,真气与虚空的牵扯越发清晰,继续与虚空铭印证,加深感悟。 如此循环往复,越来越清晰。 虚空降下的力量清晰可见,与真气相合发生了奇异变化,氤氲紫气化为乳白气息,宛如牛奶。 牛奶般气息所过之处,迅速被经脉吸纳,越来越稀薄最终化为透明气息,倏然消散。 他继续运转洗脉诀,地元诀化为真气,真气通过洗脉诀化为牛奶气息,被经脉不断的吸纳。 一个时辰后,他开始练玉锁金关诀。 第二天清晨时分,他睁开眼时,精芒灼灼,眼瞳流光溢彩。 第五层玉楼冲破,他已然踏入第六重楼境界。 第38章 纠纷 笑容在他脸上扩散开去。 不到一个月,先天十二重楼已然走到了一半,不知道算不算旷古烁金。 想来想去,还是要归结为超感。 当然这具身体的资质也是顶尖的,两者相合才能焕发出如此惊人的威力。 他扭头看看寒玉匣,再看看床头的御虚剑经。 御虚剑经显然是新抄录的,那是由谁抄录的呢? 上面蕴含着一丝奇异气息。 超感凝注这奇异气息,眼前隐隐有紫阳照山河之相晃动,好像在明武殿观看楚清风的情形。 这应该是大宗师所抄录,且在其上还藏着大宗师的力量,如果有外人翻阅,应该会激发出这力量来。 他因为大紫阳诀的缘故,同出一源,不会激发这力量。 是皇上的手笔呢,还是楚清风的手笔? 他摇摇头,没再深想。 念头重新转到御虚剑经上。 比起化龙诀,洗脉诀更适合玉锁金关诀,以洗脉诀代替化龙诀,玉锁金关诀的威力将会更大。 为何要取化龙诀而舍洗脉诀? 他细细思索,慢慢悟出。 一是因为洗脉诀门槛太高,二是因为洗脉诀只练脉,剑走偏锋追求极致。 洗脉诀威力更强,却无防御之力。 化龙诀可不仅仅练脉,还有周身皆练。 门槛降低,且更均衡,将洗脉诀换成化龙诀更合理,更何诀还要练缚龙索。 即便现在练成了洗脉诀,化龙诀还是一样要练的,将化龙诀练到顶,练至赤身可挡神兵利器,才是真正安全。 更更重要的是,身体强横,精气神才更完满,有利于成就大宗师。 不是读过大宗师的武学笔记,很想到最后这一层。 待到了宗师再练化龙诀,为时已晚,根基已经无法改变,宗师之前还能好好筑基。 所以在成为宗师之前,要把化龙诀练圆满了,更易成就大宗师。 那就尽快先天圆满,然后再全力以赴练化龙诀,待化龙诀圆满之后再踏入宗师境。 —— 晨曦初露,他进宫门的时候,发觉宫门的守卫换了一批,从两个宗师变成了四个宗师。 他暗自皱眉。 这般变化倒是头一回,难道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还有人想入宫刺杀皇帝不成? 那真是大笑话。 皇帝楚清泉的修为堪为大景第一,且有天子剑在,无人能刺杀得了他。 他正要往里走,忽然听到动静。 楚明轩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身穿明黄劲装,神采飞扬,远远便招手嘿嘿笑:“老四,老四!” 楚致渊停住脚步,抱拳笑道:“十八叔。” 楚明轩大步流星过来,挟着寒风,咧嘴笑道:“够巧的,老四你今天晚啦。”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也不早。” “嘿,昨晚练功有所得。”楚明轩得意的笑笑:“第二关已经过啦!” “恭喜十八叔。” “这话从你嘴里就不对味,”楚明轩摆手道:“第二关而已,比你差远啦。” 楚致渊笑而不语。 两人并肩往里走。 邹芳与楚明轩的贴身内监徐凤知紧随其后。 禁宫护卫退避让开路,周围排队进宫的众大臣们也纷纷看过来。 楚致渊与楚明轩一边走一边说话。 “老四,看你一点儿不急啊,大贞使团已经到了琉璃关,如果不耽搁的话,十天之内就能到。” “急又有何用,尽力而为罢。” “跟十三叔说一声,让十三叔单独指点你。” “修炼的事,还是要靠自己的。” “可惜我没军功了。”楚明轩无奈:“要不然,换颗灵丹给你。” 楚致渊笑道:“十八叔的好意心领啦,我们都不宽裕,还是老老实实自己练吧。” 楚明轩皱眉摇头。 这是给大景争脸面,怎能全凭自己,朝廷与父皇难道一点儿忙不帮,一点儿毛不掉? “我今天下午去找父皇!”楚明轩哼道。 楚致渊毫不推辞,笑道:“多谢十八叔。” 比起自己父王楚明厚,楚明轩可是个受宠的皇子,在皇帝跟前撒泼打滚都没问题。 楚明轩哼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大景。” 两人来到练武场的时候,楚清风已经在等候。 楚致霆与楚致川已经摆好了紫阳桩,一动不动在练功,神情庄严肃穆。 楚清风朝楚致渊招招手,又朝楚明轩一脸嫌弃的摆摆手。 楚明轩无奈的停住,气哼哼的到楚致霆身边摆好紫阳桩,开始修练。 只剩下最后一关,让他修练的劲头十足。 …… 楚致渊来到楚清风跟前。 楚清风一按他肩膀,霜眉一耸,目光闪了闪。 楚致渊露出笑容:“叔公,我昨晚刚刚突破。” “……嗯,还行。”楚清风平平淡淡:“御虚剑经练入门了?” “洗脉诀练成了,还没练洗剑诀。” 楚清风道:“化龙诀不要停,原本不想拿给你御虚剑经的,它伤人伤己,练了会折寿。” 楚致渊脸色微变。 楚清风笑了笑:“你果然是个怕死的。” 楚致渊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叔公,那化龙诀能抵消它的伤害吧?” “只要化龙诀的境界够。”楚清风道。 楚致渊松一口气。 自己原本也打算把化龙诀练到圆满,现在看,应付过去这一次大贞使团的挑战,便不能专练洗脉诀。 不过皇天后土经能不能修复洗脉诀的折损? 楚清风道:“与大贞世子的决斗是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这其中的轻重你要自己把握。” “是,叔公。”楚致渊点头,心下温暖。 这话其实不该说,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楚清风是关心自己的,比起大景的利益,更关注自己。 “去吧。”楚清风道。 楚致渊来到楚明轩身边,开始练起了大紫阳诀。 他心下好奇。 紫阳真经上应该有不少的杀伐武技,皇上为何不给自己紫阳真经,而是御虚剑经? 是紫阳真经上的武技不如御虚剑经? 他摆好紫阳桩,运转着大紫阳诀,随着旭日东升,渐渐与紫阳融为一体,醺醺然恍惚间好像过了一瞬,又像过了很久。 待清醒过来,天光已大亮。 他松开桩架,看楚明轩他们三人已经在远处练起了武技,楚致霆与楚致川练剑,楚明轩练刀。 刀光剑影在阳光下散发出森冷。 他告别三人,去了礼部衙门点卯。 刚刚点完卯准备离开,却见高凌峰匆匆而来,脸色阴沉。 楚致渊瞥一眼,不准备搭话,要回去练一练洗剑诀,掌握了虚空之妙,练洗剑诀甚易。 他先前便推测洗剑诀对身体的伤害更大,所以练也要在厚土堂附近的宅院练,练完功便施展皇天后土经。 “大人!”高凌峰却唤住了他。 楚致渊脚步加快,装作没听到。 如果换一个人,唤两声没听到他答应,便会停住,可高凌峰却是耿介性子,追上几步挡在楚致渊跟前:“大人!” 楚致渊摆摆手:“高大人,没有要紧的事话,再说不迟,我有急事。” “大人,这是急事。”高凌峰道:“关于飞花剑派的。” 楚致渊停住脚步:“飞花剑派怎么了?” 涉及飞花剑派便不是小事了。 “跟厚土堂弟子打起来了。”高凌峰道:“还受了伤,且伤势极重!” 第39章 处置 楚致渊顿时皱眉:“厚土堂?” “正是厚土堂!”高凌峰冷笑连连:“傲气冲天,就知道他们有一天会闯大祸!” 楚致渊坐回轩案后,摆摆手:“高大人,坐下具体说说。” “是。”高凌峰抱拳,坐到台阶下的太师椅中。 “来人,上茶。”楚致渊扬声道。 一个小吏很快进来奉上茶。 高凌峰接过茶盏,揭盖轻啜一口后放到桌上,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此事发生于昨晚。” “嗯。” “昨晚厚土堂弟子与飞花剑派弟子在一个书馆,因一个女子而起争执,最终大打出手,两个飞花剑派弟子受伤,一个轻伤一个重伤,两个厚土堂弟子轻伤。” “一共多少人参与?” “两个飞花剑派弟子对上两个厚土堂弟子,那珍珑轩的玲珑姑娘是厚土堂一个弟子的相好,结果跟飞花剑派一个弟子吃酒时,厚土教的弟子恰好过来,两边先是吵起来最终打起来,……嘿,这些武林中人都是这德性,动不动就拔刀相向,不见血不罢休!” “飞花剑派重伤那个伤得多重?”楚致渊问。 “断了胳膊,流了不少血,人算是废掉了。” “性命无碍吧?” “总算没出人命。” “那还好。” 楚致渊松一口气。 出人命与没出人命,性质是截然不同的,就像前世的刑事案与民事案。 “人呢?” “都扣在镇武司了。” “镇武司要如何处置?” “这种事,没出人命且是宗门纠纷,镇武司先要看我们宗武司的意思。” “那郎中大人的意思呢?” “郎中大人让大人决断。” “……嘿!”楚致渊笑了,摇摇头。 都是老狐狸。 高凌峰道:“大人,这一次不能手软,要给他们点儿苦头吃吃,给他们宗门立一立规矩!” “什么规矩?”楚致渊问。 高凌峰正了正脸色,沉声:“所有人,不管是谁,都要遵纪守法,依朝廷的规矩来,否则,弟子不肖,那便要牵连宗门!” “这个规矩……”楚致渊摇摇头:“真要这么做,恐怕是处处麻烦,无穷无尽。” 他曾想过,为何朝廷对武林宗门这般纵容,管得这么松,凭朝廷的力量,甚至可以把武林宗门收拾得老老实实,伏伏贴贴。 但现实是并没有,朝廷对武林宗门并不打压,镇武司对付的只是那些作奸犯科的。 他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知道,一定有其原因。 那么身为世子,就不该跟朝廷做对,非要严整武林宗门,对他们收紧束缚。 高凌峰心怀天下,禀持正义,想肃清武林宗门的不利影响,却是一种理想主义了。 自己跟高凌峰不是一路人。 大公无私,禀公执法,这固然是好,但自己的目标可不是做一个好官,而是要成为大宗师。 想成为大宗师,专注于修行,官场职位只是为了立功而获取修炼资源,更没必要跟武林各宗较劲。 和光同尘才是最省心省事的。 高凌峰沉声道:“大人难道怕麻烦?” “我确实怕麻烦。”楚致渊毫不犹豫点头。 “大人!”高凌峰忙道:“大人乃天潢贵胄,何等尊贵,岂怕这些家伙?” “好啦,高大人,”楚致渊摆摆手道:“且让他们两边等着吧,不让镇武司放人便是。” “那……” “看看都有什么人跳出来。”楚致渊道。 高凌峰瞪大眼,咽了咽唾沫。 真要这么押着人不放,压力会越来越大。 飞花剑派不说,会引出宋大宗师,厚土堂呢,恐怕要引出十三皇子淮王爷。 楚致渊似笑非笑:“高大人,如何?” 高凌峰无奈摇摇头:“大人三思。” “不妥当?”楚致渊笑容更盛。 “……大人,镇武司恐怕不想背着这责任。” “那如何处置才好?” “这个……大人,其实这些事是有前例可循的。” “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处以重罚?”楚致渊笑道:“一般何等重罚?” 这高凌峰,虽然耿介却不是真蠢,不是不知,而是不屑为之,禀报心中的信念。 自己在通天阁读过一些宗武司的行事记载,知道处置争风吃醋争斗的前例是怎样:各打五十大板。 不理会两边谁胜谁负,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怨技不如人,回去好好练功。 但没有直接追索宗门的责任,只针对个人。 高凌峰太贪心了。 “扣功。”高凌峰发出一声冷笑:“功劳才是他们的命根子,是他们的痛处。” 楚致渊笑道:“四人都扣去两次九品功?……可有审讯卷宗在?” “还在镇武司走流程,估计要明天才能呈过来。” “那就等明天看过卷宗之后再说。” 没弄清楚之前,不能妄下决断,有前例可循,但也要弄清楚是不是能循,是不是真正的争风吃醋,还是别有内情。 “大人英明!”高凌峰抱拳。 “高大人呐……”楚致渊摇摇头,失笑道:“高大人也会绕弯子了,官场确实能改变人。” “大人……”高凌峰忙道。 楚致渊笑道:“高大人怕我偏袒飞花剑派吧?……其实他们这个时候吃点儿亏也没坏处。” 飞花剑派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 朝廷不是要借重他们,而是看在宋大宗师的面子上,给他们开了一个方便之门,能进入镇武司。 可也仅此而已。 如果觉得朝廷还会在其他方面更多的照顾他们,那他们就太过自作多情了。 飞花剑派一直把自己看得太重,自我感觉太良好。 “是。”高凌峰叹服的抱拳:“还是大人想得深远,一片良苦用心,但愿他们能明白。” 他心下暗叹。 知道这四世子聪敏,可没想到如此之聪敏,行事又如此周密,这难道就是皇上血脉的厉害? 天生便多智,能看穿人心一般。 自己原本以为修炼得道行足够了,可在他跟前,一番历练成了笑话,谁能想到他只二十岁且在王府里关了二十年? “去吧。”楚致渊摆摆手。 “是。”高凌峰深深一抱拳,退了出去。 楚致渊目送他离开,皱剑眉沉思片刻,摇摇头。 这便是官场呐,再耿直之人,也动心眼。 …… 他刚回新买的宅子,郭驰进来禀报黄诗容来了。 楚致渊起身相迎。 熙熙攘攘人的凤凰大街旁,黄诗容站在门口台阶下,一袭杏黄罗衫,身姿婀娜如柳枝摇动。 身边跟着两个白衣少女。 楚致渊跨出门,抱拳笑着相迎,引着她往里走。 黄诗容袅袅进门,她明媚的眸子眨了眨:“这便是世子爷的新宅子?” 她在大街上巡视时,庆王府护卫主动找过来,说四世子有请,她没有迟疑便过来了。 “我们进去说话。” 楚致渊引她到了院中小亭里的石桌旁坐下。 明媚的阳光照进院子,墙根下一片碧绿竹枝轻轻抖动,簌簌声仿佛隔绝了外面大街的喧闹声。 邹芳奉上茶茗。 楚致渊喝过茶后,慢慢放下白瓷盏:“昨晚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冲突,黄堂主可听闻?” “是在东一堂的区域,”黄诗容轻蹙黛眉摇摇头:“争风吃醋,很寻常。” “背后可有别的影子?”楚致渊问。 黄诗容明眸闪了闪,轻声道:“世子是怀疑有人暗中操纵,故意引两宗弟子冲突?” “不能不防。” “……我会跟东一堂的何堂主知会一声,提醒一句。” 楚致渊伸手指了指院子四周,笑道:“黄堂主,我这宅子如何?” 黄诗容顾盼打量,又移莲足四处看看,回到他近前,抿嘴笑道:“世子不嫌吵?” 这宅子开门便是凤凰大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日夜不休,即便在二进或者三进睡觉,也会觉得吵。 “我喜欢热闹。” “那这里挺不错,闹市中的闹市,最是热闹。” 两人又说了一番闲话,黄诗容告辞离开。 楚致渊摇摇头,冥冥中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但愿是自己想多了吧。 终于能专心练洗剑诀了! 第40章 七重 洗剑诀与洗脉诀很相似,都是通过特殊的心法路径,将大紫阳诀的真气改变,增加特殊的属性。 再勾动虚空之力,两者融合之后,真气完成了质的褪变。 这个时候的真气与大紫阳诀的真气彻底不同,或有扩张强韧经脉之能,或有纯聚剑芒或者刀芒之利。 洗剑诀与洗脉诀的心法路径复杂程度差不多,共同点是皆需要那一丝虚空之力点石成金。 厚土堂旁宅院后院的一张床榻上,楚致渊闭眼端坐,运转洗剑诀。 一刻钟后,双眼缓缓睁开,右掌抬到眼前,掌心处一团模糊的光晕好像倒映水中的明月。 他一跃钻出窗户,落到院中央的石桌旁,右掌朝石桌轻轻一按,在邹芳愕然的目光中,石桌上出现一个掌印,一寸深的掌印。 邹芳的目光一凝。 “邹芳,你来试试。” “是。” 邹芳飘到石桌边,白皙手掌一按,烙下一个边缘光滑清晰的掌印,深有一寸。 “留力了。”楚致渊笑看着他:“你呀……讨巧。” “奴婢掌力阴柔,最擅长这个。” 楚致渊沉吟:“我这掌力看来只能碾压先天,对上宗师是没胜算的。” 邹芳想了想:“公子爷用剑的话,对上宗师未必没胜算。” 他亲眼看着大雪崩剑诀更强更快,到了现在,大雪崩剑诀已然是当初的两倍速。 很显然,提升的不仅仅是速度,还有力量。 两者叠加,威力何啻提升四五倍。 是云泥之别,是脱胎换骨。 宗师境界是真气化为罡气,威力当然碾压真气。 内气如雾,真气如水,罡气如冰,大宗师的灵气如刀剑。 宗师的力量更强速度更快,可楚致渊的速度远超过先天境界的高手,未必比宗师差多少。 如果催动大雪崩剑诀的也如他掌力这般精纯近似罡气,未必破不开宗师的护身罡气。 当然,要真正与宗师缠半的话还是差一点儿,尤其境界高的宗师。 楚致渊点点头:“还得继续提升境界。” 境界提升,真气更深厚也更精纯增加,洗剑诀能发挥出的威力也就更强。 还有九颗洗髓丹,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 想到这里,他再次斗志昂扬,拔剑出鞘,院内顿时剑影绰绰,人影纷纷。 好像化身为十几个人在院内蹿动挥剑,清盈盈的剑影溢满整间院子。 …… 待经脉隐隐作疼,便运转洗脉诀,乳白色的真气在经脉内流转,经脉在迅速强韧。 只是到了一定程度后,强韧程度放缓,再怎么练都不管用了。 这便是到了极限。 就像给旱地浇水,浇到一定程度就浇不进去了一样。 又像是橡胶拉伸到极限,无法再拉伸。 他想了想,开始换成化龙诀。 化龙诀的真气随着修行火候加深已然变成了金色,与乳白色的真气相比,柔和了许多,经脉开始吸纳。 再加上一颗洗髓丹,令化龙诀的效果倍增。 但练了一阵子,化龙诀第一层近乎圆满,不能再增强经脉。 他于是停住。 这个时候便是练玉锁金关诀时,先用洗剑诀,再用缚龙索。 六道缚龙索之后,他便感觉到极限,再增加便有性命之忧。 于是又增加了一条。 有皇天后土经在,他胆子更大。 第七道缚龙索一凝成,心中警兆便不断提醒,浑身汗毛都竖起,好像站到一个炸药桶旁。 他咬咬牙,无视超感发出的警告,一心只推进。 七道缚龙索同时放开,七道精纯之极的真气同时汇入任督二脉,如江河交汇,滚滚而下,直撞向第六层玉楼。 他耳边传来“轰隆”的巨响,宛如惊雷。 与此同时,经脉传出撕裂剧痛。 任督二脉已然比其他经脉粗壮,可此时还是承受不住七道缚龙索的冲击。 经脉看似无形实有形,超感之下,透明状经脉龟裂出一道道口子,裂口随着七道缚龙索推进而不断增多。 他浑然不顾,只是埋头催动七道缚龙索冲击剩下的七层玉楼。 “轰隆隆……” 惊雷更响。 “砰……” 悠远的撞击声中,第六层玉楼发出耀眼光华,瞬间扩散到整个身体,光华之中有一道无形力量融入了七道缚龙索中。 七道缚龙索直灌而下,汇入丹田。 丹田疼痛欲裂,被撑大了一分。 七道缚龙索的力量与丹田内的真气相融,彼此浑然如一,而此时的真气已经发生变化。 更加精纯,更加雄厚。 已然踏入第七重楼境界! 他一边咧着嘴笑,一边忍着剧烈疼痛结印练起了皇天后土经。 地尊神像迅速射来四团金光,被他以化龙诀第一层心法催动,迅速恢复着经脉的伤势。 他一直在研究判断这皇天后土经是不是香火之法,至今还是没有结果,毕竟没真正见识过香火之法。 —— 第二天点卯过后,坐到案后翻看卷宗,准备将卷宗迅速翻完后去通天阁,仔细查查香火之法。 高凌峰匆匆而来,抱拳行礼后沉默不语,没有打扰他看卷宗。 楚致渊放下卷宗,瞥一眼他:“高大人一直等着我吧,可有什么事?” “大人,”高凌峰不好意思的抱抱拳,随即肃然:“飞花剑派的陆长老求见。” “在何处?” “正在衙里候着。” “请进来吧。” “是。” …… 片刻后,陆婉一袭宽大青袍,婀娜曼妙身段被遮住,细腰悬长剑,沉静走进来,妩媚的脸庞一片肃然。 楚致渊起身站在案后抱拳:“陆长老,有失远迎。” 陆婉扯出一丝笑意,抱拳道:“见过员外郎大人。” 楚致渊伸一下手。 一个小吏轻手轻脚端来一张椅子。 陆婉抱拳道谢过之后坐下,平静说道:“大人,小女子有事要说。” “因为昨晚的事?贵派那名重伤弟子无碍了吧?”楚致渊坐下来,沉重的看着陆婉。 “已经接回手臂,不要紧了。”陆婉沉着脸缓缓道:“大人可知此事的缘由?” 楚致渊摇头:“不甚清楚。” 如果没什么内情,处理结果就是不管他们谁有理谁没理、打起来了还导致重伤,那便是各打五十大板。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别的情形,不至于如此太简单粗暴。 但他们是因为争风吃醋,是在书馆。 “此事是厚土教弟子主动挑衅在前,敝派弟子不甘受辱只能奋起发击,最终被他们所废,……这是一桩阴谋,是厚土教事先谋划好的!” 楚致渊剑眉一轩,凝视她妩媚的双眸。 陆婉摇头:“我原本也以为是简单的争风吃醋,很生气,后来仔细问过才知道是一桩阴谋,是厚土教针对我们飞花剑派的算计!” 楚致渊道:“厚土教为何要算计你们飞花剑派?” 陆婉迟疑。 楚致渊道:“厚土教的名声是很不错的,信众向来都是忍辱负重,教中弟子也都安份守己。” 当然,整体风气如此,但人与人是不同的,总有好有坏,厚土教也不可能全都是老实人。 陆婉弯弯的眉毛轻轻蹙起。 楚致渊笑了笑:“陆长老,要私下说说吗?” 他看出陆婉说话不尽不实,必有隐情。 陆婉迟疑。 “高大人。”楚致渊看向高凌峰,使了个眼色。 高凌峰点点头,领着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吏退出去。 屋里只留下了站在阴影处的邹芳。 “因为什么?”楚致渊道:“如果陆长老不想说,本官能做的只有各打五十大板。” 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向来都是这么处理,既然有前例可循,除非特殊情况就没必要违例,没必要特立独行。 官场最重要的就是和光同尘,随波逐流,标新立异瞎出风头只会惹来无处不在的绊子与陷阱。 便是亲王世子也不能任性乱来,官场中人算计人,大多数情况都是算人于无形,根本就不知道被算计了。 “厚土教说,敝教曾抢了他们一件宝物。” “什么宝物?” “……地龙珠。”陆婉咬咬红唇,终于吐出这三个字。 第41章 龙珠 “地龙珠……”楚致渊沉吟。 他在脑海里搜索。 很快找到了龙珠的一些记载。 四大秘地之内有各种奇兽,强横绝伦,是远超大景及天下各地的兽类。 四大秘地之中便有龙的存在。 地龙、鹤龙,青龙,龟龙,飞龙,等等,都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存在,是妖兽链中的顶端。 地龙是实力最弱的龙之一。 唯有大宗师方有抵抗之力。 没有大宗师镇守,随便一条龙跑出秘地便能肆虐天下,不知有多少百姓与武林高手丧生。 大宗师中的顶尖高手才能杀死龙。 唯有杀死龙,屠了龙,才能得到龙珠。 地龙珠,应该便是地龙的龙珠。 他又回想天宝司中的宝物目录,宝物目录中竟无龙珠,倒是有一些龙的其他物品。 如最低阶位的龙血石,仅仅九品而已。 其他的便阶位陡升。 地龙甲,七品。 地龙血,六品。 赤龙血,五品。 龙筋弓,龙牙,龙眼,品级各不相同,皆高于六品,甚至龙血已然三品。 …… 陆婉叹一口气道:“这地龙珠是一位弟子奇遇所得,对修行颇有益处,没想到厚土教找上来,说是他们之物。” “你们不给,厚土教不满?” “是。” “……厚土教的根脚,你们可清楚?” “听说十三皇子淮王爷的妾室是厚土教的教主之女。” “你们是不是觉得,厚土教不敢对你们如何,毕竟有宋大宗师在?” “……确实没想到。” “一般情形下,他们看在大宗师的面子上不至于太乱来,……看来地龙珠对他们很重要。” 厚土教即便有淮王府为后台也不敢随意招惹大宗师的,敢招惹必有缘故,一是这地龙珠对他们太重要,二是占着道理。 在大景朝,大宗师再强横还是要讲道理的,不能肆无忌惮,尤其涉及到了皇室。 陆婉沉默。 楚致渊道:“那你们决心不给他们地龙珠?” 陆婉摇头:“如若给了,就有另一派跑过来说某件宝物是他们原本所有,让敝派归还。” “那不至于,不是哪一派都有淮王府当后台的。”楚致渊道:“……当然,也不会只有厚土教。” 据他所知,玉京的教派之中,有不少都与王府有瓜葛。 陆婉轻声道:“厚土教这么做,仗的不就是淮王府的势?难道淮王府就不管他们?” “十三叔那边嘛……”楚致渊摇头。 依他的了解,淮王府是不会管。 毕竟站在厚土教的立场也没什么大错,自己宝物落在别人手上,想办法拿回来也没什么不对。 各自立场不同,说不清对错。 陆婉轻蹙妩媚弯眉,露出失望神色:“原本不想用琐事惊扰宋师叔的。” 楚致渊失笑。 这是妥妥的威胁了。 你有你的后台,我也搬出我的后台,那就碰一碰看谁的后台硬。 这才是武林中人行事之风,直来直去,不玩那些虚的。 厚土教的行事还算委婉,但上来就直接废了一个飞花剑派弟子,也是够跋扈的。 可见他们确实没把飞花剑派放眼里,有宋大宗师又如何,笃定宋大宗师不敢拿他们怎样。 这个时候,宋飞琼其实也没有选择,只能出手收拾厚土教的,否则再护不住飞花剑派。 厚土教没出过大宗师,所以对大宗师根本就不了解,不知道大宗师境界的心性变化,眼光变化。 大宗师一成,心性自然变化,世事如浮云,万相皆虚无,唯追求心中那一点至性至情与信念。 所以他们是不会受太多的束缚的,想打就打。 只要不直接打皇帝,不直接收拾皇子,不祸乱天下,皇帝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这一次厚土教一定要吃瘪的。 但真要如此,淮王府的脸面没了,皇室的脸面也不好看。 “陆长老,跟我说说吧,这地龙珠到底是什么宝物?”楚致渊道:“可有能替代之物?” 他只知道龙珠的来历,却不知道龙珠的妙用,很想趁机打听一下。 而且厚土教与地龙珠,他通过名字便生出联想。 恐怕其他的龙珠对厚土教没那么重要,唯有地龙珠,很可能契合厚土教的皇天后土经,或者契合地尊。 应该涉及修行之秘笈。 陆婉明眸闪了闪,盯着楚致渊看。 她最终轻咬红唇,下定了决心,慢慢说道:“地龙珠内蕴力量,极为奇异的力量,可以补充内气与真气的缺失,宛如另一个丹田。” “助益修行?”楚致渊道。 这便类似自己的地元诀。 地元诀还要耗神催动,这地龙珠能直接补充,其对修行确实益处极大。 尤其是练武技。 想练好一门武功,一般有两个维度,一是悟性,能悟其精髓然后真正练成,二是火候,要能将其练得纯熟,熟能生巧能生妙。 就像自己的大雪崩剑诀,仅凭自己超高悟性很快练成,可后面的威力提升就做不到了。 大雪崩剑诀施展一次抽掉所有真气,没有地元诀与天元诀在,一天也就只能练一次而已,一个月三十次,一年三百六十次。 而有地元诀,一天都不止练三百六十次。 更何况一天练一次,练了三百六十次,与一天练三百六十次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没有地元诀与天元诀,大雪崩剑诀现在的威力还不到一半。 可见地元诀与天元诀对修行的助益之大。 地龙珠也有同样功效。 这种宝物确实诱人,怪不得厚土教不能因为大宗师而舍弃。 但是,这地龙珠与自己的地元诀还是不一样的。 地龙珠类似于补充内气与真气的灵丹,虽不是那种直接提升修为的灵丹,毕竟还是外力,还是会影响大宗师之路。 而地元诀是自己抽取天地之力,不会影响大宗师之路。 …… 陆婉点头:“是,它对修行帮助极大,没听说有能替代它的。” 楚致渊叹口气,在脑海里搜索有什么宝物有如此功效。 天宝司里的宝物如云,肯定是有这一类宝物的,只是自己只知道名字,并不非常清楚各自的妙用。 天宝司里有不少恢复内气真气的灵丹,这种灵丹能在关键时刻救命,所以很贵重,没人舍得平时拿来练功。 “陆长老,能打听一下,贵派弟子如何奇遇得到的?” 陆婉道:“运气极好,无意中闯入一处先人的洞府,那地龙珠便在府内,留赠有缘。” “这位先人是厚土教的?” “是一位长老。” “他们觉得应该归还,你们肯定是不舍得,觉得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哪有这样的道理。” “即便那洞府中人真是厚土教的长老,”陆婉道:“那也是这位长老所赠,并未交待要送回厚土教。” “换成是谁,都不会将这宝物交出去。”楚致渊点点头,理解飞花剑派的想法。 到手的宝物再交出去,得而复失,谁也接受不了。 更何况飞花剑派还有一层顾虑,真要交出去,那便是示弱,显得软弱可欺,谁都能欺负一把。 真要那样,那才是笑话呢,既给宋飞琼丢脸,也别想吸引天才青年加入飞花剑派了。 楚致渊若有所思。 厚土教背后除了淮王府,还有没有其他的影子? 他忽然扬声叫道:“高大人!” “大人。”高凌峰推门进来。 楚致渊道:“把厚土教的卷宗再调过来,越详细越好,……还有,让监察司也把厚土教的卷宗呈过来。” 现在是特殊时期,所以自己有看监察司卷宗的权限,过了这一段时间恐怕就没了。 “……是。”高凌峰一怔,最终咬牙答应。 监察司是诸司之首,凌驾诸司之上,从来都是监察司调看六部各司的卷宗,还没有六部调看监察司卷宗的时候。 亲王世子果然不同于寻常官员的。 高凌峰离开后,楚致渊看向陆婉:“陆长老,你暂且回去,此事我会调查清楚。” 陆婉抱拳:“那就有劳大人了。” 她轻盈曼妙身子袅袅退出屋子,离开了礼部。 楚致渊在屋内负手踱步。 第42章 真一 高凌峰与四名小吏拎着数个黑色匣子进来。 黑铁铸成的方形匣子,长宽皆一米,黑漆漆的,给人坚固沉重之感。 他们进出数次,一共提进来十三个匣子。 随着他们进来的还有一个狭长马脸的中年男子与一个圆脸中年。 狭长脸中年双眼不大,精神十足,进来之后一脸谄媚笑容,抱拳躬身:“世子爷。” 楚致渊笑道:“马大人,有劳。” “世子爷用得到小人,是小人的荣幸!”马天和一脸谄媚笑容,笑得像菊花绽放。 旁边圆脸中年颇为矜持,只是抱拳行礼,一言不发。 楚致渊点点头没再多说,来到这一堆密匣近前,点点头。 马天和与圆脸中年各取出一把长钥匙,两把钥匙同时插进孔内,一一打开了这些漆黑铁匣。 一份份卷宗由邹芳呈到他跟前,他迅速翻阅。 看完一份便收到轩案上,待看完匣内所有卷宗,马天和便将其归整好重新放回密封匣内,由他与圆脸中年一起合起匣子,插入两把钥匙反向转动,彻底将其锁闭。 楚致渊一一看过所有卷宗,闭上眼睛想了想,满意的点点头,冲马天和与圆脸中年颔首。 两人指挥跟过来的小吏开始往外搬密封宗卷匣子。 待送走了马天和与圆脸中年后,楚致渊负手在屋内踱步。 …… 厚土教上上一代教主有两子,一个冯炎,一个冯昌。 两子皆为一时龙凤,资质极高,各自在不同地域传教。 老教主临终前,小儿子冯昌没能赶回来,只有大儿子冯炎在身边,于是将教主之位传与了大儿子冯炎。 这位便是上一代的教主。 小儿子冯昌其实是被冯炎花银子请了碧罗楼的杀手于半路刺杀,受了重伤差点儿没命。 待冯昌拖着重伤之躯赶回,尘埃早已落定,新一任教主早已继位。 冯炎继教主之位,冯昌做了长老。 冯昌天资惊人,在教内有极高威望、 教主冯炎自然不放心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削弱其威望与权力,最终惹急了他,盗了地龙珠不知所踪。 没了地龙珠后,厚土教并没有衰落,反而更加强盛。 百年之后的今天,地龙珠重新现世。 厚土教顿时开始追索。 尽管地龙珠在刚刚出了大宗师的飞花剑派手中,仍旧没放弃追索,千方百计的讨要。 这些都是监察司的记录。 地龙珠的归属,确实是麻烦。 地龙珠是属于教主信物之一,理论上说,确实应该归还,当然也可以在归还的时候讨要一些好处。 可偏偏是冯昌盗走的,最终被人机缘巧合遇上捡到了。 已经隔了一层,并非他们偷的,只是因缘巧合奇遇捡到的,且冯昌已经注明留赐有缘,那就没必要归还厚土教了。 各有各的道理,就看站在哪一头了。 …… 监察司的卷宗里还注明了厚土教重要弟子的日常交往,与何人有密切往来。 便能发现厚土教的高层与朝廷的高层交往密切,根由便是淮王府。 厚土教教主之女很受淮王爷宠爱,时常带在身边,爱屋及乌之下对厚土教也极好。 据说有望成为淮王侧妃。 那些与淮王府瓜葛极深的官员,与厚土教的关系自然也不俗,经常走动。 而除了与淮王一系的官员,厚土教跟四大宗的关系也不错,很多都跟四大宗弟子是朋友。 楚致渊仿佛看到了一张大网。 厚土教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织了一张大网,网中既有朝廷官员也有四大宗。 楚致渊越发好奇。 厚土教两个弟子废飞花剑派弟子,到底是为了逼他们还地龙珠呢,还是为了打击革飞花剑派的威望? 可惜的是,卷宗上没有更多地龙珠的记载,只说是教主信物之一,未说妙用。 现在知是修行的利器,是辅助修行珍宝,对厚土教极重要的,而不仅仅是教主信物。 冯志浩那般天才人物若有地龙珠相助,绝对突飞猛进,尤其是败在自己手上之后,冯志浩恐怕更渴望地龙珠。 厚土教一定不会罢休。 一方面是直接逼迫,另一方面恐怕会通过朝廷或四大宗来给飞花剑派施加压力。 飞花剑派挡得住这一次,能挡住下一次吗? 宋飞琼如果知道了这些还会出手吗? 地龙珠,一切都因为这地龙珠,果然宝物会引起血雨腥风的。 他思索再思索,忽然冥冥中生出一种奇异直觉,这地龙珠对自己很有用。 他顿时精神一振。 自己有地元诀天元诀,地龙珠对自己用处不大才对,怎有这种奇异的直觉? 他笃信自己的直觉,便生出见一见这地龙珠的心思。 …… “大人!”高凌峰在屋外扬声道。 楚致渊道:“进来。” 高凌峰托着一份密蜡封着的卷宗进来,双手呈上:“这是镇武司转过来的公函。” 邹芳上前接过来,打开后检查一番,方将这一摞信笺呈给楚致渊。 楚致渊接过来一一翻看,一共十三个人的口供,除了被逮起来的四人,还有当时的亲历者。 这十三人的呈述中,清晰记录了当时发生的一切,包括每一句话都问出来了。 通过这些记录,当时的情形清晰还原。 楚致渊摇头。 依照这上面所写,确实是厚土教弟子挑衅在先,但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 毕竟谁碰到那情形都会忍不住发怒,好像被戴了绿帽子,忍得住才怪。 里面竟然提及了地龙珠,虽然没说出地龙珠的名字,却说了这件事,骂飞花剑派是贼。 如此说来,并非是为了打击飞花剑派的名望,而是为地龙珠。 这还好一点儿。 十三份口供中,镇武司的人故意问及四大宗弟子,这十三个人都没见到四大宗弟子在珍珑书馆。 能初步断定,这后面没四大宗的背影。 那就是纯粹的地龙珠之争。 这让他松一口气,避免了宋飞琼与四大宗对上,避免了朝廷的剧烈动荡。 大宗师之间如果有恩怨,影响太大,影响也极悠远。 明确了只是地龙珠之争,那倒好办了。 他想了想,坐回轩案后,让邹芳研墨,提笔一气呵成写了几张纸,吹了吹,塞进信封里,以蜜蜡封好。 最后递给高凌峰:“高大人,把本官的呈文,呈给郎中大人吧。” “是。”高凌峰肃然点头,接过信封,抱拳离开。 楚致渊松一口气。 涉及到大宗师,自己这个员外郎只是副职,不能自作主张。 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呈给上官,自己这个员外郎的职责就尽到了。 他负手出了礼部的衙门,信步往外走,走着走着,来到了一条几乎没过来的大街。 三福大街。 飞花剑派的弟子们暂时居住在这里。 楚致渊在来这里的路上,顺便绕了一个弯,来到真一教的教坛所在附近。 他一直想弄清楚,这些教派到底有没有暗修香火之道的,是不是在犯朝廷的忌讳。 真一教的教坛是一处大宅院,开阔不输于厚土堂,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信众们信奉的是大道唯一。 天地万物终归于一,那个真正的一。 真一教追求的是永恒的大道,真正的万物之源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那个一。 世间的一切皆为表相,想要找到那个一,便要摒除表相,回归本质,寻找本质中的本质,至纯至真的那个一。 而追寻真一之法便是观照法。 以明月为本尊,观照当下,观照心海,观照魂魄,从而一层一层剥落表相,堪破万象,得见那个唯一。 而这观照之法是一轮明月为观想本尊。 那座教坛内供奉的便是一轮明月。 楚致渊所见,这一轮明月与夜空的明月一般无二。 第43章 被盗 超感一关,异相消除,他双眼仔细看去。 这一轮明月由白玉雕成,嵌在一块乌云状巨石上。 乍一看,便是夜空中嵌着的一轮明月,正在洒落徐徐清辉。 即便不用超感,也能感受到这明月像的不凡。 甫一踏入真一教坛的正殿大门,便能感受到一丝淡淡寒意,感受到沁人的清冷月华。 站到正殿中央,凝神看这明月,越看越觉奇妙。 一轮明月当空照,明月周围分布层层叠叠稀疏乌云,衬得明月如玉盘,皎皎无瑕。 但稍一凝视这明月,便可见明月中有黑影在。 影影绰绰,似乎月上有人,又似是建筑。 会不由的想到,这月上有广寒宫,广寒宫中有广寒仙子。 站在月宫上的仙子正在俯视人间,观照人间? 楚致渊再次放开超感。 明月与夜空中的明月一般无二,似幻似真。 这是什么路数? 再看看跪倒在明月像下叩头的信众们,他不由的暗忖,莫不是香火之道? 香火之道好像没那么容易界定。 超感之下,周围皆映于他脑海。 这真一教教坛内有一名宗师,正坐在大殿角落里那个墨绿长袍老者。 还有两个先天高手,都已届中年,在后院里练功。 余者碌碌。 原本以为真一教与厚土教的规模差不多,声势差不多,实力也差不多才对。 现在看,真一教远弱于厚土教。 厚土教有冯志浩这般青年天才,更有前途,至少未来一百年不必愁。 而真一教教坛内没看到青年天才,显得暮气沉沉。 他离开了真一教教坛,在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中负手踱步。 没看到真一教的心法,难说两教到底孰强孰弱,有可能高手隐藏在玉京之外,不想引人注目。 武林中人多数是鲁直之辈,却不乏聪明人。 真一教的教义,隐隐能猜到他的心法是走的以神入基之道,这条路是几乎不可能成就大宗师。 但往往前期迅捷,说不定能赶得上小紫阳诀的速度。 但看真一教教坛内的情形,却并非如此。 他目光闪了闪,笑了。 真一教藏拙了! 为何藏拙? 或者是不想出风头,或者所谋甚大。 他又笑了。 这些教派与宗门,没一盏省油的灯! 目前看也就飞花剑派初来乍到,眼界浅,更容易看透,其他的教派宗门,底蕴深,基础厚,那就不一样了。 他来到飞花剑派所在的宅院外。 里面已经得到通传,陆婉带着一群飞花剑派弟子出迎。 她一袭湖绿罗衫,婀娜妩媚,微微含笑抱拳:“员外郎大人驾临,蓬荜生辉!” “员外郎大人……” 众弟子们纷纷见礼。 楚致渊发现他们眼神含着好奇还有几分不忿。 很显然自己上一次的话已经传到他们耳中了。 他们肯定是不服气的,毕竟自己也只二十岁,跟他们差不多,甚至比一些人还少。 在他们看来,那一番话老气横秋,居高临下,听得很不舒服。 楚致渊笑着抱拳还礼。 他看出陆婉神情不对劲儿,妩媚的笑容中透出一丝丝勉强,超感捕捉到她笑容下的怒气,便投去一道疑问眼神。 陆婉若无其事的笑笑:“大人,进屋说话吧。” 楚致渊颔首,随着她往里走。 邹芳一直随着他,郭驰带着六个府卫也跟着进去。 进了大门,转过照壁,眼前是数片花圃,呈花瓣形分布。 圃内百花争艳,红的、粉的、黄的、紫的、蓝的,各种各样的花朵无视寒风,齐齐绽放,争奇斗艳,香气扑鼻。 楚致渊好奇的打量这些鲜花,扭头道:“陆长老,这是如何做到的?” 庆王府的花一直绽放、树一直郁郁葱葱,是因为温泉。 通过超感知道,这里可没温泉。 很好奇这里的花朵为何不枯不萎。 “大人,是因为花的品种,还有一些特殊的药。” “哦——?”楚致渊好奇的打量。 “大人对这些花花草草也感兴趣?”陆婉很意外。 她一直觉得楚致渊心思深沉,双眼仿佛能洞彻人心,委实不像是二十岁的年轻人,反而像是五六十岁,经历世事磨砺而深邃的老家伙。 而且她也知道楚致渊是一个练武奇才,应该是专注于修行,没想到他竟然对花草感兴趣。 楚致渊笑道:“不是我感兴趣,是我小妹很喜欢养花弄草,……这些奇花能分我一株吗?” 陆婉笑道:“大人想要哪一株?” “这个吧。”楚致渊一指杏黄色的硕大鲜花。 这朵花很像他前世见过的黄牡丹,层层叠叠,颜色皎净又不俗气,国色天香又皎皎不群。 “这是朝霞花。”陆婉道:“色好而香淡,花开不久,一年之中也只能开十天而已。” 楚致渊道:“只有十天花期……” 陆婉轻轻点头:“但绽放之后,越看越美,让人心醉。” “容易养活吧?” “还是有些难的。”陆婉道:“素月擅长养花,不如让她去跟郡主仔细说说吧。” 她招招玉手。 一个腼腆秀美的少女站出来,垂着螓首,不好意思去看楚致渊:“师父……” 楚致渊扫一眼秀美少女李素月,抱拳笑道:“那最好不过,有劳姑娘了。” 李素月红着脸忙抱一下拳。 楚致渊又深深看一眼那朵皎黄浓密的朝霞花,随陆婉到了前厅。 邹芳站在楚致渊身后,郭驰与六名府外则在外头。 “大人,地龙珠不见了!” 楚致渊刚坐下便听到陆婉这句话,顿时愕然看向她。 陆婉紧抿红唇,妩媚的眸子笼罩了一层怒气:“被盗走了。” 楚致渊眨了眨眼,似乎无法理解她的话。 陆婉恨恨道:“我与杨师兄出去后,给了贼子可趁之机,竟然潜进来盗走了它!” 楚致渊不解的道:“院里没留宗师坐镇?” 陆婉叹一口气:“谁能想到在这玉京,竟然有人敢干这种事!” “这种事多了去!”楚致渊没好气的道:“你们真是……,家里不留一位宗师,万一有人趁机闯进来屠戮一番怎么办?” 镇武司强横,巡城卫也强大,可这并不能让玉京城路不拾遗,彻底安全。 不管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总有一些反社会型的恶人,这世界比他前世更多。 有的武功心法没问题,但练得走火入魔出了问题,变成只想杀人的疯子。 有的心法就有问题,能勾出内心的阴暗力量、壮大这阴暗力量,令其性情变得易怒易杀人。 更有的心法不是有问题,而是极度邪恶,即便正常人练了也会变成没有人性,只知杀人的邪魔。 身处这世道,怎能没有戒备之意? 没宗师坐镇就不安稳。 不管何时,府里总要留一位宗师的。 他们府里竟然不留宗师,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 是说他们愚蠢,还是说他们天真? 他们在小城里呆久了,还没转变过观念来,在那里没人敢捋飞花剑派的虎须,可这里是玉京!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掩盖他们的无知与愚蠢,浮躁与无能。 他也懒得多说,问道:“是被人调虎离山的吧?” “……是。”陆婉脸庞笼罩了一层寒霜。 越想越气,越想越窝囊,气得心口疼。 “知道是谁干的?” “厚!土!教!” “亲眼看到是厚士教的人?” “看到了岂能让他得手!” “那现在下结论为是过早。” 世事有时候超乎想象的离奇,没亲眼看到就不能确定。 第44章 吸引 说不定有人看到浑水摸鱼的机会,果断出手。 陆婉哼道:“除了厚土教,没人知道这地龙珠,更不知道地龙珠之妙用。” 不知地龙珠的妙用,便不会冒着得罪大宗师的风险来盗取地龙珠,况且还有被堵住的危险。 “陆长老,”楚致渊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你们派内弟子都知道吧?又怎奢求别人不知?” “他们不会乱说出去。” “不会乱说,但总会无意中漏了口风,更何况那一晚的情形,不知有多少人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 “这时候不能乱,防止有人煽风点火,暗中推波助澜。”楚致渊道。 他看过太多卷宗,有太多借刀杀人的事件。 “我觉得是厚土教。”陆婉声音轻柔而缓慢,神情坚定:“其他人,没必要如此,恐怕也没胆子如此。” “……现在这情形,厚土教绝不会承认,”楚致渊想了想:“捉贼要捉脏,当面捉住才行。” “不必找那贼,让厚土教交出来东西便是。”陆婉淡淡道。 楚致渊无奈道:“又要让宋大宗师出手?” 这陆婉动不动就搬出宋飞琼来。 惊动宋飞琼确实会给宗武司带来极大压力,宋飞琼一旦出动,便说明宗武司无能,是要被罚的。 陆婉道:“难道大人有办法?……大人也不能让厚土教低头吧?他们有底气有后台,不屑理会的。” 楚致渊沉吟。 如果让宋飞琼亲自出手,那就意味着宗武司的失职,估计今年所有宗武司的官员都甭想捞到保底的九品功。 自己能让厚土教交出地龙珠? 答应很显然,不能。 不管是员外郎的身份,还是庆王府世子的身份,都没用。 厚土教与诸多官员亲近,不憷自己这个员外郎。 淮王府远比庆王府兴盛。 如果是比庆王府比淮王府更强几分,厚土教才会听自己这个庆王府世子的。 两个身份都没办法让厚土教低头。 眼看着宋大宗师要被惊动,亲自出手,自己能做什么? 既然做不了什么,那就让郎中或者侍郎去头疼吧,最重要的就是及时往上禀报,不能耽搁。 他想到这里,心沉了沉:“陆长老,我能看一下现场吗?” “……大人请。”陆婉迟疑一下,缓缓点头。 …… 楚致渊打量着这间静室。 这是一间布置简单的静室,仅一榻一桌一椅,没有屏风家具之类的琐碎之物。 桌上有笔墨纸砚与茶壶茶盏。 榻上无被褥,仅在床头有一个小紫檀匣,巴掌大小的小紫檀匣。 紫檀匣已经打开,里面白色丝绸之外再无他物,空空如也。 “都有谁知道那东西是放在这里的?” 楚致渊端量着这间静室,一尘不染,整整齐齐毫无杂乱,超感一直锁定那紫檀小匣子。 “只有晚山自己知道,除此之外,我甚至都不知他将珠子放在哪儿。” “只有他自己……”楚致渊沉吟。 超感从小小的紫檀匣内捕捉到一股微弱气息,这气息让他忽然生出异样变化。 如极度饥饿之人忽见一大桌子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观之便让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 身体里好像生出了无数的小手,迫不及待想探出去,扯进自己肚子里,身体里。 恍惚间,他眼前出现一颗龙眼大小的石珠。 这颗石珠坑坑洼洼的表面,好像很不用心随随便便刻的一颗石珠,丢在路边,除了无聊的孩童,恐怕没大人去捡。 谁能想到它竟然是一颗宝珠。 随即便悟得,这便是那地龙珠的模样。 超感打破了时空束缚,将地龙珠的模样摄取过来。 他竭力压制身体的异样,保持神情平静。 化龙诀在迅速运转,金色气息在经脉内蹿动,滋润增强着经脉,比他平时修练时更快三分。 这地龙珠对化龙诀如此奇效? …… 陆婉扬声道:“晚山,进来。” “师叔。”一道清朗声音中走进来一个英俊青年,气宇轩昂,神情冷峻。 陆婉道:“这是敝派弟子徐晚山。” “见过员外郎大人。”徐晚山沉着脸抱拳。 楚致渊抱一下拳,目光笼罩着徐晚山:“徐少侠何时发现东西丢了的?” 超感也锁定眼前这徐晚山。 他的心跳变化,细微表情,目光闪烁频率,眼瞳的扩大缩小,肌肉收缩与放松,姿态的细微变化,双脚重心变化,皮肤紧绷与松弛,呼吸频率,喉咙松紧,四肢细微动作。 一切的一切,皆呈现在他心中,被他洞照。 “昨天晚上,”徐晚山沉声道:“我从外面回来,来静室准备练功时,一打开匣子,便发现是空的。” 楚致渊道:“都谁知道它在这里?” “没第二个人知道!”徐晚山斩钉截铁。 楚致渊超感洞照着这徐晚山,防备他撒谎,防止监守自盗。 这想法虽然离奇古怪,可他翻过那些卷宗之后发现,世间更离奇的事都有太多。 超感所照,徐晚山没撒谎,一提到昨晚,马上气血升腾,眼瞳放大,怒气值大涨。 他暗自思忖:这徐晚山竟是先天第一重楼的境界,看年轻不比自己大多少,显然也是武学奇才。 高凌峰所说飞花剑派这一代的奇才应该就是这位徐晚山了,看起来昂然自信,傲气十足。 当然,他对自己这个世子与员外郎也是不服气的。 武学天才嘛,难免心高气傲,目空一切。 还是见得天才太少,如果看多了其他宗门的天才,看看黄诗容的修为,他应该能收敛傲气,知道天高地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大人,”陆婉轻声道:“厚土教应该有特殊法门感应到这珠子,……晚山自从得了这珠子,除了我,从没示之于外,……我们来到玉京之后,厚土教忽然找上来索要,在这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它是什么珠子。” 在没人知道地龙珠藏在哪里时,还能准确的找到地龙珠的,也就只有厚土教高手了。 此事就是一场阴谋,否则哪有这么巧,偏偏把自己与杨师兄调出去的时候,有贼闯进来,而且这贼不偷别的,偏偏偷走了地龙珠。 神物自晦,外表看上去的地龙珠就像一颗石珠,平平无奇,扔在地上都没人去捡的。 真要是贼,偷金偷银偷武功秘笈,哪会多看一眼这石珠? 楚致渊看向徐晚山:“徐少侠能不能感应到它的气息?” “能!”徐晚山昂然道:“一靠近十米范围,我就能感应到它的存在。” “那便好,……陆长老,你也别急着麻烦打扰宋大宗师,”楚致渊点点头:“我会如实禀报,且看侍郎大人如何决定。” “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今天便不去找宋师叔了,……明天再去。” “你呀……”楚致渊笑着指了指她。 这陆婉可谓柔中带刚。 他转身一拍徐晚山肩膀:“徐少侠,别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 化龙诀瞬间再加速,在经脉内奔腾如狂潮。 这是徐晚山身体里残余的地龙珠气息所致。 徐晚山有一个下意识闪避的动作,可没能来得及做出便被楚致渊拍中。 他不自然的扯一下嘴角勉强笑笑。 楚致渊笑着收回手掌,看向陆婉:“陆长老,告辞。” “有劳大人了。”陆婉抱拳。 在陆婉一群人的恭送下,在郭驰带着府卫们的簇拥下,楚致渊徐步离开。 镇武司有追踪高手,可捕捉气息从而循息而追。 可这需要有气息。 那紫檀匣子上面留着的气息微弱之极。 那这盗贼就绝非寻常盗贼,必是顶尖大盗,身怀奇功秘术,可遮蔽自身气息及抹除自身气息。 将地龙珠偷出去后寻一方远离玉京之地,挖深坑埋下,想追踪便如大海里捞针。 或者寒玉匣这般宝物,也能彻底隔绝气息。 大宗师之下几乎不可能寻到。 就是不知大宗师行不行。 大宗师神通广大,超乎一般的想象,有时候能超越时间与空间的阻碍。 那这地龙珠到底是不是被厚土教高手所盗,实在难说。 厚土教里有这般厉害的盗中高手? 或者是厚土教勾结了厉害的高手来盗取? 这般宝物会假手于人? 这件事笼罩着迷雾,他想到这里,目光扫视四周,已然不知不觉来到了南天门。 超感捕捉到了这气息,循着气息来到了这里,再往前便是出了内城,到了玉京城的外城。 玉京城分内外城。 原本的玉京城没那么大,可越来越繁华,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于是便在原本玉京城之外扩建,形成更加庞大的外城。 内城繁华又安全,自然地价高昂,便渐渐挤走了原本的平民百姓,到后来住的全是达官贵人。 寻常百姓或者一般的富商只能住到外城。 那些教派宗门多数都在外城。 想进内城则要朝廷的批准。 像四大宗与飞花剑派的别院,还有厚土教真一教等教派的教坛,都是没有不良纪录,没有作奸犯科,滥杀无辜的纪录。 相比于内城的安稳,外城鱼龙混杂,即便城卫军强大,还有镇武司的巡视,仍旧更危险。 楚致渊想了想,没有再往外走,在宗师之前不宜去外城,避免性命之忧。 地龙珠重要,可再重要也没性命重要。 他转身往回走,一直回到礼部衙门,进自己的办公屋内写了一封公文,让高凌峰呈上去。 他徐步离开礼部衙门,在城内转悠,看了看那些教派的教坛,发现平平无奇,没有异样。 但也没因此而小觑了他们。 这些教派恐怕都藏着小心思,都懂得韬光养晦之法,就像厚土教,在没发现冯志浩练功时,也看不出地尊神像的异样。 没有超感,也看不出真一教的异样。 走了一圈后,他返回明月楼旁的宅院,继续修行。 第45章 出动 楚致渊盘膝坐于榻上,双眼微阖,宝相庄严。 洗脉诀与化龙诀轮流运转,经脉在不断的增强再增强。 练化龙诀时,便服用洗髓丹。 可惜洗髓丹的效果在减弱。 身体皆有抗药性,每多服一颗丹药,抗药性便强一分,药效便衰减一分。 不过药效再衰弱也比不服药修练快得多。 两颗洗髓丹下去,经脉便可以容纳八道缚龙索。 他估计明天再服用两颗,就能凝聚九道缚龙索冲击第七层玉楼。 …… 夕阳残照,给玉京城染上一层霞光。 他披着晚霞离开宅子,准备返回庆王府吃晚膳,结果在庆王府外看到了高凌峰。 高凌峰正站在洁净宽敞的庆王府大街上,站在霞光中,一动不动冥思苦想。 听到动静,高凌峰扭头看到他,忙匆匆迎上来,远远便抱拳行礼:“大人!” “高大人,何事?” “镇武司的高手去了飞花剑派那边。” “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那就算了,高大人辛苦了。” 楚致渊估计一个时辰早就结束了,自己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大人,那我们……?” “且回礼部看看,”楚致渊抬头看看残阳:“唔,现在已经歇衙,那就明天吧。” 整个玉京城的光线已经黯淡下来,隐约浮现暮色,有的酒楼已经点亮了华丽的灯笼。 灯与影、明与暗,同时存在,给玉京城增添了几分生动。 盛世繁华,醉人心神。 “这……”高凌峰迟疑。 他早就等得心焦如焚,没想到等到楚致渊了,楚致渊却要明天再去衙门看看,毫不着急。 他心思电转。 飞花剑派之事一直是楚致渊经手,他是副手,如果真出了岔子最后引得宋大宗师出手,他知道头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 楚致渊虽然是员外郎,是他的上司,可楚致渊的身份毕竟不同,天潢贵胄,总有优待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侍郎与郎中也不能把责任推给楚致渊,那就只能是他。 他很清楚这一点儿,所以格外着紧。 楚致渊对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纠葛没那么在意。 既然已经交由上面决断,他便不想操太多心,有那精神不如好好参悟武功。 更何况,地龙珠不是灵丹,不会损坏不会消失,厚土教与飞花剑派都不会任由它消失。 他现在想弄清楚的是,天宝司里有没有地龙珠类似的宝物,是不是涉及到龙的宝物,对自己都有影响? “大人!”高凌峰又唤了一声。 “高大人,急也没用,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楚致渊笑道:“此事怨不到你身上的。” 他看过太多卷宗,眼界已然打开。 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冲突,如果不是涉及到宋飞琼,直接就轻飘飘处理了,高凌峰看此事看得太严重。 “我们现在不去,恐怕要被郎中大人记恨。” “郎中大人心胸开阔,放心吧。” “……大人!”高凌峰苦笑。 郎中大人心胸开阔不开阔,那也是要分人的,对楚致渊当然心胸开阔,对自己可就不开阔了。 楚致渊看他如此,转身道:“罢了,你忙活这么久也辛苦了,那就去看看。” 高凌峰长长舒一口气。 顿时感激:世子心肠没那么硬,没不顾自己的死活。 楚致渊明白即便地位尊贵,也要懂得驾驭人心,不能一味的任性行事。 高凌峰是个人才,对此事又太过着紧,应该一通找自己,还等了一个时辰。 太过硬拗着他,难免会种下怨气与怨种。 先是拒绝,再答应,反而能收获感激。 在邹芳郭驰等簇拥下,他与高凌峰一起来到飞花剑派所在的院子外时,发现有镇武司的高手守在院外。 “世子。”恰好一袭杏黄罗衫的黄诗容往外走,袅袅如柳,身后依旧是两个白衣少女,看到他时抱拳嫣然笑道:“世子来晚一步。” 楚致渊抱拳笑问:“黄堂主,可找到线索了?” 黄诗容轻摇螓首。 “一点儿线索没有?” “那家伙很厉害,一点儿蛛丝马迹也无,气息不存,司内高手判断他不仅是用了秘术,还配合某种宝物才有这种效果。” “宝物……” 他在脑海里搜索,哪些宝物有遮掩气息之能。 有不少这种宝物。 像蛛石,螳螂玉,龟元珠,等等。 他能断定没用这些宝物,用了宝物,宝物本身的气息应该也逃不掉超感的洞察。 应该只是秘法。 这种秘法可不是小门小派能具备的。 黄诗容蹙起黛眉:“很难缠。” 她明眸忽然闪了闪,静静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摆手:“我也没什么感觉。” 黄诗容的明眸黯淡下去,叹道:“这一回司内可谓灰头土脸。” 楚致渊道:“那接下来呢?” 黄诗容叹一口气:“只能请宋大宗师出手了,……我们都要吃挂落的。” “……也未必一定要请宋大宗师,呈到大宗师府如何?” 同样是大宗师,其他大宗师应该能冷静以对,换成宋飞琼,那很容易动情绪。 大宗师可不会轻易约束自己的脾气。 大宗师一旦动了脾气,后果难料。 说不定直接废了厚土教。 厚土教的后台是淮王府,淮王府折了脸面也相当于皇家折了脸面,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一样的,惊动大宗师府也要扣除功劳。” “不一样,还是呈到大宗师府。” 黄诗容蹙起黛眉看向楚致渊。 楚致渊微笑看着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撞击,黄诗容抿嘴笑一下,轻轻点头:“那就依世子爷,交给大宗师府吧。” 楚致渊笑着抱一下拳,承了这个人情。 两司之中,镇武司地位更加强势一些。 这是黄诗容给自己面子,总算保住了世子的脸面,如果黄诗容坚持请宋飞琼,自己也反对不了。 他与黄诗容告别。 回礼部衙门的路上,高凌峰摇头叹气不已。 大街小巷的灯笼都已经点亮,灯光照在他英俊的脸庞,照得他脸上阴晴不定。 楚致渊看一眼高凌峰,装作没看到。 高凌峰太过悲观了。 这一次未必会扣宗武司的功劳,要扣也扣镇武司的。 他却不会说出这判断,也没安慰高凌峰。 不过他至今也无法确定是不是厚土教做的。 看冯志浩的神情与动作,与平时毫无异样,有两个可能:或者不是厚土教所为,或者是瞒着冯志浩。 —— “龙珠一类的宝物……”楚致渊站在天宝司的柜台前,对面是一个清秀少女,面露思索神情。 楚致渊点点头:“涉及到龙一类的宝物都行,如龙甲,龙角等等。” “世子爷稍等。”清秀少女脆声道,转身钻进了后面。 楚致渊负手站在柜台前,扫视四周。 柜台很忙碌,一个个天宝司的小吏负责给来人提供换取灵药与宝物的服务。 这些小吏有男有女,各个神情冷淡。 前来换取的人们都很有礼貌,即便是那些粗豪的武林高手,也保持斯文,粗大嗓门夹紧,变得细声细气。 一盏茶时间过后,那清秀少女返回,拿了一张素笺递给楚致渊:“世子爷,这些都是涉及到龙的宝物与灵丹,我标好了各自的品级。” 楚致渊接过来扫一眼,露出满意笑容:“多谢小蝶姑娘。” 小蝶姑娘忙摆摆小手。 这小蝶姑娘却是马天和一个同袍的妹妹,在监察司的哥哥已然捐躯,妹妹便承荫进入天宝司。 楚致渊转身离开,心下暗叹。 庆王府被封三十年,封地与俸禄无损,可其他方面的损失是极大的,尤其是这种人脉关系。 封锁三十年相当于斩断了人脉关系网。 而这种人脉网,他越来越觉得无处不在。 有这些网在,行事会方便太多,有时候比自己这个世子的身份更管用。 他一眼扫过素笺上的名字,烙印入脑海。 除了飞龙剑,赤龙刀,等一些兵器,还有赤龙丸,金龙壮骨丹,飞龙涎,龙涎香,等等奇物。 涉及到龙的确实不少。 这些皆是很高的品级,需要高品功劳才能换取。 涉及到龙,往往是出自四大秘地,而且还是秘地妖兽中血脉层次极高的存在。 他返回庆王府,吃午膳的时候,装作无意的跟白宁霜提起,想要龙珠玩玩。 “什么龙珠?”白宁霜奇怪。 “类似地龙珠一样的,赤龙珠啦,金龙珠啦,或者飞龙珠啦,都行。” 白宁霜答应:“那我问问你祖母。” 第46章 御赐 楚致渊露出憧憬神情。 凭柔妃的聪明,应该知道要将消息传到皇帝那里,就是不知皇帝会如何回应。 如果真能赐下龙珠才好。 楚仪好奇的道:“大哥,要龙珠做什么?好玩吗?” “对修炼有助益。” “哦。”楚仪顿时不感兴趣,随即又兴奋道:“今天飞花剑派的素月姑娘过来,这位素月姑娘好生厉害!” “如何厉害?” “她极会养花草,比我还厉害,太厉害啦!” “她武功也比你厉害。” “大——哥——!” “养花弄草的闲暇,多练练武,现在不比从前了。”楚致渊道:“府外还是有危险的。” “又不是没护卫。” “不能把自己性命全寄于他人手上,”楚致渊道:“今天开始就练功。” “我还要学礼仪呢。” “听两位姑姑说,你的礼仪已经可以了,”楚致渊道:“下午就开始练武。” “……”楚仪嘟起小嘴。 楚致渊道:“要不然,往后可别指我再搜罗那些奇花异草。” “行吧行吧。”楚仪迅速妥协。 白宁霜与楚明厚笑呵呵的看着,没有插话。 楚致渊道:“对了娘,我也参加这次四叔的生日宴。” “想通啦?”白宁霜顿时笑道:“这就对啦!” “今天早晨去明武殿的时候,三哥正式邀请我,实在没办法推辞,只能答应了。”楚致渊道。 他今天早早去了明武殿,在旭日从红色变成金色、光芒大盛时,他便要离开去礼部衙门点卯。 这时候,楚致耀追上来发出邀请,请他参加父王的生日宴。 看他迟疑,楚致耀说也邀请了楚明轩与楚致霆楚致川他们,明武殿这些都会过去。 到时候大家凑几桌,乐呵乐呵,也没外人。 楚致渊只能答应。 这种情况下不答应,既不给楚致耀脸面,也不给宣王爷脸面,人情世故还是要讲的。 白宁霜放下碗筷,兴奋道:“不行,我得去翻翻你的衣裳,得打扮得精神点儿。” 宣王的生日宴,到时候可不仅仅皇室这些人,还有国公府与伯府侯府的公爷伯爷侯爷及家眷们。 这场合既是权贵们的场合,也是年轻人的盛会。 彼此如果看对眼了,家世相当的话,就能提亲。 “娘,没这必要,”楚致渊道。 “你不懂这个的,很有必要。”白宁霜起身而去,脚步匆匆又轻盈。 楚明厚笑道:“你娘一直在嘟囔,嫌你不去呢,这回好了,总算放下心来了。” 楚仪笑嘻嘻凑过来:“有大哥在,我就放心啦。” 她非常不想去人多的地方,很不习惯,一想就觉得紧张,很有压力。 现在一听楚致渊要去,顿时松弛下来。 在楚致渊在身边,她觉得心里有底,就不那么紧张了,至少可以不必与其他人搭话,跟楚致渊说话便好。 楚致渊道:“别忘了练功。” “知道知道。”楚仪摆摆小手:“大哥你真啰嗦!” “我再啰嗦几句,先去传你武功,走吧。”楚致渊起身。 楚仪哀叹一声,垂头丧气的跟着楚致渊离开。 …… 下午时候,楚致渊先去了礼部衙门,看到高凌峰正等在他的屋外,便招手让他进来说话。 “大人,大宗师府出手了,”高凌峰脸色沉重,叹道:“据说已经捉到了那贼子,东西也寻回来了。” “寻回来之后呢?” “朝廷收回了,说是它乃朝廷当初遗失之物,后来被厚土教的先人得到,现在物归原主。” 楚致渊不由笑了。 高凌峰发出冷笑,不屑道:“厚土教不是要讲究物归原主嘛,现在好了,归还朝廷才是真正的原主,收归朝廷了,那谁也别想了。” 楚致渊抚掌笑道:“妙!” 朝廷果然不愧是强势的朝廷。 这一招以彼之招还施彼身,让厚土教无言以对。 可飞花剑派呢? 高凌峰道:“飞花剑派应该也很不甘心吧,不知会不会闹起来。” 楚致渊笑道:“朝廷肯定想过,应该会有办法的。” 毕竟要给大宗师脸面的,朝廷对飞花剑派不会太过份,肯定会对飞花剑派有补偿与安抚。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小吏禀报,有朝廷的中使前来找员外郎大人。 楚致渊起身与高凌峰出了屋子。 屋外的空地上,一个红袍中年太监正手执白玉拂尘,笑眯眯的站立,渊停岳峙。 这红袍太监身形清瘦,气质柔和,脸庞白皙晶莹,赫然是一位宗师高手。 两个青衣小太监站在他身后,一人托着一个方檀木盘,上遮金色绸缎,透出华贵。 看楚致渊出来,这红袍中年太监抱拳躬身:“奴婢黄诚见过渊世子。” 楚致渊抱拳笑道:“黄中使,不知皇上有何差遣?” “圣上吩咐奴婢陪渊世子去飞花剑派传旨。” “哦——?是何旨意。” “圣上赐给飞花剑派两件宝贝,一件是璃龙珠,一件是破邪剑。” “那倒要开开眼。”楚致渊笑道:“行吧,黄中使?” 皇帝这一波操作当真是有意思。 “渊世子想看,尽管看便是。”红袍太监笑道。 楚致渊瞥一眼邹芳。 邹芳来到两个青衣小太监前,白玉拂尘挑开托盘上的金黄绸缎。 金黄绸缎下是一个小紫檀匣子,一柄古意盎然的长剑,厚重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紫檀小匣子与古剑上皆烙有一个金印,印文写的是“敕”字,表明它们皆是御匠奉皇命而制。 楚致渊呶一下嘴。 邹芳上前轻轻打开了那小紫檀匣子,一颗墨绿圆珠静静躺在里面。 鸡蛋大小,宛如墨玉所雕,晶莹温润如有泉水在内部流动。 楚致渊顿时觉得化龙诀疯狂运转,好像发了疯一般。 他装作若无其事,不感兴趣的摆一下手。 邹芳将其合上,又将那柄长剑拔出鞘。 “锵……” 一道龙吟声中,寒光迸射的长剑出鞘,剑身散发着森冷的寒光,寒气迅速扩散开去。 楚致渊点点头:“好剑。” 论气势更胜自己腰间的清盈剑。 这柄剑可能更锋利,气势也更胜,但剑身一看便知沉重非常,不如清盈剑适合自己。 他看向黄诚:“黄中使,那我们去吧,别耽搁了皇祖父的旨意。” “是是,”黄诚忙笑道:“渊世子请——!” 高凌峰有些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觉得黄诚的态度有些过于谄媚了。 黄诚既然能出来传旨,那便不是一般的太监,必是得皇上信重的,权势极大。 这样的大太监,竟然对庆王府的世子如此态度,委实有些过于谄媚。 难道这便是黄诚能成为大太监的行事手段? 他暗自感慨,自己可没这般柔软的身段儿,做不来如此谄媚。 不要脸皮,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吧。 楚致渊对于黄诚的态度不置可否,既没受宠若惊,也没太过高傲,只是寻常以对。 这些禁内太监就是柳枝,随风而动,皇上的风吹向哪里,他们偏向哪一边,没有自己的意志。 两人一起往外走,黄诚特意落后半步。 他们出了礼部衙门,浩浩荡荡一群人往前走。 除了楚致渊的护卫们,还有宫内的禁卫,两边合在一起有五十余人,气势不凡。 —— 来到飞花剑派所在宅院时,里面早就收到消息。 陆婉带着另一个长老杨济帆,及一些飞花剑派的弟子出来迎接圣旨。 众弟子们双眼放光,紧盯着红袍的黄诚。 黄诚却看也不看他们,只是盯着楚致渊,落后楚致渊半步,显出楚致渊的尊贵身份来。 楚致渊笑着抱拳:“陆长老,要恭喜了,宫里黄中使带来了圣上的御赐宝物。” 陆婉神情肃然,缓缓抱拳:“多谢世子,多谢中使大人。” 黄诚笑眯眯的抱拳,朝皇宫方向一礼,随即脸色肃然庄重:“圣上说,一直在关注着飞花剑派,望贵派弟子多奋发,莫迷失,多为朝廷建功立业,不负这大气运加身,不负圣上期望!” “多谢皇上!”陆婉肃然抱拳:“敝派上下感激不尽,必戮力以赴,以不辜负皇上恩重!” 黄诚严肃的脸庞露出笑容:“陆长老的话,本官会带给皇上。” 楚致渊道:“陆长老,收下这两件宝物吧。” 他上前揭开金黄绸缎,露出紫檀小匣与古剑,朝两人指了指。 两个青衣小太监各自上前呈上托盘。 陆婉与杨济帆分别接过方盘。 楚致渊笑道:“打开瞧瞧吧。” 陆婉分别让李素月与徐晚山接过托盘,然后打开了紫檀小匣,抽出长剑。 徐晚山的眼睛一下被螭龙珠所吸引,直勾勾的再也无法挪开。 楚致渊笑看他一眼。 黄诚直接告辞,急着回宫缴差事,临行前再次朝楚致渊躬身行礼,笑容谄媚而热情。 楚致渊没急着走。 第47章 邀月 他很好奇当时的情形。 对于没能当场看到大宗师出手从而一窥大宗师的力量而感到惋惜。 陆婉吩咐了几句,众人也各自散去。 练功的练功,把玩宝物的把玩宝物,有其他事务的去忙其他的事,各忙各的。 楚致渊与陆婉进了屋子。 邹芳站在楚致渊身后的阴影里不被人注意。 李素月红着脸,端上茶茗垂头便要退出去。 楚致渊笑看她一眼,对陆婉笑道:“李姑娘精擅花草,小妹很喜欢李姑娘。” “素月这丫头太单纯,恐怕容易得罪郡主。” “巧得很,小妹也很单纯,”楚致渊笑道:“有劳李姑娘常去王爷见见小妹,她自己一个人也怪孤单的。” “这是自然。”陆婉替李素月答应下来。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厚土教为何如此放肆,放肆跋扈,不就是因为跟淮王府的关系嘛。 庆王府现在不行,但有这位世子,庆王府将来就差不了,与其交好,好处无穷。 楚致渊看向李素月。 李素月红着脸轻轻点头,垂头不敢看楚致渊。 “素月你下去吧。”陆婉笑道。 李素月松一口气,忙不迭退出去。 楚致渊笑道:“李姑娘跟小妹性情差不多,太过腼腆了,要多见见人,多交朋友才好。” “禀性如此,勉强不得。”陆婉笑道。 楚致渊轻啜一口茶茗,放下茶盏,跟陆婉打听当时的情形。 陆婉一说到大宗师,顿时明眸奕奕:“来的是大宗师府内的一位姓胡的大宗师,看不出年纪来,好像四十多岁,又好像一百多岁,……很怪的感觉,说不上来。” 楚致渊点点头。 当然不可能是四十多岁,至世还没有四十岁的大宗师。 到了大宗师境界,返朴归真,外相变化。 有的大宗师所练心法有驻颜甚至美颜之功,便有青春永驻、返老还童之相。 大宗师寿元可是三百岁打底,长的甚至能活到四百多岁,怎么可能一幅衰老之相。 陆婉妩媚眸子明亮动人:“宋师叔成为大宗师后,几乎没怎么出手,我们并不知道大宗师的真正厉害。” 楚致渊颔首。 没有敌人,不战而屈人,如何出手? 即便出手演示也不可能发挥出全部力量,只能见到冰山一角而已。 陆婉感慨:“现在看到了这位胡大宗师出手,其实我们还是不清楚大宗师到底多厉害。” 楚致渊剑眉一轩。 陆婉道:“这位胡大宗师来了之后,拿了匣子便往外走,一直走到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山峰,进了半山腰的一个山洞,从山洞的一个夹缝里找到了珠子。” 楚致渊若有所思。 大宗师果然身具奇能,自己的超感能做到,大宗师也能做到。 陆婉轻蹙黛眉道:“他又返回城内,来到了真一教的教坛,将一个老头拎起来一抖,交给了镇武司的高手,那便是出手之人。” “真一教?” “嗯,真一教的一个长老。” “……真一教!”楚致渊一脸不解。 厚土教与飞花剑派的纠葛可是一个火坑,一边是淮王府一边是宋飞琼大宗师,谁也不想扯进来的。 真一教偏偏跳了进来,是给厚土教当枪使,这是别有缘故? 是有把柄捏在厚土教手上,还是已经投靠了厚土教,或者与厚土教形成了联盟? 可能性太多。 这个真一教背后有没有其他势力的影子,是仅厚土教对上飞花剑派还是另有其他人? 他想了想,问道:“宋大宗师如何说?这真一教有何根脚?” 大宗师的权限高,有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消息,宋飞琼却能看得到。 “邀月宫。”陆婉诱人红唇冷冷咬出三个字。 楚致渊剑眉一皱。 邀月宫可不是寻常宗门,虽然不在四大宗之列,实力却堪比四大宗。 当初大景朝开国太祖建立大景,身边有四个武林顶尖宗门助他成事,但并不是现在的这四大宗。 现在的四大宗是出了大宗师,从而进入朝廷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便如同现在的飞花剑派。 助太祖开国的四大宗是邀月宫,永灵神教,九幽圣教,及无忧教。 那四大宗没有一个进入朝廷,各自有朝廷御赐的山林,百世不易的地盘。 这四大宗行事亦正亦邪,被武林中人称之魔宗。 他们没有一个善茬儿,虽然不在朝廷里,却有大宗师坐镇,有御赐的地盘,朝廷官员无权插手他们地盘之事。 真一教的背后竟然是邀月宫! “真一教的开教宗师据说是邀月宫的弟子。”陆婉道:“但这件事有没有邀月宫的影子,现在还没办法断定。” “贵派与邀月宫有何恩怨?” “据我所知,并没有。” “是宋大宗师的个人恩怨?” “宋师叔也说莫名其妙,跟邀月宫素来毫无瓜葛,不明白为何竟然做这种事。” “……古怪。” “真一教弟子撬不开嘴,没能问出来,那家伙还要自裁,还好被及时拦住了。” 楚致渊皱眉:“自裁?” 那可是一位宗师,不是先天高手。 尽管玉京的宗师如云,可宗师在一个门派中的地位是极高的,即便宗内有大宗师也一样不损宗师的极高地位。 一个宗师竟然要自裁,这其中蕴含了什么惊人的秘密? 陆婉轻轻摇头:“宋师叔也是一头雾水,没能弄清楚究竟,最终真一教的宗师也放走了。” “跟厚土教没关系?” “……现在看,没有证据表明他们有关系,厚土教好像与真一教没什么交情。” “陆长老你与杨长老是如何被调虎离山的?” “……” “算了,”楚致渊摆摆手:“不提也罢。” “……有人传消息过来,说晚山被厚土教的捉去,……当时也不知怎的,就鬼迷心窍没想到太多,稀里糊涂的出去了。” 陆婉咬咬红唇,咬着牙紧绷着脸说了。 “难怪,关心则乱。”楚致渊恍然。 徐晚山是他们这一代的天才,是飞花剑派的希望,更何况身上很可能还有地龙珠。 听到他被厚土教捉去,当然是心急如焚,唯恐救不了他,便将所有宗师都出动。 结果被人钻了空子。 那般情形下,确实防不胜防。 —— 明媚的阳光照在窗纸上。 映亮了礼部楚致渊的屋子。 明亮的屋内,楚致渊放下卷宗,看向台阶下的马天和:“马大人,不必如此的,坐下说话。” 马天和笑道:“世子爷跟前,小人哪能坐着说话。” 楚致渊笑了笑,没再坚持。 马天和过于谄媚,但也不算太大问题,无损他的精明厉害。 楚致渊道:“马大人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直说便是,不必有顾忌。” 马天和迟疑一下,左右看一眼。 这间屋子里只有他与邹芳在,再无其他人,而门外则有郭驰守着,不怕外人靠近。 想到这里,马天和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小人说句不该说的,邀月宫……最好别碰。” 楚致渊眉头一挑。 马天和轻声道:“这里面的水太深,能不碰最好别碰。” 楚致渊慢慢点头:“涉及太祖隐秘?” 马天和面露苦笑,心下惴惴,忍不住再次看向四周,看有没旁人靠近。 楚致渊道:“放心吧,有人靠近是瞒不过宗师的耳目。” 马天和苦笑道:“世子爷恕罪,小人可不敢再多说了。” 楚致渊道:“邀月宫就不碰,真一教也不能碰?” 马天和忙点头:“收拾了真一教,邀月宫肯定不会袖手,他们如果派高手进京,麻烦无穷。” 楚致渊若有所思,最终缓缓道:“罢了,多谢马大人。” “不敢不敢,是小人多嘴了。”马天和忙摆手。 楚致渊看得出来马天和知道得更多。 想想也知道,监察司号称监察天下,马天和地位足够,知道的隐秘消息太多了。 但也不想勉强马天和,毕竟往后还用得着他。 第48章 得珠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楚致渊一袭绯红官袍,徐步行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周围行人如流水,几个护卫如礁石般隔开人流,形成一个区域让楚致渊闲庭信步。 他一边以超感洞察四周,一边在脑海里思忖。 先回厚土堂旁的新宅练功,凝聚九道缚龙索一举冲开第七重玉楼,还是先回王府看看? 最终决定先回王府。 庆王街两边的灯笼皆点亮,将暮色彻底驱除,整条大街皎净明亮,宛如白昼。 两队王府护卫正在交叉巡视。 见到楚致渊,他们远远抱拳行礼。 楚致渊颔首,脚下不停。 郭驰已经提前让人通知,抵达王府大门时,门房已经将府门打开迎接。 他畅通无阻的回到听涛院。 墨漪四女凑上前,摘帽子的摘帽子,换衣裳的换衣裳,脱靴子的脱靴子,还有的端进一盆清水。 楚致渊换下衣裳,洗漱了一番,来到后花园。 一进后花园,远远便听到铮铮琴声。 悠悠琴声从湖面飘荡过来,绕过郁郁葱葱的树林,飘进他耳中,高旷平和,闻之心旷神怡。 楚致渊露出笑容。 母妃如今心境不再幽愤,变得平和从容,终于恢复了亲王妃的雍容清华气度。 这才是真正的白宁霜。 他转过郁郁树林,来到湖边。 湖面上已经亮起了一串串雕花灯笼,将五座小亭与五间水榭照得明亮如白昼。 灯笼在水中的倒影轻轻晃动,如梦似幻。 他踏上湖上回廊,来到一间水榭前,守在水榭前的中年美丽妇人与美丽少女裣衽行礼。 楚致渊轻颔首,挑帘进到水榭内。 水榭内银烛数盏,光线柔和而不失明亮。 一袭素白宫装的白宁霜正在低头抚琴,头上的金步摇轻晃,与袖角隐约闪动的金线相互辉映。 美丽少女搬过来绣墩。 楚致渊坐到绣墩上,打量着对面的白宁霜。 琴声戛然而止,白宁霜抬头,招了招手。 中年美丽妇人呈上一个小寒玉匣,碧绿温润。 “渊儿,你要的龙珠。”白宁霜道:“飞龙珠。” 楚致渊笑着接过寒玉匣,慢慢打开。 玉匣中央的金绸缎上,一颗婴儿拳大小的紫金珠散发出幽沉光泽,给人沉重异常之感。 化龙诀瞬间疯狂运转。 楚致渊合上寒玉匣,化龙诀戛然而止。 果然! 他露出笑容。 白宁霜道:“娘娘说龙珠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吉。” 楚致渊一挑眉。 白宁霜道:“总之,娘娘总不会害你。” 楚致渊点点头。 自己的龙珠是向皇帝讨的。 这龙珠不吉的说法,没怎么听说过,但这说法不管是皇上说的,还是柔妃娘娘说的,都不能视为敷衍之语。 柔妃娘娘不是平庸女子,如果是一个得宠的皇妃,那还罢了,而在不得宠的情形下还能在宫内安安稳稳的,可见柔妃的心智与手腕极了得。 龙珠不吉,这里面有自己所不了解的秘密。 “渊儿,明天便是宣王的生日,衣裳我已经准备好了,回头让墨漪她们给你试试,挑一套好的。” “嗯,娘,我去小妹那边看看,她下午练功了吧?” “一直在练着呢。”白宁霜不满道:“仪儿她从小就不喜欢练功,何苦逼她!” 庆王府对练功没那么执着,毕竟庆王爷就不练功的。 庆王爷夫妇也不逼孩子练功。 楚致渊是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武学资质,也喜欢练武,而楚仪一点儿没表现出天赋来,不喜欢练武,只喜欢养花弄草。 楚致渊道:“练练总没坏处。” “没见着有什么好处,还伤身子骨。”白宁霜哼道。 除非能练到先天境界,才能不伤身,先天境界之前一直是在伤身体的。 楚仪资质一般,未必能练到先天境界,没什么练功的必要。 “娘,我不会害小妹的。”楚致渊笑道。 “你呀……”白宁霜无奈道:“她真不愿练,别太勉强她。” “行。”楚致渊答应下来,抱拳起身离开。 —— 楚仪所在的万青院灯火通明。 四个秀美丫环正惊奇的站在花圃旁,瞪大明眸。 万青院六个花圃中央,平坦的青砖上,十六个脚印宛如烙印在青砖上。 每个脚印都在不同的方位,脚尖方向各不相同,最终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圆。 走完十六步,便是转了一个圈,回到原位。 明亮的灯光下,楚仪白衣飘飘,正娴熟的踩着这十六个脚印,轻盈优雅,飘飘若仙,秀美脸庞在灯光下满是笑容。 她所走的步伐极为奇妙。 每走一步,便有汩汩的温暖气息从脚心钻进身体,在身体里蹿动,周身暖融融的如泡在温泉里。 她走了一下午不但不觉得累,反而越走越精神,越走身体越轻松,好像要飘起来了。 飘飘如御风,又如凌波微步。 楚致渊出现的时候,四个丫环发现了,忙裣衽行礼。 楚致渊摆摆手,站到一旁。 楚仪倏的滑到他近前,探出小手拍向他胸口:“大哥看掌!” 楚致渊脚下一滑,堪堪避开。 “再看掌!”楚仪追击,又拍向他。 楚致渊脚步继续滑动,继续躲避。 两人施展的都是这套小归元步。 直到十几掌后,楚仪脚步一乱,踉跄之下往前倒,双脚却往撤,身子直挺挺的僵住。 楚致渊一拂袖子。 她直挺挺的站住,庆幸的松一口气。 “大哥!”她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兴奋:“如果当初练的便是这个,我早成武林高手了!” 楚致渊失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啦。” 现在练是贪新鲜,觉得有趣,可再有趣的事,每天都做,就不会觉得有趣了。 凭他对楚仪的了解,这种新鲜感撑不过五天,就会开始偷懒耍赖,不想再练。 楚仪道:“大哥,我能练这个。” “行吧,那就先练着。”楚致渊搭上她手腕,感受着她经脉里还在蹿动的内气,满意的点点头。 这小归元步是明武殿内的武学,仅仅是第三档而已。 可对于楚仪来说,却是最好的入门之法。 喜欢练的话,练上个一年半载就能踏入后天四层左右,然后再改成复杂一点儿的大归元步。 凭着大归元步差不多就能练到后天圆满,再想办法冲过三关踏入先天。 到了先天境界,能活一百二十岁,也堪堪有了自保之力,关键时候能躲一躲,他也能放心一点儿。 “对了,我找到一门心法,有驻颜之效。”楚致渊道:“练好了,能青春不老。” 楚仪忙道:“什么心法?” “琼玉长春诀,是一门秘传的心法,在明武殿看到的,但需得先天境界才能练。” “琼玉长春诀……”楚仪咀嚼着这五个字,明眸紧盯着他:“大哥,这心法果真能驻颜?” “当初是琼玉宗的秘传,后来琼玉宗一夜覆灭,世人还以为绝传了,不知道还有琼玉宗弟子在皇宫大内,临终前留下了琼玉长春诀。” “我一定要练到先天境界!”楚仪明眸熠熠,生出无穷动力。 楚致渊满意的点头:“越早越好,琼玉长春诀只能让你的容颜永驻在练成的那一刻,可别五六十岁才练成。” “好!”楚仪用力点头。 她顿时生出无穷动力。 第49章 请功 听涛院 轩窗敞开,一轮明月仿佛银盘嵌在漆黑夜幕中,仿佛透过窗户在窥视楚致渊英俊的脸庞。 楚致渊盘膝而坐,膝前放着那寒玉匣,匣内的飞龙珠散发着紫金暗沉光泽。 化龙诀正在疯狂运转。 飞龙珠一靠近他,化龙诀仿佛忽然间有了意志,不再需要他凝神推动,自行疯狂运转。 像是骏马从悠闲漫步变成了撒蹄狂奔,速度提升了五倍左右,原本运转一周天的时间,现在可运转五周天。 而还不需要他耗费精神。 这种想都没想过的离奇之事,活生生发生在眼前,让他嘴角一直翘起压不下去。 化龙诀与飞龙珠相配合,进境之快会超乎想象,再加上洗脉诀,玉锁金关诀威力进一步提升,进境也将更快。 他原本计划是这一次与大贞程天风比武过后,先停下洗脉诀,把化龙诀的火候练够避免折寿伤身。 有了飞龙珠在,则不必停止洗脉诀的修练,化龙诀的境界足够压住洗脉诀的损伤。 他探手拈起飞龙珠,放在眼前。 超感所照,飞龙珠内灌满了水银。 银亮、纯净,熠熠闪光,质感柔润丝滑而沉凝。 他有一个直觉:这些明亮水银随时可以被自己抽离出来,融入自身的的真气中,瞬间令真气暴涨,修为大增。 看着这明晃晃、沉甸甸的真气,油然而生一种抽取的强烈冲动,就好像渴坏之人遇到了甘泉。 他硬生生克制住这冲动。 抽取龙珠内真气与服用灵丹增涨修为又有何异?都是要斩断大宗师之路。 他取的是龙珠对化龙诀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他已然隐隐明白,龙珠内的真气虽易取,却有后患,否则不会被皇帝告诫不吉。 皇帝既然说不吉,恐怕龙珠内的真气有问题。 他通过所读的书来推测,龙珠内的真气很可能沾染一丝龙性,会影响心志。 徐晚山用地龙珠增强修为,几乎断了大宗师的路。 或是飞花剑派并不知这个秘密,或是知道却并不在意,本就不奢望成就大宗师,又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他睁开眼,将寒玉匣合上。 奔腾汹涌的化龙诀气息戛然而止。 他任其停住,开始施展洗剑诀,将氤氲紫气凝练之后,开始凝神运转缚龙索,之后再次打开寒玉匣。 果然如他所料,缚龙索运转速度也是平时的五倍左右。 龙珠对降龙宗的武学都有刺激之效。 原本一点一点收束深紫气息转化为紫索,至少两盏茶时间,如今仅是眨眼功夫。 合上寒玉匣,地元诀抽取大地之气补足自身真气、洗剑诀纯化氤氲紫气为深紫之气,催动缚龙索后打开寒玉匣,顷刻又成一条缚龙索。 合起寒玉匣-》地元诀补气-》洗剑诀洗气-》运缚龙索-》打开寒玉匣-》凝成一条缚龙索。 九条缚龙索只用了原本一半时间。 …… 晨曦初露,听涛院的卧室。 楚致渊缓缓睁开眼,神光迸射照亮屋内。 第七层玉楼终于冲破,踏入第八重楼境界! 依照这速度,接下来八层玉楼冲破,第九重楼境界,……第十一层玉楼冲破,第十二重楼境界,第十二层玉楼冲破,先天圆满,恐怕要一年左右。 这已经惊世骇俗。 他却觉得不够快,不成宗师总是没安全感。 好在,如今这境界与程天风的境界相当。 如果监察司没估错、程天风的境界真是第八重楼的话。 稳妥起见,不能放松,争取在程天风抵达玉京之前,最好更进一重楼。 时间很紧张。 剩下的时间还要磨砺一下洗剑诀,大雪崩剑诀,咫尺天涯步,修为重要,武技的火候同样重要。 —— 晨曦之中,他来到明武殿。 与楚明轩楚致霆楚致川他们一番招呼之后,楚清风出现,瞥了一眼楚致渊没多说。 楚致渊知道他这一眼能看得出来自己气息增强,修为又增了一重楼。 楚清风知道了也就意味着皇帝知道了,能随时针对自己的进境提供支持,争取更有把握击败程天风。 楚致耀今天却没来。 这让楚致渊颇为好奇。 依楚致耀的脾性,把修炼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每天都要来明武殿修行,风雨无误且准时无比。 问楚明轩与楚致霆楚致川,都不清楚,楚清风也不知。 楚致川推测:“可能是四伯生日便要到啦,三哥帮忙查漏补缺,忙得很吧。” 楚明轩道:“四哥不怎么管事,一向是撒手掌柜的,现在老三回来,当然由老三来管府里的大小事,麻烦得很。” 楚致耀再怎么看重修炼,也不能忽视宣王爷生日,争取晚宴不出什么岔子。 “明晚便是四哥生日,”楚明轩笑道:“可以痛快一场,……老四,你会过去吧?” 楚致渊点头。 楚明轩露出古怪的笑容:“不仅是我们,一些国公府与伯府、侯府的都要过去,会非常热闹。” 楚致渊道:“除此之外呢?” “嘿嘿,小公爷小伯爷小侯爷之外,还有各府里的姑娘们。”楚明轩挑挑眉毛,古怪的笑道:“很多亲事都是这时候看对眼的。” 楚致渊忙摆摆手:“十八叔,我现在哪有这些心思。” “唉,也是。”楚明轩安慰的拍拍他肩膀。 现在楚致渊肩上的担子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确实是没心思看姑娘的。 “不过老十,不能一味的埋头苦练,还是要散散心的,劳逸结合嘛,”楚明轩道:“明晚过去松快松快。” 楚致渊点头答应。 …… 他来到礼部衙门点卯时,看到高凌峰一脸笑容的凑过来,抱拳恭喜他。 “大人,恭喜恭喜,我听到消息,关于大人的九品请功折子昨天已经递到审计司啦。” “哦——?” 高凌峰笑道:“侍郎大人说这一次能及时按住厚土教与飞花剑派的冲突,没有扩散,皆要有赖于大人的及时决断与先见之明的抚慰,可为九品殊功。” 楚致渊笑道:“高大人你呢?” 高凌峰道:“属下也算是半功,记在功劳簿上。” 两个半功便能形成一个九品功,已然是足够喜人。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楚致渊坐到轩案后,信手拿起卷宗,笑道:“也是因缘巧合了,运气够好吧。” 高凌峰正色摇头:“这可不是运气,如果换成属下,不但不能立功,反而要受罚。” 员外郎大人固然是因为世子的身份而受优待,得到去主持飞花剑派别院动土仪典的机会。 可如果换成自己是员外郎大人,会跟飞花剑派保持距离,一句话不多说,不多管闲事。 而飞花剑派与厚土教的矛盾,自己无法调解的情形下,未必这般明智的直接就上报,一定会犹豫迟疑。 此事一拖拉,待飞花剑派与厚土教进一步冲突,甚至折损了性命,那就很难真压住了。 所以给员外郎请这个九品功一点儿不多。 楚致渊道:“这九品功不知何时能通过。” 大贞的使团快到了,使团来了之后才通过就太可惜。 九品功一直换小洗髓丹,加速化龙诀第一层练脉,现在才知道其实不该换小洗髓丹,该换龙血石的,效果会更好。 第50章 开窍 龙血石是沁染了龙血的石头。 龙血珍贵,即便被沁染了的石头,沾染了稀少之极的龙血,稀薄得太厉害,价值也堪比小洗髓丹,也要九品功换取。 不过它算是九品功换取物中比较冷僻的,很少有人换,多数都是换小洗髓丹。 “大人,既然皇上下诣了,那会极快的,估计就这两天。”高凌峰笑道。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吏通禀,外面来了审计司的人找员外郎。 审计司来的是一个小吏,年纪轻轻,眉清目秀。 他给楚致渊送来了一枚九品功勋牙牌。 …… 中午时分,明媚阳光照进听涛院,令花圃的鲜花更加娇艳三分。 碧竹簌簌,清风徐徐。 清风挟着幽幽花香与清冽空气,从敞开的轩窗吹进去,吹到榻上楚致渊身上。 他盘膝而坐,一袭月白宽袍,头发披散。 左掌托着一颗赤红石头,细细端量。 这块龙血石拳头大小,赤红如血。 已经玉质化,摸上去温润光滑,内有光泽隐隐流转,像极了红玉。 但它比红玉颜色更深,凝视片刻,便似有火焰在翻涌,随时会燃烧起来。 化龙诀在奔涌,速度是平时的三倍左右。 速度不如飞龙珠,或是龙血稀薄,或是这石头上的龙血等级不够高,不如飞龙。 让他惊奇的是,化龙诀运转之际正从石头内抽取力量。 飞龙珠内如汞似银的气息被抽取后化为真气,而这龙血石上抽取的气息却并非真气。 是一种能够直接融入化龙诀内的气息,不是真气也不被经脉所吸纳,古怪非常。 超感洞察了十几个周天,他忽然灵光一闪,开始运转化龙诀的第二层心法。 第二层是练窍。 所谓练窍,便是开窍,辟窍。 这种窍是一种奇异的存在,似穴非穴,似虚又似实。 此窍如经脉上的穴道又并非穴道,是化龙诀在经脉交结之处开辟而成。 其他动物身上或者人身上没有这种窍,乃龙身所特有,类似于龙身上的穴道。 人的穴道是经脉的节点,也是气血的汇聚处,如江河的交汇处。 化龙诀所开这种窍却是类似于漩涡,是加速气息与气息运行之处,每开一窍,气息与气血运行便快一分。 化龙诀第二层的圆满要开二十窍。 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皆开一窍。 开窍之后,真气运行加速,力量与爆发力都要将大增,武功的威力自然也就大增。 …… 化龙诀第二层心法运转,那些从龙血石中抽取的气息迅速凝聚到他丹田,没进丹田之中,而是绕着丹田旋转。 这气息脱离了经脉,直接在血肉之中穿行,自由流动,一直汇聚于丹田,绕着丹田流转、盘旋,渐渐在丹田上方形成一个金色漩涡。 如苍鹰在天空绕着草原上一只兔子在盘旋。 心法在催动,龙血石中的气息源源不断融入化龙诀气息中,凝到丹田上方的金黄漩涡内。 他内视清晰,看得清清楚楚。 金黄色的气息原本稀薄,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浓郁,渐渐壮大,越发浓郁,精纯。 最终变得金光闪闪,如一片金色的鱼群在大海里舞动,蔚为壮观。 龙血石的气息源源不绝却终有尽头,一个时辰之后,龙血石变成了一块白玉。 气息全无,只是一块纯粹白玉。 楚致渊想了想,打开了寒玉匣。 顿时,流转的第二层化龙诀瞬间加速,金黄漩涡转速开始拉高,越转越快,然后猛的往内收缩塌陷。 最终猛的一缩,凝为一颗金光灿灿的圆珠,状如飞龙珠。 “砰!”金珠骤然爆炸。 他顿觉地动山摇,轰鸣不绝。 头晕眼花,五感错乱,即便超感在这个时候也不起作用,身心皆陷入一片迷乱中。 身体强烈震动,颤抖不止,眼前一阵阵金光在闪动,看不清楚其他,像极了触电。 待平息下来,五感恢复,超感也重新洞若神明时,他发现丹田已经变成一个漩涡。 大紫阳诀的氤氲紫气化为一个巨大漩涡,宛如紫色星云一般旋转着,似是缓慢,又蕴含着惊人气势。 他观照之时,面对这星云般紫气漩涡,竟然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仿佛随时会爆发惊天动地的力量。 这便是开了窍? 第一窍开在丹田。 漩涡缓慢运转,但当精神推动大紫阳诀运转时,它却提供了极大助力,推动大紫阳诀变得轻松自如,消耗减小,运行速度增加。 他试了试,速度增加一倍,精神消耗少一半。 对于有天元诀的他来说,精神消耗无所谓,如果对旁人就不一样了,意味着能多维持一倍运功时间。 快一倍速度,多一倍运功时间,两者相叠,意味着每天的修炼效率是从前的四倍,甚至更多。 一年抵得上别人四年,十年抵得上四十年,何等夸张! 他一边乐此不疲的运转大紫阳诀,一边赞叹连连,万万没想到化龙诀如此惊人。 第一层的练脉,远远不能体现化龙诀的威力。 …… 待他从妙境中抽离,抬头看看窗外天空。 太阳往西边斜了三十度左右,他估计是下午两点左右,于是准备去另一处宅子。 看看褪色的龙血石,他摇摇头。 龙血石虽好,却太不禁用。 可惜飞龙珠内没这种奇异力量,不能助他开辟剩下的窍。 如果还能得到龙血石,就能飞快开辟新窍,如果得不到,那便只能自己苦练第二层心法。 运转化龙诀第二层心法,真气纯化到一定程度发生奇异变化,类似于刚才从龙血石里抽取的气息。 这修行速度就远不如龙血石辅助了。 不知皇上那边能不能多赐一些? 他将白玉往旁边一抛,起身下榻:“墨漪。” 墨漪四女优美的身影出现,彩衣飘飘,幽香浮动,屋内一下变得旖旎。 “赏你们啦。”楚致渊把白玉抛给墨漪。 这块白玉贵重,对他来说却是不值一提,懒得花费精神,直接赏给墨漪她们。 “多谢世子爷。”墨漪接过来打量,又递给其他三女。 四女抿嘴娇笑,笑靥如花。 容光照得屋内更加明亮。 楚致渊道:“更衣吧,我要出去一趟。” —— 明月楼厚土堂旁边那宅子适合极限修行。 皇天后土经随时恢复经脉伤势,让他放心大胆的抵达极限,冲击玉楼,或者修行别的武技,都敢放肆猛练。 他换一身衣裳出了庆王府,很快出了庆王大街,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朝着那处宅子而去。 胸口的小布囊中,飞龙珠正静静趴伏,处于心口位置。 化龙诀在疯狂运转,不必他催动,仿佛不必驾驭便自己奔驰的骏马。 他只需要稍微动一下心念,牵引运转第一层或者第二层。 走出庆王府大街时,化龙诀第一层终于圆满。 可惜这种圆满不是一证永证,仅是每一个修行境界的圆满。 如今是第八重楼境界,待再突破到第九重楼,化龙诀的第一层再次变得不圆满,又要重新修炼一遍。 身体自行运转第二层化龙诀。 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来往的武林高手越来越多,人群里武林高手的含量在大幅增加,镇武司如果还拿不出有效措施,一定会出乱子。 楚致渊打量大街两边的各种铺子与摊子,剑眉忽然挑了一挑,嘴唇翕动。 郭驰与邹芳耳边同时响起他的声音:“三个宗师在尾随,来者不善,小心别落单,别被他们引开!” 两人不动声色,郭驰却是靠近了他一点儿。 “进酒楼坐坐。”楚致渊忽然开口。 郭驰与邹芳马上领悟他意思,跟他一起停步,四名王府护卫也停住脚步,留在了酒楼下面。 楚致渊三人进了这家齐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