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皮书 白闲睁开双眼,漆黑的岩壁,潮湿密闭的空气,耳边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还有让她后背生疼的硬木板床…… 果然不是做梦。 她是三天前穿越到此方世界的。 与前世安定的环境不同,这个世界混乱、动荡,妖邪横行、邪祟丛生。 朝廷只能维持部分城市的安定,出了城门便是妖魔的天下。 不幸的是她穿越所在的这个山洞便在荒山野岭,而山洞的主人则是一只狗妖,她们便是狗妖所养的肉人。 何为肉人? 如猪猡般圈养起来,随时供邪祟食用的便是肉人。 从木板上坐起上半身,乌黑的青丝从额头飘落挡住视线,她有些愠怒的将长发用一节绳子绑在脑后。 确定不会轻易散掉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用铁钉简单固定的木板床不止睡了她一个人,硕大的洞穴中挤了不少人。 大的约莫二八年华,小的只有六、七岁,清一色的全是女子。 只因那狗妖好食细皮嫩肉,且只吃未破身的处子,每日一人不多不少。 换做三天前,能与这么多少女同床共眠白闲必定兴奋不已。 可惜穿越不但带走了她的安定生活,还带走了她的二弟,顺便送了她胸前两坨软肉。 软肉虽小,却是实实在在长在自己身上的,一动一息都能感受到两个小家伙的存在。 吾欲七进七出,却苦无兵器可用! 趁着其他人还没醒,白闲略微羞涩的在墙角的木桶中解决了腹中便意。 刚提起裤子,洞外的过道中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洞中有几个醒过来的女子顿时紧张起来,将身边还在熟睡的其他人唤醒,全都眼巴巴的看着老旧的木门。 白闲也走到了木板床边,安静的注视着山洞的大门。 没一会儿大门推开,走进一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妇人。 此人名为杨妈,是负责看管她们这些肉人的“牢头”,换句话说就是人奸,狗妖的狗腿子。 此人性格残暴,是专门看管她们这些肉人的,掌控着肉人们的生杀大权。 在杨妈进门的瞬间,洞中的女子们全都一脸麻木的缩到了角落。 如果不是目光中带着几分惊恐,仿佛一群人偶。 想来也是,本是普通人家的黄花大闺女,突然被妖邪掳走看着身边一个个同伴化作枯骨,任谁也只有被逼疯和吓傻两条路。 而那些被逼疯的则早早被送去做了人肉宴,剩下的都是比较好管理的“傻子”。 白闲也混在人群中,目光却不似其他人那般惊恐和麻木,反而带着几分蠢蠢欲动。 只因在妇人走入洞穴的瞬间,白闲心中浮现出一本青皮书。 书页无风自动哗哗作响,最后停在了其中一页。 青皮书缓缓展开,显现出里面的内容。 竟是一幅人物画,画上正是眼前耀武扬威的魁梧妇人。 《青皮书》 主线目标:狗妖 支线目标:杨妈 剿灭目标可获得奖励,完成主线目标即可返回主世界休整…… 这不是青皮书第一次出现,白闲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没太多讯息的《青皮书》界面便重新将注意力投回了妇人身上。 啪! 皮鞭挥舞,一个靠门较近的少女发出一声惨叫,皮肤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 妇人冷哼一声:“都动起来,动起来!耽搁了狗爷吃饭,你们一个也讨不了好……还有把尿盆倒了,狗爷爱干净,记得倒远些……” 在杨妈手中短鞭的驱使下,洞中的女子们如同赶鸭子般涌出洞穴。 白闲也跟着鱼贯而出,眼前豁然开朗。 山洞外是一片露台,再往外便是一片遮天蔽日的丛林,一眼望不到尽头。 露台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铁锅,锅里漂浮着吃剩下的躯干和碎肉,周围到处都是暗黑色血迹和不明液体。 不远处有一口温泉,散发着硫磺气息的泉水不断从石缝中涌出。 在温泉旁边的木桩上,插着几十个人头。 有的早已风化成了白骨,还有的爬满了蛆虫。 其中一个人头皮肤尚且完整,削尖的木桩上还沾着尚未干涸的血水,绝望的面容依稀可见生前容貌不凡,显然还没有死去太久。 也是这堆头颅中白闲唯一认识的人。 说认识也不对,毕竟两人只见过一面。 这个正是昨日下午被杨妈抓走的女子,没想到一夜没见便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颅了。 狗妖不但食人,在食用前更是会对女子进行侵犯,然后再拧下脑袋煮熟吃肉。 每次施行侵犯前,那狗妖都要让女人在温泉中洗干净身子,然后再慢慢享用…… 而那口大铁锅便是每天狗妖煮肉的器皿。 “一个时辰内把铁锅刷干净,周围也要打扫干净。”杨妈狞笑着看着这群女子,继续道:“还有柴火也不多了,你们几个去找些回来。” 三份工作中显然刷锅是众人最抵触的,毕竟里面还有吃剩下的骨肉。 被熬煮过后的人肉散发着怪异的酸味,还有一股诡异的肉香。 便是这些女子早已麻木,却也不愿意钻进铁锅里去清洗上面煮糊的肉块。 就在杨妈狞笑着抽出皮鞭正准备随便点个人,人群中一个穿着怪异服装,面容姣好的女子主动接下了刷锅的任务。 虽然有些疑惑,但杨妈倒也没有过多怀疑。 这里地处深山老林,林中蛇虫鼠蚁不计其数,一群娇滴滴的姑娘想逃也没地方去。 而且就算逃走了,最多半日就会被狗妖抓回来剥皮抽筋,当场袍制。 将皮鞭挂在腰间,两百斤的身子瘫坐在躺椅上,眯眼享受着两名“亲信”的按摩。 狗妖白天很少出现,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捕捉肉人,唯有黄昏时才会返回山洞享受人肉大餐。 白闲接过猪毛刷,挽起工装裤的裤腿。 她身上是穿越前的衣服,一件黑色体恤和工装裤,原本合身的衣裤,现在却平白长出了一大截。 深吸口气,白闲一低头便钻进了倾倒的大铁锅。 顿时,一股怪异的肉香扑面而来,饶是心中早有准备,胃中难免一阵翻涌闹腾。 若不是她已经两日没有进食,恐怕非得被熏得吐出来不可。 用袖子捂住口鼻,白闲用最快的速度清理完了锅中的碎肉和骨头,随即飞也似的退出了铁锅。 杨妈仔细检查一番后这才让人重新竖起大锅。 一旁早有人准备好米、菜,一股脑丢入锅中,倒入一大桶清水,竟是用这口狗妖烹煮人肉的铁锅做起了人吃的饭菜。 白闲深深的看了一眼锅中翻腾的沸水和米粒,不动声色的退回了人群。 原本麻木的肉人们,在看到白闲过来后,纷纷退后半步和她拉开了距离。 白闲抿了抿嘴,自顾自蹲在一旁,从工装裤的口袋中取出几块黑漆漆的木炭放在石头上细细研磨起来。 第2章 三元体系火药 她会主动去刷锅自然不是因为想当出头鸟,更不是为了帮其他肉人。 其目的是铁锅下这些未能完全燃烧的木炭。 这可是好东西,不但能取暖和清洁牙齿,更是三元体系火药的重要材料之一…… 就在白闲仔细研磨时,一个软糯声音在耳边响起。 “谢……谢谢你……” 白闲动作不变,直到最后一小块木炭被磨成碳粉,小心翼翼将黑色粉末装进一个瓦罐,封好罐口这才抬头看向声音的方向。 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眼睛水灵、模样清秀。 或许是还没被抓来太久的缘故,小丫头的身上尚且保留着几分“人气”,与其他肉人大相径庭。 按照刚才众人的站位,如果白闲不接下刷锅的活计,被点名的大概率就是这丫头。 白闲主动顶包倒是不知不觉帮了对方一把。 “我并不是有意帮你,所以没什么值得道谢的。” 白闲声音轻灵,宛如夜莺,却沉着秀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那丫头没想到白闲会这么回答,一时愣在了原地,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有泪光浮现。 白闲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她最不擅长应付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就走开一点别来烦我。” 做完青皮书的任务她便能返回地球,实在是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人和事粘上太多关系。 “我……我叫马小薇……这个给你吃……” 说完,马小薇将一个巴掌大小的团子塞了过来。 白闲眉头一皱,就想把手里的团子丢掉。 马小薇急忙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不是那口铁锅做出来的。” 白闲这才看清,手里是一个烤制的面粉野菜团,确实不是铁锅里的大乱炖。 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的白闲下意识捏紧了面团,干净的食物在这里可是稀罕物。 看到“恩人”接受了自己的谢礼,马小薇显然颇为高兴,一蹦一跳的向着柴堆跑去。 若不是身处狗妖的洞穴,该是一个开心成长的少女才是。 白闲收回目光看向手中的野菜面团。 这属实算不上什么美食,但在这里却是难得能填饱肚子的正常食物,马小薇能够保存下来必定耗费了不少心血。 用手掰开干巴的面团,露出里面有些夹生的面粉。 白闲倒也不嫌弃,就着清水小口小口细细咀嚼后艰难的咽下肚子。 尽管面粉夹生,野菜拉嗓子,但要想实行计划,饿着肚子可不行。 没一会儿半个面团便进了肚子,白闲将另外半个用树叶包好,小心翼翼放进了工装裤的口袋里。 …… 许是做过一次饭菜的缘故,铁锅中怪异的肉香稀薄了不少。 待众人用餐结束,白闲又一次担起了刷锅的重任,趁着刷锅的空隙敲了敲锅身。 铸铁锅发出砰砰两声沉闷的轻响,显得无比坚硬。 她下意识喃喃道:“抗住爆炸应该没有问题……” 放风时间很快结束,在皮鞭的驱使下,一众肉人返回了昏暗湿闷的洞穴。 随着木门轰然合拢,洞穴中陷入了昏暗。 但没有一个人敢不满,只因当这扇门再次打开时,便是狗妖挑食的时候。 所以,所有人都尽量缩在角落,生怕被挑中沦为铁锅中的肉汤。 白闲也找了个角落,仔细检查这几天的收获。 从青皮书出现起,她便在考虑自己该如何完成任务。 那能在人类世界掠夺几十名少女的狗妖暂且不提,便是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杨妈也不是现在细胳膊细腿的自己能够正面抗衡的。 想要完成任务便只能剑走偏锋。 而能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短时间内足以与狗妖对抗,白闲唯一能够想到的便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火药。 要想在这个世界靠自己制作现代火药难于登天,但另一种火药却能靠手搓出来,那就是三元体系火药。 也就是各种穿越小说和影视剧中都会出现的一硝二硫三木碳。 不过如果真的按照口诀中的比例配比,最终的结果不过是看一场璀璨的烟火表演。 要想火药如同炸弹一般爆开,三种元素的比例就要调整一下, 调整比例后配置的火药并不适合作为子弹的推进药,但却是爆炸威力最大的配比。 如果再加入白糖,便是早期矿山开矿所用的黑火药。 不过白糖在这个世界可不好找。 再说回三元体系火药的原材料,即硝、硫、木碳。 硝大量存在于自然界,特别是河床和岩层,呈白色细密晶体,在狗妖的山洞的墙壁上到处都是。 这几天白闲已经收集了不少,装了足有大半个瓦罐。 今天又借助刷锅的任务收集到了足够的木炭,最后差的只有硫。 而这种元素白闲也早已找好了获取的地方,只等…… 吱嘎!~ 今天开门的时间似乎比往日要提前许多,杨妈喘着粗气大步走进洞室。 “今个儿狗爷回来的早,要提前开饭,你们谁愿意去?” 每次杨妈都要问一嘴,但显然不会有人主动送死。 “既然没人主动,那可别怪我随便点了……你给老娘出来!” 抽出腰间的皮鞭,随手指向一个女子。 在女子绝望的惨叫声和哀求声中被扯着头发向门外拖去。 “杨妈求求您放过我,我不想死……我不想被妖怪吃掉……帮帮我,救命!” 马小薇如同发狂的小兽般挣扎,但在膀大腰圆的妇人面前,马小薇的挣扎和求饶显得异常无力和苍白。 身上反而多出几道血淋淋的鞭痕。 面对马小薇的求救,所有肉人都蜷缩着身子,生怕引起妇人的注意。 她们这么多人自然不怕杨妈,怕的而是杨妈背后的狗妖。 “我愿意去。” 轻灵的声音响起,洞室内忽的一静。 杨妈举着皮鞭愣在原地,马小薇也忘记了求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愿意去。”白闲抽了抽嘴角,补充道:“把她放了吧。” 杨妈下意识松开手中的头发,任由马小薇连滚带爬逃到了墙角,颇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子。 她还记得这个穿着怪异服装的漂亮的女子,因为纵观所有肉人,自己闯到山洞来的却是只此一份。 现在来看果然是个脑袋不灵光的傻子。 竟然主动站出来出头,却不知今晚要面临的是什么。 “既然你都出来了,那就自己走吧。”杨妈狞笑道:“先去温泉里泡个澡,狗爷可不喜欢脏兮兮的丫头。” 白闲也没多说,抱着脑袋大小的瓦罐就往外走。 “罐子里装的什么?” “一些碳粉,漱口用的。” 杨妈打开瓦罐,里面果真装了满满一罐子木炭粉。 她取出一些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倒也没有发现什么蹊跷,便任由白闲抱着罐子走了出去。 第3章 死掉的妖才是好妖 带着淡淡硫磺气味的泉水从山间岩壁的缝隙中溢出,温热的泉水如同情人的小手抚摸身体般柔顺,让人欲罢不能。 如果不是远处那一排人头,这里该是一处度假圣地才是。 泡过温泉后的少女洗净了一身的铅华,白皙细腻的皮肤比剥壳的鸡蛋还要滑嫩,未施粉黛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让少女清纯中平添了几分妩媚,仿佛天宫坠落凡间的谪仙人。 便是领路的杨妈都不自觉频频侧目。 但那目光中透露的却不是羡慕或者欣赏,而是一股子怨恨。 我看你待会儿在狗爷面前还能不能保持这般淡然。 用铁链将白闲锁在铁锅边的树上,妇人这才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小心翼翼敲响了不远处山洞的木门。 吱嘎。 破旧的木门被缓缓推开。 “都准备好了?” 粗粝的嗓音从门后的黑暗中响起,伴随而来的是一股肉类腐烂的腥臭味。 狭窄的洞穴里到处都是令人反胃的暗红色和骚臭味。 妇人浑身僵硬,仿佛被捏住了喉咙般开口道:“狗爷,都准备好了。” “滚吧。” “是。” 得到答复的杨妈如蒙大赦,小跑着逃进了关押肉人的洞室。 妖邪喜怒无常,便是她们这种人奸稍不注意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如非必然,她也不想在狗妖面前久待。 随着妇人离开,昏暗的山洞中缓缓走出一道如同小山般壮硕的身影。 只见其体为人形,全身长满浓郁的黑灰色毛发,肌肉仿佛用岩石堆砌而成,拖着修长的双臂,利爪闪烁着寒光,后背略微佝偻,脖子上顶着一颗狗头。 它缓缓走出山洞,仿佛刚睡醒般打了个哈欠,露出两排带血的锋利獠牙。 固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了狗妖的模样,白闲还是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打完哈欠的狗妖颇有兴致的看向被锁链困住的少女,目光中带着几分雄性生物特有的性欲。 狗妖慢步走到散发着淡淡体香的少女身边,牙缝间有粘稠的唾液滴落。 它的目光不断扫过少女的大腿、锁骨、腰肢…… 也不知是垂涎眼前人的美色,还是单纯的想要享受血肉带来的饱腹感。 “你不怕我?” 似乎是感受到了眼前少女与其她人的不同,狗妖并没有急色,难得开口说道。 “当然怕,不过怕也没用。”白闲随口应付,不经意间挑拨着旁边的篝火,反问道:“莫非我表现的害怕那你就能放过我?” “当然不会。”狗妖狞笑回答。 耳边隐约响起细微的嘶嘶声,还有淡淡的硝烟气味。 “那是什么东西?” 狗妖疑惑的看向被白闲藏在身后的瓦罐。 瓦罐上一根棉条正快速燃烧,不时有火星溅射。 它正想靠近些仔细查看,可就在这时,铁链淅淅索索,静若处子的少女猛地暴起,手中燃烧的木棍向着狗妖双眼刺去。 后者下意识伸爪一挡,刹那间火星四溅断木横飞。 “你竟敢……” 狗妖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前一息还奋起反抗,一副不死不休的少女,后一息竟丢下自己,手脚并用的一头钻进了那口炖人肉的铁锅里。 一波三折的变故便是狗妖也不禁愣了几秒。 也就在这时,那根插在封泥中被当做引线的棉线露在瓦罐外的那一头终于燃烧殆尽。 狗妖心中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子危机感,但以它的大脑又实在想不通这个罐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就在它犹豫的功夫。 伴随着燃烧部分穿过黄泥,一颗颗混合了三种元素的火药接二连三被点燃。 压力急速膨胀,粗糙的瓦罐根本无法限制腹中恐怖的冲击。 轰隆! 巨响声中,火光照亮了整个平台。 大量瓦罐的碎片夹杂着其中填充的铁钉喷涌而出。 毫无防备的狗妖首当其冲,身上如磐石般坚韧的皮肉迸发出点点血光,巨大的冲击力将狗妖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疼痛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血水从眼角流下,瓦罐雷炸瞎了它的双眼。 它惨叫着,翻腾着,如同一只被主人虐打的土狗,再没有了刚才的气势。 白闲艰难的从铁锅中爬出,缓好一阵才站稳脚步。 铁锅如她所料保护她不受飞溅物的伤害,却没能免疫冲击波的震动。 现在的她双耳失聪、天旋地转,完全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 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狗妖还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白闲也不敢打赌这狗妖有没有什么恢复手段。 只能强忍头晕目眩跌跌撞撞抱起一块大石头向它走了过去。 不得不感叹狗妖的生命力,几乎贴脸爆炸竟然都没能把它炸死,若不是侥幸炸瞎了双眼,恐怕自己还是难逃魔爪。 站到狗妖的身边,白闲用全力举起石块,向着狗头砸去。 扑通! 一声闷响,狗妖的哀嚎声变得更加急促几分,还能隐约听到狗妖的谩骂。 但她却毫不以为然,又一次举起了那块染红的石块。 扑通! 扑通! …… 一声声沉闷的砸击声在密林中传出去很远,美丽的少女在火光的照应下不断举起石块又全力砸下。 鲜血早已将少女的胸前染红,就连脸颊上都沾染了不少血污,但她一刻也没停下擦拭脸上的血水。 扑通! 扑通! 噗嗤!~ 和刚才稍有不同的砸击声传入逐渐恢复听力的耳畔,狗妖越发虚弱的哀嚎声戛然而止。 这一次飞溅的不再是腥臭的鲜血,而是滚烫的脑浆。 石块砸破了坚硬的狗头,深深陷入了它的眉心,狗妖也再没了刚才的气焰。 “果然,死掉的妖才是好妖。” 白闲一下子瘫软在地,持续的砸击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肾上腺素退去,现在便是一根手指头都动弹不得。 将青皮书翻到画有狗妖的那一页。 只见活灵活现的画像上,凭空多出了一个血红色的“×”,这也意味着狗妖确实已经死了。 还没等她为杀掉狗妖而庆祝,不远处关押肉人的木门缓缓打开,膀大腰粗的妇人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瓦罐雷爆炸时她被突如其来的惊雷吓傻了,直到现在才鼓起勇气出来看看情况。 却没想正好看到自己的狗主子被白闲砸碎脑袋的画面。 “你……你竟然杀了狗爷!你怎么敢杀狗爷的?” 短暂错愕过后,杨妈的神情逐渐狰狞起来。 她早已投靠狗妖,死在她手下的同胞不计其数,若是等这些肉人活着离开妖巢,自己绝不可能活下去。 白闲无力的看着妇人抽出皮鞭向自己走来,无奈闭上了双眼。 她真的一点气力也没有了。 砰! “啊!” 预想的疼痛没有如期而至,反倒是妇人捂着后脑勺摔倒在地,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在她的身后,马小薇正举着一根枯木怒视着妇人。 “狗……狗妖死了,狗妖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将信将疑的肉人们小心翼翼从洞穴中探出头。 在看到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狗妖后,麻木的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神采。 慢慢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满了每一个人的脑袋。 狗妖死了,她们自由了! 女孩们从关押自己的洞穴中鱼贯而出,聚在一起喜极而泣。 “杨妈,你往哪里走?”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原本欢庆的场地诡异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整齐的投向了一旁弓腰的妇人。 她们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仿佛看到了小鹿的狼群。 一个肉人少女缓缓捡起杨妈掉在地上的皮鞭。 在妇人绝望的注视下,数十名少女逐渐围了过去。 皮鞭的抽打声、血肉的飞溅声还有妇人的惨叫声,在昏暗密林的衬托下,显得十分诡异。 第4章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白姑娘,这是您的东西。” 从几名肉人少女手中接过随自己穿越过来,早已没电的手机和运动手环。 一阵阵晕眩感直冲她的眉心。 这感觉白闲并不陌生。 她当初被青皮书带着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也有相同的感觉。 看来自己完成任务后便能返回地球。 “白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马小薇担心的问道:“大家一起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此时距离狗妖和妇人被杀已经过去数个时辰,天边已经微亮,朝阳即将破土。 几十名肉人少女收拢了狗妖洞穴中的物质,准备穿越密林返回人类的世界。 白闲摇摇头,从裤兜里取出半个野菜面团塞到马小薇手里。 马上就要返回地球,这个面团子留着也没啥用了。 多次相劝无用,众人也不再耽搁,道了一声珍重后便向着日出的方向前行。 直到最后一个女孩消失在密林深处,白闲方才收回视线,目光中有几分不忍。 只有一个大致方向和有限物资,在这个到处都是妖邪的世界,如果不发生奇迹,这些女孩走出密林的几率微乎其微。 但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下一息。 晕眩感再次袭来,她再难维持清醒,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 当意识回归身体,五感接入大脑。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点亮的电脑屏幕,还有熟悉的单人床和公寓单间。 “真的回来啦!” 少女的声线在房间中响起,兴奋中带着几分颤抖。 但话音刚落,白闲就愣住了。 怎么还是女声!? 下意识伸手在裤裆中抓了一把,空空如也。 低头一看,透过宽松的领口,胸前两朵翘荷含苞待放。 不死心又跑进厕所里打开镜前灯。 半身镜中,一个面容姣好、皮肤白嫩的少女正与自己四目相对。 少女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黑发朱唇,漂亮的眼睛中倒映出几分慌乱,看起来楚楚可人。 模样几乎就长在了白闲的审美上。 但可惜,自己面前摆放的是一面镜子,而镜中那个让人见之心动的女孩子竟是她自己! 白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镜中的少女也伸出柔夷在自己脸蛋上用力的揉搓起来。 没两下便搓的脸蛋通红,白闲自己脸上也火辣辣生痛。 最终,白闲只能接受现实瘫倒在了公寓的单人床上,双眼空洞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一个二十四岁初出社会的牛马,一夜之间不但穿越异界杀了狗妖,还他娘的变成了个娇滴滴的妹子,自己到哪里说理去? 但一想到最后砸死狗妖的画面,白闲又缓缓吐出一口心中的浊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能活着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剩下半辈子算是捡来的……” 那枚土炸药说实话能否奏效她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最后能够成功引爆与其说是实力,倒不如说运气。 如果再让她来一次,做出来的大概率只是一枚哑炮。 想到狗妖,刚躺下的白闲又一个猛子坐起身来。 “差点忘了青皮书!” 意念一动,熟悉的青皮古书在眼前浮现。 黄褐色的书页无风自动,最终停在了画有狗妖和杨妈的一页。 【目标:狗妖,完成】 【奖励:出龙】 【目标:杨妈,完成】 【奖励:杨妈的小金库】 【6天23时50分25秒】 倒计时在有条不紊的跳动,预示着她下一次被强制穿越的时限。 这让刚放松下来没多久的白闲又揪心起来。 给早已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看了一眼屏幕上重新显示出来的时间。 7月25日11点15分,星期三…… 她在穿越异世界足有三天,但地球竟然只过去了三个小时! “看来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只是不知道这边过一个小时,那边会不会过一天。” 已经经历了太多变故的白闲坦然接受了时间流速。 随手点开某信,各种弹窗和+99的符号出现在界面上。 大部分是公司的群聊讯息,还有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发来的关心以及弱智领导高高在上的质问。 【你死哪儿去了?】 【工作还干不干了,你不想干有的是人干!】 【如果这次的项目出了问题,你承担所有责任……】 【你旷工的事情我已经报给上面了,扣三天工资,今年的年终奖别想要了……】 点开聊天窗口手指飞快打出一行话。 白闲:‘对不起领导,今天我有些不舒服,需要请一天假。’ 正要按发送按钮却但在手机的反光处看到了自己的脸颊,现在自己这副模样回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莫非还能回去上班不成? 删掉随便编造的借口,重新打字。 白闲:‘撒币玩意儿就知道扣钱,这个月的工资送你买坟,老子不干了!’ 毫不犹豫按下发送键,白闲只觉得全身轻松。 摆烂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将工作一年来的气撒了出去,白闲退出软件将手机丢在床上,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悲鸣。 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三天就吃了半个夹生的面团。 身上虽然还算干净,但体恤和工装裤都已经脏的不像样子。 又看了看宽大体恤下纤柔的身体,以前的衣服怕是都穿不了了,全都需要买新的。 还有身份问题,经济来源问题…… 现在可是信息化时代,像她这种突然出现的“黑户”怕是寸步难行,连许多公共交通都坐不了。 工作一年多,工资卡中虽然还有几万块钱的余额,自己也没有什么大额消费,但坐吃山空终究也不是个办法。 最重要的是家里面该如何交代。 ‘爸、妈告诉你们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家儿子没了,但多了个女儿……’ 大概率会被爸妈当做傻子给轰出来。 一想到这么多事情需要解决和处理,白闲就生无可恋的捂住脸。 不过现在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是身份问题。 重新打开某信。 白闲:‘战犯在吗?问你个事情。’ 没一会儿,便有了回讯。 刘义:‘都说多少次了,哥现在是人民警察,别叫这个外号,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闲:‘好的战犯。’ 刘义:‘……’ 白闲:‘假如……我是说假如凭空出现一个女的,没有户-口,记忆也出现了问题,该怎么补办户-籍和身份证?’ 这一次对面回复的速度明显迟缓了许多。 过了好一阵手机上突然跳出视频通讯请求,吓得白闲差点把手机给丢出去。 连忙挂断视频电话。 刘义:‘我知道你找不到女朋友很急,但买卖人口可是犯法的,你可别乱来!’ 白闲满头黑线:‘你想哪儿去了,我都说了是假如,假如你懂吗?’ 刘义:‘你确定?’ 白闲:‘确定……你就说如果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搞吧。’ 刘义:‘一询三查呗。’ 白闲:‘什么一询三查?’ 刘义:‘就是先询问基本信息,排除装傻充愣的情况,然后查失踪人口、拐卖信息和在逃人员,反正挺复杂的。’ 虽然已经知道会很麻烦,但看到好友的回复后白闲还是皱起了秀眉。 白闲:‘那要是都没有呢?’ 刘义:‘那就再查查出入境啥的,总能找到。’ 白闲:‘如果还是查不到呢。’ 刘义:‘那就没办法了……等等,你小子到底什么情况,问的这么仔细,我看你小子指定是犯了点事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快说到底干什么呢?’ 白闲:‘你才犯事儿了,就是网上出了个杠精,我不准备用你这个专业人士的答案去打他的脸吗,算了不和你聊了,爸爸我还是问百度去吧,他都比你靠谱。’ 三言两语糊弄过去,白闲丢了手机黯然神伤。 …… 夜幕下的城市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一个小区里聚集了不少围观者,闪烁的警灯和警戒带预示着此处不凡。 警车内,中年警察侧头对副驾驶上的年轻人,道:“家里有什么急事吗,我看你回了很多消息。” “不是,我一个朋友咨询点事情。”刘义收起手机,道:“师父,这里出啥事了,这么晚还把我们叫过来。” 一般的案件可用不上他们这些刑-警。 被叫做师父的中年刑-警拿起后座的帽子,道:“感情纠纷,女的从楼上跳了下来,派出所那边让我们来看看是自杀还是他杀。” 刘义连忙拿起师父的茶杯开门下车,带上大檐帽小跑跟上。 穿过蓝白色的警戒带,案发现场映入眼帘。 在小区绿化带中透露出一抹鲜红。 中年刑警皱起眉头:“这是多少楼跳下来的,也太惨了。” 刘义闻言举目看去,脸上猛的一白。 扭曲的身体,森白的骨骼,飞溅的血液……还有那条异常刺眼的红裙…… 第5章 他想泡我! 大马路边。 小阳面馆。 或许是对不上饭点的缘故,面馆里的食客并不算多,算上柜台后煮面的老板,拢共也就六七个人。 但此时,原本热热闹闹的面馆却诡异的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或明或暗的投向靠窗的座位。 那里坐着一个漂亮的女孩。 琼鼻朱唇,眉眼如画,不施粉黛已有七分倾城。 长发简单的绑在脑后,穿着一件白色体恤和浅色休闲裤,此时正皱着黛眉在手机上按动着什么。 在见惯了浓妆艳抹,美颜加持的现代,他们已经忘记多久没见到这般清新的女子了。 “本来以为三万块钱能用好久,没想到女孩子的东西居然这么贵!难怪都说女人的钱最好赚……” 这个眉头皱起来让人心疼的少女,不是白闲又是何人? 趁着天色尚早,白闲便出门在附近的商场逛了一圈,买了些必需品。 三套换洗的衣服,三套店员推荐的内衣,两双鞋,还有鬼使神差买下的几包大号止血贴…… 就这么几件东西,竟然就花去了她三千多。 这么来看自己那点老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三两口嗦下碗里的面条,白闲起身扫码付款。 “老刘头儿,钱转过去了。” “诶,好嘞。” 厨房里的胖老板探出头看着远去的倩影。 老板娘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好看吗?” “那啥,你想哪儿去了。”老刘连忙解释,道:“你认识这丫头吗,她怎么知道我叫老刘?” 老板娘闻言也疑惑道:“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没见过……您想吃点什么?” 新来的顾客扰乱了夫妻两的话题,逐渐忙碌的两口子很快便将这个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白闲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绕进小巷,确定周围没人后心念一动。 手里的新衣服便悄然消失,出现在了【小金库】里。 这是完成青皮书任务后的两个奖励之一。 简单来说就像是游戏中的物品栏,只是这个物品栏只有普通背包大小,塞进几套衣服便塞得满满当当。 另一件奖励名为【出龙】,换做游戏就是技能。 是一招需要长柄武器才能使用的杀招,而且只能对妖邪使用。 不止如此,白闲还发现自己的力气和速度也有提升,看似纤细的身体却能爆发出不弱于成年男性的力量。 想必也应该是因为青皮书的缘故。 一路回到公寓,路上虽吸引了不少猎艳的目光,倒也没有遇到不长眼的家伙。 将新买的衣服连带身上那一套全丢进洗衣机,白闲光着身子赤着脚进了浴室对自己来了个全身大检查。 结合看过本子艺术片,白闲肯定自己真的变成妹子了,该没的都没了,该有的都有…… 一番折腾,面红耳赤的白闲方才缩进了被窝里,没一会儿房间中便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一夜无话。 第二天白闲是被手机铃声给吵醒的。 从被子里伸手,习惯性接通电话。 “喂!” “……我艹!”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后发出一声惊呼。 被窝里的少女一个激灵坐起身触电般挂断电话。 但为时已晚,公寓大门被敲得震天响,同时传来刘义的声音。 “白闲快开门,别装不在家,我已经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坐在床上的少女捂着脸,看来自己对这幅新身体还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适应。 “再不开门我可要报警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白闲只能装起缩头乌龟,说什么今天这门也不能打开。 终于,门外人似乎放弃了进屋,脚步声快速远去。 就在白闲松口气时,门锁竟然发出一声咔嚓声,公寓门应声而开。 刘义用公寓管理处的钥匙轻松打开了防盗门。 “你这家伙我就知道你有事儿,居然招嫖……” 下一秒,推门而入气势汹汹的刘义和床上穿着宽松体恤的少女四目相对,就连手里的钥匙掉在地上都如若未觉。 确定房间中除了少女再无他人后,刘义的脸色一变再变。 “对……对不起,我走错了!” 说完快速退出房间关上门。 一连深呼吸了几口刘义才终于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再三确定门牌号自己肯定没有走错地方才是。 而且公寓前台也对得上名字。 可好友的房间里怎么会住着一个姑娘? 虽然才加入刑警队一年多,还没练成老刑警的火眼金睛,但他敢肯定床上的那个女孩绝不是自己猜测的卖淫女。 就在他左右犹豫是否再敲门问个明白时,紧闭的防盗门再次打开。 面无表情的白闲:“进来再说。” 刚才刘义的几声大吼已经引起了周围租客的注意,白闲已经可以想象之后自己的名声会有多坏。 “哦。” 老实巴交的并腿坐在椅子上,刘义就像是犯了错误的小学生,目不斜视的盯着脚上的拖鞋。 另一边,白闲看似平静的喝了杯水,又给刘义倒了一杯,实则脑筋转的飞快。 本以为以后才需要考虑的身份问题,却没想这才回来第二天就被熟人给撞上了,自己该如何解释。 “喝点水。” 刘义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又一次停留在白闲身上,淡淡的少女清香也随之传入鼻翼,让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 坐到对面,白闲终于想好了借口:“想必你就是刘义吧,我听我哥提到过你。” “你哥……白闲是你哥?” 白闲点点头,道:“是的,我叫白……白娴,比我哥的名字多了个女字旁。” “我只听白闲说过他有个弟弟,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个妹妹?”刘义怀疑道。 “远房堂妹,他应该没有提过我。” 刘义暂时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和白闲是高中时期的好友,那时候确实不会特意介绍堂亲。 转即又想到什么,道:“你哥呢,他的手机怎么会在你这里儿?” “他去XZ旅游去了,不想被家里逼婚,所以手机也没带去。”白娴硬着头皮解释,道:“可能要过两个月才回来。” 刘义皱起眉头,刚想继续追问。 可就在这时,公寓门又被敲响。 门外传来公寓管理员的声音:“警察同志,里面有什么问题吗,需不需要帮忙?” 白闲喃喃道:“警察同志?” 刘义尴尬一笑,道:“我刚才敲门见没人应,就去前台拿了备用钥匙,我这就去解释一下。” 说完起身开门和前台细声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刘义重新回了房间。 经这么一打岔,刘义也没了刚才的拘束,俊朗的脸上带着笑容,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刘义,是你哥的好朋友,如你所见是一位光荣的人民警察,并不是什么可疑的坏人。” 白娴古怪的看着好友的脸,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往常相处时自己这个哥们可是几个人里最不正经的,什么时候看到过这副模样。 刘义潇洒一笑,继续道:“堂妹午饭吃了吗?我替你哥请你吃饭。” 白娴收起脸上的笑容。 一眼顶针,这浓眉大眼的家伙果然想泡自己! 她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好友的身后,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可以呀,你要请我吃什么?” 第6章 我不吃羊肉 一家装修华丽的中餐厅包房里。 白娴抱着比自己脸还要大的菜单,美目在各种菜肴上不断游走。 刘义这家伙每次叫请客都以工资太低推辞。 就算请也都是路边烧烤和大排档,今天难得主动送上门来,一定要好好宰一顿。 另一边。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爆金币的刘义小口喝着热茶,心头正美的慌。 没想到白闲这家伙还藏着这么漂亮的堂妹,而且堂妹这么轻易的就同意了自己的午饭邀请。 看着对面正在点菜青春靓丽的女孩,这位以没有女人缘著称的人民公仆一时间竟有些飘飘然。 好兄弟,你可一定要在XZ好好洗涤心灵,多玩几个月,最好是等生米煮成稀饭再回来啊…… 不过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家餐厅的空调开的可真低,让他不禁有些后背发凉。 “菜点好了吗?” 见服务员接过菜单离开,刘义笑问道。 白娴点点头,如小鹿般小心翼翼道:“我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地方,不小心多点了两个菜,哥哥你不会介意吧。” 刘义拍了拍胸脯。 “白闲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想吃什么尽管点,这地方我经常来,消费不是问题。” 白娴笑的很甜,几乎甜到刘义的心坎里了。 “我听我哥说你是刑警。” “如假包换。” “那一定处理过许多大案子,接触过许多犯罪现场吧。”白娴好奇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见血的大案子?” “咳咳,可不是我吓唬你,昨晚哥就在处理一件诡异的自杀案。” 刘义紧了紧领口,空调的风似乎又大了:“……男的出了轨,老婆从二十六楼跳了下去,摔得那叫一个稀碎……而且,今早我们发现,出轨那男的和情妇都疑奇的死在了车里,待会儿吃完饭我就要去法医那边一趟,这事儿你可别讲出去……” “我当然不会到处去说。” 白娴看着刘义的肩膀上趴着满脸血污的女人头,和拖得长长的裙子,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自杀那女的是不是还穿着一条红裙子?” 刘义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娴收回目光,笑脸如画,道:“有人把照片发网上了。” “难怪。” 刘义不疑有他。 信息化社会,除非大面积无差别屏蔽信号,否则很难掩饰现场。 “不过你要少看那些照片,看多了小心晚上做噩梦。”刘义缩了缩脖子,昨晚看了案发现场,他就做了一宿的噩梦,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你……能看……到我?’ 服务员推门走入包房:“打扰一下,你们点的柳条烤羊肉到了。” ‘我死……的好惨……啊……’ 刘义指着白闲的方向:“放那里就行。” ‘我要……杀了他……’ 满脸血红穿着红裙的厉鬼缓缓从刘义的肩上探出身子,破碎的身躯在红裙的包裹下被拖得很长,刺出皮肉的断骨异常刺眼。 刘义:“白妹妹,你有没有觉得包房的空调有些冷。” “确实有点,麻烦你让服务员把空调开高一点。” 白娴的语气和刚才似乎有些不同,但刘义也没有多想,起身出门叫服务员去了。 而那个一直依附在他肩上的厉鬼却留在了原地。 “车里的两个人是你杀的?” 等房门合上,白娴吃着羊肉突然开口道。 ‘你果然能看到我!’死状惨烈的女鬼突然激动起来:“他们该死,他们背叛了我,还将我从楼上推了下来,我要他们死,他们该死……” 一阵阵血腥味和煞气吹拂白娴的俏脸,让嘴里的羊肉串多了几分血腥味。 她嫌弃的将羊肉吐出来。 “那这个警察呢,也该死?”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这女鬼只是为了报仇雪恨,大仇得报后便自行消散,白娴还敬她三分。 可刘义分明是去调查的警察,却没想这女鬼也想害他。 如果不是因为刘义身份特殊阳气充足,恐怕昨晚也要遭到毒手。 但纵使如此,如果附身时间太长,也难逃大病一场。 ‘你懂什么!全世界的男人都该死!’说完,厉鬼看向白娴的俏脸:“你们这些勾引男人的狐狸精也该死!” 女鬼尖啸一声,化作一道红芒冲向白娴。 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白娴却不慌不忙举起还挂着羊肉的柳条,道:“其实我不喜欢吃羊肉,可你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点羊肉串吗?” 扑到空中的厉鬼一愣,不明白白娴的意思。 俗话说“柳条打鬼,矮三寸”,柳树属阴,更是四大鬼木之一,能够对没有实体的鬼造成伤害,用柳枝抽鬼鬼确实会矮,严重的也会让鬼魂飞魄散…… 当然,如果换做普通人用柳条也不过给鬼挠痒痒。 但白娴在拥有青皮书后却已经不再是普通人。 细说便是在完成青皮书的任务后,她体内便多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法术,也是她不惧厉鬼的底气。 啪! 红柳条当着厉鬼的脸就抽了过去。 “啊!” 一声刺耳的哀嚎,扑向白娴的红衣厉鬼当即倒飞出去,半透明的身体穿过玻璃窗跌到了屋外。 白娴收起笑容起身跟出了包房。 这红裙女鬼已经杀了两个人,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 柳条终究只是野路子,虽然对鬼怪有些许克制作用,却远不及桃木剑之类的威力。 “诶,白妹妹你要去哪儿?” 一阵香风从眼前飘过,刘义才反应过来,急忙跟着跑出餐厅,却被跟着的服务员拉住。 “先生等等,您还没结账呢。” 误认为是要逃单的刘义几番解释不通,无奈只能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多少钱?” “先生,一共消费九百一,给您抹个零,收九百。” “多少?” “九百,先生。” “你家饭菜是金子做的?!” 见白娴已经跑的没影,刘义也只能硬着头皮扫码付款:“这下行了吧?” 说完就往外跑。 这次服务员没有再阻止他,旁边的保安却拦住了去路。 “不好意思,你还是不能走。”保安指了指墙角打开的防爆柜,道:“刚才那个姑娘把柜子里的防爆叉给拿走了,说是把你抵押在这里。” 刘义:“啊?” 第7章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另一边,白娴沿着餐厅旁的巷子一路疾跑。 她发现不止是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就连五感都比以前要灵敏了不少。 虽然没有看到厉鬼的踪迹,但她却捕获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餐厅后的巷子并不算宽,最多也就三人并排,除了几个巨大的厨余垃圾桶和一些餐厅的杂物堆放外,没有其他东西和人。 当然,还有那道漂浮在空中,令人生畏的红色身影。 尽管已经化作厉鬼,但在正午阳光的炙烤下,也不敢长时间暴露在外,故只能蜷缩在这处阴暗的小巷。 被逼入死境的厉鬼不断冲着堵在巷子口的白娴嘶吼着,没有瞳孔的血红色双眼中找不出一丝理性的光彩。 与其说是人死后化作的魂魄,不如说是只知道害人的邪祟。 在确定无路可逃后,那厉鬼终于不再逃跑,而是如餐厅中那般再次向白娴扑来。 这一次白娴没有再用柳条。 那东西说穿了不过是民间的邪门歪道而已,临时对付一下倒是差强人意,但真要杀厉鬼却是力不能及。 眼看厉鬼扑到空中。 白娴右腿后退半步,左手抽出从酒店前台顺来的防爆叉。 右手并指成剑划过防爆叉的叉头。 刹那间,漆黑的叉头竟然闪烁起淡淡的赤芒,随即双手握住叉身,体内法力喷涌而出。 邪祟、长柄、武器…… “出龙!” 伴随着一声低沉的龙吟。 电光火石之间,带着赤芒的防爆叉化身神器,轻松贯穿了厉鬼的身体。 如同克星般不断搅碎着半透明的鬼躯,也引得叉上的厉鬼痛苦挣扎。 白娴叹了口气,忽的提高嗓音。 “陈燕!你也该清醒了!” 这一声娇喝仿若佛门金钟,竟是将挣扎中的厉鬼震醒。 陈燕猛地一顿,脸上的疯狂消退,逐渐恢复了生前的神志。 她呆呆的看着自己手指的利爪和残破的身躯,以及插入胸腔的防爆叉。 许久,两行血泪划过脸颊。 “一个是我的男人,一个是我的闺蜜,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我?”陈燕低声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痛,我的心真的好痛。” 白娴稳住手中的长叉,不禁暗道也是个可怜人。 叹口气:“不管谁错谁对,你丈夫也好,还是小三也罢,就连你自己现在都死了,大仇得报你也该魂归魂、土归土,不要留在人间祸害他人。” 此时,厉鬼的身躯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只要白娴再稍微发力便能将其抹杀。 陈燕仰头看向天际,用最后的力气,说道:“只可怜我爸妈,生我养我……” 她的声音越发轻微,最终缓缓消散,没将心中的话语说完。 白娴吐出一口浊气收回长叉。 面色一白险些摔倒在地。 青皮书奖励的这一招“出龙”威力巨大,便是两条人命在手的厉鬼也无法抵抗分毫。 但消耗和威力成正比。 只是用了一次,白娴便只觉体内的法力去了七成,再用一次就能把自己给吸干。 “看来这一招不到关键时刻决不能轻易使用。” 手机铃声响起。 白娴顺手接通。 “喂。” 里面传出刘义的声音:“白妹妹,警队那边有点急事我要马上回去一趟,账我已经结了,你再回去吃点,顺便把防爆叉给还回去。” … … 【4天15时35分11秒】 不算大的工作室中机械轰鸣,火炉里透出赤红色的热气吹得脸颊生疼。 铁毡上的鲜红铁锭就仿佛一块泥巴般,随着火花四溅被揉捏成各种形状。 一名穿着汗衫,身材精壮的眼镜青年正有节奏的挥动手中的铁锤。 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岁,身上的肌肉爆起,青筋乍现,却又生了一张白面无须,斯斯文文的脸,看起来颇不协调。 不远处的墙上挂着许多刀剑,每一件都闪烁着寒光,一看就不是普通工艺品。 过了许久,当铁毡上敲打的铁块逐渐变成计划的形状,青年这才停下敲打,重新将降温的铁块送入熔炉,踩下鼓风机的开关,擦了把额头的汗水。 一回头,却发现自己的工作室里不知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体恤、长裤的漂亮女孩,不施粉黛的脸颊白皙红润。 与那些靠粉底和腮红画出来的肤色不同,显得更加浑然天成。 此时,那女孩正带着欣赏的目光颇有兴致的打量着火炉中的铁锭。 “这还是我在现实中第一次看到锻造,以前只在锻刀大赛上看过。” 白娴看了一眼青年身上充满流线的肌肉,眼中不无羡慕,这可比健身房里练出的大肌霸威猛多了。 王飞被盯得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汗衫。 “美女,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这里是铁匠工作室,美甲在旁边。” 工作室的地方在一个老巷子里,隔壁开了家美甲店,时常有女生过来询问。 按往常的经验,这估计又是一个走错地方的。 毕竟这个时代哪里会有女孩子对打铁感兴趣。 白娴看了看自己圆润的指甲盖,很难想象戴上美甲的模样。 “我可不做那碍事儿的东西,今天就是特意来找你的。” 说完,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用CAD绘制的图纸,道:“这玩意儿你能做吗?需要多久?” 王飞推了推眼镜凑近一看。 手机上是一杆长枪…… 不,应该说是长矛,因为此矛无缨,头尖两侧开刃,尾部带有倒刺,拔出时会有二次伤害。 或许是为了方便携带的缘故,这杆矛由分段组成,包括枪头在内共有四段,每一段长约55公分,组装在一起便是一根两米多长的步战矛。 单是看图纸便能感受到上面的杀气。 “你要锻造这东西做啥?” 王飞满脸疑惑,打铁也有好几年了,却从没想过有天会有一个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找自己锻造武器的。 而且这东西怎么看也不像是用来收藏的。 白娴却不想解释太多。 “就说能不能造吧,我要开刃的。” 王飞:“锻造难度倒是不大,不过开刃犯法。” 白娴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各种刀剑:“那这些呢?” “那是非卖品。” “哦。”白娴美目挑了挑,道:“我有个警察朋友,他对冷兵器也很感兴趣,我这就叫他……” “别别别,我的姐姐,我造还不行吗。” 王飞连忙按住作势要打电话的白娴。 第8章 黑水凼 不管对方到底是不是有个警察朋友,但像他这种打擦边球的工作室,一旦被捅出去准讨不了好。 而且他私底下卖出去的开刃兵器可不少,真要查起来罚款事小,吃牢饭事大。 “需要几天,多少钱?” 王飞:“一个星期,五……四千就能搞定。” 白娴皱眉。 “时间太长了,我给你一万,三天内完成。” 王飞眼前一亮。 他的手艺在圈内并不算出色,也就靠着一手大力出奇迹的乱披风锤法混饭吃,寻常卖出一把刀剑的价格也就在三、四千。 尽管长矛比刀剑的用料更多,单论锻造工艺实则没有刀剑复杂,一万的价格是妥妥的高价。 至于时间紧……自己赚钱自己花,最多加两天班就行了。 “好,三天就三天。” 二人加了微信,白娴将图纸发给了王飞。 “冒昧问一句,你买这矛是装饰品还是真的要练武?” 白娴:“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王飞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装饰,自然不用考虑重量和配重问题,只需要华丽的外观就行,但如果要用来习武的话,就必须根据使用者的力量来配重。” 白娴愣了愣,倒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 “我是用来习武的。” 王飞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这里有专业工具,我帮你测试一下吧。” 二人穿过火热的工作间,走进了像是健身房一样的地方。 里面摆满了各种器械和电脑。 “专业吧。”王飞兴奋道:“我在行业内可是有口皆碑的,以后有什么其他生意一定记得找我。” “我等会儿拉你进群,里面全都是些冷兵器迷,还有不少像你这种习武的。” 白娴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答应下来。 半个小时后。 付完定金的白娴离开了铁匠工作室。 王飞看着手中测试结果额头上有冷汗划过。 很难想象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生能够测试出这么高的数值,怕是许多经常锻炼的成年男性都要自惭形秽。 … … 【0天0时03分09秒】 公寓内。 白娴穿着网上订购的灰白汉服长裙,背上背着一个双肩包,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长矛看着青皮书上的倒计时。 除了这些东西外,【小金库】里还装着压缩饼干在内的各种便携食物和水,照明工具、打火机、指南针等可能用的上的必需品。 至于那杆长矛,已经超过了【小金库】的容量,而且从【小金库】中取出物品需要一点时间。 别看只是几秒,但危险只在一息之间,稍不注意就会身死道消。 所以白娴干脆就随身带在身边。 再说回长矛,矛身分为四段,由碳钢空心管锻造,采用快拆结构,稍加训练便能够在两秒内完成组装或拆解。 表面光滑,握手部分做了磨砂处理增加手部摩擦力。 长二米二,重四点三公斤,寻常人的力气几乎无法挥舞,只能戳刺,但白娴本身就没有练过枪法,这杆长矛也只是“出龙”的技能发动器而已,倒也合用。 随着青皮书倒计时的归零,那股眩晕感再次袭来。 白娴努力维持清醒想要搞清楚自己是怎么穿越的。 但最终还是两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 … 黑水凼。 地处中原腹地,地势平坦,水系丰富,虽然名为“凼”,但水域连绵千里,在湖中也算是大湖。 凼中水草丰盛,鱼获鲜美。 若换做和平时期,这里怎么也当得上鱼米之乡。 不过在许多年前,此处被一伙水匪所占,更有河妖潜伏,周围百姓或遭残害,或迁至他处。 时间久了便成了荒凉的模样。 但奈何黑水凼面积辽阔,好几条商道都需要经过此处。 这些商人除了绕行数百里外,便只能借助凼上的几艘扁舟渡船。 某时。 黑水凼码头。 一艘渡船缓缓靠岸,等在岸边的商队和旅人纷纷起身登船。 眼见再无他人,船老大一声吆喝便准备起航。 就在这时,码头边的茅草丛里一阵摇摆,伴随着男人的咒骂声和踏水声,钻出一行八人。 八人清一色戴着斗笠穿着蓑衣,腰间挂着佩刀,作江湖人士打扮。 这个世界对兵器的管理并不严苛,妖魔横行,匪徒肆虐,出门在外便是商队也是带兵携棒。 但如这般人人佩刀却也不多见。 为首一人浓眉虎目,脸上有一道横贯眼角的刀疤,身高六尺(两米),披着蓑衣活脱脱一只大狗熊。 “船家。”刀疤脸冲着靠岸的渡船喊了一声:“我们兄弟八人要过河,还坐得下吗?” 握着船桨身材干瘦的老迈舟翁走到船老大身边。 “小心来者不善。” 说完,船翁瞥了一眼几人脚下。 宽大的蓑衣,黑灰长袍下露出一双双漆面皂靴,这分明是官差和衙役才会穿的靴子。 “一群黑皮狗,来多少都不够填这黑水凼的。” 船老大细声向老翁回了一句,随即挤出笑容,大声道:“几位大侠乘舟,自然是有位置的,请上船。” 不知已经露了马脚的八人闻言纵身一跃跳上渡船,引得船身一阵晃荡,船舱里发出连串的惊呼声。 刀疤脸找了个位置大马金刀坐下,按住腰间的刀柄,随手丢出一块碎银子,道:“出发吧,天黑前我们就要到对岸去,耽搁了咱们兄弟的行程拿你是问。” 收了钱的船老大笑容更甚:“我们在这黑水凼上划了十多年渡船,定耽搁不了您。” 答完,船老大环顾了一圈,便冲着船翁喊道:“开船!” 伴随着船桨入水的声音,木船离岸而行。 可就在这时。 “还有人,且慢行舟!” 茅草丛一阵晃荡,竟钻出一个穿着束腰灰袍的女子。 那女子扎着马尾,面容秀美,身姿纤柔,脸上带着几分英气,身后背着怪异背包,手中提着个严实的包裹,看起来重量不轻。 船上众人侧目,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这番模样的姑娘。 这个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子怪异的女子,不是白娴又是何人? 船老大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赶着送死。 但还没等他开口,刀疤脸却先一步出声。 “姑娘,某看你还是坐下一班吧,这船人多、船轻、水深,好上可不好下。” “多谢提醒。”被唤做姑娘的少女微微抱拳,道:“可这深山老林,烈日当头,鬼知道下一班渡船什么时候到,而且这船莫非就凭你坐,我就坐不得?” 刀疤脸闻言也不再多说,按着刀柄闭目养神起来。 只是一旁的同伴轻道了声,良言难劝该死鬼。 “上船吧姑娘,你可坐稳了,这位老爷说的没错,我这船轻,晃起来可厉害……开船咯!” 第9章 水匪 这一次终是没人再从茅草丛里突然钻出来,渡船也晃悠悠向着对岸划去。 白娴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手中包裹往身边一放,发出哐的一声闷响,引得对面闭目养神的刀疤脸眼窝子一动。 旋即又取出一块压缩饼干自顾自的小口啃食,全然不顾周围投来好奇目光。 五天前她从地球穿越回了这个异世界,靠着指南针和充足的物资耗费了足足三天才从狗妖巢穴的森林走了出来。 一路上也经历了几次危机,但都有惊无险的度过。 在青皮书冥冥中指引下又耗费两天方才到了这处黑水凼,青皮书也显现出这次的任务目标。 《青皮书》 主线目标:黑水凼河妖 支线目标:黑水寨头目 剿灭目标可获得奖励,完成主线目标即可返回主世界休整…… 退出青皮书,白娴咽下最后一块饼干,也学着对面的刀疤脸闭目养神起来。 烈日当空,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下过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 随着渡船行程安稳过半,船上的气氛逐渐轻松了些。 那些提前登船的脚商和旅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吹着江风闲聊,不时发出哈哈大笑。 只是少有人注意到,黑水凼上的雾气似乎突然变浓了不少。 浓雾堆积在水面,渡船仿佛穿行在云上。 不知哪个芦苇荡传出一声野鸭叫,船边传出“噗通”一声水响,便有人大喊。 “船翁掉水了!” 话音还没落,船头也传来“噗通”水花声。 船老大和船翁竟然同时栽进了水里。 这下明眼人都清楚了,这哪里是不小心掉水里,分明是遇到水匪了,主动跳水为的就是让他们这些船客就范。 有心思细腻的脚商忙趴在船边,冲着水里叫:“我们知道规矩,东西都给你们,莫要伤我性命……” 说完便将身上的装满货物的包裹丢进了水里。 果不其然,一个水花过后,那包裹便悄然消失在水面上。 但还没等脚商松口气,就听水里回道:“水上的活计不好做,我们也不想斩尽杀绝。” “可惜今儿个船上多了些黑皮狗,只能请各位一起吃馄饨了。” 一些有经验的脚商闻言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 水匪口里的吃馄炖乃是黑话,意思是跳水里淹死,这帮水匪竟要杀人灭口。 就在这时,安静的黑水凼里便密密麻麻冒出几十个脑袋。 每一个水匪都水性了得,嘴里咬着弯刀,双腿一蹬向渡船游来。 “这船果然有问题,兄弟们亮家伙!” 随着刀疤脸一声大喝,一行八人扯开蓑衣的领口取下头上斗笠,蓑衣下竟隐藏着军用强弩。 弩作为远程武器,即便是在当下世道也属于严格管控的冷兵器之一,能一下凑出八把强弩显然是有备而来。 开弓上弦,八人齐声喊道:“江州县官差拿人,闲杂人等退避。” 冒着寒光的弩箭慑得船上落针可闻。 船客们纷纷缩在角落生怕惹了这帮瘟神。 也没看清如何动作,刀疤脸已经一步跃上船尾,双手架弩指向水面。 嗡的一声悲鸣。 水面滚起一股子血水,没一会儿便浮起一具中箭的水匪尸体。 其他官差有样学样跳上船帮向着水中扣动扳机。 一连串的弓弦嗡鸣后,又接连浮起三四具尸体,血水很快染红了渡船周围一大片水域,血腥味逐渐飘远。 其余水匪纷纷退避。 “他们有弩,我们靠近不了渡船,怎么办?” 船老大从水里探出脑袋,冷笑一声。 “别担心,黑水凼是我们的天下,河神会帮忙的……” 似乎是为了证实船老大的话,一道波纹从芦苇丛中划出,破开水面飞速向渡船袭来。 一直在观察水面的白娴目光一凛。 “左舷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小心!” 刀疤脸反应不可谓不快,刚换好弦听到喊声,转身便向着波纹处射出一根箭矢。 噗通! 箭矢入水,水波纹戛然而止。 就在船上众人略松口气时,消失的水波纹突然以比刚才快数倍的的游速向渡船靠近。 刀疤脸面色一变夺过手下的强弩,又是一箭射出。 这一次那水中的东西仿佛未卜先知般身形一扭,正好避开了入水的箭矢。 “小心!抓紧!” 轰隆! 一声巨响,众人脚下硕大的渡船瞬间弹起飞至半空,随即狠狠落下。 木头做的龙骨和船身哪里经得起如此大的冲击力,瞬息之间摔得粉碎。 船上众人纷纷落水,哀嚎声连成一片。 在船上生龙活虎的朝廷好手,到了水里瞬间就成了旱鸭子,一个个扑腾着想要抓住身边渡船碎片。 手中的强弩也失去了威能。 没了渡船保护的人们一个个消失在水面,有的是不会游泳活活淹死,而有的却是被什么东西给拖下了水。 几番挣扎后打水底涌出一股子血水和残肢断臂,看得人心惊胆颤。 鲜血很快将整个黑水凼染红。 “老大小心,那东西向你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刀疤脸发现这家伙吃了十多个人竟然还不满足,下一个目标正是自己。 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能够将装下几十人的渡船撞碎的怪物,即便是在岸上都无法对付,如今到了水里岂不是任人鱼肉。 一手抓着渡船的碎片艰难维持身形,刀疤脸用牙咬着给强弩上了弦。 但在船上尚且没有一击命中,如今到了水里连瞄准都困难。 噗嗤! 箭矢入水,果然连水中怪物的皮毛都没有碰到。 “完了!吾命休矣!” 就在刀疤脸绝望的刹那,眼角有红光闪烁。 一杆散发着寒光的银矛由他耳畔贯出,其中裹挟着龙吟之声,向着水波刺去。 原本急速靠近的水波似乎感受到了银矛之威,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止住前冲趋势,一个扭头消失在了水中。 站在船板上的白娴遗憾的收回长矛。 差一点就完成主要目标,可惜自己这一招实在太过明显,竟让那水怪安全撤走。 “蔡伟,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以后有用得上蔡某的地方只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娴脸色异常难看,出龙的消耗让她四肢乏力、身体发虚。 迅速将长矛拆解为四段收入防水袋。 “此地不宜久留,先上岸再说。” 刀疤脸蔡伟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些水匪已经靠了过来。 一个个没被水怪吞噬的落水者被水匪手中的弯刀结束了性命。 尽管这次带来的官差不乏以一抵十的好手,但到了水里很难和这些精通水性的家伙抗衡。 白娴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探头道:“跟我来。” 蔡伟脸上一红,紧了紧手中的浮木,丝毫不敢放松。 “我……我不会游泳……” “啊?!” 第10章 刀疤脸 啪! 一抹亮光突兀的在黑暗中的芦苇荡亮起。 白娴一手举着手电筒,另一手拖着刀疤脸沉重的身体缓缓游到了岸边。 身为长江边长大的孩子,白娴从小便练就了一身好水性,这也是她敢上贼船的底气所在。 随身携带的换洗衣服都被浸湿,但天气炎热倒也不担心感冒。 随便找了些枯木和芦苇,从【小金库】中取出打火机点燃,火光很快驱散了身上仅存的寒意。 伴随着一阵猛烈地咳嗽声,蔡伟才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白娴摆了摆手打断对方。 “这话你刚才已经说过了,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们一帮不会游泳的官差,跑到这黑水凼来抓水匪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蔡伟的刀疤脸上一红,这才道出了原委。 原来这帮家伙虽然确实是吃朝廷饭的官差,但这次讨伐水匪却是擅自行事。 黑水凼盘踞着水匪的事情江州郡官府一直清楚。 朝廷势微妖孽横行,根本抽不出人手来解决这一片的水匪问题。 但最近这帮水匪作风是越发肆无忌惮,以前只是谋财,现在还要害命,不少百姓跑到衙门报官,诉说水匪的残暴不仁。 蔡伟多番相劝出兵讨伐匪患,不但没能得到县太爷的支持,反而被骂的狗血淋头。 一气之下带着手底下几个不服气的弟兄跑来想要探一探水匪深浅。 却没想连水匪头子都没见到就险些折在了水里。 “早知道就报给镇抚司了。” “镇抚司?”白娴疑惑。 “姑娘不知!镇抚司是朝廷针对邪祟组建的部门,专门负责处理妖邪,我还以为姑娘就是镇抚司的校尉呢。” 突然想到什么,刀疤脸满脸焦急:“对了,姑娘可有看到我那帮弟兄们。” “看到了。”白娴指了指远处的芦苇滩,道:“全都被水匪给抓走了。” 蔡伟顺势看去,瞳孔瞪得滚圆,在那芦苇滩上竟用芦苇和柱子建着一座巨大的水寨,上面闪烁着点点烛光。 …… 黑水寨。 竹子和芦苇杆编制而成的大殿内聚集了黑水寨的所有水匪,加起来竟有两百人。 个个面带煞气、身材精干手握弯刀,一看就是不省油的灯。 “跪下!” 水匪大当家马沛一声震呵,跳水的船老大双腿一软应声跪地。 “你可知错?” “大当家,我错了。”船老大咬着牙关不停磕头,没一会儿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 马沛大步走到当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你错哪儿了?” “我错在不该贸然行事,没搞清楚点子扎手就贸然出手,害死了好几个弟兄还惊动了河神……” “哼,算你还识相。”马沛冷哼一声,道:“知道该怎么办吗?” 船老大颤颤巍巍抽出腰间的短刀,惨叫着割下自己的右耳,又垛下鼻子,最后把短刀刺进了眼窝里。 做完这些,船老大已经痛的晕了过去。 “还算条汉子。” 马沛满意点头,目光恢复冰冷,道:“这次他虽然做错了,但船上那帮子黑皮狗明显就是冲我们来的。” “今天不但死了好几个兄弟,就连河神都受了惊吓。” “明天便用这几条黑皮狗去祭河神。” 顿了顿,马沛继续道:“这帮黑皮狗的头领还没有找到,组织人手搜查黑水凼,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殿内的水匪们应了一声,便提着弯刀纷纷离开。 很快大殿里就只剩下马沛和两名亲信。 “大当家的,河神最近的胃口是越来越大了,早晚连我们也得进它的肚子,这些年咱们兄弟也赚够了,我看不如……” 马沛沉着脸。 当年他在黑水凼创建黑水寨时便发现这凼里头隐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多番试探后,发现只要献上活人便能得到水中怪物的帮助,久而久之黑水寨便发展起来,便是当地官府也不敢招惹。 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却没想最近那河神不知受了什么刺激,食量越来越大。 往年的祭品数量根本无法满足它,水匪们只能加大搜刮力度。 再这样下去,过河的旅人越来越少,最后只能用自己人去填。 这也坚定了想要离开的念头。 马沛沉思良久终于点头。 “老二老三,明日一早你们便带着嫂子和仓库里那几箱金银先走一步,我处理完寨子里的事情随后便来。” 我们带着金银和嫂子先走! 老二老三对视一眼难掩心中的惊喜。 “是,老大,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嫂子等您过来。” 说完,二人并肩离开了大殿,只留下目光闪烁的马沛。 就在黑水凼三个当家商量后路时。 数十艘小船从芦苇滩中划出,黑水寨的轻壮们手持弯刀打着灯笼在黑水凼里搜寻起来。 渡船上被淹死的尸体一具具拖上岸,却始终没有找到刀疤脸和古怪女子的踪迹。 直到有两名水匪驱使着一艘木筏靠近芦苇丛。 取出长柄刀一下下扎进芦苇丛中检查是否藏人,其中一把刀猛地一顿,像是卡在了水草上,无论两名水匪如何用力都无法将其拔出来。 “奶奶的,大晚上的已经够烦了,还他娘挂了底。” “少废话,快下去解开水草,搜寻下个地方。”另一名水匪驱赶着身边的蚊虫:“这大晚上温度还这么高,蚊子也太他娘多了。” 水匪脱了裤子骂骂咧咧跳入水中。 伸手在水下一摸。 “水下有……呜!咕噜咕噜!” “你说清楚点,水下有什么?” 小木舟微微摇晃,舟上土匪耳边响起清脆的女声。 “他说,水下有人。” 哐! 水匪只觉得后脑一疼,天旋地转间一头栽倒进水中失去了意识。 解决完小卡拉米,白娴伸手将泡在水中的刀疤脸蔡伟拉上小舟。 喘了好一阵粗气,蔡伟才小心翼翼瞥了前者一眼。 心中暗道:这姑娘看着清瘦,却没想力气这么大。 自己可是六尺的壮汉,再加上打湿的衣服和佩刀何止三百斤重,对方居然单手就把自己从水里拉上来了。 盘腿坐在船中间的白娴正在检查防水袋中的长矛,挑了挑秀眉:“我脸上有花吗?” 蔡伟连忙摇头。 “没有还不划船。” “哦……” 六尺壮汉缩着脖颈拿起船桨一言不发的默默划船,生怕惹到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姑娘,场面属实有些古怪。 搜寻完近处的水匪们逐渐向外围散开,却没有人注意到一艘木舟调转船头向着黑水寨划去。 第11章 水匪斗班头 某处草棚里传出哭哭啼啼的女人声。 马沛在一旁小声安抚。 “我让老二、老三保护你去县城,等处理完寨子里的杂事我也过去陪你。” 女人一头倒在马沛怀里,两条藕臂如若无骨般缠绕在对方脖子上,妩媚的声音中充满了哀怨。 “不要啊马郎,妾不想离开你” 女人原本也是良家子,奈何被水匪所掠。 马沛见其模样出众又会伺候人,便将其留在身边,时间久了便也有了些许感情。 寨子里的水匪们见了都称呼其一声“嫂子”。 马沛连忙搂住对方的腰肢,脸上挤出不舍:“此地实在是不能久待,你这次带着咱家所有的财产先走,然后咱们彻底告别水匪生活去城里好好过日子。” 听到财产两个字,女人眼中一亮。 “那……你可要早点来寻我,妾等您来了再继续伺候您……” 马沛哈哈一笑抱起女人走向床榻。 “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春宵一刻值千金,二人纠缠着倒在了床上,很快便传出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一番云雨过后,似是不堪耕耘的女人沉沉睡去,马沛却穿好衣服小心翼翼推门而出。 但马沛刚离开不久,床上女人的双眼却睁开了一条缝,确定屋里没人后穿好衣服从另一边离开了房间。 马沛绕过寨子漆黑的过道,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院,在地上一番摸索后打开一扇暗门。 点燃手里的火折子,马沛低头钻进了地道。 随着墙上的火把被点燃,整个地道顿时明亮起来。 倒不是那火把火力充足,而是不大的暗室里竟然堆满了金银珠宝。 单单只是金银便有足足两大箱,宝石、美玉、珊瑚更是放的到处都是,就连刀疤脸带来的八把强弩都被挂在了墙上。 黑水凼过往的商队、旅人不少,水匪盘踞了这么多年,掠夺的值钱物件大部分都在这里。 至于仓库里面那几个箱子,只是表面铺了薄薄一层碎银,下面全都是石块。 贪婪的清点了一番财物数量,马沛取出铲子钻进了一旁的暗道里。 黑水寨建造在一块不大的小岛上,小岛四周都是黑水凼的湖水。 这条暗道他已经挖了大半年,只差几尺就能挖通。 而暗道的另一头,只需准备一艘小船便能带着几大箱金银珠宝逃之夭夭。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沛才擦着额头上的热汗退出了地道,天干物燥地道里更是闷热难耐,小心翼翼关上暗门恢复如初。 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松了口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明天天亮,老二老三带着自认为的财宝离开,他便能带着万贯家财远遁他乡,改头换面过上人上人的好日子。 他早就知道水匪干不长久,就算有“河神”相助早晚也要出事。 所以从当上黑水凼水匪那天起,他就在为后路做准备。 这次官府的人找上门来便是预兆,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对黑水凼下手。 不管是嫂子还是仓库里的金银,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一个女人又如何能够牵制住浪人的心? 可就在这时,一道劲风从后背劈来。 马沛想都没想一个驴打滚避开了劈头盖脸的一刀。 借助手中微弱的火光,看清身后站着一个两米来高的刀疤脸汉子。 “你是那些黑皮狗的头儿!” “江州县县衙,皂班班头儿蔡伟,奉命捉拿黑水凼水匪头目马沛归案。”蔡伟拔出劈入地里的长刀:“识相的丢下武器束手就擒,否则休怪爷爷我手里的长刀劈了脑袋,管杀不管埋!” 刀疤脸上露出一抹子狞笑,看起来倒是比马沛更像几分水匪。 官府衙役三班皆招募自民间市井,能在这里面混的没一个是良家子。 更何况刀疤脸这种班头儿,手底下管着百来号人,没点煞气可镇不住这么多手下。 “想要老子的脑袋?你大可以自己过来试试!” 说完,马沛左右手分别拔出腰间的两把弯刀。 蔡伟双目一凝,长刀在脖子上盘了一圈,喝道:“那贼好胆!看刀!” 火折子掉落在地,最后一抹豆大火光消散。 黑暗之中。 马沛不退反进,两把弯刀在手中挥舞的虎虎生风。 一连串的镔铁相撞声响起。 蔡伟的刀法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马沛的双刀角度刁钻、招招致命。 一时竟是斗的不分伯仲。 空中不时迸发出道道火星映亮二人杀气腾腾的面容。 …… 啪叽。 圆滚滚的人头被甩在地上,滚了几圈露出水匪马沛死不瞑目的的面容。 蔡伟丢开手中的断刀平躺在地浑身浴血,呼吸声就像风箱般喘个不停。 “蔡班头儿好刀法。” 一身轻松的白娴从暗处走出,打开马沛的地道:“好家伙,这是掠夺了多少商队才能凑出这么些金银,你们的弩也在里面……” 蔡伟翻了个白眼。 “姑……姑娘藏在暗……暗处也不知帮一把,害的某家险些着了道。” 要不是马沛在床上盘肠大战三百回合在先,挖地道一个时辰在后,消耗了大量精力,对拼时后劲不足。 现在被砍下头的该是自己才对。 “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杀人我不行,杀妖你不行。”白娴也不嘴硬,继续道:“水匪头子交给你,那河妖便交给我,若何?” 蔡伟呼吸一顿坐起身来,一双虎目在黑暗中闪烁微光。 “姑娘此话可当真?若真能除了那河妖,解了黑水凼的匪灾,黑水凼方圆百里的百姓都会对您感恩敬德!” 白娴摸了摸长矛的矛头。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刚还吊儿郎当的蔡伟起身郑重抱拳,道:“还请姑娘斩妖除魔!” …… 当太阳升起,阳光撒向雾气缭绕的黑水凼。 被抓的官差们被绑着手脚跪在黑水边,这些朝廷的黑皮狗将会是献祭给河神的祭品。 但直到烈日当空,寨子里三位当家的却没有一人现身。 有人等不下去返回寨子敲响房门,却发现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竟然全都消失不见了。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仓库中几个大箱子和那个风情万种的大嫂。 就在所有水匪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窜时。 远处水面有一艘木舟靠岸。 自上面跳下两男一女,正是失踪的二、三两位当家,还有大嫂。 大嫂怎么会和两个小叔子夜不归宿,大清早同乘一舟归来? 所有水匪的神情都怪异起来。 但两位当家的却没有功夫理会手下人的想法。 他们二人天不见亮便带着被折腾了大半宿的嫂子和金银离开。 但给大哥提前探路是假,想要携款潜逃是真。 刚到河岸,两位当家就为了美艳大嫂和金银分配问题大打出手,双方都想多分一杯羹。 欲见生死之刻却不小心撞翻了装着金银的木箱,叽里咕噜滚出大半箱石块。 两个当家的也不是蠢人,见此情形,又一想昨日马沛说的话顿时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急忙又上船划了回来。 到了岸上抓住一个水匪一问,大当家的果然也失踪了。 咒骂了一句狗粮养的东西,便命令手下们分头搜寻。 这一次等待的时间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水匪汇报。 “找……找到大当家的了!” “在哪儿?” “死在了一处院子里,院中还有一个地道,里面装着……装着……” 见手下半天说不清,两位当家的刀架在他脖子上威逼道。 “里面装着什么?” “装着满箱子的金银珠宝!” 第12章 猪婆龙 大当家被杀,财宝失而复得,现如今放在水匪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找出凶手为老大报仇。 第二,分了金银细软各奔前程。 然而这帮水匪在一和二之间选择了“和”。 那就是向身边的“同伴”亮出弯刀。 这么多的金银,谁不想多分一些?这么漂亮的大嫂,谁不想占为己有,收为禁脔? 二当家、三当家以及“保皇派”的大当家手下,三波人便在地道门口兵戎相见,你死我活。 没了脑袋的马沛不但没有享受到身为老大的厚葬,反而被拼杀的人群反复踩踏。 没一会儿就面目全非,就连那个被砍下来的脑袋也不知被踢到哪里去了。 这一仗一直从响午打到了太阳西落,三波人马杀得疲惫不堪,互相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上演了一波水匪般的三足鼎立。 终于。 “停停停!” 二当家的一把架住老三的弯刀,连声喊道:“再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人都快死完了,不如我们联手先把大当家的人做掉,地道里的金银这么多,咱们两平分也够用几辈子了。” 三当家也早有此意。 但眼神一飘,道:“大嫂呢?大嫂怎么分!” 钱可以掰成两半,嫂子却只有一个。 二当家顺势看去。 远处眼带秋波,面容娇媚穿着粉色抹胸长裙,露出大半个胸脯的大嫂正微微抿着唇,简直比话本里的妖精还要勾人。 这二当家也是个狠人。 自己得不到,给老三也舍不得,那不如谁也别要了。 拔出弯刀大步流星向着美艳大嫂就走了过去。 后者还没来得及开口,如同农村过年时片猪般,一刀将嫂子打中间给劈成了两半。 浑身是血的二当家拖着两扇身体和流到外面的五脏,转头狞笑着问老三。 “谁说人就不能分了,你要哪半边?” 老三脸上一白,这还要个锤子啊。 要来何用?炖汤吗? 转头对手下道:“停手!先杀马沛残党!” 二人联手之下,马沛残党再难坚持,勉强抵抗了一会儿便被绞杀殆尽,剩下几个投降快的也都被五花大绑丢在一旁。 两位当家的再一清点人数,险些哭了出来。 兴盛时期,黑水寨足足盘踞着三百多精壮水匪,靠着黑水凼天险和水里的河神便是官府都不敢招惹。 但现在满打满算也就能凑出七十多个脑袋,其中还有部分带伤的,算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但一想人少了,需要分出去的钱不是也少了。 就在两位当家的心头暗算自己能分到多少时,手下一声惊呼打断了二人。 “糟了!今日河神还没献祭!” 众人一惊,抬头看天,夕阳还挂在山边,距离夜幕还有半个时辰。 二当家当即起身。 “还来得及,快去河边把那群黑皮狗给丢水里。” 黑水凼河神三天献祭一次,每次都需要活人,无论刮风下雨、打雷闪电,这么多年马沛从未中断过。 即便没有抓到渡河的商队,便是自己人也要凑出几个丢水里安抚河神。 因为一旦错过时间,那河神就会自己上岸找吃的,不吃饱绝不返回。 一行人连滚带爬的来到寨子的码头边,举目一看。 除了地上一堆被解开的绳子,哪里还有黑皮狗的身影。 也就在这时,破空之声接踵而至。 数支弩箭窜入人群,几名水匪应声而倒。 刀疤脸蔡伟手持双弩从暗处走出,朗声笑道:“兔崽子们,可是在找老子我?” 在他身后,鱼贯走出四名官差,人手一把强弩。 蔡伟这次行动包括自己共有八人,其中两人落水后被水怪所杀,一人被水匪殴打至死,余下四人现如今全都在他身后。 强弩是朝廷严格监管的利器,拥有比弓更强的冲击力和射速,便是普通锁子甲也能轻易射穿,无甲的水匪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五人缓步前进,六把弩箭不断嗡鸣。 如同死神般收割着水匪的生命。 而这时,天空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天地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远处几个火盆点缀微弱火光。 某时,黑水凼中的湖水猛地一震,竟突兀的生出一个黑洞洞的漩涡。 站在最后的两个当家的面露绝望。 “来……来不及了,河神上岸吃人啦!” 慌乱之中,幸存下来的水匪们四散而逃,仿佛水中的东西比强弩更可怕。 刀疤脸蔡伟丢了手中耗尽箭矢的强弩,拔出腰间的断刀。 “哥儿几个,这次是老子对不住你们,下辈子换你们当头儿,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四人或架弩,或拔刀站到蔡伟身边。 “决定跟老大出来的时候咱就没想过回去,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蔡伟哈哈一笑。 “敞亮!” “头儿,那东西来了!” 漩涡中,昨日撞碎渡船的那道水波纹再次出现,向着岸边疾驰而来。 到了近处,漩涡中的东西缓缓显出全貌。 竟是一只猪婆龙,也就是现代所说的鳄鱼。 只是这猪婆龙体长超过十米,全身覆盖着一层坚硬的鳞甲,眼中泛着森森红光,粗短的四肢踩在河堤上,坚硬的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赫然脱离了野兽的范畴。 两名还有箭矢的官差当即扣动扳机。 方头箭矢飞驰而出。 铛!铛! 两声轻响,箭矢在猪婆龙的鳞片上划出两道白印后被弹飞到一边。 军用强弩在二十步内竟然没能破防。 蔡伟面色一变,大喊道:“跑!” 虽然已经做好了有死无生的准备,但如这般毫无意义的死亡却是让人难以接受。 强弩都破不开的鳞甲,他们手中的长刀更不可能砍穿。 被箭矢激怒的猪婆龙迈动四肢向前爬去,沿途倒在河堤上的水匪尸体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么多年,它早已养成了吃活物的习惯。 刀疤脸只是回头瞥了一眼便险些吓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 猪婆龙迈动四肢的速度不快,但一步便要当他们五、六步,一个眨眼就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他甚至已经能够感受到猪婆龙口中的腥臭味。 “姑……姑娘!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 随着刀疤脸大喊出声,旁边的寨子上站立的身影一跃而下,正好落到了猪婆龙粗糙的后背上。 白娴稳住下盘,矛头上早已有红芒蓄势待发。 “出龙!” 锵锵~ 金铁交鸣,火花四溅。 矛头被坚硬的鳞甲所拦,向旁边滑行了半尺才终于卡住甲片间的缝隙刺了进去。 出龙赤芒在鳞下炸开,顿时在猪婆龙背上留下一个脑袋大的创口。 若换做之前那只狗妖,这一下非得把内脏给搅碎不可。 但猪婆龙实在太大,长矛又被鳞甲阻拦了一部分冲击力,导致刺入的深度不够,竟是没能将其重创。 与此同时,白娴自己只觉得虎口一痛,鲜血染红了矛身。 “嗷呜!” 猪婆龙口中发出一声痛呼,四肢和尾巴用力一蹬,庞大的身体向着一侧滚去。 第13章 黑水事了 白娴小时候看动物世界,里面介绍过鳄鱼捕猎后撕碎猎物时会用到死亡翻滚。 给当时尚且年幼的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哪怕这么多年过去,她都时儿会想起纪录片中被鳄鱼撕成碎片的斑马和羚羊。 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画面有一天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幸而她反应不慢,在猪婆龙翻滚的一瞬间,脚下发力闪身跃下猪婆龙的后背。 下一息,她所站的位置便已经被压到了地下。 如此庞大的身体,如果被压中,简直与火车碾过没甚区别。 不远处,蔡伟还在发呆。 白姑娘一连串的动作惊呆了刀疤脸,特别是带着红芒的长矛从天而降刺入猪婆龙的那一幕,已经超过了凡人的范畴,宛如天女下凡。 跳下猪婆龙的白娴一个翻滚卸力,起身后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还想欣赏白姑娘如何斩妖除魔的刀疤脸一愣,哀嚎一声也跟着逃向了黑水寨。 “姑娘,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术业有专攻,我杀人你除妖吗? 白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香汗,一边踢翻沿途的火盆和火把,一边道:“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大。” 两米长的长矛插在身上就和牙签一样。 “那现在怎么办?” 白娴又踢翻一个拦路的火盆,正经道: “跑!” 黑水寨依岛而建,大量使用了竹条和芦苇杆。 这两样建材不但量大易得,而且韧性不错,还有极佳的浮力和耐腐蚀性,是上好的建筑材料。 但这两样东西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易燃。 特别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加上最近天干物燥,整个寨子都处于一种干燥的状态。 一路上白娴不知踢翻了多少个火盆,丢了多少个火把。 只知两人跑过的地方沿途燃烧起一道火线。 火线的范围不断向两侧扩张,很快整个黑水寨都被笼罩在烈焰之中,赤红一片。 在火场里兜了几个圈子的白娴一步越过地面燃烧的烈焰站到寨子的边缘,前面便是黑水凼冰凉的湖水。 她的裙角被点燃,衣服上也到处都是烧灼的痕迹,透过焦洞甚至能够窥探到里面乍现的春光,便是那一头青丝也都被烤的卷曲起来。 猪婆龙显然十分记仇,认准了在它背上开了个瓢的白娴一路追杀,便是半道刀疤脸摔倒在地也看都没看一眼。 幸而黑水寨地形复杂,到处都是芦苇杆编制的房舍和小路,才勉强没被追上。 这不,白娴刚从火海中跳出来,猪婆龙也尾随着冲出火海。 与刚出水时不同,猪婆龙庞大的身躯在火海中更难躲避燃烧的建筑,烈焰烧灼在它的鳞甲上,将整个鳞甲烤制的一片赤红,宛如铁毡上出炉的铁锭。 白娴手持铁矛,俏脸上挂着烟灰,右脚轻轻一踢熄灭裙摆上的火星子。 “鳞片都烧红了还追!有种你继续跟!” “嗷呜!” 回应她的是猪婆龙的一声嘶吼。 白娴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 凉意瞬间席卷全身,冷热交替让白娴不自觉打了个冷颤,全身的肌肉仿佛抽筋般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下一息,一个更大的身躯紧随其后载入黑水凼,赤红色的鳞甲在水中激起大量水雾,弥的岸上人看不清水中的形势。 白姑娘和猪婆龙都下水了。 岸上的几个官差大急。 “头儿,白姑娘怎么自个儿往水里钻,那水里不是猪婆龙的天下!” 岸上尚且不敌这家伙,到了水中岂不是与送死无异。 蔡伟沉着脸,他也不知白娴为何会跳水,但既然做了必定有他的道理。 不过他也不看好白姑娘。 如果白姑娘真的……他们也只能先回江州县,向郡里的镇抚司汇报猪婆龙的事情。 只是不知自己等人能否逃的出去。 就在几人谈话的功夫,黑水凼中异样再起。 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突然如同沸水般奔腾起来,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挣扎。 数十息后,那水中的猪婆龙竟然哀嚎着从水中逃上了岸。 生活了一辈子的黑水凼仿佛变成了油锅般让它痛苦不堪,与怪异行为相伴的还有从它身上不断响起的崩裂声,就仿佛许多石砖在摩擦。 即便到了岸上依旧在沙地不断翻滚,试图擦干身上的湖水。 “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这才发现,猪婆龙那一身坚不可摧的鳞甲,竟全部碎裂,到处都露出甲片下血红的皮肉。 “头儿,现在咋办?” 刀疤脸从水匪尸体上拔出一支弩箭,卡在强弩的凹槽上。 “还能咋办,干他娘的!” 说完,抬手便是一弩。 这一次,没有了鳞甲阻挠的方头箭矢轻松刺穿猪婆龙的皮肉,整根没入了它的身体。 其他官差有样学样,用尸体上的箭矢围攻猪婆龙。 剧痛之下,猪婆龙怒吼一声转头向黑水凼冲去,企图回到水中求一时之安。 可就在这时。 黑水凼的岸边泛起一圈涟漪,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缓缓走上河堤。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闪烁银光的铁矛,矛头上红光乍现,龙吟之声不绝于耳。 猪婆龙发出一声震天怒吼,四足一刻不停,化作一辆肉蛋战车冲向持矛女子。 而白娴不闪不避,如钉子般扎在地上,举枪齐眉。 就在猪婆龙撞上自己的瞬间,白娴持枪前突,口中大喊。 “出龙!” 顿时,矛头的红芒喷涌而出,巨大的冲击力推着白娴不断后退,腥臭的鲜血不断从猪婆龙的额头顺着铁矛流淌。 但这家伙的头骨极其坚硬,白娴的力气尚有不足,便是没有鳞甲保护铁矛竟也无法将其刺穿。 她紧咬牙关握住矛柄,在被顶入黑水凼的一刹那,白娴突的按下矛尾。 铁矛尾端被冲击力深深顶入地面,最终杵在了泥沙下的石头上。 嘭! 的一声闷响,后退趋势戛然而止。 猪婆龙庞大的身躯如同撞在城墙上般停止前突。 有岩石支撑的铁矛,矛头终是撕开了它的头骨,深深插进了脑浆中。 …… 黑水凼岸边。 码头。 刀疤脸一行和白娴都是由此登船。 当时八人蓑衣斗笠、腰挎长刀、衣藏强弩准备入匪塞、除匪患。 白娴也是鲜衣怒马好不潇洒。 短短一日,刀疤脸折损三人,其他更是人人带伤。 再看白娴,头发枯槁、衣衫褴褛,用过两次“出龙”后的透支让她面色苍白如金纸,仿佛江风大点都能把她吹到水里去。 而远处那黑水寨,早已在熊熊烈火中化作飞灰。 “白姑娘之后有什么打算?” 刀疤脸包扎好伤口,起身道:“若是没有去处可随我去江州县歇歇脚,我也好尽一番地主之谊,以报救命之恩。” 蔡伟神色恳切。 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但白娴给他的感觉却与其他女子不同,他是真想与这个有大本事的姑娘好好结交。 白娴摇摇头。 “我一个人四处漂泊惯了,不喜欢定居,去不去江州县看缘分吧。” 蔡伟见白娴推脱,也不过多纠缠。 站定后与几名手下抱拳拱手:“江湖路远,再见无期,望姑娘自己珍重。” 白娴学着几人的模样抱拳回礼。 “珍重。” 刀疤脸最后看了一眼白娴,抱起牺牲兄弟的骨灰,带上斗笠低头钻进了茅草丛中。 几番扭转消失在了视线的尽头。 白娴摸了摸变形的铁矛。 “如此黑水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第14章 回归 初日东升,光洒大地。 挂着“江州县城”四个大字牌匾下的城门缓缓打开。 开门的校尉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的情况,一个干瘦的男子跌撞着顺着门缝摔倒在他面前。 校尉按住刀柄上前,伸腿一踢,露出一张如同骷髅般干瘦的面容。 再伸手一探,男子早已没了呼吸。 如今这世道,朝不保夕,天灾人祸,妖孽横行,死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听说东边在闹蝗灾,到处都是逃难的,却没想竟然跑到了江州县。 只是最终也没能进城就被饿死了。 即便见惯了生死,大清早开门见死人还是让校尉一阵皱眉,暗骂晦气。 “来几个长手的把他拖到乱葬岗去埋咯。” 被点名的两名兵卒如同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将瘦到皮包骨的男人抬到一辆板车上,便推着尸体出了城。 乱葬岗建在距离城门十里外,阴森骇人、野狗成群,平日里根本没有人敢靠近这里。 到了乱葬岗,两名兵卒将板车一斜,上面皮包骨的尸体便滚了下去。 也不埋,便拖着板车飞也似的跑了。 被丢入坑中的尸体一路翻滚着跌落坑底,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几具枯骨上…… 如若换做往常,要不了多久便有野狗来将尸体啃得面目全非。 但这一次不知为何,那些徘徊在乱葬岗周围的野狗竟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夹着尾巴悲鸣,不敢靠近深坑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那具尸体的眼皮微微一颤。 一只指甲盖大小巴掌长的百足虫从他眼睛里爬了出来。 而那眼皮也随着百足虫的爬出凹进了眼眶里。 百足虫舔舐着自己的触角,仰头左看右看,最终展开四对蝉翼,拖着修长的身体飞出深坑,向着人烟汇聚的江州县飞去。 它刚飞走没多久,干瘦男人全身便不断蠕动起来,一只只百足虫从他的眼、耳、口、鼻,甚至是谷道中爬出。 很快便汇聚成一团黑云飞向了远方。 而那深坑中的干瘦男子,竟只剩一张皱巴巴的人皮。 … … “你你你……你是用这玩意儿撞大运去了!碳钢的矛杆也能弯成这样!” 铁匠工作室内,王飞抱着自己昨日才锻造的铁矛心疼不已。 对铁匠而言,每一件作品都好像自己的孩子。 可孩儿才出生一天就给夭折了。 要知道这根铁矛可是他加班加点,熬了三天夜才锻造出来的。 昨日刚睡了个好觉,黑眼圈还没缓过来,就被毁成这副德行。 白娴也有些不好意思,用青葱般的食指挠了挠脸颊。 “还能修复吗?” “修!怎么修?”王飞将铁矛丢在地上,道:“矛头全部卷刃,矛身第二节和第四节严重变形,三个快拆装置全部损坏……这不是撞大运,是拦停火车去了吧!” 别说修复,连回炉重造都是奢求,也只能锯断了卖废铁一个用途。 “那啥,你这儿有七天无理由退货吗?” “你说呢!” “呵呵,想来应该没有才是……”白娴叹了口气:“那麻烦你按照这杆长矛再重新锻造一根,数据相同,只是把空心管的壁厚加厚些就行。” 王飞不可思议,道:“你还嫌铁矛重量不够?” 白娴不置可否。 完成这次任务后,她的身体、五感和法力都提升了一个台阶。 已经能够较为轻松的挥动之前那杆四点三公斤的铁矛。 “算了,你是老板,还是要三天完成吗?” “那倒不用,七天完成就行。”顿了顿,白娴小心翼翼问:“价格能恢复原价吗?” 之前为了赶工期,白娴自己将价格提升到了一万。 而这一次完成青皮书任务后,回地球休整的时间有十天,不用担心来不及。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她口袋里的钱不多了。 一番扯皮,这第二杆铁矛以五千元的市场价成交。 交了定金的白娴这一次倒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在工作室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欣赏王飞的锻造过程。 只见王飞走到一堆金属材料边捏着下巴搜寻了一会儿,忽的眼前一亮。 “单纯提升空心管壁厚对强度和韧性提升十分有限,与其在厚度上下功夫,还不如直接更换材料。” 白娴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 她看过不少锻刀大赛,虽然是个云刀匠,但也知道王飞所言不假。 只见王飞伸手从一堆材料里取出一块一米多长的大铁板。 白娴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弹簧钢!” 王飞高看了白娴一眼。 这个女孩是真的对打铁感兴趣! “对,65号汽车弹簧钢,硬度虽然不及之前的高碳钢,但韧性、耐磨性、抗疲劳性远超前者。” 白娴皱眉。 “弹簧钢做矛杆还行,但矛头就有些软了。” 王飞点点头,又抽出一块高碳钢丢在地上。 “所以我准备做一个三枚合的矛头。” 三枚合是一种锻造工艺,指的是将不同材质的钢片叠加在一起,通过特殊的锻打工艺使其融合成一体。 一般情况是两块软钢包着一块硬钢。 成功融合后,刀刃既具备硬钢的强度,又具备软钢的韧性。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 “你确定你能行?” 三枚合是一种技术水平极高的锻造技艺,可不是一般刀匠能挑战的。 却没想这一句话仿佛踩到了王飞的尾巴。 “男人怎么能不行!打不出来我不收钱!” “那你加油吧,我先走了。” 离开工作室的白娴嘴角露出一抹媚笑,激将法对男人果然有奇效,特别是从一个美女口中说出来。 有谁会比男人更懂男人? 虽然现在她和“男”这个字沾不上一点边…… 不知自己已经被拿捏的王飞干劲十足,抱起两块耗材就向火炉跑去。 另一边。 离开铁匠工作室的白娴站在马路边的树荫下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摸出手机确定了一下自己所在的位置。 “招租的房子好像就在这附近,倒是不用再坐车了。” 之前因为工作的缘故,白娴的公寓在市中心,出门拥挤不堪不说,价格还非常高。 现在已经辞去了以前的工作,没必要继续住在那里。 一千七的价格完全可以在郊区租间三室一厅的套房还有富裕。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上次刘义来了之后,自己就被公寓管理给盯上了。 公寓是以男身白闲的身份租下的,现在却住了个女的。 管理处要求她提供身份证登记,这下正中了她的软肋。 再加上公寓合同本来临近到期,白娴索性准备换个偏远些的地方住。 但没有身份证可不好租房。 各种渠道找了一大圈,总算是在某平台找到了一处没有要求身份证的地方。 白娴抬头看了看周围。 “应该距离不远。” 第15章 闹鬼别墅 根据导航的指引,白娴坐着共享电动小黄车一路骑了半个小时。 周围的建筑越发华丽,店面的规格也越来越高档,显然是进入了富人区。 这地方会有便宜的房源出租?还不要强制求提供身份证! 就在她暗打退堂鼓时,一个气派的小区大门映入眼帘。 捏下刹车,抬头一看。 “维多利亚港!” 白娴对这个小区还真有些印象。 是某大型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杰作,开工时宣传打造全渝城最好的综合豪华社区,整个小区全部由带装修的别墅组成,房价最高时曾一度炒到过四万五一平。 这种地方会有几百块钱一个月的出租房? 白娴在心底画了个问号。 但来都来了,她也没准备转身就走,骑着小黄车就向小区气派的大门驶去。 门卫处的保安看了眼漂亮的姑娘,和她骑过来的小黄车。 出于职业素养还是保持了笑容。 “请问您找谁?” “我是来租房的,请问三区六栋怎么走?” 说出地址,中年保安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 “姑娘,听叔一句劝,你还是回去吧。” “为啥?” “因为……因为那栋别墅有脏东西……前前后后已经吓跑了好些个租户了。” 脏东西? 白娴心头恍然大悟,难怪租的这么便宜,原来是找人试房来了。 不过白娴却并不害怕,反而还隐隐有些兴奋。 她刚才还在犹豫别墅出租是否造假,现在来看大概率是真的。 至于闹鬼? 她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敢在她面前闹腾。 登记名字、电话,白娴问清了方向便进了小区,向着三区六栋走去。 保安亭中的中年保安摇了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听不进劝哟。” 维多利亚港的占地面积很大,每一栋别墅前后都有独立小院和车位。 幸而出租的别墅不算太远,白娴很快就找到了挂着三区六栋门派的别墅。 这下她知道保安为什么说的这么玄乎了。 只见与独栋别墅一墙之隔的外面,竟然矗立着一大片土包,不少土包边还插着花圈和烧剩的香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淡淡的烟火气息。 不止是眼前这一栋别墅,整个三区的别墅都灰扑扑的,仿佛笼罩在阴影里,不少房门和窗户上都贴着黄符。 莫说住在这一排别墅里,单单只是往那儿一杵,心中便隐隐有些压抑。 拨通了房东的电话,没一会儿便有一辆园区电瓶车驶了过来。 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白衬衣的精瘦男子。 看到别墅门前的白娴后,男子微微一愣。 虽然在手机里已经知道这次的租客是个女的,却没想过会这么年轻。 看着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仿佛在校女大学生。 “你好,我是维多利亚湾的物业经理陈旭,这栋房子的主人委托我来与你交接……你确定要租这里?” 白娴点点头。 “那啥……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虽然手里有领导安排的任务,但心中的良知让陈旭不忍看着这么个漂亮的姑娘吃亏。 但眼前的女孩仿佛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他如何暗示都一副一定要租下这里的模样。 陈旭见劝不动,便也只能听之任之。 反正这鬼屋只是吓人,倒是没听过真出事儿的,估计明天这姑娘就得被吓跑。 签署了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协议,陈旭便交出了大门的钥匙。 “里面的装修和家电一应俱全,被褥床铺都是新的,你可以直接拎包入住,二楼、三楼是主人家的卧室,一楼的房间你可以任选一间居住。” “至于房租可以等住段时间再交,房东对这个没有硬性要求。” 又交代了些其他小事,陈旭坐上电瓶车飞也似地跑了,就好像生怕白娴邀请他进去坐坐一样。 趁着天色尚早,白娴打车回了一趟公寓。 因为一直是租房的缘故,她的东西并不算多。 以前男身时的衣物只留下两件T恤做睡衣,其他全都抛弃不要。 只便抱着笔记本和前几日买的新衣服推门而出。 随着身后公寓门缓缓合上,算是和以前的生活彻底作了个告别。 … … 维多利亚湾 三区六栋别墅 白娴在一楼的卧室里放下行李,又将顺路买的菜和肉放进冰箱的冷藏室,这才开始检查起未来一段时间需要居住的地方。 别墅的装修很华丽,正如小区经理陈旭所说,家电、家具、网络一应俱全。 两米的大床上铺着松软的床垫,柜子里摆放着未拆封的崭新被褥,厨房的碗柜中甚至还有成套的锅碗瓢盆,完全是按照拎包入住的标准配套。 如果不是每间房屋门上都贴着黄符,该是一栋不错的房子。 但就是条件如此优秀的别墅,各个房间的角落里透出一股子怪异的潮斑,空气中弥漫了淡淡的腐朽气息。 这是缺少“人气”所致,一般只会出现在荒废许久的老建筑里。 在这种别墅中出现显然不符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新房第一夜,白娴并没有回房间睡,而是穿着自己还是男身时的宽松体恤和短裤,赤着两条白玉般的美腿,躺在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 夜幕降临,别墅外逐渐陷入黑暗。 路灯如同夜空中的星辰般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整个三区除了白娴所在的客厅还亮着微光外,其他地方都被一层雾气笼罩,显得阴森可怕。 刷了一会儿短视频的白娴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放下手机、关灯和衣而眠,不一会儿便传出平稳的呼吸声。 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平和中带着几分诡异。 某时。 二楼的地板仿佛有人在走动般传出吱嘎声,抽水马桶哗啦作响,未插电的电视屏幕上闪烁起黑白斑点,紧闭的玻璃窗无风自动…… 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换做旁人定会被吓的屁股尿流,夺路而逃。 但所有的异常都没能惊醒沙发上熟睡的少女,她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阴暗中的“人”也没想到这姑娘居然睡得这么沉。 短暂沉寂后,通往二楼的楼梯响起缓慢的脚步。 脚步声逐渐接近,很快便停在了客厅的楼梯口。 借助着电视屏幕的亮光,一个人影显出全貌。 那是一个身材肥硕的鬼魂,身上弥漫着不详的黑烟,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舌头吐得老长的恐怖鬼脸,翻白的双眼中布满了怨念。 心大的租客他见过不少,但睡得这么沉的还是第一次见。 那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 正当胖鬼魂想再造出点动静把对方惊醒时,却猛地发现原本熟睡的女孩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客厅的沙发上空空如也。 “OI,就是你这个鬼东西躲在别墅里吓人?” 耳边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人影”一个激灵,身上的鬼气都险些被吓散。 他一转头,正好对上一张发光的脸。 “啊!” 胖鬼被吓得发出一声惨叫。 退后几步再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少女蹲在墙角用手机电筒将小脸照亮。 白娴缓缓起身,嘴角带着奸计得逞的狡猾笑容。 “怎么地,只准你吓人,不准我吓你?” 那鬼影满头黑线。 鬼吓人常有,这人吓鬼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但下一秒,反应过来的鬼影一个转身就想往楼上飘。 白娴抽出柳条,一个箭步上前,对着鬼影的后背就是一鞭。 啪! 耳边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 和之前杀过两人的厉鬼不同,这鬼影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鬼魂,哪里受得了白娴这一抽。 当即摔在楼梯上险些魂飞魄散。 第16章 驱风印 三区六栋别墅 客厅中灯火通明,白娴手持柳条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两条白腿下红润如同樱花般配色的玉足一上一下慢慢晃悠。 另一边,胖鬼影蹲在墙角,受委屈的小媳妇般努着嘴,不时抬头小心翼翼看一眼沙发上的少女,又立刻低下脑袋。 先是被人给吓了一跳不说,还被对方按在地上用柳条抽打,说出去简直是丢了鬼的脸。 此时胖鬼已经收起了脸上骇人的模样,露出一张有些滑稽的圆脸。 “说说吧,到底为什么要留在这里装鬼吓人?” “我本来就是鬼……” 见对方又举起柳条,鬼影连忙止住话头,委屈巴巴道:“我也不想吓人,但如果这栋别墅里住进人,阳气就会把我给吹散,所以才不得不把租客给吓跑。” “人死灯灭,你不去投胎留在这儿干嘛?” “我也想投胎转世,但这片小区修建时我还没死多久,没来得及投胎坟就被占了,迁坟时脑袋被压在了别墅下面,尸首不全无法转世……” 听完鬼影的解释,白娴收起了手里的柳条。 “起来吧,看在你没有害人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白娴坐直身子:“你的脑袋埋在哪儿,我看能不能帮你尸首团聚。” 要想解决别墅闹鬼的问题,据她所知不外乎三个办法。 其一,如之前处理那厉鬼一般直接打的魂飞魄散。 这方法固然简单,但这家伙虽然吓尿了几个租户,却是没有干过啥伤天害理的事,将其打散未免有些残忍。 其二,做法超度助它转世。 但白娴只是个半桶水,既不会念经,也不会祈佛,这条路也行不通。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就是凑齐尸骨让他自行轮回。 闻言,那鬼影大喜过望。 忙将白娴领到了别墅地下的影音室里,指着一处地面。 “我的脑袋就埋在这下面。” 白娴面露难色。 这里有承重柱和混凝土浇筑的墙壁和地面,要想取出脑袋就只能开墙破土才行。 她一人没有办法,必须动用施工队。 而且她就只是个租客,还得经过房东同意才行。 道清原委,胖鬼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身上的怨气是越发浓郁了。 “行了别装了,你脑袋的事儿我想想办法。” 闻言,那鬼影顿时又高兴起来。 “我叫周阳,活着的时候是个厨子,以后多多关照……” 白娴挥了挥手,不想和这鬼影多聊。 “以后我住一楼,你住二楼……等等,你说你以前是啥?” 周阳满脸疑惑。 “厨子啊。”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六栋便响起门铃的声音。 见没人答应,陈旭如往常几次般取出备用钥匙开门。 这套流程他已经算是轻车熟路,自从这栋别墅建成开始不知已经吓跑了多少任租客。 每一次都是他第二天一早就来收拾烂摊子。 但这一次却不同,正当他将钥匙插入钥匙孔。 紧闭的防盗门却从里面被打开。 昨晚和鬼影拉扯了半宿没睡,大清早又被扰了清梦的少女臭着一张俏脸站在门口。 一米七差点的个头却散发出两米的气势。 “如果你不给我一个合理解释的话,我就去物业投诉你。” 举着钥匙的陈旭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 “你你你……你没事!” 白娴脸一黑。 “等着吃投诉吧。” 说完就准备关门。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没事吧?” 眼看对方已经到了发飙的边缘,陈旭给了自己一巴掌才找回了语言组织能力。 “我就是来问问住的还舒心吗,别墅里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这么一解释,白娴才收起了臭脸。 她当然知道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但既然对方不明说,她也准备揣着明白装糊涂。 “没啥缺的,一切都很好。” “昨晚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比如电视突然自己打开了,楼上有脚步声,窗户关不上之类的。” 白娴:“什么都没有遇到,一觉睡到现在。” 见对方的话不似作假,陈旭心里泛起了嘀咕。 莫非这地方恢复正常了? “那就好,维多利亚湾物业祝您住的舒心,我就不打扰了。” 回到车上的陈旭左想右想,最终摸出手机打出了一个电话。 “喂李总吗?那套别墅的事情好像解决了……对对对……是一个姑娘……” 处理完闲杂事白娴无视二楼探出的鬼影,打着哈欠回了房间准备睡个回笼觉。 租房合同签订的最短租期为一年,她倒是不担心对方会过河拆桥。 补完回笼觉再起床时已经临近正午。 别墅的厨房里锅碗瓢盆叮铃哐啷响成一片。 颠勺带起的油脂在空中划出一道火气,川菜特有的香辛料气味弥漫在空中,让人止不住食指大动。 白娴打着哈欠走出卧室,转头进了旁边的卫生间,洗漱过后眯着眼坐到桌旁。 胖鬼周阳适时的将饭菜摆在了面前。 麻辣爽口的麻婆豆腐,火候恰到好处的两面黄回锅肉,番茄鸡蛋汤。 一荤一素一汤,三个川渝再常见不过的家常菜惹得白娴食指大动。 但可惜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吃不下太多。 大半碗白米饭便让原本平坦的小腹微微隆起。 胖鬼周阳及时插话。 “我的手艺还合胃口吗?” 白娴点点头。 这些最普通不过的食材最考验厨师的基本功。 “那我脑袋的事情还请您多上心。” 吃撑了的少女拍了拍胸脯。 “包在我身上。”说完指了指各处房间门上贴着的黄符,道:“你不怕这些东西吗?” 收拾碗筷的周阳满脸无所谓。 “我没吓几次人就来了几个和尚道士在屋里做法、画符,刚开始我也被吓了一跳,躲在阁楼不敢出来,但后来我发现这些符啊、八卦啊全都是假的,一点作用都没有。” 白娴眨巴了一下眼睛。 她本准备在地球找个道士学几手画符之类的手艺带到异世界使用,现在来看却是想得简单了。 应付完了胖鬼周阳。 趁对方哼着小曲在厨房洗碗的功夫,白娴坐在沙发上思索起这段时间的经历。 短短数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即便某天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这几天的经历全都是梦境她也不会有半点惊讶。 微微闭眼。 那本古朴的青皮书浮现在眼前。 书页缓缓翻动。 狗妖、杨妈…… 河怪、水匪…… 四幅画像上皆是被打上了红叉。 前一次杀狗妖的奖励是【出龙】,杨妈的奖励是【小金库】。 这一次杀猪婆龙的奖励是一个单手法印,名为【驱风印】。 大块噫气,其名为风,风者为凤鸟高冠修尾之形,亦固有【驱凤印】的美誉。 大风起兮,破邪、避灾、缓落、护体…… 白娴左手结印,朱唇轻启,曰:“风来!” 门窗紧闭的客厅内,不知从何处突的灌进来一股强风,吹得白娴青丝翻飞,头顶上的吊顶水晶灯稀里哗啦胡乱作响。 吓得风中的姑娘连忙松开法印结了法术,空穴之风这才徐徐消散。 而另一件奖励则与水有关,名为【踏水靴】。 顾名思义,穿上此靴保持移动,便能遨游于水上。 独步江中过,滴水不沾身。 第17章 让他自己过来 检查完《青皮书》给的奖励,白娴又从【小金库】里取出两物。 狗妖的牙和河怪的甲。 前者是白娴砸碎狗头后捡的一颗犬齿,而后者则是猪婆龙身上一片还算完整的鳞片。 倒是没有其他用途,只是留着全当个收藏。 别墅的客厅里竖着一个实木的博古架,上面空空如也正好摆放这些东西。 将牙齿和甲片放在上面,空荡荡的博古架顿时顺眼了不少。 洗完碗的胖鬼正好路过。 “这些都是个啥?我咋看一眼就感觉心惊胆颤的。” “工艺品而已。” 白娴随便找了个借口,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能学武的吗?” 胖鬼摇摇头。 “这周围全都搬迁了,我活着那会儿还都是些农田啥的。” 白娴也没准备从这胖鬼嘴里打听到什么,摸出手机在微信上翻找起来。 这次穿越她发现了自己一个很大的弱点。 青皮书奖励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对妖邪特攻。 遇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啥的还能斗上一斗。 但若对面换成刀疤脸蔡伟这种朝廷好手,她大概率只能吃瘪。 所以这次回来她准备抓紧时间弥补一下短板,那就是学一下枪法。 没在手机上滑动几下,白娴便找到了目标。 这是第一次锻造铁矛时王飞把她拉入的一个微信群,里面都是些锻造圈里的从业者和顾客,也有好些个武术爱好者。 平日里聊的都是些兵器和武学之类的话题,白娴加群后便一直在潜水观察。 想了想,白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 白娴:‘请问,渝城维多利亚湾附近有学武的地方吗?我想请教一下枪法。’ 很快,群里便冒出了许多热心肠。 但白娴一圈看下来大多都是凑热闹和吹水的,剩下几个实际回答的,不是距离太远,就是没有教枪法的。 古武在当今社会并不吃香,“枪”在古武这个大分类里更是偏门,学的人少,教的自然也不可能多。 最后,在一个群友的口中得知了一处武馆,或许有教枪法的教练。 白娴道了声谢,默默记下武馆的名字和地址,准备过去拜访一下。 正当她收拾妥当准备出门时。 别墅的大门被敲响。 白娴心道怎么这么多人找自己,却还是起身开了门。 门外,穿着衬衣、西裤和皮鞋的陈旭笑容憨态。 “白小姐,没有打扰到你吧。” “怎么又是你……对了,我差点忘记投诉你了。” “早上确实是我的错,不该大清早拜访。”陈旭尴尬的搓了搓手掌,继续道:“不过这次我找您确实有事。” “什么事?” 陈旭指了指院子门口停着的一辆银黑相间的迈巴赫轿车。 “我们公司老总就在那边的车上,还请……” 嘭! 回应陈旭的是大门合上的撞击声。 “有求于人还让我去车上聊?让他自己过来敲门。” 撞了一鼻子灰的陈旭苦着脸小跑到了车前,小声将白娴的要求告诉了对方。 “李总您看……” 短暂沉默后,车里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确定她昨晚住了一宿屁事没有?” “我确定。”陈旭点点头:“刚才我又查了小区监控,昨晚她确实一直待在别墅里没出来过。” “好,既然她有真本事,确实是我怠慢了。” 车门咔的一声打开,走下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男人。 整理了一下休闲裤的褶皱,李总大步流星走到了门口,伸手敲门。 纵使知道陈旭口中的“高人”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姑娘。 但真当白娴打开门时,李建国心里还是不自觉犯起了嘀咕。 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就是能够镇住凶宅的高人? 但他不愧是沉沦商场二十多年的成功商人,知道不可以貌取人的道理。 抽动嘴角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 “白小姐你好,我叫李建国,是津山建司的老板,有点小小的问题想请你帮个忙。” 津山建司是渝城最大的建筑集团,这位李建国也算是渝城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换做以前只能在手机和报纸上看到,却没想今天竟然求上门来了。 “什么忙?” 白娴急着去找武馆,不想和这个全身铜臭的家伙浪费时间。 李建国没想到对方连请自己进去坐坐的想法都没有,轻咳一声略微尴尬的讲清了来由。 原来,津山建司年前在长河江边买了一块地,打算修一个望江花园小区。 前期的测绘工作有条不紊推进,但到了拆迁这一步时却遇到了麻烦。 麻烦不是来自钉子户,而是来自一座“钉子桥”,那是一座修建于明朝的石拱桥。 根据渝城文旅和考古的要求,津山建司需要将这座古桥的每一块石头都编号,然后搬迁到博物馆里复原。 这本不是什么太难的工程,但就是一个简单的编号工作,却前前后后折折腾了大半年,单单住院的便超过十人。 这下子没人敢再去碰那古桥。 听旁人说,那古桥上定盘踞了凶物,津山建司又去请了不少“大师”前去驱离、镇压。 但稍有点本事的一看那古桥,立刻收拾细软夺路而逃。 没半点本事的,一阵做法、跳大神下来,作用没见多少,自己还大病一场险些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就为了这桥,津山建司已经投入了几百万,却还是没能解决问题。 为这事,李建国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稳。 这才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能够镇压凶宅的白娴。 听完李建国的话,白娴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判断。 “对不起,这几天我没空,以后再说吧。” 说完,白娴作势就要关门。 门外的李建国眼前却是一亮。 她说的是没空,而不是没办法! 连忙伸手按住门扉,却发现门内的女孩力气居然如此巨大,纵使他一米八的壮汉使尽全力,都无法阻止大门缓缓合拢。 “只要你愿意帮忙,事成之后我给你十万辛苦费……这栋别墅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收任何费用!” 吱嘎!~ 大门打开,露出少女面带微笑的面容。 “此话当真?” 李建国揉了揉手臂的肌肉。 “一言九鼎。” “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 “那就现在。” 现在她正在为钱发愁,眼前居然送上门来一笔十万的生意! 穿上鞋,白娴便跟着坐上了李总的豪车。 司机一脚油门到底,迈巴赫发出轰鸣驶离了维多利亚湾。 车上。 “你不准备一下东西之类的吗?” 其他“大师”被请来时,无不是带了一大堆“法器”,甚至还需要专人搬运。 如这般空着手就来的倒是头一回见到。 听这么一说,白娴也想起自己的新铁矛还在锻造中。 “你让工地那边帮我准备一根防爆叉就行。” 李建国笑容一僵。 驱邪用防爆叉? 第18章 古桥 渝城是最年轻的直辖市,下辖26个市辖区、8个县、4个自治县,两江分割,水系丰富。 李总的迈巴赫一路驶出主城区,到了城郊新开区一处河滨旁。 这里到处都停满了工程机械,还有不少工人穿行其中。 远处一条小溪横贯整个工地汇入长河江,溪上建着一座青石古桥。 从桥头的碑文可以识出,这座桥建于明末,距今已有四百年历史,也难怪政府会费尽心思要求保存全貌。 来到桥边白娴微微皱眉。 她没有闻到到妖邪或者鬼怪的气息,反而感应到淡淡的祥瑞气息。 但在那气息下却隐藏着另一股躁动的煞气。 这石桥果然有些古怪。 这也是最令白娴头疼的。 她就是个半桶水,若真的跳出个什么精怪之类的妖邪,她还能用青皮书斗上一斗。 但如这种意识流的东西,她属实有些无从下手。 莫不要自己亲自动手去拆桥? 为了十万的辛苦费,倒也不是不行。 就在白闲考虑亲手拆除石桥的可能性时,一旁的李建国接了个电话,旋即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也没打招呼就坐上车离开了工地,没一会儿又返回。 只是车上却多了个人。 一个穿着青灰色道袍,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 这还是白娴第一次接触这个职业,不禁多看了几眼。 她从这老道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法力,这老道士体内竟然也有法力。 似有所觉,那老道也看了过来,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与李总一同向石桥走去。 “这是谁?” 被抛在一边的白娴倒也不恼,转头对陪同的陈旭道。 “这位是张玉恒张道长,与李总几日前约定好今日来处理石桥的。” 白娴挑了挑眉,这么说来倒是自己想要挑别人的生意。 远处,张道长在李建国的陪同下在石桥上走了几个来回,又在石碑前驻足良久方才返回。 “贫道遇山派张玉恒,听李总说道友也是来处理石桥的,可有看出什么蹊跷?” 遇山派由北七真之一的长玄真人马钰所创,是真正意义上的道门正统。 张道长的态度让李建国和陈旭微微一愣,不自觉又高看了白娴几分。 “白娴见过张道长。”白娴没想到这老道士看完石桥就冲自己来了,犹豫道:“这石桥与普通妖邪不同,上面盘踞着祥瑞之气,不像是在害人,反倒是在保护石桥不受损害。” 张玉恒微微点头。 “白道友猜的没错,那股气息确实是在庇护石桥,不过有古怪的却不是石桥本身,而是它下面挂着的那把剑。” 剑? 白娴侧目看去。 石桥正坐南北,小溪自西到东,她这个位置却是看不到桥下竟然还挂着东西。 “贫道也是看过碑文后才发现了那柄斩龙剑。” 传说,龙能上九霄、下湖海,拥有超凡的力量。 蛇被称为“小龙”,经历五百年修行便能成蛟,蛟再修行一千年便能飞升成龙。 而成龙前的最后一步名为“走蛟”。 由溪河借助水流奔向东海,若遇到人类便会问像龙还是蛇,若是像龙便能位列仙班,但若是像蛇,千年修为便作白费。 这本来没啥,但蛟龙走蛟都会引起狂风暴雨河流决堤。 不但两侧百姓遭受洪灾,建在溪河上的桥梁也会被一并冲毁。 所以,民间百姓对蛟龙普遍都没有什么善意,蛟在神话中也多以“恶蛟”的形象出现。 为了不受这一灾害的困扰,古人们便在石桥建成后,在桥梁的下方悬挂一柄长剑,用以威慑蛟龙走蛟。 而这柄剑便被称为“斩龙剑”。 “斩龙剑”不但能够防止走蛟冲毁桥梁,更能庇护石桥不受外力损毁。 “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拆桥的工人就是被斩龙剑所害。”白娴古怪道:“这么多古桥下都挂着斩龙剑,如果真是斩龙剑害人,那其他桥是如何被拆迁的?” 张玉恒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他桥的斩龙剑却与这座桥的斩龙剑略有不同。” 蛟龙极为稀有,并不是每一条溪河中都隐藏着蛟龙,悬挂斩龙剑也不过是一种传下来的习俗而已。 虽然习俗得以保留,但剑与剑之间亦有差距。 大部分古桥只是随意寻一柄长剑挂上,最多也就就近找个道观、寺庙开光,便是有几分威力也伤不了蛟龙分毫。 但众人眼前这柄“斩龙剑”却不同。 “据碑文记载,明朝中期天灾不断,此石桥建于长河江边,几年时间修了三次,被洪水冲毁了三次,两岸百姓苦不堪言。” “嘉靖年间,朝廷出重金第四次修建此桥,一名道号昙阳子的坤道路过此处,望水中法力涌动,似有蛟龙即将成形,为防两岸百姓惨遭涂炭,便将自己的佩剑解下悬于桥下用以斩龙。” 果然,有了坤道佩剑庇护,这座石桥便再没塌过。 一直到万历末年,隐藏在这条溪河中的蛟龙达到千年修为,引动山洪欲要入东海飞升。 洪水在山间汇集,一路摧毁沿河堤坝,眼看河堤两岸的百姓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可就在那蛟龙走蛟至此桥时,桥下斩龙剑忽的寒芒大作。 影影绰绰间,竟有一名坤道持剑刺入洪流。 只闻一声悲痛龙吟,入江口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而那势不可挡的洪水竟也化作虚无,两岸百姓得以保全。 李建国和陈旭被老道所说的神话故事唬的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才缓过劲来。 “不……不至于这么玄乎吧。” 蛟龙、道士啥的,距离现代社会也太过遥远了。 不是他们不信老道士的话,实在是没有任何古籍和证据能够印证这些超凡之物的存在。 老道长张玉恒哈哈一笑。 “信则有,不信则无,贫道也只是陈述那石碑上的碑文而已。” 李建国咽了口唾沫,小心问道:“那这石桥是没办法拆咯?” “拆除的办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需找一位修为不俗的女子将桥下的斩龙剑取走即可。” 修为不俗的女子? 李建国沉着脸。 “为何一定要女子,道长您不行吗?” “因为挂这剑的道长便是一名坤道。”顿了顿,张玉恒解释道:“乾为阳,坤为阴,坤道也就是女道士,未免阴阳冲撞引得斩龙剑反噬,自然只能女子去取才行。” “那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女子,还请道长代为引荐。” 张玉恒捋了捋胡须,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9章 斩龙剑 泥沙堆积的河堤上,白娴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进。 抬头一看,那古石桥距离自己尚有几十米距离,沿途全都是这种细软的泥沙地。 “这老道士真会给别人安排活儿。” 在张玉恒点明白娴便是最好的取剑人后,李建国当即请求白娴出手,并将辛苦费提升到了十五万。 荷包羞涩的白娴欣然同意下来。 却没想要下到桥底,竟然需要从入江口绕过去才行。 眼看都走了半个多小时,却还有这么远的距离才能到。 不过,处于河堤上的白娴也终于看到了张玉恒口中那柄“斩龙剑”。 只见在那石桥下,拱起半圆形的最高点,用一根铁链悬挂着一柄带鞘的长剑。 纵使那根二指粗细的铁链已经锈迹斑斑,随时都有腐蚀断裂的风险。 但它挂着的那柄长剑却宛如新锻般徐徐生辉。 白娴左看右看无人,口中轻念一声。 一双靴子凭空出现在手中。 此靴名为【踏水】,是杀死水匪头目后青皮书给的奖励。 莫看这靴子生的普普通通毫不起眼,但穿上此靴便能在水上奔走。 靠着河堤的巨石换上【踏水】,白娴活动了一下双腿,随即一推靠着的石块,借助反弹之力一步跃到了水中。 随着奔跑之势,脚下的水面仿佛化作充满韧性的蹦床般拖着她向前移动。 白娴不禁兴奋的转了好几圈,直到微微喘息才想起此行的目的。 穿着【踏水】虽然不至于跌落水中,但奔跑在柔软的水面消耗的体力却是比岸上要多了一倍。 她不敢再过多尝试,找准石桥的方向一路踏水而行。 来到石桥底下,白娴却又泛起了难。 那石桥的桥墩建造在两岸堤坝上,“斩龙剑”悬挂的位置距离水面少说也有六、七米距离,不借用工具的情况下却是无法取剑。 “这老道士,也不提前给我准备点工具。” 就在白娴吐槽之时,却听桥上传来喊声。 “小友小心,接剑!” 声音老迈却中气十足,不是张玉恒又是何人。 也就在这时,一张黄符从桥边落下,在飘至桥下时,那黄符竟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玄芒劈向悬挂斩龙剑的铁链。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风吹日晒早已腐蚀的不成样子的铁链应声而断。 其下倒挂的“斩龙剑”顿时向水面落去。 “千万莫要让剑、鞘分离,否则其中蛟龙就要引发山洪。” 白娴脸上一黑,自己居然被这老道士给算计了。 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斩龙剑”已经落至半空,她只能伸手去接。 长剑入手,白娴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 溪流、河堤、石桥……一切的一切都泯灭在了红芒之中。 隐约间,她看到一条三爪蛟龙在血红中缓缓抬起头颅,祂的身体极其庞大,隐藏在山川河流之中延绵数十里。 纵使未能走蛟成龙,但祂依旧是拥有千五百年修为的蛟。 白娴的目光划过蛟龙恐怖的身躯,最终停留在祂的眉心。 在那里插着一柄银白色剑身的长剑,正是无名石桥下挂着的那柄“斩龙剑”。 “吾是昙阳子所佩法剑,奉命镇守此桥,任何试图破坏石桥者,死!” 声音是从蛟龙口中发出的,却不难听出是“斩龙剑”在说话。 当年“斩龙剑”斩杀了蛟龙的肉身,又将其魂魄封印在剑中。 历经四百年风霜,剑灵竟然附身在了这蛟龙魂身上。 龙魂受剑灵影响千年不散,而剑灵也受龙魂影响变得越发极端了。 白娴正了正脸色,上前一步,道:“昙阳子确实是让你镇守石桥,可你却借镇守之名随意伤人性命,非但没能实现昙阳子的初衷,反而坏了道长的名声。” 龙魂似乎没有听到白娴的高声质问,在虚无中缓缓扬起硕大的蛟龙头颅。 “拆桥者,死!” 白娴脸上一黑。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伸手从背后解下防爆叉,炫目的红芒在长叉前端汇聚。 每完成一次青皮书的任务,不但会获得新的奖励,以往的神通也会得到进化。 但即便是升级过后的【出龙】,在蛟龙巨大的身躯前依旧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举枪齐眉,看着如同毒蛇一般仰起上半身做出攻击姿势的蛟龙,少女心头暗暗发苦。 “老牛鼻子,说好取剑没有危险呢?这下可被你害惨了。” “昙阳子啊昙阳子,亏你还自作聪明留下斩龙剑,就没想过有被恶龙魂影响的可能?” 就在白娴喃喃自语时,忽的耳边响起平静的女声。 “贫道当然想过……” “诶?” 白娴寻声望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名穿着灰色道袍,梳着道髻,手持拂尘的女道长正站在自己身边。 昙阳子目光宛如秋水,声音亦如山泉,影影绰绰的阴阳鱼在她脑后欢愉的追逐、旋转。 她看向回头的白娴,对着后者展颜一笑。 “你不是来了吗?” 突的,蛟龙幻化的血红世界中,一道白光宛如长虹贯日般刺入其中,不偏不倚正好照在了白娴双眼上。 她下意识眯眼,却发现眼前的红色世界如同被白光撕碎般尽数退去。 消失的石桥重新显出身形,溪水依旧在脚下流淌。 她站在水面上,手中捏着那柄拔出到一半的“斩龙剑”。 龙魂也好,剑灵也罢,甚至是昙花一现的美丽坤道,一切都仿佛黄粱一梦般真实而又缥缈。 就在她愣神的片刻,一股极为狂暴的威压扑面而来,剑柄与剑鞘中隐约有巨兽悲鸣。 长剑不断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挣扎着试图从这斩龙剑中逃出去。 白娴目光一凛。 右手紧握剑柄,左手捏住剑鞘,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中间一合。 啪! 剑鞘和剑格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刹时间寒光收敛,龙吟消散,眼前的一切恢复了正常。 也就在这时,脚下【踏水】效果消失,白娴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便一头栽倒进了溪河里。 一个救生圈掉落在水中。 白娴一手握着“斩龙剑”,另一只手抱住救生圈,仰头看去。 张玉恒正从桥上探出头冲着自己挥手示意。 “张老牛鼻子,我日历仙人板板!” 石桥上的张老道捋着胡须嘴角带笑,耳畔的咒骂声如若无物。 转头对李建国,道:“事情解决,可以联系施工队拆除古桥了。” 李建国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后摸出手机拨打电话。 为这桥的事情他已经延误了大半年工期,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了。 第20章 特查科 餐厅 包房 李建国听着电话那头手下的回报,再也压制不住嘴角的笑容。 古桥的标记工作已经顺利完成,第一块青石也安稳拆卸,搬迁工作顺利开展。 “好!好!好!” 李建国挂断电话一连喊了三个好字。 端起酒杯对圆桌对面一老一少二人,道:“两位大师对我大恩大德,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差遣。” 张玉恒面带笑容,端起茶杯和李建国隔空相碰。 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白娴看在卡中多出的十五万的份上,也喝了一口杯中的茅台。 顿时只觉得一股火线从鼻腔一路烧到了胃里。 她以前不是没喝过白酒,但变成女身后味蕾似乎敏感了不少,白酒的辛辣味被放大了数倍。 “咳咳咳……麻烦给我一瓶可乐……” 门口穿着旗袍的服务员闻言立刻送来一杯柠檬可乐。 白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终于缓过劲来。 一回首,却发现房间中的两人全都看着自己,不禁脸上一红。 气急败坏,道:“干嘛,喝可乐违法吗?” 李建国急忙打哈哈。 “不违法不违法,喝什么都一样。” 白娴冷哼一声,继续抱着可乐猛灌。 李建国:“吃菜吃菜,我们边吃边聊。”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三人一个商人,一个道士,还有一个“普通人”,凑在一起实在是没太多话题。 要不是李建国长袖善舞,恐怕早就冷场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临近席尾,白娴取出“斩龙剑”放在桌上。 合鞘后的“斩龙剑”已经没了幻境中的煞气,漆黑的剑鞘包裹着雪白的剑身,剑格处刻有阴阳鱼太极图,剑尾为道门八卦。 就仿佛一件现代工艺的装饰品。 “这剑怎么处理?” 有些微醺的李建国对这把剑显然颇有兴趣。 见白娴取出伸手便想去抚摸剑柄。 “如果我是李总,就不会去碰那柄剑。” 张玉恒呷了口茶,语气中不乏警告的味道。 伸手到一半的李建国当场愣住,抿抿嘴尴尬的收了回来。 白娴瞥了面带笑容的张老道一眼。 “昙阳子是你们道门的前辈,她的佩剑你不准备收回宗门保存?” 张玉恒闻言却摇了摇头。 “道教发展到现在门派何止百千,昙阳子虽是道门修士却非遇山派一脉,而且这剑是小友取下的,自然应该小友保管才是。” “可是这应该算古董吧,留在我身边确定没问题?” 老道士:“你不说,谁知道它是古董?” 看了眼桌子上的长剑,确实不像是明朝的东西。 “老头儿,我怎么又有一种被你算计的感觉。” 张老道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正当白娴想要继续追问时,包房的大门却被敲响。 咚咚咚! 未等里面的人回应,两个穿着正装的中年男子便推门走了进来。 李建国身为这一餐的主人家,自然是立刻起身。 “你们是谁?服务员、保安……” 喊了两声,包房外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其中一个带眼镜的正装中年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本小册子。 “我们是国安的,找这两位有点事,麻烦李总出去一下。” 听到国安两个字,李建国的气势一弱,但还是强撑着没有退缩。 “我和公安局王局是朋友,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说完,李建国作势取出手机就要给口中的王局打电话。 另一个没开口的男子上前一步,加重语调,道:“请李总出去一下。” 还在掏手机的李建国,听到此话后竟一言不发收起手机,目光呆滞的径直走出了包房,甚至还随手带上了房门。 吱嘎。 房门合拢,房间中只剩下白娴四人。 “见过张真人,晚辈唐突了。” 闯入包房的二人冲着张玉恒抱拳行礼。 张玉恒也起身回以道稽。 见礼完成的二人,目光便顺势投到了一旁老神在在的白娴身上。 在房间门打开时,白娴便在张玉恒的示意下收起了桌上的长剑。 如今正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两人。 “重新介绍一下,我们是特查科的科员,我叫高胜,他是王攀,这次是特意为你而来。” 白娴指了指自己的鼻间。 “我?” …… 在张老道的引荐下,白娴也搞清了两人的身份和目的。 正如他们所介绍,二人还真是国安的人,不过是国安下属特查科的人员。 特查科全称“特殊事件调查科”,是国家成立专门管理他们这种异人的科室。 而两人这次过来的目的就是给白娴做登记的。 了解了高胜和王攀的身份后,白娴身体微微一僵。 二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自己的真实身份岂不是…… “张道长,还要麻烦您老也移步一下。” 张玉恒一愣。 “我也要出去!行吧行吧。” 房门打开再合拢,包房里便只剩下白娴和两名公务人员。 只见王攀取出一台平板电脑,高胜则坐在了之前老道士张玉恒的位置上。 “你不必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登记而已,顺便问几个问题。”顿了顿,高胜继续道:“先问第一个问题,我是应该称你为先生还是女士?” “噗!咳咳咳……” 白娴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会问这个问题,嘴里含着的可乐顿时就喷了出来。 高胜取出纸巾擦拭了一下脸颊。 “据我们调查,你的名字应该叫白闲,男,二十四岁,渝城九龙区人士,父亲白耀斌,母亲郑璇,家中成员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三的弟弟……是再普通不过的上班族,可直到7月25日,白闲就消失了。” “同一时间,多出了一个名叫白娴的姑娘,用他的手机、身份甚至是行动轨迹、生活习惯生活……” “对此,你可以做一下解释吗?” 白娴扯了扯嘴角,最大的秘密被光明正大的摆到牌面上来,令她的脸色有些发白。 不过现在也是明牌的最好时机。 于是乎,白娴深吸口气想将青皮书和变身的事情全都向国家坦白。 但话刚到嘴边,心中却是途升危机,就连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她相信,自己如果敢透露青皮书和穿越的事情,自己大概率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 … “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会变成女身是因为功法的原因。” 说完话的高胜陷入沉思,包房里只有王攀敲打键盘的声音。 白娴脸色苍白,略微紧张的看着对方。 稍许过后。 “那么第二个问题,白小姐师从……” “等等!”白娴开口打断了对方的问题:“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 “我变身的原因啊。” “白小姐。”高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需要强调一下,我们的工作只是来给你登记,至于你的功法为什么会导致变性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畴内,如果你想搞清楚原因,你可以直接去问你的师父。” 第21章 昙阳子 “至于你如果担心功法的缺点败露的问题,这一点你也可以放心,你的资料封存过后除了最上头那几位外,其他人都看不到核心讯息。” 说完,高胜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师从何处?何门何派?” “没有师门……自学成才。” 做登记的王攀一愣,却也没有表现出太过惊讶。 这个世界并不缺少修行的功法,甚至连网络上公开的信息也能查到一些基本吐息法。 缺的是拥有天赋的人和修行用的灵力。 没有师门引路人和道场很难摸到门槛,但却也不是绝对,至少在特查科登记的资料中便有几位“自学成才”的异人。 “下一个问题,白小姐的功法擅长哪方面?” “啊?” “占卜,风水,镇宅,驱邪……” “姑且算是斩妖除魔吧。” “白小姐当下收入来源是什么?” “无业。” 王攀手指飞快,将白娴的话记录在案。 “如果特查科有需要,白小姐愿意根据自己的擅长为国出力吗?” 白娴:“有报酬吗?” 高胜笑了笑:“当然是有的,不过应该没有李老板那么大方,一般任务也就在几万块钱的样子。” 这也算是国家为了控制这些异人给出的补贴。 毕竟不是随便哪个异人都有稳定经济来源,也不是每个异人都愿意安于平凡,“自降身份”打工赚钱。 白娴眼睛一亮。 “有报酬我就干。” 高胜点点头,王攀收起平板起身。 “谢谢配合,那么我就不打扰了。” 白娴却愣住了,出声喊住对方。 “你们这个登记是不是有些太过……” “太过儿戏?”高胜补充道:“要不然还要咋样?给你们带上北斗定位还是抓起来关到大牢里?” 白娴倒是没有想过这么严苛,但只是简单登个记是否也太没有约束力了一点。 高胜一看就看出了白娴心里的想法。 “你是觉得国家对你们管理太过松懈了?” 白娴点点头。 异人难道不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应该严格管控吗? “你们这些年轻人太高看异人……不,应该说太小看国家机器了。” 说着,高胜指了指包房的大门:“刚才出去的张道长你认识,一手道门符箓炉火纯青堪称化境,黄符出手鬼神退避。便是论起身手,寻常五、六个小伙儿都近不了身,在异人中也算是顶尖的那一批。” “便是这样响当当的人物若是哪天想不开突然扰乱社会治安,别说军队和特警,随便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带把枪就能把他突突了。” “咱们现在是末法低武时代,几个掌握术法的异人翻不起天,况且最强的异人都在各大门派里潜心修行,外面真出点事也有咱们特查科出手,还不至于要把你们都严格监管起来。” 听完高胜的话,白娴基本搞清了国家对于异人的态度。 那就是有限监管,既不会像罪犯一样锁着烤着还要浪费资源看管,却也与普通人做出了区分。 在特查科登记后,若真犯点事,也能第一时间锁定凶手。 如此来看倒是最符合实际的管控方式了。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那个……可以麻烦你们帮我解决一下户口和身份证吗?” … … 几天后。 两份快递被陈旭送到了三区六号别墅。 白娴拆开外壳,打里面取出崭新的户口本和身份证。 这可不是假证,而是特查科通过国安系统给她补办的新身份证明。 身份证头像已经换成了一个漂亮的姑娘,名字改成了白娴,性别一栏自然也改成了“女”。 本以为最难解决的身份问题就这么办下来了,白娴到现在还有些不真实。 再拆开另一份快递,里面竟是一张崭新的黄符。 这份快递是张玉恒老道寄来的。 当初在古桥阴了白娴一把,害的白娴险些被蛟龙魂吞噬。 上岸后白娴便要拔那老道士胡须,好说歹说方才让白娴住了手,却是要用张黄符来换。 张玉恒只道出门太急身上没带。 本以为此事怕是不了了之,却没想过了这么多天竟然将黄符给寄过来了。 再说回黄符,这张符箓可大有来头。 名曰“火雷符”。 此符上为吕祖法印和纯阳仙笔,中为火雷与二十八星宿,下为乾坤交汇图。 多年前,考古学家在故宫太和殿的梁上发现此符,并称其为“天下第一符”。 当然,白娴手中这张肯定不是太和殿上的第一符原版。 而是张玉恒仿制而成。 也不知有原版的几成威力。 强忍着试上一试的冲动,白娴将神符收入了【小金库】。 另外,送信陈旭还带来了另一个消息。 “李总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施工人员过来拆除地下室的墙壁和地面。” 白娴点点头。 她可没有忘记答应胖鬼周阳的承诺。 而且,虽然她不怕鬼,但和鬼住在同一屋檐下,难免有些古怪。 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在厨房中炒菜的周阳。 后者自然是感恩涕淋。 胖鬼的厨艺了得,甚是合她胃口,以后吃不到了倒是有些遗憾。 白娴随口应付了几句就回了客厅,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百科,上面介绍了一位明朝时期名叫王焘贞的坤道。 此人前半生波澜不惊没有任何亮点。 直到其未婚夫去世,她哭了三天三夜,随后拜入道教做了名真人。 传闻其天赋异禀,未修行多久便欲要白日飞升。 许多受过她恩惠的百姓赶来目睹盛事,数量竟有十万之众。 不日王焘贞飞升,十万百姓又哭又拜,经日不绝…… 这只是一篇没有甚么确切出处的野史,飞升什么的也吹得太过玄乎。 但这位名叫王焘贞的坤道却有一个熟悉的道号,名为“昙阳子”。 白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目光看向博古架最上面摆放的那柄长剑。 法剑的主人也叫“昙阳子”,而且连生活的年代也对应的上,不知是巧合还是…… “姑娘最近习武的事有眉目了吗?” 端着菜的胖鬼飘出厨房,见白娴在发呆,便随口问道。 白娴摇摇头。 “全是些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这几天她都在到处寻找教导枪法的武馆。 但无论是网上找的,还是铁匠群里推荐的都不符合白娴的要求。 她希望能够找到实战程度高的枪法,但现代社会对这方面的需求实在是过低,大部分武馆说教的枪法都注重表演和喂招。 也就是她口中的花架子。 并不是花架子不好,毕竟练武先练招,养成肌肉记忆才能临场发挥出武学的全部威力。 但那些武馆的枪法,即便是她这种门外汉都能看出不合理之处。 想到刀疤脸蔡伟手中长刀,白娴喃喃道。 “这个世界找不到,或许可以在那边考虑一下。” 之后几日没有再发生什么稀奇事。 铁匠工作室那边通知她铁矛锻造完成。 她去了一趟取回了定制的新矛。 当白娴在别墅取出长矛那一刻,不自觉眼前一亮。 或许是时间充盈的缘故,这一次的铁矛做工明显精细了不少。 矛身光滑如镜,握手处也采用了更加柔和的防滑材料包裹,不再是之前将她虎口擦破的磨砂工艺。 弹簧钢的矛身刚毅中带着几分柔韧,握枪挥舞带出一阵破空之声。 矛头采用了三枚合锻造法,两侧的软钢发黑,夹在中间的刃口散发银光,吹毛断发。 同时,取消了矛头上不合理的倒刺设计,换做了菱形枪头,便于插入身体后拔出。 简单做了几个突刺的动作,白娴不禁暗道一声。 “好矛!” 第22章 破庙 津江县,取江河要津之意,坐落于中原之地。 往东行三百里,与黑水凼之间不知何年何月修建了一座寺庙。 寺庙前不挨村后不挨店、荒废多年,庙中杂草丛生,便是那供奉着佛祖的大雄宝殿顶上,也开出了个两尺来宽的大洞。 风吹雨淋、日晒雷劈,殿中的佛陀现在只剩下一个泥巴底座。 印证了那句老话: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尽管如此,这里却是方圆百里内少有带顶的建筑,也是商队和旅人落脚的重要场所。 眼看天色渐晚,东风吹得周围密林淅淅索索。 一支七八辆马车,十多个人的队伍停在了寺庙之外。 每一辆马车的车头插着一杆大旗,白底朱字上绣“顺风镖局”四个大字。 推开半掩的寺门,领头的镖师仔细检查了一番破庙,庙里该是许久没来过人了,到处都沾满了蜘蛛网。 但除了那些黏糊糊的蛛网外,却是没有发现危险。 “东风吹,快下雨了,把东西都搬到带瓦的地方去……马也栓好,记得喂草。” 经验丰富的镖师们纷纷动起手来。 很快,几车货物便有条不絮的堆放在了墙角,又用油布盖上这才算是处理妥当,镖头也松了口气。 这趟镖是为津江县布行所押,箱子里装的都是顶级的绸缎和布匹,要是沾了水不但报酬一分也拿不到,便是镖行也要赔进去大半。 很快,破庙里便升起了营火,负责做饭的镖师架起铁锅,将带来的米面、肉干全都一股脑的丢了进去大锅乱炖。 “杨镖师,听回来的官差说那黑水凼上的水匪和妖怪已经被一位异人给清理了,咱们怎么还是走旱路,直接渡河不是节省许多时间?” 说话的是布行的随行人员,名叫朱彪,人如其名生的肥头大耳,满身流油。 纵使有马车代步,但这么热的天关在车厢里,没被颠死也要被闷死。 若是直接渡黑水凼,至少要节约十天的行程,但那领队的杨镖师却偏偏要走旱路。 杨先将长枪靠在一旁的货物上,盘腿坐到了朱彪身边。 “一则我们这帮兄弟虽然身手不错,但自打镖局成立之日起,便是靠两条腿讨日子,不善水战。” “二则那蔡伟的话未必值得全信,他违命带队前去剿匪,不但折损了几人,还将巡捕营的强弩给丢了几把,现在已经被分配到了地牢里当看守。” “三则布匹不能沾水。” “四则这一路的山贼、土匪我们顺风镖局多有打点,不用担心劫道。” “所以还是旱路更安全些。” 杨先说的有理有据,让朱彪找不出一点毛病。 但一想到还有十多日的路要赶,朱彪便憋得一肚子恶气无处撒。 而这时,一旁听热闹的镖师开口道。 “镖头儿,你说刀疤脸蔡伟说的那话可行吗,真有人将黑水凼水匪给荡平了?听他说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杨先微微沉脸。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对官府的事情也不感兴趣。 但其他镖师闻言却是来了兴致。 走镖在外没甚娱乐,杨镖头管得严,走镖时不准饮酒、打牌,闲暇下来唯一解乏的事情便只有聊天。 聊什么? 一群没啥抱负的大老粗当然是聊女人。 而当下话题中唯一的女人便是蔡伟口中剿灭水匪和河妖姓白的姑娘。 听着手下的话语越发露骨和猥琐,杨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言制止,只是起身道: “我去看看马匹。” 说完也不等人答复,自顾自拎着长枪走出了破庙。 给拖车的老马喂了些豆子补充体力,又抓了把干草放在食槽中加餐,杨先不禁有些出神。 他早些年本是军中校尉,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也算得上一把好手,前途似锦一片光明。 但奈何天违人愿。 郡中突闹妖患,镇抚司校尉携镇妖塔捉妖人联手抽调郡城三班六房、城外驻军前去除妖。 几万军、官、民在镇抚司带领下围剿妖穴。 他已经忘记了那一战杀了多少小妖,死了多少人…… 只知道大战结束过后他的身边还站着的人掰着手指都数得清,赤红的人血和墨绿的妖血染红了整片山谷。 数十名镇抚司校尉和镇妖塔捉妖人惨死当场,数万大军几近覆没。 换来的不过是那大妖受伤而逃。 那一战后他便卸甲还乡,在镖局中谋了个镖师的活儿。 而他刚才给朱彪说的那一大堆不渡河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不敢再面对妖邪的借口而已。 刀疤脸蔡伟虽然脾气暴躁,爱做些混事儿,但为人耿直、一言九鼎,绝不会空口胡说。 他说水患已除,那便八成做不得假。 而且,蔡伟乃是当今县令的亲外甥,当今世道死几个官差,丢了两把强弩算不得大事。 至于为何被派到监牢去当班,定是有其他原由。 就在杨先给马喂食的功夫。 远处却有一道纤细的人影向这边走来,同时耳边响起音调怪异的歌声。 “……要学神仙,驾鹤飞天。点石成金,妙不可言,多少嬉笑怒骂千山万水走过人世间,看淡……” … … 当杨镖头领着一个灰裙,头带斗笠,身段姣好的姑娘走进破庙时,原本摆弄着荤笑话的众人声音一顿。 “这位是白姑娘,需要在此休息一晚,招子都放亮点儿,别再胡言乱语,说出些龌龊的话来。” 杨先出言警告,目光落在队伍中两个刺头身上:“让出一个营火来给姑娘休息。” 那位白姑娘伸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几近完美的面容。 嘴角含笑、眼带秋波,便是连远远看过一眼的春风楼花魁也不及其半点模样。 将斗笠放在脚边,灰裙女子抱拳一笑。 “在下白娴,叨扰了。” 和前次一样。 被青皮书带回异世界的白娴出现在了黑水凼码头边,跟着青皮书的指引赶路前行,远远看到这边有火光闪烁。 眼看天色渐晚、乌云密布,便想在此借宿一晚,正好碰到了在门口喂马的杨先。 杨镖头见对方独身一人,又是个姑娘家家,便将其引入了破庙里。 打过招呼后,白娴便自顾自坐到篝火边,将随身的小包和斗笠放在身侧,挑了挑篝火的柴便靠在墙角闭目凝神,倾听着门外屋檐下树叶摩擦的飒飒声。 或许是在喧闹的城市中待的太久,这样的声音却是已经多少年没有听过了。 稍许。 随着外面的风声越紧,密集的雨点如同珠落铜盘般稀里哗啦下了起来。 雨水顺着寺庙顶上的破洞落入殿内,没一会便打湿了一大片地方,众人只能缩在四角靠在一起休息。 “白姑娘这么晚了还在赶路,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篝火闪烁间,杨先端着一碗大头粥走了过来:“如果不嫌弃的话,顺便吃点吧。” 白娴【小金库】里装了不少压缩饼干,还有些其他即食食物用以充饥。 但吃那些东西,却是比不上这碗刚出锅的肉粥。 她来时厨子正在熬粥,庙里的众人也都在吃着,倒是不担心会往粥里下些什么东西。 道了声谢,伸手接过大碗。 “没啥要紧事要办,只是寻亲访友路过此地罢了。” 第23章 吃 倒不是白娴有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实则她每一步都只是跟着青皮书的指引前进。 明天会走到何处,会遇到何人,目的地又是哪里,她也分毫不知。 明显应付了事的回答,杨先也没追问,只是看着白娴身边放着的黑色包裹微微愣神。 包裹不大,看着却是不轻。 那怪异包裹上打横放着一柄长剑,剑鞘古朴庄严,剑柄处有阴阳双鱼和太极八卦,竟是一把道士佩戴的法剑。 但这姑娘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道姑。 独生夜行,莫非这看着不大的姑娘是什么得道高人? 不再多想,杨先告了声罪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裹着被褥和衣而眠。 白娴吃了大半碗肉粥,又靠在墙角休息起来。 心中却在暗自盘算,等回去一定记得买个睡袋和帐篷,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和一大群男人挤在庙里终究有些不方便。 天色渐晚,雨势愈大。 破庙中吃了肉粥的镖师们谈话声也逐渐微弱,到最后只剩连成一片的呼噜声。 除了一个守夜的镖师外,其他人包括杨先都围在营火边睡熟过去。 走镖不是轻松的活计,如果休息不好第二天再赶路很容易患疾。 而在这个世界,患疾大概率就意味着失去生存的资本。 白娴也在休息,但她的手却有意无意放在了包裹中的“斩龙剑”上。 这次过来她原本并不准备带上“斩龙剑”,但那别墅中的胖鬼周阳却痛哭流涕求她将剑带走。 实在是“斩龙剑”威煞太重,若是没有白娴在家压着,怕是要不了几个时辰,周阳的魂体就得被自然散发的剑气给吹散咯。 无奈,白娴只能将超过【小金库】容积的斩龙剑随身携带。 再说回当下。 自从进了这破庙,包裹中的斩龙剑便一直颤动不已,似是在警告,又似在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白娴也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那是妖邪特有的腥臭味道。 她按下剑颤,闭目凝神,就是准备看看这荒郊野外,山林破庙中到底藏着个什么玩意儿。 时间平稳到了后半夜。 守后半夜的镖师揉着眼睛和对班完成了交接。 新起来的镖师名叫何山,刚接过班便提着裤腰就出了破庙,稀里哗啦一阵水声后,何山不禁打了个冷颤。 当下正直七月流火,后半夜已不复白天那般燥热难耐,却也算不得凉快。 但今儿个也不知是下了雨还是甚么原因,穿着长袖单衣竟隐隐有些发寒。 不远处的马匹原地踱步,湿润的鼻孔里喷出一股股热气,显得有些焦躁。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还赶不赶路了,那满车的货物莫非要爷爷亲自去扛?” 何山走到栓马的角落,伸手拍了拍马匹的脖颈。 一股子血腥味却传入鼻腔。 常年奔走在外,镖师本就是刀口舔血的伙计,对血腥味并不陌生。 他当即侧头向血腥味的地方看去。 却见角落里,几匹驮马瘫在地上口吐血沫不断抽搐。 这何山也不知是胆大还是没多想,不顾其他驮马眼中的惊慌,蹲到了倒地的马匹前。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过,那驮马口中竟爬出一条黑虫径直钻进了镖师的鼻孔里。 镖师大惊失色,连忙伸手拽住拼命往鼻孔里爬行的半截虫躯,使劲往外面一拽。 啪! 那黑虫竟被扯成了两截。 其中一半迅速消失在镖师鼻孔中,而另一半则在他手里不断挣扎。 墨绿色的虫血涂得到处都是,几十对步足扭曲成一团,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 … 江州县某处民宅。 穿着麻布衣的妇人在院里的井中打水洗衣,刚将水桶提出井口,院中的大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妇人在城卫营中当差的丈夫赵二虎。 “今个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妇人见自家男人脸色发白,急忙丢下衣服跟了上去。 “家中有甚么吃的东西吗……” 赵二虎掠过小院,径直走向了旁边的灶房,也不等妇人回答便自顾自打开锅盖,从锅中取出昨晚剩下的馒头往嘴里塞,呛的直流眼泪也不见半点犹豫。 妇人见状连忙从水槽里舀了一碗清水递过去,给赵二虎拍背顺气。 “二虎慢些吃,可是今日当差累着了?” 赵二虎点点头算是回应,但嘴里和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见缓。 一个馒头、两个馒头……直到一笼八个大粗粮馒头全都进了赵二虎肚子,直撑得后者肚皮高高拱起方才停下。 但即便如此,赵二虎的眼睛还是不断在灶房中扫荡,如同饿急眼的野狼般闪着红光。 这下便是妇人也看出了自家男人不对劲。 “二虎,你别吓我,到底怎么了?” “饿……” 男人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目光却是停留在了自己婆娘的脸上。 “家……家里还有些米面,我这就给你蒸馒头去……我再去把家里的鸡也杀了……” 被看得背生寒意的妇人只想找个借口避开男人的目光。 说完便挪步到炉灶前慌乱的生火造饭。 灶台上的白面混入清水,妇人几番揉捏便已成了白面馒头的形状,只等锅中水沸便能蒸熟果腹。 但男人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来之不易的白面上,而是紧盯着自己婆娘沾着面粉的手臂。 妇人的手臂不算白皙,甚至可以说有些黑黄。 但此时在赵二虎眼中却仿佛化作了两条香肠,熏制的恰到好处,散发着一股股诱人的肉香。 他看着看着,不自觉的就慢慢靠了上去。 菜板倾斜,面团跌落。 灶台上堆放的锅碗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其中还夹杂着妇人短暂却急促的几声哀嚎。 一阵扭打过后,院中陷入了沉寂。 只剩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啃食声。 幸而,妇人最后的哀嚎还是引起了隔壁的注意,很快便有官差上门。 但在门外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半点回应。 这时,一个身高六尺、凶神恶煞,穿着皂服的刀疤脸壮汉带着一帮人从远处走来。 闷声闷气冲着还在敲门的官差,道: “为何还不开门?” 那官差显然极其畏惧此人,小声回道。 “蔡爷,这是城卫营赵二虎家……” 城卫营独立于三班六房之外,直属县中三位掌印官之一的县尉统领,言下之意便是不好太过强硬。 但壮汉哪里管那些,按住拦路官差的脸将其推到一边。 提起四十五码的大脚对着院门一脚踢去。 砰地一声,院门径直倒进了院里。 刀疤脸带着手下,踩着倒在地上的木门一马当先冲进了宅子。 便看到了满脸是血的男人和旁边残缺不全的妇人尸体。 冲进院子的官差显然没有想过迎接自己的会是这么一副画面。 顿时有好些人都身体发软捂着嘴逃也似的退出了灶房,蹲在院角将今日吃的饭菜一股脑全都吐了出来。 唯有跟着刀疤脸同行的几名官差似乎早有准备,但也是憋得嘴唇发白。 “天杀的畜生,连自己媳妇也吃!” 蔡伟死死拽着手中崭新的长刀,好一阵才压下心中一刀将其剁了的冲动,咬着牙关道:“还愣着干嘛,绑了押到地牢里去!老子要好好审问这畜生!” 几名官差你看我我看你,终于一起动手将那赵二虎绑了个结实。 第24章 半截虫尸 半夜 破庙 嗡~ 鞘中斩龙剑一声嗡鸣。 白娴突的睁开双眸。 篝火余焰照耀下,一道身影向着自己迎面扑来。 靠坐在墙角的白娴不急不缓,以一个略微别扭的姿势踢出一脚,正中那人面门。 便听的嘭的一声,人影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抱头哀嚎。 这一变故立刻惊醒了破庙中的一众镖师。 率先起身的镖师见自己人被打,当即拔刀指向持斩龙剑的白娴。 “住手!” 一声大喝打断了镖师们下一步动作。 杨先手持长枪越过众人,与白娴隔火相峙。 看了眼地上鼻子都被踹塌的手下,脸色异常难看。 “抱歉白姑娘,我这兄弟虽然平日里混蛋了些,但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出格的事,其中必有原由。” 杨先的话让双方都愣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厉声质问,却没想竟然主动道歉。 白娴颇有些好奇。 “你就这么敢肯定是他的错?” 按照影视剧和小说中的剧情,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打了小的引出来大的,打了大的引出老的,的狗血剧情吗。 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不灵了咧。 “我不敢肯定是谁的错,但我相信能够清除黑水凼匪患,以一己之力诛杀河怪的白姑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对我们动手。” 还有一半杨先没说,那就是那镖师被踹飞的位置起点,明显就在白娴休息的地方。 除了自己手下自己过去外,实在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杨先的话让原本还愤愤不平的一众镖师脸色一变。 清除匪患,诛杀河怪? 这不就是刀疤脸蔡伟口中所说的那位白姑娘。 白娴笑道。 “你认识我?” “如雷贯耳,津江县城无人不知。” 没想到才穿越两次,自己居然就已经有了这般名气。 白娴不自觉有些飘飘然。 不过眼下不是自嗨的时候。 从昨日来到这破庙起,斩龙剑便不断嗡鸣发出警告,显然这周围有什么脏东西。 直到那镖师撒完尿回来,斩龙剑险些脱手出鞘,白娴也顺势一脚将对方踢翻。 “你最好派人检查一下周围,应该能发现些异常。” 几名镖师在杨先的示意下打着火把,手提刀剑走出破庙,检查周围的情况。 没一会儿,便返回报告。 “杨镖头,外面有驮马死了。” 驮马安危可是走镖的关键,没了马匹车上的货物单靠人力可到不了目的地。 杨先持枪而出。 只见原本的八匹驮马竟倒下了四匹,折损过半。 布行的朱彪脸色难看。 没有驮马就意味着这趟押镖失败了,总不能让人拖着板车前进。 但杨先却没有时间理会东家的脸色。 蹲到驮马身边伸手沾了沾口中流出的白沫和马血。 “这马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中毒的痕迹。”说着翻开驮马的眼皮:“瞳孔尚未彻底涣散,应该死亡没多久……等等,这边的马眼睛没了……” 就在镖师们检查驮马死亡原因时,白娴的目光却停在了某处。 用木棍挑起地上的半截虫尸放在眼前细细查看。 敏锐的嗅觉让她感应到了上面散发出的淡淡妖邪之气。 从外形来看,这应该是一条蜈蚣的尸体,但背上却长着两处像是翅膀连接处一样的结构。 轻轻一捏,虫尸柔软脆弱,不像是什么太有威胁的模样。 这东西和今晚的事情有关系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就在这时,检查完驮马死因的杨先提着长枪走了过来。 “白姑娘,袭击你的人我会把他押回津江县,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可以随我一同去津江县城,到时候我们总镖头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这种夜袭失败的行为,便是报到官府最多不过关几天再罚些银两。 白娴虽然知道这家伙身上有古怪,却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枪将其捅死。 而且,自从被白娴踢了一脚后,这家伙便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时儿清醒时儿迷糊。 杨先将其带上也是想要回去看医。 “津江县吗?去一趟倒也不是不可以。” 她记得刀疤脸蔡伟就是津江县人,之前还邀请自己去县城歇脚。 正好青皮书所指的也是这个方向。 听白娴愿意与自己一同去县城,杨先心中一喜。 “天色一亮我们就出发。” 驮马死了四匹,拉布匹的马车是肯定走不了了。 所以,杨先决定让布匹和镖师全都在这破庙等着,他则亲自返回镖局一趟,汇报此事顺便带些新马过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 风已停,雨也驻。 破烂屋檐的水滴也难连成线。 镖师们便给三匹驮马上了马鞍。 杨先带着那犯病的镖师翻身上马,白娴也硬着头皮跳上马背。 幸而驮马本身不擅奔跑且性格温顺,只能当做代步之用,靠着远超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白娴很快便适应了马背的颠簸。 三人三马,如果顺利的话两天便能返回津江县城。 “驾!” … … 行至酉时。 三人方才在一处路边凉亭休整。 这一路上白娴一直在提防着那个犯病的镖师,后者却只是保持着骑马的姿势,竟没有任何古怪的行为。 翻身下马,栓好缰绳。 白娴看着杨先寸步不离的白蜡杆长枪。 这种枪一般只在军中大量装备,白蜡杆枪身通体洁白如玉、坚而不硬、柔而不折,杆身可弯曲到180度不劈裂。 “杨镖头,我看你长枪伴身,想必枪法一定不俗吧。” 正在生火的杨先微微一愣。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从军中带出来的长枪。 “混口饭吃而已。” 军中杀敌,局中押镖,可不是靠这一身武艺混饭吗。 只是想想回忆中那势不可挡的恐怖大妖,怕是再不敢对妖邪举枪了。 白娴双眸发亮。 “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杨镖师可否教我用枪。” 杨先没想到屠灭黑水凼的白姑娘竟然会向自己请教枪法,一时间有些失神。 “白姑娘也用枪?” 却见白娴扯开包裹,从里面取出四节铁棍,也不见如何变化,竟组合成了一杆两米长的铁矛。 矛身由精铁打造,上面散发出森森寒光。 刃锋更接近枪头,由软硬钢包裹锻造,尽管未曾尝试,却也能够感受到刃口的锋利。 “好矛!” “你试试。” 杨先顺手接过,顿时脸色一变。 急忙鼓足力气方才握稳了险些从手中滑落的铁矛。 “你这矛多重?” 白娴不确定道。 “该是有十公斤吧。” 第25章 六合枪 “七尺为枪,齐眉为棍,齐胸为棒,过顶为杆……枪法讲究一寸长一寸强……” “主要招式有: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舞花等,变化莫测防不胜防。” “但军中枪法不在“虚”,而在“实”,故精简为:崩、拔、压、盖、挑、扎六式。” 说着话,原本杵枪而立的杨先一踢抢尾,长枪已由单手变为双手平持。 与此同时,森森杀气从杨先身上散出。 “军中之枪,弱守,而强攻,讲究快、准、狠。” “白姑娘,看好啦!” 说完,杨先手中长枪一抖,枪头上的红缨画作一道炫目的弧线。 在缨须散开的一刹那,枪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的从红缨中刺出。 噗呲! 被作为目标的小树顿时被枪头洞穿。 “此为扎!也是枪的主要攻击手段。” 说完,回枪一扫,枪头由上而下刺入树干。 “此为压……” “此为挑……” “此为……” 枪法六式,杨先一一演示了数遍,又为白娴指出了几个发力的错误。 直到最后一式教完,已是戌时三刻。 “此枪法名为六合枪,招式并不复杂,却吃熟练度,姑娘若是想在枪法一道有所建树,还需多多练习。” 杨先对这套六合枪法几乎算是倾囊相授,两个时辰便将招式、套路、发力以及技巧全都一股脑的告诉了白娴。 白娴抱拳,真诚道。 “受教了。” 杨先的枪正如他所说没有任何华丽的枪花,每一招都一板一眼处变不惊。 但这正是白娴所追求的。 铁矛太沉,不善变化,枪法越是简单越是符合她的心意。 而且,她的枪真正的目标是各种妖魔鬼怪,华丽的招式固然好看,却属实当不得实用的二字。 回到凉亭。 那生病的镖师躺在一角,似乎早已熟睡。 白娴侧身从【小金库】中取出压缩饼干。 “尝尝我的干粮。” 杨先没多想,接过压缩饼干咬了一口,不禁眼前一亮。 “姑娘竟能将干粮做的如此美味!” 练习枪法过后,二人的关系明显亲近许多,杨先也不似刚开始那般拘禁:“若是以后谁能娶到姑娘,定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白娴倒也没有置气,哈哈一笑。 “怕是没有人有这般福气了。” 杨先不明白白娴所言何意,但也跟着笑了两声。 “可惜无酒,否则倒是可以与白姑娘痛饮几杯。” “谁说无……” 白娴正要从【小金库】里取出带来的啤酒,却闻小路的尽头响起一串快而有节奏的马蹄声。 杨先立刻持枪起身,目光凝视着声音的方向。 “姑娘小心,这是匹战马。” 从戎多年,战马、驮马他一只耳朵便能区分。 而这个世界,在荒郊野外遇到奔腾的战马,大概率便是遇到麻烦了。 俄尔,一匹鬃毛飞舞,肌肉线条清晰,通体朱红的汗血宝马破开乡间的浓雾冲了出来。 任谁见了都要说声好马二字。 但便是这等骏马,与那背上的骑手比起来却又略显逊色。 只见那骑马人面容方正,身材雄伟,刀刻斧凿的脸上剑眉星目。 身穿一件鎏金云纹华衫,头戴镂空狼纹发冠,手握缰绳,腰挂长刀,脚边挂着一张大弓。 见此装扮,严阵以待的杨先脸色大变。 “镇妖塔,捉妖人!” 白娴:“何为捉妖人?” 针对天下肆虐的邪祟,朝廷以异人为核心创建了镇抚司用以维护统治和应对妖魔鬼怪祸害人间。 而镇抚司下辖两个机构。 其一为校尉营,其二为镇妖塔。 前者一般成建制出现,以阵法、军队镇压妖巢或者大型邪祟。 而后者擅长单打独斗,个体实力更强,游走于天下遇妖斩妖,遇诡杀诡。 在这个地方遇到捉妖人,显然意味着这周围不知何处便隐藏着邪祟。 再一看捉妖人前进的方向,不正是江州县城! 那捉妖人远远地也看到了凉亭中的篝火,但只是瞥了一眼便快马加鞭一越而过。 杨先暗暗松了口气。 正当他想要开口时,却听前方一阵战马嘶鸣。 那镇妖塔的捉妖人竟去而复返,催马回到了凉亭前。 噫吁吁~ 战马站定,马上的汉子居高临下看着凉亭。 杨先放下长枪快走两步,恭敬抱拳。 “江州县顺丰镖局杨先见过镇抚司大人,不知大人去而复返所谓何事?” 宝马上的壮汉没有回应杨先,一对虎目扫过对方的脸,在白娴身上稍作停顿后,最终锁定在了亭中角落昏睡的镖师身上。 捉妖人翻身下马,身轻如燕稳稳落地。 如同一面墙壁般站到杨先身前,整整比对方大了一圈。 “让开。” 捉妖人声音低沉不怒自威。 杨先下意识退后半步侧开身位。 那捉妖人大步流星走入凉亭,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抬手便向着角落熟睡的镖师砍去。 可就在这时,微微垂眸的杨先突然动了。 他一步跃入凉亭,用脚尖勾起摆在地上的长枪,右手握住枪杆一抖。 刹时间白蜡杆枪头绘出一片璀璨的繁星洒向捉妖人全身上下各处要害。 背身而站的捉妖人似乎早有所觉。 在杨先出手的瞬间,捉妖人的身形一拧,原本必中的繁星便落了个空。 杨先脸色微变,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 不敢有丝毫犹豫,回枪、出枪、挑、崩…… 一连串的招式变幻逼得捉妖人接连后退。 但无论杨先如何步步抢攻,那捉妖人依旧闲庭信步,脸上看不出半点慌乱。 “你可知攻击镇抚司是何罪?” 终于,那捉妖人似是有些乏了,脚下微微用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杨先也不再追击,喘息着怒视对方。 反问道: “你为何突然对他出手?” “镇抚司奉天承运,铲除妖邪,我会动手,自然是因为他是邪祟。” “他是邪祟……”杨先目光停留在同僚身上,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可有什么证据?” “我的话便是证据。” “这证据我却是不好相认。” 捉妖人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那可由不得你!” 这一次,捉妖人不再被动防御。 连带刀鞘从腰间解下长刀。 到这时才发现,捉妖人挂在腰间的那把刀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几乎与寻常双手重剑一般长短。 便是与杨先手中的白蜡杆枪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也不见那捉妖人如何施展,长刀便冲着杨先脸上抽去。 这一招来的又快又急,若是抽中怕是嘴里一颗牙也难留住。 杨先心中大惊,千钧一发之际咬下舌尖,长枪化作灵蛇点向捉妖人握刀的右手,后发而先至。 本以为如此一来能够逼得捉妖人撤刀回防,却没想那刀势不减目标仍是杨先。 而在枪头刺中捉妖人右手的瞬间。 那手臂竟忽的一阵恍惚,生生向旁边挪移了半尺。 “哎呀!” 杨先咬牙发出一声惊呼,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眼看刀鞘就要抽到自己脸上。 而就在这时,一杆铁矛从他耳边刺出,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了刀鞘的正中间。 第26章 捉妖人岳文鹰 刀、枪交错。 二人心中几乎同时道了一声“好大的力气”。 随即便是双双后退半步隔空相望。 岳文鹰瞥了一眼灰裙姑娘手中的铁矛和对方体内隐隐流动的法力。 “身为异人,你也要与妖邪为伍?” 白娴余光看向凉亭中的何山,嘴角微动只说出两个字。 “证据。” 此时,缓过劲来的杨先已然持枪站到了白娴身边,两杆长枪互为犄角遥指捉妖人。 若是这捉妖人只是要杀何山,白娴或许连眼睛都不会眨巴一下,毕竟【斩龙剑】昨晚也预警了这人肯定有问题。 但他对杨先下手,白娴却无法视而不见。 岳文鹰脸色发黑。 他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明对方是妖邪的证据,便是自己口中的信誓旦旦也不过是与妖魔鬼怪接触这么多年形成的一种感觉。 尽管这种第六感已经让他从不少绝地全身而退。 但用来说服他人属实是有些牵强。 按照以往的经验,遇到这种情况他一般都是一刀杀了再与他人解释。 可今日遇到的这两人…… 那男的自不必多说,枪法精湛、沉着冷静,一看就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虽不通法术,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便说那模样出众的灰裙女子。 力气大到险些将自己手中的长刀给震掉。 虽然自己的手段不止于手上功夫,但对方也是名异人,真要斗起来怕是自己也要耗费些功夫。 最后再说躺在凉亭中的那人。 让他感受到了妖邪的气息,但气息中并没有太多危险,想必只是个小角色,倒不必太过上心。 想到这里,岳文鹰慢慢垂下长刀。 “那你说个处理办法来?” 亭中二人也缓缓垂下长枪。 “我看你赶路的方向也是要去津江县?”白娴顿了顿,继续道:“不若我们同行,等到了县城将何山送交官府收押,关上些日子是人是鬼一目了然。” 捉妖人转身将骏马身上的马鞍连同一大堆东西一并解下,又塞了一把干豆子给宝马咀嚼。 “就按你说的办。” 说完,捉妖人竟是毫不避讳,就这般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二人点起的营火边。 “可有吃的,某家赶了几日的路,身上的干粮和水都耗尽了。” 白娴心道这家伙甚是有趣。 前一秒还在兵戎相见,后一秒便赤手空拳坐在了地上,甚至还出言讨吃的。 “有倒是有,你敢吃吗?” 捉妖人接过白娴丢出的压缩饼干。 “有何不敢。”说完张开大嘴咬了一口:“某家姓岳,名文鹰,镇抚司铜铃捉妖人。” “杨先,顺丰镖局镖师。” “白娴……路过的。”白娴坐到对面:“什么是铜铃捉妖人。” 岳文鹰解下腰间的一个铜铃,倒也没有隐瞒。 “捉妖人分金、银、铜三级,我便是铜铃。” 经岳文鹰这么一闹腾,已经是月上当中,时过三更。 想到明日还有一天的路要赶,三人便也没再交流,各自抱着兵器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 第二日。 四匹马儿在小道上慢跑,岳文鹰使劲压慢速度才不至于将其他几匹驮马给拉爆。 汗血宝马小半日的路程,生生被拖到了一天。 但终究是赶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津江县城外。 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城墙上高耸的城楼。 灰扑扑的砖瓦透露着一股死气,看不到万家灯火与繁华似锦,看到的唯有城外成群结队皮包骨头的难民。 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划开难民潮向城门走去的四人、四马。 马背上的壮汉和兵刃让他们收回了眼神中的蠢蠢欲动。 “五日不见,怎的会多了这么多难民!” 杨先握着长枪,满脸的不敢相信。 五天前他才带着镖队离开津江县,那时候城外还有商贩摆摊,路边只是些乞丐。 可现在聚在城外的难民至少有数千之众。 莫看人数不到一万,但津江县城内常住居民也刚破万户,人口不过四万余。 若是让这接近四分之一人口的难民入城,怕是津江县也要被难民潮给淹了。 所以,津江县城便只能城门紧闭,放任难民围在城外。 “东边在打仗,这些人应该都逃兵灾来的。” “打仗?” 人族式微,妖孽横行。 这个档口居然还有人在打仗,简直不可理喻。 听到东边和打仗两个词,杨先脸上的神色一变再变,握枪的手指捏得发白。 岳文鹰:“谁说打仗就是人与人打?” 白娴一愣,反应过来对方口中的打仗应该是军队在除妖。 “你也是为此而来的?” 岳文鹰摇摇头又点点头。 “打仗是镇抚司除魔校尉的工作,我是镇妖塔的捉妖人,捉妖人千里寻踪觅妖邪,听诏不听宣,不过某确实是准备过去看看形势。” 所谓听诏不听宣,便是捉妖人听从镇抚司指令,让他们斩妖除魔在所不辞。 至于斩妖除魔的过程、手法和习惯却不受镇抚司约束。 有的捉妖人铲除妖邪甚至会牵连不少无辜百姓。 但能够当上捉妖人的无不是人类中最顶尖战力,没有他们妖魔鬼怪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为何捉妖人不上战场,那是因为战场之上交战双方何止万余。 捉妖人再强丢上去也无异于海浪中的一叶扁舟,稍不注意便有覆舟之祸。 所以,即便战场形势再恶化,朝廷也鲜少抽调如繁星般散落各地的捉妖人上去填线,同时也极力容忍某些捉妖人恶劣的作习。 “白姑娘小心些,莫要因为可怜便随意救济他们,津江朝廷自会安排救济点。” “我省得。” 白娴不是蠢人。 知道这么多难民就算自己把【小金库】里的食物全拿出来也不过杯水车薪,不但起不到丝毫作用,反而会适得其反引得难民暴动。 如果单独给那些带着孩子的妇人,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他们引去杀身之祸。 岳文鹰看向白娴的目光不自觉闪烁了一下。 此女倒是不似寻常女子那般优柔寡断、乱发善心。 便这般,四人有惊无险靠近县城。 城门紧闭,城楼上的士卒张弓搭箭警惕的看着靠近的骑士。 “我是顺丰镖局杨先,不知今日是哪位官爷当值,还劳请通融下,开门放我们进去,顺风镖局定有重谢。” 顺丰镖局在津江县内也还算是有名有姓的大势力。 换做往常报出名号这城门也就开了。 但今时不同往日,城中县尉下令,没他的命令谁也不准开门。 杨先的喊声自然牛沉大海。 楼上的士卒仿佛没有听到般一动不动。 身后传出一声噗笑,就见岳文鹰驱马上前两步,将一块令牌丢上城楼。 “给你们守城校尉。” 捡起令牌的士卒略微犹豫,捧着令牌下了城楼。 没一会儿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迎进了门口的几人。 “卑职见过大人,不知都尉到访还请恕罪。” 镇抚司在朝廷中拥有独立称谓,但其中校尉和捉妖人皆在军中挂职,且大多都是上三品的大官,对地方武装拥有指挥和调动权。 第27章 黑袍 哗啦啦!~ 心中青皮书书页不断翻动,最终停在了其中一页上。 《青皮书》 主线目标:未知 支线目标:无 剿灭目标可获得奖励,完成主线目标即可返回主世界休整…… 刚进入津江县城,白娴体内的青皮书便有了反应。 但任务一页的画像却依旧模糊不堪,便是仅有的目标名称也显示着“未知”两个秀娟小字。 还有青皮书的索敌功能似乎也出了问题,一直在她眼前乱跳,仿佛整个县城里的一切都是妖魔鬼怪幻化而成,看得人眼睛发酸。 无奈,白娴只能从青皮书的界面退了出来。 “不……它们来了,我不进城,……他们要吃我……让我走……” 就在这时,原本一路上都安静老实的何山仿佛受到刺激般突然陷入了癫狂。 站在他身边的杨先伸手想要按住前者。 却没想手上一股大力传来,猝不及防之下竟硬生生将他掀飞出去。 随即,何山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巷飞也似的跑了。 岳文鹰目光一凛,解下马鞍上挂着的长刀。 “我便说他是妖邪,你们非不相信,快追。” 说完,一马当先跟进了巷子。 白娴紧随其后,倒在地上的杨先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 刚才这上面传过来的力气绝非人力可及。 难道自己那同僚真是妖邪不成,如此说来倒是自己冤枉岳大人了。 想着,杨先强忍背上的疼痛起身,捡起地上的长枪也跟着追进了巷子。 前行数十步,白娴眼前豁然开朗。 本以为只是一条无人的小巷,却没想巷子对面竟是正街。 街上到处都是行人,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短暂茫然后,白娴找到了奔跑的岳文鹰。 小山般的身体化作战车,将沿途的摊位和行人撞翻在地。 更远处,何山如同地鼠般穿行在人潮中,竟是不比岳文鹰慢多少。 人也太多了…… 目光收回。 巷子的对面有一家包子铺,铺子前还站着一个包子放嘴边的胖道人。 此时,老板、胖道人和冲出小巷的姑娘六目相对。 “得罪了!” 对面两人还没搞明白为何道歉。 白娴便踩在胖道人的肩膀一步跃上铺子的遮雨棚,随即上了旁边房屋的瓦顶。 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后,一大堆瓦片和灰尘从屋顶落下,堆满了大半个铺子。 出锅、未出锅的包子全给毁了。 被踩得一个踉跄的胖道人维持住身形,转头一看自己最后一点盘缠买的包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俺了个无量天尊啊!” 胖道人大惊,便要弯腰将包子捡起来。 可这时…… “小心!借过!” 啪叽! 胖道人的包子被杨先一脚踩成了馅饼。 “娘希匹!嫂嫂可忍叔叔不可忍!道爷不发威,真当道爷是泥捏的,还我包子!” …… 上到屋顶的白娴眼前豁然开朗,小半个津江县城都映入眼底。 远处,岳文鹰和发疯的镖师仍在追逐。 巷子中,杨先正捂着手臂向这边赶。 屋檐下传来包子铺老板的咒骂声。 而更远处一道黑影正向着这边靠拢,其速度飞快,绝非常人所及。 白娴目光微凝,踩着瓦片向岳文鹰的方向追去。 …… 看着白娴纤柔的身影在屋顶飞奔。 杨先也提着长矛在人流中穿行。 刚才似乎踩到了什么,还听到有人在骂自己。 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 “大……大人,城东集市有人打砸,已经有好些城中的百姓伤了。” 班房内,正在喝闷酒的刀疤脸蔡伟闻言起身。 手中酒碗往桌上一砸。 “正愁一身的气无处撒,就有人送上来给老子解闷来了,兄弟们点齐家伙,随老子拿人!” “是!” 皂班房里的众多官差当即响应,穿上皂服,提起官刀,一窝蜂般冲出了衙门。 …… 岳文鹰也不想一路冲撞过来。 但奈何他的体型实在太大,街道上的店铺和行人太多。 而那何山,仿佛换了个人般速度飞快,见洞就钻。 原本二人只隔了数尺距离,但等他绕过摊位和避开行人,距离不但没有缩减,反而越拉越大。 气急之下岳文鹰索性不再躲闪,横冲直撞一路向前赶去。 随着他撞碎街尾最后一个摊贩的小摊,眼前一马平川。 终于从满是行人的正街冲出来了。 而那何山便就站在不远处的转角处满脸惊恐的看着前方,口中念念有词。 “别……别吃我,我不是有意进城的,放过我……” 岳文鹰脸色一沉,迈开大步就走了过去。 “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可就在这时,对面的屋顶上传来一声女声。 “小心转角!” 岳文鹰目光一撇屋顶上发出警告的白娴,手中带鞘的长刀却是向着身后的转角捅去。 那里站着一个看不清脸的黑袍人。 噗的一声闷响。 刀鞘砸进了黑袍人的胸口。 刀鞘上传回的触感却有些奇怪,仿佛不是捅在了肉上,而是捅进了棉花里。 随即,一股巨力从长刀上反卷而来,连带着握刀的手一同扭转了半圈。 岳文鹰脸色一变,立即松手任由长刀旋转着倒飞出去。 刀柄在他手掌上留下了几道血口子。 可见若是再松手慢上一秒,怕不是手腕都要被拧断 一击夺刀,黑袍人抬手向捉妖人脸上抓去。 没了武器的岳文鹰接连后退,却发现那黑袍人的速度竟比自己还快。 追星赶月,眨眼黑袍人枯槁般的手掌已经近在咫尺。 眼看那手掌就要覆盖到岳文鹰脸上。 白娴终于踩着瓦片到了近处的屋顶。 顾不得其他,纵身一跃之下,铁矛已在手中拼接成型。 长矛化作一道寒芒直刺黑袍胸口。 但黑袍人似乎早已注意到了屋顶上跃下的白娴。 自黑袍下伸出另一只手,绕过锋利的矛刃,竟是一把握住了枪柄。 白娴口中发出一声娇喝,铁矛化扎为挑,握杆的黑袍人变化不及,被白娴拨入空中。 而此时,斜刺里又冲出一人。 正是跟在白娴身后的杨先。 他远远的也看到了三人交手,知道这黑袍人的厉害。 当即不敢留手,扎住马步、挺枪前刺。 白蜡杆枪在手中“噗”的一抖,冲着空中的黑袍人一连扎出十余枪,且枪枪直指要害之处。 这本该是必死之局。 但被挑入空中的黑袍人竟如同长了翅膀般在空中多次借力,猛地拔高一节,杨先扎出的十余枪全都落了个空。 寒芒尽收。 杨先持枪而立。 黑袍人轻飘飘落到了距离三人七、八步的位置。 这一番兔起凫举,虽然看似许久,实则不过转瞬即止。 便是这么短时间,黑袍人竟是与在场的三人分别过上了一手。 快到旁边正街的商贩和行人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战斗便已经结束了。 第28章 围攻 “该死的……” 岳文鹰捡起掉落在地的长刀,任由手上的伤口将刀柄染红。 “这家伙身体很古怪,不但力大无比,而且似乎不吃刀劈斧凿,一定小心些。” 刚才他那一刀,若是换做普通人早就皮开肉绽骨折筋断,不死也掉半条命。 可这家伙偏偏屁事没有,还活蹦乱跳的躲避杨先的长枪。 此时,黑袍人的视线慢慢偏移,看向了抱头缩在墙角处的男子。 杨先脸色微微一变。 “何山,快过来!” 被喊到名字的镖师身体一震,抬头看向了一脸担忧的杨镖头,又回头看了看黑袍下的怪人。 下一息,他竟手脚并用一把翻过围墙,几个跳跃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黑袍人一个闪身上墙,弃了众人准备去追跑掉的何山。 “哪里走!” 憋着一口气在胸口的岳文鹰哪里肯放他走。 几乎是与对方一同翻上了围墙。 手中长刀不知何时已经出鞘,闪烁着寒芒向着黑袍人腰眼劈去。 这次黑袍人不敢再用胸口去接。 翻身一个铁板桥错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刀。 但岳文鹰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一抹喜色。 只见围墙之下,杨先已然杀到。 白蜡杆红缨长枪冲着倒下围墙的黑袍人脑袋位置便刺了过去。 枪头逐星,转瞬即至。 但那黑袍人竟又故技重施,身体在空中一个借力错开了长枪。 墙上的岳文鹰哪里肯放过他。 在黑袍人借力的瞬间,大喝一声从墙上跳起。 七尺壮汉双手举刀过头,身体崩成一张弯弓,来了一招力劈华山。 哐当! 一声巨响。 岳文鹰的长刀径直劈在了地上。 而那黑袍人在千钧一发之际,竟是在空中二次借力挪移了半丈。 但这一挪移,几乎是往杨先背上撞去。 一枪刺空的杨先身体不见太大动作,双手握枪在身前扭转半圈,枪头竟奇迹般的由前变后。 “回马枪!” 扑哧! 这一次,那黑袍人避无可避。 锋利的枪头刺破黑袍人的身躯,从另一端破体而出。 但想象中的鲜血迸溅没有出现,反倒是带出一股子恶臭的黄水,扎进身体的白蜡枪杆发出“呲呲呲”的腐蚀声。 视枪如命的杨先脸色大变,退后一步全力抽出了枪头。 但他这一退不要紧,却是让黑袍人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挥手一洒,便是一滩腥臭无比的黄水当着杨先的面门洒去。 刚才长枪插入体内短短数息,便见的红缨凋零,白杆熏黑,银枪蒙尘。 红缨枪都险些烂在了黑袍人体内。 这要是被黄汤洒在脸上、身上,怕不是得烧的见到骨头。 但此时杨先老力刚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黄汤洒中。 岳文鹰快步上前,脱下身上的云纹长衫在身前舞成一张布伞,将黑袍人洒出的黄水尽数收入衣中,随即丢到地上。 只听滋滋滋一阵烧灼,地上的华贵长衫已经化作一滩腥臭的脓液。 “小心,这黄水腐蚀性很强。” 杨先怔了怔神。 “嗯。” 二人严阵以待。 那黑袍人却是没有了再战的打算,身形扭转间向着巷子里退去。 可就在这时,一杆银枪从巷口刺出。 白娴终于找准机会出手了。 岳文鹰和杨先围攻黑袍人时,白娴一直没有插手的机会。 虽然昨日在杨先那里恶补了一下枪法,但她与二人的身手还有不小的差距。 贸然出手起不到帮助不说,反而会扰乱两人的节奏。 但此时黑袍人脱离围攻,背对巷子夺路逃窜,白娴也终于找到了空隙。 刚一见面便是杀招。 “出龙!” 枪头泛起红芒,龙吟之声不绝。 黑袍人一个移位强行扭开了胸腔。 噗嗤! 【出龙】轻易搅碎黑袍人的手臂、肩膀和大半个胸膛。 腥臭无比的黄汤被出龙的红芒烧的沸腾。 恶臭的蒸汽熏得白娴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双眼。 耳边传来岳文鹰和杨先的喊声。 “小心!” 没有半刻犹豫,白娴抽身而退。 同时左手在胸口飞速结印。 大块噫气,其名为风。 “风来!” 一声敕令。 狂风平地而起。 卷翻了沿途摊位,卷起了姑娘的裙摆,亦卷动了白娴的青丝。 洋洋洒洒的黄汤,便这般被狂风卷着飞上天空,旋即落在了屋顶的青瓦上溅起一股子青烟。 闭目的白娴终究只是挡住了撒向自己的黄水。 其他方向却传出一阵阵惨叫。 却是围观的百姓遭了殃,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奈何围观群众实在太多,后面的想要看清楚拼命往前挤,前面沾上黄水拼命往后面退。 两边的人挤作一团,却是苦了中间的。 男人的咒骂、女人的哀嚎还有娃儿的哭喊声响成一片。 被黄水浇到的人全身冒烟,痛苦的躺倒在地上。 此时,不知从哪个人缝里冒出个圆滚滚的胖道士。 将右手的“馅饼”换到左手。 油腻腻的爪子便从袖口中抽出一张黄符,并指成诀将黄符夹在其中,嘴里念念有词。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天地自然,秽法分散。” 念叨完毕,胖道士手中符箓无火自燃。 以他为中心,一圈圈半透明金色光环由内向外散去。 每扫过一遍,那些黑袍洒出的黄水便变淡几分。 循环几次过后,黄水已经没了腥臭味,如同普通雨点般洒在众人身上。 处理完黄水,胖道士颇为自豪的咬了一口手里的“馅饼”,这才想起是掉在地上被踩过的。 急忙弯腰吐掉。 另一边,唤来狂风吹散眯眼的黄烟,白娴再看,现场哪里还有那黑袍人的身影。 地上只残留下一道黄水消失在昏暗的巷子里。 岳文鹰还想再追。 街道上却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避让,你们几个不准动!” 几人闻言回头,就看到一群身穿皂服的官差拿着官刀冲了过来将几人团团围住。 印证了那句话:官差只会在事情结束才出现。 “班头儿,闹事的都给围起来了,一个也跑不了。” “好!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 说着话,刀疤脸蔡伟大步流星越过一众手下。 抬眼一看。 怎的是顺风镖局的杨镖师! 转头看向旁边,手持银矛,灰裙长发、眉眼如画,不是半个月前方才分别的白姑娘吗! 刚想打招呼,余光却瞟到了第三位。 身高七尺,手持长刀,头戴镂空狼纹发冠……旁人不知眼前之人的身份,但蔡伟却认得这身行头。 “我艹!镇抚司!” 被彻底无视的胖道人缩了缩脖子,总有一种受到冒犯的错觉。 是错觉吗? 第29章 食人案 津江县衙门 班房 “这么说你们真的不是为了食人案来的?” 说完,刀疤脸蔡伟环顾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 却见。 岳文鹰正坐在一边处理背上的淤伤,刚才撞塌围墙那一下可不算轻。 杨先靠在门口擦拭着枪头上腐蚀留下的黑斑。 胖道人…… 胖道人名叫张玄,据他介绍自己是茅山下来的道士。 此时,这位茅山道士正抱着几个从包子铺里捡来的包子大吃特吃。 至于白娴,则坐在蔡伟对面小口抿着茶水。 岳文鹰涂好金疮药,穿上一件新的云纹长衫,脸色并不好看。 刚进县城便遭了埋伏,不但没能留下那怪异的黑袍人,还将何山给弄丢了。 若是说出去,怕是要被其他捉妖人同僚笑话了。 只可惜当时追的太过匆忙,捉妖人的装备全都被留在了马上,一身的战力却是没有发挥出一成来。 “某只是路过此处而已,不过既然此处有邪祟,身为捉妖人责无旁贷。” “那白姑娘呢?” 蔡伟又转头看向白娴,眼中满是期待。 他可见识过白娴的恐怖战力,十来米的猪婆龙说杀就杀。 与不知深浅的捉妖人比起来,他更相信坐在他对面的白姑娘。 后者点点头。 “姑且算是为此而来的吧。” 虽然青皮书没有显现出具体的目标,但目标肯定就在这津江县内,且大概率与蔡伟口中的食人案有关。 “说说食人案的事。” 聊到正事,刀疤脸蔡伟露出愁容。 “案子还要从前几日说起……” 四日前,城北一户人家中传出恶臭,隔壁邻居当即便报了案,蔡伟带人前去查看,发现家中竟全是断肢残骸。 一家五口遭了灭门惨案。 古怪的是,这些尸体都不完整,且残肢断臂上发现了不少撕咬的痕迹,就仿佛遭到了野狗的啃食。 这竟是一起杀人、食人案。 灭门案过去不到半日,城西又出现了一桩灭门案。 同样是一家三口无一活命,身上布满了啃食的痕迹。 当晚,一家商户传来惨叫,商人一家上下十多口子全部惨死。 “之后,此等案件便如同雨后春笋般不可收拾,整个津江县城每日都有好几起杀人、食人案发生,若不是官府有意封锁信息,恐怕县城早就炸锅了。” 正是如此,当蔡伟发现镇抚司的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特意为此案而来。 “这事儿你就没往镇抚司报?” 岳文鹰开口问道。 “当然报了。”蔡伟:“第一起食人案时,我舅……县令便已经命人向郡里的镇抚司汇报了此事,但上头至今没有答复。” 听完蔡伟的描述,房间内包括胖道人张玄全都皱起了眉头。 食人,且同时爆发如此多相同案件,显然不是人力所为,大概率有妖邪作祟。 再想想如同中邪的何山和那个力大无比的黑袍人,莫非食人案与黑袍人有关? 白娴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黑袍人便是食人案的源头,便能向着这个方向一路深挖。 “是与不是印证起来倒也简单,只要抓到一个食人者不就知道了。” 岳文鹰起身,道:“这么久,你们就没有抓到一个食人者?” “倒是抓到了一个。” “谁?” “城卫营赵二虎,吃了发妻被当场逮捕。” “所在何处?” “就在大牢里关押着。” “前头带路。” 一行人当即起身就准备前往大牢。 可这时,班房门外却迎面走来数人。 为首一人穿着官服,头戴官帽,体型肥硕嘴角含笑,从穿着来看应该是本县县令。 旁边跟着的两人分别是县丞和县尉。 津江县三位持印官员同聚一堂。 刚一见面,三人便抱拳拱手。 “津江县令曾志昌见过岳都尉,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说完,县令瞪向一旁的侄子蔡伟:“你这小子,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岳大人亲临也不知道先向我等汇报,险些怠慢了大人。” 蔡伟抓了抓头,难得露出囧样。 “我这不是想着案子要紧吗。” 蔡伟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便将胖县令气得吹胡子瞪眼。 “老夫不是说过这个案子你不用负责,前些日子死了人、丢了强弩的事情老夫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现在又想搞什么?” “说起这个,舅舅这位便是我说的白……” “将腰牌交出来然后回家待着,好好陪你娘,这几日哪里也不准去。” 没等蔡伟将白娴介绍完,已经被曾志昌挥手打断。 缴了侄儿腰上的木牌,曾志昌随即换上一副谄媚的笑容。 “岳大人莫要听这家伙胡说,远道而来应该还没用膳吧,咱们先去吃饭,我会让负责此案的捕头详细介绍此案的细节之处。” 岳文鹰闻言沉思稍许最后还是点头应下。 如果县令所说不假,蔡伟还真不是对案件了解最详细的人,自己去听一下对食人案应该会有帮助。 县令又看向班房里的其他人。 “这几位……” “我们不是镇抚司的人,就不去了。” “那好,岳大人这边请……你小子老实在班房待着,哪里也不准去,不然扒了你的皮!” 县令引着岳文鹰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回头警告蔡伟一番。 胖道人张玄抿了抿嘴。 “有大餐吃都不去?” 几人却是不理胖道人的嘀咕。 杨先:“现在怎么办?” “哎,等着吧。”蔡伟解下腰间的长刀,垂头丧气,道:“等岳大人回来再说。” 没了腰牌,现在怕是连地牢大门都进不去。 “那正好我要回镖局一趟。”杨先:“蔡大人,白姑娘,我先走一步,告辞。” “告辞。” 杨先又对角落的胖道人点点头,便提着长枪离开了班房。 既然不能立刻去找失踪的何山,那便要回镖局向总镖头汇报。 还有破庙那边也拖不得,必须派人过去支援。 原本蓄势待发的几人,经县令这么一耽搁,竟是被困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抱歉白姑娘,许是前几日黑水凼我犯的事将舅舅惹恼了,本想将你引荐给他,却不想……” 白娴挥挥手表示不在意。 “虚名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如此我们也先去将晚饭吃了再说,我坐庄!” 听到吃饭两个字,胖道人顿时来了兴致。 “我们去哪儿吃?” 对这个时代的夜生活,白娴是抱以期待的。 即便没有电影中那般歌舞升平张灯结彩,但至少也别有韵味才对。 但等蔡伟领着二人离开县衙,白娴才发现电视上演的那些都是骗人的。 此时夜幕初临,县城大街上便已经看不到半点人影。 除了极个别富裕人家,其他民房都没有亮灯,其中住户也早早睡下。 莫说灯红酒绿,便是开着的店铺也没几家。 三人到了一处还在营业的饭馆,熟练的点了些酒菜便道: “小地方,没甚可招待的,白姑娘将就吃。” 第30章 胖道人张玄 虽然蔡伟说没啥招待的,但没一会儿二楼雅间的桌子上便摆满了一大桌酒菜,惹得白娴食指大动。 这几日赶路,不是压缩饼干就是面包,唯一一顿热乎的还是破庙里的半碗肉粥。 属实是过得有些凄惨。 而另一边,胖道人早已是吃的满嘴流油,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张嘴。 白娴不禁问道:“张道长是什么原因下山的?” 张玄一愣。 有些不好意思的在道袍上擦了擦油腻腻的爪子。 “俺们那边一年没下雨了,在闹饥荒,山上养不活这么多道士,师父就用筷子抽签,谁抽到红签就下山,小道运气不好,第一个抽就抽到了红签头,便下山来了。” 说完,胖道人颇为腼腆的笑了笑,似乎是在为自己的运气懊恼。 白娴却听出了画外音。 第一个抽到红签? 怕不是一把都是红签吧,就是为了让张玄自己下山。 不过这是别人师门的事情,白娴也不好多嘴。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是让胖道人继续蒙在鼓里吧。 身为主人的蔡伟也看出了气氛有些不对,当即起身。 “蔡某多谢那日黑水凼救命之恩,白姑娘随意,我干了!” 说完,蔡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白娴不善饮酒,但这第一杯喝的倒也干脆。 头一扬露出白皙光滑的脖颈,红唇微启,杯中美酒便也入了五脏庙。 和现代社会的高度白酒比起来,这个世界的酒水度数略低,喝起来倒也没有那般辣嗓子,却也呛的白娴脸蛋儿一红。 看的旁边的胖道人都有些痴了。 蔡伟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是一点也没敢往上扫,道了句。 “吃菜吃菜!” 白娴便也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话头自然也回到了食人案上。 填了些五脏庙,白娴便将入城后遇到黑袍人的事情告诉了蔡伟,希望从他这里获得些信息,顺便看看与食人案是否有关联。 “这些日子倒是没有出现过什么黑袍人,案发现场也没有听说过,是不是冲着你们来的?” 当时入城的人中,有顺风镖局的镖师,有镇妖塔的捉妖人。 黑袍邪祟还真有可能是冲着岳文鹰来的。 这般解释倒是说得通。 但白娴却摇摇头。 “黑袍人的目标不是岳文鹰或者杨先,而是队伍里的何山,何山逃跑后那黑袍人想追,被拦下后便一心想着逃走。” “何山?” 蔡伟皱眉,脸上的刀疤脸皱成一团。 “这名字我倒是有些印象,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镖师而已,无缘无故黑袍大动干戈杀他做甚?” 白娴便将破庙中的事情讲述给了蔡伟。 “这么说来倒是有些古怪,我明日便派人去他家中守着,将他抓回来一问便知。” 白娴闻言也只能同意。 眼下何山失踪,黑袍人没有线索,食人案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青皮书】中依旧是一片模糊,任务目标到底是黑袍还是食人者犹未可知。 只能等明日派人搜查何山,然后再看岳文鹰那边会不会带回什么有用的信息,进而再作下一步打算。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蔡伟将白娴与那胖道人安排在了饭馆的客房休息便独自离开。 白娴刚脱下【踏水】,便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一看,却是一个小丫头。 手中费劲的提着一个大水桶,里面装满了热水。 “姑……姑娘,您要的热水给您送来了。” 丫头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生的灵动伶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提着水桶微微喘息。 白娴忙接过热水道了声谢。 见丫头转身离开,从【小金库】中取出两颗奶糖递了过去。 “这是啥咧?” “糖。” 小姑娘哪里见过奶糖,只是见的雪白的糖衣上那只大白兔甚是可爱,捧在手里爱不释手。 白娴扯开糖衣,将里面的奶糖塞到丫头嘴里。 只一口,那丫头便甜的眯起了双眼,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和幸福的模样。 白娴忍不住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马二丫,今年九岁……” “二丫,在做啥呢,下来刷碗咯~” 听到楼下的喊声,二丫这才想起还有事情没做,火急火燎的边跑下了楼。 临近楼梯忽的想起什么,忙不迭转身向还站在门口的白娴甜甜道了声谢,这才向楼下跑去。 却不想脚下一滑,险些摔下楼梯。 “慢点,你这丫头整天疯疯癫癫……” “二丫才不疯咧。” 听着楼下的拌嘴,白娴笑笑合上房门。 将提来的沸水倒入浴桶中,与里面早已备好的凉水混合。 觉得水温差不多了,白娴这才宽衣解带,慢慢沉入沐桶里,任由温热的清水浸泡全身每一寸肌肤。 口中不自觉的发出一声似舒服,似痛苦的低吟。 …… 一夜无话 翌日 在衙门待了一夜的岳文鹰背着铁弓,腰挎长刀全副武装大步流星迈入饭馆,一对虎目搜寻了半圈便坐到了桌子旁。 “来碗面,大份的,多放些海椒。” “好嘞,客官您稍等!” 桌子对面,灰裙少女从面碗中抬头,露出因为热面而略显嫣红的脸蛋儿。 “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昨晚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吗?” “那刀疤脸说的没错,衙门里养的都是一些酒囊饭袋,除了吃喝嫖赌其他事一问三不知。” 白娴不问还好,这一问岳文鹰却是气得眉毛都立起来了。 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却原来昨晚岳文鹰赴宴,酒足饭饱后便让县令曾志昌唤来了全权办理食人案的捕快。 本想从捕快口里打听些有用的情报。 却不想那看似精干的铺头却根本没出过现场。 关于食人案全都是从手底下几个捕快口中问过去的,岳文鹰一打听细节对方便露出了马脚,气得岳文鹰当场就将那铺头打了一顿。 原本昨日便可以着手调查,却没想硬是被一堆废话拖了一宿,岳文鹰如何能不气。 要不是掌印三官跑得快,怕不是也得挨上两巴掌。 “别急,蔡伟已经安排人搜查何山去了,津江县城就这么大,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白娴安慰道:“等吃了早饭,咱们便去牢里看看被抓的食人者。” 岳文鹰有捉妖人的身份,倒是不担心县城的地牢进不去。 很快,热腾腾的面条便被端上了桌,岳文鹰三两口便将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 一抹嘴。 “张玄呢?” “俺在这儿。” 楼梯口,胖道人张玄快步下楼,脸上、身上的肥肉一阵乱颤,活脱脱一个皮球儿。 “你同去吗?” 这胖道人长得滑稽了些,但道法却是有一手。 “斩妖除魔乃我道之宗旨,自然要去。”胖道人满脸大义:“不过,先等俺先吃点东西,老板,一碗面……” 可就在这时,蔡伟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进了餐馆,脸上带着几分慌乱。 看到所有人都在,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刚才得到的消息,县衙大牢走水了。” “什么!” 白娴一马当先。 蔡伟和岳文鹰一左一右架起嚷嚷着面还没吃的张玄,四人向着地牢的方向赶去。 第31章 地牢火灾 火焰熊熊燃烧,只有万余户籍的津江县城,任一个角落都能清晰地看到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当一行四人赶到地牢时,正是火灾最严重的时候。 炽热的火浪将所见的一切都吞入腹中,热浪卷的人脸皮发烫。 无数衙役和百姓,如同辛勤劳动的工蜂一般,从远处的井中打水救火。 但和这个程度的火灾比起来,井中那点清水简直是杯水车薪,起不到一丁点的作用。 “道士,你有灭火的道法吗?” 白娴转头看向胖道人。 后者忙不迭苦笑摇头。 “白娴姑娘也太看得起小道了。” 这火莫不是要请来东海龙王才能浇灭,他一个刚下山的道士哪里有这本事。 “大牢里面的人救出来了吗?” 岳文鹰拉住一个灭火的监牢衙役张口便问。 衙役本不想理会,但见刀疤脸蔡伟也在,便摇头道。 “大火是凌晨从地牢大门处烧起来的,里面的人一个也没能逃出来。” 放走救火的衙役。 “怎么办?” “早不烧、晚不烧,偏偏等我们刚准备去地牢找赵二虎便烧了,也太巧了。” 岳文鹰冷笑,从腰间的铁匣子里取出一张黄符。 吃了昨日黑袍人的亏,今天岳文鹰将所有的家当都带在了身上。 “有人不想我们见到赵二虎,我便偏要见上一面!” 说完,岳文鹰将黄符往自己身上一贴。 顿时,符箓燃烧间化作一道金光笼罩全身。 胖道人见状大惊:“俺了个无量天尊!龙虎山金光符!” 下一刻,岳文鹰已经跑向了火场。 一刀劈开燃烧着的地牢大门,弓腰便冲了进去。 “娘希匹!金光符就这么给用了,也太浪费啦!” 胖道人脸上布满了对岳文鹰暴殄天物行为的怨气。 要知道金光符在整个道家符箓体系中也是最顶尖的存在,且只有龙虎山一脉才会绘制这种符箓。 “岳文鹰能出得来吗?” 白娴出声问道。 “我咋知道。” “你不是认识这金光符吗?” 胖道人咬着后槽牙:“我确实认识,可也没人用金光符去闯火场啊!” 另一边,一头撞进地牢的岳文鹰入眼一片赤红。 有火焰燃烧发出的光芒,亦有牢中满墙的鲜血。 果然,这火灾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特意为之。 而且为了防止有人逃脱,还提前将牢中的狱卒和犯人全都一一杀死。 金光闪烁,岳文鹰稳住心神。 正如胖道人所说,金光符驱魔镇邪,金光护体百毒不侵,但对防火的效果并不算出众,坚持不了太久。 不敢耽搁,岳文鹰一路冲进地牢。 幸而县城的地牢并不算大,他一间间检查过去,终于在最深处找到了蔡伟描述过的赵二虎。 却见赵二虎被一根铁链绑在墙上,垂着头满身是血。 岳文鹰大步走入,抓起脑袋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只见赵二虎整个胸腔被划开,里面的五脏六腑到处都是被啃食过后的痕迹。 杀赵二虎的竟是食人者! 可赵二虎本身就是因为食人被抓进来的,如果说食人者火烧地牢是为了救赵二虎还说得过去。 但大费周章难道就只是为了吃几口同伴的内脏? 眼看周围的火势越发不可收拾,岳文鹰只能放开赵二虎的尸体准备退出地牢。 可这时,耳边却传来虚弱的呼救声。 “救……救命!” 岳文鹰顺着声音寻去,竟在一处稻草中翻出一个穿着囚服的罪犯。 当即一把抓起对方的脖颈向着火场外冲去。 嘭! 一头撞开倒塌的横梁,岳文鹰与那活着的罪犯一同跌出了地牢。 几乎就在下一息,地牢中传出一声震耳的轰鸣。 整座地牢竟是被大火给烧塌了。 刀疤脸蔡伟眼疾手快,抢过一桶水冲着岳文鹰的脑袋就浇了过去。 顿时将他头发和衣服上的火苗熄灭。 “快……快救他!” 白娴翻过旁边的犯人。 却见此人浑身是血,胸口上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暗红色的鲜血正一股股往外涌。 失血过多,再加上又被烟熏火燎,已经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就连瞳孔都已经开始涣散。 胖道人上前几步,取出一张空白的黄符,一口咬破指尖。 以精血为朱砂,在黄符上飞速舞动。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内血不许动,外血不许流,塞断黄河三江口,塞断黄河水不流……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胖道人手中止血符成,化作一道玄光贴在了囚犯的伤口处。 顿时,伤口中涌出的鲜血如同被塞子堵住般停止了涌出,便是伤口周围的血水都有一种往回流淌的感觉。 白娴微微瞩目。 没想到这道人却是有几分手段,就是不知与牛鼻子老道张玉恒比起来谁更强。 胖道人被白娴看的脸上微微泛红。 心中默念了好几遍静心咒才勉强稳住心神。 “要问快些问,我这符箓救不了命,只是让他死的晚些。” 符咒终究不是抢救室,胖道人也不是医生。 吊住对方半口气询问一些情报已经是极限。 白娴当即开口道: “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有没有看到是谁放的火?” “是……是一个黑……黑袍人,呕……” 被止血符吊住性命的犯人不断咳嗽,短短几个字似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说出黑袍人三个字后,胸口的止血符忽的燃烧成一团灰烬,犯人也彻底断了呼吸。 “在火灾发生前,监狱的人就已经被杀了。” 岳文鹰喘着粗气,扯下同样化为灰烬的金光符,继续道:“赵二虎的身上还有许多啃食的痕迹,凶手显然是害怕我们通过赵二虎抓到什么把柄。” 白娴伸手合上犯人瞪大的双眼。 “不管如何终究是发现了些有用的情报,黑袍人就算不是食人者,也与食人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现在赵二虎死了,我们该从哪里入手?” “何山。”白娴顿了顿,道:“我们刚入城便遭到黑袍人埋伏,刚开始我也以为他的目标是你们捉妖人,但何山逃跑后,黑袍人便也无心恋战,显然他真正的目标是何山。” 刀疤脸蔡伟。 “我已经安排三班的人去找了,但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样,我们兵分两路,蔡伟和岳都尉去协助衙役搜索何山,顺便看看能否挖出些黑袍人的情报,我与张道长去何山家看看。” 众人一合计,眼下也只能如此。 第32章 梅儿姐 坊市 春风楼 县城中的青楼不比影视剧中那般装修华贵、灯红酒绿。 只是一座挂着红灯笼的二层小木楼。 木楼上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姑娘们费尽心思摆出各种或妖娆,或妩媚的姿势吸引目光。 楼下的主顾们一个个面红耳赤、上下其手。 一方得到了在这乱世生存下去的本钱,而另一方也获得了肉体和精神上的满足,可谓双赢。 这还是白娴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一对如秋水般的美目充满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同时也引来了更多火辣辣的目光。 这俗不可耐的春风楼里怎的会混进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普通姑娘避之不及的地方,白姑娘听闻后竟兴趣盎然的第一个走进了青楼。 杨先轻咳一声,向那位对自己性别似乎没有准确定位的白娴说道。 “白姑娘,其实你不用进来这种地方的,我和张道长去找那杨梅就是了。” 杨先口中的杨梅乃是这春风楼中的一个鸨儿,也是何山在津江县的姘头。 早些时。 白娴领着胖道人张玄在顺风镖局找到了杨先,三人一同去了何山的家中查看。 却发现破宅里似乎遭了贼,东西被翻得到处都是,汗臭和霉臭混合的被褥、衣物全都被丢到了院子里。 白娴猜测是黑袍人先来了一步,但从现场来看何山应该并没有回家。 听杨先讲。 何山这家伙无父无母光棍一个,平日里也就好喝酒、打牌。 但为人还算机灵,知道有人在找他,肯定不会贸然回家。 不过这家伙在春风楼有个姘头,很大可能会去那里。 所以。 几人这才一路来了春风楼。 刚一走进大厅,便有一个妇人扭着腰肢靠了过来,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硬。 这三人。 一人持矛神色严肃,一人穿着道袍目光猥琐,最后一人却是位容貌、身段皆极品的姑娘。 以老鸨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绝对是麻烦找上门。 “几位客官是否走错了?” “没走错,我们是来找杨梅的。” 老鸨脸上一僵,转即笑道:“爷说笑了,咱们这儿又不是水果贩子,不卖什么杨梅、青梅的,杨梅酒倒是有不少,就是不知客官想不想喝……” 杨先脸上一沉,却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从戎多年,这地方他也是第一次涉足。 “我们找杨梅有些事情要问,还请通融一下。” 说话的不是杨先,而是一旁的白娴。 说完,取出一枚银块丢了过去。 老鸨接住一看。 丢过来的银子成长条形,约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无暇,明面上还刻着“中国黄金”四个方块小字。 中国黄金?倒是没有听过这个钱庄的名号。 但不管如何,是银子就行。 就见,前一刻还对杨先不冷不淡,谎称没有杨梅这个人的妈妈桑,后一秒脸上已经挤出了油腻的笑容。 冲着二楼的某处,喊道:“梅儿姐,有人点你,下来接客!” “诶,来了。” 楼梯处,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穿着红色长裙,衣着暴露的女子走了下来。 看到站在老鸨面前的三人,女子神色微微变了变,但很快便恢复过来。 “不知是哪位官人点了小女子?” “我点的。” 白娴上前一步,对方身上浓郁的劣质胭脂味让她微微蹙眉。 “有点事想要问你,答的好这些都是你的。” 说完,白娴又取出几根银条放在手心里。 这些银条都是她在地球时从金店换来的。 黄金虽然以她现在的财力换不了多少,但白银在地球便宜,倒是买了不少放在【小金库】中。 看到银条的杨梅双眼泛光,似乎整个人都掉进了钱眼里。 “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你认识何山吗?” 杨梅点头,倒也没有隐瞒。 “认识,他来春风楼点过我几次。” “最近见过他吗?” “没,没见过,说是走镖去了,已经小半月没来。” “在津江县他还有什么相熟之人吗?” “瞧你说的,他只是我的主顾而已,我咋会知道这些事情。” 白娴面带笑容,对杨梅的答案不置可否。 将银条丢入对方怀中。 “如果你看到何山,你可以到衙门去汇报给刀疤脸蔡伟,还有赏。” 接到银条的杨梅大喜过望,忙不迭答应白娴的话。 “一定,一定。” 见没什么有用情报,三人便退出了春风楼。 “你觉得她说的话有几成真假?” 刚出门,杨先便开口问道。 “肯定是假的,最近她一定见过何山。” 胖道人张玄疑惑道:“白娴姑娘如此笃定!” “她见到我们时神色明显有一刹那的不自然,当我问起何山时,她的目光投向斜下方,手上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这些都是撒谎的下意识行为。” 胖道人闻言,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刚才杨梅的表现。 似乎确实是有这么几个现象,但也不能证明便是撒谎啊。 白娴:“是不是谎言,我们等等便知。” …… 应付走了白娴一行。 杨梅又在春风楼里不安的待了大半个时辰。 草草接待完一位客人,便在大厅找到了老鸨。 “妈妈,我头有些不舒服,今天想告个假早些回家。” 这老鸨也不算坏,何况今天杨梅还给她大赚了一笔。 当即让梅儿姐回去好好休息,最好去医馆拿几副药。 道了谢,换了身普通的衣服,遮住娇柔的身子,杨梅便从后门离开了春风楼。 用白娴打赏的银子在隔壁饭馆打包了些饭菜,又买了半斤卤猪肉,这才快步向家跑去。 杨梅和何山一样,自幼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十二岁那年被人贩子卖入了春风楼破了身子,之后十年便一直在里头。 至于她和何山相识,也并非白娴询问时,口中所答的客人那么简单。 实则二人早在幼年时便一起流浪过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度相依为命。 只不过后来杨梅被拐走,两人便再没有见过面。 直到多年以后何山在其他镖师的诱导下走进了春风楼。 再见面时,一人已坠红尘多年,而另一人却仍在底层摸爬。 一人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而另一人觉得对方会找到更好的。 两人便这般莫名其妙成了鸨儿与主顾的关系。 杨梅的家距离春风楼并不远,是一栋一进的破旧小院儿,没走一会儿便到了门口。 打开门锁,用肩膀推开木门。 挂上门锁,放下东西。 杨梅便将打包回来的饭菜一一盛出来放到桌上,自己也不吃,只是杵着下巴看着满桌的饭菜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 隔壁的巷子里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一个精瘦的汉子便进了院子。 却不是走的大门,而是钻了墙角的狗洞。 杨梅连忙起身扶起汉子。 “我不是让你走正门吗,怎的喜欢钻洞啊?” 汉子起身,露出一张再寻常不过的脸,不是何山又是何人。 “有人在找我,走正门怕被其他人看到给你惹麻烦。” “我这地方,哪里有什么其他人。” 杨梅说着似乎意识到什么,有些不自然的转开话题,道:“今天有位客人打赏了些银两,我去酒楼打包了些饭菜,还有你最喜欢吃的卤肉条,来尝尝味道如何。” 说着便引何山坐到桌边,自己去锅里盛饭。 两个粗糙的瓷碗,一碗只有婴儿巴掌大小的糙米饭,而另一碗却是装的快要溢出来。 何山端着如小山般的碗。 “你就吃这么点?” 杨梅笑笑:“我在春风楼已经吃过了,就这点还是硬加的。” “哦。” 何山不疑有他。 春风楼客人点的酒菜,一般情况姑娘们也能一起吃些。 说完,何山便抱着婉埋头痛吃起来。 不知为何,这两日他的肚子饿的是越来越快,只吃肉荤才能有饱腹感。 而且,时常会看着生肉流口水。 “慢些吃,锅里还有呢。” 看着大快朵颐的男子,杨梅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容。 何山从饭碗里抬起头,痴痴的看着杨梅。 夕阳从杨梅身后洒下余晖,飘扬的发丝仿佛点缀了星斑,脸颊变得虚幻。 美极了。 他不自觉开口。 “梅儿姐,你真好看……” 第33章 千足蛊 “说些什么瞎话。” 杨梅脸上一红,伸手拍了拍何山的胸膛。 只是那纤手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不似在打人,却似在抚摸情郎。 这一下瞬间点燃了对面汉子的浴火。 桌上的饭菜也顾不上了,起身拦腰将杨梅抱起便向里屋走去。 放倒在床铺上。 “梅儿姐,我能吻你吗?” 身下传来轻轻的一声鼻音。 “嗯”。 却是那婉转千回,听的人魂牵梦绕。 何山鼻孔喘着粗气,便一路从脖子吻到了耳根。 梅儿姐充血的耳根子带着一抹粉红,看着甚是可爱,就仿佛……仿佛卤肉铺里的猪耳朵……想必味道也是极好的。 想到这里,何山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抹想要咬上一口尝尝味道的想法。 这个想法刚一诞生,便如同梦魇一般不断在他耳边回荡。 咬一口,只咬一口尝尝味道就行。 没了一只耳朵,梅儿姐也不会有事。 她会原谅我的…… 他张开嘴缓缓的靠了过去。 “对了,今天有三个人到春风楼来找我,询问你的情况。” 杨梅的话将何山从梦魇呢喃中拉了回来。 瞬间后背惊起一股子冷汗。 也不知是被杨梅的话吓得,还是因为刚才陌生的自己。 自己都干了什么? 居然想要将梅儿姐的耳朵咬下来! 咕噜噜~ 腹中突然传出怪叫,仿佛在抗议他放弃美味的行为。 何山手脚并用从杨梅身上爬起来,心中后怕万分。 “你怎么了?” 杨梅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你刚才说谁找我?” “三个人,一个拿枪的,一个道士,还有个漂亮姑娘。”杨梅:“对了,给你买肉的银两,就是那姑娘打赏的。” 只一句话,何山心中大惊。 拿枪的和漂亮姑娘。 这不就是杨先和白娴吗。 他们既然会找到梅儿姐,没理由不知道自己和杨梅的关系。 那杨梅提前回家,自己又赶过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里,何山当即从床上跳了下去。 穿上裤子便往外跑。 “他们是来找我的……不行,我必须马上走!” 哪知刚走到小院,便看到院门的缝隙里透入一丝阴影。 发亮的枪头从门缝里刺入,悄无声息挑拨着门上的插销。 这枪头他认识,就是杨镖头手中的那杆长枪。 果然找来了! 想都没想,何山便一头扎进了墙角的狗洞,手脚并用向外面爬。 可刚出到一半,何山便察觉到不对劲。 一抬头,对上一双秋水般明媚的眸子。 白娴略带戏谑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看不出来,你倒是个风流种,能让一位风尘女子对你死心塌地。” 何山可见识过白娴的厉害。 见到正主哪里有反抗的念头,忙不迭想要缩回洞里。 可哪知,另一头杨先也已经打开了院门,和胖道人一起到了狗洞前。 伸出腿冲着露在外面的屁股使劲就是一下。 何山噗的一声就钻出了狗洞,被白娴一把提住后脖颈。 “何……何山……” 杨梅追出院子,咬着手绢满脸担忧。 白娴:“找他有点小事,好好配合就放回来和你团聚。” 被拎在手中的何山自知跑不了了。 露出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放心吧梅儿姐,过两天俺就回来。” “嗯,我等你。” …… 皂班房 何山如同鹌鹑一般缩在墙角。 白娴、杨先、胖道人还有搜寻一天无果的岳文鹰、蔡伟五人或坐或站。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岳文鹰咬着牙,双眼如炬,看的何山汗毛竖立。 “小……小的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黑袍人为什么来找我我也不清楚……” 刀疤脸蔡伟闻言冷笑一声。 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指虎夹。 “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刚进来时都嘴硬不知道,但虎夹一上就什么都说了。” 莫看蔡伟在几人面前和和气气,但这家伙在津江县城可是地地道道的浑人。 靠着自己一身武艺和当县令的舅舅,算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主。 如何山这种社会底层,往日见到了都要退避三舍。 现在见蔡伟拿着刑具向自己走来,何山几乎快被吓得尿裤子了。 “蔡爷,我是真的不知道……真不知道。”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救命,救命,杨镖头救救我!” 杨先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还是白娴叹了口气,伸手拦下了蔡伟。 倒不是白娴发了善心。 如果上刑有用的话,白娴绝对第一个举双手赞同。 但看这幅模样…… “算了,我看他应该是真的不知情。” 见是白娴阻止,蔡伟心中虽有些微词,却还是将刑具挂了回去,一屁股坐在胖道人身边大口喝茶。 “我问你答,否则我便让蔡捕头上刑具,懂吗?” 何山忙不迭点头。 和刀疤脸比起来,不管是手段还是模样,白娴显然都是更好的选择。 “破庙那晚你经历了什么?之后两天为何一直昏昏沉沉,进了县城后你为什么会说别吃我。” 后者回忆片刻。 “那晚我后半夜起来守夜,出门方便时看到有驮马倒在地上吐血,便过去看看什么情况,然后眼前一花,就有什么东西往我鼻子里钻,我想把那玩意儿拔出来,但只拔出来了一半,后面就没意识了。” 白娴:“这么说,那晚夜袭你也不清楚?” “夜袭?”何山愣了愣,随即大惊失色:“我没有,我怎么敢啊!我往日连个小姑娘都不敢调戏,杨镖头可以作证。” 白娴看向杨先,后者微微点头。 何山最多也就打点小牌,喝点花酒,真正的坏事却是从没干过,是个再老实不过的人。 这也是那日杨先努力维护何山的原因。 白娴伸手在腰间一探,从【小金库】中取出一个小盒子。 这本是压缩饼干的包装,但里面的饼干已经吃了。 “你看看,那晚钻进你鼻孔的是不是这东西。” 何山靠近盒子一看,里面是半条类似蜈蚣般的百足虫,当即大吼。 “对!就是这东西,前头半截已经钻进我鼻孔里了!” 班房内其他几人闻言纷纷靠了过来。 “这是……千足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出声的胖道人张玄。 这个半路杀出来,声称是茅山下来的胖道士,却没想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通志》记载,养蛊是草鬼婆的手段,将数百只蛊虫放在一间小房子里,让它们因为饥饿互相残杀,毒多的吃毒少的,强大的吃弱小的,最后只剩下一个,便是蛊王,是一种十分可怕的邪门歪道。” “而千足蛊即便在蛊虫里也算是比较歹毒的蛊虫,不但吞噬同类,更是在成长之前便会食人。” “但这玩意儿基本只在南疆丛林才有,怎么会跑到中原来?” 第34章 抓蛊 听胖道人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看何山的神情都怪异起来。 如果张玄所说不假,这何山会出现异样应该就是已经被千足蛊给寄生了。 至于为何还能保持理智,白娴推断应该是与被扯断的半截虫尸有关。 进入何山体内的蛊虫并不完整,对他的控制也断断续续。 何山也意识到了张玄话语的严重性,急赤白脸的上下检查自己的身体。 难怪刚才想要咬梅儿姐的耳朵。 本以为是色胆迷天,却没想是体内那蛊虫在作祟。 如若当时不是被白娴等人打断,现在梅儿姐怕不是已经进了自己肚子。 一想到这种可能,何山脸上白的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 “我……我我我,我该怎么办?救救我,我不想吃人……” “你别着急,这么多天蛊虫都没有发作,也不担心这么一会儿,而且有我们在,你没有吃人的机会。” 好一番安慰,何山才勉强稳住心神。 但脸上依旧布满了慌乱。 这时,岳文鹰却突然沉着脸开口。 “数百只蛊虫放进小房间里,互相吞噬养出蛊王!” “可这里是县城啊……” 众人也想到了什么,纷纷脸色一变。 蔡伟不敢相信开口道:“有人用津江县城数万人来养蛊!” 一般情况下,蛊师都是用蛊虫培养出虫王后,再用虫王吞噬人类来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但津江县城里的情况却不同。 不知多少蛊虫被丢入了城里,在它们相互吞噬前便已经开始通过寄生人类来壮大自身。 这个时期的蛊虫虽然弱小,甚至会出现被何山拔断的情况。 但就算十分之一的蛊虫完成寄生并吃过人,最后养出的蛊王将会无比强大,甚至不弱于东边那只覆灭了几万军队的大妖。 这也解释的通为何刚进城,便有黑袍人来找何山。 因为寄生何山的只是半条千足蛊,算是最弱小的存在。 以蛊虫的生存法则,弱小个体就意味着成为食物。 “岳大人有联系镇抚司的方法吗,可否请除魔校尉或者捉妖人过来处理千足蛊?” 蔡伟将最后的希望投在了岳文鹰和镇抚司身上。 后者却摇摇头。 “东边的局势严峻,抽掉了周围数个郡县的校尉和捉妖人,否则我也不会被派到这里来巡视妖邪。” “就算我现在将情报送上去,多久能送到镇抚司不说,便是派人过来也不过几名铜铃捉妖人或者奔狼校尉,起不到决定性因素。” 岳文鹰的话熄灭了蔡伟最后一丝侥幸。 简单来说,现在只能靠自己。 白娴却没有想太多。 做不完任务便不能回地球,自己的亲朋好友,父母家人都在那边,任务目标再难缠,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再说第二个问题,你入城后为何会大叫别吃你,你能感应到黑袍人?” 何山点点头。 “我不知道是不是黑袍人,但我进城后心里就升起一股恐怖的感觉,就仿佛……仿佛被狼群给盯上一样。” 几人对视一眼。 总算是找到一点突破口了。 现在最困难的事情就是找到隐藏在县城里面的食人者。 何山对这些家伙有感应,便能将它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眼看案件终于有了眉目,蔡伟脸上带喜。 “我这就去调人!” 白娴和岳文鹰却同时拦住了对方。 “何山的事情不易大动干戈,最好隐蔽行式。” “而且,邪蛊作恶,普通衙役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不如保持原位威慑食人者。” 蔡伟想了想觉得有理。 “你们的意思是?” 白娴目光闪烁:“就咱们几个去寻蛊虫。” …… 时近黄昏 坊市 街巷中传来笃、笃、笃的敲击声。 便听有打更人喊。 “孟秋处暑,火烛小心,水缸满满,灶仓清清!” 闻言,家家户户便开始收拾东西关门、关窗。 “快点回去,大晚上的还在街上乱走甚么?” 跨刀的衙役驱赶着还在街上逗留的人群。 津江县虽然没有宵禁,但除非节日庆典或急事,却也不准上街逗留。 几名收衣的妇人“诶”了一声,便也将晒了一天的衣服塞进木桶里,快步向家赶去。 两名官差骂骂咧咧几句,就结伴走远了。 “臭男人,刚回来就知道睡,脸、脚也不知道洗干净再上床。” 妇人回到家中,关上门窗。 却见自家男人已经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妇人虽嘴上抱怨了几句,但一看男人脱在床边裤子上的泥灰,终究是没忍心喊醒丈夫。 如今世道艰难,这个家全靠丈夫一人在外打拼硬撑,脏点就脏点吧。 收好衣服后摸黑去了隔壁灶房,没一会儿便端着一盆温水走了回来。 点燃桌上油灯,伴随着刺鼻的煤油味,豆大的火星映亮了屋中一角。 拧了毛巾小心翼翼给打鼾的男人擦了脸,又泡了脚,这才心满意足的给对方盖上被子。 “要不是娶了我,你非得脏死不可。” 说完,妇人哼着天桥听来的无名小曲儿端着水走出了屋。 见左右没人,妇人偷懒将洗脚水倒在了坊市的巷子里。 正为偷懒少走路而有些小雀跃的妇人余光往巷口一扫,心头猛地颤了一下。 忙转头看去。 却发现巷子口不知何时竟无端端站着那么一道人影。 似乎是穿着黑衣的缘故,那人影看着有些不真切。 这大晚上的,猛地这么来一下,险些将妇人魂给吓丢咯。 心中暗骂了一句晦气,便拿着木盆转身合上房门。 放好木盆,回到床上的妇人闭上双眼。 但那巷口的人影却不时在她眼皮子上闪现,心头越想越不对劲。 这大晚上的,一个陌生人出现在坊里。 莫不是偷儿! 要不还是让家里男人去看看。 要真是偷儿,没偷到自家东西,偷到街坊邻居也不好。 这般想着,妇人缓缓睁眼。 顿时背上惊起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却见一对赤红的瞳孔距离自己不到一指的距离,就这般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一口气从胸腔直逼喉咙,尖叫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生生给按回了肚子。 咯咯咯…… 黑影慢慢靠近。 仿佛有无数条虫腿在她枕头边爬行。 她想打醒睡在旁边的丈夫,但无论她如何挣扎,四肢都仿佛被铁链锁住般动弹不得。 这时,妇人耳边却突然传来有些模糊的声响。 “……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敕!” 玄光自窗户和门缝挤入房间,将床上的黑袍人照的无处遁形。 他下意识跳向窗户想要破窗而出。 那纸糊的窗户却忽的冒出一个影影绰绰的太极阴阳图。 只听嘭的一声。 黑袍人便被撞得一个踉跄退了回去。 透过半透明的纸窗,却见一个圆头圆脸的年轻胖道人,正掐着道诀站在窗外冲着自己猥琐一笑。 “这下被俺抓住了吧!” 第35章 巡捕营 吱嘎~ 房门打开。 黑袍人回头。 床上惊恐的妇人还有睡眼朦胧的丈夫,已经被冲进房间的蔡伟一手一个提着退了出去。 黑袍人反应不慢,脚下用力一蹬,如同鬼魅般飘向半开的大门。 眼看就要尾随蔡伟冲出房舍逃出生天。 但这个局可是几人精心给他布下的,又怎么可能容他轻易脱身。 在他距离房门还有不足两步距离时。 一道刀光自门中间劈入。 岳文鹰刀随手走,人随刀进,破开木门撞入了黑袍人怀里。 刺啦一声脆响。 黑袍人胸前的长袍自当中被划成了两半,胸膛中喷涌而出一道腐臭的黄水。 这一次岳文鹰早有准备。 金光符仿佛不要钱般往身上一拍,顿时间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将他全身笼罩。 原本能将铁枪头腐蚀的黄水洒在这金光上,竟是瞬间便被蒸发,没能对岳文鹰造成丝毫影响。 正如之前所说,没有装备的岳文鹰最多算个刀法了得的武夫。 但有了捉妖人装备加持的岳文鹰才是真正的铜铃捉妖人。 一刀重创对手。 岳文鹰大喝一声,不准备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 右脚将黑袍人踢翻在地,左手松开长刀,从腰间铁匣里抽出两根指长的钢针。 一针“关元穴”,一针“中脘穴”。 见黑袍人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岳文鹰才缓缓收起刀势。 一刀、一脚、两针,前后加起来不过数息,黑袍人便已经被彻底控制。 直到这时,白娴和杨先才一前一后冲进室内。 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黑袍人,二人不自觉竖起了大拇指。 “这是锁魂针,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是邪门歪道,只要被它扎中,便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对进屋的几人介绍了一句长针的用途,岳文鹰继续道:“这个黑袍应该不是昨日埋伏我们的那一个。” 白娴用枪头挑开黑袍人的袖口,露出一条干枯却完整的手臂。 那日伏击众人的黑袍人被白娴一枪“出龙”毁去了小半个身子,而这个的身体却是完整的。 这时,蔡伟领着何山大步迈入房间。 “某倒要看看,这蛊虫寄生的到底是什么人。” 说完,一把便将黑袍人的兜鍪给摘了下来。 屋里的几人却是一怔。 只因斗篷下遮住的脸却并非预想中那般恶贯满盈,而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老妇人脸颊。 “我认识她,她是西街口的张二婆!” 看清妇人的脸后,蔡伟大惊:“二婆,我是蔡捕头啊,你还认得我吗?” 这张二婆乃是隔壁街坊口卖豆腐的孤寡老人,蔡伟还时常会去照顾她的生意。 往常见了都会笑着和他打招呼。 只可惜蔡伟认识她,“张二婆”却是不打算与蔡伟相认。 被扯开斗篷后,那“张二婆”仿佛被撕下了伪装,整张脸扭曲着、抽搐着,张开血盆大口不断向着几人发出嘶吼和咆哮。 引得周围的邻居们纷纷点燃油灯出门查看情况。 岳文鹰抽过一张抹布使劲塞进“张二婆”嘴里,这才止住了对方的叫声。 蔡伟满面愁容。 “这张二婆信佛,往日也是心善的主,时常救济城里的乞丐,却没想现在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别张二婆了,这就是个被蛊虫附身的皮囊而已。”说完,岳文鹰一把提起妇人:“先回班房关起来再说。” 地牢被一把火给烧了,现如今只有班房还有几间囚室。 …… 班房里 白娴和胖道人张玄悠闲的喝着茶。 去审问“张二婆”的几人鱼贯走了进来。 “怎么样了?” 虽然通过几人脸上的神情不难看出无功而返,但白娴还是下意识的问了句。 “那老太婆跟换了个人一样,取下抹布就知道吼,问她什么都得不到答复。”说着,蔡伟取下老虎夹:“看来还得上刑具。” 白娴摇头苦笑。 “被岳文鹰砍了一刀连哼都没哼一下,你觉得刑具有用?” 蔡伟闻言,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蔫了。 “那怎么办?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什么都问不出来。” 白娴没有理会蔡伟的抱怨,美目看向何山。 “觉得这个黑袍人如何?我看你在她面前时比之前淡定不少。” 何山微微一愣,没想到白娴连这一点都注意到了。 于是他点点头。 “靠近她时我还是害怕的,但和那日进城时比起来却是要轻微的多,似乎我……不对,应该是我体内的蛊虫并不比她弱多少。” 其实从岳文鹰三两下解决黑袍人时白娴就注意到了。 虽然这一次前者有装备加持,但黑袍人既没有用那飘逸的身法,体内的黄水也比那日少了不少,显然比之前的黑袍弱。 而决定蛊虫强弱的关键点就在于它们吃了多少人,吞噬了多少其他蛊虫。 这是最近几人听到最好的消息。 说明蛊虫在津江县城扎根还不算深,大部分蛊虫都还只是处于萌芽阶段。 前两日在城门口埋伏何山的那个黑袍已经算是其中比较强的了。 “不管如何。” 岳文鹰一拍大腿:“既然这个办法有用,那我便继续搜寻城中千足蛊,有多少杀多少。” “可班房这边怎么办?” 如果所有人都出去寻找千足蛊,班房这边难免如地牢一般遭到黑袍人的袭击。 关在这里的千足蛊便成了黑袍人的补品。 派得上用场的人就这么几个,两组根本就不够分的。 蔡伟沉思片刻突然起身。 “不知各位信不信得过我蔡某。” 岳文鹰:“蔡捕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几个就不必试探了。” “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可以帮我们守住班房囚室。” “谁?” …… 整齐的脚步声由城南军营一路行至城中班房。 一员老将翻身下马。 身上的盔甲虽然陈旧,却不难看出保养相当得当,几处兵刃留下的痕迹让战甲透出几缕煞气。 在他身后,是足足三百名装备精良的巡捕营士卒。 老将军抱着头盔大步流星迈过班房的院门,站到班房的大厅中环顾众人。 蔡伟迎了过去。 此人正是之前与众人有过一面之缘的,津江县三位执印官员之一的县尉任玉龙。 早年间,任玉龙乃是军中猛将,大小征战百余场,一路从小兵杀到了偏将军官职,是战场上难得一见的常胜将军。 卸甲后便在这津江县中任县尉,统领城卫营和巡捕营。 与三班衙役不同,巡捕营可是真正的精锐,就相当于地球上的特警,人数虽然不多,但装备强弩,近半数着皮甲。 之前蔡伟的强弩便是从巡捕营借出来的。 至于城卫营那可是真正的军队。 一旦结成军阵,不是等闲可以对抗的。 这便是蔡伟搬来的救兵。 第36章 消失 “蔡伟见过任县尉。” “你这小子。” 任玉龙伸手点了点蔡伟的脑门,显然关系十分亲近,随即转头对岳文鹰抱拳,道:“津江县尉任玉龙见过岳都尉。” 岳文鹰抱拳还礼。 对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岳文鹰还是比较钦佩的。 “这边就拜托任老将军了。” “大人放心,只要老夫尚有一口气在,任何邪祟都不可能从县衙将里面关着的东西劫走。” 岳文鹰点点头:“要劫县衙的可不止是邪祟,还有衙门里的其他人。” 任玉龙一愣,随即脸色巨变。 “你是说县令……” “知道就行不要声张,总的来说除了我们几个,任何人不准靠近县衙。” “此事,事关津江县城数万百姓安危,无论如何老将军必须守好县衙。” 任玉龙目光闪烁。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军中任职的岁月。 他一掀肩上的披风,单膝跪地。 “末将得令!” …… “你们觉得任玉龙靠谱吗?” 离开班房到了正路上,胖道人张玄先忍不住开口问道。 蔡伟还没说话,一旁的杨先却是接过了话头。 “任校尉从戎多年,历经无数生死抉择,我相信将军一定会完成承诺。” 岳文鹰点点头。 偏将军虽然只是五品官职,却是常设将军。 任玉龙能从一介布衣达到这般成就,其能力绝对不会弱,再加上何山并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威胁。 让精锐的巡捕营驻守班房囚室是眼下最好的抉择。 “不过咱们也不能放松警惕。”顿了顿,白娴转头对杨先,道:“杨镖头,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杨先微微一顿。 “白娴姑娘但说无妨。” 白娴取出两块银锭递了过去。 “我知道顺风镖局中也有不少好手,我希望你能率镖局的镖师去盯着县令府,如果曾县令离开府邸或有任何异样,也不要出手阻拦,立刻报过来即可。” 岳文鹰:“你不放心曾志昌?” 白娴点点头。 地牢被烧前一晚曾志昌出来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 牵制了岳文鹰,收缴了蔡伟的腰牌,硬控了几人一整晚。 第二天赵二虎便被大火给烧死了。 杨先接过银锭,目光看向一旁的蔡伟。 “不用在意我,如果舅舅没有问题全当保险,如果他已经被千足蛊寄生……那杀了他体内的千足蛊,也算是给舅舅报仇了。” 杨先闻言冲着对方一抱拳,这才接下任务,提着长枪走了。 直到杨先消失在转角,岳文鹰沉声道。 “现在就看我们的了。” …… 大抵过了一炷香功夫。 走在中间的何山突然顿住脚步,脸上神情闪过一抹慌乱,但随即镇定下来。 “前……前面屋子里应该就有一条千足蛊。” 几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放轻脚步向着民宅靠去。 噗通! 一声闷响。 民宅的窗户突然破开,打里面跳出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旁边的巷子逃去。 千足蛊之间能够互相感应,何山发现了对方的存在,自然对方也知道何山来了。 “天地无极,乾坤借借借……速度太快,来不及了。” 胖道人松开法咒。 早在张玄开口前,白娴和岳文鹰已经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蔡伟也抽出长刀护在了何山身边。 岳文鹰从铁匣子里取出两片刻着清风纹的竹片贴在腿上,速度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眨眼便越过对方拦在了必经之路上。 手中长刀出鞘。 “哪里跑!” … … 三个时辰后 县衙囚室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踉跄着被推入屋内,若非他口中发出非人类的嘶吼声,几乎与寻常老翁无异。 精铁的牢门紧紧合拢,又用铁链锁上,蔡伟和几名巡捕营的官差这才松了口气。 大厅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深深的疲惫感。 这几个时辰他们一刻不停到处搜寻食人者,算上这个白发老头已经是成功抓捕的第四个黑袍人。 但这种连番作战最是消磨体力。 莫说胖道人张玄和何山,便是白娴与岳文鹰都有些扛不住。 反倒是蔡伟一直负责保护后排的胖道人,状态并没有消耗太多。 将黑袍人锁好后,蔡伟提着茶水走进大厅。 “要不今天就先这样,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拖一天也不耽搁事情。” 说着话,蔡伟将几人面前的茶杯斟满。 “恐怕没这么简单。” 岳文鹰一口将茶水饮尽,成功抓捕了五名千足蛊并没有让他开心,脸色反倒是却越发低沉:“白娴姑娘,你发现问题了吗?” 白娴接过蔡伟递来的茶杯捧在手心里,看着杯口散发的雾气。 “嗯,食人者在有意躲避我们,或者说在躲避何山。” 胖道人和蔡伟皆是一愣。 “有吗?” “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白娴:“你们两个算算找到第一个食人者和最后一个食人者间隔的时间和地点应该就能发现。” 张玄闻言脸色一变。 蔡伟却还没有反应过来。 白娴只能解释给他听。 找到第一条千足蛊他们只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地点是在被寄生者家门口。 发现何山后才慌不择路破窗而逃。 第二个千足蛊耗费了小半个时辰,是在巷子里迎面碰到的。 第三个耗费了大半个时辰,位置在街上。 至于第四个寄生白发老头的千足蛊,却耗费了足足一个半时辰才找到,位置也在城南。 发现时对方脚步匆忙,一副逃跑的模样。 不但搜寻的时间在变长,而且千足蛊在控制着寄生对象远离自己居住的区域,远离了县衙门。 “看来蛊虫也并非我们预想的那般单独作战,至少在面对危险或者天敌的时候,它们会形成一个集体。” 这应该算是一种避险机制或者本能。 当面对威胁时,千足蛊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敌。 想到这点,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绝对是这几日最坏的消息。 蔡伟连茶也顾不得倒了。 “那现在怎么办?” 岳文鹰起身:“不管是本能还是幕后有人指挥,现在只能继续搜寻千足蛊,能抓多少是多少。” 白娴点头赞同。 言罢,抓蛊三人组顾不上休息,继续带着何山离开了县衙。 但这一次足足寻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渐晚,竟是连一条蛊虫都没有发现。 仿佛整个县城的千足蛊已经被清扫一空。 回到县衙。 蔡伟已经急的团团转,岳文鹰也是脸色难看至极。 本以为能够借着何山这张牌慢慢将隐藏在津江县的蛊虫一条条抽出来,但现在只找到了五个便又被破解了。 “白娴姑娘,你不着急吗?” 就在几人急赤白脸时,胖道人张玄却发现白娴竟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小口喝着茶。 长裙下的小布靴悠闲的上下晃悠着。 神色淡然,姿态放松。 与其他几人形成鲜明对比。 第37章 信佛 几人这才注意到白娴的异样。 岳文鹰却是忍不住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了白娴身边。 闻着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白娴姑娘,某知道你的脑袋好使,定是发现了什么蹊跷,便别藏着憋着了,某心里急的不行。” “我们为什么要急,急的应该是千足蛊才对。” 白娴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其他人更不明白了。 越晚清理千足蛊,蛊虫就会越强,现在全都躲起来了,白娴却说对方才应该急。 张玄揉了揉胖脸。 “白娴姑娘你就直说吧,小道脑袋笨,实在想不明白。”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就连角落里的何山都竖起耳朵。 “你们忘了千足蛊是通过什么方式变强了吗?” “吃人呀。” 张玄接话道。 几人似乎都想到了什么,但却又抓不住重点。 “现在千足蛊全都藏起来确实能够逃避我们的追捕,但同样的,他们也失去了津江县这个培养皿,只靠吞噬其他蛊虫虽然也能变强,但见识过了星辰大海,谁又愿意再留在池塘河沟?” “它们愿意躲就让它们躲着,最好是躲个十天半个月,等东边的大妖被解决,镇魔校尉和捉妖人腾出手来,到时候随便来一个高手不就把危机给消除了吗。” 白娴虽然说的有理,但岳文鹰还是满脸愁容。 先不说东边的大妖还要多久才能解决。 便是解决了,除魔校尉和捉妖人还剩多少能回来也是个大问题。 “那要是那些个千足蛊破釜沉舟,先互相吞噬养出蛊王我们该如何?” “所以我已经让蔡伟去调查这些被寄生者行动轨迹。”顿了顿,白娴继续道:“你没有发现这几名寄生者有什么共同点吗?” 几人摇头。 白娴:“他们都信佛。” “信佛?” 蔡伟说过,第一个被抓的张二婆为人心善,时常救济乞丐,还会去寺庙烧香拜佛。 之后两个家中也供奉着菩萨像。 最后一个白发老翁穿的就是佛门俗家弟子的衣袍。 “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但现在所有抓捕的寄生者都有这个共同点,那就肯定有问题。” “津江县一共有两座寺庙,一座在城内,一座在城外,查过几人行踪后便能查出哪座寺庙有古怪,蛊虫的源头就可能藏在那里,主动权也能再回到我们手里。” 班房中的几人听得双眼含光。 大家分明是一起行动的,但几日下来白娴却发现了这么多旁人难以察觉的细节,再将细节串联在一起,竟是推断出了幕后黑手可能的位置。 这手段却是比一身的武艺更令人折服。 岳文鹰一拍大腿。 “白娴姑娘不加入镇妖塔却是我镇抚司的损失。” “先别顾着夸,等蔡伟调查回来才能知晓我推断的对不对,最后要是错了可丢大人,而且……” 白娴眼神闪烁,轻轻抚摸着腰间的“斩龙剑”的剑柄。 这柄昙阳子的法剑,从刚才起便一直颤动不已,似乎在预示着危险的降临。 “你不是怕找不到千足蛊吗,这点也无须担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咱们去寻它,它们今晚应该就会找过来。” 白娴的话让班房内的几人神色都变了变。 几道目光都投向了角落的何山。 “你是说……” …… 这个世界的夜一如既往的无趣。 天刚渐晚,大街上便再见不到行人。 几名巡街的衙役也是脚步匆匆,仿佛往日那些熟悉的街头巷角正藏着什么东西蠢蠢欲动。 唯有那打更人一如既往敲响手中的铜鼓。 笃、笃、笃…… “孟秋处暑,火烛小心,水缸满满,灶仓清清!” 打更人敲着铜鼓,穿行在街头巷尾之间,不一会儿便绕到了县城中一处班房门前。 似是完成了今日的工作。 他放下手中的铜鼓和小锤,脱下打更人的皂服。 咧着一张大嘴就向守门的衙役走去。 苍啷一声,长刀出窍。 两名衙役怒声道。 “班房重地,闲杂人不准靠近。” 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打更人惊恐的致歉,而是一张缓缓张开的血盆大口和散发着腥臭味的牙齿。 夜深。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乌云,将天上倒悬的半轮明月尽数遮蔽。 喊杀声由班房外响起。 渐渐地,班房四面八方都腾起浓郁的血腥气味。 看着从黑暗处慢慢走出的黑袍人,守门的衙役们如同被吓破胆般弃了大门向囚室的方向逃去。 轰隆! 班房的大门轰然倒塌,一个个黑袍人迈过门槛,脚步带风尾随着衙役们杀去。 夜风吹拂,天上的乌云逐渐消散,月华再次撒向人间。 屋檐下,一张张毫不起眼的黄符在微风下缓缓飘动。 “大人……大人,杀进来了,它们杀进来了!” 一队衙役撞开班房大厅的正门,如同断脊之犬般跌入厅中。 端坐大堂中央的刀疤脸蔡伟站起身,提起靠在椅子边的长刀,他身边是三班中抽调的精锐。 约莫有三十余人,其中包括与他同去黑水凼的几名捕快。 “慌甚么慌,某家大晚上不睡觉等的就是他们上门,弟兄们拿好家伙,随某杀敌!” 说完,蔡伟提着长刀就走出了大堂。 一脚跨出大门。 却见院中。 数十名罩在黑袍中的人影无声无息仰头注视着自己。 即便早有准备,但蔡伟还是只觉脊柱发麻。 迈出门的那只脚下意识退了回来。 屋内,三十多名衙役眼巴巴的看着出门又退回来的蔡捕头。 蔡伟脸上一红,长刀在自己掌心里划过。 任由鲜血染红刀刃,同时长刀上闪烁起一道道玄之又玄的神秘符文。 这是胖道人张玄给衙役们绘制的,能对妖邪起到压制作用。 “他奶奶的!我看今天谁能迈进这大厅一步!” 说着话,蔡伟却是再不愿意向前走一步。 反正他的任务只是拖住千足蛊的脚步,又不再杀敌,躲在狭窄的地方聚险而守方为上计。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由门外扑了过来。 蔡伟眼疾手快,手中长刀冲着对方的脖颈便砍了过去。 却听得“噗”一声闷响。 大好的头颅当即飞上天空,满天黄汤洒在地上滋滋作响。 其余衙役见状,纷纷提刀劈了过去。 第38章 通天信物(求追读,求月票) 班房 大厅门口 喊杀声仍在继续。 一刀砍翻面前的黑袍人,刀上闪烁的朱砂符咒终是耗尽法力,化作飞灰洒落在地。 蔡伟大惊失色连忙退回房内,胸口上却留下了几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要是再退慢半步,怕不是五脏六腑都要被勾出来。 抬头四顾,三十多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三班衙役还能动的不足二十人,不少衙役一不小心便被千足蛊给拖出了大厅,院子里到处都是毛骨悚然的咀嚼和撕咬声。 血腥味浓的刺鼻。 蔡伟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却不是包扎胸口的抓痕,而是将脱力的右手与长刀牢牢绑在一起。 “任县尉,再不出手就只能给小侄收尸了!” 随着蔡伟歇斯底里的喊声。 班房大堂两侧的偏室中有器械摩擦声响起。 几名黑袍人慢慢靠近,迟疑着伸手推开紧闭的木门。 吱嘎~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刺耳。 偏室内,整齐的矗立着三列士卒。 手中泛光的强弩已然上弦,锋利的箭矢正对着开门的黑袍人。 一员白发长须的老将站在队列之中,手中长剑出鞘。 “第一列。” 半蹲于地的士卒端起强弩,目光透过强弩上的两个凹槽瞄准了门外的黑袍人。 “放!” 刹时间,数十把强弩同时发出嗡鸣,连成一片竟是变成了“嘣”的一声骤鸣。 数十支箭矢追星逐月,眨眼间便破门而出。 而那开门的几名黑袍人却是已经被射成了刺猬瘫倒在了地上。 偏殿的变故瞬间吸引了大量的千足蛊,它们操控着寄生的肉体将偏殿团团围住,试图阻止里面的巡捕营士卒展开军阵。 但任玉龙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三轮强弩齐射开路的同时,他便已经指挥刀盾手在前,长矛、强弩紧随其后杀出偏殿。 随即背靠蔡伟所在的正厅,摆下铁桶阵。 白娴既然推断最早今晚,最迟明晚千足蛊必定进攻班房。 巡捕营和任玉龙又如何不会接到消息。 两百多名巡捕营精锐,早已候在偏殿,只等三班衙役顶不住再出手援助。 不在杀敌,而在将这些千足蛊全都拖在班房内。 巡捕营的出现,让殿内的蔡伟压力一缓。 看着门外的士卒双眼放光。 巡捕营已经不再使用齐射,而是换做点射攻击黑袍人,不时便有黑袍人中箭倒地。 一时间,竟是靠近不得军阵。 “任县尉,还得是您老人家出手!” 任玉龙没有回头去看蔡伟,一对虎目巡视着战场。 每当看到黑袍人中箭倒地,他的神色就严肃几分。 只因那些倒地的黑袍人,除非射中脑袋,否则没一会儿便扭曲着身体拔掉箭矢重新站了起来。 便是盔甲都能洞穿的方头弩箭,在这些千足蛊面前就是吃了鳖。 除了刚开始那几轮齐射外,之后的点射起到的战果微乎其微,只是在阻止黑袍人靠近军阵而已。 但巡捕营士卒每人配发的弩矢不过十余支,要不了多久便会耗尽。 到时便是贴身肉搏。 他从戎多年,也带领将士参加过讨伐妖邪的战争,清楚在失去远程优势后,与精怪近战的后果。 若真如此,这些巡捕营的士卒能有几个活下来,犹未可知。 任玉龙目光投向后方某处房舍,对凑上来的蔡伟问。 “道长可说过我们需要顶住多久了吗?” …… “半个时辰,至少还要半个时辰。” 班房 某处房间 胖道人张玄满头大汗,有些慌乱的摆弄着面前的法台。 此时的张玄换下了那一身不变的老旧青蓝色道袍,换上了一件崭新的玄黄色法衣。 头戴八面方巾冠,脚踩太极乾坤阴阳靴。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一身行头换下来,胖道人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几分高人气质,前提是不看他那满头大汗。 再说回法台。 胖道人面前的法台由三张木桌搭建而成,法台上依次摆放着笏、如意、法印、桃木七星剑…… 再两边是十二杆黄旗,头顶有幢幡、旗帜…… 法台四角分别供奉着四方圣位香炉,上插香烛青烟寥寥,聚而不散。 岳文鹰虎目圆瞪。 “还要半个时辰!这法坛你不是已经布置大半天了吗?” “你以为是小孩玩家家酒?说齐活儿就齐活儿,这“焰德宝坛”我也是第一次布置,以前只在师门典故中看过几次,敢接下这活儿还是因为白娴姑娘的那张符箓,否则以我的能力莫说请动四部正神之一的火部真君,怕是连想一想都要惹的天火焚身。” 胖道人嘴上反驳着捉妖人的话,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竖起三清画像、四部正神牌位,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宴请四方敕令,一一点上香烛、摆上贡品,悉心祭拜。 张玄脸上带着一丝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光。 天庭四部正神,即雷部、火部、瘟部和斗部。 其中最强的乃是负责行云布雨、镇邪除恶的雷部以及掌管星辰、地煞的斗部。 其次便是五位正神的火部。 能够在有生之年布置一次四部神坛,这是任何一个道士穷其一生的追求和夙愿。 又立起一块空白的牌位,小心翼翼取出一张符箓贴在了上面。 符箓黄符为底、朱砂勾画。 上绘吕祖法印和纯阳仙笔,中为火雷与二十八星宿,下为乾坤交汇图。 正是地球时老道士张玉恒送给白娴的“天下第一火雷符”。 这也是胖道人张玄敢独自一人设下“焰德宝坛”提点火部正神的底气所在。 白娴站在房间的角落,漂亮的脸颊在烛火的照应下显得有些缥缈,似乎没有想到会演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此事还要从白天时说起。 …… 半日前 班房正厅 “你不是怕找不到千足蛊吗,这点也无须担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用咱们去寻它,它们今晚自会找过来。” 白娴的话让班房内的几人神色都变了变。 “你是说千足蛊会来找我们!” 白娴点点头。 “准确来说应该是找何山。” 何山大惊失色:“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要你还活着,千足蛊便无法隐藏在县城中肆意吞噬百姓强化自身。” 白娴顿了顿,狡黠笑道:“按照我们的说法,你便是蛊虫的虫奸,它们自然要杀你而后快。” 何山闻言全身颤抖脸色惨白,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被无数千足蛊撕碎的画面。 岳文鹰轻咳一声。 “白娴姑娘就别吓唬他了,我们这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它们的目标,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了这一步,便是几人想要离开津江县不再管虫灾,怕是也不那么轻松就能走掉。 说完,岳文鹰又看向胖道人张玄。 “这是一次危机,但也是一次机会,所有千足蛊都会聚集到这里来。” “张道长,素闻道家术法通天贯地,不知张道长能否布下法坛宴请正神,将千足蛊一网打尽。” 正在吃糕点的张玄一个激灵,险些从座位上摔下去。 好半响才苦笑,道:“岳都尉太看得起小道我了,莫说法台宴请正神,便是天兵,小道我也请不动,除非……” “除非?” “除非有足以通天的信物,我或许还能尝试一下。” 第39章 我道日兴隆! “那法台真有如此威能,足以灭杀隐藏在县城中的千足蛊虫?” 白娴好奇问道。 地球她也见过搭法台、作法事,但大多都是人百年之后才会用上,如这种宴请天神的法台却是从未见过。 聊到法台,张玄的兴致出奇的高。 肥脸上挂着兴奋的神色。 “那是当然,天庭正神无不驻守一方,镇压天下邪祟,只要能请到一尊正神,莫说那千足蛊虫,便是蛊王来了也只能束手就擒。” 白娴努了努嘴。 心道真有这般厉害,那为何天下间还能妖邪横行,人族式微。 张玄似乎看出了白娴的想法,解释道。 “只可惜这天下间能够请动正神的大能,便是板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而且,提点正神下凡本就是逆天而行,有违绝地天通,轻则折扣寿元,重者身殒道消。 白娴抿了抿朱唇:“既然这么严重,那你还一脸向往的模样。” 张玄哈哈一笑,难得露出正经的神情。 “提点诸神,荡平妖邪……便是身死道消便也足以。”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人生门。 北都泉曲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祅魔精,斩馘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 我道日兴隆!” 白娴美目微微颤动。 “没想到你居然有这般觉悟。” 胖道人张玄闻言瞬间便泄了气,恢复往日的油腻和滑稽,挠着后脑勺尴尬一笑。 “这不是我说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说的。”翻了翻白眼,道:“你刚才说如果有通天的信物便能宴请正神?” 胖道人点点头。 “这通天信物可大有来头,据我所知这天下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件,其中我道茅山和龙虎山各有一件,三清山独占两件,还有佛门……” “你看这个行吗?” 说话间,白娴从【小金库】取出一张符箓递了过去。 胖道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这这……这是!” …… 时间回到当下。 “你确定有了这张火雷符你便能请下火部正神?” 胖道人哈哈一笑。 冲着空白灵位上贴着的黄符抱拳作揖。 “这可不是普通的符,这可是吕祖所创的神符,而且绘制此符之人也不简单,虽不及吕祖亲手所绘,却也至少有了五成威能,可惜符箓虽好,却依旧比不得真正的通天信物。” 普通符箓请来的皆是门中祖师爷的法力,但这“火雷符”伟力通天,能直接请动雷、火双部正神,算是件一次性的通天宝物。 如此看来,这张玉恒老道属实也不简单,白娴心中喃喃自语。 至于特查科高胜口中所说“民警拿把手枪就能突突了”这句话,白娴现在表示怀疑。 鉴于对自己的本事有着自知之明,胖道人张玄并没有尝试请动雷部正神,而是退求其次宴请火部。 到时,火部正神降临,焚尽这津江县城一切邪祟魑魅,还县城一个朗朗乾坤。 将最后一件法器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确定整个法台无误后,张玄终于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伸手扶了扶头顶的八卦方巾冠,又摸了摸身上的玄黄法衣。 确定行头端正后,方才清清嗓子,突然提高音量道: “左右,护法神何在?” 这便是开始了! 白娴与岳文鹰对视一眼,上前一步。 “在!” “敲天门!” 岳文鹰立刻拿起铜锣。 当!当!当! 三声锣响天门震。 开坛! 张玄面色一肃,伸手拿起桃木法剑,脚踏七星,并指成诀,口中咏唱唤神法咒,道: “芒角森龙凤,威光叱十方。丹罡耀五夜,朱火焰三边。晶明符正气,剑戟焕兵权。搀抢应灭迹,孛彗敢当前……” 随着张玄正式启动“焰德宝坛”,法台四周三清、四部、四象、二十八星宿神位前,香炉中的法香开始飞速燃烧。 缕缕青烟汇于屋檐,聚而不散。 香火烟气之中,仙鹤、天女、青牛、道人…… 种种异象丛生。 见时机以致,张玄从法袍之中取出五封手书。 书信上分别用红色朱砂提点着火部五位正神的名字。 分别为: 东方第六宿,尾火虎(朱招)。 北方第六宿,室火猪(高震)。 西方第六宿,觜火猴(方贵)。 南方第六宿,翼火蛇(王蛟)。 以及接火天君(刘环)。 当然,火部之首,截教门徒之一,南方三气火德星君正神罗宣,并没有出现在名册上。 即便有仿制的“天下第一火雷符”打底,要请动这一尊大神,需要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小小的张玄能够承担的起的。 将五封手书依次摆开。 张玄双手捧起起法器“笏”,毕恭毕敬立于额前。 “弟子,茅山一脉纯阳子谨奏,宴请火部正神下凡除魔!” 纯阳子便是胖道人的道号,这还是白娴和岳文鹰第一次听他提及。 话音刚落。 纯阳子对着五封手书从左至右一一叩拜行礼。 但无论他如何真诚,前四封手书都毫无反应。 原本信誓旦旦的张玄额头见汗,声音微微颤抖。 目光转向第五封,肥硕的身躯一躬到底,声音也不自觉得高昂了几分。 “弟……弟子,茅山道士纯阳子,宴请正神下凡!” 轰隆! 这一次,第五封书信终于有了回应。 却见摆在法案上的书信无火自燃,露出信件中包裹的火部令箭。 看到漆黑的令箭现身,胖道人张玄只觉得嗓子眼的心脏终于是啪叽一下落回了胸膛。 他稳住心神,诚心一拜,双手捧起令箭,大声呼出正神名号: “天庭二十八宿神,东方之第六宿,火部,尾火虎,朱招!” 话音落下,却听轰隆隆一阵擂鼓自天边虚无之处响起。 刹时间。 法台之上狂风席卷。 香火烟气化作神桥连接天地两界。 在那神桥的尽头,一尊百尺大神一步一步缓缓向着人间行来。 每走一步,便引得天地变色,宇宙无光。 白娴心中震惊。 竟真的引来了一尊正神,只是…… 桥都搭好了,这位爷就不能走快些吗? …… “放箭!” 噗噗噗噗! 数十声利刃入肉,冲向军阵的千足蛊倒下十余人。 但这些寄生者在地上扭曲挣扎一阵后,竟陆陆续续站起来了七、八个,真正被这一轮齐射所杀的千足蛊不足起身者一半。 而此时。 在班房正厅到院落大门短短三十步的距离上,已经倒下了百余名被千足蛊寄生的食人者。 但统领巡捕营的任玉龙也好,还是领着二十多名衙役的蔡伟也罢。 二人的脸上都看不出丝毫喜悦。 只因…… 第40章 九尺僧人 只因…… 巡捕营的弩矢终究是用完了。 最后一轮齐射结束,院子中出现了短暂的沉寂。 除了歪歪斜斜又重新站起身的几个寄生者外,竟没有一条千足蛊再踏足其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名寄生者缓缓从眼眶中拔出箭矢,即便上面挂着眼球依然感受不到半点疼痛。 眼球落地。 它向着军阵发出嘶吼。 如同一声号令,数百名隐藏在围墙后的千足蛊走出了掩体。 其中一部分智商高的寄生者冷笑的看着院中的军阵。 更多智力低下的寄生者在血肉的刺激下,嘶吼着、咆哮着,充斥着恶臭味的口中,猩红的獠牙在夜色下闪烁着悚然的寒光。 下一息,数百只寄生者或奔跑、或跳跃、或翻墙向着军阵杀来。 剩余的弩矢从军阵之中射出,坠入寄生者中宛如泥牛入海,未能起到一丝一毫减缓冲锋的效果。 任玉龙手握长剑,站在绣有巡捕营三个大字的大旗下,努力维持着阵型完整。 他的目光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和退缩,后背挺得笔直,仿佛中流砥柱般镇压黄河波涛。 “准备!接敌!” …… 轰隆! 一声闷响。 十余名顶在最前端的刀盾手倒飞出去,摔入军阵生死不知。 后排矛手眼疾手快刺出长矛。 只听一阵利刃入肉的声音,除了一个倒霉蛋被刺穿眉心当场死亡外,其他寄生者竟是顶着几杆长矛继续向前移动。 “砍它们的头!” 总算是有机灵者发现了这点。 旁边刀盾手立刻抽刀横砍。 几个大好的脑袋腾空而起。 军阵中又是一连串痛苦的惨叫,却原来是脑袋被砍,千足蛊的鲜血溅到了周围几名兵卒身上。 顿时皮甲烧穿,血肉液化,只剩下森森白骨。 外面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喊杀声震天,战斗远比预想中还要激烈。 若不是巡捕营背靠大厅背水一战,恐怕刚一接触军阵就会彻底崩溃 透过门缝,前排的营刀盾手几乎已经损失殆尽。 一个个士卒被拖入黑暗中啃食。 法台边,张玄一刻不停依旧吟诵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法咒。 “道号纯阳。葫芦发火。显赫立功。威声普化。闪闪电光。日月星斗。雷雨云风。三昧真火。一气青锋。辟邪灭怪……” 做法的道人此时心无旁騖,面对危险没有一丝一毫反抗的能力。 白娴与岳文鹰被奉为左右护法神,担负着保护法台的重任,即便是心急如焚,岳文鹰却也不敢擅自离开。 可这时,张玄却睁开双眼,用疲惫的声音道: “岳都尉。” 岳文鹰立刻起身。 “何事?” “护法神的任务已经结束,你可自行活动。” “可是法台。” “有白娴姑娘一人值守即可。”张玄维持着香火神桥,道:“火部正神还需两刻钟,我怕蔡捕头和任老将军扛不住。” 仿佛是为了印证胖道人的话。 紧闭的门扉猛地被撞了一下,却是巡捕营的士卒一退再退,后背已经顶到了做法的房间门口。 这也就意味着院子和前厅已经全部失守。 千足蛊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法台前。 岳文鹰点点头拔出腰间长刀,想了想将一张金光符丢给了白娴。 “白娴姑娘,这里便交于你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拉开房门便冲了出去。 数息过后。 如同一滴沸水滴入油锅。 大厅中传来岳文鹰高昂的喊杀声和寄生者的嘶吼声。 仅一人,竟是将千足蛊生生给杀回了正厅门口。 张玄重新闭上双眼,看似镇定自若,只是口中的法咒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 只听他朗朗道: “兑招百福。坎纳千祥。干统天兵。具斩妖精。震捉妖魔。巽赐乃祯。离统雷火。坤载利贞……” 岳文鹰几乎已经使出了捉妖人的全部手段。 符箓、法器、秘术、刀法…… 众多被千足蛊寄生的食人者竟是无一合之敌,在金光符的庇护下直杀得没有蛊虫再敢上前一步。 某时。 周遭所有蛊虫后退,在他身边让出了十来步的空间。 岳文鹰收起刀势,将微微颤动的右臂隐藏在长袖之下。 “如何,蛊虫也知害怕?” 回答他的是一个从黑暗中缓缓走出的恐怖身影。 身高九尺(3米),身披袈裟、光头无须,全身肌肉如铜浇铁铸,一对虎目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光。 岳文鹰仰头,眼中浮现一丝不敢置信。 …… 白娴缓缓举起长枪,一对美目凝视着瓦顶。 就在刚才,有什么东西翻上了法台所在的屋顶,惹得瓦片和房梁咯咯作响。 某时。 屋顶的脚步声突的停滞,一块瓦片悄无声息挪开。 缝隙处透过一只血红色的瞳孔,与法台边充当护法神的白娴三目相对。 下一息 屋顶上之人高高跃起。 轰隆~ 房梁不堪重负,无数瓦砾混合着木梁向着法台和旁边的胖道人坠下。 张玄大惊失色,惊呼。 “法台不可受损!” 白娴秀眉一拧,左手掐动法印,体内法力喷涌而出。 “风来!” 刹时间,一股飓风由她为中心向着瓦顶破洞卷去。 哗啦啦! 掉落的瓦片连带着整个瓦顶全部被狂风卷上了天空,随即洋洋洒洒坠向周围民宅的房顶,发出一连串的闷响。 而那些房屋的住户,早在千足蛊进攻班房时便已经醒了,但透过门窗看到大街上怪异的黑袍人,这些百姓却是不敢出门。 如今更是只能缩在床底下瑟瑟发抖,等待着末日的审判。 烟尘散去。 却见半轮皓月撒入屋内,明晃晃的照亮了房间的角落。 法台边。 灰裙长发的姑娘一手持枪,一手扶梁,竟是用细腻纤柔的香肩将落下的房梁硬生生扛了下来。 【驱风印】吹得动瓦片和竖梁,却是吹不动大腿粗细的横梁。 眼看横梁就要砸在法台的香案上,白娴只能一步跳上法台,硬着头皮用肩膀去抗。 香烛微颤,桌腿摇晃。 白娴脸色大变。 木桌搭起的法台承受不住她和横梁的重量。 在胖道人张玄的惊呼声中,从角落里跳出一道身影,掀开黄布一头钻进了法台底下,用后背撑住了摇摇欲坠的木桌。 旋即,法台底下传来何山的喊声。 “白姑娘,快!” 轰隆! 白娴肩上用力,将房梁丢出数米重重砸在了地上。 透过灰裙的领口,白皙嫩滑的脖颈上明显能看到一道嫣红的淤青。 触目惊心的同时,又为少女染上一层别样的妩媚。 张玄从下方探出胖脸,咽了口唾沫。 “白……白娴姑娘,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法台没坏就行。”顿了顿,又对桌下道:“干得漂亮,何山。” 若不是何山机灵,顶起了木桌,怕是自己接住横梁这法台也毁了。 张玄满脸崇拜的看着白娴,后者跳下法台的桌案。 一对清冷的眸子穿过香烛升腾起的烟火,锁定了悄无声息站在窗外的九尺僧人。 第41章 战恶僧 “你只管做法,一切交给我。” “那……你自己小心些。” 说完,张玄索性闭上双眼堵住双耳,嘴上只管咏诵法咒,来了个装聋作瞎。 那窗外的和尚缓缓走入房中,目光直勾勾看着摆满香烛、行头的法台和香火神桥尽头影影绰绰的百尺神灵。 目光中满是惊恐,但那惊恐渐渐地转变成了庆幸。 庆幸自己误打误撞竟然闯入了这等地方。 若是等那胖道士招来正神,这津江县城怕是再难活下一条千足蛊。 可这时,一道倩影挡在了法台前,斩断了九尺和尚的目光。 这和尚与其他任何一个黑袍人都不同,倒是与何山有几分相似。 抛开那远超正常人类的身高,不管是动作还是脸上的神色,甚至是微表情几乎都与正常人无异。 但不难看出,这家伙吃的人不少…… “阿弥陀佛,女施主还请让开一下。” 白娴微微瞩目。 不但保持了神志,甚至还有为人时的记忆? 她朱唇微启,仿佛在询问,又似呢喃自语。 “你吃过不少人吧?” “南市一家十九口,尽在贫僧腹中团聚,安享天伦,共度极乐。” 九尺僧人微微一笑,露出嘴里颗颗鲜红的牙齿,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说完还摇了摇头,似乎是在替自己不争气的消化能力致歉。 若不是每吃一人都需要消化,该是能吃下更多才是。 “你可知贫僧斋戒半辈子有多馋吗,你可知那人(河蟹)肉有多香吗?” “小孩嫩滑,女人软糯,男人劲道……便是那几个老东西,熬了汤炖上半个时辰,也是无比鲜美……” 白娴静静的听着,握着合金矛身的手指却早已经捏得发白。 她穿越三次,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了妖邪,看多了死人。 但亲耳听到有人将这些话一字一句说出来,却依旧让她感到愤怒。 也是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副本,更不是游戏,人族式微,妖魔横行。 这是乱世,血淋淋的乱世。 “……你知道吗,吃啥补啥,要想当人上人,吃苦不行……得吃人!” 忽的。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九尺僧人身形暴退,低头惊讶的看着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创伤满脸难以置信。 换做常人,这样的伤口足以致命。 本准备用话语激怒对方,让面前柔弱的女子自乱方寸。 却没想说的激动却是自己分了神,遭了道。 白娴持枪站在僧人原本的位置,美目中倒影着皓月华彩,枪头寒光闪烁。 千足蛊腥臭的黄色血水在枪头上滋滋作响。 白娴右手一抖,将上面沾染的黄水尽数抖落在地。 却不似杨先红缨枪般被腐蚀的黑斑点点。 反而去除了枪头上的氧化层,露出里面三枚合精美的纹路。 “废话连篇。” 红芒闪烁,长枪上浮现出一层红色法力:“既然你腹中便是极乐,我便要划开看看到底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九尺僧人慢慢收起虚伪的笑容。 脚下一蹬,庞大的身躯以不符合的敏捷向着屋内冲来。 白娴双腿如同钢钉般轧在地上,手中长矛在腰间一舞,六合枪法直点僧人眉心。 “当!” 九尺僧人的拳头与长矛相击,竟是迸发出铁石相撞的声音。 茅上巨力传来。 白娴借势化扎为扫,矛尾抽向对方脖颈。 僧人无奈止住攻势收拳回防,拦下矛柄。 白娴得势不饶人。 手中长矛崩、拔、压、盖、挑、扎,六式枪法轮番上阵。 直打的九尺僧人节节溃败,一路退到了后院中。 一人一蛊便这般你攻我守,你来我往战了数十个回合。 白娴手中的长矛和心中的六合枪法却是磨合的越发顺手,攻势也越来越急,越来越猛。 终于,那九尺僧人被顶在墙角退无可退。 奋力举起双拳,将刺向脖颈的枪头砸向地面。 “嘭!” 的一声闷响,三枚合枪头与地面的青石碰撞出一连串火花。 白娴借力起跳,也不见手上如何变化,长矛竟在空中舞动半圈。 矛头由上直下刺向僧人。 九尺僧人亡魂大冒,一双血目中满是恐惧和绝望,硬着头皮伸手去挡这势大力沉的一矛。 但肉体再强终究是血肉,无论如何也硬不过现代机床加工出来的合金。 刚才数十个回合,僧人看似无恙,实则双拳早已皮开肉绽,黄水横流。 噗嗤! 这一次,他的拳头终究是没能再挡住矛头。 长矛刺穿他的双臂,坚硬的小臂骨头卡住了矛身,矛刃距离眉心只有一拳距离。 僧人的脸上露出一抹庆幸,随即演化为狰狞。 没了兵器,我看你如何与我打! 等将你制服,我一定要从脚指头开始一口一口将你啃食殆尽! 可就在这时,与他不足一拳距离的长矛上的红芒突然如同蛇信般吞吐起来。 耳边传来女子轻盈的嗓音。 “出龙!” 僧人一愣,一双眼睛看向眉心的枪尖几乎成了斗鸡眼。 龙吟声响起。 六尺长矛竟硬生生长出了半尺。 红芒包裹的矛头如同热刀切奶油般轻松刺穿了他的眉心。 红芒散去,九尺僧人轰然倒地,矛头上一条异常强壮的千足蛊不断流动身躯,没一会儿便身体一软挂在了矛头失去了气息。 …… 嘭! 窗户碎裂,浑身是血的岳文鹰如炮弹一般砸入大厅,重重摔在地上将地砖掀起一大片。 蔡伟急忙上前扶起对方。 “岳都尉,你没事吧!” “没事……” 岳文鹰脸色铁青,硬将喉咙口腥甜的血水给咽了回去。 他现在全靠胸中一口气强撑着,一旦泄出去自己怕是再难起身了。 但还没等他休息片刻。 那破损的窗户崩裂,一尊九尺僧人撞开窗沿踏入大厅。 此时,大厅里还能站起身的衙役不足双手之数,门外抵抗的巡捕营士卒也已是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彻底崩溃。 岳文鹰一颗心沉入了谷底,强撑着周身剧痛缓缓起身。 却发现自己那把镇抚司百炼长刀经刚才那一下竟是被僧人一拳砸断。 如今只剩半截长刀握在手里。 “你们退回法台去,这里交给……” 岳文鹰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蔡伟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岳都尉,这个时候就别装酷了,大家合力尚有一线生机。” 岳文鹰喉咙一堵,旋即露出一抹苦笑。 与对方并肩站立。 “我现在有这么狼狈不堪吗?” 蔡伟郑重其事点点头:“离断气就差半步了。” “呵呵。” 岳文鹰:“死前能与白姑娘、蔡捕头这般人杰并肩作战,倒也不枉世间来一遭,来啊!” 捉妖人提起断刀,遥指九尺僧人。 一对虎目中尽是杀意。 就算是死,亦要站着死,才不失为一条好汉。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狞笑着走进房间的九尺僧人脸上却露出一抹惊色。 逐渐的,惊慌演变成恐惧。 在岳文鹰不解的目光下,占尽优势的九尺僧人竟是调转身躯向着班房大厅外跑去。 “这……” 还没等岳文鹰搞清楚情况,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瞳孔顿时瞪得滚圆。 第42章 火部正神之威 津江县城 苍穹之上,乌云之间。 似有火山迸发,将整个天际映的一片通红。 无数火浆化作游龙,在云层之中蜿蜒曲折,狂风裹挟着热浪舔过地面,所过之处蛇虫鼠蚁化作飞灰。 巡捕营的士卒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黑袍人全都落荒而逃,他们疑惑收起兵器,茫然四顾。 唯有军阵中浑身是血的老将若有所觉看向某处房舍。 却见房舍之上,一尊影影绰绰的虚影,宛如神灵一般俯视着整座津江县城。 祂目光所及之处,千足蛊如同丧家之犬般摔倒在地狺狺狂吠。 法台前 一股股的热浪将胖道人的法衣卷的高高鼓起。 他高举双手艰难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近乎狂热的笑容。 “兑招百福。坎纳千祥。干统天兵。具斩妖精。震捉妖魔。巽赐乃祯……” 高温已经将他的法袍、头发甚至是眉毛点燃,但他口中的法咒却一刻都未曾停歇。 “……火德真君,统领火部。去邪护真,威灵显赫。吾今召请,速降坛前。保我安宁,除灾解厄……” 他倾尽全力嘶吼着、咆哮着,便是喉咙沙哑、鲜血涌出口鼻也在所不惜。 “……离统雷火。坤载利贞。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敕!” 轰隆! 终于,臃长的“焰德宝坛”法咒最后一句落下,那天空中的正神虚影顿时活了过来。 举起巨大无比的右手。 缓缓压向津江县。 仿佛山峦倾覆,遮天蔽日。 将原本黑暗的天空照的宛如白日般炫目。 无数千足蛊控制着寄生者以最快的速度向县城外猖狂逃窜。 但即便它们速度再快,又如何快的过神灵? 轰隆隆! 一连串的巨响,炽热的火焰填满了县城每一个角落。 躲在房舍中的百姓被热浪袭的满身大汗,仿若置身烈日烘烤,苦不堪言。 但对那些妖邪而言,这热浪却如同岩浆般烧灼着它们的躯体。 它们张开嘴想要惨叫,炽热的熔岩却趁机从眼耳口鼻灌入腹中,将五脏六腑搅了个七荤八素,不肖几息便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那与岳文鹰斗法的九尺僧人逃跑速度最快,眼看县城大门就在眼前,血色瞳孔中不自觉带上一抹绝处逢生的喜悦。 但那热浪眨眼之间便从后方席卷而来将它化作飞灰,又被热风卷出了城墙。 拍出一掌的百尺神灵缓缓低头看向法台和旁边的纯阳子。 此时。 张玄身上的法袍已经化作布条,道髻、眉毛被焚烧殆尽,不像个道士更像个和尚。 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强撑着站起身行道稽。 “茅山纯阳子恭送真君。” 话音刚落,那张供奉在主位的“火雷符”缓缓消失,而天上的神灵虚影也逐渐熄灭。 供桌周围的香烛全部燃尽,神桥随风消散。 天空也恢复了昏沉,月华重新洒向大地。 …… 院中的白娴从九尺僧人的尸体上跳下,仰头看着神灵消散,一时竟无语凝噎。 就在这时,她的心念一动连忙内视。 却见体内的青皮书竟是自动浮现,无数书页翻动的哗啦作响。 原本指向四面八方的任务指引,随着火部正神降下天火焚烧千足蛊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道青光遥指一个方向。 那里是县令曾志明的府邸。 此时。 县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走出房舍。 殿外的巡捕营士卒和三房衙役已经开始庆祝。 在法台下顶着桌案的何山竟也是从天火中逃过一劫,忐忑不定的钻出桌底,扶住面若金纸口吐鲜血的胖道人张玄。 而后者口中与鲜血一同涌出的还有哈哈大笑。 “师门嫌我吃得多,师父说我悟性差,甚至设红签戏法逐我下山……我这个茅山弃徒却偏偏请下了火部正神……哈哈哈哈……” 白娴抿抿唇,这家伙原来什么都知道。 请正神可不是贡品到位,法力足够就能请的。 还必须为人正直,品行端庄,否则正神降临第一个杀的就是做法者。 张玄能够活下来,足见其人品。 亦证明师父将他赶下山错了。 张玄的笑声很快便引起了连锁反应。 蔡伟和岳文鹰瘫坐在地,也不自觉仰天大笑起来。 衙役和士卒更是手舞足蹈,更有甚者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痛哭流涕。 劫后余生,却是什么宣泄方式也不为过。 便是那百战老将也不自觉取下头盔,闭目流泪。 虽然死了很多人,但终究是赢了。 “白娴姑娘……白姑娘呢?” 可这时,何山却发现守在法台边的白娴不知何时消失了。 …… 县令府 “开门,是我,快开门!” 听到外面的喊声,紧闭的朱红大门终于是打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探头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举目一看。 敲门的竟是衙门县丞大人,吴得意。 “吴县丞,您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你们没看到天上那怪物吗,速速开门,我寻县令有要事禀报。” 守门的管家不疑有他,指挥奴仆将小臂粗细的门栓打开放到一旁,迎了老县丞入门。 此时。 曾志昌正领着奴仆和家中妻妾儿女等在大厅,胖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管家却小跑着汇报。 “老爷,门外吴大人求见。” 曾志昌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吴大人?” “吴县丞,吴大人。” “他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这个时候跑我这里来做甚?” 对这个年过七旬的智囊,曾志昌往日还算器重和尊敬。 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了。 “今天本官除了蔡伟谁也不见,让他带着人自己回去。” 曾志昌只当这老东西是带着家里人跑来避难的,毕竟自己这边还有些衙役站岗。 却没想那管家,道:“吴大人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胖县令闻言,脸色一变。 一个人跑过来的! “糟了,快快关上院门。” 几名奴仆闻言,立刻想要锁上半掩的院门。 但一双干瘦的手掌却先一步撑住了两扇门扉,无论奴仆如何发力,大门都纹丝不动。 淅淅索索。 一阵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爬行声后,握住门扉的那两只手上竟爬满了蜈蚣模样的千足怪虫。 两名关门的奴仆顿时被吓得顾不上关门,飞也似的逃了。 稍许。 白发长须的吴得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诡异而狰狞的笑容。 如若细看不难看到,吴得意的衣袍底下有什么东西不停蠕动。 “县令何故将老夫拒之门外?” 第43章 津江县事了 曾志明咽了口唾沫,将惊恐压回了腹中,想要强装镇定,但话到嘴边却是磕磕绊绊。 “冤……冤有头、债有主,杀……杀妖除魔这事我是一件也没有参合,都是蔡伟那小子在负责,有什么事情你找他去……哎哟,别打……别打。” 曾志明还没说完,一个妇人便从大厅跑出来,劈头盖脸就给了胖县令几下,直打的前者抱头鼠窜。 “有什么事情就找我们,休伤我儿!” 妇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志明的妹妹,刀疤脸蔡伟的娘亲。 吴得意阴戳戳一笑,身上的蛊虫不断抖落在地。 “不急,大家都有份。” 东边大妖作祟。 周边数郡镇抚司晋级抽调导致内部空虚。 在县中隐藏多年的吴得意本想趁机传播蛊虫,然后慢慢进化,最后再以津江县城为中心,辐射周围数县,养出一条无与伦比的千足蛊王。 却没想半路杀出几个“程咬金”,生生将他的计划全盘破坏。 当神灵降临之时。 若不是他提前发现不对,躲入井中假死,又加上那正神只是一缕残识,恐怕自己也会如其他蛊虫般被抹杀。 直到火神消散,这才爬出深井用府中家眷奴仆培养了些新的蛊虫,便夺门而出找上了曾志伟。 只要趁现在秩序未定将县令寄生,再加上自己县丞的身份。 等碍事的捉妖人和道士离开,未必不能继续蚕食津江县城,只要东边的大妖不死,留给他的时间还长。 “你们在干嘛,快快拦住他呀!” 看着吴得意领着满地的蛊虫向自己走来,胖县令曾志昌指挥着衙役和奴仆上前阻拦。 但三班衙役中稍有些胆魄的精锐早已被蔡伟抽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 往日里横行霸道、鱼肉百姓还行,但真对上这般邪祟却是连刀都拿不稳。 也不知是谁手上一松,一股子骚臭味从身上蔓延开来,竟是被活生生吓尿了裤子。 哐当,长刀落地,衙役们跪倒了一片。 “饶命啊,饶命啊……” “你……你们,废物!” 这下曾志昌彻底绝望了。 可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半掩的院门吱嘎一声被推开,几名穿着印有“顺风镖局”短衫的镖师冲进别院。 为首一人白面无须,五官端正,身材精瘦,手中握着一杆红缨枪。 正是听白娴吩咐,在县令府外看着县令的杨先和顺风镖局镖师。 在看到吴得意这个时候孤身一人敲响县令府大门时,杨先意识到了不对劲,便带人翻墙尾随而来,却没想正好看到了吴得意欲要寄生的一幕。 也不惯着,杨先捂住口鼻手单手持枪上下翻飞。 六合枪法点杀地上的蛊虫。 在没有寄生前,这些蛊虫与普通蜈蚣无异,虽然看着吓人,但只要不被钻入口鼻,几乎没有什么威胁。 其他几名镖师有样学样,很快地上便留下一层密密麻麻的虫尸。 “不不不……休杀吾儿,休杀吾儿!” 吴得意惊恐万分,不断将四散开的蛊虫往自己身上揽。 却不知哪条蛊虫是饿极了,还是失了智,竟是张嘴给了吴得意一口,在他胸口咬出了指甲盖大小的血槽。 顿时。 不管是千足蛊还是吴得意都冷不丁的愣住了。 淡淡的血腥味刺激着身上数百条千足蛊。 它们缓缓立起上半身,将复眼看向了吴得意。 吴得意也意识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吃吧,对吃了我,然后变得更强……啊!……你们这些白眼狼!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想要弑父……啊,救命!” 全身传来的剧痛让他立刻便改了口,但那些蛊虫见血后早已失去了控制,又哪里会听他的招呼。 一阵翻滚、扭打后,吴得意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唯有全身上下的黑色蛊虫他的血肉里啃食着,留在外面的身躯不断蠕动。 看得人心生畏惧。 微风袭来,不少蛊虫展开蝉翼,欲要飞离此地。 可这时。 一道倩影走入院落。 “风来!” 刹那间,强风汇集,由上至下将无数蛊虫死死压在地上。 白娴将路上寻来的桐油丢给杨先。 后者心领神会将油倒在了吴得意身上,随即丢出火折子。 轰的一声桐油引燃。 在【驱风印】的辅助下,化作一道火龙卷炙烤着蛊虫。 一股焦臭味传开。 可这时,一条比其他蛊虫肥了足足一圈的蛊王从吴得意口中爬出,展开翅膀竟是顶着烈焰和飓风腾空而起。 眼看就要夺路而逃。 白娴腰间的斩龙剑却忽的飞出一道虚影,将那蛊王连带着邪祟之气一口吞下,随即发出一声龙吟,返回了斩龙剑中。 白娴大惊失色。 这蛟龙魂竟然自作主张将蛊王给吞了! 若是青皮书也靠吸收邪祟之气方才算完成任务,自己该如何返回地球? 她急忙翻开青皮书,却见任务一页上的画像逐渐清晰。 《青皮书》 主线目标:蛊王× 剿灭目标可获得奖励,完成主线目标即可返回主世界休整…… 确定任务成功完成,白娴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桐油逐渐熄灭,地上只剩一地焦黑的虫尸,和吴得意的残骸。 他的血肉已被啃食一空,只剩一堆白骨。 杨先一愣,用枪头在残骸中挑出一物,竟是一本古书。 在大火中烧灼这么久竟然完整无缺。 “白姑娘,你看看这个。” 白娴接过古书,却见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 《蛊术秘本》 ……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津江县蛊虫之祸事了。 县令曾志明嘉奖了包括白娴在内的所有参事者。 其中居功至伟的胖道人张玄获得白银千两。 城外 古道路口 几人喝下最后一杯美酒。 “各位,世道艰难,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 岳文鹰骑在他的骏马上,身边是同样骑马的杨先。 岳文鹰准备继续往东,去看看大妖的战况,而杨先辞了镖师的活计准备一同前往,回到那片熟悉的战场。 “哈哈,贫道未来必定名震天下,到时候遇到妖邪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胖道人张玄做法被烧掉了眉毛和头发,现在看起来倒不像道士,却活脱脱一个弥勒佛。 他身边同样跟着人,却是何山和春风楼的梅儿姐。 事后论功行赏,何山也获得了不少衙门的赏银,当即便去给杨梅赎了身,然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婚。 但他的体内依旧残留着半截千足蛊未能驱除。 张玄准备带两口子回茅山,求师门为其取出千足蛊虫。 至于蔡伟。 这家伙刚开始也想与岳文鹰出去闯荡一番。 但在其娘亲震耳欲聋的大哭下,这位心比天高的蔡捕头终究没能离开津江县。 如今正耷拉着脸跟在队伍最后面。 岳文鹰哈哈一笑:“蔡兄,父母在不远游,我其实很羡慕你……” 其他几人闻言,纷纷露出赞同的神情。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乱世又有几人能承欢膝下,不负孝道? 蔡伟抱拳苦笑:“岳兄就莫要笑煞我了。” 至于白娴姑娘…… “白姑娘咧?” 众人这才发现,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白娴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一卷·完) 第44章 鬼泪 渝城 维多利亚湾 三区六栋别墅 “嘭!” 一声闷响,斩龙剑被刚穿越回来的白娴重重摔在客厅的沙发上。 长矛在手,“出龙”蓄势。 “别装死,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吞噬掉蛊王的妖力,你有什么目的?”白娴眼中寒光闪烁:“如果敢隐瞒,我便将你送到特查科去。” 问话过后,房间中陷入一阵沉默。 就在白娴耐心耗尽,摸出手机准备给特查科打电话时。 沙发上的法剑终于是有了反应,剑身微微一颤传出当的一声轻响。 剑鞘与剑格之间露出一小节雪白的剑刃。 顿时。 与取剑那日一般的红光将白娴双眼笼罩,身边的一切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红色的世界。 不远处,体型巨大的龙魂身躯隐藏在云气之中,眉心插着法剑的蛟龙头颅缓缓抬起,一对竖瞳垂目注视着渺小的白娴。 “你以为吾(我)会怕特查科那些小东西?就算将我交给他们,也不过是将我供奉起来……” 蛟龙缓缓开口,空间中响起一男一女两个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男声低沉威严,女声轻盈高雅。 一时间竟是分不清哪道声音才是蛟龙魂口中的本声。 白娴不置可否,开口问道。 “你现在到底是龙魂还是剑灵?” “有区别吗?” “一个是残害百姓坏事做尽的恶蛟之魂,一个是为民除害庇护一方的法剑之灵,你说呢?” 蛟龙魂怒视着白娴,后者却丝毫不见退缩。 终于。 蛟龙缓缓开口。 “五百年,吾(我)与她(它)已经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早已辨不清到底是蛟龙还是法剑。” 确定剑灵还在起效,白娴才缓缓收起长矛。 她在对方口中听出了淡淡的惆怅。 一条化龙之时肉身被斩,灵魄被封的蛟龙。 一把被主人“遗弃”的法剑。 双方纠缠了几百年,最终却融为一体互相影响、难舍难分,难免让人感叹造化弄人。 “那你为何要吞噬千足蛊的妖邪之气?” 聊到正事,龙魂巨大无比的身躯,在白娴周围缓缓游动起来。 “吾(我)想和汝(你)做一笔交易。” “哦,说来听听。” 白娴的目光随着龙首缓缓移动。 “你这个小家伙身上古怪得很,不知什么法器居然能带你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蛟龙:“那个世界到处都是吃人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你莫非就不害怕?” “你这次能活着回来,完全就是运气使然……” 白娴脸上神色未变,但心中却是认同恶蛟龙的话。 这次与前两次任务不同,自己本身的实力对上千足蛊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若不是“火雷符”,不是胖道人、岳文鹰、蔡伟、杨先……甚至是何山。 任何一步出现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不知不觉,蛟龙修长的身躯已经将白娴盘在了中间,祂的头颅正好停在了白娴的前方。 一对猩红的竖瞳中倒映出少女纤柔的身躯,仿佛要将她给吸进去。 “你到底想和我谈什么交易?” 白娴终究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蛟龙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 “桀桀桀(嘻嘻嘻)……这笔交易就是,吾(我)将吾(我)的力量借给你,而你助我蛟魂(剑灵)脱离苦海,重铸龙躯(神剑)……” 许久。 龙魂收回扬起的头颅,张开巨口吐出两字。 “若何?” …… 哐!哐!哐! 别墅的地下室中,电锤的轰击声从早到晚震耳欲聋。 众人看不到的角落,一个胖鬼满脸担忧。 ‘慢点、慢点,小心别把我头骨给震碎咯……’ 影音室的瓷砖和地板早已被扣除,钢筋混凝土结构层也被机械一层一层掀起。 装饰华丽的房间到处都是黄土和灰尘。 终于。 地下发出一声惊呼。 “找到脑袋了!” 旋即,几名工人相继爬出深坑。 给每个工人支付了工钱,又每人包了个红包冲喜,经理陈旭才将几人打点走。 “白小姐,您说这个死人脑袋就是造成别墅区闹鬼的元凶?” 一旁的胖鬼周阳连声大骂:‘你才是死人头,你全家都是死人头。’ 白娴哈哈一笑,无视了周阳的闹腾。 “没错,只要将这颗头送回去与身体团聚,维多利亚港闹鬼便会不攻自破。” 将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子拿好,白娴便跳入了深坑,没一会儿就将周阳的脑袋装进了木盒子里送了出来。 陈旭捂着嘴憋了许久,终究是没能憋住跑出地下室对着墙根狂吐。 “白……白小姐,您可真厉害,居然能……能憋住……呕……” “有这么难闻吗?” 白娴皱了皱眉,似乎确实有点恶心。 “呕……” 一旁的周阳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爱不释手的抚摸着盒子里的脑袋。 味是味了点,但这终究是自己的脑袋瓜子。 完成取头大业后,跟随着胖鬼的指引,白娴找到了他迁改后新坟的位置,并很快联系到了周阳生前的家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的妇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半大小子。 在得知白娴的来意后,妇人脸上先是露出被羞辱的愤怒,随即转变为震惊和喜悦。 她的丈夫是打工时意外身亡。 公司和保险倒也没有苛刻她们,赔偿了不少钱,足够将孩子拉扯长大。 但老家拆迁,周阳的坟墓却被不小心破坏,直到良田化作小区,坟山建起别墅,周阳的脑袋却是都没能找回来。 几年过去,她都已经放弃了找回脑袋的希望,却没想突然某天一个小姑娘将丈夫的脑袋给送了回来。 验证脑袋的过程不必多说。 再然后便是开棺,重新下葬等一套流程。 看着远处新坟前掩面痛哭的妇人和半大的孩子。 周阳的嘴角带着一抹笑容,只是眼泪却悄然划过脸颊。 “这样你也能安心转世了吧。” “嗯,没想到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托您的福,临走前还能再见他们一面,真好……” 说着话,周阳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直到彻底消散化作虚无,只在原地留下一颗指甲大小的透明圆形水晶球。 远处的妇人若有所觉转头看向这边。 白娴弯腰捡起地上那枚【鬼泪】,冲妇人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墓地。 第45章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别墅里 白娴将【斩龙剑】放回了博古架最中间的大格子里。 又将县丞身上找来的古书《蛊术秘本》放在旁边,最后用一个小盒子装好【鬼泪】也放了上去。 如此一来,原本空空如也的博古架,不知不觉竟也摆了最下面一层的物件。 欣赏了一番自己的战绩,直到腹中饥饿,白娴这才想起厨师鬼周阳已经投了胎,现如今只有自己亲自下厨。 随便吃了些东西。 白娴便拿着长矛去了后院练习“六合枪”。 正如杨先所说,六合枪法招式不在变化,全靠熟练度,多练多学养成肌肉记忆,才能临场应变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所以,白娴定下规矩,每日至少都要练枪两个小时。 别墅里还有一间主人家的健身房,到时候也可以利用上。 又完成了一次《青皮书》的任务,白娴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力气应该已经超过了普通人类的范畴。 十公斤重的长矛在手中已经使臂使指,比那普通人挥动木质长枪还轻松。 一杆铁枪、一套六合枪法,在她手中虎虎生风,上下翻飞。 之后几日,一反常态的平静。 白娴也乐于清闲,待在别墅放松身心。 异世界的几天几乎都没睡好觉,肩上的淤伤也需要好好疗养,否则容易留下暗疾 就这般,直到第四天。 别墅中传出一阵阵令人面红耳赤的哀鸣。 在柔和的灯光下,健身房内弥漫着一股汗水与活力交织的靡靡气息。 一位身姿挺拔的少女,正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她的锻炼之中。 白娴穿着一袭简约的运动装束,勾勒出她苗条而又不失力量的身形,单马尾高高束起,几缕碎发轻轻垂落在额前,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 终于。 力量训练结束,白娴丢开了肩上沉重的杠铃。 杠铃落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香汗,这才发现手机上居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点开一看,运动少女险些炸了毛。 只因这几个未接来电的联系人一栏上,写着一个字。 “爸!” …… 一辆出租车缓缓在路边停稳,车门打开,走下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男人一米八左右,留着当兵时习惯的平头,国字脸,浓眉大眼,相貌普通却颇有几分成熟男性的韵味。 或许是喜欢健身和跑步的缘故,男人身材魁梧,便是穿着衣服也能隐约看到健壮的肌肉线条。 付了打车费,一眼便看到了路边挂着“河岸咖啡”四个大字的咖啡馆。 “先生,您几位?” 门口的服务员对这个走入店门的男人问道。 “两位。” “好的,您这边请。” 咖啡厅的生意很好,临近中午只有一个位置空着。 服务员便领着他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男人随手点了杯咖啡,这才摸出手机给儿子发了条自己到了的信息。 “这小子也不知在搞什么名堂,电话不接我的,偏偏要发消息。” 还说什么有重要事情和自己说,别让妈知道。 白耀斌看着微信上“好,我马上到。”的回复,有些郁闷的放下手机喝了一口服务员端上来的咖啡。 顿时眉头一皱。 “你们这儿有茶吗?” 服务员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没有茶。” “哦,好吧。” 说完,又喝了一口然后就推到了一边再也不看一眼。 也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会喜欢喝这玩意儿。 就在白耀斌心中吐槽的时候,突然感觉身边光线一暗。 他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孩子正站在桌子边。 那女孩看着十七、八岁,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灰色休闲服和白色运动鞋,单马尾、黑长发。 看不到这个时代特有的妆容和装饰,反倒是透露出一股天然的靓丽和青春,给人一种干净、舒服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只是。 那女孩站在桌边手指搅着衣服下摆的装饰,小脸微微泛白,几度开口却都又收了回去。 白耀斌只当女孩身体不舒服,又见咖啡馆里座无虚席。 连忙起身,道:“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先坐下,要不要叔叔打120?” …… 白娴知道自己变身这件事是不可能瞒着家里一辈子的。 这段时间她也在心中计划该如何不刺激到爸妈的情况下,让他们接受自己多了一个女儿的事实。 早在看到未接来电之前,白娴便计划这一次回地球便将自己变身的事情坦白。 在别墅出来去咖啡厅的路上,白娴也不止一次在心里推算见到老爹后该如何开口。 但当她真正走进咖啡馆,看到坐在窗前皱眉喝咖啡的白耀斌时,脑袋里提前规划的所有套路却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无论她如何用力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出于传统父子关系的原因。 青春期的白闲与白耀斌莫说和睦相处,便是一见面就要互怼几句,要不是母亲郑璇不停周旋,父子两非得变成仇人不可。 这一现象直到白闲上了大学才算是稍稍有所好转,两人也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会天,但也仅限于此。 按理来说,遇到变身这种事情白娴应该找老妈郑璇才对。 但不知是出于白耀斌第一个打电话来,还是男人之间更好交流的缘故。 白娴却绕过老妈,找上了老爹。 但现在她后悔了。 以至于这位面对厉鬼、妖邪都从未色变的白娴姑娘,现在却如同受了惊吓的鹌鹑般站在桌边玩着衣服的装饰不知所措。 直到…… “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先坐下,要不要叔叔打120?” 听到老爹的话,白娴心跳的几乎要从喉咙里飞出来。 深吸口气,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不用,我……我只是有些低血糖,坐一会儿就好了。” 白耀斌闻言,连忙拉开靠椅引白娴坐了上去,然后让一旁的服务员拿些甜品过来。 硬着头皮吃了几口糕点。 白娴也终于从紧张中缓过一些,脸色也红润起来。 白耀斌只当甜品起到了作用,松口气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 “低血糖出门的时候可以带些巧克力在身上。” 白娴低头如仓鼠般小口啃食着手里的甜点,根本没听老爹在说些什么,只顾着不停点头答是。 突然,坐在对面的白耀斌坐起身子,一脸严肃。 “小姑娘,我们两个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白娴全身一僵,心中暗道:这也能看出来!? 第46章 我是你儿!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想起谁?” 白娴心头一颤,手里捧着的甜点都险些拿不稳,弱弱的问了一句。 “我老婆……” 话说出口,白耀斌便察觉到这话歧义严重。 有骚扰小姑娘的嫌疑,急忙改口尴尬一笑道:“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我只是感觉你的侧脸和我媳妇有一点挂象,不要放在心上。” 白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经老爹这么一说,白娴才想起自己的侧脸还真有几分母亲的模样,之前照镜子时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止如此,五官也都与老妈年轻时的照片有几分相似,也难怪白耀斌看到自己后会突然愣住。 任谁在路上遇到一个与年轻时妻子七、八分长相的女孩,估计都要错愕一下。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耍男朋友了吗?我有个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在一家……” 白娴脸色尴尬。 老爹又开始乱点鸳鸯谱了,看到个漂亮女生都想找来当儿媳妇。 现在居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头上。 把我介绍给“我”……这算什么,自嫁吗? “……说起来,这小子刚才不是说已经到门口了吗,怎么还不进来。” 说完,白耀斌拿起桌上的手机便拨通了“白闲”的电话。 顿时,坐在对面的小姑娘口袋里响起了电话铃声。 “你的铃声居然和我儿子一样,看来你们应该聊得来……诶诶诶,别走呀姑娘。” 看着飞也似跑出咖啡厅的女孩,白耀斌一脸懵逼的收回了手。 “莫非我太热情把对方给吓到了?”喃喃自语,道:“这小子动作这么慢,白白放跑了这么好的机会,看来了我不骂他一顿……嘿,居然挂我电话!” …… 逃出咖啡厅的白娴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背靠在墙上拍着自己的胸脯。 她根本没想到老爹会突然打电话,铃声一响顿时就慌了神。 也顾不得其他便匆匆忙忙跑了出来挂断电话。 可现在该怎么去给老爹坦白和解释呢…… 白娴越想头越大,余光却看到巷子里居然不止自己一个人。 墙角里,一排蹲着七八个小伙、太妹。 其中一个明显是放风的叼着烟满脸惊讶的看着闯入的白娴,而其他人脚下散落着几瓶手指大小的不锈钢罐子。 这些散落的小瓶子可不是玩具或者小吃,而是一氧化二氮,也就是俗称的笑(河蟹)气,常被用于医学领域。 当然,如果是眼下这般擅自使用,那便是另一个行为:吸D! 白娴心中暗道晦气,这种事情居然被自己撞到了。 脸上却露出歉意,道:“不好意思走错了,我现在就离开。” 说完便准备退出巷子,等到外面再报警。 但被撞破的几人又如何放她走。 站在巷子口望风的小伙儿一步拦住去路,其他几个皮包骨的小混混便围了过来。 一脸猥琐和恶毒。 “走,可以!不过你也要吸一口这玩意儿才行。” 说着,领头的小伙儿拿出一瓶不锈钢小罐。 白娴歪头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 本来不想动手,看来避免不了了。 就在她准备给几个小伙儿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时。 “你们几个干什么!” 一声大喝,白耀斌大步走了进来。 推开拦路的小伙儿一把将被“受惊”的白娴拉到了自己身后。 只是一眼,白耀斌便搞清楚了形势。 顿时震声,道:“你们居然敢吸D!一个也别想跑。” 说完便摸出手机。 却不想几个小伙见对方想要报警,当场就急了。 冲过来就想抢手机。 当了十年兵的白耀斌哪里惯着对方,一招擒拿便将领头的小伙给按在了地上。 小伙直呼:“哎哟……手断了、手断了……一起上啊!” 可哪知,白耀斌刚松开手,那家伙竟是招呼同伴围殴。 于是,几个小伙一同扑了过来。 白耀斌将手机一丢,摆开架势一拳放倒一个,但腰杆很快便被对方抱住。 又是一招过肩摔,自己背上也被黑手来了一下。 终究是退役多年,岁数也不似年轻,又加上双拳难抵四手。 在接连放倒两人后,白耀斌的双手和腰杆都被控制住,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 险些被掰断手臂的混混头目躺在地上,咬着后槽牙双眼泛红。 也不知是屈辱还是D品上脑,竟是从兜里摸出一把折叠匕首,扭头就向白耀斌胸口刺去。 此时。 白耀斌正在与双臂上的混混角力,也没想这帮混混竟然会干出伤及性命这种事,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向自己刺来。 当兵多年,他自然知道这一刀的目标是自己心脏。 心中不禁暗道:“完了!” 可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一声娇喝。 “你们几个家伙,真当我不存在吗?” 接着,白耀斌便看到了让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却见。 刚才还被吓得走不动道的小姑娘,一把抓住了混混持刀的手。 也不见如何,那混混便呲牙咧嘴跪倒在地捂着手腕痛苦嚎叫,混混的手腕竟是被生生捏断了,匕首自然也掉在了地上。 然后,那姑娘双手翻飞。 其他几个混混便这般接连倒在了地上。 眨眼之间,巷子里除了自己和对方外,竟没有一个人还站着。 “报警。” 直到白娴开口,白耀斌这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捡起地上的手机一看,屏幕已经被摔成了几块,开机都成问题。 白娴只好将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你手机居然和我儿子一样……” 鬼使神差,白耀斌输入了儿子的生日,顿时解开了锁屏:“密码也一样!” 想到刚才在咖啡厅女孩的异样,又想到刚才对方喊自己老爹。 白耀斌心中慢慢浮起一个不可思议,却又异常合理的想法。 “你是白闲……” 白娴心中一震,认命般点点头闭上眼睛等待审判的降临。 却听白耀斌继续说道。 “你是白闲……的女朋友!” 白娴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谁家儿子女朋友自己一个人来见家长的?我就是白娴,我就是你儿!” 拨通报警电话的白耀斌满脸呆滞。 对电话那头接电员的疑问充耳不闻。 过了好久才似乎清醒了过来,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疑惑。 “诶?” 第47章 我老白家的闺女 维多利亚湾 别墅客厅 “你是说,你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变成了女的?!?!” “嗯。” 问出这句话后,白耀斌和白娴父子……父女两隔茶几而坐,客厅里陷入了迷之沉默。 在派出所和民警录完口供后,二人便坐车到了这里,一路上双方都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一方还没有从儿子变成女儿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而另一方该说的都说了,现在给受惊吓的“老父亲”一些平复的时间。 咕噜噜~ 安静的客厅响起一阵饿肚子的声音。 白耀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临近午饭出门去咖啡厅应约,后来便去了派出所录口供,现在都下午六点过了,几乎一整天没吃东西。 “要不我们点个外卖?” “算了,这小区外卖不准进,还得去大门口取,我随便炒两个菜将就一下吧。” 白耀斌哦了一声。 便看到对面坐着的白娴起身,边将耳畔的长发扎起,边往厨房走去。 又随手把挂在门上的围裙戴在腰间,没一会儿便娴熟的在厨房忙碌起来。 确定白娴没有看向这边,白耀斌的身体瞬间就软倒在了沙发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儿子变女儿……这都什么事啊。 大部分当父亲的都喜欢女儿,他年轻时便想一儿一女,儿女双全。 所以大儿子出生后没几年白耀斌两口子便生了二胎,虽然第二个也是小小子属实有些遗憾。 但弥补遗憾的方式也并非儿子变女儿这一条路吧。 这要是说出去谁信啊。 想到这里,白耀斌不自觉又看向厨房。 玻璃门上倒映出白娴纤柔的身姿,亭亭玉立、青春怡人…… 女儿在给我做饭! 这可是以前在梦里才有的场景。 不自觉的,儿子变女儿这件事似乎也并没有这么难以让人接受。 想着。 白耀斌摸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起男变女的原因和方法。 …… “爸,菜炒好了,去洗手吃饭吧。” 沙发上的白耀斌已经恢复了精气,笔直的坐在沙发上,闻言起身洗手。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时,发现客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和两碗米饭。 父女俩各坐一方,默默吃饭。 只是一口,白耀斌心都在抖。 只因为这味道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与妻子郑璇炒的菜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儿子都是跟着母亲学的做饭,却是做不了假。 “咳咳,那啥,小姑娘,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你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 “我理解,不过你要怎么才能相信?” 白娴无奈放下手中的碗筷。 “这样吧,你有什么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吗?” “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白娴犹豫了一下:“我小时候偷钱被你打了一顿。” 白耀斌摇摇头。 “这个太寻常了,谁家孩子没偷拿过大人的钱。” “初中的时候我说放学后在学校做作业,其实是和朋友去网吧上网了。” “什么!你小子……这个……不少小孩都这么搞过。” 白娴突然双眼一亮,想到一个。 “你们房间衣柜顶上的暗格里放了许多光盘,里面都是……” “停停停!” 白耀斌大惊失色,急忙出声打断了白娴的话,一张老脸涨的通红。 “这下信了吧,我真是你儿子……” “信了信了。” 其实在吃到这顿饭菜的时候,他便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多嘴一问也不过在说服自己面对现实而已。 而现在更是容不得他不相信。 因为,那个藏光盘的暗格连郑璇都不知道,本以为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晓得,却没想这小子居然…… 不过说回来,儿子变女儿也挺好。 自己也不是一直羡慕隔壁老刘家那姑娘吗,现在自己也有了。 而且…… 白耀斌抬头打量了一番对面模样秀美的丫头。 而且比老刘家那姑娘漂亮多了。 “儿……闺女,这事儿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白娴摇摇头。 “除了国家一个特殊部门外,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那这栋大别墅是?你怎么这么厉害了,一只手就放翻了这么多人,还有你说的特殊部门是什么……” 白耀斌只觉得儿子变成女儿后,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自己看不懂起来。 听到这么多问题,白娴一个头两个大。 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应付过去,时间却已经是半夜。 送还处于懵逼状态的父亲找了个空房间住下,白娴才终于松了口气瘫倒在了沙发上。 只觉得应付老爹比去异界杀个大妖还费神。 不过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 只要打通老爹这关,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白娴是被客厅的忙碌声吵醒的。 当她穿着宽松T恤睡眼朦胧的揉着双眼走出卧室时,正好看到白耀斌穿着围裙检查博古架上的几件“装饰”。 “你收藏这些东西还真古怪。”见女儿出来,有些尴尬,道:“去洗漱一下,吃早饭了。” 当白娴收拾妥当坐到餐桌对面时,白耀斌便将熬好的稀饭和两个小菜放到了她面前。 然后自顾自坐在旁边吃起来。 看着自然无比的老爹,白娴终是没忍住。 “爸,你接受了?” “接受什么?” “我现在这副模样啊。” “不然嘞?儿子变成闺女你就不是我老白家的人了?” 白耀斌放下碗筷,看着近在咫尺的俏脸,道:“老爸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都做了什么,但从许多细节不难看出你经历了许多我无法想象的事情。” “不过你记住一点,爸妈是你永远的后盾,有什么事情大可以与我们直说,实在不行就回家,爸妈养你。” 白娴没想到在自己面前一向严肃的老爹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对面的白耀斌顿时急了,一改刚才正经的模样,抽出桌上的纸巾给闺女擦眼泪。 好一番闹腾,才勉强止住了眼泪。 似乎变成女身后,泪腺也变得更发达了。 吸了吸发红的鼻尖,白娴:“那妈和弟弟那边怎么办?” “你妈接受能力弱,等我慢慢试探一下再告诉她,至于你弟弟……”白耀斌顿了顿:“告诉他倒是没啥,不过他下半年就高考了,等考试过后再说吧。” 白娴点点头。 老爹的计划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至于那些个亲朋好友,父女俩一合计准备一个也不说。 反正白娴还是男身时也几乎与他们不走动,工作这一年一个亲戚也没见过,就算白闲失踪了估计也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白娴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 又讨论了一会儿细节,连午饭都没吃白耀斌便离开了别墅。 与来时的僵硬相比,离开时白耀斌已经自然多了,临走时还嘱咐了这个“新闺女”几句,这才坐上陈旭开来的园区车离开了别墅区。 车上。 陈旭递了支烟给白耀斌,随即为对方点上。 “白先生,您女儿有大本事,帮了我们李总不少忙。” 白耀斌吐出一口烟圈。 想着白娴站在门口送自己的模样,不自觉勾起嘴角,说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那可是我老白家的闺女。” 第48章 任务上门 看着老爹坐车离开,白娴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站在别墅门前,不自觉作了个ヾ(◍°∇°◍)ノ゙的动作,这才扭头回了别墅。 “这丫头,还挺可爱的。” 不远处,一辆园区车缓缓驶过。 坐在第二排的女人看着六栋别墅门口青春靓丽的少女,不自觉发出感叹。 开车的销售经理,连忙接过话头。 “林总,这是六栋的住户白小姐,已经搬来小半个月了。” 被称为林总的女人抿了抿朱唇。 “我之前听有人说你们这里闹鬼……” “以讹传讹而已,这边三区一直没有开放只是因为基础设施没有修建完成,您看刚才的白小姐,不是住的好好的吗。” 林总点点头,似乎接受了经理的解释。 后者小心翼翼,道:“林总,您有看上的别墅吗,我可以领您进去看看里面的装修。” “行,就刚才那丫头隔壁吧。” 听到对方松口,房地产销售大喜。 “好的。” …… 叮咚~ 按响门铃,高胜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退后半步。 房门打开。 穿着居家服的白娴出现在门口,青春气息迎面扑来。 高胜露出笑容。 “白小姐,好久不见。” 客厅内。 白娴将一瓶可乐丢给对方,然后便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 高胜是之前来为白娴登记信息的“特查科”科员之一,如今找上门来准没有什么好事。 “白小姐不用紧张,今天我过来只是做个回访而已。” 高胜似乎看出了白娴的防备,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最近找到工作了吗?” 白娴摇头。 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找到全日制的工作。 和大部分异人一样,见过了妖魔鬼怪,经历了生死离别,也很难再融入普通人的生活。 这也是国家创立“特查科”管理异人的根本原因。 高胜并不意外白娴的回答,公事公办又询问了一些白娴最近的情况,有没有困难什么的。 到最后,高胜才终于算是说明了此次拜访的目的。 “我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组织上安排了一个任务想要委托你去办,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之前登记时便问过白娴愿不愿意接一些国家安排的任务,她回答的是在有报酬的情况下愿意帮忙。 却没想这么快就有任务上门。 顿时来了精神。 “多少钱?什么任务?” 虽然她的卡里还有之前李建国打来的十五万辛苦费。 但未来还长,钱这东西终究是不嫌多的。 “这次组织安排的经费是五万元,任务是保护一支考古队去山区执行考古任务,时间应该在半个月左右。” 半个月五万! 白娴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大致翻阅了一下,口中喃喃。 “川南,诸侯国,公元439年……” 高胜点点头。 “半个月前,四川大学考古专业关教授向政府提交了一份考古申请,目的地是宜兵区、长宁县(乱写地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一处古遗迹,推断应该是晋末到隋初的一个地方诸侯,具备不小的考古价值。” “经过评审,上头同意了这次考古工作,并且报到了我们特查科,希望能够派人配合,随行保护。” 特查科原本也有出外勤的部门,但如同这种临时安排且没有什么危险的“福利”任务,一般都是外派给他们这种异人。 “考古也需要保护?” 白娴有些古怪道。 “防范于未然嘛。” 高胜笑了笑。 毕竟国家批了这么多资金,如果今年的用不完,明年的资金就会相应减少。 不清楚其中门道的白娴拿着不算太厚的资料思索片刻。 “好,这个任务我接了。” 高胜笑着起身,从随身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个小本。 “这是特查科临时证件,可以出入一些敏感区域,也可以让公安部门有限配合,资金会先转一半过来,任务完成后另一半才会到账。” 白娴点点头接过黑色小本,里面还夹着一张明天早上的机票。 本子里有白娴的照片和“国家安全局”字样。 看来,高胜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会拒绝。 “对了,其他消费别忘了开票,能报销的……那么预祝白小姐任务顺利。” 白娴握了握对方的手。 “借你吉言。” …… 白娴从江北登机,到双流机场不过半个小时行程。 走出接机通道,便看到不远处高举的写有“川大考古”四个大字的牌子,便拖着旅行箱走了过去。 苗辉是早上在实验室查询资料时接到的电话。 电话那头,马副教授让他在十一点前赶到双流机场接一个相关部门派来的随行安保人员。 苗辉便开着马教授的普桑到了机场。 找到接机口,举着牌子一连等了好几波旅客,都没等来那位安保。 又是一批乘客离开,苗辉习惯放下手中的牌子。 这才注意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工装裤的女孩站到了自己面前。 淡淡的幽香传入鼻息,让性格一向老实的苗辉不自觉红了红脸。 “小……小妹妹,你有什么事吗?” 苗辉鼓足勇气开口问道。 就见那女孩摘下鸭舌帽,露出一张精美无比的脸颊,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红色发绳绑在脑后。 几缕青丝垂在耳边微微摇晃,清爽中透出一丝俏皮。 他敢发誓,便是川大的校花都不及眼前的女孩漂亮,毕竟面前的妹纸可是素颜出镜。 白娴伸手指了指对方怀里的牌子,古井无波道。 “我就是你要接机的人。” 苗辉看了看牌子,又看了看白娴。 “啊!?” …… 半个小时后 川大考古学院实验室 小会议室 “苗辉过来。” 刚将白娴送去办公室出来,苗辉便被同属一个实验室的同学叫住,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态度。 他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但随即堆起笑容走了过去。 “吴昊、刁婷婷,你们也在这儿啊。” 吴昊臭着一张脸,道:“废话,不在这,应该在哪儿?”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关教授让我们来实验室整理一下,再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和吴昊恶劣的态度不同,被唤作刁婷婷的女生一边整理着考古工具,一边解释。 带着精致妆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副温柔的模样,几乎要将苗辉给看呆了。 可这时,一团纸巾却砸在了他脸上。 “别意淫了,再看也不是你的。” 苗辉脸色顿时涨得通红。 “不是……我没看……” 吴昊冷笑一声,道:“找你过来问话呢,哪儿这么多事。” “说说,你刚才带进去的那个女生是谁?长得可真带劲啊。” 苗辉偷瞄了一眼刁婷婷,见对方似乎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才解释道:“听说是相关部门派来的安保人员……” 第49章 考古队 第二天 川大考古学院 “这位是白娴,是上头派来的安保人员,会全程跟随我们这次考古课程,大家欢迎一下。” 小会议室内,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 白娴摘下鸭舌帽起身冲众人点了点头,带着点点婴儿肥的俏脸让掌声不自觉热烈了几分。 尽管没人知道,安保人员为什么是一个看起来比他们还要年轻的小姑娘,但既然领队的关教授都没有对此事反对,他们这些学生自然不会有意见。 “那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吧。” 说话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教授,头发微微花白,身上穿着考古学标志性的灰色马甲,笑容满面道。 “我是这次考古课程的领队,名叫关兴邦,你可以叫我关教授,这位是马玉副教授,是我的助手。” 说着,关兴邦指向一旁三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用发蜡梳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十分斯文。 听到介绍自己,马玉起身道了声“你好”。 除了两位教授外,剩下的便是川大考古学院的研究生还有一名随车司机。 研究生一共有五人,三男两女。 分别是。 昨日接机,一脸老实人模样的苗辉。 家境不凡却吊儿郎当的吴昊。 打扮精致,茶里茶气的刁婷婷。 没什么存在感的孟德竣,以及他的女朋友古小涵。 自我介绍完。 关教授重新接过了话头。 “现在说一下这一次的课题。” “这次我们的目的地是宜宾区、长宁县,需要挖掘的是一座诸侯墓,根据现有的资料记载,这处古墓建成时间应该在公元304至439年,我想大家应该知道这个时期的特殊性……” 五胡乱华。 这是一个对古华夏来说难以启齿的岁月,晋末之后,匈奴、鲜卑、羯、羌、氐五个主要胡人部落踏碎边疆入主中原。 中原腹地出现了大大小小数十个独立政权。 政权之间互相讨伐,中原大地民不聊生。 在这样的背景下,僰道(今宜宾)一带也出现了一个小诸侯政权。 这个诸侯国没有什么特产,国内亦没有要地和资源,所以从出现到消亡的几十年间,几乎没有引起其他势力的注意。 也只有在邻国历史的只言片语中提到过几次。 “……但,据前期挖掘出来的资料来看,这个诸侯政权过得十分富饶,其诸侯王甚至修建了纯金的宫殿和车驾。” “而且,这个政权出现的十分突兀,消失的也极其古怪,仿佛一夜之间整个诸侯国化作了虚有……” “这座诸侯墓是首次找到这个政权存在的实际线索,如果能顺利开展甚至解开这个政权的消失之迷,我想对各位的毕业或者升硕都很有帮助。” 说完,副手马玉将几份资料发给了在场所有人,便是白娴都收到了一份。 其上记载的内容几乎与关教授所言相同。 唯有最后一页印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篇看不懂的碑文,幸而下面还印着碑文的翻译。 这竟是一首小诗。 《界玉》 愿界深处藏奇珍,玉光温润映心神。 千般祈愿寄其上,万缕思绪绕其间。 轻抚温润如梦境,细听微响似呢喃。 愿得此玉常相伴,心随意转事皆圆。 玉中蕴含天地力,能解世间万般难。 但求心诚无杂念,愿界玉前祈愿安。 看了资料,富二代吴昊脸上顿时露出几分讥笑。 “如果真的有这种满足心愿的奇珍异宝,怕是早就招来杀身之祸了。” 能够实现所有愿望,莫说在五胡乱华时期,便是现代恐怕都是怀璧其罪。 “古人善用夸张的手法记录历史,否则也不会出现如《山海经》这般类似游记般,能在现实中找到映射的神话。” 关兴邦哈哈一笑:“特别是在写诗词的时候。” “便是连陶渊明这般的大家,也写过“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这种近乎神话传说的诗词。” “所以我推断,这个所谓的“愿界玉”应该是古时候一种玉石的名字,在这个诸侯政权发现了盛产这种玉石的玉床,所以才能过得如此富饶。” 听关教授这么一说,会议室里的几人都谈论起古代夸张的记载。 唯有马玉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开口参与进去,只是不停推着鼻梁上的镜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时,司机老周敲响了会议室的门。 周军:“关教授,东西已经全部搬到车上了,随时可以出发。” “好,现在就走!” 趁着几人上车的空当。 白娴:“上头派我随行,关教授就不惊讶?” 关兴邦笑道:“我干考古这一行已经几十年了,下过的古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和你们特殊部门接触的不少,早已经习惯了。” 每次对上头提出非主流遗迹的考古申请,大概率都会派安保人员随行。 而那些所谓的安保人员也都五花八门、各式各样。 道士、和尚还算比较正常的,有时候甚至是乞丐、模样比他还老的老头儿甚至带着孩子的妇人。 刚开始他还会向上头抱怨几句。 后来便听之任之了。 反正大部分安保人员只是跟着队伍一言不发,考古结束便立刻离开。 白娴“哦”了一声。 看来高胜没有骗她,这种保护任务就是给她们这些异人的福利。 给他们点事情做,免得在家待的无聊了做出些危害社会秩序的事情来。 …… 考古队的器械和行李不少,而且长宁县并没有通动车。 幸而距离川大并不算远,也就三个小时的车程,索性便用学校的小巴前往。 后几排堆满器械,前几排坐人倒也还算宽裕。 老周叼着香烟坐在驾驶位上,哼着他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手上熟练的操作着小巴车驶出校园。 后排,两个女生刚一上车便聚在一起聊起了明星八卦。 对面三个男生也谈起了最近新出的国产游戏大作。 白娴倒是有心想要一起讨论一下,但看了看微微隆起的胸脯,心中暗暗叹气只能将鸭舌帽的帽檐一压,闭目养神起来。 “你知道吧,那个明星居然婚内出轨。” “知道,知道,我站女的那边。” …… “黑神话·马喽过几天就要发售了,也不知道我1060能不能带动。” “想啥呢,到时候咱们还在山里没回来呢。” …… 白娴只恨自己没带耳机,才会听到这么多无用的废话。 只好将注意力投到窗外的风景上。 却没想坐在她前面一格的两个教授竟也聊起天来。 第50章 老坟村 “小马。” 正在电脑上查询资料的马玉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语气平和。 “怎么了关教授?” “之前我不是给你介绍了数学系杨教授的闺女吗,进展如何了?” 马玉露出一抹苦笑。 “别人没看上我。” “是没看上你还是你自己不愿意谈?你都三十五岁了,也该考虑成家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关兴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我会和杨教授解释一下,到时候再一起出去吃个饭,别人小杨说对你的印象不错……” “关教授不用了,我现在还不想考虑成家的事情,而且有许多事我还忘不了……” “小薇?” 听到小薇两个字,马玉的脸色变得卡白。 关兴邦一看便知道自己猜中了,叹了口气道。 “你和小薇当年都是我的学生,我知道你们两个感情很好,准备毕业了就结婚,但现在小薇都已经离开十多年了,你也该放下过去展望未来了,人总不能只靠回忆活着……” 马玉似乎接受了关教授的安慰。 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恢复了斯文模样:“我知道了老师,等这次考古课程完了,我会和杨小姐解释清楚的。” “那就好。” …… 小巴车驶出川大校区便上了高速。 走资阳、过内江,很快便看到了路边“宜宾欢迎您”的立牌。 但客车却没有在宜宾城区停留,而是驶入国道,随即又进入了省道、县道、乡级公路…… 周围的景象也由高楼大厦向着高山密林转变。 到最后,甚至连公路都没了,老周只能小心翼翼驾驶着小巴沿着泥巴路上两道车辙前进,时不时的大坑和石块让车上人被颠簸的七荤八素苦不堪言。 不过,终究是安全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个名叫老坟村的小村庄。 村里早就接到了川大教授要来的消息,隔了老远便看到一个穿着蓝衬衣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等在村口向着车里人挥手示意。 客车停稳。 鱼贯下车。 男人名叫孙田,大肚子酒糟鼻,微微有些秃顶,是老坟村的村委会主任,也是地方安排专门与关教授一行人衔接的联系人。 考古这段时间衣食住行都由这位孙主任负责。 “孙主任你好。” “关教授。” 关兴邦一马当先与孙田握了握手,短暂寒暄后直切正题。 “我要的人找好了吗,我想今天趁早就去挖掘现场看看。” 孙田点点头。 “您要的工人都安排好了,现在应该都在现场等着呢。” “好,我们这就过去。” 考古挖掘是一门技术与力气结合的学科,技术他们这些教授、研究生没有问题,但力气方面还要靠别人。 考古现场距离老坟村不算远。 路程也就两公里左右,但沿途全都是依山而修的小路。 一边是岩壁,而另一边则是山崖。 很快,一行人便在孙主任的引领下到了这次考古挖掘工作的现场。 早已有十多个村里人和两台小型机械等候。 几乎是清一色的老人,这也是偏远山区的现状,大量年轻劳动力流失,剩下的都是这些比关教授还要年长的老人。 除此外,便是一块荒地。 莫不是远处竖着一块石碑和几尊破损严重的石像,几乎便与川渝最常见的荒土坡无异。 唯有关兴邦和马玉二人看到现场后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招呼众人取出随身携带的各种仪器测绘起来。 考古队的专业工作放在一边不谈。 白娴左看右看没自己啥事,便抄着手到了那石碑前。 上面刻的正是之前照片上看过的那首小诗。 或许是拍照到现在已经有些年头,现场的石碑比照片看起来要老旧许多,上面布满了青苔和石斑。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在靠近石碑时,白娴敏锐的嗅觉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潮湿发霉的气息。 这种正当阳的土坡,出现霉菌可不常见。 可惜,任她在现场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气味的源头在哪里。 索性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背靠着一尊两人高的石像,从【小金库】中取出一本黄色无名小册子翻看起来。 这个小册子是在异世界时,白娴厚着脸皮从胖道人张玄手中讨来的。 上面都是一些道门的术法,由张玄执笔汇总而成,还记载着不少心得和用法。 当然,涉及到各门各派核心的术法肯定不会记录在上面,大多都是一些最常见的障眼法和异人常识。 比如白娴正在看的这一篇。 名为《太乙救苦天尊宝诰》,就是道门用来超度亡魂的法咒。 如果白娴能够早些学会这篇《宝诰》,也不必大费周章拆除别墅的地下室,找到那颗死人头。 一篇法力加持的《宝诰》便能起到同样的作用,将胖鬼送入轮回。 除了这本胖道人张玄手写的小册子外,白娴还多了一门完成任务后《青皮书》奖励的神通。 【定身术】 顾名思义,是一门能定住别人无法动弹的法术。 有两种施术方式。 其一为掌中写“定”,心中诵咒的正常施展。 另一种则是凌空一指,大喝一声“定”!也能起到定身效果。 但前者消耗法力更少而且定身时间长。 至于后者消耗巨大不说,且只能定住对方一息,斗法时出其不意倒也还不错。 除此外【定身术】与施法目标也有很大关系。 若是路边小虫、蚂蚁,定上个十来分钟白娴也可以为继。 但若是换做人甚至妖魔,那就要看白娴的法力还剩多少了。 就在白娴研究神通的时候,那边已经热火朝天的挖掘起来。 在器材的探测下,考古队很快锁定了墓穴棺木和入口的位置,马玉用石灰粉在地面做出了标记。 挖机根据记号三两下便挖出一人大小的深坑。 再然后便需要人工继续向下挖掘,以防止破坏什么重要文物。 但挖掘工作即便再顺利,第一天注定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眼看时近黄昏,众人也只能拉起警戒线然后回村上休整。 只是。 随着挖掘工作的进展,白娴敏锐的察觉到一股被什么东西盯上的感觉。 趁着他人没注意,白娴扶住石像一跃而上。 站在两人高的石像上,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远处的山峦起伏,近处的小溪流水。 还有那一望无际的密林…… 林中树枝微微一颤,惊起一群麻雀从白娴头顶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