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有些神奇的骥二郎 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警车稳稳的停在了大门外的停车场,一男一女两个警察走了下来。 男的四五十岁的样子,平头,国字脸,身材健壮。此时看起来很疲惫,很犹豫。 他拿出软盒的黄鹤楼,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敲了敲烟盒开口的一侧,就有一支烟跳了出来。 像是他抓过的那些罪犯。 拿起放入口中,从兜里摸索火机的同时,含糊道:“小李,刮东风呢。” 二十四岁的李胥丽,容貌秀丽,身材较好,波波头配着一身警服,有些英姿飒爽的气质。 她微微皱眉,挪动到了上风口。 “师父,咱们怎么不直接进去啊,是要等你说的那位高人出来接咱们进去吗?” 虽然她不明白,一个精神病院为什么取名叫做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但想来精神病院的出入管理肯定很严格。 骆民伟点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微微摇头的同时。 哒的一声。 火苗出现,伴随着吸溜的声响,烟雾缭绕了起来。 “他出不来。” “?”李胥丽很是不解:“就算精神病院管的严,医生也不能一直待在里面啊。” “他不是医生。”又缓缓吐出烟气的骆民伟,语气无奈:“是病人。” “!”李胥丽震惊了。 他们最近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案子,束手无策的情况下,骆民伟突然说要来请高人帮忙。 听说目的地是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也是申城第一精神病院的时候,她还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心理医生应该是会心理侧写的吧? 结果没想到,竟然是来找病人帮忙。 “是罪犯?” 李胥丽的反应很快,表情奇怪的道:“因为有精神病,所以被关在这里而不是监狱?” 让罪犯从罪犯的角度来帮忙破案,有些罕见但并不稀奇。即便是有精神病……精神病也有轻重缓急之分。 骆民伟的表情更纠结了。 “算,也不算。” 只说了这一句话,他就沉默了下来。 “师父。”李胥丽很年轻人的道:“谜语人不得房子。” “什么不得房子,我有房子啊。”骆民伟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解释了起来,语速有些缓慢。 “七年前,我们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一个年轻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青山公墓里盗墓。” “当时就觉得奇怪,公墓有什么好盗的嘛。” “到了现场之后发现,不是盗墓,是有人在埋尸,而且……” “一个死者,被分成了十七块!” 骆民伟看向表情再次震惊起来的李胥丽,语气有些奇怪的问道:“如果是你看到了这样的现场,第一反应是什么。” “人赃并获!” “是的,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但是……” 骆民伟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灭,然后捡了起来走向一旁的垃圾桶,扔进去之后走回来的路上,又点了一根烟。 情绪平复下来,他继续讲述。 “那个年轻人说人不是他杀的,也不是他分尸的。” “他说他有阴阳眼,能看到鬼。” “他看到了死者的鬼魂,在死者的指引下从十七个地方,挖出了全部尸体之后,送佛送到西的,要把死者埋在死者生前购买的墓地里。” 李胥丽察觉到了重点:“死者生前购买的墓地?” “恩,是真的。”骆民伟深吸了一口烟气又缓缓吐出。 “他还说,是死者不希望我们抓住凶手,所以他没有报警。” “?”李胥丽不能理解:“被人杀了还分尸了,怎么会不想我们抓凶手呢?” 骆民伟瞥了她一眼,提醒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变成鬼,也没有任何想法。” “……” “他还说,死者答应教他炒股,可以让他成为股神。但我们查到了他新开的股票账户,发现他没有购买任何股票。” “我们问他为什么不买,他说是因为不喜欢死者推荐的股票。” “我们问为什么不喜欢,他说是因为颜色。恩,他不喜欢红色。” 李胥丽楞道:“但我记得,红色是涨,绿色是跌啊。炒股这种事情,正常都是买涨不买跌啊。” “他说红色是血的颜色,他害怕。” “???” 李胥丽懵了:“他从十七个地方,挖出了被分成十七份的尸体,然后大半夜跑到公墓里挖坟埋尸……他害怕血的颜色?” “对啊。”骆民伟叹了口气:“所以他是精神病。” “他当时就是精神病?” “恩,当时就是。”骆民伟点头道:“因为这个,我们又没有确凿的证据,他还有死亡时间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案件陷入了僵局。” “那之后?” “四年前,你还在大学那会吧。他联系我们说,死者很生气,所以要让我们把凶手给抓起来。” “……”李胥丽整个人都不好了:“意思是说,那个被分成了十七块的死者,死了之后在他身边待了三年?” “恩,他是这样说的。” 骆民伟想到当时的情况,整个人的状态也有些不好了。但没办法,但凡他有一点办法,也不至于来精神病院找办法。 “他说杀人凶手是死者的私生女,还说出了凶器的位置。我们找到了凶器,查到了死者女儿的购买记录,在凶器上发现了死者女儿的指纹,还发现了……” “总而言之破案了,死刑复核通过,去年枪毙的。” 李胥丽听懂了,但一时之间有些不能接受。转念想想,给她更多的时间她好像也不能接受。 因为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也没人能飞天遁地,全世界最厉害的拳王也怕枪。 她想了半天,终于提出了一个问题。 “死者为什么很生气?” 注意到骆民伟的眼神不对,她赶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那个人,给出了什么样的理由?” “他说,是因为死者的私生女,要和死者的儿子结婚了。” “???” “这是真的,我们在订婚宴上抓的人。” “……” 什么狗血剧情。 李胥丽好奇心爆表:“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 “不知道?” “对,从证据的角度来看,他和死者、死者的女儿、死者的儿子以及其他的涉案人员,还有第一现场、第二现场和埋尸的时间节点,没有任何关联。” “我草!”李胥丽大惊失色:“真有阴阳眼啊。” “没有!”骆民伟语气坚定的正色道:“这个世界没有鬼,也没有阴阳眼。还有,你不要说脏话,特别是穿着警服的时候。” “是!”李胥丽应了一声又道:“那总得有个解释吧。” “没有解释,就像是什么双缝干涉实验。” “师父,你还知道双缝干涉实验啊。” “是当时请来的省厅专家说的,他还说了什么量子力学巴拉巴拉的。我虽然听不懂,但却感觉很神奇,就像是我们今天要找的这个……精神病人一样。” 李胥丽产生了猜测:“所以在那之后,遇到解决不了的案子,咱们就来找他?” “之前确实来找过他一次。” “他又破案了?” “没有。”骆民伟语气复杂:“他说,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变成鬼。” 听到这句话的李胥丽沉默了片刻,见骆民伟又点起了第三根烟,忍不住道:“师父,师娘说了,你一天只能抽七根烟,这已经是我亲眼看到的第五根了。” 骆民伟不为所动,抽了两口之后,安排道:“你去跟门卫说一下,我们进去找他。” 李胥丽有些拒绝,哪怕是知道对方有些神奇——因为这意味着一个残酷的可能。 “要不咱们回去吧,肯定能查到新线索的。” “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啊,你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虽然我没有,但是……”李胥丽转头看了一眼大门上的招牌,又看了一眼大门一侧的招牌。 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和申市第一精神病院。 之前看起来还行,此时看起来格外的扎眼,扎的脑子疼。 “找一个精神病人帮忙破案,这也太精神病了吧。” 骆民伟当然知道这很精神病,但还是坚持。 “子不语怪力乱神,试试嘛,万一成了呢?” 李胥丽又犹豫了一阵,才抬脚就走向门卫室,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转头问道:“师父,那人叫什么啊。” “骥二郎。老骥伏枥的骥,二郎神的二郎。” 第2章 他平静的有些冷漠 窗几明净的办公室里,三盆绿萝和两盆吊兰,在阳光下舒展着身体。 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的年轻人,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向窗外。 虽然发型是圆寸,但还是能够看出他那浓密的,让骆民伟羡慕的发量。 皮肤很白,常年不见太阳的感觉。但精气神却很好,不像是精神病人。 五官端正又有些精致,看起来有些帅气,化个妆就可以出道的水平。 坐姿挺拔,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身高在一米八以上。 “你们终于来了。” 刚刚进门见到骥二郎的骆民伟和李胥丽,就被这一句开场白给搞蒙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骆民伟皱眉强调道:“我们,两个。不是,你还记得我?” “恩,知道,他们跟我说了。记得。” 骥二郎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转身,眼神落在了这两人的身侧和背后。还微微点头,像是在看其他人,在和其他人打招呼。 这让骆民伟和李胥丽,突然间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因为临时借用的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三个人。 “他们……”骆民伟是有和骥二郎打交道的经验,所以顺着问道:“还说了什么。” “还说你们是来找我帮忙查案的。”骥二郎看着骆民伟笑了笑,又看向李胥丽,语气平静的道:“还说,你建议不要来找我。” “!” 两人是真的震惊了。 刚刚在医院门口对话时,旁边别说人了,鬼都没有一个……现在或许只能说没人。 不对,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鬼。 “你是从表情上分析出来的吧。” 骆民伟显然是一直在关注着骥二郎,说出了证据:“我听说,你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心理学,包括了犯罪心理学。还发表了……几篇论文?” 李胥丽松了一口气时,就听骥二郎语气认真的解释道:“我没有研究,只是参考,对照,帮忙。” “参考?对照?帮忙?”骆民伟有了一种不太正常的预感。 果然,骥二郎解释了他刚刚的解释。 “我遇到了一个自称是心理学博士的鬼,他让我帮他把研究成果都给发布出去。作为报酬,他教我心理学。” 骆民伟沉默了。 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的交流起来,还是有些脑子疼的感觉。 他有些后悔了。 李胥丽忍不住问道:“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但正常情况下,死之前不应该就把成果都发表或者记录了下来吗?几篇论文的话,怎么可能都放在脑子里。” “是他死之后的研究成果。” 骥二郎继续解释道:“你知道的,在旁边有其他人甚至动植物的时候,人是会戴上不同的面具。而从鬼魂的视角进行观察,就能够透过现象看到本质。” “……” 李胥丽有些无言以对,左思右想时,注意到骆民伟还在沉默,所以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假如你说的是真的,既然是他教你心理学,那肯定需要学习研究啊,为什么说是参考和对照。” “因为他一教,我就直接学会了啊。这是灵魂层面的交流,相比于语言和文字的交流,对比起来就像是打电话和寄信的速度,纸张书籍和电子书的存储体积。” 骥二郎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让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都产生了一丝羡慕的情绪。 转念又惊醒过来——我真是信了你的鬼!X2 包括骆民伟其实也是不信的,但瞎猫子都能碰上死老鼠,已经碰到过一次的骥二郎确实有些神奇之处。 万一呢? 也算是见怪不怪了,骆民伟克制着自身的情绪,把话题拉了回来:“他们说了是什么案子吗?” “有个小女孩失踪七天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骆民伟猛地起身,表情激动,但注意到骥二郎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深呼吸之后平复了下来,就站着问道:“她在哪。” “我不知道。” “……” 骆民伟一脸错愕,欲言又止。 李胥丽的心中才升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此时又被骥二郎给浇灭了。 她有些愤怒的道:“你看新闻看见了是吧?装什么神秘啊,这是开玩笑的事情吗?啊?” 面对如此质问,骥二郎的神情依然平静,以至于在骆民伟和李胥丽看来有些冷漠了。 他再次开口语气还是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你们可以带我去她家看看。” “她要是在家,我们会来找你?”李胥丽因为这话而越发的愤怒,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骆民伟愕然道:“你的意思是……她……她可能已经,死了?” 骥二郎直视骆民伟的眼睛:“你找我,不就是因为有这样的猜测吗?” 骆民伟被戳穿了心思,也被戳穿了一丝幻想,有些失去力气的坐了下来。 他再次犹豫起来。 李胥丽同样如此,她在门口时候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产生了抗拒的心思——假如骥二郎真的能够看到鬼,那他能够找到小女孩的方式只能是…… 小女孩已经死了。 “你不是认识很多鬼吗?你身边不是有很多鬼吗?你让他们帮忙去找啊。鬼不是可以飞可以穿墙遁地吗?你让他们帮帮忙。” 她虽然不相信,但却语气恳求的补充道:“我可以给他们烧纸,只要找到了,我给他们烧一万亿,一百万亿。” 始终保持平静的骥二郎,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 他微微皱眉,看着漂亮的李胥丽:“你看起来很像是电视剧里,最容易被人嫌弃吐槽的角色。我的建议是,换个人设,换不了就少说话。” “我……” “他们之中有不少,确实一直待在我身边。但他们不会听从我的命令,我们之间并不是上下级的关系,只是交易关系。他们给我一些报酬,我帮他们一些小忙。” 骥二郎像是在解释,又像是意有所指。 骆民伟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情绪,再次起身道:“如果你愿意试试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办理临时出院手续。” 出院? 对啊,出院。 李胥丽虽然很不想当让人嫌弃的角色,但她还是忍不住猜想骥二郎这番作态的目的。 一切都是为了出院,临时出院之后就会逃跑。 骥二郎又是有过挖尸埋尸这种……特殊历史的人,所以她产生了一个想法——我一定要盯着他! 就在这时,骥二郎也起身道:“不用了,我随时可以出院。” “啊?”“啊?”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有些呆滞的,看着身穿蓝白相间病号服的骥二郎。 “正如你了解到的信息一样,我发表过几篇论文。”骥二郎解释道:“所以,我现在除了做被研究的工作之外,还会做一些研究工作。” “研究……”骆民伟听懂了,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 “病友。” “病友?你不是说你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人和事,是因为有阴阳眼,不是什么精神病,幻想症之类的吗?” “以前是的。”骥二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像是轻抚着伤口一样。 “后来他们教我的东西越来越多,我的脑子生长速度越来越快,就有了一些小问题。恩,拔苗助长的道理。” 拔苗助长我懂,但脑子长得太快…… 这真的能出院?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有些怀疑的去办理出院手续,结果被告知骥二郎并不需要。他需要接受的强制治疗已经在三年前结束了,现在接受的治疗是自主治疗。 值得一提的是,近三年由他自行承担的治疗费用,都来自于他在这所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工资。 因此,院长当然不会阻止,还主动提出帮忙。 “骥老师习惯坐救护车的,我们可以派一辆24小时接送。” “骥老师?” “达者为先嘛,在心理学方面,骥先生教我们很多。” “那他习惯坐救护车的意思是,他经常出院?” “恩。”院长肯定的道:“也经常入院。” 第3章 发生了什么 在一个自媒体时代,人人都有麦克风,人人都是记者,人人都是新闻传播者。 所以,申城虎河区走失了一个七岁小女孩的消息,引来了很多人的关注。 过去的七天时间里,有数千人自发的参与到了搜寻之中,但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理智的人已经基于失踪时间,以及事件影响太大而做出了某种判断,感性的人还在幻想着一些电视剧里,让观众皆大欢喜的剧情上演。 好事者则聚集在小女孩的家附近,以同情和帮助为名义,贪婪的博取着充满伤痛的流量。 小区外的道路上停满了外来的车辆,带着马扎的老人们随意的找到空处坐着,或高声讨论或沉默注视。 举着自拍杆的一众自媒体人,对着镜头诉说着各种未经证实的消息和猜测分析,激动的语气像是在高歌。 外卖小哥骑着电动车在人群之中穿梭而过,将包好的花束放在了小区门口,引来了哭声和骂声之后匆忙逃离。 炎炎夏日高挂在天空中,平静的注视着一切,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一如既往的炙热又冷漠。 …… 因为进不去的原因,警车停的有些远——救护车还是有些太扎眼了,骆民伟拒绝了院长的好意,骥二郎表示理解。 准备下车的时候,骆民伟看着依然身穿病号服的骥二郎,建议道:“人太多了,又没法进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所以……能不能麻烦你换身衣服?” 两个警察带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人,去失踪小女孩的家里,指不定会传出什么难以辟谣的消息呢。 骥二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没有其它衣服,入院以前有一些,但后来都穿不上了。这些年一直住在院里,就没买。” 半个小时之前,才对骥二郎表达了愤怒情绪的李胥丽,此时又忍不住生出一丝同情。 对于女性来说,长达七年的时间里只能穿一种衣服,这太残忍了。 但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你的意思是,你过去几年经常出院入院,都是穿着病号服?” “恩。”骥二郎语气依然平静,哪怕是到了这人们情绪动荡很大的地方。 “比较方便。” “方便?” 李胥丽看向了骥二郎的心口位置,那里有申城第一精神病院的字样。 不同于刚才见到的其他病人或医护人员,都是用红色丝线纹绣出来的,骥二郎病号服上的字用的是黑色丝线。 她好像明白了,也确定了。 “小李。”骆民伟干咳一声:“麻烦你跑一趟,回来我给你转账。” “好。” 李胥丽下了车就小跑了起来,她很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但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合适,太引人瞩目了,所以换成了快步走。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亿达广场,是集休闲、娱乐、文化、餐饮、商业零售及服务等功能于一身的城市综合体。 她之前是逛过好几次的,也来出过几次现场,查过几个案子。 所以熟门熟路的找到了男装区域,按照印象中骥二郎的身材,买了一个短袖和一条运动裤。 一来一回,只花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不可谓不快。 “小了。” 骥二郎接过衣服就微微皱眉。 “怎么可能,我的眼睛就是尺!”李胥丽有些不服气,因为职业的原因,对于身材体型这些还是有些观察力的。 骥二郎没有争辩什么,坐在警车后排的他直接开始脱衣服。 坐在副驾驶的李胥丽赶忙转头看向车前,但又有些不服气的通过后视镜观察起来。 没有了宽松的病号服遮掩,骥二郎精壮的身材就展露了出来。 胸肌坚挺,腹肌分明,人鱼线清晰,斜方肌充满力量感的线条下,是两侧看起来犹如虎头的三角肌。 而且不止是上面,下面也有练,腿很粗壮,像是田径运动员。 整个人看起来很结实,充满了力量感,仿佛用大理石雕琢出来的传世雕像。 运动裤还好些,短袖穿上之后就紧绷了起来。 真的买小了啊! 李胥丽有些愕然,也有些后悔和歉意,还有浓厚的不解——在精神病院锻炼出这样的身材,毅力可谓惊人,意志力理应强大,又怎么会是精神病呢? 而且是,阴阳眼这种拙劣的谎言。 难道…… 但她来不及说些什么,换好了衣服的骥二郎就下了车。 骆民伟赶忙下车跟上,李胥丽也回过神来,下车快步追了上去。 此处距离小区还有一些距离,走着走着,眼瞅着就要到人员聚集区域的时候,骆民伟和李胥丽都紧张了起来。 可以预见的是,他们一定会被人围堵着询问各种问题。 然而不等他们真正靠近,走在最前面的骥二郎突然停了下来。 他平静的低头看向身前两步的位置,然后缓缓的蹲了下来。 跟在他后面的两人也都下意识的停了下来,正要询问怎么了的时候,两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都瞪大了双眼,盯着骥二郎身前空无一人的位置。 骥二郎语气平静的开口:“发生了什么?” 对啊,发生了什么?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想问出这个问题,却根本张不开口。 炎炎夏日挥洒下来的炙热阳光,却根本压不住他们体内骤然升起的寒意。 虽然骥二郎只是问了这一句,而后就是保持安静,像是在倾听着什么。但越是这样,他们两人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他们在街面上的喧嚣之中越发沉默,在燥热的午后更加寒冷。既是因为骥二郎奇怪的言行举止,又是因为他们不愿意接受的那个真相——已经七天了。 “别怕,我们是警察。”骥二郎语气温柔的撒谎。 “?”两个真正的警察欲言又止。 虽然是冒充警察,但他是精神病。虽然是精神病,但也不能冒充警察。虽然他不能冒充,但他面对的是……空气。 自言自语说我是警察,犯法吗? 骆民伟和胥娜丽两人都不受控制的,瞪大了双眼看着。又莫名其妙的,下意识的,表情柔和了起来。 “没事的,慢慢说。” 骥二郎伸出了双手,两手之间的距离,恰似一个七岁小女孩肩宽。 骆民伟和李胥丽看到这一幕,都有一种要报警的冲动。 好在骥二郎沉默了一会之后就起身了,他们也终于回过神来。 只是起身的动作有些奇怪,是先蹲在地上转动身体,从背对骆民伟两人到面对他们,然后停顿了两秒之后才缓缓起身。 “发生什么了?”骆民伟的声音有些颤抖,这并不符合他的职业和职位。 “没什么。”骥二郎带有一丝歉意的轻声道:“我犯病了。” “……” 骆民伟和李胥丽这师徒二人,差点没忍住拿出手铐把骥二郎给抓起来。 “那咱们还去那边吗?” “不去了。”骥二郎理所当然的道:“正如我刚刚所说,我犯病了,要回去接受治疗。” “……” 心好累啊。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中的茫然和无奈。 但面对一个精神病人的合理要求,他们也只能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折返回警车然后送骥二郎回精神病院。 一路无话。 主要是骥二郎不配合了。 李胥丽其实很想问问,骥二郎因为什么坚持健身。和身材很好无关,只是因为她觉得在正常情况下,这种动力应该和骥二郎的特殊目的有关。 但终究是因为好不容易升起的幻想被戳破,以及失踪案没有任何线索而黯然。 反观骆民伟这个师父,已然是重新进入了正常的工作状态,不停的打着电话说些什么。 没有避讳骥二郎的意思,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回也匆匆。 警车在骥二郎进入精神病院之后,没有过多的停留再次启程。 下了山路之后,骆民伟又接到了几个电话,挂断之后情绪更不好了。 李胥丽问道:“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恩。” 骆民伟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葱葱郁郁的青山,又叹了一口气。 李胥丽欲言又止了片刻之后,突然鼓起了勇气。 “师父,我们回去看看吧。” “恩?” “我总觉得,骥二郎有点东西。” “行了,都是我的错,太不务实了。” “不是啊师父,你想想。” 李胥丽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道:“他的身材练的那么好,意志力出众,怎么可能在看起来很正常的情况下,半途而废呢?” “在咱们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虽然表现的很平静,但其实是有一些等候多时的感觉。” 听到这番话,骆民伟反问了一句。 “你觉得他突然蹲下,对着空气问发生什么了那些,看起来很正常?” 李胥丽点头道:“是的,在我们来找他的前提下,这看起来很正常。” 来找他的前提是…… 警车缓缓减速,停在了路边,骆民伟沉思起来的时候。 一辆救护车突然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靠近他们的一侧车身上,有蓝色的字样。 申城第一精神病院。 第4章 炸毛的老虎 “跟上去?” 李胥丽出声的时候,骆民伟已经挂上D挡并踩下了油门。 “打电话,问他在不在上面。” “是!” 李胥丽很快就拨通了申城第一精神病院的电话,但面对她的询问,对面并不配合。 “我是警察。” “你怎么证明你是警察?” “我刚刚去过你们医院,骥二郎是我们接走的,也是我们送回来的。” “如果刚才是你的话,那四号病人是什么情况,你应该很清楚啊,为什么要来问我们。”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坐救护车离开你们医院了。” “你猜。” “恩?”李胥丽察觉到了不对:“你是谁。” “你给我打电话,却问我是谁?女士,我觉得你需要接受治疗。” “……” “你快猜啊,你不猜我就挂电话了啊。” “……” 李胥丽深吸了一口气:“你如果挂电话,我就告诉你老师。” 正在开车追赶救护车的骆民伟,忍不住瞥了李胥丽一眼。 “哈哈哈,傻子。”电话那边的人笑道:“我大学毕业二十年了,怎么会怕老师。” 李胥丽捂住话筒:“师父,还有其它电话吗?” “没了,就这一个,怎么了?” “是个精神病人接的电话。” “?” “我严重怀疑这个精神病院的管理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 就在这时,李胥丽听见手机里传来一阵喧闹声,赶忙集中注意力。 然后她就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你好,还在听吗?” “在听。” “你好,这里是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不好意思,刚才有病人捣乱,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警察,刚刚送你们医院的骥二郎回去。然后我刚刚看到一辆救护车从你们医院离开,我想问问,骥二郎是不是在救护车上。” “他在啊,怎么了?” “他说他的精神病犯了,要回去接受治疗的,你们要送他去哪里?” “不知道。” 李胥丽愣了一下:“那能帮忙问一问其他人吗?比如他的主治医师。” “不用问,没人知道的。” “恩?” “他自己开车走的。” “……” 李胥丽有一种要爆发的感觉,这一次骆民伟也非常理解她,因为刚刚她把扬声器给打开了。 相比之下,骆民伟是更有经验的,所以他突然出声道:“你如果说谎的话,我们就告诉你老师。” 李胥丽震惊了,她完全没想到电话那边换了个人,竟然还是个精神病。 “神经病啊,什么告诉我老师,你们真的是警察?”手机扬声器里,传来了不满且不解的声音,让骆民伟尴尬的想要重生。 “不好意思,我们刚刚被骗了,有些紧张。”李胥丽致歉道:“请问,现在有什么方式能联系上骥二郎吗?他有手机的吧。” “没有,他没手机。” “他为什么没手机?” “神经病啊,他精神病啊,配什么手机。” 李胥丽也尴尬了起来,但还不至于要重生:“他不是能开着你们的救护车直接出院吗?你们,不担心他出事吗?” “担心啊,以前都是我们有司机送他的,但这一次他自己拿了钥匙就把车开跑了,所以我们准备报警。对啊,你们是警察的话,我跟你们说,等于报警了是吧?” “……” “对了,他没有驾照。” “!!!” 骆民伟已经听懂了关键点,油门踩的更狠了。 “不用问了,我们直接追上去。” 追上去和跟上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李胥丽和对面又说了几句之后就挂了电话,然后抓紧了车窗顶部的扶手。 “要逼停他吗?” “先追上去再说。”骆民伟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骥二郎并不是嫌疑犯。 而且说实话,他并不确定这样追上去的意义何在。毕竟院长说了,骥二郎有随时出院的全力。但院长也说了,骥二郎经常和入院。 “不能追的太紧吧?”李胥丽给了一个很好的理由:“他说他精神病犯了,又开走了医院的救护车,还没有驾照,万一追的太紧……” 追上去的意义是有了,但又不能全力以赴的追。 骆民伟一时之间纠结了起来,后悔无需多说。但很快他就不纠结了,反而是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他追不上! 并不适合飙车的救护车,被骥二郎开成了赛车。 车流量低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等到进入市区的时候,左摇右摆左冲右突左右腾挪的救护车,就让骆民伟想到了很多动作电影里追车战的画面。 但不同的是,没有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撞击和枪声。 那辆蓝白两色的救护车,就像是一条被放生到江河湖海里的鱼。只是灵活的摆尾,水流就像是迎接游子回家一样,亲热的簇拥着它,推着它不断向前。 没有驾照? 驾龄二十三年的骆民伟和驾龄四年半的李胥丽,感到了深深的绝望——他们来找骥二郎并没有汇报上级,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都将由他们来承担。 “请求支援。” 骆民伟是果断的,他不能放任一个没有驾照的精神病人,开着救护车在市区里横冲直撞。 所以他拉响了警报。 本以为这样能够让他尽快追上,也能够给骥二郎提个醒——就算是因为精神病的关系不会直接停车,至少也会谨慎一些。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救护车紧随其后的拉响了警报! 嘀呜……嘀呜…… 呜武……呜武…… 一前一后两辆车,让市区里的其他车辆纷纷避让。主要是警车的威慑力,让极少数对人生充满恶意的车主,不得不遵守着相应的交通规则。 吱嘎! 安静的老街道上,接连响起了两声刺耳的刹车声。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没有等待即将到位的支援,直接从车上冲了下去。 他们已经看到了穿回病号服,先一步从救护车上下来的骥二郎,站在车门边上似乎在说些什么。 骥二郎也看到了他们,还对着他们招了招手。 双方的距离很近,让他们可以清晰无比的看到骥二郎脸上的平静,这两人都有些错愕——难道是我们想太多了? 但如果没问题的话,为什么会一直开着救护车狂飙突进,在市区里转了两圈呢? 下一秒,骥二郎突然转身狂奔了起来,速度飞快。 两人下意识的就追了过去,反应过来之后体能爆发,速度都有了明显的提升。 但还是追不上,而且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从几米到十几米。 好在这是一条老街道,道路两边除了人行道之外,就是红砖院墙,尽头则是一个前年就动迁完毕,却一直没拆的老小区大门。 此时铁栅栏似的大门紧闭,三米高,没有其它入口。 “站住!” 骆民伟终于喊出了这两个字,骥二郎却不管不顾的狂奔着,眼看就要撞在大门上的时候。 他猛然跃起,高举的双手抓住了大门的顶部,整个人的身体挂在大门上之后猛地一个收缩,像是收紧的弹簧一样。 再一弹,已经是翻越而过落在了小区内部,而后继续狂奔。 “帮我过去!” 骆民伟喊了一嗓子,晚一步追上来的李胥丽。就半蹲在大门口,双手叠在一起放在膝盖上掌心朝上。 但在骆民伟作势要冲的时候,她却提醒道:“师父,按规定你不能一个人进去。” 骆民伟稍有犹豫就下定了决心。 “没事的,这个小区里没人的。而且骥二郎只是看起来有点疯,他没伤过人的。” 说完他就全力助跑,而后在李胥丽咬着牙的发力配合下,成功的攀上了大门。 哗啦声中,坚持锻炼的骆民伟成功翻过了大门,然后向着骥二郎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其实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但已经追到了这里,没理由放弃的。 至少,要问一问为什么吧? 然而小区里的六层红砖楼太多了,他完全找不到骥二郎的踪迹。 左顾右盼寻找时,李胥丽竟然也追了进来。 “我把车停大门口,踩着车顶上来的。”她又补充道:“是骥二郎的救护车。” 来不及表扬,骆民伟继续寻找。 李胥丽跟着找了半分钟,突然提问道:“他不会是从其他地方翻墙跑了吧。” “!” 骆民伟傻眼了。 换成是正常的嫌疑犯,很有可能这样做,但精神病人骥二郎……就更有可能了。 红砖院墙不比大门高。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听到了一声惨叫,赶忙寻着声音找了过去。 绕过一栋楼之后,惨叫声更清晰了。 “在那!”李胥丽惊呼出声时,骆民伟也看到了二楼走廊上的两个人。 一个是骥二郎,另一个是陌生男性。 从今天见面起就一直很平静,以至于被认为有些冷漠的骥二郎,此时却满脸怒容。 像是一头炸毛的猛虎,像是炙热的太阳。 他把另一个中年男人按走廊一侧的矮墙上,一只手掐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不断挥拳。 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对方的脸上,对方发出的惨叫声已经是有气无力了,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住手!”“住手!”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同时呼喊出声,正要冲上去,却被骥二郎的动作阻止了。 “骥二郎!你在干什么!” “不要冲动!” 满脸怒容的骥二郎看向骆民伟和李胥丽,表情突然平静了下来,像是今天刚见面,他说‘你们终于来了’的时候。 但此时的他,却将一个鼻青脸肿看不清样貌,两条手臂明显被打断了的男人,提到了二楼走廊的矮墙外。 悬空。 他一只手继续掐着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衣领子,却给人一种提着的感觉。 “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冲向楼下的骆民伟呼喊着:“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你……” 他话没说完,骥二郎就松手了。 砰的一声闷响,那人不止是砸在了水泥地上,还砸在了骆民伟和李胥丽的心里。 出事了! “打电话,叫法医。” 这是骥二郎的声音,他站在二楼俯视着骆民伟和李胥丽。 死了? 其实还心存侥幸,觉得二楼并不算高摔不死人的师徒二人,瞬间绝望了。 出大事了! 但骥二郎的表情却依然平静:“你们要找的人,在房间里。”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了小朋友睡觉。 第5章 千纸鹤和小星星 “姓名。” “骥二郎。” “性别。” “男。” “年龄。” “25。” “工作单位。” “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职务。” “被研究人员兼研究人员。” “……” “家庭地址。” “申城第一精神病院。” “……” 虽然不是第一次审讯骥二郎了,而且在审讯这件事情上有二十年工作经验的骆民伟,还是表现出了一副很没有经验的样子。 尚未真正开始,他就已经卡壳两次了。 他不得不提醒道:“根据我们了解到的信息,你的家庭住址不是在申城第一精神病院。而且,它和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是一个地方,你不用说两个名字。” “但它确实有两个名字,而且,一个是我的工作单位,一个是我接受治疗的医院。” 坐在椅子上还带着手铐的骥二郎,表现的很平静,像是一个真正的精神病人。那个把人从楼上扔下去的暴徒,只是他精神分裂的另一面。 “另外,我已经七年没有回过家了,以后也不准备回家。” 逻辑正常,又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但他确实是一个精神病人,有合法合规合情合理的诊断证明。 “为什么不想回家?”骆民伟尝试掌握对话的节奏。 “家里没人。” “但你说你能看到……鬼。” “我还说过了,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够变成鬼。” “所以,你家人逝去之后,没有变成鬼?” “变了。” “……”骆民伟再次卡壳,很快恢复道:“那为什么说家里没人呢?” “鬼,不是人。” 没毛病! 骆民伟感觉自己完全掌握不住节奏,但他并不认为是他的问题。 “你说你能看到鬼,你说你的家里人逝去之后变成了鬼。那么,是不是代表着,你可以在你家里看到他们?” “是的。” “那为什么不回家呢?” “因为他们不在家。” “……” 骆民伟突然有些想笑,虽然他并不开心。好在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表情保持严肃。 “他们去了哪?” “不知道。” “你有没有试过找他们?” “没找到。”骥二郎的语气认真了起来:“你们是警察,能帮我找他们吗?” “……” 失踪案肯定是在警察的职能范围之内,如果有证据证明对方的人身安全可能会有危险,或者是对方可能会受到侵害的。比如让他们带骥二郎出院的失踪案,就会被确立为刑事案件。 有证据证明失踪人员已经死了,那肯定是刑事案件,骆民伟这个刑警大队的大队长专业对口。 比如,骥二郎的家人确实是死于七年前。他也是在那之后,被确诊为精神病,早于挖尸埋尸。 但问题是,这能算是失踪案? 如果不是七年前的案子过于离奇,今天的案子也是不遑多让。骆民伟肯定会直接拒绝骥二郎,并提醒对方按时吃药。 “原则上,我们肯定会义不容辞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骆民伟学着领导的话术,心中暗暗羞愧自己终于变成了曾经讨厌的样子。 “那太好了,谢谢。”骥二郎语气保持认真的问道:“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吗?说实话,我其实没多少信息。” “先说说今天的事情吧。”骆民伟语气犹豫的道:“你应该是找了好几年?不急这十天半个月的吧,毕竟……不是很好找。” “找了三年,那四年他们不让我出院,但确实不急。” 骥二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平静,坐姿端正的像是课堂上的三好学生,时刻准备回答老师的问题。 “你在距离丹枫小区七百米左右的位置时,为什么停下,还问了一声,发生了什么。” “我看到了那个小女孩。” 这个答案在真正的罪犯已经被抓捕之后,完全在骆民伟的意料之中,但却出乎了他的预料。 “你不是说,要去她家里看看她在不在吗?她为什么,会在那个位置?” “她说人太多了,她挤不进去。还有些害怕,因为都是陌生人。” “……”骆民伟沉默了三秒之后,才再次开口:“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骥二郎看了一眼对面的摄像机。 “她还说她怕我,因为别人都看不到她,就像是她被抓住的时候,除了那个坏人之外,也没人能看到她。” “所以,你当时说……我们是警察?” “是,幸好你们两个穿了警服。”骥二郎很认真的问道:“以后或许还会有类似的情况,所以,能给我发一套警服吗?” “!” 骆民伟深吸了一口气:“不能。” “哦。”骥二郎并未追问,保持着三好学生的作态。 “你当时那些动作,伸手,蹲着转身,缓缓起身是?” “我按了按她的肩膀,和她对视,让她感受到我的善良和真诚。然后背对她,让她感受我的信任。她就相信我了,飘到了我的背上。恩,心理学真好用。” 旁听的李胥丽察觉到了问题——听起来不像是正常的人类心理学。 骆民伟不置可否,特别是‘飘’这个字。 “之后呢?” “之后我就让你们送我回院里,然后等你们走了,开着救护车带着她去找坏人。” 作为这一过程的亲历者,骆民伟是有些愤怒的,因为这是第二次了。 正常情况下,他应该要想办法问清楚,骥二郎到底是怎么找到罪犯的藏匿地。 但同样因为这也是第二次了,所以他不着急问。他知道,问了也不存在意义。 他语调抬高:“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骥二郎沉默了三秒之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她说,她很疼。” “……” “她死了,变成鬼了,可以飘起来贴在我的背上,没有丝毫的重量。她可以穿墙,可以遁地,甚至是飞起来。” 骥二郎说着,视线从骆民伟的眼睛,转移到了李胥丽的眼睛,又转回摄像机的镜头。 像是在看那些能够决定罪犯命运的人——早晚都是死,那就应该早点死。 “她有很多特殊的力量,但她却治不好自己。她说,她很疼,无论她怎么样,一直在疼,全身都疼。” “她学着她爸爸那样,自己拍拍自己的后背,没用。她学着她妈妈那样,自己给自己唱歌,没用。” “她学着她爷爷奶奶打蚊子那样,去打那个坏人,没用,因为她打不到。” 骥二郎再次看向骆民伟和李胥丽,认真的问道:“你们,能打坏人吗?” “……” 沉默中,骥二郎笑了起来。 是很标准的笑容,只露出八颗牙齿,整齐洁白像是在发光。 “我能打到,我能打。” 他穿着精神病院的病号服,说的理直气壮。 李胥丽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她不想再沉默了,又不知道该问什么,所以随便问着并不随便的问题。 “她现在在哪?”她回忆着:“当时,你在救护车边上,是在和她说话吧。” 骆民伟瞥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是的,我让她回家。” “那么远,还有那么多人,她怎么回家啊。”李胥丽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是怎么回事,很乱。 “我告诉她,她可以飞,可以穿墙,可以穿过那些人的身体。”骥二郎解释道:“她之前不敢,因为她的父母告诉她不能做危险的事情。” 好好走路,避让行人和车辆,等红绿灯…… 李胥丽突然回想起了她小时候父母的教导,一模一样。但不一样的是,那个小女孩没有做危险的事情,却遇到了让人无法接受的危险。 她突然觉得,当时不应该帮骆民伟翻过大门的,至少不该翻得那么快。 她看着骥二郎,犹豫道:“我不好说些什么,但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善良的人不会辜负。至少,你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和他们只是交易关系,没那么冷漠无……” “咳!”骆民伟瞪了她一眼,转过头看向骥二郎,正要说些什么,却被骥二郎的一句话给堵住了。 他说。 “是交易关系,她答应了,要教我叠千纸鹤和小星星。” 第6章 让人头皮发麻的律师 离开审讯室的骆民伟很头疼。 虽然案子破了,但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无法让人舒心。 “师父,现在怎么办?”李胥丽不等回答,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道:“他是精神病啊,按规定咱们可以把他直接送回精神病院里去。” 骆民伟不置可否的问道:“规定很多,用哪一条?” 李胥丽沉默了。 根据《龙国刑法》,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认的,不负刑事责任。 应当责令他的家属或者监护人严加看管和医疗,在必要的时候,由政府强制医疗——七年前骥二郎被送到精神病院,就是这种情况。 但今天骥二郎打人的时候,是非常清醒的。而且在刚刚的审讯过程中,他也明确表示了他就是要打人。 这就涉及到了其它的规定: 间歇性的精神病人在精神正常的时候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尚未完全丧失辨认或者控制自己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 “无论是哪条规定,都是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的啊。”李胥丽不服气的道:“因为他是精神病!” 骆民伟叹了一口气,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又没什么经验,所以说不好。 “他帮我们破案了啊。”李胥丽开始加码。 “报告你看了吧?”骆民伟语气无奈。 “右手和左腿骨折,外伤致脑挫裂伤,颅内出血伴有神经症状和体征,这起码是个重伤二级。要是恢复不好,甚至能被鉴定为重伤一级,你知道把人打成这样是什么概念吗?” “不是还没死吗?反正是要枪毙的,有什么关系……” “你说什么啊!”骆民伟怒道:“这是你穿这身衣服能说出来的话吗?啊?” 李胥丽低下了头,她想到了骥二郎刚刚的问题——你们能打坏人吗? 骆民伟深呼吸之后,语重心长的道:“程序正义的重要性,你在学校是学过的,我就不啰嗦了。但有一个容易被忽略的原则是,没有功过相抵,只有立功减刑。” 李胥丽抬起头,她听懂了,并且举一反三的道:“在罪犯和罪犯家属要追究他的责任之前或之后,我们可以先把他送回精神病院,让他想办法再次立功?” “我没说过这种话!你不要自作多情!更不要自己给自己加戏!” 骆民伟再次愤怒了起来,但看着年轻的李胥丽清澈之中带有一些愚蠢和正义的眼神,他还是忍住了。 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次深呼吸之后,他的情绪不知道第几次平复了下来。 “精神病不是傻子,特别是骥二郎这种人。” 骆民伟提醒道:“你自己都说过,他能在精神病院练出那样的身材,意志力很强的,而且他已经用事实证明他不是虚有其表。”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指望你我的同情心泛滥呢?” “……”李胥丽愣了愣之后,突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刚才他的口供,一直在强调那个小女孩的鬼魂,其实就是在强调他是精神病,是精神病导致他想打人,导致他打了人。所以,他是在强调他没有刑事责任能力。” “但是……”李胥丽又用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问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师父,我真的有点信了啊。” 骆民伟不置可否的转身离开。 “我去找局长汇报了,你盯着他。” “是。” 李胥丽回到了审讯室时,就看到骥二郎在笑,在自言自语。 他坐在那上半身转向身体右侧,微微低头,语气轻柔。 “没事的,我见过的都是这样的碰不到实体。” “我不一样,我有超能力。” “因为全世界只有我有超能力,至少从我这几年的研究来看,是这样的。” “是的,我说错了,你现在也有超能力了,是不是很方便?” “……” 就算是李胥丽再愚蠢,再失了智,听到这里的时候也能够猜到骥二郎在和谁对话——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但她的理智还在,特别是经过了骆民伟的训斥和提醒之后。理智告诉她,骥二郎是在演戏,是在强调精神病人的身份,以此来逃避法律的制裁。 这种想法和她之前认为,骥二郎抱有别样目的差不多。不同的地方在于,她并没有因此而产生要‘盯着’骥二郎的想法。 虽然有骆民伟的命令,这也是她的职责,但她现在只想逃跑。 没有窗户房门又是关闭状态的审讯室内,像是突然刮起了一阵南方的寒风,湿冷是因为有冷汗渗出。 白色的节能灯,仿佛开始闪烁起来,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前奏。 她不怕那个小女孩的鬼魂,但她突然想起来,骥二郎之前说过一句话——他们之中有不少,确实一直待在我身边! 他们,有多少?不少,是多少? 李胥丽想要逃跑,想要阻止骥二郎仿佛在进行无实物表演的自言自语,但却有一种浑身无力的感觉。 还有……同情。 那个小女孩现在应该……不,是这七天的时间里,应该很孤单的。 没有人能看到她,没有人能和她说话,没有人能够触碰到她,没有人能够帮助她。 但骥二郎可以,都可以。 “没事的,你忘了吗?我也是警察啊,都是自己人的,就和家里人一样。” “因为我是卧底,你知道卧底的意思吗?” “对,精神病院有一个犯罪组织。” “不用不用。” “你先回去吧,我过几天就去看你。” 骥二郎的语气越发轻柔,像是父母在哄孩子一样。 “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来找我,但不要乱跑啊。你现在不用怕坏人,可这个世界上还有坏鬼。” “别怕,遇到危险你就往警察局跑,坏鬼进不来的。” “恩……”骥二郎有些犹豫,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他突然转过头,看向了李胥丽。 背靠在墙壁上的李胥丽,一直强忍着害怕盯着骥二郎。 猝不及防的和骥二郎直接对视,让她双腿一软,好险是没摔倒在地。 她依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今天的亲身经历以及从骆民伟口中听到的神奇案件,又让她有所怀疑。 “麻烦你帮我拿一些纸,打印纸草稿纸什么的都行。” “你要跟着她学叠千纸鹤?”问出这个问题的李胥丽,又不怕了。 “恩。”骥二郎语气诚恳的回答道:“她说教会了我之后才会回家。” “那……” 李胥丽有很多疑问,但终究是什么都没问,拿了相对柔软的草稿纸过来。 A4纸是不行的,在骥二郎这种有些神奇的暴力犯手中,很有可能变成武器——有些夸张,但没有阴阳眼夸张。 然后,一个又一个千纸鹤自骥二郎的手中诞生,还有一堆小星星。 他并没有学习的过程,叠的第一个就给李胥丽一种很熟练的感觉。 “谢谢。” “不用不用,这……”李胥丽回应了半句就停了下来,因为她发现骥二郎又是在自言自语。 “再见。” 带着手铐的骥二郎艰难的回了挥挥手,看着右侧的墙壁保持笑容。 然后才长舒一口气,低着头看向那些千纸鹤和小星星,沉默不语。 看起来有些悲伤。 李胥丽没忍住开口道:“你是在自责你没有早点出来吗?报告已经出来了,她当天就已经……” “不是。”骥二郎头也不抬的打断道:“我在等我的律师。” 李胥丽不得不提醒道:“我们还没收到预约,如果你需要法律援助的话,需要先填写授权书和申请书……” “陈律师,你怎么才来啊。”骥二郎出声的同时缓缓抬头,视线不断上移。 像是看到了有一个‘人’,缓缓从地下钻了上来,站在了他的身前。 而对于李胥丽来说,那个她看不见的陈律师,则是飘到了她的头顶上站着,因为她现在头皮发麻。 第7章 轻浮 别演了别演了,我送你回精神病院! 李胥丽很想喊出这句话,但她确实没有这个权力。 “好,我今天……” 骥二郎完全无视了李胥丽,自顾自的开始讲述今天的事情。从骆民伟到达精神病院开始,到刚才那一声‘你怎么才来’结束。 这让李胥丽确定,至少在骥二郎的认知里,所谓的陈律师是真的来了。 作为亲历者,她能够确定骥二郎说的都是事实。当然,关于骥二郎看到了什么鬼,鬼又对骥二郎说了什么话这些,她是无法确定的。 “我知道。”骥二郎笑了起来,微微点头道:“但我就是忍不住啊。” 律师说了什么? 律师……长什么样子? 正常人的半透明态?还是青面獠牙? 李胥丽只能听到骥二郎的声音,就像是刚才骥二郎和小女孩的对话一样,这让她的好奇心压过了恐惧。 她真的很想听一听,看一看,而不是依靠骥二郎的话单方面脑补。 或者说,她真的很想知道,骥二郎到底有没有阴阳眼。 以及,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鬼! 虽然从她的角度来看,骥二郎真不像是在演戏。 至少,两次案件都没法解释——省厅派来的专家,在专业性上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得不扯出量子力学来。 但有一个关键在于,大多数精神病人眼中的世界,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 …… …… 陈律师是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戴着红色领带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就很精英的样子。 但仔细看的话,又能够看出来他有些轻浮——他飘浮在骥二郎的身前,双脚离地有三厘米。 陈律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但除了骥二郎之外没人能听见。 就像是他和其他鬼一样,除了骥二郎之外没人能看见——在他的记忆里,他已经成鬼多年,算是见多识广,之前却从未遇到过、听说过有阴阳眼的人。 准确一点来说,是阴阳体。 骥二郎不仅能够看到他们,还能够触碰到他们。 这对于他们来说真的很重要,所以包括他在内的不少鬼,会选择留在骥二郎的身边。 但因为骥二郎不喜欢有人、有鬼窥探他的隐私,所以‘待在身边’更像是正常人和正常朋友之间的位置关系。 不然的话,他或许会冒着被顺手揍一顿的风险,劝说骥二郎当时不要太冲动——要讲究一个度,轻伤和重伤之间的区别很大。 但在给人带来的痛苦程度上,可以做到并无区别,甚至轻伤更痛苦。 “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陈律师是了解骥二郎的,所以先说重点。 “你的表现和口供,完全可以被判定为没有刑事责任能力的精神病人。而且这件事情引发了舆情,罪犯和罪犯家属在理论上,暂时是没机会、没心思来追究你的责任。” “那就好。” 骥二郎笑了笑,他其实并不抵触在精神病院生活,至少那里没有太多世俗的影响。 但他不喜欢强制治疗,主要是会失去自由。 相比于七年前,他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寻找他的父母。 “并不好。”陈律师这才劝说了起来。 “从你决定开始做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遇到类似的情况。而且以你的脾气,一定会触犯法律。” “所以我跟你讲过很多经典案例,比如一个女医学生,拿刀捅了前男友二十七刀,最后却是轻伤。再比如……”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却发现骥二郎已经是神游物外的状态了,于是又叹了一口气。 “要不,我像他们那样直接把我的知识教给你。反正,我现在也用不上。” “不学。”骥二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学了也没用,我下次还这样打。” “……这话可不兴说啊,那监控一直录着呢。” “没关系,谁会在乎精神病发病的时候说些什么啊,那也太神经病了。” “你牛逼!” 感觉自己没有用武之地的陈律师,瞥了一眼表情呆滞的李胥丽,突然笑了起来。 “这姑娘对你有好感,怎么说,要不要试试。” “你看小说看傻了吧?”骥二郎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声。“早就跟你说了,你像他们那样全球旅游不好嘛,天天就知道看小说。” “小说好看啊,你不也看小说。” “我又不是鬼,我又不能隐身穿墙飞天遁地,我旅游是要花钱的。我要是可以不吃不喝,肯定到处旅游,免费坐车坐飞机什么的时候抽空看小说。” 陈律师无言以对。 他记忆中遇到的绝大多数鬼,只要是能到处跑的,都会仗着自身的能力,像骥二郎所说的那样到处旅游。 只是蔚蓝星的风景,一百年都看不完。 他还听说有鬼在四十多年前偷渡到旅行者探测器上去了,现在如果没死的话,已经飞到太阳系外面去了。 但他怕死,所以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都没有离开过申城。主要活动区域是市区,最远就是去位于郊区的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是的,鬼和人一样会死,区别在于相对要难死一些。 毕竟人类都无法确定鬼的存在,所以制造的武器也没法对鬼造成伤害。 想了想,他再次劝说。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还是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就算是有极少数人相信了,在除你之外没人能看见鬼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帮你寻找父母呢?”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放弃依靠他们。这件事情,只能靠你自己和我们这种……鬼。” 骥二郎沉默不语。 最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把父母失踪当回事。 因为人类刚刚变成鬼的时候,确实会很茫然,就像是那个小女孩不敢回家。 但这么多年时间过去了,有上百个鬼慕名找上门来,他的父母却从未出现。 这不对劲。 他能出院之后,尝试寻找了三年,整个申城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这更不对劲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如果你想要依靠他们的力量,就需要证明你能够看见鬼,证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这很浪费时间,而且……” 陈律师继续说着。 “这或许会让你成为一个工具。” 骥二郎微微皱眉。 他并不认为,一个生前在四线小城市里主打离婚案,死的时候唯一房子的房贷还没还完的中年律师,能够揣测出那些上位者的思想和格局。 就像是他很有自知之明,不会把自己的认知,当成是上位者的认知。 他相信,不管是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摸着石头过河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被淹死嘛——他相信他要是死了,一定能变成鬼。 有些时候想想,变成鬼也挺不错的。 不过,陈律师的提议也不无道理。关键点在于,人类世界的法律和道德,金钱和权力这些,对于鬼来说并不存在多少意义。 混成世俗口中的身居高位,再要求那些听命于自己的人,在变成鬼之后还听自己的命令? 没道理的。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去看看罪犯和罪犯家属那边的情况。” 陈律师沉入地下消失不见,但却并未给除了骥二郎、李胥丽之外的人类带来任何影响。 李胥丽听到骥二郎说了一声‘好的,拜拜’之后,终于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又等了一会,见骥二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所以犹豫道:“你的律师,咳,怎么说?” 骥二郎笑了起来。 虽然全世界只有他能看见鬼,但信的人,好像不少啊。 第8章 修行在个人 陈律师说的不错,问题不大,骥二郎还是被送到了他的工作单位。 原因有好几个,但最主要的是——他是精神病,有证! 所以,职责是押送的三辆警车,在骥二郎看来和护送没什么区别。 甚至让他有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 …… 青山,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 一众医护人员和几个病人代表,无视了骆民伟等人怪异的眼神,在院子里摆出了热烈欢迎的架势。 他们甚至拉起了横幅——欢迎骥老师莅临我院指导暨入院治疗。 有年轻的警察不满,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骆民伟的群体提醒打断。 “这里是精神病院!”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骆民伟做过两次这样的交接工作,很有经验。 前几天把骥二郎送回来那一次不算,第一次是七年前,第二次是三年前,想找骥二郎帮忙破案,结果骥二郎说死者没有变成鬼…… 这三次相同的地方是,骥二郎都戴着电子脚环。 “看看,最新款,小巧玲珑的,戴着完全没感觉的。” 骥二郎毫不在意的掀开病号服的裤腿,在一众迎接人员面前显摆似的露出了电子脚环。 “确实很精致。”院长表情自然,像是在附和上级领导。 “黑色的好啊,骥老师最喜欢黑色了。”主治医师结合着骥二郎的喜好。 “骥老师,欢迎回来。”年轻漂亮的小护士,眼神炙热的将花束捧到骥二郎面前。 “你终于碰到了给你电子脚环的人,命运的齿轮从此刻开始转动,你将成为引领人类命运的弄潮儿。” 蹲在骥二郎脚边的病人,话说一半,就因为院长的眼神示意,被两个强壮的男护工给架了起来,双脚拖地的回到了院内。 但他还在高声呼喊。 “带领着人类走向胜利!走向新的时代!” “呵呵。”另一位病人冷笑出声,然后看着骥二郎语气嘲讽的道:“我就说了你不会看病,你非要给他看病,现在好了,他这辈子别想出院了。” 接过花束的骥二郎,瞥了这病人一眼,把戴着电子脚环的右腿伸到他身前。 “帮我拆了它。” 一听这话,边上还执行着押送任务的警察,瞬间就不淡定了。 好在敢于嘲讽骥二郎这个兼职研究人员的病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拆。” “为什么。” “犯法。” “没事的,你是精神病啊,没有刑事责任能力。” “呵呵,我看你就是不想我出院,接着治我。” “你很想出院?” “废话,你不想?” “我想啊。”骥二郎无视了旁边蠢蠢欲动的警察,继续问道:“你出院了准备干什么。” “娶妻生子。” “回答错误。”骥二郎语气冷漠的宣判道:“你还不能出院。” “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不仅是病人非常不解,旁听的警察们也都很不解——听起来,这个病人已经正常了。 “因为你已经结过婚了,凭你有三个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情?”看起来正常的病人大惊失色:“我怎么不知道。” “我骗你的,你没有结婚,没有孩子。” “呼……吓我一跳。”病人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我的回答就没有问题,我可以出院了。” 骥二郎又问道:“你出院干什么。” “陪伴我的妻子和三个孩子。” “……”警察们算是听明白了,这个病人还没有达到出院的标准。 但问题随之而来,这骥二郎不仅很正常,还真有点医生的样子。 “回答正确。”骥二郎笑了起来,转向院长道:“他可以出院了。” “???” “好的骥老师。”院长笑呵呵的点头道:“我这就安排。” “恩。” 骥二郎应了一声,径直的走向医护楼。 旁边还没想明白的警察,下意识的就要阻拦,刚完成了交接手续的骆民伟提醒出声。 “行了,没有警报,没有离开精神病院,就不用管。” “是。” 虽然应声了,但还是有警察不解。正常情况下,骥二郎这样的精神病人,在入院的时候都要先关押在单间里,有的甚至还需要戴上镣铐。 而且看起来,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们,真的有一种把骥二郎当成主治医师,甚至是外来专家的感觉。 特别是刚刚送花的那个小护士,竟然小跑着跟上了骥二郎,两人成行。 无论是医生们,还是强壮的护工们,对此都选择了无视。 这可是赤手空拳的,毫发无损的,轻而易举的,把一个杀人犯打成重伤二级的暴力犯啊。 怎么能这么放心? 而且,不是说骥二郎前些天‘逃跑’的时候,还让其他精神病人们捣乱,并趁机‘抢’走了一辆救护车嘛。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当骥二郎走进大楼内部之后,院长突然发话了。 “给他办出院手续吧。” “好。” 眼看着刚刚那个很明显不正常的病人,兴高采烈的跟着医生离开。 李胥丽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真能出院啊。” “能啊。”院长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骥老师都说了,那他肯定能出院。” “但是,他刚才……”李胥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院长却听懂了,笑着解释道:“他只是比较笨,太容易相信别人了,记忆力不太好,但不是精神病。” “……” 李胥丽他们都听懂了,但又觉得有问题。 有警察惊呼道:“不是,骥二郎真能治病啊。不对,你们真信骥二郎的诊断啊。” “俗话说的好啊,久病成良医嘛。” 这句俗话,能用在精神病上? “而且,我们也会进行验证的,不会只听骥老师或者其他老师的一面之词。” 说着说着,院长的语气突然有些意味深长的感觉。 “确定不是精神病,那肯定可以出院,因为我们只会治疗精神病。虽然,很多都治不好,只能缓解相应的症状。” 李胥丽觉得,院长似乎是在说骥二郎不是精神病。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是在说经常出院,又经常入院的骥二郎,是治不好的那种精神病。 想不明白。 只能说不愧是精神病院的院长,说的话和那些精神病人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来不及多问什么,骆民伟已经带队离开。 路上,还是担心骥二郎会被追责的她,忍不住旧事重提。 “师父,找个案子吧。” 虽然找骥二郎帮忙破案,是骆民伟带的头,而且案子确实破了。但因为骥二郎的暴力行为,又产生了新的案子,所以他现在很为难。 “就算他是真的……咳,有点东西,但他只能破杀人案啊。” “那就找他帮忙破杀人案嘛。” 骆民伟瞥了她一眼,“怎么,你的意思是,没有命案,那就现杀一个让他破案?” “……” 申城是个四线小城市,全市八县三区加起来常驻人口只有八百多万,命案确实很少见。 以去年的数据来看,沿海的一个发达省份,全省全年共发命案339起,已经是连续二十年下降。 而且,随着科技的发展,‘命案必破’这个目标已经不再是口号了。 该省份的去年的339起命案,全部破获。 放眼整个龙国,从去年的公开数据来看,现行命案的破案率达到了99.94%的高度,前所未有。 “不是还有积案嘛。”李胥丽是动了脑筋的。 在科技不够发达,刑侦破案手段不够先进的过去,确实留下了不少积案。 骆民伟又有些意动,可转念一想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种……这样的破案方式,就算是能破积案,也很难固定证据链,更不要说是通过死刑复核了。” 李胥丽愣了一下,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骥二郎用神奇的方式破了一个分尸案,骆民伟却只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会找骥二郎。 知道骥二郎的省厅,甚至从未找过骥二郎。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成语。 一面之词——都不用到检察院和法院的环节,他们警察破案也是要讲证据的。 问骥二郎什么,他都说是鬼告诉他的,这怎么当证据和线索? 好,就算是他们可以基于两次案件,选择相信骥二郎,甚至相信这个世界有鬼,骥二郎有阴阳眼。 那就涉及到了另一个成语——鬼话连篇。 鬼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有效的吗? 查案是需要投入资源的,搞个上千人的大排查却没有任何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骥二郎来一句:不好意思,我被鬼骗了…… 而且骥二郎强调了三个前提: 第一,不是所有人死之后,都能够变成鬼。 第二,鬼并不会听从他的命令,只是交易关系。 第三,这个世界不仅有坏人,还有坏鬼。 李胥丽想到了骥二郎叠的那些千纸鹤和小星星,全都在她的办公桌上,被放在一个玻璃瓶里。 只是交易吗? 只能破获极少数符合条件的现行命案吗? 她突然有了新的想法,却没有对骆民伟说出来。 俗话说得好,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第9章 找上门来 陈律师的脑袋,突然地砖下方钻了出来,把正在做俯卧撑的骥二郎吓了一跳,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 “你神经病啊。” 他一般情况下是不怕鬼的,这些年的时间里,见过的鬼几乎都是半透明的正常人样子,只有一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比较吓人。 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 任谁正在做俯卧撑的时候,而且是今天的第一千零一个时,突然看到一颗脑袋仰着头钻了出来,还差点亲到自己的脸,都得骂出来吧。 “你才是,我不是。” 被骂了的陈律师不以为意,毕竟骥二郎是精神病,而且很年轻——虽然已经25岁了,但因为有七年的时间是在精神病院里,所以缺乏足够的、正常的人际交往。 “我又不能触碰实体,要不然肯定每次都敲门的。” “你从房门进来不行吗?”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我能从一楼飘到四楼,为什么要绕着去走楼梯?” “你可以坐电梯。” “我上来的时候看了,没人坐电梯,我蹭不了。” “……” 骥二郎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们这样的都不能触碰实体,那为什么可以坐电梯?坐车?” 截止到目前,他已经遇到了上百个鬼,但除了那个恶鬼之外,从未见过有鬼能够触碰实体和人类。就算是那个恶鬼,想要和实体接触也非常的难。 撑死了就是让电线短路,敲一敲门,按一按电视遥控器按钮之类的。 所以之前在审讯室的时候,小女孩问他为什么不能抱抱自己的亲人,他会回答‘都是这样的’。 “我怎么知道?”陈律师给不出合理的解释,所以给出了一个不合理的解释。 “就像是雷神的锤子,得不到认可的人拿不起来,但单独坐车坐电梯都没问题。” “……”骥二郎认真的道:“下次记得走正门。” “好。” 陈律师不以为意的应了一声,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早晚会遇到不像人的鬼,练练胆子还是有必要的。 他正色起来,语气像是在做汇报。 “那边的情况不是很乐观,罪犯和罪犯家属反应过来了,他们知道警方其实不想给你定罪,所以抓着不放。” “你又没有通过赔偿取得谅解的能力,所以这一次,你有可能要戴两年的电子脚环。” 骥二郎虽然没有用他的特殊能力,学习陈律师的相关法律知识,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那还不错啊,重伤二级才两年,还不用服刑。” “正常情况下是很不错,故意伤害他人致重伤二级的,一般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完全没赔偿,也没取得对方的谅解。” 陈律师说着,话锋一转。 “但问题是你帮忙抓了杀人犯,而且是必被判死刑的。” 骥二郎没有回应,走到一旁拿起了水杯吨吨吨了起来。 陈律师继续道:“虽然抓捕过程确实很暴力,而且没有按照规定提前对骆民伟进行情况说明,就像是你七年前没有报警一样。但因为你是精神病,所以还是有些太重了。” 骥二郎拿起白色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走到窗户边开始深蹲。 他所在的这个单人病房面积不小,像是高档酒店的套房。客厅还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能够看到葱葱郁郁的青山山景,也能够看到视觉上并不远的城市。 陈律师停了片刻,飘到骥二郎的身侧。 “前几年你不是在和我们学习知识,就是在锻炼身体磨炼技艺,又不觉得你父母的失踪很不对劲。” “可现在不一样了,你既然已经决定开始做事,那就不能浪费这两年的时间。” “和他们合作当然是有好处的,就像是,你说你是警察,那个小女孩就相信你了一样。但坏处是,你必须要守规矩。” “你不是个守规矩的人,你需要依靠的也不是人。” “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换个思路。” 陈律师说着,语气昂扬了起来,已经是开始畅想未来的样子。 “先开个事务所吧,你帮过余宾很大的忙,他这个人又是知恩图报的,完全可以让他出面走程序当法人。” 过去的三年时间里,骥二郎为了寻找父母,在申城跑老跑去的。 自然而然,就会遇到一些涉及到鬼的事情。力所能及的情况下,顺手就帮了几个人,余宾就是其中之一。 “不用担心等摊子大了之后,余宾会反水,毕竟这种事务所主要依靠的就是你的能力。没有你,他做的再大,什么也不是。” “当然,钱这方面还是需要注意的,可以让马兰玉盯着。她当了半辈子的财务,变成鬼了还去上班,还不如去你的事务所帮忙。至少,你可以给她的后人发工资。” 马兰玉是主动找到骥二郎的上百个鬼之一,生前是一个上市公司的财务主管。 上班的时候出车祸死的仓促,来不及把存放私房钱的位置说出来,眼瞅着后人要卖房子搬家了,所以慕名而来让骥二郎帮忙传个消息。 “初期的业务方面也不用担心,虽然你可能两年都不能离开这里,但我和左继龙可以到处跑。” 左继龙也是一个鬼,和陈律师、马兰玉差不多。他们三个是这些年的时间里,骥二郎遇到的鬼之中,人性和智力相对保留较多的。 也是最需要骥二郎帮助的。 像是那个被分成十七份的鬼,在让骥二郎对警方说出真凶之后就离开了。 “我们可以先接一些适合我们能力发挥的业务,积累客户资源和客户信任。等你可以出去之后,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眼见骥二郎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陈律师换了个角度。 “挣钱是有意义的,就像是这一次的事情。如果你早点听我的,那余宾或者其他什么人,就能拿钱砸的对面放手,你一天都不用戴电子脚环。” 骥二郎终于停止深蹲,转过头看向陈律师。 “我为什么要赔他们钱?” “我知道你很不爽,但不赔钱,他们就不出谅解书啊。” “我不需要谅解书。” “那你就要接受强制治疗。” “我确实需要接受治疗啊,而且这里的环境真不错,还不用给钱。” “但你不能离开,而且你这样做事,早晚得去监狱。没钱赔,精神病的身份也保不住你。” “没关系,可以立功减刑。” “再怎么立功,也不可能无罪释放啊。” “我是精神病。”骥二郎认真的问道:“两个加起来,够不够?” “……” 陈律师无言以对,看向骥二郎的眼神复杂了起来。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骥二郎语重心长的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全都要是吧?”陈律师语气不满的道:“那你当初就不该隐瞒凶手是谁,还一瞒就是三年。本来他们就不相信你,你还这样搞,怎么敢用你。” “我答应他了,做人呢,要说话算话。放弃底线这种事情,等我变成鬼了再说。” “你真以为你有阴阳眼,变成鬼了之后,还可以像做人的时候一样触碰实体,和人说话?” 这确实是个问题,但骥二郎却不以为意。 “你生前有阴阳眼吗?” “没有。” “你见过别人有阴阳眼吗?” “没有。” “那你知道个屁。” “……”陈律师还要再劝,敲门声响起。 年轻的小护士银铃似的清脆声音传来:“骥老师,有个叫李胥丽的女警来找你,你要见吗?” 第10章 年轻人就是勇 虽然距离上次见面只过去了五天,但李胥丽还是有一种今非昔比的感觉。 从骥二郎见她需要申请,到她见骥二郎需要申请……虽然之前骥二郎从未主动要求见她。 “你现在状态怎么样?”李胥丽有些犹豫的问道:“会不会,突然发病。” “状态很好,不会。”骥二郎表情平静,但语气却有一丝期待,他能猜到对方为什么来找他。 果然。 李胥丽做了一次深呼吸之后,直接进入正题。 “我有几个案子想找你帮忙。” 年轻人就是勇啊!而且成长很快。 骥二郎原本还以为,以李胥丽的人设,会说出什么‘我是来帮你立功减刑的’这种话。 “说说吧。” “啊?”李胥丽有些意外于骥二郎的干脆,按照之前骆民伟的说法,骥二郎不是太配合。 但她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对于骆民伟这样的老刑警来说,过程和结果是同样重要的,特别是各种案件的复议复核越来越严的情况下。 她都能想象到双方的对话。 “你怎么知道的?” “鬼跟我说的。” “鬼在哪?” “在你头顶上飘着。” “严肃点!” “我很严肃。” “……” “怎么证明鬼说了这些?” “你要不要让我证明真的有鬼?” “可以的话,请开始吧。” “……” 这是一个几乎无法被证明,又需要证明的死循环。 好在李胥丽不管这些,年轻人相比之下要更在意结果,并且有勇于尝试的勇气。 错了也没关系,反正还年轻,还有机会。 像是骆民伟这样的大队长,虽然级别比李胥丽高很多,可以说达到了普通人在他这个年纪的天花板,但却几乎没有试错的机会。 骥二郎像是窥探到了李胥丽的内心,提醒道:“只要你别让我自证什么,力所能及。” “好!” 李胥丽开始介绍。 “第一个案子是失窃案,地点在一个老小区,人员出入没有登记,而且流量很大,监控系统那几天损坏了,失窃的房子里没有发现任何嫌疑指纹、足迹、DNA。” “我们查过相关的关系人,一无所获。所以主要目标就放在了销赃渠道上,但同样一无所获。” 她说的并不够详细,毕竟有相关方面的规定。 就她现在的行为,真要是被骆民伟知道了也没什么,毕竟是骆民伟开的头。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或许就会有麻烦。 但情况是大概说清楚了,就是以警方最擅长的一些技术手段,查不到任何线索的案子。 骥二郎对此并不意外,如果能够查到线索也用不上他。 事实上,这样的案子在申城并不多,小地方没有很专业的犯罪人员。 “技术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骥二郎很配合的道:“直接跟我说准确的地点吧。” “你不是可以学吗?用那种……一学就学会了的方法。”李胥丽没有直说,她的内心确实还有一丝犹豫。 “那也得碰上懂这些技术的鬼,还得对方配合。”骥二郎语气丰富了一些。 “正常人想认识你师父那样的专业人士都很难,更何况是我这个人,想要认识这种专业的鬼呢?” 李胥丽觉得骥二郎说的很有道理,都不说骆民伟了,也不说外界了,直说内部羡慕她的同事就有很多。 想到这里,她内心的犹豫就彻底消失了。 “铁路小区,C9栋1903。失窃的有十万现金,是旧钞,没有冠字号码信息。还有四条金项链,三个金手镯,两块劳力士……” 说着,李胥丽拿出来了早已准备好的失物照片。 “这都是失主之前拍的,总价值超过了一百万。” 骥二郎将照片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一一摊开的样子,然后看向左手方向的无人沙发。 “十年以上甚至是无期徒刑?这么严重啊。” “这是盗窃罪数额特别巨大,当然……” 李胥丽下意识的回应了半句,才注意到了骥二郎的视线不在她身上,也不在茶几的那些照片上。 瞬间就感觉变冷了,像是25度的空调被调成了16度,出风口还被挪到了她对面的沙发上,冷风嗖嗖的吹向她。 骥二郎继续对着无人的沙发说话。 “那案子破了她是不是能立功?够不够二等功。” “……”李胥丽又害怕又想笑,这要是能拿二等功,那二等功也不值钱了。 但她现在不敢出声解释这种不算常识的常识,好在陈律师是个懂行的。 保持坐姿,其实是飘在沙发上的陈律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把这案子看的太大了,区区十年有期徒刑而已,就算是人抓住之后发现了其它案子,了不起被判个无期,也够不上二等功。” 骥二郎确实不太懂这些,语气有些惊讶:“这么难?” “肯定的啊。” 陈律师略作沉吟之后说了个例子。 “我在新闻看过一个,从警十七年,组织参与侦破各类刑事案件3453起,破获涉黑涉恶和公安部督办案件50多起,抓获犯罪嫌疑人1600多名,网上追逃345名。” “累计一次一等功,一次二等功,三次三等功。截止新闻发布时,是中队长。” 骥二郎愣了愣,无视了李胥丽问道:“那这么说,是不是培养骆民伟更好,毕竟他已经是个大队长了。” 陈律师不置可否,他本就不支持骥二郎走这条路。 李胥丽却不乐意了,她虽然不知道哪个鬼对骥二郎说了些什么,但却听懂了骥二郎的这句话。 嫌她级别太低,资历太浅,培养起来太慢太麻烦。 “喂喂喂。”她瞬间就不害怕了:“我还在这呢,而且,什么叫培养我师父啊,这话可不兴说啊。” “领导不都这样说吗?” “你是领导吗?你这身份这环境,还有这……这位不知道什么身份又是否存在的鬼,跟电视剧里的大反派人设一样,我劝你最好换一个。” 李胥丽是个记仇的。 “行吧,不说培养,说合作。警民合作,没问题吧。” “没问题。” 虽然截止到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案子也没说完,但她却有些高兴。 因为她感觉骥二郎没有之前那么冷漠了,多了一些正常人的生气。就是不知道,是因为她不需要骥二郎自证什么,还是因为旁边有鬼。 她之前就感觉,骥二郎面对鬼的时候,更像是一个活人,没有那么生人勿进。 “怎么样。”骥二郎再次看向无人的沙发,“你不是一直想帮我吗?能麻烦你跑一趟吗?” 这一次,李胥丽没那么怕了,也算是习惯成自然,见怪不怪。 甚至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对面的沙发,估摸着正常人坐在那的眼神高度,鼓着勇气尝试对视。 陈律师看了看李胥丽,又看了看骥二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后点头。 “好,我去看看那小区有没有鬼,有没有知道消息的鬼。” 这两点都是不确定的,也是之前骥二郎不怎么配合的原因之一。 “多谢。” “不客气。”陈律师提出了要求:“你让她送我过去吧,我自己转车太麻烦了,院里这会也不一定有车去市里。” “行。” 骥二郎转头看向了李胥丽,然后,因为骥二郎的‘多谢’而期待起来的李胥丽,就听到了让她头皮发麻的话。 “麻烦你送我的律师去一趟铁路小区,之后再带他回来。” “!!!” 第11章 喂,我要报警 作为一名出租车司机,方尚友算是见多识广了。 但今天的事情,还是让他想不明白。 第一,打了叫车电话的客人是个警察。 第二,客人的出发地点是在精神病院。 第三,客人自己有车却不开。 第四,他接客人的时候,客人从她自己的车里拿出了一件秋款的外套,没上车的时候就穿上了,而现在是夏天,实时气温39度。 第五,他怕客人冷,所以关了空调,打开了车窗。结果炙热的夏风越吹,客人的脸色越白,还有些冻得发抖的感觉。 第六,到了目的地之后,客人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声‘慢点’之后,下车站在车边晒了一个小时的太阳。 第七,客人突然又不怕热了,再次穿上了秋款的外套。 第九,客人要求他折返精神病院。 …… …… “不愧是精神病院的人啊,连警服都敢穿。” 方尚友理所当然的,把李胥丽当成了精神病,并且犹豫自己要不要报警。 不是警察却穿警服肯定是犯法的,更不要说还有警号,看起来和真的一模一样。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惹上普通人都有麻烦,更何况是惹上一个精神病呢? 然而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那个冒充警察的精神病人,又飞快的从医院里冲了出来。 而且是直接冲向了他。 “师傅师傅,麻烦你再送我去一趟铁路小区。” “啊?” 方尚友愣了一下,突然挂挡松离合踩油门,直接就跑了。 虽然空车跑回去很亏,但相比于刚才那一趟来回的经历,他愿意承受。 跑出一段距离之后,他果断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我要报警,有个精神病冒充警察。” “诶?” 李胥丽并不知道方尚友把她当成了精神病,甚至还报了警,因为她几乎全程处于高度紧张和害怕的状态。 在骥二郎身边的时候,她觉得她已经不再害怕了——毕竟是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 但到了让她和鬼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回想起了曾经被恐怖片吓到半夜不敢上厕所,甚至不敢把脑袋和手脚从被子里露出去的经历。 所以她不敢自己开车,很聪明的叫来了一辆出租车,可还是怕。 约定中鬼律师下车的一个小时,她整个人是猛地一放松,完全没心思和擅长聊天的出租车司机说话,只想晒太阳。 约定的时间到了,让出租车司机返程的路上就不用多说了,更怕了。 万一,那个鬼律师,带了人证呢? 不,是鬼证!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一上楼,见到了骥二郎心中猛然安定下来的时候。 骥二郎就问出了让她懵了的问题。 “我律师呢?” “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你把丢下车了?” 我他妈哪知道你律师怎么没回来呢,我他妈都看不见他,碰不到他,怎么把他丢下车? 好在她记得骆民伟的教导,又顾忌骥二郎的特殊能力,所以没把脏话说出来。 “我不知道啊,约定的时间到了才让出租车司机带我们回来,他……她……咳,我真不知道啊。” 骥二郎摸了摸下巴上的唏嘘的胡渣,“应该是发现情况了,时间不够问清楚,所以没赶上车。” “时间不够?” “你知道的,大多数鬼都会丧失一定的人性和智力,沟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我知道个屁。 “那怎么办?” “你回去一趟,把他接回来吧。” “要不你去吧,你不是会开车嘛,我有车借给你用。” “我没驾照,而且。” 骥二郎掀开裤腿,露出了电子脚环。 李胥丽沉默了三秒,深呼吸了三次,咬牙切齿的鼓起勇气冲下了楼。 结果…… 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再回头看向医护楼的四楼。 骥二郎就站在落地窗边上,双手抱胸的俯视着她,没有任何表示。 她突然怀念起骆民伟平日里事无巨细的种种交代,而之前她总是觉得骆民伟太啰嗦了。 师父可以是一辈子的师父,但不能指导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每件事情的观点都和自己相同。 比如,在对待骥二郎的观念上。 总是要独当一面的。 李胥丽再次深呼吸,夏天的炙热让她的身体温暖了起来,抬脚就走向了她的领克06。 车很小,她开起来正好。 后排空间很小,但对于鬼来说应该是没问题的。 驱车驶离精神病院,比出租车多用了九分钟的时间才到达铁路小区,停在了之前出租车停留的位置。 她在车里犹豫了一下才下车,站在车边轻声道:“不好意思的律师……” 她想要加个先生或女士,但骥二郎没说是男是女,所以顿了一下之后直接略过。 “我没想到您为了帮我查案,耽误了时间,对不起。” “请上车,我现在就送您回去。” “恩……如果您在的话。” 李胥丽也是说了好几句之后,才反应过来骥二郎的律师可能没查完,也有可能没在这等她回来。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而更尴尬的是,旁边有路人眼神奇怪的看向了她。 好在又是灵机一动,拿出了无线耳机戴上,这样自言自语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想到这一点,她就拿出手机打开了京东,开始挑选无线耳机。 平时她都是用淘宝的,但为了能尽快把耳机送到骥二郎手中表示感谢,也是为了她自己尽快不用被人当成是精神病,她选择了送货快的。 小巧玲珑?不要! 耳机太小不容易被看见,所以她选择了那种几乎能把耳朵给盖住的无线耳机。 这一切做完,戴着无线耳机的她再次开口。 “您上车了吗?” 完全没有回应,不过这样也好,真要是有什么动静,她又得害怕了。 麻烦的是,她没法确定对方是否上了车。 想了想,她终于想到了一个被她忽略的点,于是她又一次拨通了精神病院的电话。 这一次没什么意外,很快就联系上了,而且是骥二郎房间的分机。 “不好意思啊骥先生,我实在是不知道你的律师有没有上车,所以,麻烦你问一问。” “没用的。” 骥二郎虽然没有手机,但他肯定不会无视这种工具的。 “跟你说了,我遇到的鬼几乎都不能接触实体,也就是说,他们没法打电话。” 不能接触实体,所以不能打电话……电话的原理是把声波转化成信号…… 李胥丽的脑子有点痒,又灵机一动的道:“那咱们开个视频?” “说了啊,摄像头拍不到他们的。” “但你不是有说你有阴阳眼吗?你能看到他们啊。” “但你拍不到啊,我怎么看到?” “你通过摄像头看啊。” “摄像头拍不到啊。” “但你有阴阳眼啊。” “……” 骥二郎知道李胥丽可能快崩溃了,能够坚持到现在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这样吧,你去旁边商店给我买瓶可乐,然后直接回来。” “那你的律师……” “不用管了,如果没赶上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回来吧,又不是小孩子。” 李胥丽长舒一口气,抬脚就小跑了起来,但只是跑了几步就又开始慢慢走——如果顺利的话,以后是要经常合作的,得留个好印象。 注意到这一幕,已经坐在车里的陈律师笑了起来。 小姑娘,路走宽了啊。 第12章 精神病也会传染? 经过骥二郎的确认,李胥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一种连续加班一个月终于破获案件的感觉,整个人有些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但当骥二郎开始‘自言自语’时,她就来了精神。 因为加班一个月了,案件还没有破,而且截止到目前还没能找到线索——正常认知中的线索。 “听起来运气不错啊。” 骥二郎的这句话,让李胥丽精神一振,坐姿端正了起来。 她很好奇,但却很懂事的保持安静。毕竟骥二郎之前提醒过她两次了,一次让她换个人设,一次要‘培养’她的师父骆民伟。 虽然说师父对她很好,但问题是师父太犹豫了,瞻前顾后的。 而且……她太想进步了啊。 “她选择的案件很好。” 陈律师瞥了李胥丽一眼,毫不吝啬的夸奖了起来——虽然他不希望骥二郎走这条路,但他很清楚,就算是他不说这些,骥二郎很快也能自己看出来。 就像是那个被骥二郎确认可以出院的病人,不是精神病,只是有点笨。 骥二郎是与之相反的,是精神病,但并不笨。 “老小区相比于新小区有一个特点,就是相对之下,会有更多的老人在家里逝世,而不是在医院或者老家。” 人死之后变成鬼,人性和智力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如果是在医院这样的场合去世,很有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简而言之,就是会成为孤魂野鬼。 这种状态又会让鬼的人性和智力,以相对更快的速度消逝下降。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别说是骥二郎了,陈律师这样的鬼都无法与其交流。 所以,骥二郎才会让那个小女孩回家。 “她有心了,应该是查了一些资料,比如你之前交代过的那些信息。” “这样的合作者,确实不错,可以帮助你很多。” 陈律师夸奖了几句之后,就说起了案情。 “我在那个小区一共遇到了十六个鬼,其中有五个是可以进行交流的。” “有一个老头说他那天正好遇到了小偷,还找了另一个老太太一起去看热闹,几乎看到了小偷的全部作案过程。” “只不过因为小偷全程戴着面罩,所以他们两个都没有看到小偷的长相。” 穿墙遁地和飞行(飘浮),是所有鬼都拥有的基础能力。但像透视、影响实体这样的进阶能力,普通的鬼就没有。 “好在这两个鬼比较闲,在小偷离开的时候跟了上去,我就是因为跟着他们两跑了一趟,所以才耽误了时间。” 骥二郎愣了一下:“这么顺利?” “对啊,就是这么顺利。” 陈律师笑了起来:“那小偷再专业,又怎么能想得到,在他作案的时候有两个鬼旁观,而且还闲的跟他回了家呢?” 这个世界上相信有鬼的人其实不少,但真正相信有鬼的人数量极少。 叶公好龙罢了。 “小偷在哪?” 陈律师说出了一个地址,并欣慰的道:“还是得感谢他们查案的时候很用力,让这小偷不敢销赃,甚至不敢带着赃物离开。” “可以人赃并获?” “可以的。” “最关键的是,他死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够看见鬼,还会查这个小案子。” “不算小案子了,至少金额不小。” 骥二郎略作沉吟,再一次无视了旁听的李胥丽问道:“假如黑吃黑一部分的话,能不能给他定罪的同时,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呢?” “……”李胥丽欲言又止。 她算是听出来了,骥二郎是真有可能已经破了案,还是可以人赃并获的那种。但问题是,这家伙是有些不法之徒的味道。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骆民伟遇到骥二郎的第一个案子,已经足以说明这一点了。 好在陈律师直接打消了骥二郎的这种想法。 “虽然他是小偷,虽然那些都是赃物,但失窃了的话,警察肯定是要追查的。你要是没和她合作也就算了,现在还这样做,就算你是精神病也得进监狱。” 说完,陈律师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工具人。” 对于工具人的说法,骥二郎并不认同。 别说相关方面不可能因此而相信他和他的能力,就算是真的信了,也不太可能拿枪指着他让他使用能力。 就算是真这样做了,他也不怕死。 “那算了。” 他说出了让李胥丽紧绷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的三个字,然后将陈律师说的地址复述了出来。 “只有罪犯一个,在睡觉,赃物都在他家主卧的飘窗下面,有暗格。” 李胥丽一喜又一惊,后怕的同时又兴奋不已,整个人的情绪变化波动极大,脑子里的想法纷乱不已,比这里的精神病人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有鬼啊! 不等她问什么,电话突然响起,来电人是骆民伟。 “师父,我们发现……” “你去找骥二郎了?”骆民伟语气有些愤怒的,打断了李胥丽的汇报。 “你怎么知道?” “有人报警说你是精神病,还冒充你。” “???” 李胥丽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出租车司机。 “你到底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 “师父,你先听我说。”李胥丽觉得现在解释有些太浪费时间了,所以有学有样的打断了骆民伟的话。 “我们破了铁路小区的百万失窃案,而且可以人赃并获!” “???” …… …… 一辆速腾,一辆帕萨特,先后停在了蓝英花园小区外的路边。 几位便衣分别从两辆车上下来,进了小区。 在帕萨特驾驶位等待消息的骆民伟,此时却非常的犹豫。 他是知道骥二郎有神奇之处的,在李胥丽将情况说明之后,他立即调动了人手并到达嫌疑人所住小区。速度之快,李胥丽都没能及时赶过来。 但真到了这里,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龙国,进行搜查必须持有搜查证并向被搜查人出示。虽然执行逮捕拘留时,遇有紧急情况的除外,但问题是,这算是紧急情况吗? 假如他们冲进去把人给抓了,却什么都没能发现,那他这个大队长肯定是要担责的。 这和骥二郎涉及的第一个案子不同,杀人案而且是分尸案的级别,盗窃案根本没法比。 而且当时他们敢于直接抓捕死者的私生女,并不是因为相信骥二郎有阴阳眼,只是因为怀疑骥二郎参与了分尸,属于是坦白从宽的说出了同伙。 这和上一个案子也不同。 当时可以说是骥二郎带头冲锋,直接在藏尸地把罪犯打的半死不活,根本没有给他思考犹豫的时间。 这样一想,骆民伟突然有些后悔。 如果当时他跑的再快一些,不用李胥丽帮忙也能够直接翻过大门,阻止了骥二郎暴力伤人。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让骥二郎再次带头冲锋呢? 不对不对!这个想法不对!不能这样想! 骆民伟摇了摇头,驱散了脑子里的一些想法时,就看到李胥丽的车停在了街对面。 电话也在同时响起。 “师父,你们怎么还没抓人啊。”穿着警服的李胥丽不敢下车,怕打草惊蛇。 “……”骆民伟无奈的开始解释:“不管线报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先了解情况。房子是谁的,里面是谁在住,现在有没有人,如果有,有多少人,是不是可能存在人质……” 李胥丽当然知道这些,但她跟骆民伟说骥二郎说陈律师说了,半个小时之前房子里只有罪犯自己在呼呼大睡。 简直是配合的不能再配合了,这要是因为耽误时间,导致罪犯醒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师父,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没关系,你是来阻止我的。” “你疯了?” 骆民伟震惊之时,就看到穿着警服的李胥丽已经下车,冲向了小区大门。 就像是,几天前的骥二郎。 这让赶忙下车狂追而去的骆民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惊恐——精神病也会传染? 第13章 能奈鬼何? 李胥丽终究是没能第一个冲进去,因为这是一个高层住宅小区,坐电梯要等,爬楼梯太慢。 但骆民伟却因为她的莽撞,不得不开始了有些仓促的行动。 让四个便衣去目标楼层的楼梯口、电梯间蹲守,同时找到物业表明身份,查看监控确定嫌疑人在家,并且有极大可能是独自一人。 而后由物业出面,说楼下被水淹了,骗开了门之后,藏着的便衣们就冲了出来,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人给控制住了。 有些莽撞,也不符合相应的程序。所以,在嫌疑人被控制之后,骆民伟依然很担心。 我这个大队长,好像是当到头了! 好在李胥丽这个年轻人太勇了,也太莽了。 在嫌疑人被控制的第一时间,她一马当先的冲进了主卧——找物业的时候,他们就拿到了户型图。 同时呼喊着:“飘窗,跟我来拍飘窗!” 举着记录仪的同事赶忙跟了过去,他们行动的时候必须要进行拍摄。 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的证明赃物是在嫌疑人家里发现的,而不是他们在控制嫌疑人之后,私自放在嫌疑人家里的。 虽然嫌疑人身在客厅,又是被控制的状态,看不见李胥丽是直奔飘窗开始寻找暗格。 但听见李胥丽的目标如此明确,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彻底没了侥幸心理。 一个单身,有电脑的男人,十之八九是能够查出点问题的,更何况是他真有问题? 主卧飘窗的问题,比书房电脑的问题大太多了啊。 心灰意冷之下,原本还在挣扎并呼喊着什么‘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我报警了啊’之类的话,突然像是被打死了一样,全身瘫软了下来。 参与出手按着嫌疑人的骆民伟,不惊反喜。 他是有经验的,一般情况下被抓的嫌疑人都心存侥幸,饰演着无辜民众突然被抓的样子。特别是在突击审讯的时候,嘴硬的堪比煮熟的鸭子,还有很多会选择装傻充愣。 但只要是拿出了确凿的证据,特别是在抓捕的同时搜出了赃物、凶器之类的,人赃并获之时,一般的嫌疑人都会像是被人打死了一样。 有的甚至会因为他们犯罪时,就已经知道的刑事责任,而吓的尿湿裤子。 “铐起来!看好!” 骆民伟怒喝出声,已经是信心十足。 但当他看向主卧的时候,眼神却和嫌疑人的眼神差不多,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非常震惊。 怎么做到的? 这个盗窃案没人死啊? 难道说,这个盗窃案的嫌疑人,还是个杀人凶手? 不等他想明白什么,李胥丽和一位同事激动的声音,就从主卧里传了出来。 “真有暗格啊,真的在暗格里啊。” “这是那些赃物?” “是的,我确定,我今天又看过一次赃物的照片。” “嘶……你这……”另一位同事本想惊叹一声——你这线人的情报也些太准了吧。 但毕竟是三十多岁的刑警了,经验比李胥丽高出不知道多少,及时打住。 接下来的程序就正常,简单,轻松了。有条不紊的抓捕和突击审讯飞速完成,证据确凿的情况下,罪犯完全没有嘴硬的机会。 坦白交代,却争取不了一点从宽的机会。 值得一提的是,只有警方未能掌握相关的犯罪证据等信息时,才有可能坦白从宽。 当然,如果该罪犯有同伙,或者是知道一些同行以及涉及的案件,确实有可能争取到坦白从宽,甚至是立功减刑的机会。 可惜的是,该罪犯是真的不知道。 由此也能够看出来,就算是走上了犯罪的道路,也不要忽略相应的人际交往。关键时刻,真的有用啊。 虽然之后还需要一些时间和程序,才能够把罪犯送入监狱,但案子基本上已经宣布告破。 然而骆民伟却一点都不开心,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好像和该罪犯一样,忽略了很重要的‘人际交往’。 “李胥丽,你这线人有点东西啊,罪犯都想不到是谁把他供出来的,还想问我们呢。” 听到队员们夸奖李胥丽的话,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没有解释什么。 其他人也没有多问,线人的情报肯定是要尽可能保密的。所有人都知道某个人是线人的情况下,那线人就不是线人了。 不过,在其他人看来,这线人和线报肯定是骆民伟给李胥丽的机会。要不然毕业之后就加入警队,才一年时间的李胥丽,只有做梦的时候才能够独自破获这样的案子。 这就是有一个好师父的好处。 事实上,他们猜对了。 …… …… 茶楼的包房里,师徒二人对坐,都没有主动开口,都没有喝茶。 虽然并不是杀人案,但这个案件的破获方式,离奇程度是不遑多让。 而且涉及到了很多事情,甚至是很多人的命运。 半晌之后,年轻的李胥丽没忍住,提醒出声:“师父,你的茶凉了啊。你不是说,毛尖凉了之后就不好喝了嘛。” “你的也凉了。”骆民伟一句话就掌握了主动权,让李胥丽有些尴尬。 他长叹一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再次开始确认。 “他能看见的鬼……有很多?” “恩,只是精神病院那一片,就有十七个鬼常驻。” 骆民伟下意识的就想要说一句,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他刚才提问的关键是——他能够看见的鬼。 但想了想还是选择性的忽略了有没有鬼这一点,继续确认。 “那些鬼,都听他的话?” “不是啊,鬼不听他的话,都不听的。他和鬼之间都是交易,只是交易。” 李胥丽不再尴尬,转为兴奋的状态,转述骥二郎的‘科普’,并加入了一些她的理解。 “鬼比人更现实的,是因为骥二郎能帮助他们,他们才会去找骥二郎。但有些事情骥二郎不能帮忙,所以他们就离开了,有的暂时帮不了,他们就在附近等着。” “还有一些已经帮过了的,就直接离开了,说是去环游世界了。” 说着这里,李胥丽的语气有些羡慕。 这让骆民伟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原来死了之后可以免费环游世界啊。 “真正和他达成长期交易关系的,目前他说出来的只有一个律师,但生前是谁他没说,甚至都没说是男是女。我觉得,他对我们还有一些不信任。” “不过这也正常。”李胥丽帮忙解释道:“毕竟咱们已经抓他两次了,上一次还被判了四年的强制治疗,这一次又……师父,这一次他没事了吧?” “应该是没事了,如果能够解释的通。”骆民伟有些头疼。 立功减刑肯定是没问题的,金额超过百万的盗窃案,能够如此轻易的人赃并获,换成正常的线人和线报,肯定是不用戴电子脚环了。 但问题是,骥二郎不正常,线报也不正常。 “可是……”李胥丽有些不满。 “先不说这个,我心里有数,他心里也有数。” 骆民伟继续确认。 “所以,那个鬼……律师,能够和其他的鬼进行交流,像是我们进行走访一样?” “不止是走访,还有搜查啊。”李胥丽再次激动起来:“他可以穿墙遁地,什么暗格地下室保险柜之类的,都挡不住他。最关键的是,他根本就不需要搜查证啊。” 骆民伟皱眉道:“这就是一个问题,没有搜查证的肆意搜查,别说是普通人了,就算是我们也犯法啊。” “但问题是。”李胥丽不服气的提醒道:“他是鬼啊,哪条法律写了鬼不能私闯民宅?” “……” 骆民伟愣住了。 因为确实没有这样的法律条文,而且就算是有……他们又能奈鬼何? 第14章 一百亿够吗? “师父,案子总是要破的。” 李胥丽的这句话,成为了压倒骆民伟的最后一根稻草。 身为大队长的他,需要考虑的事情要比李胥丽多很多,比如这一次的案件。 正常情况下,在罪犯没有留下任何踪迹的时候,他们最常用的破案方式就是走访,看监控,找线人等。 这些方式,根本不知道需要投入多少人,多少天,才能够得到有效的线索。 人是要吃饭的,成年人是要养家糊口的,是需要目标才能够不断向前的。 不说过程中投入的人力物力财力,只说让一群警察毫无头绪的走访,对精气神就是一种打击。 最关键的是,他们需要负责的,远远不止这一个案子。但他们能够调动的相应资源,却是有限的。 这个案子投入多了,其他案子的投入必然会减少。都是案子,哪有那么容易分出个轻重缓急啊。 与之对比,骥二郎的这种查案方式,甚至可以说是零投入,而且见效快。 唯一的问题是…… “你为什么会相信他?” 已经做出了决定的骆民伟,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要知道,从开始到现在,都是他的一面之词。” 李胥丽听懂了这句话的潜台词。 假如骥二郎今天是在和她开玩笑,那她的莽撞冲动,不仅会被追责还会连累到骆民伟。 这还只是一个盗窃案,和一个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武器且身体健全健康的嫌疑人。 万一是其它的一些情况,比如孕妇、老人,甚至是小孩,或者是什么商人、律师、老师,甚至是…… 而且骥二郎确实有开玩笑的可能——他是确诊的精神病,还承认自己的脑子有问题。 想了想,李胥丽放弃了啰嗦的解释方式,再次重复道:“师父,案子总是要破的啊。” 两句话的内容一模一样,但语气却并不相同。 前者是恳求,后者是感慨。 骆民伟沉默了片刻之后,将茶杯了的茶水一饮而尽。又添了一些开水,摇晃着把茶杯里的茶叶全都倒进了他自己的茶杯里。 一杯二十呢,不能浪费。 李胥丽提醒道:“师父,我这杯没喝呢。” “两杯就太浓了。” 骆民伟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之后,起身。 “你先下班吧,太晚了就别去那边了,晚上好好想想。如果你还坚持的话,那就让他帮忙多破几个案子。” 李胥丽有些高兴,又有些不高兴。 “这个案子还不够啊。” 骆民伟笑了笑,不置可否的原话奉还,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案子,总是要破的啊。” …… …… “送给你的。” 李胥丽拿出了一个还没拆封的手机盒子,递给了坐在办公桌另一面,且穿着白大褂的骥二郎。 “哟,华为Mate60Pro+1TB啊。” 骥二郎毫不客气的接过,语气有些欣喜:“这很贵吧,你的工资怎么买得起,别贪污受贿了啊。要是你被抓了,我又得从头再来。” 李胥丽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有松了一口气。 她昨天晚上回去确实是想了想,但只是想了十多分钟就在京东下单了。 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而且,她虽然害怕骥二郎跟她开玩笑,但又希望骥二郎多开玩笑。 太冷漠了不好,总感觉不像是活人。 “9999,我分期买的,十二期免息。还有无线耳机和手机卡。” 李胥丽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个小盒子和一张电话卡,并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我问过了,你是可以有手机的,至少过去三年是可以用的,为什么不用?” “我住在这里,认识的多是鬼,他们都不能打电话,我要电话干什么?” 所以,现在认识我了,就需要电话了? 李胥丽心里面高兴。 骥二郎拆开了手机盒,然后就有些茫然,他已经七年没用过手机了。虽然因为办公时有电脑用,不算落后于时代,却不知道缺乏一些使用经验。 “我教你。”李胥丽绕过了办公桌,开始教学。 很快,骥二郎就成为了有手机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像是刚想起来一样问道:“我现在可以用手机了?” “你现在是我的线人,可以这样操作的。” 李胥丽解释了一句之后又有些担心的问道:“你介意的话,我再想想办法。上个案子有帮助,但见效没那么快。” “那就多破几个案子,这次用不上也没关系,积累到下一次用。” 骥二郎把手机放在一旁充电,然后端正的坐在办公椅上。 “……” 真有下次啊。 李胥丽其实并不意外,她问过院长了,骥二郎确实有精神病,最明显的症状是精神分裂和双相情感障碍。 前者指的是见鬼,这一点现在有待考证。后者是一种既有躁狂症发作,又有抑郁症发作的常见精神障碍。 所以她没有劝说什么,只想着自己以后跟紧点,尽可能的阻止骥二郎过于冲动。 她回到办公桌的另一面,端正的坐在了椅子上,仿佛要进行心理治疗的精神病人。 “我昨天晚上又筛选了一下,根据你的能力特点,选了四个盗窃案。虽然金额都不是很多,但每一个,都有可能涉及到惯犯,也就是说,抓住了之后,可能同时破获多起盗窃案。” 同样是老小区发生的盗窃案,骥二郎如出一辙的让陈律师跟着跑了大半天。 这一次李胥丽是一点都不怕了,自己开车。 唯一麻烦的地方在于,因为她无法和陈律师交流,陈律师又没法通过电话等方式和骥二郎交流,所以每去一个现场,她都要回一趟精神病院。 很耽误时间,特别是陈律师没能及时上车的情况再次发生。 这让她忍不住联系骆民伟,催促加快手续,好让骥二郎早日重获自由。 骆民伟是很配合的,但他也是有心无力,走程序这种事情确实很麻烦。 特别是,被骥二郎打成重伤二级的罪犯,此时还在医院里接受治疗,没走他应该走的程序。 “你得提醒他啊,下次真不要这么冲动了,好事办成坏事。” “师父,你怎么不说让我直接把他的精神病给治好啊。” “那最好不过了。” “……” 大半天的时间跑完,收获却远远达不到骥二郎的预期。 四个盗窃案,只有一个获得了线索,而且远不如上一次的那么简单直接。 “我真的很用心了啊,你不要欺鬼太甚。”陈律师表示自己很无辜。 “没有鬼,也没有鬼见过,我能怎么办?” “行了行了,我让她多给你烧一百亿弥补一下。” “烧个屁啊,烧一百万亿我也用不了啊。” 骥二郎转向李胥丽,说明情况。 “你需要把新七大道和新九大街,三月十九号的所有监控录像都拿到手,如果你们有的话。” “有,因为是在案发地附近,所以当时就封存了。” 李胥丽很是惊喜,虽然只有一个线索,而且还不是那种能直接去抓人的,但做了一年多的警察,她早就知道破案没有那么简单。 四个案件有一个发现了线索,已经超出期待了,她今天都做好了全都没有线索的准备。 “那就好。”骥二郎安排道:“在柴荷小区的三号景观亭播放,我的律师会带着那个鬼证观看。之后,再带着我的律师来我这里。” “啊?”李胥丽诧异道:“不能让你的律师把那个鬼证带回来,然后在你这里看?” “不能,因为这个鬼证是缚地鬼,没法离开。” “只能待在一个景观亭里?” “只能待在小区,但他喜欢那个景观亭。” “……” 李胥丽当即开始打电话联系骆民伟,安排好之后忍不住问道:“我什么时候给你的律师烧钱?” 需要分十二期付款买手机送骥二郎的她,此时财大气粗的了起来。 “一百亿够吗?不够我多烧一个零,一千亿!” 第15章 明天就买,买了就烧 李胥丽又多了一个‘常识’。 “所以,是因为现在烧的钱太多了,导致鬼的世界严重通货膨胀,就跟前些年的津巴布韦币一样?” “你有些太侮辱津巴布韦币了,哪个地方的普通人,都能发行几百亿的货币啊。更何况,是有这么多人。” 李胥丽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说累计的数额了,每年被烧的冥币数额都是一个天文数字,科学计算器都按不出来的那种。 “而且,我见过的大部分鬼,其实是没有交易意识的,也没有交易需求。” 衣食住行,几乎都没有需求的情况下,交易什么呢? 李胥丽突然灵机一动。 “那我给你的律师,烧个小汽车呢?劳斯莱斯怎么样。” 她是真不想给陈律师当司机了。 不怕了,不代表愿意引鬼上车。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以后必然会有更多的鬼需要她这个司机。 压力很大的。 万一因此成了精神病就很可怕了,到时候自己的主治医师是骥二郎,那就更可怕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坐在医生办公室里,身穿白大褂带有主治医师铭牌的骥二郎,里面还穿着病号服呢? “这个确实可以。”骥二郎笑了起来:“但你得烧一辆真车。” “真车?”李胥丽愣道:“但烧的钱都是假的啊。” “钱是什么?纸啊。但你见过纸扎的车,能跑起来的吗?” “所以,烧的纸人什么的,也不会变成鬼?” “废话,这要是能行,那商场里的假人模特,陶俑什么的,是不是也能变成鬼?” 李胥丽反应很快,强迫自己忽略掉其中的不合理,顺着骥二郎的话问道:“那是不是还得烧油啊,真汽油。” “这个倒不用,就像是鬼不需要吃饭喝水,也饿不死渴不死一样。” “……” 李胥丽又一次的无言以对,但年轻人的恢复速度就是快,而且脑筋也转得快。 “你能触碰到鬼的情况下,是不是还可以坐鬼的车?” “没试过啊,我认识的鬼又没有车什么的。” 李胥丽兴奋了起来,她觉得这或许是一个很好的证明方式。 假如骥二郎能够坐鬼的车,像是魔术表演那样,保持坐姿以一百二十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在离地十几厘米的高度……飞行?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啊。 但烧一辆真车还是太贵了啊,她未来一年的工资都已经花了一半,真不够。 “我这就给我师父打电话借钱买车烧,诶,新能源的车行不行啊。” “不知道,我问问。” 骥二郎视线微微偏移,看向了李胥丽的身侧,仿佛她空无一人的身边,坐了一个人似的。 已经习惯成自然的李胥丽,见怪不怪。 “不知道啊。”陈律师摇头道:“我记忆里,遇到过的唯一有车的鬼,开的是燃油车。” “他说他也不知道,只见过开燃油车的鬼。但我觉得,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李胥丽点了点头,新能源的车相对来说是要便宜一些的。 毕竟,鬼车不需要加油充电,那就没有续航要求了啊。能穿墙遁地的情况下,速度好像也没什么要求。 老头乐? 李胥丽在心里锁定了目标,就接到了骆民伟的电话。 “我师父已经拿到了录像,正在前往目标小区。” “恩,你们两个先去查案吧。” “是。” 李胥丽下意识的就用了这个字作为回应,她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而且有一种越问,问题就越多的感觉。 但破案当紧,而且有些问题需要单独问骥二郎。 比如,这个律师到底和骥二郎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愿意这样帮助骥二郎啊。 骥二郎摆了摆手,扯掉充电器就开始玩手机。 “充电真快啊。” “先下个起点读书。” …… …… 骥二郎开开心心玩手机的时候,骆民伟却并不开心,他有些害怕。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小区里乘凉的人都回家了,他却要和李胥丽一起,陪着两个甚至更多的鬼,在小区阴暗的景观亭里看录像。 以前不怕,是因为内心还保持怀疑。 现在嘛…… 主要是李胥丽太相信了,又有了让人惊喜的成果。 “没事的师父,骥先生的律师是个好人……恩。” 李胥丽虽然也有些害怕,但却比骆民伟好多了,至少她相信大多数的鬼,无法触碰到实体。 好人? 好人变成的鬼,也不一定是好鬼啊! 骆民伟因为职业原因,见过太多平日里的好人变成坏人了,更何况是人变成鬼呢? 但他又不好说些什么,不知道鬼就在旁边呢。有的鬼在看录像,有的鬼却可能是在看他。 笔记本屏幕的亮光,越发的阴森。 蚊子嗡嗡的声音,仿佛恐怖片里的背景音乐。 鼻息之间闻到的植物和泥土气息,让他回想起了在山林中搜寻尸骨时的味道。 凉爽下来的夏风吹过,依附在身体和衣服上的汗液随之加快了蒸发吸热的速度,却没能给骆民伟带来丝毫凉爽的感觉。 更多的汗液渗出,让他明悟了‘冷汗直流’这个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他在心里默念出声,但只是一句就停了下来——万一真的有用,却把鬼证给吓跑了,那案子怎么破? 如果没用,那就没必要念了。 双眼死死的盯着笔记本的屏幕,却没有看画面,只是看着播放时间。 因为缺乏有效的沟通方式,所以他们只能等录像全都播放完毕之后,才能开车带着骥二郎的鬼律师去精神病院。 好在可以加速播放。 午夜十二点,物业巡逻的保安到来,让骆民伟稍微放松了一些。 但因为又一次的拒绝了,保安请他们去有空调的监控室看录像,所以骆民伟感受到了异样的眼神。 就像是他曾经看骥二郎,和骥二郎的那些病友们一样。 在这方面,李胥丽算是有经验的,前天才经历过熟悉的很,所以并不介意。 凌晨四点。 四十多岁的年纪了,熬到现在却一点都不困的骆民伟,心中猛然一松。 因为录像终于放完了。 “走吧?” 身为师父的他,选择了询问李胥丽。 “再等等,律师可能会聊几句话。”李胥丽很有经验的解释道:“他们这样的和人差不多,需要维护关系,总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吧?” 是用鬼朝前,不用鬼朝后。 骆民伟在心里纠正了一句,提着心继续等待。大概五分钟左右,李胥丽才喊了他一声,收拾笔记本离开。 “坐你的车吧,油费算我的。” 骆民伟是自己开车来的,在小区门口和李胥丽汇合。平时用车的时候,他也是多用自己的车,自己开车——才拿驾照三年,有两年还是在学校不开车的女司机,他不相信。 但现在,他是真的开不了车。 “师父,我这是新能源的车啊,充电的。” 李胥丽熟练且期待的发动车辆,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启程前往精神病院,嘴里还说着正常人听起来很奇怪的话。 “买个老头乐烧一烧试试嘛,这笔钱算我的,等我工资攒够了还给您行吧。” 骆民伟原本是不同意的,老头乐也得上万呢,他还有一双儿女要养,这钱又不能报销……怎么写报告? “我烧给线人了。” “烧给线人?” “对,我的线人是鬼。” “……” 当场被送到精神病院都不奇怪的。 但是现在,骆民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因为他总感觉,后座上有个青苗獠牙的鬼,正在盯着他,还不断的用长舌头舔着猩红的嘴唇。 甚至是可能在舔他! “买!明天就买!买了就烧!” 第16章 真相 到了精神病院门口,骆民伟才算是恢复正常。 “我们这个时候去找骥二郎……会不会打扰他休息?” 早上四点半的申城有很多人见过,但早上四点半的精神病院,真没人想见吧。 “确实。”李胥丽歪了歪脑袋,突然看向后座。 “这位律师,麻烦您去看看骥先生醒了没,如果没醒就算了,我们可以等他醒。” 说着,她又看向了精神病院的大门,然后面带微笑的下车并出声,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骆民伟有些不解:“你在干什么?” “律师可以先上去啊,不用敲门。”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说两遍?” “因为我突然想到,律师可能已经下车了,毕竟ta不用开门。” “……” 骆民伟有些无语,分明是他给李胥丽带的头,但李胥丽这两天的表现,却比他有经验的多。 老了! 骆民伟叹了一口气,下车走到一边点烟,但烟刚点上,他又快步走回车旁。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李胥丽说骥二郎说这地方有十七个鬼! 但又因为李胥丽在旁边,所以他不好抽烟,又舍不得掐了,而且他现在真的很想抽烟。 李胥丽能理解骆民伟现在的心情,出声道:“没事的师父,这地方很开阔。” 骆民伟终究还是把烟给掐了,他有他的坚持,主要是这会没风。 师徒二人情绪各异的等了一分钟,李胥丽的电话响起,来电人是骥二郎。 让李胥丽很意外的是,电话的另一边有些吵闹。 “来二楼。” “是!” 李胥丽更奇怪了,二楼并不是骥二郎的病房,也不是他的办公室。 …… …… 刚到二楼,师徒二人就听到了哭声,嚎啕大哭的那种,听声音是位老人。 走廊灯光明亮,有护工和护士守在一间病房的门口,他们两个赶忙走了过去。 护工和护士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但注意力却都放在病房内部。 打了个招呼,两人就看到了病房内的情况。 一位老人坐在病床上嚎啕大哭,像是半夜饿醒的婴儿。身穿白大褂的骥二郎,此时就站在病床边上,沉默的注视着老人,像是已经习惯了半夜被惊醒的父母。 骆民伟后退一步,对旁边的医护人员问道:“什么情况?” “犯病了呗。” 半夜被吵醒的护工语气不满,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在精神病院这样的地方工作,哪能始终如一啊。 说白了,一个月才三千,玩什么真感情啊。 “犯病?”骆民伟不解的道:“那为什么是骥二郎他……” 他扫眼一看,就能分辨出来病房内外,除了骥二郎之外没有其他医生。严谨一点来说,是没有其他医生装扮的。 “他是值班医生啊。”护工还是没好气,哪怕是面对警察。 他又没犯法,怕什么啊。 年轻的女护士态度要好一些,解释道:“骥医生在我们这里兼职医生的,忙不过来的时候就会给他排班。而且,这位病人就是骥医生负责的。” “……” 骆民伟想不明白,就像是他当初不明白,省厅里的专家组最后给出的解释重点,是量子力学这个词。 李胥丽则听的双眼发亮,她之前就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假如骥二郎能治疗精神病,那是不是可以治好自己的精神病,是不是就可以考公? 在她看来,骥二郎肯定是愿意的。毕竟在之前的审讯中,骥二郎还问过能不能给他发一套警服穿。 真要是进了系统,那就可以获知更多不能公开的信息,有助于提升破案效率。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老人终于停止了嚎啕大哭,眼泪鼻涕满脸的看向了骥二郎。 “我妈是不是来看我了?” 恩? 这个问题本身没问题,但如果是问骥二郎的话,那就有问题了。 两个警察是敏锐的,发散的情绪被强行收回,注意力集中了起来。 “没有。”骥二郎的回应有些冷冰冰的,仿佛双相情感障碍发作了。 “那为什么我梦见了她?她还不跟我说话。” 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人,像是孩子一样摇动着身体,“我还梦见了我爸,他们两个坐在一起,都不跟我说话。” “我爸早就死了啊。” “我妈以前每次都跟我说话啊。” “我妈是不是死了?” 逻辑清晰,这是精神病人? 无论是骆民伟还是李胥丽,认知都因为一些所谓的常识而有些偏颇。 在他们以及很多人看来,精神病院一定是群魔乱舞的,精神病人们一定是疯狂离谱的。 “不要骗我,我知道。” “我妈一定是被我大哥害死的。”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都怪你们不相信我,我要报警!” “我大哥是杀人犯!” 骆民伟和李胥丽对视了一眼,正要越众而出进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骥二郎拿出了他的华为Mate60Pro+1TB。 拨号界面隐约能够看到110。 “报吧。” 送上手机的骥二郎转身离开了病房,在骆民伟和李胥丽都很不解的时候,对李胥丽伸出了手。 “手机给我。” 李胥丽下意识的拿出来时,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有人在给她打电话。 来电人是骥二郎。 “……” 不是,你把我的备注改成‘110’了? 真要说起来好像也没问题,但结合此情此景,就有一些问题了——剥夺他人报警的权力,还冒充警察,从正常角度来看不像好人。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接了报警电话的骥二郎,成为了病房外几人眼中的焦点。 “喂,这里是110报警中心。” “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老人的呼声,从李胥丽的手机中传出,从病房里传出。 “我大哥把我妈杀了。” “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 “你看到了吗?” “我没看到,但我梦到我妈了,我妈不跟我说话了,还要跟着我爸一起走。我爸早就死了啊,死三十多年了啊。” “为什么说是你大哥杀的?” “因为我大哥是杀人犯,他早就杀过人了,我有很多朋友都是被我大哥杀的。” “!!!”骆民伟和李胥丽心中一惊。 “很多是多少。”骥二郎依然是冷冰冰的,仿佛一个无情的接警机器。 “一百多个,他杀了我一百多个朋友,我早就知道他还想杀我妈,因为全世界就我妈对我最好了,比我那些朋友对我还好。只要是对我好的,他都要杀……” 病人陷入了回忆,说个没完。 但此时的骆民伟和李胥丽,却是没了半点遇到杀人案的紧张了。 杀了一百多个人,可能涉及到近百个家庭,而且都有相同的人际关系。别说是在申城这种小地方了,在那些超一线大城市也不可能无声无息。 这就是精神病院吗? 两人心有感触的时候,表情冷漠听了一会的骥二郎,终于在病人口干舌燥的时候开口。 “好,我们现在就派人去调查。” “谢谢,谢谢啊,一定要抓住他啊。” 电话被挂断,骥二郎看着李胥丽的手机,等了三分钟之后拨通了他的电话。 病房内依然坐在病床上的病人,兴奋的接起电话。 “你好,我是警察。”骥二郎再次当着两个警察的面,冒充警察。 让两个警察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个词——法外狂徒。 “我们抓住你大哥了,证据确凿,已经枪毙了。” 病人没有回应,而是再次痛哭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并没有声音,只有老泪纵横。 骥二郎又挂断电话,还给李胥丽。 “恩……”李胥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这样骗他,合适吗?万一,他大哥来看他……” “他大哥已经死了,比他妈死的还早。”骥二郎的语气冷漠,音量正常,完全不担心被病人听到。 “那为什么不直说呢?”骆民伟有些应激反应的感觉,皱眉问道:“说出真相,就那么难吗?” “真相?”骥二郎的语气丰富了起来,像是突然活了。 他注视着骆民伟的双眼,反问出声。 “我一开始就说出了真相,你信了吗?” 第17章 有付出才有回报 我当然不信了啊。 别说是我了,你问问当时正在被你埋的尸体,他也不信啊。 十七份,一份都不相信。 …… 骆民伟心里有话要说,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保持沉默是他以前最讨厌遇到的,现在却不得不像罪犯学习。 好在骥二郎没有深究,又熟练的带着医护人员安抚病人们,很快就让二楼重新安静了下来。 时间已经来到了早上五点半,食堂已经开始做饭了,有年纪大的病人已经按时起床。 饥肠辘辘的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却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思。像是小学生在课堂一样,又像是领导开座谈会一样,端正的坐在骥二郎的办公室里。 有了刚刚的经历,他们现在终于确定,这就是骥二郎的办公室。 此时被骥二郎穿着的白大褂,也是属于骥二郎的,而不是他偷医生的。 “放录像。” 骥二郎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让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担心,是他双相情感障碍的一面发作了。 好在这一次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陈律师记着时间节点。 “就是这个人。” 骥二郎指着屏幕,语气冷漠的无端指责。 骆民伟和李胥丽却不得不重视,并且要展开相应的行动。不过骆民伟到底是年纪大了,也可以说是办事谨慎。 “要不要再确认一下?让那位……喜欢景观亭的……” 骥二郎看向了飘在他身侧的陈律师:“你觉得呢?” 陈律师一脸的不满,语气委屈:“鬼也是需要睡觉的啊,我都很久没熬夜了。不过,为了帮你,我可以跑一趟。” “那行吧。” 骥二郎再转过头,看向有些不知所措,同时战术性喝水的骆民伟和李胥丽。 “他熬了一夜,现在很困,不想再跑一趟了,他很确定。” 鬼也需要睡觉? 他很确定的意思是,就算是我们抓错人了,也和你没有关系? 骆民伟下意识的就产生了这些想法,但和之前一样,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而且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事实和时间都不一定能证明一切。 “好。” 骆民伟当面拿起电话,本想直接拨通的他,犹豫了一下之后选择发消息。 鬼需不需要睡觉他不懂,但他知道警察真的需要睡觉。 又不像是他和鬼相处了一夜,吓的到现在都不困。 “我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有人用图形增强、步态分析,轨迹追踪这些方式,确定……嫌疑人的身份等信息。” 骆民伟像是在汇报,又像是在提醒骥二郎——如果是在开玩笑,现在说出真相还来得及。 骥二郎听懂了,却毫不在意。 “那就这样吧,再见。” 诶? 不请我们吃个早饭吗? 虽然在精神病院吃饭有些怪怪的,但他们两个是真的饿了。而且这座精神病院的位置很偏,在青山的半山腰上,附近都没有吃饭的地方。 就算是有人觉得青山的风景不错,想要开个民宿、农家乐什么的,也会刻意的避开这里。 “多谢,打扰了。” “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联系你。” 师徒二人还想留下,比如说一说买车烧车的事情,只能告辞。 等着两人离开之后,陈律师才不解的开口。 “我是很困,但真的没关系啊。你现在拒绝他们,万一到时候我认错了,或者是那个小年轻认错了,又得再跑一趟。” 他更不解的是,骥二郎对他并没有这么关心,哪怕是他现在是最愿意帮助骥二郎的鬼。 突然的好,让他感觉怪怪的。 “他们越麻烦,就越需要我。”骥二郎冷漠的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情,得一开始就说清楚。” “!” 陈律师恍然大悟。 没人喜欢被限制自由,更不愿意成为工具人。所以,骥二郎的潜台词是——把我关起来,可就没鬼用了。 他沉默了片刻,半透明的身体没入地面。 到了下一层之后,他又停顿了片刻,仰着头看向天花板,视线仿佛穿透而过看着骥二郎。 我还是喜欢你躁狂症发作的样子。 …… …… 一夜无眠,有鬼相伴的师徒二人,回到市区吃了个早饭,取了车回到分局的时候,骆民伟的安排已经开始运作。 利用监控查案,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熟能生巧了。只是一个上午,结果就出来了。 困意早已发作,却强撑着坚持的骆民伟,精神一振。 “醒醒!” 他叫醒了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的李胥丽,换成平时,因为破案熬了一夜的情况下,他是可以允许手下的队员们,在工作时间睡觉的。 他们是人,不是机器人。 真要说工作时间的话,警察要是讲究什么朝九晚五,那就乱套了。 但这一次他必须要叫醒李胥丽——常喝茶的人会觉得同时喝两杯茶太浓,不喝茶的人,就算是一杯茶也会觉得太浓。 李胥丽到底是年轻,被喊醒之后很快就恢复了精神,这让骆民伟非常的羡慕。 他为了破案熬的夜,比有了网瘾的大学生还多,但不服老不行。 以前熬个三天三夜,还能后发先至的追上罪犯。现在就算是没熬夜,也很难跑得赢那些年轻的罪犯了。 人手集合完毕,骆民伟就是一声令下。 “出发!” 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虽然他们还是没有任何证据。但在理论上,当日出现在监控视频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 更何况,根据身份确认,嫌疑人是有盗窃前科的。 别说是登门调查了,把人带回来都行。 同样的道理,只是这种暂时算不上证据的证据,嫌疑人只要心理素质过硬,就能在规定时间到了之后重获自由。 案件的走向也是如此,有前科的嫌疑人在应对审讯的时候很有经验,一口咬定自己当天只是路过。 “我在那条街上蹲了一会,看路过的美女。政府,我只看不拍,不犯法的。” “你看了两个小时?” “美女多啊,美女好看啊,大夏天的都是超短裙。啧,可惜的是没有几个黑丝。” “严肃点!” “是!” 审不出来东西,那就要找更多的证据。正常情况下,骆民伟他们会通过嫌疑人的人际关系、聊天记录、转账支付记录等顺藤摸瓜。 但问题是,现在根本就不知道藤在哪里。 眼看又是一场持久战,李胥丽提出了建议。 “师父,先买车吧,买了车就好说话了。毕竟,有付出才有回报嘛。” …… …… PS:收藏、月票、追读太少,第一轮推荐都没排上去。 求老板们支持支持,这本书准备很充分,能写三百多万字的。 求求了,感谢支持。 第18章 我不干净了啊 相比于李胥丽,骆民伟是有经验的,而且有关系。 他选择的目标是二手车。 “新车再便宜,能有二手车便宜?” 看着大院子里的一百多辆二手车,李胥丽犹豫道:“送二手车的话,会不会不太礼貌?” “你送个老头乐就礼貌了?”骆民伟不以为意的道:“这只是实验而已啊,要是真能成的话,我肯定送他一辆他喜欢的。” “那他要是喜欢劳斯莱斯呢?” “……” “二手的劳斯莱斯我们也有的啊。”二手车商冯坤眼神一亮,说着就要带骆民伟他们去看。 “说个数让我死心。”骆民伟没抬脚。 “别人的话肯定会死心,但骆大队您要的话,我这边肯定……” “别说这种话。”骆民伟表情严肃了起来:“该多少就是多少,老规矩,你给我面子,我就不给你面子。” 诶? 不是,你都要给人送礼了,而且还出手就是车……我给你便宜点怎么了嘛。 冯坤心中不解,他还以为骆民伟终于悟了,不满足于大队长这个职务了,准备变通变通。 现在看来,还有内情? “有台13款的魅影,6.6T,2.4万公里,美女一手车,278万。” “您放心,我绝对没有改表。车况都非常不错,和新车几乎没区别的。” “买不起。”骆民伟无奈的道:“就没有更便宜的?” “这已经是最便宜的。” 冯坤解释道:“我就能联系到两台劳儿,还有一台18款的幻影,长轴版,6.7T,只跑了四千公里,780万,都没好跟你说。” 骆民伟突然对未来的担忧。 他对劳斯莱斯是无感的,至少在把车和价格联系到一起时,有感也变成了无感。 但如果骥二郎喜欢呢? 李胥丽送的手机价格高达9999,说是骥二郎很喜欢,也不知道是喜欢‘属于自己的手机’,还是喜欢‘属于自己的贵手机’。 真要说起来,他们是可以给线人赏金的,有的案子赏金还非常高。骥二郎‘出山’破的一个案子,就有十万的悬赏公告,还只要求提供有效线索。 虽然第二个案子是没有悬赏,但以骥二郎的这种破案效率,买劳斯莱斯的问题不大。 毕竟在骆民伟看来,骥二郎最擅长的应该是命案的现案,这种赏金都比较高。 可问题是,骥二郎身边的鬼如果喜欢劳斯莱斯,如果不止一个喜欢劳斯劳斯……鬼是人变的,人人都喜欢的,有极大可能也是鬼鬼都喜欢的。 赏金再多,经费再多,也不能这样烧,这是真烧啊。 “骥医生,是这样的。” 旁边的李胥丽已经开始工作了,她发了两条语音简要说明情况之后,就开始拍摄院子里的车。 “您看看,您的律师喜欢哪一款?都不喜欢也没关系,下次我们就买新的,买他喜欢的。” 警察给医生的律师送礼? 做二手车多年的冯坤,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今天这样的还是头一次。 出于经验,他只听不问,在旁边候着。 没一会,李胥丽就收到了骥二郎的语音回复。 “随便买一辆吧,试试先。”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松了一口气,但没等李胥丽做出回应,又有一条语音消息传来。 “老陈自诩为精英阶层,比较喜欢BBA。” 老陈? 终于得知骥二郎律师姓氏,甚至可以就此判定性别的师徒二人,是既高兴又心痛。 BBA的二手车也不便宜啊,不过还好这些年国产车比较给力,合资车和进口车的价格都有不同程度的跌落。 “BBA,推荐一下。” 骆民伟心痛不已的安排了一声,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无论是骥二郎身边的鬼,还是骥二郎本人,似乎都对物质有着比较高的需求。 “好嘞。” 冯坤哪里知道他的财路宽广了起来,很专业的推荐起BBA的二手车。 几万的,十几万的,到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都有。 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骆民伟又大方了起来,他让李胥丽把十万至三十万的二手车,全都拍照发给了骥二郎。 最终,骥二郎说陈律师选择了一辆15款的奔驰E260L运动豪华型,还说是陈律师当初的梦中情车之一。 14.8万公里,售价14.3万,过户次数为0。 还好! 肉疼不易的骆民伟,当即走到一边给老婆打电话,他的小金库也就够个零头。 虽然不好解释,但骆民伟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很不错,成功申请到了烧车款。 钱到手的气势就不一样了,骆民伟干咳一声。 “老冯啊,问你个事。” “您说。” “我要是把车买走直接烧了,是不是就不用过户了?” “???” “做个实验。”骆民伟语气严肃了起来:“规矩你懂的。” “破案用的啊,我懂了。”冯坤恍然大悟,而后大包大揽的道:“没事的,我到时候把这辆车直接给报废处理了,反正钱给车主了,他那边肯定没问题。” …… …… 半夜,青山公墓。 骆民伟是真的后悔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师父,没事的,陈律师同意了的,所以咱们挖他的骨灰盒不算犯法。” “这是他同意不同意的事情吗?”骆民伟语调很高,但转瞬又低了下来,微微躬身看向周围,强撑着露出微笑不断点头。 像开会的时候,到了人场里一样。 “陈律师的父母和儿子还在的啊,他们没法理解这种事情的,也不可能支持这种事情的。” 因为骥二郎说,烧这种东西需要到目标鬼的墓前,而且青山公墓是有监控的,车也开不到墓前。 所以在骆民伟和李胥丽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法外狂徒意思的骥二郎,就提出让他们两个半夜来挖陈律师的骨灰盒。 然后再找个荒郊野外的埋了,不埋也行,就是烧车的时候离骨灰盒远一些。 真要是把骨灰盒烧着了,骨灰扬了,那以后就再也没法给陈律师烧东西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终于知道了陈律师生前的身份,并确定没有犯罪记录。 不过这一切都是骥二郎的一面之词,包括了什么骨灰盒没了就会变成孤魂野鬼。 以骆民伟的个性,肯定是不想继续下去的,但李胥丽坚持。 “咱们天不亮就能送回来的,再找人修缮一番,等到明年清明节陈律师的家人来拜祭,肯定发现不了。” “……” “再说了。”李胥丽的语气莫名的阴森了起来:“陈律师说不定就在旁边看着呢。” 想说些什么的骆民伟突然愣住了,周围有不干净的东西,还很多。 这让他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不,是上了鬼船。 “我动手了啊。” 李胥丽说动就动,骆民伟也没法再犹豫了,抢过工具开始挖。 “我来吧。” 就像是七年前,他在这座公墓里抓住的骥二郎。 一边动手,他一边在心里哭嚎——我不干净了啊! 第19章 你又不是鬼 距离青山很近的一处荒地,停着一辆据说是打工人天花板的奔驰E级。 虽然是快十年的二手车,但真要舍得花钱,也能改装成新款的奔驰S迈巴赫,唬一唬不懂的人。 “准备打电话,不然消防队得白跑一趟。” 提着油桶的骆民伟做出了重要安排,李胥丽拿着手机表情严肃的应声。 “是。” 他们两个肯定是不会报警的,但车烧起来之后,几乎都会出现狼烟滚滚的景象。 万一有人正好路过附近,顺手打个火警电话,还是会有一些麻烦的。 其实骆民伟完全可以走正常的程序,提前进行知会,还能组织人手对周围进行封锁,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出现。 但问题就在于,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不正常! 我为什么要给现在的年轻人提建议啊,老头乐不是挺好的吗? 骆民伟肯定是后悔的,已经不干净的他,还有了此生以来,除买房之外最大的亏空。 十四万三千! 他一年的工资加奖金才这个数,但真要存这么多年得至少三年。 年轻人说的对,最好的建议就是不要提建议。 骆民伟吃一堑长一智,想着自己已经不干净了,索性就咬了咬牙,开始往刚刚买的‘新车’上泼汽油。 值得一提的是,没有证明的情况下,一般人是没法用油桶买汽油的。不过对于他来说,问题不大。 “那个……陈律师在吗?” “骥医生说半个小时之前就该到了。” “能确定一下吗?” “没办法确定啊。”李胥丽趁机道:“要不回去走个程序,咱们把骥医生给带出来吧。” 别说是骥二郎这样的,只需要戴着电子脚环在熟悉的精神病院待着,就算是监狱里的犯人,只要有手续也能够带出来。 “手续一时半会也走不完。” 骆民伟确实很想把骥二郎给带出来,就像是陈律师之前搞侦查得到的情报一样。包括骆民伟和李胥丽在内的很多警察,都不想追究骥二郎的责任。 其他警察并不知道真正的内情,只知道是见义勇为的骥二郎,碰上了杀人犯。虽然说骥二郎出手太重,但他们是有同理心的。 问题是,他们不能只有同理心,说了也不算。 “那回去就走?” 骆民伟犹豫了片刻,点头道:“走。” 嘴上说着,骆民伟就行动了起来,像是影视剧里潇洒又落寞的角色。 他点了一根烟,猛抽了两口之后,将烟头扔了过去。 一分钟之后,场面稍微有些尴尬。 “师父,没点着。” “我知道。” 像是去野外露营烧烤,本以为把炭火升起来很容易,结果人都饿坏了炭火还没燃起来。 一番手忙脚乱,14.3万终于是燃烧了起来,空气中满是金钱的味道。 刺鼻。 很不干净的狼烟升腾而起,又被风吹散,消失的无影无踪,并未对这个世界的运作产生影响。 犹如骆民伟在心中哭嚎的‘不干净了’,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并不算什么,也并不罕见。 李胥丽在旁边通过电话联系,确认报警平台没有接到相关的火警电话。 直至14.3万烧成了惨不忍睹的车架子,已经是无物可烧,火焰看起来是彻底熄灭之后。 骆民伟又拿起灭火器准备防患于未然。 “先等等啊师父,等骥医生那边的消息。” 李胥丽提醒出声,让骆民伟在作罢的同时,再一次的产生了‘骥二郎不在是真麻烦’的感觉。 “要不,你跑一趟,送送陈律师?”骆民伟急着回去埋骨灰盒,找人修缮公墓。 “不用了啊,这都没有路的,我开车还没有陈律师自己飘的快。” “……” 有道理。 师徒二人,一个拿着灭火器,一个拿着手机。等了大概十五分钟的时间,才收到了来自于骥二郎的指令。 “收到了,陈律师收到了!” 李胥丽惊喜不已,骆民伟心情复杂的打开了灭火器。 又是一番折腾之后,两人赶忙拿起骨灰盒前往青山公墓。 不知不觉,他们又熬了一整夜。 年轻的李胥丽状态还好,她可以在坐车的时候休息片刻。 在骆民伟知道了陈律师生前的身份之后,就有了重掌方向盘的勇气——人类的恐惧来自于陌生和未知。 四十多岁的骆民伟状态就很不好了,一岁年纪一岁人,是他从三十五岁开始就明悟的道理。 好在动力很足,他能继续坚持。 “啊?” 刚到了青山公墓,接到电话的李胥丽就惊呼出声。 “不能坐?” “恩,我不能坐。” 李胥丽很是失落,但旁边的骆民伟却并不意外。 在她挂断电话之后感叹了一句。 “要是真这么容易证明,那省厅的专家就不会扯什么量子力学了。” “扯?” “我觉得把量子力学和阴阳眼联系起来,真的很扯。” “我同意。”李胥丽又高兴了起来:“所以,师父你是相信了?” 骆民伟并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信不信。 …… …… 骥二郎的神情有些无奈,他看着身前半透明状态的14.3万,再次伸手尝试,却根本没法触碰。 “我的。” 坐在驾驶位的陈律师,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很开心的笑着。 “这是烧给我的,所以只有我能用。” “但你之前也说过,你遇到的那个开车鬼,车上有其它的鬼。” “我这车也能带鬼啊,重点是,带鬼,你又不是鬼。” “但我是阴阳眼,我能碰到你,能碰到你的衣服和眼镜。” 你何止是能碰到我啊,你还能打我呢。 陈律师想到了最开始过来找骥二郎时,因为来不及解释所以挨揍的经历,嘴角不自然的有些抽搐。 真疼,而且是久违了的疼。 “衣服和眼镜这些和我是一体的,就像是四肢什么的一样,但车不是,车是他们烧给我的。” 陈律师再次强调道:“你是有阴阳眼,严谨一点来说是阴阳体,但你毕竟不是鬼,是人!” 他见骥二郎的表情变冷,仿佛双相情感障碍又发作了一样,赶忙安慰了起来。 “不能坐也好啊,我要开车穿墙遁地的,还会从别人的车里穿过去。你真要是坐上来,我还怎么穿?别人又怎么看?” 骥二郎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让陈律师有些不明所以。 我的安慰这么有效? 骥二郎看着停在四楼办公室里的鬼车,后退几步之后猛地一个冲撞。 没有任何意外,他的身体直接从车身穿过,停在了办公桌边上。 然后他笑着出声。 “确实挺好的,我还一直担心,哪个恶鬼开着车,穿墙而过的来撞我呢。” “!” 陈律师愣住了。 骥二郎越想越开心,回到驾驶位的车窗边,自上而下的伸手一拍,他的手毫无阻碍的穿透了车顶,重重的拍在了陈律师的肩膀上。 在陈律师被吓的一抖时,他咧着嘴道:“所以,就算是碰上开坦克的鬼,我也能打。” 陈律师尴尬的陪笑着。 “坦克鬼我见过,开坦克的鬼……怎么会有开坦克的鬼呢?” 骥二郎意味深长的反问道:“真的没有吗?” 第20章 他是怎么发现的? 抱着‘有付出才有回报’的想法,骆民伟放弃了他的一些坚持。 回报来的很快,很直观。 …… …… “把人放了,陈律师会盯着他。” “好。” 骆民伟其实还可以等些时间再放人,说不定这些时间就能查出什么线索。 但事已至此,放人也是一个选择。 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相信骥二郎的安排,自己也安排了人手盯着嫌疑人。 打草惊蛇,对于有经验的捕蛇人来说,不一定是坏事。 重获自由的贺海庆,内心没有半点的欣喜,只有对监狱生活的恐惧。 有前科,还进去过的他很清楚,警方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什么证据都没有,警方最多是找他问一问,不会直接把他带进去问一问。 只是发现他出现在新九大街,并且在监控里消失了两个小时,而后才再次出现在监控里并离开。 已经足够把他当成是重要嫌疑人,甚至是头号嫌疑人了。 “他妈的,老子都没露过脸,还特意避开了摄像头,到底是怎么发现是我的啊。” 他对于这个时代警方的破案方法,是有过专门研究的,所以自认为准备的非常充分。 别的不说,他入户盗窃的过程中,就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但现在考虑警方是怎么确认他的,其实没什么意义,关键是要处理好相关的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只要他死咬着当时是蹲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方,色眯眯的看那些路过的美女,那警方就奈何不了他。 打电话、发消息联系同伙这种落后的通信手段,贺海庆肯定是不会用的。 用这种方式的同行差不多全都进去了,没进去的,距离进去也不远了。 他的方式比较‘先进’。 拿出手机和自拍杆,贺海庆出门去菜市场买菜,整个过程和正常买菜没什么区别,值得一提的是,他买鱼的时候说了一句关键台词。 在他拿着网兜动作熟练的,网住一条鲶鱼的同时。 “抓住你了,老板,给我杀了他。” 鱼摊的高老板没忍住笑了起来——这说话的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客人是在跟杀手说要杀人呢。 很快,贺海庆就拿着收拾好的鲶鱼回家,一遍录制一边做菜。 他很谨慎的吃饱喝足之后,才开始剪辑今天拍摄的视频,最后选择了在抖音发布。 标题是:自己动手犒劳一下自己。 “我知道你们在看,那又怎么样呢?嘿嘿……” 贺海庆盯着手机屏幕上‘发布成功’的提示,得意的笑着时,骆民伟安排的人手,也确实是在看他发布的视频。 并且很自然的,注意到了那一句台词——抓到你了,老板,给我杀了他。 “查一查关注他的人。” “是。” 关注了贺海庆的人好查,但问题是,能够看到这条短视频的人,远不止关注了他的这些。 “浏览量已经破三百了,关注贺海庆的只有十九个人,不好查啊。” “不好查也得查,你是信他在街上看了两个小时的美女,还是信我明天能升大队长?” “咳,骆队。” “……” 对于骆民伟的突然到来,众人是有些不解的。 真要说起来,这个盗窃案虽然有可能破一送一,甚至是送更多,但骆民伟毕竟是大队长。 如果说奔驰E是打工人的天花板,还有一些小小的争议,那说大队长是天花板,就没什么争议了。 所以,按理来说是不会特别关注这种级别的案件。 “现在情况怎么样?” 骆民伟必须得关注啊,花了14.3万要是没收获,那就太可悲了。 毕竟,这个案件的收获关系到了未来的很多案件。 “不太乐观,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关联人……” 听完情况说明,骆民伟就觉得希望不大了。 贺海庆太过谨慎,就算是那位陈律师可以二十四小时贴身盯着,也很难找到什么线索。 “那个卖鱼的高老板也查一下。” “不要急,慢慢来,他已经露出了马脚。” 骆民伟安排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完全可以确定贺海庆有问题。 知道了嫌疑人再破案的效率,肯定会比之前高,只是需要时间和机会。 他虽然很急,但知道自己不能急。 李胥丽就不一样了,她是真的很急。 又是让师父买二手车烧了,又是让师父半夜去公墓里面挖坟的,这要是没收获,那骥二郎什么时候能够重获自由? 她最担心的是,这种帮忙破了案之后,还要付出代价的教训,会让骥二郎排斥她,排斥帮忙破案。 但她又不敢催促,而且从她的专业角度来看,陈律师对于这个案件,好像没什么帮助了。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贺海庆的视频发布成功之后,也就两个半小时的时间。 骥二郎的电话就来了。 “赃物在一辆别克英朗GT上,车上只有一个人,有一柄匕首,车牌号是……” “!” 这是怎么查到的? 李胥丽来不及多问,第一时间汇报骆民伟。骆民伟也来不及多问,第一时间就安排抓捕任务。 有了车牌号和车的型号,他们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锁定了嫌疑车辆相关的各种信息。 此时正在往市区外行驶,因为堵车的原因速度暂时不快。 跟着骆民伟一起去抓捕的刑警们,来得及多问。 “骆队,你这又是从哪得到的情报啊。” “这也太精准了吧。” “您还安排了其他人查这个案子?” 一人一句,骆民伟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推脱道:“是线报。” 刑警们知道规矩,所以立即打住不再询问,但内心的好奇却根本止不住。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得到了三个完全不相关的案件,直指监狱的线报。 这得多少线人啊? 难道说……整个申城八县三区八百多万常住人口,全都是大队长的线人? 那大队长得贪污多少钱才能养的起啊。关键是,大队长再怎么饕餮附体,也贪不了这么多钱啊。 所以,其实是这些罪犯,都是大队长的线人? 各种胡思乱想,随着抓捕行动的真正开始而消散。对于骆民伟这样的老刑警来说,指挥这种抓捕行动就像是请客吃饭一样简单。 手拿把掐的人赃并获。 整个过程,甚至都不如他上一次追开着救护车的骥二郎刺激。 车技不是一个水平,心态同样不是一个水平——再凶恶的罪犯,也没法和精神病人比心态,除非罪犯也是精神病。 审讯开始没多久,骆民伟他们就得到了有力的口供和证据,把贺海庆再次抓了回来。 这一次,贺海庆的嘴也硬不起来了。 两次审讯,都比审讯骥二郎的时候,简单太多了。 但骆民伟心中却非常的不解——从他们找到贺海庆开始,两个罪犯之间完全没有交流,骥二郎是怎么发现的? 第21章 申城最能打的鬼 “贺海庆有一个望远镜。” “他在发布视频之后,就一直在用望远镜盯着那辆别克车。” “你们没法监控贺海庆,但陈律师可以。” “他不仅能站在贺海庆身旁盯着他,还能穿透贺海庆的身体,保持视线重叠,看到那辆别克车。” “发现可疑目标之后,陈律师就开车冲了过去……”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听明白了。 别说他们没法在贺海庆家里监视,他们真的监视了,贺海庆也不会用望远镜。 就算是他们通过其它方式秘密监控,也不可能通过贺海庆躲在窗帘后面,只露出望远镜的侦查行为,精准的发现贺海庆的目标。 但问题是,贺海庆住在二十九楼啊,陈律师怎么开车上去的,又是怎么从二十九楼开车冲下去的? 哦,陈律师是鬼啊,他的车是鬼车啊。 骆民伟听完骥二郎的破案过程之后,在心中自问自答一番,就放弃了探究其中的科学道理。 相比于一个鬼开着鬼车到二十九楼,一个鬼‘附体’一样和罪犯的身体、视线完全重叠,因此看到了罪犯正在盯着的目标车辆。 前者听起来要更合理一些,后者听起来让人更恐惧一些。 骆民伟不敢继续想象了,还有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他害怕有一天骥二郎让陈律师或者是别的鬼,用同样的方式来监视他。 他更害怕的是,会不会有以前抓过的罪犯变成了鬼,正在用这样的方式跟着他。 “骥先生,我身边……有鬼吧?” “有啊。” “!” “陈律师就在你身边。” “……”骆民伟声音干涩的问道:“有其他的吗?” “没有了,你们身边都没有鬼。”骥二郎听懂了骆民伟的担忧,笑着道:“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见过。” 那意思是,以后就不一定了? 骆民伟深吸了一口气,他觉得和骥二郎、陈律师的合作,早晚有一天会让他的身边聚集很多鬼。 “鬼,能干涉现实吗?” “老鬼和恶鬼都可以,但这两种鬼比较少见,陈律师见过一个老鬼,我见过一个恶鬼。” “那个恶鬼呢?”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是心中一紧。 “被我打死了。” “?” “我能看到鬼,能碰到鬼,当然也能打死鬼。” “……”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问题是有太多问题了。 “怎么?”骥二郎在师徒二人沉默的时候,微微皱眉道:“打死恶鬼犯法啊。” 不犯法? 好像确实不犯法,根本就没有和鬼相关的法律啊,也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 反而是,没有鬼的证据有很多。 骆民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转移话题道:“恶鬼是什么样的呢?” “青面獠牙。” 骥二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因为一旦开头就停不下来了。在只有他能够看见鬼的情况下,不管其他人信或者不信,肯定是有无数问题想问的。 他可不想天天待在精神病院里,做一个无情的回答机器。 “说正事吧,你们还有什么适合我破的案件?” 骥二郎选择和骆民伟、李胥丽合作,有一方面的考量就在于,他需要有警察熟悉他的破案方法。 只有这样,才能够筛选出他能力范围之内的案件,提高破案效率和破案率。 李胥丽目前的表现还不错,骆民伟稍微差了点意思,但态度已经端正起来——十几万的车说烧就烧了,是骥二郎预料之外的。 所以,他希望再帮忙破些案子,尽快让这两个人成为自己的代理人,帮自己找到更多适合自己发挥的案子。 至于说破案的好处……其实有很多。 比如,面对类似于陈律师、小女孩、左继龙、马兰玉这样的鬼时,有警方的背景作为背书,他能够更好的取信于鬼。 而在陈律师帮忙‘走访’的时候,同样能够基于这种背书,从其他鬼那里获得更多的情报。 李胥丽欲言又止,看向了骆民伟。 骆民伟停止关于‘青面獠牙’的幻想,在看出骥二郎不想深入交流的情况下,非常果断的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李胥丽说的对,有付出才有回报。 说是投桃报李也好,说是交易也好,总而言之,他决定要把自己的态度给摆出来。 “虽然这样说有些不太合适,但只要您保证暂时不离开申城,那您就可以离开这里。当然,电子脚环也可以去除。” 骥二郎看了一眼,是类似于解回再审公函的文件。有了这样的文件,就算是在监狱里面的服刑人员,也能够被骆民伟从监狱里带出来。 更何况,他目前只是需要接受强制治疗的精神病人呢? 李胥丽在旁边解释道:“我们其实一直在和那个死刑犯,以及他的家属谈,但他们始终不愿意松口。虽然他们明确的知道,他们其实争取不了什么,但就像是溺水之人连根稻草都要抓住一样,暂时还不愿意放手。” 如果不是对方追责,骥二郎甚至都不需要接受强制治疗,电子脚环更不用戴。 骆民伟趁机问道:“说真的,您因此后悔过吗?” 师父,你为什么这两天总用‘您’这个字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和骥二郎平辈论交? 不提李胥丽的小心思,骥二郎沉默了片刻之后,点头道:“后悔。” 骆民伟叹了一口气:“所以啊,您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太意气用事。就算是忍不住,也不要直接把人打进ICU……” “我后悔当时太冲动了,脑子不够清楚。”骥二郎打断了骆民伟的话,语气阴森了起来。 “给了他惨叫出声的机会。” “……” 骆民伟和李胥丽愕然的对视时,骥二郎语气又轻松了起来,像是课堂上渴望知识的学生。 “你们应该学过搏击技巧什么的吧,怎么打人,才能够让人保持清醒的意识,但又说不出话呢?” 不等这师徒二人回话,骥二郎又自言自语的道:“算了,你们是靠枪的,我还是想办法找个能打的高手鬼学一学。” 然后他看向了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之间,相对靠后一些的位置。 “陈律师,帮我找找这申城第一能打的鬼。” “顺便问问他有什么心愿,看看能不能交易交易。” 第22章 图穷匕见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是根本就没法阻止陈律师。 是的,他们可以像骥二郎一样,对着空气说话。甚至可以站在骥二郎身边,顺着骥二郎说话时的朝向,尽可能的对着看不见的陈律师说话。 但要怎么说呢? 千万别给骥二郎找能打的鬼,他不会格斗技巧就已经能把人打进ICU了。这要是学会了,还得了? 先不说陈律师会不会听他们的话,骥二郎也不会听的。 “咳。” 骆民伟不知道陈律师有没有答应骥二郎,在骥二郎重新看向他的时候,就犹豫着提出了问题。 “您跟鬼学习……技能,是怎么回事呢?” 李胥丽也趁机问道:“骥医生,据我们了解你没有驾照,也没有学过车,那你开车的技术,是跟鬼学的吧?” 骥二郎略作沉吟。 他确实不想解释太多,在只有他一个人能够看见鬼的前提下,需要做出的解释实在是太多了。 浪费口舌。 至于说证明这个世界上有鬼,证明他真的能够看见鬼。 他也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能说,他十八岁的时候有些太天真了。 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一说的。 “是跟一个出租车司机学的,他的驾龄超过了三十年,累计驾驶里程超过三百万公里。我帮他开车送他儿子去大学,他把开车的能力给我,就是这样。” 原来是出租车司机啊,怪不得能在市区里左冲右突的…… “给你?”李胥丽抓住了重点。 “对,给我。”骥二郎言简意赅的道:“是剪切,不是复制。” 骆民伟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开车送他的儿子去大学,他就愿意把这个能力,给您?” 骥二郎笑了起来。 “又没人给他烧一辆真车,他会不会开车,有什么区别?” 有道理。 骆民伟虽然觉得,肯定不是开车送出租车司机的儿子上大学这么简单,但能够看出来骥二郎不想多说,所以没有继续深究。 但他发现的重点,肯定和‘走火入魔’的李胥丽不一样。 “所以,您当时是无证驾驶。” “……” 骥二郎稍微有些尴尬,但他心态因为包括陈律师在内的鬼,经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得到有效的锻炼。 所以,不仅没有认错伏法的意思,还目无法纪的提出了要求。 “你们两个看过我的车技了,那就顺便帮我弄个驾照吧。”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一个眼神恳求,另一个眼神也是恳求,但意义却完全不同。 骆民伟想让李胥丽劝劝骥二郎,不要总是一副法外狂徒的样子。李胥丽则想让骆民伟发动关系,反正已经不干净了,不差这一件。 “顺便再给我买辆车吧。” 骥二郎不管这师徒二人有什么想法,狮子大开口了起来。 “我这个人对于BBA之类的豪车没有追求,上次小李子发的视频里,有一辆我看着不错。” 小李就小李,不要加子。 李胥丽有些委屈。 “咳!”骆民伟不得不回应道:“买车可以,但驾照这个,必须您亲自去考。” “恩?”骥二郎微微皱眉。 看来,铲屎官还有些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眼见如此,骆民伟赶忙补充道:“我可以帮忙联系您直接去考试,不用学,以您的驾驶技术,很容易就考过去的。” 这是完全合法合规的,龙国的驾照并不是一定要去驾校报名、学习才能考。但正常情况下,只有在驾校才能‘无证驾驶’学车练车。 很明显,骆民伟觉得骥二郎不需要学车、练车了,像是那些被吊销驾照几年的老司机。 “也行。” 骥二郎答应了下来。 慢慢来嘛,他相信铲屎官早晚会摆清楚自己的位置,知道自己的只要任务是擦屁股,洗地。 李胥丽这才问道:“你看中了哪一辆?我们大队长和那个二手车商是老关系了,车况都没问题的,也不会有什么带魂环的……” 她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普通人怕有魂环的二手车,但骥二郎的话…… “您不怕有魂环的车吧。” “不怕。” 刚听到骥二郎说对豪车没什么兴趣,现在又听说骥二郎不怕魂环,骆民伟气势很足的大包大揽了起来。 “虽然您的赏金还要走程序,但没关系的,我可以送您一辆。” “凯迪拉克凯雷德。” “!!!” 黑路虎,白路泽,黑白通吃凯雷德。 骆民伟似乎察觉到了骥二郎的某种目标,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记得那辆车。 全尺寸的SUV看起来很霸气,当时多嘴问了一句。 二手车商冯坤的回答是:“2017款的ESV铂金版加长型,虽然里程已经有九万公里了,但却是真正的浴皇大帝。只要四十四万九千八,美式大V8,直接带回家。” 是四十四万九千八!不是四万九千八! 骆民伟感觉自己有些呼吸困难,求助的看向了李胥丽。 李胥丽是知道她师娘脾气的,十几万存款不至于伤筋动骨也就算了,十几万之后再来四十多万。 她已经想象到师娘暴怒的声音——你是不是要给小三买房子? 申城的房价这两年经过回落,四十多万真能买套还不错的高层住宅,还是三室两厅两位的那种。 “骥医生,你不是说你对豪车没什么兴趣嘛。” 到底是年轻人,李胥丽敢莽撞的去抓不确定的嫌疑人,也敢直接问骥二郎这样的问题。 “我说的是,我对BBA之类的豪车没兴趣。” 骥二郎面带微笑,活人一样解释道:“你知道的,我是要和很多鬼谈交易的。如果没有一个好的座驾,就不方便了。” “狗眼看人低,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概是这种意思吧。” 这不是那些搞工程的老板,买豪车的理由吗? 不过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 李胥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但感受到骆民伟恳求的眼神,还是灵机一动。 “骥医生,租车行不行啊。你知道的,我们的工资其实不高的,而且这种钱,真的不好报销。” 骥二郎又是微微皱眉,让随时能够把骥二郎绳之于法的师徒二人,都是心里一紧——他们随便出手,就能够找到骥二郎无证驾驶、危险驾驶、偷救护车的证据。 这三个加起来,真能判刑。 “行吧。” 骥二郎深知沉没成本的道理,答应之后又提了新的要求。 “既然是租车,那我要新款的。” “……” 骆民伟深呼吸之后,答应了下来。 “行!” 为了表示诚意,他当着骥二郎的面就开始打电话。 先是关于考驾照的事情,之后才是租车。 “一天七千?你怎么不去银行抢钱啊。”骆民伟是没忍住。 冯坤语气无奈:“我是想去抢的,但我怕被你给抓了啊。” “不开玩笑,认真的,我记得租豪车也没这么贵啊。” “没开玩笑啊。”冯坤解释道:“新款的凯雷德国内太少了,而且一般都是自用的,要不就是二手车卖,很少有往外租的。要不是我人脉广,在咱们这根本租不到的,这还得从省城调过来。” “……”骆民伟买不起,也租不起。 “要不你租路虎揽胜行政?级别其实更高,但价格低很多,我这边最低是一天一千五。” 骆民伟没法做出决定,表情窘迫的看向了骥二郎。 骥二郎今天第三次皱起眉头,但他心里是乐开了花的。 “看来,我得自己挣钱了啊。”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23章 出院! 图穷匕见。 骆民伟算是明白了,这骥二郎确实对BBA之类的豪车没什么兴趣,甚至可以说对豪车没什么兴趣。 但他对挣钱有兴趣。 只是他自己找上门去,说自己能够看见鬼,然后巴拉巴拉的说一堆神棍的话,是很难挣到钱的。 所以,骥二郎需要背书——对人对鬼皆如此。 申市虎河分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骆民伟,无疑是非常有用的背书。如果骆民伟愿意的话,还能够提供很好的人脉关系。 直接跳过陈律师之前提的建议中,需要积累的初始阶段。 “您要钱干什么?” 骆民伟问出了一句废话,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要很多钱。” 骥二郎面对自己的铲屎官兼背书,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我当初送那位出租车司机的儿子上大学时,租车和来回路费就花了四千多。找商场的人帮忙配合搞抽奖活动,送他苹果四件套,又花了三万多。” “加起来超过四万了,你知道我在这里的工资,扣除治疗费之后还剩多少吗?” 我就知道不是送人去上大学这么简单。 骆民伟下意识的问道:“多少?” 骥二郎没有回答,骆民伟也没有追问,李胥丽不好出声。 安静了片刻之后,骆民伟问道:“您是有什么想法吗?如果需要我的话,如果可以的话,能说一说吗?” 懂事。 骥二郎面露微笑道:“先破案。” 骆民伟和李胥丽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当即拿出了他们准备好的案件,但并不是卷宗。 龙国法律规定,案件侦查阶段、检察院审查起诉阶段、法院审理阶段,案件卷宗和照片都属于秘密,除了办案单位民警、检察官、法官外,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得阅卷。 是类似于上一次李胥丽拿出来的部分案件信息,有了骆民伟这个大队长在,相比之下要更详细。 这不算违规,类似于警队在技术水平不足的情况下,邀请相关方面的专家提供技术支持。 这也算违规,因为从科学的角度来看,骥二郎不算专家,还是个确诊的精神病。 但骆民伟却不再像之前那样严谨,也没有一开始对李胥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那么坚定。 只能说,事实胜于雄辩。 骥二郎听着介绍,看了看一些文件信息之后,从中挑选出了三个案件。 骆民伟好奇道:“有什么共同点吗?我的意思是,关于你的……阴阳眼。” 骥二郎看了他一眼,因为这是骆民伟第一次当面以这种态度,说出了‘阴阳眼’这个词。 “你以前不是说我的眼睛,是什么量子眼吗?” “那是专家说的。”骆民伟稍微有些尴尬。 骥二郎笑了笑之后,表情严肃了起来,整个过程看起来和正常人无疑,没有半点精神病的样子。 “我去过这三个案发地,鬼相对来说比较多。” 骆民伟恍然大悟时,李胥丽已经开始记笔记了。注意到这一点,骆民伟欲言又止。 就算是知道了这个关键,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有骥二郎能看到鬼的情况下,挑选案件的时候,怎么能确定案发地的鬼比较多呢? 骥二郎起身离开。 “我去换衣服,你们在停车场等我。” “好。”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刚才他还担心骥二郎会选择继续穿着病号服,甚至是又要开救护车。 现在看来,骥二郎已经正常了。 骆民伟在心里给这座精神病院的专业点了个赞,但很快他就后悔了。 …… 那辆售价高达四十四万九千八的二手凯雷德,还是被二手车商冯坤开出了停车场。 在开出来之前,还精洗了一遍。 因为骥二郎在精神病院坐上骆民伟的帕萨特时,就把第一个目的地定在了冯坤这里。 “我自己买,你帮我担保一下,半个月之内付款。” 不得不答应下来的骆民伟,感觉他在一步一步的踏入地狱。联系冯坤做好准备之后,他又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关于买车这件事情,或许,骥二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自己买。 或许,骥二郎这番折腾的真正目标,就是让他来做担保。 但不管他怎么想,还是得给骥二郎当司机。 车太贵了,太大了,骥二郎没有驾照,李胥丽这个新手司机平时开惯了小车。而且还没有过户,不管是擦着碰着,还是有违章什么的,都比较麻烦。 “骥医生,您请。” 骥二郎穿着李胥丽买的衣服,对冯坤点头示意之后就上了车。 他其实想自己开车的。 虽然他的驾龄在理论上已经超过了三十年,驾驶里程超过了三百万公里,但事实上,他只开了三千多公里。 还是无证驾驶的,现在也没有驾照。 此时当着两个警察的面,自然是不好再目无法纪,骆民伟的底线也没有放低到这种程度。 “慢走啊。”冯坤满脸笑容的摆着手送别,心里却非常的不解。 才送了一辆奔驰,又送一辆凯雷德,这个骥医生到底是什么来头? 骆大队,别是得了什么病啊,但也没听说烧车能治病的啊。 “这台车要是也烧了,那就太可惜了啊。”冯坤这样感叹着,脸上的笑容却是完全止不住,灿烂的像是掉进了米缸的老鼠。 …… …… 开车前往案发地的骆民伟,心里面已经打定了主意再调个人过来帮李胥丽。 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有双相情感障碍,以及暴力伤人史的骥二郎很危险。 另一方面是因为身为大队长的他其实很忙,没可能一直跟在骥二郎的身边——不说一些不需要骥二郎帮忙的案子,以及骥二郎帮不了忙的案子,只说各种会议他就推脱不掉。 也就是最近连破三个案子,其中还有杀人案,贺海庆的盗窃案又牵扯出另外三个盗窃案,一个伤人案,基本上都是那种可以直接抓人的。 所以他暂时能够盯着,未来还是要以李胥丽为主。 至于为什么不换人……那也得骥二郎同意啊。别的不说,以前骥二郎面对他和其他警察的时候,包括省厅来的人,可没有这么好说话。 仗着自己是精神病,还是孤家寡人,完全不不配合。最明显的证据,就是他知道杀人犯是谁却不说。 哪像现在,已经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了。 只是骆民伟觉得现在的骥二郎,有些太主观了,也太能动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骥二郎如果听到了他的这番心声,肯定会回应一句:这才哪到哪啊。 “就停在这吧。” 骥二郎示意停车,然后就打开了车窗。他靠着椅背,单手搭在车窗上,以王之蔑视的神情看向了案发地。 坐在前面的师徒二人等了好一会,骥二郎还是这幅样子,没忍住问了出来。 “骥医生,咱们不下去走访一下吗?” 骥二郎微微皱眉,看都没看李胥丽一眼,语气带有一些斥责。 “你看,又急。” “???” 李胥丽一脸愕然,经常开会和做汇报的骆民伟,却对这语气有些熟悉的感觉。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了一阵之后,骥二郎再次开口。 他看着车窗外,自言自语似的道:“是的,我能看见你。” “!” 第24章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即便是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已经接受了骥二郎在破案的时候,会以特殊的方式对特殊的群体进行‘走访排查’。 但当恐怖片里的经典台词,在他们的耳边响起时,他们还是不受控制的心中一颤。 “是的,我能看见你。” 这句回答应对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 颤栗的感觉,逐渐从心里传遍全身,头皮都开始发麻。两人都有一种立即下车,逃离这种恐怖片场景的冲动。 但又不敢下车,而且也没什么地方可逃。 这个命案积案的案发现场,是在一栋烂尾楼里,他们此时所在的位置,就是烂尾楼所在小区的大门边上。 视线越过低矮的院墙,就能够看到三栋并排的烂尾楼,停工之后又风吹日晒好几年的时间,看起来破旧不堪。 院内非常的荒芜,遍布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唯一的优点就是绿化面积相对较大,都是自然馈赠的杂草。 停在辅道停车线内的凯雷德,驾驶位向外的一侧就是一条主干道,再往南二十多米的位置,就是一个十字路口。 往北走就是高速入口,往南走就是老城区,往东走就是高铁站,往西走就是新区,所以车流量非常的大。 车来车往就意味着人来人往,总不至于那些他们能够看见的车,是陈律师那种鬼开的那种鬼车吧。 所以思来想去,骆李二人都选择了继续留在车里,从神情来看还算镇定。 “别乱动。” 骥二郎语气冷漠的威胁道:“再动一下,我打死你。” “???” 骆李二人不敢动了,虽然他们都认为骥二郎很大概率,不是在对他们说话,但万一呢? 就在这时,王之蔑视态的骥二郎突然炸毛了。 搭在车窗上的右手抬起挥动,像是挡开了什么东西,然后又收回蓄力再猛的伸出去,反手打了空气一个耳光——至少在师徒二人看来,骥二郎这动作就是在打耳光。 他在干嘛? 师徒二人的表情,都转为愕然的时候。骥二郎一副不解气的样子,推开车门就是一脚踹出。 这样的举动让师徒二人更愕然了。 因为在他们的视角里,骥二郎踹的位置空无一物。但发力迅猛的骥二郎,右腿却像是踹中了什么东西一样,有了一个明显的停滞。 像是踹中了极为透明的钢化玻璃,游戏里的空气墙。 观察仔细的骆民伟,甚至能够看到坐在车里的骥二郎,身体在踹中的同时向后弹了一下。 鬼能够提供反作用力? 鬼还会飞,那骥二郎是不是可以上天啊。 来不及多想那匪夷所思的画面,骆民伟就看到炸毛状态的骥二郎冲下了车。 然后就站在车边上,对着地面一顿狂踹猛踢。准确一点来说,目标是距离地面十厘米左右的空气。 “……” 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骆民伟和李胥丽其实都猜到了,骥二郎是在打一个鬼,甚至能脑补出来前因: 一个鬼注意到骥二郎特殊的眼神之后,跑过来好奇询问骥二郎是否能够看到TA,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兴奋的触碰骥二郎。 在被骥二郎呵斥威胁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停手,反而是更大胆了。 于是,骥二郎暴怒动手。 …… 但问题在于眼见为实。 亲眼看着骥二郎暴揍空气的画面,师徒二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的产生了相同的念头——要不,还是把骥二郎送回去住院吧。 但他们两个都不敢说话,因为他们两个联手也打不过骥二郎——在不到四分钟的时间里,把一个杀人犯给打成重伤二级,自身毫发无损的暴力犯。 这还是没找到‘申城第一能打的鬼’的情况下,要是找到了,交易达成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完全没有制止骥二郎‘发病’的道理,虽然他们是警察,有责任制止暴力行为,但问题是…… 这都什么事啊! 骆民伟和李胥丽表情,已经开始转为呆滞的时候,骥二郎停脚了。 “你都能碰到我了,还不相信我能打你。”他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毫不掩饰的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傻逼!” “……” 送上门来的这个鬼是不是傻逼,骆李二人无从做出判断。 但基于经验,他们都认为骥二郎这种和‘证鬼’的交流方式,肯定是没法帮助破案的。 也就是‘证鬼’了,换成是证人,骆民伟都不敢想自己需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骥二郎还真的打出来了一些线索。 “恩?” 打完收工的骥二郎,来了兴趣一样的蹲下,就在敞开的车门边上。 他的视线落在了车门的下面,仿佛那个应该是躺着状态的傻鬼,脑袋就在那个位置。 这一幕,让骆民伟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刚刚骥二郎是开门就踹,踹的位置刚被车门扫过,理论上不可能站人。但如果是鬼的话,那就没问题了。 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骥二郎接下来的自言自语。 …… …… 穿着寿衣的中年傻鬼,原本的容貌就有些丑陋,三角眼,酒糟鼻,咧开的嘴里是细密的尖牙。 在被骥二郎有针对性的踢踹面部之后,就更丑了。 身体露在衣服外面的部位,全都变成了青灰色,暗红色的舌头伸的老长,上面还不断滴落着黏液。 但这些黏液顺着傻鬼的身体掉在地面上,却连灰尘都没能沾染——如果能沾上的话,骥二郎绝对会转身就跑。因为那意味着,这傻鬼是一个积年恶鬼,他打不过。 “你等着,我一会就去找人把你给杀了。” “恩?” 骥二郎不惊反喜。虽然就目前来说,他的战斗力其实一般,骆民伟下的刑警们,能打赢他的至少得有五六个。 但他还真不怕有人来杀他,他更不怕有人能和他一样,和鬼建立联系。 反而是非常期待。 前者有骆民伟在,后者能够让他更好的利用自身能力,加快寻找父母的进度。 不然的话,在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鬼的情况下,终他一生,又能和多少鬼达成交易呢? 警察有各种高科技辅助,还经常找不到嫌疑人、通缉犯,鬼的世界里大概率是没有什么监控、网络的,鬼找鬼只能靠鬼海战术。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让他来。”骥二郎更加兴奋。 傻鬼狰狞可怖的面容,有了明显的呆滞。 正常人被鬼这样威胁了,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害怕吧,可是这个人…… 傻鬼转过头,看向了又黑又大的凯雷德。 再回想挨揍之前看见的骆李二人,前者身材健壮有些威严,看起来像是保镖兼司机。后者年轻漂亮身材不错,看起来像是秘书。 他终于想明白了。 暴揍他的这个年轻人,一定是有钱有势的狠角色。 普通人别说开这种豪车,有这种秘书了,打人都没什么勇气,更何况是敢这样打鬼呢? 傻鬼觉得自己并不傻,所以从心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啊,除了你我从来没见过有人能看见我们。” 骥二郎微微皱眉,有些失望却并不意外。 真有和他一样的人,哪怕是万中无一,只是以龙国的人口基数,他也不会被当成精神病。 傻鬼被骥二郎的表情变化吓的一抖,傻乎乎的补充道:“真的啊,我就是见过有人杀人,想着你肯定知道这里死过人,会害怕,所以想吓吓你。” 骥二郎握紧拳头,冷冰冰的道:“杀人的事情,仔细说说。” 还在车上的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是精神一振。 第25章 犯病了吧 虽然听到了‘杀人’这个词,但骆李二人却都没有下车,主要是怕影响了骥二郎。 还有一方面的原因在于,他们从开始到现在,只能看到骥二郎蹲在那自言自语和暴揍空气。 下不下去的,好像没什么区别。 当然了,害怕也是一方面的因素。 骥二郎特殊的审讯还在继续,偶尔问上两句,多数时间都是在倾听。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骥二郎才起身,视线从车门下方,逐渐转移到了那三栋烂尾楼所在的方向。 注意到这一幕的李胥丽,从副驾驶的车窗处探出头。 “骥医生,那个傻……那个鬼走了?” 骥二郎微微摇头:“没有。” “啊?” 李胥丽愣住了,趴在车窗上是动也不敢动,看也不敢看,问也不敢问。 毕竟是个陌生的傻鬼,万一等会跟着她回家了…… 骆民伟同样有些怕,但还是鼓起勇气给李胥丽解围。他下了车,绕到骥二郎所在的一侧,将后座的车门给关上,然后把骥二郎护至身前。 李胥丽趁机钻了回去,端端正正的坐好,眼观鼻鼻观心。 场间又安静了三分钟左右,骥二郎才再次开口:“他们不来,那你就去把他们带过来。” “?” 骆民伟在心里不停的重复道:不是在跟我说话!不是在跟我说话!不是…… 果然,在他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骥二郎也没有任何催促。 而且终于开始介绍情况了。 “傻鬼走了,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松了一口气,前者问道:“您是让那个……傻鬼,去把其他的鬼给带过来?” “恩。刚刚那个傻鬼说,案发的时候他就在现场,看到了全部过程。” 骆民伟和李胥丽又是精神一振。 “但他的脑子不太好使,和陈律师没法比,言语也有些混乱,所以得到的信息有限。” “凶手当时大概三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作案时穿着黑色的运动套装,黑色的跑步鞋,牌子都不知道。凶器是一根棒球棍,离开现场的时候朝哪走傻鬼没看见,因为他当时在等死者变成鬼。” 骆李二人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些信息确实有限,很难对破案提供帮助,而且他们已经知道了。 比如,凶手三十岁左右、一米七左右,作案时穿着跑步鞋,凶器是棒球棍这四点,他们之前都通过一些技术手段分析出来了。 其中最重要的技术手段就是足迹分析。 烂尾楼杀人案件,因为环境的原因导致灰尘有很多,遗留的脚印相对清晰。 通过死者的尸检报告,也不难分析出凶器是棒球棍,他们甚至知道凶手所穿运动鞋的品牌。 但很明显,只是这些信息并不能破案,甚至都没法组织起大规模的排查。 三十岁、一米七这两个条件,实在是太普遍了,特别是还要加上‘左右’的表述。 棒球棍也是很常见的武器,有数据显示,几乎没有棒球场的龙国,是全世界棒球棍产量最高的国家。 “跑步鞋是安德玛的,不确定是不是正品,现在的衣服鞋什么的,都能以假乱真。” 骆民伟说出了他提供给骥二郎的信息中,并没有的一部分。 从骥二郎的破案方法来看,这些信息提供与否没什么区别。就像是骥二郎目前提供的信息,对于骆民伟他们也没多少意义。 骥二郎虽然不懂警察怎么破案,但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微微点头。 “不急,凶手走的时候,肯定有其他鬼留意过,等会再问问。” 真是让傻鬼去把其他的鬼给带过来啊。 刚刚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的师徒二人,此时又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李胥丽有些紧张的问道:“骥医生,这里有多少鬼啊?” “我看见的,有二十七个。” “!” 那就是还有没看见的咯? 师徒二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还好,依然是艳阳高照,万里无云。 “都是这里的鬼吗?”骆民伟这才想起来重点,急切的问道:“我的意思是,这里以前不是坟地嘛,您看到的鬼,都是,都是……”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骥二郎听懂了,点头道:“恩,都是被埋在这里的鬼,凶杀案的死者没有变成鬼。” 骆民伟之前还幻想着,能直接遇到死者的鬼魂,那就有机会直接获取杀人凶手的信息。 就算是暂时没证据,有了目标之后查起来也要容易很多。 可是现在看来,有些案子骥二郎也无能为力。 他很不解的问道:“死了能不能变成鬼,有什么规律吗?传说,被杀死的人,不是更容易变成鬼吗?” “不知道,我其实没见过多少鬼,有交流的更少,所以没总结出什么规律。” “您见过多少?” “一千左右吧。” “这么少?”骆民伟有些惊讶,也就是整个申城两个多月的死亡人数。 “我又没有透视眼,鬼在地下,在房子里,在墙壁里,在床底下……看不见的。” 有道理。 “而且,我前些年一直被关在精神病院啊。” 骆民伟稍微有些尴尬,他其实可以解释的,但又觉得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又问道:“有交流的呢?” “一百多个。” “都是和陈律师那样的?” “不是,陈律师这种级别的,目前只遇到过六个。” “级别?” “智力、逻辑这些,和正常活人的区别不是很大。” “那……” “他们来了。” 骆民伟的呼吸瞬间停止,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副驾驶的李胥丽,很想把车窗给关上,但身体有些发软。 二十七个鬼啊,还都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那种老鬼——烂尾楼都烂尾六年了,坟地停止埋人的时间就更早了。 骥二郎没管他们两个,皱眉看着身前。 “怎么才这么几个?” 才这么几个?那是几个? 骆民伟开始呼吸,但速度却非常的慢,思绪也不受控制的发散,眼神茫然了起来。 …… …… 包括傻鬼在内,骥二郎看见了二十七个鬼,此时被傻鬼带来的却只有五个。 其他的鬼都已经躲了起来,骥二郎也看不见了。 “他们不愿意来。”傻鬼傻乎乎的道:“怕挨打。” “你们这么多鬼,怕我一个?”骥二郎冷着脸。 “我们又打不到人,碰都碰不到,说话也没人能听见。” “我能打到你们,你们就能打到我。” “诶?对啊!”傻鬼傻愣愣的道:“我刚才可以摸到你的啊,那我就能打到你啊。” 傻鬼兴奋了起来,另外五个鬼也都兴奋了起来,跃跃欲试。 骥二郎同样兴奋了起来,他干净利落的脱掉了短袖,展露出强壮的身材。 “来,打完再说。”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傻了。 什么情况? 不会是……犯病了吧! 第26章 如果你们两个死了 骥二郎跟鬼学的心理学,肯定不是正经的人类心理学! 在骆李二人都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时,骥二郎已经动手了。 他先是把手中的短袖扔给了骆民伟,然后就冲锋了三步,在距离凯雷德两米多的位置…… 拳打氮气,脚踢氧气,给了二氧化碳一肘子,又膝击了水蒸气。 路过的尘埃都被他给甩了几巴掌。 还有什么氦、氖、氩、氪、氙、氡,他也是一个都没放过。打的大汗淋漓,打的面红耳赤,打的气喘吁吁。 终于是结束了精神病人发病似的癫狂乱舞/战斗。 “服不服?” 他怒吼出声,犹如战神。 但更多的还是像精神病,不对,他就是精神病。 骆李二人虽然已经相信骥二郎能看见鬼,以及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但他们同样相信骥二郎真的是精神病。 别的不说,正常人需要找他人询问情况的时候,怎么可能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而且还是两次,而且还是以一敌多,而且还是不依不饶。 就算面对的是鬼,这也有些……过分了吧? 最关键的是,骆民伟仔细观察着骥二郎的身体,没有发现任何伤痕,这很不符合以一敌多的战斗。 骥二郎能打,但没有这么能打。就算是再能打,至少拳头也该红一下吧? 骆民伟从七年前开始,就对骥二郎有一丝信任,并且近期不断提升。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又忍不住开始怀疑。 “呵呵!” 骥二郎冷笑一声,低头扫视了一圈,有种战场上的将军,看着敌军人仰马翻的气势。 他转身对着骆民伟伸手。 刚刚下意识接过短袖,并后退一步紧贴炙热车身的骆民伟,此时又下意识的上前一步,用双手捧着骥二郎的短袖递了过去。 但接过短袖的骥二郎却没有立即穿上,而是再次转身俯视身前的地面。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能叫来多少,就叫来多少。” “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很明显,他是在对傻鬼说话。 骆李二人都猜到了这一点,但却完全想象不到,傻鬼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子非鬼安知鬼之乐。 …… “我服了,我真的服了啊,我不叫他们了,绝对不叫了。” 傻鬼的回应确实不像正常人,但情有可原,毕竟他早已不是人。 骥二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觉得和这傻鬼交流确实有难度。 早就说了让你把其他鬼都叫过来,你是听不懂还是故意和我作对啊。 他知道,大概率是听不懂,想不明白,反应不过来。 他遇到的绝大多数鬼,都是这个级别,和陈律师、马兰玉、左继龙等几个鬼没法比。 “问问他们四个,知不知道凶手更多的信息。”骥二郎决定再给这傻鬼一个机会。 傻鬼这一次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从地上爬起来,又蹲下捡起自己的舌头连同右手一起塞进嘴里。也不知道在里面是怎么操作的,舌头又连回去了。 “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老实点,站好!” 傻鬼有些狐假虎威的命令起另外五个鬼,还补全了骥二郎并不在意的一个破绽。 “谁敢遁地逃跑,以后就等着被我夜夜追杀!” 另外五个鬼已经完全是老实的形状了,任由傻鬼拿捏了起来,问什么说什么,傻鬼没问到的,他们也都主动说了出来。 但也因此说的有些混乱,好在骥二郎这些年已经有了经验,从中捕捉到了几个关键信息。 “还有吗?” 他又问了一句,结果得到了混乱的回应,全都是无效信息。 “你们回去之后,再问问其他鬼。如果我找不到凶手,还会再来的。” 说完,他就转身上车。 骆民伟后知后觉的绕车半圈,坐进驾驶位发动车辆离开,整个过程速度极快。 有一种不想再破案了的感觉,严谨一点来说,是不想再用这样的方式破案了的感觉。 车辆驶离,漫无目的。 “找个地方停车吧,我看你现在也没心思开车。” “啊?好。” 车速猛然提升,骆民伟如释重负的快速驶过了几公里之后,停在了一处比较热闹的美食街边上。 虽然不是吃饭的点,但这里的烟火气很足,很正常。 骥二郎主动开口。 “凶手左手除了拇指之外,四根手指上纹了全员恶人这四个字,食指是全,依次到小拇指。” “!”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的眼神,瞬间被惊喜所充斥。 只是这一条信息,就足够他们找到犯罪嫌疑人了,之所以用‘嫌疑人’而不是杀人凶手,是因为不一定能够拿到足够的证据。 毕竟案件已经过去四年了,凶器什么的很有可能早就被毁掉了。 但骥二郎却不需要证据,或者说是不需要面对检察院和法院的相关程序,他继续用‘凶手’这个称呼。 “凶手杀完人之后,从死者身上拿走了一部手机。” “手机?”李胥丽楞道:“卷宗里死者是有手机的啊。” “如果真有,那大概率是备用机,没有自己实名认证的那种。”骆民伟做出了判断。 李胥丽又愣了愣,备用机她当然知道,但问题是为什么要加上‘如果真有’的前缀呢? 师父,还是不相信嘛。 她的经验不足,并没有注意到以一敌多的骥二郎没有受伤。 骥二郎继续道:“凶手在离开的时候,用那部手机转了一笔账,金额是一万七千八。” “转账?但卷宗里被害人的账户没有动啊,当时顺着经济纠纷,也没查出东西。” “和电话卡一样,是他人信息申请的银行卡?” 李胥丽下意识的分析了两句。 又相信又怀疑的骆民伟,见骥二郎没下文了,有些迫切的问道:“什么转账?微信,支付宝,还是哪个银行?” “银行,不知道哪个。”骥二郎语气无奈的道:“那个鬼只看金额和密码去了,没注意软件名称,凶手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骆民伟有些遗憾,李胥丽很是好奇:“鬼看金额密码干什么?这个鬼,能触碰实体吗?” “不能,只是习惯。” 骆民伟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先相信再说,当即打电话安排了起来。 等到他打完电话,骥二郎却并未做出下一步的安排,反而是坐在后排安静的看着他。 看的他有些心慌。 “骥医生,怎么了?我身边……” “没有鬼。”骥二郎抢答之后,反问道:“你们是不是想问,我对待鬼为什么是那样的态度。” “是的。”李胥丽犹豫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她其实很想说,你的双相情感障碍躁狂症的一面,是不是因为对鬼的态度过于强势霸道凶狠,所以在对待人的时候,也会不自觉的躁狂起来。 骥二郎沉默了片刻,视线转向车窗外。 没有红绿灯的路口,有人正在过马路,谨慎的观察着过路的车辆。 他平静的提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们两个死了并变成了鬼,会在乎永远都无法对你们造成伤害的……陌生人类吗?” “或者说,如果你们有了不死之身,还会遵纪守法,接受道德的约束吗?” 第27章 变成恶鬼的方法 接受‘自己死了’这样的设定之后,骆李二人很容易就明白了骥二郎的态度。 鬼不在乎陌生的人类,有的甚至不在乎生前亲近关系的人类。 鬼不需要遵纪守法,更不存在被人类的道德约束。 既然如此,除了被谋杀之后变成了鬼,又何必帮助人类抓住凶手呢? 而且,真被谋杀了也不一定会想要报仇。 骆民伟遇到骥二郎的第一个案子,已经能够说明这一点了。 所以两人没有对此做出回答,这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他提出了另一个问题,同时盯着骥二郎的双手手背。 “为什么你没受伤,他们……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吗?” 经常用拳头打人的都知道,人体说软也软,说硬也硬,打别人的时候把自己的拳头打肿了、打破了,甚至皮开肉绽都是正常的情况。 可是骥二郎刚刚挥拳数十次,手背却没有半点红肿,和对空气挥拳并无区别。 骥二郎平静的和骆民伟对视,沉默了三秒之后才回答出声。 “鬼的身体很轻。” 骆民伟愣住了。 刚因为这个问题而愣住的李胥丽,灵机一动的做出补充。 “对啊,鬼的身体肯定很轻的,像毛绒玩具。不,是像塑料袋,不然怎么能飘来飘去的,还有阿飘的称呼。” “但再怎么轻飘飘的,既然是打中了,打疼了,也该承受一些反作用力吧?”骆民伟直视骥二郎的双眼。 “打普通的鬼是这样的。”骥二郎笑了起来:“你要是想看我受伤,那就找个恶鬼来。” “……” “找不到的话,你可以试试穿着红裙子,配一双红色绣花鞋,在半夜十二点对着镜子上吊。” 骥二郎的笑容转冷,语气阴森了起来:“或许,你有机会变成恶鬼,试着打伤我。” 我是男人怎么穿红裙子啊! 骆民伟在心里喊了一嗓子,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向了李胥丽。 李胥丽大惊失色。 “师父,我是你徒弟啊。”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尝试。”骆民伟赶忙解释。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自杀。” “你不傻,就是有时候太莽撞了。” 骆民伟察觉到了骥二郎的不满,所以放弃了问询,略作沉思之后才再次开口。 “这个案子需要时间,我必须要亲自督办,小李也要参与。所以,骥医生,您有什么安排吗?” 虽然骥二郎提供了非常有效的线索,但真实性还有待验证。 类似于有人举报另一个人是杀人犯,却什么证据都拿不出来,警方肯定是要进行调查的。 而调查就需要人手和时间,特别是这种命案积案,难度要比现案高出很多。 别的不说,只说走访排查有纹身的嫌疑人,就需要大量的人手——纹身又没有登记。 就算是真的找到嫌疑人了,也不能说案子破了,还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 骆民伟刚刚的电话,已经调动了三个中队所有能够调动的人手去查纹身,这还是刚开始。 按照程序,还要上报分局里分管刑侦的副局长,才能确定重启308烂尾楼杀人案,之后还需要上报市局并申请支援。 一两百来号人参与进来都不算多,骆民伟这个大队长自然不可能再给骥二郎当司机。 但他又不放心骥二郎,更不放心让李胥丽独自跟着。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李胥丽如果不参与案件的话,那功劳也会少很多。 “师父,我就不参与了吧。” 李胥丽担心骥二郎知道其中的关系,会认为她是一个贪恋功劳权势的人。 所以在拒绝的同时,给出了很好的理由。 “还有两个案子呢,都是命案积案,我和骥医生一起去找线索。说不定,你这边抓到这个案子的嫌疑人之后,可以继续抓另外两个案子的嫌疑人,无缝衔接。” 她在心里补充道:如果骥医生不满意的话,那肯定不会再提醒我换个人设,而是直接换掉我。 虽然李胥丽一直都是李胥丽,但人有千面,心有千变。不同的境遇会有不同的表现,她不想再行差踏错了。 因为她不仅想进步,还想破案,后者才是她选择成为警察的动力。 骆民伟瞪了她一眼,但也不好当着骥二郎的面说些什么。 好在他之前分析的不错,骥二郎是有精神病,但并不傻。 基于陈律师讲述过的一些常识,以及对自身‘危险’的深刻认知,他知道骆民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所以他瞥向李胥丽。 “功劳这么多,你不拿,我怎么拿?我拿不到,骆大队长怎么拿?” “……” 骆李二人同时沉默并陷入了沉思。 有一个都知道的事实是:骥二郎因为身份原因,是没法拿到这些功劳的,最多是拿一些赏金。 但相比之下,赏金真的很少了。以骥二郎的能力,挣钱的方式其实有很多,而且能挣大钱。 所以骥二郎的这句话就很直白了。 李胥丽想到了之前单独找骥二郎的时候,听到的那句——是不是培养骆民伟更好,毕竟他已经是个大队长了。 原来他真要这样做啊。 虽然想明白了,但却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们并不能要求骥二郎见义勇为。只能鼓励,寄希望于骥二郎愿意帮助他们,帮助受害者。 在这种前提下,即便是知道骥二郎的这种帮助,是别有所求,又能如何呢? “可是……” 李胥丽还是有不同的想法,她觉得,她就相当于是执法记录仪,摄像机什么的,跟在骥二郎身边拿线索就好了。 关键时刻,尽可能的阻止骥二郎的手段过于暴力,避免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再次出现。 组织人手调查取证,把嫌疑人变成罪犯送进监狱、刑场,是骆民伟这个大队长要做的事情。 分工合作嘛。 “没有可是。”骥二郎又看向骆民伟,语气平静的道:“我说了算。” “!” 骆民伟心中一惊,他终于发现了一个事实——现在的骥二郎,已经不是七年前那个天真的骥二郎了。 要说以前的骥二郎怎么天真……从他被抓之后面对审讯,说出了‘我有权保持沉默’的这句话,就足以看出来。 所以,骥二郎真正要说的话是——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当然是您说了算。”骆民伟说完这句话,又瞪了李胥丽一眼。 李胥丽这才放弃。 骥二郎这才满意。 “你给我安排个司机,跟交警队那边打好招呼,我去考个驾照,然后挣点钱还账。” “我等会就联系,不过您要怎么挣钱?方便说一下嘛。”骆民伟是真的很好奇。 “不方便。” “……” 第28章 他不怕血了 岳少佳和李胥丽一样,都是从警察学院毕业之后,加入警队的新人。 两个人有一个相同又不同的特点——打的很好看。 在学生时期,岳少佳代表武州省警察学院,参加了龙国拳击协会主办的全国大学生拳击锦标赛,并拿到了92公斤级的金牌。 正是因为如此,骆民伟心中的第一人选就是他。 换成是李胥丽,遇到骥二郎躁狂症发作殴打嫌疑人的时候,只能在旁边着急忙慌。 如果是岳少佳的话,那就可以在确保抓住罪犯的前提下,制止骥二郎把嫌疑人打进ICU。 当然,骆民伟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 当然,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一定会出现。 当然,他更希望骥二郎会顾忌岳少佳的身份不至于袭警。 应该……不至于吧。 “啊?” 赶到约定地点的岳少佳,得知自己是要给骥二郎当司机的时候,满脸的不情愿。 他是个大众脸,身高一米七二,但因为体重超过了一百公斤,又多是肌肉,所以看着非常壮实且显眼。 “骆大,能不能换个人啊,不是有大案要查吗?” 骆民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岳少佳为什么会抗拒。 说起来,还是怪骥二郎自己。 杀人犯被打成了重伤二级,肯定是需要治疗的,不然看守所不会接收,也不能关在分局里。 虽然都知道肯定是要枪毙的,但在枪毙之前还真不能死,死了很多人都会有麻烦。 于是,岳少佳就在医院里没日没夜的守了十天。 平时也不至于这样,但因为骆民伟和李胥丽这边连续破获多个案件,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年轻力壮的岳少佳就发扬了一下。 而这些导致人手不足的案件,同样和骥二郎有直接关系。 总结起来,就是骥二郎坑过岳少佳。 “不能换人,必须是你!” 骆民伟能在没有背景的情况下,从普通刑警升职为大队长,自然是懂一些御下之道的。 他给岳少佳画了饼,又用骥二郎抓住了杀人犯的事实,引发了年轻人的同理心。 算是好说歹说了一番,岳少佳就成为了骥二郎的临时司机。 “遇到什么问题,千万不要擅自做主,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如果我没接,那就给李胥丽打。” 岳少佳却不以为意。 “不就是带他去考驾照,再戴着他逛一逛嘛,能有什么事。” 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不知道骥二郎的神奇之处。 七年前的案子,真正接触到骥二郎的人比较少,更何况是岳少佳这样的新人。 “他是精神病,精神分裂,双相情感障碍。” 骆民伟也没有细说,提醒了一句。 “呃……”岳少佳更后悔了,但毕竟是在纪律部队,只能暗自提醒之后要多留点心。 “那就这样吧,你们先走。” “是。” 心情不是很好的岳少佳,正要去开车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骆大,精神病人,能考驾照的吗?” “……” 骆民伟无奈的道:“我打过招呼了,你带人过去就行了,那边的联系方式我一会发给你。” “啊?”岳少佳大惊失色:“那这不是……” “不是什么?” “呃,没什么。” 骆民伟展现出了大队长威严的一面,让岳少佳神思不属的前去开车。 不过,在坐进凯雷德的驾驶位之后,岳少佳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这种级别的豪车,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乘坐,更不要说是亲手驾驶了。 居高临下的视野,带来了目空一切的感觉,岳少佳感觉自己人都长高了许多,得有两米了。 但一想到骆民伟的‘打招呼’行为,岳少佳的心情又不好了,所以对待骥二郎的态度一般。 他头也不回,话也不说,直接驱车前往交警队。 骥二郎不以为意,视线还在车窗外。 现在的他已经算是有了一些资源,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资源,可以和更多的鬼进行交易,那自然就需要找到更多的鬼。 拿在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界面是‘备忘录’,其中已经有了一些记录。 除了缚地鬼之外,大多数鬼的行踪其实是飘忽不定的。以前的记录,放到现在的用处不大,现在的记录,放在以后的也不一定有用。 但总归是要记一记的,就像是这个驾照,总是要考的。 车辆驶离之后,骆民伟和李胥丽才转身驾车离开。 因为凯雷德的豪车属性,他们并没有在分局汇合。虽然就算是被人看见了,拍到了也没什么,毕竟真的没什么,但还是有些什么的,对吧? 车里,李胥丽皱眉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不跟岳少佳说阴阳眼的事情啊?” 骆民伟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回答道:“我觉得,这种事情应该让骥二郎自己说。” “把选择的权力留给骥医生,我懂了。”李胥丽赞叹道:“师父,你真是想的太周全了。” 骆民伟叹了一口气。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说不好让骥二郎不高兴,又怕说的太好了,岳少佳会和你一样突然换了人设。” “……” “而且。”骆民伟有些忧心忡忡的道:“我怕他举报我搞封建迷信。” “?”李胥丽愣道:“他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吧。” “你们这些零零后,什么不敢?上次你直接冲进去抓人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 李胥丽听着训诫,拿起手机给骥二郎发了两条微信消息。 “骥医生,我送你的无线耳机在你身旁的包里。如果你不想让岳少佳知道太多的话,可以在和鬼交流的时候戴上耳机。” “包里还有我给你买的新衣服,相信我,这次绝对很合身。” 发完消息之后,李胥丽自我感觉良好的笑了起来。 注意到这一点的骆民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后,再次做出了提醒。 “骥二郎,他现在不怕血了。” “恩?” “上次他打那个杀人犯的时候,杀人犯流了很多血。” “对啊。” 李胥丽作为新人,在观察力和经验上都很欠缺,此时才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不怕血了?” 骆民伟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但他觉得这个提醒是有必要的。 希望,李胥丽能像之前一样警醒点。 一路无话,两人就回到了分局,相应的流程略过不提。 在专案组重启之后的第三天,就有好消息传来。 “找到嫌疑人了,纹身还在。” “查到了他名下的一个账户,在案发当日收到了一笔转账,金额和时间都能对上。” “但问题是,转账方是他自己。” “?”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傻眼了。 “他自己给自己转账?” “对。” “还有其他有这种纹身,年龄身高符合的吗?” “目前还没找到第二个,我们继续找。但是,如果要跨市甚至跨省的话,经费和人手都不够。” 骆民伟的压力突然大如山倾,扩大侦查范围其实很正常。现在交通方便,私家车又多,罪犯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流窜到外地甚至是出国都有可能。 还有可能,凶手本就是外地来申城作案。 但这些都不是导致他压力暴增的原因,毕竟已经找到的嫌疑人,嫌疑并没有完全排除。 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骥二郎这一次提供的信息,是真的吗? 他想到了当初省厅专家说过的话。 “骥二郎确实很神奇,但我们永远都不会相信他!” 第29章 果然会说谎 四年前,随着骥二郎说出了真凶,骆民伟他们成功的破获了一起杀人分尸案。 但因为过程太离奇,所以就再次申请了省厅的专家支援。 量子力学这个同样离奇的解释,就是当时出现的。 过程无须赘述,值得一提的是,省厅从头到尾都没有让骥二郎帮忙破案的意思,甚至说不会相信骥二郎。 所以骆民伟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为什么?” 省厅专家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如果我现在告诉你,你们支队长是个杀人犯,但我没有任何证据,你会怎么做?” “这怎么可能,支队长他……”下意识做出回应的骆民伟,话还没说完就明白了。 在这个假设之下,他不能相信支队长,也不能相信省厅专家,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证据。 而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启动调查,不管支队长是不是有问题,都会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所以在那之后,除了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会完全忽视骥二郎。 那么,他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相信,甚至是依赖骥二郎的呢? 沉思中的骆民伟,看到了沉思状的李胥丽。 怪不得,菩提祖师那么厉害,都要求齐天大圣不要说是自己的徒弟呢。 “师父,给……打个电话吧?”李胥丽思考了好一会,说出了她的办法。 “他或许会有办法。” “……” 骆民伟却并没有第一时间打电话,而是按部就班安排了起来。 等到安排结束,才打了骥二郎的电话——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了。 “骥医生,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啊?” 骆民伟的语气带有明显的关怀,仿佛这不是三天时间以来,他给骥二郎打的第一个电话。 “感觉不行。” 骥二郎毫不避讳的道:“让你安排安排,你安排了什么?” 他原以为很快就能够拿到驾照,但事实上,截止到目前他只是参与了体检,科目一的考试通知都没收到。 骆民伟是心里有数的,赶忙解释了起来。 “是我忽略了您有精神病的问题,毕竟您的表现其实……正常的时候很正常。” 根据龙国的相关规定,有精神病等妨碍安全驾驶的疾病,不得申请机动车驾驶证。 但如果精神病患者处于稳定期,并且已经康复,可以根据具体情况进行评估,看是否符合申请驾驶证的条件。 “那边现在正在评估,青山精神病院的态度很重要。我打这个电话,也是想让您和院里联系一下,问问具体情况。” 骆民伟强调道:“这是硬性法规,我真的无能为力。” 骥二郎笑了起来,轻声问道:“是你无能为力,还是只是大队长的你无能为力?” 骆民伟当场尬住,有些事情他这个大队长确实是差了亿点意思。 好在他早已磨练了出来,当即改口道:“请您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好。” 骥二郎并没有过多的逼迫,让遵纪守法的骆民伟走上通往监狱的道路,并不符合他的利益。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岳少佳怎么样?” 他这几天多次联系了岳少佳,知道骥二郎只是让岳少佳开车到处转,所以觉得两人之间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骥二郎再次表达了不满。 “不好。” “啊?”骆民伟愣道:“他怎么了?” “他是活的。” “?” 骥二郎语气遗憾的道:“我还是要费心思找申城最能打的鬼。” “……” 这要是李胥丽,肯定认为骥二郎是真的希望岳少佳死了,并变成了鬼好通过交易获得格斗技能。 但骆民伟想得比较多,所以知道骥二郎并不是对岳少佳有意见,还是对他的安排有意见——你让岳少佳这个很能打的人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所以,岳少佳把获得拳击锦标赛金牌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年轻人啊,真的是狗窝里藏不住剩馍。 “我寻思着您想要提升格斗水平,所以就安排他跟着您,想等您和他熟悉了之后,让他当您的陪练。” 骆民伟给出了一个还算过得去的解释,然后道:“如果您不喜欢的话,我可以立即换人。” “那就不用了,我不喜欢太多生人。” 骥二郎也只是想给骆民伟提个醒,见骆民伟如此态度,自然是要见好就收的。 毕竟,他很快就要让骆民伟帮他的忙。 而骆民伟在听到他这个回答的时候,心里就产生了果然如此的念头——现在的骥二郎不想把阴阳眼的特殊能力,搞的人尽皆知。 这可以说是一种成长,也可以说,是七年前被‘人赃并获’的骥二郎没办法隐瞒。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换人了。不过您要是有什么想法,随时可以跟我直接说的,我的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 “行了,找我有什么事,直说。” “好。” 骆民伟当即说起了案情,并很快说到了重点。 “我们之前认为,嫌疑人是拿了死者的备用手机,把死者使用他人银行卡存的钱转给了嫌疑人自己。如果是这样,那结合死者的死亡时间,案子就好办了。” “但问题是,那笔转账是嫌疑人自己转给自己的。” “我们目前没能找到什么证据,凶器和鞋什么的都没找到,也不排除找错了人的可能性。” 骆民伟略微停顿,他只敢说‘找错了人’,不敢说是骥二郎的情报有误。 “我的想法是,麻烦您分别去一趟案发现场,死者和嫌疑人的家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骥二郎略作沉吟之后,直接答应了。 “让李胥丽跟我走一趟。” “啊?” 骆民伟很是诧异,他还以为骥二郎会和他讨价还价,图穷匕见的索要报酬呢。 毕竟按照他们正常的侦查方式,要投入很多经费和时间。 而骥二郎这种堪比降维打击的破案方式,至少就目前来看,颇有些无本生意的味道。 所以,是因为不确定嫌疑人家附近,有没有证鬼吗? “怎么,有问题?”骥二郎的声音,让骆民伟停止了思考。 “没问题的,我现在就让她去找您。” “不用了,我们去接她。” 骆民伟想说这并不合适,因为李胥丽在分局里。 但不等他说些什么,骥二郎已经挂断了电话,所以只能先跟李胥丽说一声,并继续去主持工作。 省厅专家说的对,不能相信骥二郎。但骆民伟觉得,只是当做参考意见和线报之类的,问题不大。 两手都要抓的道理。 毕竟,在侦破案件时能调动的资源上,他是远远不及省厅专家的。反而是在压力上,要远远超出。 李胥丽很高兴的跑到了大门口等着。 没一会,又黑又大的凯雷德就停在了大门口,引来了一众目光。 而当李胥丽小跑着过去上车时,一众目光之中的情绪就产生了明显的变化。 等到刚刚打开后车门的李胥丽明显的愣了一下,又兴奋的打开了主驾车门,并且岳少佳从中下来的时候。 一众目光的情绪就变的更复杂了。 等到岳少佳兴冲冲的找到骆民伟,准备参与大案侦破之中的时候。 骆民伟的情绪,真真是复杂到了极致。 “你怎么回来了?” “啊?不是你让李胥丽替我的吗?” “谁说的?” “骥二郎说的啊。” 骥二郎,果然会说谎! 第30章 好处 车上,李胥丽表现的很谨慎,但无关于她跟骥二郎单独相处。 只是因为车太大了,不好开。 “骥医生,你别怪我师父啊,他真的已经尽力了。我都听见他和交警队那边打了五个电话,而且……” 她语气犹豫的劝说道:“如果真的能够证明你的精神病没问题,那上一次的事情,或许还会有波折。”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上一次的事情,虽然是面对杀人犯,但却并不存在什么正当防卫。而且和七年前的事情一样,骥二郎都存在着极为严重的知情不报。 知情不报一般不构成犯罪,只有在明知是犯罪的人还为其提供隐藏处所、财物,帮助其逃匿或者作假证明包庇的构成窝藏、包庇罪。 骥二郎知情,却没有为罪犯提供任何帮助,反而是活捉了罪犯,听起来是不构成犯罪的。 但问题在于,他当时是和骆李二人在一起,并且称病甩开了这两个警察。 而且他对罪犯的暴力行为,可以说是被骆李二人给制止了,并非他主动停止。 也就是因为他非常的特殊,并且真的有精神病,以及事后骆李二人的证词是偏向他的。 不然的话,肯定不会直接从分局被送到精神病院,看守所是要待一待的。 但骥二郎却不以为意。 “为什么不能是我打完人之后,经过治疗病情稳定了呢?” “……” 李胥丽觉得,这不像是精神病人的发言,像神经病的发言。 “难道以后你每一次这样做,都说是你发病了,然后又说自己的病情稳定了要求出院?” “不行吗?” 骥二郎理直气壮的道:“精神病这方面,我是专家。” “……” 李胥丽有些生气:“如果都像你这样,那精神病就不是病了,反而是特权。全世界所有人,都会想得精神病,都会成为精神病。” “你说的很有道理。”骥二郎坚持道:“但我就是想要驾照。” “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驾照。” “你!” 李胥丽深呼吸,不断的在心里重复道:自己选的路,就算是被变成神经病也要走完! 她这两天其实一直在思考,结合骆民伟的提醒,以及她亲眼看到、听到的,骥二郎并没有加以掩饰的野心,所以想到了一种可能。 原本她不好直接说出来,但此时见骥二郎油盐不进,所以忍不住了。 “你想让我师父从线人方面入手,给你做担保让你拿到驾照,是为了抓住我师父的把柄吗?” “如果以后我师父升职了,却不愿意帮你的忙,你是不是就要开车撞人,把我师父给拉下来,甚至是送进去?” 骥二郎微微皱眉。 通过内后视镜注意到这一点的李胥丽,心中一紧,但下一秒却变成了愕然。 “原来你师父真有办法帮我拿到驾驶证啊。”骥二郎的语气有些惊喜,然后催促道:“那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给我搞定。” “可是……”李胥丽有些傻眼,骥二郎竟然不知道她说的那些。 “可是什么?”骥二郎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我是精神病,又不是神经病,为什么要开车撞人?” 好像是啊。 李胥丽突然觉得,她有些太小人之心了——骥二郎暴揍杀人犯的原因其实很清晰。 但骥二郎又道:“不过,要是碰上了上一次的那种杀人犯,有凶器在手,或者是非常能打的。甚至是什么有枪的毒贩团伙,用车撞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办法。” “……” “怎么,这样的也不能撞?” “能撞!” 李胥丽的回答斩钉截铁,然后又补充道:“但如果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还是我来撞比较好。” 她生怕骥二郎有意见,再次补充道:“不是你说的,让我多拿功劳吗?” “呵呵。” 骥二郎笑了笑,没再说话。 凯雷德在心结解除的李胥丽驾驶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傻鬼所在的案发地,还是停在了上次的位置。 骥二郎下车的时候就招呼道:“你跟我一起。” 李胥丽又是心中一紧,并后悔独自一人跟着骥二郎来这里了。 当时骥二郎撒谎让岳少佳离开时,她并没有戳穿。 不过只是犹豫了三秒,她就下车并快步跟了上去。 废弃的烂尾楼大门是关闭状态,不过两边的院墙非常低矮,只有六十厘米高,院墙上面的一圈铁栅栏,有很多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破坏了。 骥二郎找了个缺口,带着李胥丽就走了进去。 身处于荒芜废弃杂乱的场景之中,又是天色将暗的时候,李胥丽的心越发慌乱。 骥二郎又突然呼喊一声,吓的她全身一抖,整个人差点跳起来。 “傻鬼!” 骥二郎知道李胥丽害怕,却并不在意——能习惯就习惯,习惯不了就换,选择权在他手里。 “快出来。” “我找你有事。” 洪亮的声音传开,惊的十几个原本正在闲逛的鬼,嗷嗷叫的四散奔逃。 特别是有几个视力不好,准备凑过来看一看是谁这么有勇气的鬼,虽然还没能看清楚骥二郎的样子,却已经听声识人的想起了骥二郎的残暴。 其中还有两个是之前被骥二郎揍过的,此时怎么可能不跑? 骥二郎视而不见,站在那等着,李胥丽也停在了他身后。 就这样等了十分钟,傻鬼还是没出来,其他的鬼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李胥丽,忍不住问道:“他是不是被你打怕了,不敢出来了啊。” “有可能。”骥二郎语气平静。 “那咱们怎么办?”李胥丽又问道:“要不要再找一个鬼?” “不行,必须是傻鬼。” 李胥丽是聪明的,动了动脑子就想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这么轻易的就换了目标,那其他的鬼发现了,肯定也会跑,会躲起来。” “恩。” “可是。”李胥丽担心的道:“你不是说鬼可以遁地穿墙,还可以藏在墙壁里,柱子里这些地方吗?那他们要是都躲了起来,怎么办?” “简单。”骥二郎语气自信的道:“再等十分钟,他要是还不出来,你就开车去精神病院,让陈律师带着左继龙一起过来。” 左继龙? 新的名字,或者说是新的鬼,让李胥丽忽视了独自一人开车,跑到精神病院找两个鬼的恐惧。 但她很懂事的没问。 在这方面,她已经发现了,有些问题是可以问的,比如刚刚的问题。有些问题,却必须要等骥二郎自己主动说,不然的话,问了也是白问。 但她能查询到相关的信息,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第一印象里的‘左继龙’这个名字。 十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骥二郎摆了摆手,李胥丽就转身走向外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楼顶趴着,几乎只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骥二郎的傻鬼,终于是忍不住了。 这个能打我的人竟然没走! “大哥!大哥!” 傻鬼嗖嗖的从楼顶遁到了地下,又飘飞了出来,在李胥丽刚走到院墙外的时候,呼喊着狂飘而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在睡觉,他们知道你来了就找我,怨我睡的地方不好找。” 骥二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喊了李胥丽一声之后,直接问道:“你这几天,问出来什么情报没?” 傻鬼飘在距离骥二郎十米左右的位置,表情犹豫又有些兴奋。 “有一个,但是……大哥,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第31章 你给不了 鬼找人要好处,对于骥二郎来说是很正常的事情,在一些传说和故事里,那就更常见了。 一直找不到同行的情况下,他经常会借鉴那些传说和故事里,人类和鬼的相处之道。 可惜的是,截止到目前他都没能碰到故事里那种,让他眼前一亮的女鬼。 当然,他对女鬼是没有兴趣的,主要是因为太轻了,碰一下说不定就飞出去了,而且质感和人不一样。 思考这一问题,主要是为了确定人变成鬼之后的形态变化规律,以及人变成鬼的时机。 前者还没有分析出来,因为他见过的鬼太少了。 后者目前确定了两个时机,死亡的时候,被埋葬/火化的时候——所以绝大多数形象上都不好看。 比如眼前正在找他索要好处的傻鬼,因为身穿寿衣的原因,很明显是在被埋葬/火化的时候变成的鬼。 还活着的时候就穿寿衣的,不是没有,而是和傻鬼的年纪不符合。 傻鬼虽然浑身发青,舌头猩红且长,但还是能看出来死的时候才四十岁左右。 “你想要什么好处?” 骥二郎语气平静的反问了一声,内心已经想到了方案。 “我……我想要……”傻鬼很明显是没想好,也不怪骥二郎叫他傻鬼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时间。 “你很久没有收到贡品了吧。” 骥二郎主动了起来。 这其实很好猜测,既然这个小区原本是坟地,那在建造的时候肯定会迁坟。而傻鬼他们并没有跟着自己的坟一起迁走,就说明当时遇到了一些特殊情况。 比如,当时只顾着看热闹了——虽然很离奇,但如果是傻鬼的话也不意外。 再比如,迁坟用了车辆,傻鬼他们的速度太慢没跟上——鬼虽然会飞,但其实速度并不快,所以用飘来形容更准确。 还有可能是因为,后人并不在意,甚至是没有了后人,所以拆迁方直接自作主张的处理了。 这些都是骥二郎已经有了的经验之谈,他过去七年有大部分时间不自由,但他并没有闲着。 相应的监管,对于他和他的交流对象来说,不存在任何意义。 “你怎么知道?”傻鬼傻乎乎的反问了一声。 “你想要什么贡品。”骥二郎没有解释,直接问道:“你知道你的坟在哪吗?” “我想要……”傻鬼还是没想到,索性回答了另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啊,当时迁坟我只顾着看热闹了,都没注意我的坟就被迁走了。” “……” 还真是看热闹去了啊。 饶是骥二郎有一些经验,并早就确定这是一个傻鬼,此时还是有些无语。 不过,这种时候李胥丽他们的作用就凸显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叫钱晨露,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我村子也没了。” 还好傻鬼记得自己的名字,得到答案的骥二郎转头看向了眼神已经是茫然状态的李胥丽。 “钱晨露,傻鬼的名字,查查他的坟在哪。” “?” 李胥丽愣了三秒,脑海中浮现出了那辆被烧掉的奔驰,心中猛然一惊。 不好,骥二郎的查案方式不是‘无本生意’啊,师父的钱包要糟! 不对,师父的钱包早就没钱了,那……看来师父的脸得被师娘给挠花了! 但无论如何,案子还是要破的,李胥丽当即拿起手机联系骆民伟。 等待过程中,傻鬼放弃了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要是能找到我的坟,把我送过去的话,我就什么都不要了。” 行,还挺知足。 骥二郎乐得省钱,虽然他现在没钱,用也是用骆民伟的钱。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骆民伟的钱不就是他的钱吗? 挣钱的事情,陈律师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看来是不太顺利。 骆民伟的速度很快,也是现在人手充足,方方面面都能沟通到。 当然,这在他看来肯定不算是以权谋私,而是为了查案,事实也正是如此。 得到了地址的骥二郎招了招手,就带着傻鬼离开了这个傻鬼盘踞了十年之久的地方。 一路无话,主要是车上多了一个鬼,李胥丽不敢说话了,骥二郎也乐得清闲。 很快就到达了青山公墓,并且骥李二人都回想起了挖坟的经历。 从这种角度来看,骥二郎和李胥丽以及骆民伟三人,也算是同行了。 “我靠,竟然是这里。”傻鬼非常的兴奋。 “早就听说这里环境很不错,想着我媳妇那么抠门,拿了拆迁款也舍不得把我弄到这里来。” “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啊。” “早知道我自己就跑过来了。” “媳妇,我爱死你了!” 眼看傻鬼太过兴奋,骥二郎不得不提醒道:“以后有事就去找我,我住在青山精神病院,从这里过去,你只需要十分钟。” “!” 傻鬼突然就不爱他媳妇了。 “说情报。” “哦,好。有一个家伙在杀人犯和死者进小区的时候,就遇到了他们了,听到他们说什么还手机给多少钱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 原来如此。 骥二郎其实也担心申城有两个甚至更多,在手指上纹了‘全员恶人’的人,或者凶手是其他地方的人。 但现在就可以确定,杀人凶手就是骆民伟他们已经控制起来的那个,自己给自己转账的家伙了。 “你在这等着你媳妇给你烧东西上贡吧。” 骥二郎转身带着眼神茫然的李胥丽离开,头也不回的和傻鬼挥手告别之后,就把他得到的情报说了出来。 李胥丽大为震惊。 “就是因为捡了手机要钱才还,直接把人给打死了?” 骥二郎有些诧异。 “你不是应该见过很多这种事情吗?为了一块钱都有人杀人,更何况是一部手机。” “是知道很多这样的离谱案件,但听说的,看通告看到的,和亲身经历的不一样嘛。” 李胥丽解释道:“我才当警察一年多的时间啊,之前经历的最大案子,就是上一次的失踪案。” 小地方确实没什么大案,今年已经过去了一半,申城市区只有一个命案现案,还被骥二郎给破了。 烂尾楼杀人案,和另外两个骥二郎选择的杀人案,都是多年积案。 想到那个小女孩,李胥丽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这两天,有没有去看她?” “没有。” “等忙完了,能去看看她吗?”李胥丽语气恳求的道:“她家里人不一定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帮我问问,我给……我烧给她。” “你给不了。” “恩?” “她想要那个杀人犯。” 骥二郎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李胥丽,目光灼灼的道:“要不,你想想办法操作一下?” 李胥丽沉默了,低着头不敢看骥二郎的双眼。 “行了,这件事情我会办的。不过,到时候可能需要你帮个小忙。” 李胥丽想到了某种可能,心跳猛地加快。 “查案吧。”骥二郎没有多说,安排道:“去凶手住的地方。” 他可以不讲证据就确定凶手是谁,但李胥丽他们很明显不行。 第32章 两个评价 “凶手叫徐松青,独居,离异,有一个儿子跟着前妻。父亲十五年前去世,母亲两年前去世。” “根据走访得到的情报,徐松青是有家暴史的,据说他前妻就是因为受不了他家暴才跟他离婚的。” “但没有报警记录,手机丢失也没有报警,离婚时间是六年前……” 李胥丽已经用凶手取代了嫌疑人这个称呼,她现在很相信骥二郎。 具体为什么这么相信,她也说不好,但如果真有人问她的话,她给出的众多理由中,一定会说骥二郎才说过的那句话——行了,这件事情我会办的。 骥二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同样说不好。但如果有人问她,她给出的众多评价里,一定会有一个词——嫉恶如仇。 至少就之前的经历来看,骥二郎是这样的。 当然,绝不止是这样。 “就停在这里吧,我自己走过去。” 在距离凶手所住小区还有半条街的时候,骥二郎安排出声。 李胥丽犹豫道:“其实我没来过这边,应该没人认识我的,而且我没穿警服。” 刑警穿警服的时间很少,这是工作性质决定的。 骥二郎瞥了她一眼。 “那行吧。” 李胥丽高兴的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停车线里,高兴的跟着骥二郎走向小区,高兴的…… 她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骥二郎竟然是直奔凶手的家。 “不是在小区里找一找,问一问先?” “凶手的母亲两年前死的,有大概率会留在家里,而且是在凶手杀人之后。” 骥二郎有理有据的道:“那就直接问她。” “这……”李胥丽想到了骥二郎对待傻鬼,以及烂尾楼小区其他鬼的态度,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太妥当。 但要说具体是哪里不妥当,她又说不个一二三四五。 在没有法律明文规定不能对鬼使用暴力的前提下,完全可以说打鬼是不犯法的。 凶手徐松青住的地方是一个老小区,多为六层或七层的无电梯楼房。小区里几乎没什么绿化面积,楼和楼之间都是水泥路面。 没有人车分流,此时又是下班之后的时间,所以停满了汽车和电动车,看起来很杂乱。 但因为旁边就是申城有名的三小,这个小区又是最早的学区房,所以房价并不低。 十七号楼是七层,六层和七层是复式结构,徐松青就住在一单元的顶层。 从这一点来看,他的家庭条件原本是不错的。 正常人很难想象,住在这种学区小区顶层复式的人,会为了一部手机而杀人。 而且,是在付出低于手机价值的金钱后,就能拿回手机的情况下。 在骥二郎和李胥丽进入小区的时候,太阳正好落山,余晖消散的速度一如既往。 天色暗了下来,让李胥丽的心紧张了起来。 她很担心,长此以往可能会得心脏病。 但太阳并不会因为她的害怕而停留,就像是人世间无论发生了多少凶杀案,甚至是让全世界人口大幅度减少的战争,都无法影响到太阳。 它看到了一切,却什么都不在乎,又或者是早已习惯了,所以选择了漠视,无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嘛。 老旧小区的亮化工程做的很差,天色暗了下来之后,视线也随之暗了下来。 但骥二郎的双眼却依然明亮,他的眼神甚至比白天更亮,像是两颗小太阳。 这让他看到了全世界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看不到的生命、事物。 比如,有个老头正在给一辆小汽车的轮胎放气,像是别人占据了他的车位一样。但他对着轮胎一顿输出,轮胎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却没有放弃,恒心可嘉。 比如,有个老太太正在骂人,双手叉腰嗓门很大,颇有些舌战群儒的气势,但却无人理会。 不是习惯了,而是真的看不见,听不见。 比如,有个七八岁的小孩,正在抢夺另外三个小孩的玩具,却怎么都抢不走。 他哭了起来,却没有人安慰,也没人告诉他不应该抢别人的东西。 …… 骥二郎停下脚步,只是犹豫了两秒就改变了方向,缓步来到了那个小孩的身旁。 他看到了小孩身上的血衣,看到了小孩的双脚是拖在地上的。 “小朋友,想不想吃糖?” 骥二郎是在对三个有玩具的小孩说话,而他的声音,让抢玩具的小孩停止了哭泣,看向他的眼神渴望了一瞬,又转为失望,而后继续哭泣。 “想。” “妈妈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糖。” “叔叔,你是人贩子吗?” 三个小孩纷纷开口,有警惕之心,但并不多。 “去超市给你们买,这位阿姨给钱,这样好不好?” 小区内部是有超市的,就在一楼,是住宅改成的底商。很明显这三个小朋友经常去,一听骥二郎这样说,仅有的一些警惕心就消失不见了。 很想争辩一声应该叫姐姐的李胥丽,因为搞不清楚状况,所以保持着沉默开始了脑补。 “去吧。” 骥二郎眼神示意,语气不容拒绝。 李胥丽只能听话的带着三个小朋友去超市,沟通解释什么的略过不提。 骥二郎这才蹲了下来,面向哭泣的小朋友语气认真的道:“不可以抢别人的玩具。” 小朋友瞬间呆滞,满脸泪痕的他傻傻的盯着骥二郎,根本没反应过来。 “想看电视吗?” 小朋友的泪痕融入身体,眼神明亮了起来。是真的亮了起来,绿幽幽的,像是故事里在乱葬岗飘荡的鬼火。 “想。”小朋友还是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却说出了他的渴望:“我想看jojo,还想看光头强。” “好,我带你去看。” 骥二郎起身,伸出了右手。小朋友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动作很慢,像是要尝试抓住随时可能会被风吹破的泡泡。 骥二郎耐心的等待着,于是小朋友抓住了。 惊喜,不敢置信,怀疑,害怕,患得患失……小朋友的情绪很复杂,骥二郎很难感受全部。 但他能够清楚感受到的是,小朋友的手抓的越来越紧。 以至于,他手上的皮肉出现了凹陷。 “走吧。” 骥二郎再次抬脚,脚步却非常的缓慢。 虽然以小朋友的状态,他可以像是牵着氢气球一样,但他还是放缓了脚步。 因为他知道,这种感觉对于小朋友来说,一定是久违了的。 李胥丽那边已经结束,三个小朋友留在了超市门口,他们不敢回来吃糖,因为害怕被父母或爷爷奶奶或外公外婆看见。 所以说,人的悲喜并不相通,人和鬼的悲喜更不相同。 有的害怕被看见,被责骂。有的害怕无人看见,无人责骂。 “你……” 李胥丽很是诧异,她的观察力其实不错,注意到骥二郎此时的姿态有些异常。 只是因为天黑了,灯光昏暗,所以没能看见骥二郎手上的轻微凹陷。 “他想看电视,我要带他回去。” “???” 李胥丽瞬间头皮发麻,浑身肌肉紧绷。 “别怕。”骥二郎低头道:“这个阿姨是警察。” 阿姨? 捕捉到关键词的李胥丽,结合前面的话,很容易就猜到了骥二郎真的是在牵着一个鬼。 一个,小朋友鬼。 她突然就放松了下来,沉默的跟在骥二郎没伸手的另一侧,等走到徐松青所住的单元门时。 还是没忍住。 “不送他回家吗?” “回不回家的,有什么区别?” 骥二郎抬头看了看顶层,语气平静:“就算是他们信了,愿意一直把家里的电视开着,怎么换台?” 李胥丽再次沉默。 但现在她已经不担心骥二郎会用暴力的方式,逼迫徐松青的母亲说出线索了。 嫉恶如仇之后的第二个评价词是尊老爱幼,在这方面,骥二郎至少已经占了一半。 第33章 躁起来了 徐松青家里没人,自然就没人开门了。 骆民伟那边的搜查人员,已经把屋里查了个底朝天,却什么都没能发现,所以撤走了。 “那个……” 李胥丽在门口犹豫了起来,先不说有没有搜查证的问题,只说调查权这方面,骥二郎肯定是没有的。 “什么?” 骥二郎依然牵着那个偶遇的小朋友,这样的姿态落在李胥丽的眼中,让她及时改口。 “我让同事送钥匙过来。” “不用了。” 骥二郎抬手敲了敲门,咚咚咚的声音传入了屋内,也传入到了对门。 但两边都没有开门,所以骥二郎就继续敲。 咚咚咚…… 敲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对门的人是终于忍不住了,开门之后语气不好。 “别敲了,这家里没人,被警察抓走了。你们再敲,我就报警了啊。” 李胥丽不用提醒,已经开始发挥她的作用了。 骥二郎回头看了一眼,没能在对门家里看到什么他想看到的,就继续敲门。 咚咚咚…… 砰!对面关门的声音很大。 咚咚咚…… 敲了足足有六分钟的时间,还是没人开门,也没人直接穿过铁门走出来,或者是只把脑袋从铁门上伸出来。 李胥丽已经开始失望了,她觉得应该是没有的,所以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从刑侦的角度,办法还是有不少的,只是都很耗费时间和人力,这也是骆民伟还要让骥二郎帮忙的原因。 从骥二郎的角度,她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因为她完全不懂,完全看不见,自然就无从分析。 就在这时,骥二郎停止敲门,低头看向了右手侧,开始自言自语——在李胥丽的角度,和自言自语真的没区别。 “不用了,因为可能会有危险。” “你认识?” “那……好吧。” “如果有危险,直接出来找我。” 说完,他松开了手,手臂收回自然的摆在身侧。 站在他身后的李胥丽瞬间瞪大了双眼,死死的盯着,却还是什么都没能看见。 她又一次的没忍住,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却见骥二郎突然后退了一步,差点就撞在她身上。 下意识的绕到骥二郎的身侧,就看到骥二郎的视线落在了铁门上,贴着门神的位置。 仿佛,门神突然活了一样。 根据骥二郎和铁门之间的距离,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幕画面——一个老太太的头,从门神的位置穿透出来,青灰色的脸上满是皱纹,乌黑色的嘴唇,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尖利的牙齿…… 她不敢呼吸了。 事实上,她脑补出来的画面和骥二郎看见的画面差不多,区别只在于老太太的形象。 …… 看起来和正常的老太太区别并不大,只是半透明状,所以骥二郎还能够透过老太太伸出来的头,看到铁门。 “他呢?”骥二郎眉头紧皱。 本就满脸愕然和怀疑的老太太,在和骥二郎完成对视之后,终于确定是来找他的。 “他?” “我在这。” 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小朋友就已经穿门而出,两条腿拖地的飘到骥二郎的身边伸出了手,却不敢直接去牵,小心翼翼的停在半空。 骥二郎低头笑了笑,主动伸手握住,然后才抬起头看向老太太。 “方便的话,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老太太一脸终于是相信了的样子,但却没有回答骥二郎的问题,反而是机枪一样疯狂说起话来,语速飞快。 骥二郎早已习惯,保持沉默且充耳不闻。 这种在旁人看起来有些诡异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会。对面通过猫眼观察的邻居,忍不住要不顾李胥丽刚刚出示的证件,直接报警的时候。 骥二郎终于开口了。 “你儿子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 老太太愣了一下,眼神警惕了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 “你什么人啊。”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刚刚李胥丽和对门邻居交流的时候,老太太并没有出来,所以不知道——在听力上,鬼和人的区别不大。 骥二郎这一次没让李胥丽出面,虽然证件拿出来了,老太太肯定能看见,但就老太太的状态来看,意义不大。 “我可以帮你,你刚才说,你孙子很久没来看你了?” 旁听的李胥丽,原本在听到骥二郎说‘帮你’的时候,就因为骆民伟的钱包和她的信用卡什么的都负债累累,所以紧张了起来。 但听到后面一句就松了一口气,听起来很简单,而且很正常。真要是经常来看,那就不正常了。 她看不见的是,老太太虽然心动了,却比之前更警惕。 “我想看我孙子,自己就能去看了,用得着你?” 很明显,相比于孙子,还是儿子更重要一些,哪怕儿子是个杀人犯。 更明显的是,这老太太肯定知道些什么。 别管骆民伟和李胥丽已经判定,骥二郎学的心理学不太正经,那也是心理学啊。 所以被拒绝的骥二郎并不生气,反而是很高兴——正儿八经亲自出手参与的案子,要是还比不上陈律师,那出院与否对骆民伟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他自己也是不服气的,所以他就像是刚刚的老太太一样,把嘴变成了枪。 不同的地方是,老太太的是机枪,讲究的是火力压制,命中与否并不重要,他的是狙击步枪。 “你现在或许可以去看你的孙子,但很快,你孙子就会因为你儿子的事情搬家。” “他们不会告诉你他们搬到哪了。” “你只有你儿子这一个后人,不管你说不说,他以后都没机会给你烧纸了。” “这个房子会被卖掉,成为你儿媳妇带着你孙子搬家的钱。” “还会成为,你儿媳妇给她二婚的孩子买奶粉的钱。” “是的,你儿媳妇还没有二婚,因为你儿子的凶狠。但最多一年,你儿子就会被枪毙。” “那个时候,你儿媳妇就会获得自由,你的孙子还会改姓。” “你……” 别说是老太太了,也别说是对面隔着门偷听的邻居了,稍微带入了一下的李胥丽都有些受不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骥二郎猛然抬起左手,迅速的伸向身前,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 和门之间隔着大约十厘米的距离,整体呈现按压状态,仿佛是把什么东西抓住之后,按在了铁门上一样。 又像是,铁门里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被骥二郎死死的按住了。 结合骥二郎之前所说的,鬼的身体能够穿透物质的特性,李胥丽认为大概率是后者。 老太太动手了? 那我要不要帮忙? 我怎么帮? 李胥丽满脸愕然的时候,就听到骥二郎平静的声音。 “你回车里。” “你跟着这个阿姨一起去,别怕,我等会就过去。” 两句话,让李胥丽‘啊?’了一声。 骥二郎伸手抓着老太太的头发,任由老太太歇斯底里的挣扎,却如同山岳一般屹立不动。 转过头,看向愣在那的李胥丽。 “你也不想看到,我有躁狂症的事情,被无家可归的小朋友看见吧?” 李胥丽当即就冲向楼下,抬脚两步走上楼梯就停了下来。转身学着骥二郎的样子,对着空气伸出了手,放的很低。 她什么都没能抓到,但她觉得她应该这样做。 第34章 死而复生 骆民伟得到了李胥丽从骥二郎从傻鬼从其他鬼口中得到的情报之后,就立即调整侦查方向和重心。 徐松青的通话记录,早就被调了出来,此时再看起来就有了一些问题。 “如果是因为归还手机产生了冲突,那嫌疑人和其母亲在案发当日的通话记录,就显得有问题了。” “在案发当日,法医确定的死亡时间范围及之前,他和他母亲打了七个电话。我认为,是死者和他打的。” 报警人发现尸体的时间相对较晚,所以法医并不能确定精准的死亡时间,只能给出三个小时的区间。 骥二郎提供的情报中,虽然有徐松青打死人之后立即离开现场,并在离开小区之前完成了手机转账,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暂时不能用来修正死亡时间。 同样的,关于归还手机导致凶杀案这一点,目前也是有待考证的。 所以在会议上,有人提出了质疑。 “但这几个通话有问题的前提,是我们能够确定嫌疑人当日丢失了手机,并且被死者捡到了。” “谁家三十二岁的儿子和自己母亲联系这么频繁?” “常理是这样的,但我们得讲证据啊。” “骆队说了他有线报可以确定凶手就是徐松青,我们就从这一点来逆推证据嘛。” “找一找同时间其它通话记录的联系人,如果真是这样,那当时其他人给嫌疑人母亲打电话的时候,肯定是嫌疑人接的。” “这都几年了啊,谁还记得,而且这很难作为证据,因为没有证据。” 口供是重要的,但涉及到了命案的时候,口供的重要性就远不如凶器,案发现场的脚印、指纹、DNA这些物证。 因为存在着翻供的可能性,特别是这种几年前打的电话,有几个人能记清楚当时说了什么? 考虑到通话人和凶手及其母亲之间的亲近关系,还存在着做伪证的可能性。 “拿着通话记录问一问,也没什么损失。如果有人记得,那就能帮助我们确定线报的真实性。” “骆大队长的线报,我是相信的,之前的几个案子都破的很利索。” “那几个案子的线报都有证据啊,这个什么证据都没有啊。” 之前骥二郎办的案子,都是提供了确凿证据的。第一个就不多说了,第二个案件在飘窗里发现了赃物,第三个案件里在车里发现了赃物。 只有这一次,截止到目前可以说都是空口无凭。 所以,此时听到质疑的骆民伟,就有些脑仁疼了。和质疑本身无关,他是喜欢在召开案情讨论会的时候,有更多人提出更多想法和质疑,这有助于破案。 一言堂要不得,毕竟他又不是有阴阳眼的骥二郎。 而且就算是骥二郎,要是碰到了死者没有变成鬼,案发现场也没有看热闹的鬼等情况,在破案方面是远远比不上他的。 或者是像现在这种情况,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骥二郎的‘一言堂’肯定是会被质疑的。 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都是这样的。 “骆队,你说两句吧。” 被副局长点名,又被其他人目光聚焦的骆民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他有些后悔过早的说出刚得的线报了,但知情不报这种事情,骥二郎可以干,他不能干。 晚一步确定正确的侦查方向,就意味着警力资源的浪费。 命案积案当然是要努力去破的,受害者不应该死不瞑目,凶手不应该逍遥法外。 如果命案现案有太多变成积案,命案积案又始终无法侦破,那基本上等同于是对犯罪者的鼓励和放纵。 但也不能为了破命案积案,而导致其它案件的人手不够用,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所以,骆民伟对骥二郎的需求,以及某些方面的妥协完全可以理解。 “我相信我的线报。” 骆民伟不得不说,也不得不选择相信——嫌疑人的确立就是基于骥二郎的情报,如果他不相信,那就又回到了什么线索都没有的局面,已经做出的努力全都白费。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就像是放下了某种负担一样,开始从自身的专业角度来讨论案情,调整和安排方向。 其他人的质疑还在,却并没有再争辩什么了。 说白了,这就相当于骆民伟选择担责,如果这条侦查方向是错误的,那他的前途就没有了,现在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命案积案压死人的说法,其实不算夸张。 上级部门的高压政策,对骆民伟他们来说或许有些难办,特别是一些费尽心思,用尽手段也找不到线索的案件。 约等于,西游记里九头蛇让奔波儿灞,去把唐僧师徒给杀掉。 但对于没有犯罪的普罗大众来说,这当然是好事。 “岳少佳,你顺着这条线去查。” “好的骆大。” 岳少佳高兴的领命离开,相比于当给人当司机,哪怕是开凯雷德,也比不上侦破案件带来的满足感。 年轻人是有追求的。 骆民伟这边继续安排,相关人员都动作了起来,但还没等到什么收获,他就收到了一个让他再次头疼起来的消息。 …… …… “喂,110吗?我要报警。” “我家门口有个神经病啊……” 徐松青对门的邻居,在出示了证件的李胥丽下楼之后,终究是因为骥二郎面对空气的躁狂状态,没忍住拨打了报警电话。 这是非常合理的。 毕竟,骥二郎在楼梯间的独自躁狂,结合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自言自语,实在是太吓人了。 而这就让骥二郎和骆李二人的合作,显得很有先见之明,免去了很多麻烦。 “你那边什么情况,怎么又有人报警啊。” 骆民伟的语气满是无奈。 他都赌上自己的未来了,骥李二人组还在给他惹麻烦。所以在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 但骥二郎是他找来帮忙的,李胥丽是他让过去跟着的,归根结底都是他自找的。 有火也发不出来,更不敢发,憋在心里难受的想死,语气也是半死不活。 像是在暴雨的持续冲击之下,倒伏在淤泥状田地里的农作物。 “不是说了要注意影响吗?他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你怎么也……” “师父,我正要跟你汇报呢。” 李胥丽语气兴奋的打断道:“骥医生查到证据了,是通话录音,当时徐松青和死者沟通还手机的时候他自己录的,还有血衣……” 听着听着,半死不活的骆民伟突然就死而复生。像是毁掉了农作物的暴雨,落地就变成了钱。 …… …… 给人打电话问询的岳少佳,没能得到任何线索,都说不知道,不记得。 他并没有因此放弃,准备找他的中队长说一声,然后换上警服登门问询。 但中队长却笑着拒绝:“不用了,案子已经破了。” “案子破了?”岳少佳懵了:“谁破的,怎么破的。” “李胥丽,她找到了关键证据。” “李胥丽?她不是去给……”岳少佳没敢说出来,他觉得那是骆民伟在以权谋私。 中队长则感慨了起来:“没想到啊,骆大这些年是真没闲着,养了不知道多少线人。关键是,线报保真啊。” 线人?线报? 岳少佳突然就愣住了,恍惚间,他好像明白了过来——那个有精神病的精神病院医生骥二郎,就是大队长的线人头子? …… …… ps:求追读,求月票,老板们帮帮忙,怕PK不过没有下一轮推荐了啊。 第35章 活动板房 青山精神病院。 凯雷德在夜色中疾驰而来,却并没有进入其中,而是停在了医院东边的围墙处。 李胥丽有些茫然的下车之后,借着路灯的光观察,就看到骥二郎走向了几乎是贴着围墙搭建的活动板房。 白色的墙壁,蓝色的屋顶,长有六米,宽有两米,层高连同屋顶在内也只有两米左右。 比较起来,和凯雷德的车身差不多。甚至从视觉效果来看,还没有凯雷德大,价格更是没法比。 然而从凯雷德上下来的骥二郎,在走向这间活动板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从平静转为温和。 他还是保持着伸出右手,牵着空气的状态,脚步缓慢。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胥丽有了一个让她惊恐起来的猜想——这个房子,不会是骥二郎专门弄来给鬼住的吧? 她猛然停下,眼睁睁的看着骥二郎敲了敲门,而后不等回应就直接推开,又伸手在门侧按了一下。 房间里的节能灯就亮了起来。 并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单独的床头柜,像是从被拆迁的房子里捡来的。但上面放着的电视却是崭新的,无边框款的液晶电视,看起来得有六十寸。 除此之外,房间里别无他物,连把椅子都没有。 不用问,李胥丽就知道她刚刚猜对了。下意识的就想要后退回到车里,却又看到骥二郎做牵手态的右手。 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个无家可归,看起来非常可怜的小孩。 她接连深呼吸了三次之后,竟然是鼓起勇气跟着了上去,站在了门边往里看。 这让骥二郎有些惊讶,但却没有理会,而是看着两个鬼的交流。 …… …… “诶,哪来的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马兰玉见骥二郎牵着一个小鬼进来,就很有经验的主动开口。和孩子交流的经验她也不缺,主动往门口飘了半步。 靠近一些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至于吓到小鬼。 膝盖以下全都没入地面,让自身和小鬼保持同一高度——对于她以及很多鬼来说,蹲下真不如遁地方便。 饶是她如此温和,小鬼也没有放松警惕,保持沉默的同时,握着骥二郎的手更紧了。 这让骥二郎手上的皮肤再次出现轻微的凹陷,而注意到这一点的马兰玉,绿幽幽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还有一丝羡慕。 “不要怕,我和他们不一样的。” 有经验的马兰玉,虽然没见过那个小区里,给人车轮放气的老头,二十四小时不停骂街的老太太,但很容易就猜到了小鬼之前的遭遇。 “我和带你来的这位哥哥差不多。” 听到这句,骥二郎皱眉纠正道:“是叔叔。” 马兰玉笑了笑,算上她死后的年龄,都能当骥二郎的奶奶了。所以在她看来,二十多岁的骥二郎也是一个孩子,和她孙女同龄。 想到这里,她瞥了一眼站在门边的李胥丽,眼神有一瞬间的排斥,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是的,你该叫他叔叔的。”马兰玉改口道:“那你就该叫我……奶奶。” “你是他的妈妈吗?”小鬼终于开口。 “不是的,我是他的……阿姨。”马兰玉和骥二郎其实没有任何关系,至少在她死之前是这样的。 但这样说,很明显能够让小鬼安心,而且还能占骥二郎的便宜。 事实也正是这样,有了这样一层关系在,小鬼的状态就放松了下来,眼神也不受控制似的落在了电视上。 “我去开电视?”骥二郎微微摇晃手臂。 小鬼虽然不舍,但看电视的动力很大,所以主动松开了手。 电视很顺利的就打开了,有电有网有会员,且网速不慢。这本就是骥二郎给陈律师、马兰玉、左继龙他们准备的,只不过成年人对电视的需求没那么大,哪怕他们很闲。 “光头强全系列,我设置成自动播放可以吗?” 骥二郎语气轻柔,让李胥丽有些羡慕。并忍不住想如果是自己死了,那骥二郎对自己的态度是不是会好一些。 还是像对待傻鬼、徐松青的母亲等鬼那样,一言不合就展现出自身躁狂症的一面。 又或者,自己死了没法变成鬼? “可以啊,我在别人家里看电视,有很多都是我不喜欢看的。” “有看jojo和光头强的,但看一会就看不到了。那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和我爸爸妈妈以前一样,很少给我们看电视。” 小鬼兴奋的讲述了起来,但只讲了两句,语气就转为失落。 “我爸爸妈妈离婚了,都不愿意带着我。” “他们都是坐车离开的,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 “我想他们了。” 小鬼的视线从电视上移开,挪到了骥二郎的脸上,又有些胆怯的低下了头。 “先看电视吧。”骥二郎不怕让这小鬼变成近视眼,蹲下来轻声道:“我会去找一找你的父母,等找到了,就带你去看看他们。” “好啊好啊,那……”小鬼抬头盯着骥二郎的双眼:“看完了这个,还能看其它的吗?” “能啊,你想看什么就能看什么,但要等到我来给你换。” “那我看电视,奶奶看什么?” “我不看电视。”马兰玉笑着道:“等我想看的时候,就让你叔叔再买一台电视。” “那太好了。”小鬼的注意力,再次被电视上的内容所吸引。 骥二郎和马兰玉在旁边盯了一会之后,先后走出了房门。而在李胥丽的视角里,只能看到骥二郎走了出来。 但她能够通过刚才听到的信息,判断出房间里不止一个鬼,所以警惕的紧跟着骥二郎。 “别凑这么近,天热。” “……” 直男! 李胥丽因为过于愕然而忘记了害怕,骥二郎则再次无视了她,看向另一侧。 “马姐,老陈回来过吗?” 马姐? 第三个鬼!第一个女性鬼! 老陈是陈律师吧,他去哪了? 是骥二郎安排他做什么事情了,还是他跑了? 李胥丽的心理活动再次频繁了起来,却没敢开口,在旁边强撑着听骥二郎自言自语。 大约三分钟之后,骥二郎才再次进入屋里,说了句“我去找你爸爸妈妈了,你在这里要乖,不要乱跑。” 然后就关门转身,走向他借钱买的凯雷德。李胥丽注意到,他没关房间里的灯。 李胥丽紧随其后,正要抢先一步打开驾驶位的门时,却被骥二郎拦住了。 “不用了,我自己开。” “啊?你没驾照啊。” “我就从这里开到医院的停车场。” “那也是无证驾驶啊。” 骥二郎没有争辩,只是盯着李胥丽的双眼道:“所以,你要让你师父尽快,不然的话,就不是这种距离的无证驾驶了。” “……” “上车吧,除非你要在这里等你师父来接你。” 骥二郎直接上了驾驶位,表情也丰富了起来,他这几天一直想开这车。但和岳少佳不熟,所以懒得麻烦。 李胥丽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门已经关上的活动板房——灯光和电视屏幕的光,顺着门缝露了出来,产生了一些动态的阴影,像是有人在里面走来走去。 头皮开始发麻的时候,她快步上车在副驾驶坐的端端正正。 凯雷德缓缓开动,没一会就进了精神病院。到了这里,李胥丽才算是放松下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回家了呢。 骥二郎把车停稳之后,就安排李胥丽帮忙找一找那个小朋友的父母。 李胥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然后感慨道:“我就知道你是好人,那个小朋友应该没法帮助你吧,但你还是愿意帮助他,真好。” “你想多了。”骥二郎语气阴森的道:“我只是想养小鬼。” “?”李胥丽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没听说过这种故事吗?” “!” 李胥丽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鬼故事和恐怖片,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你……你是开玩笑的对吧?” 骥二郎没有回答,只是在下车的时候提醒了一句。 “那个活动板房太小了,你们帮我在这里建一栋公寓楼吧。” 公寓楼? 李胥丽大惊失色——你到底要养多少鬼啊! 第36章 母慈子孝 翌日。 睡了一觉之后神清气爽的骥二郎,在精神病院吃过早饭之后,就去了趟活动板房。 小鬼已经睡着了。 他关掉灯之后,走到电视前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 “关掉吧。”马兰玉在旁边轻声道:“等他醒了再说,如果你不在的话,我就带他到处玩一玩。” 和鬼相处的麻烦就在于,鬼并不能使用通讯工具。即便是在活动板房安装监控,骥二郎也看不到鬼,远程操作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他想了想,还是关掉了电视。 当然不是为了省电,反正电费和网费什么的,都是蹭精神病院的。电视的会员,则是找院长借的,包括了这个活动板房也是如此,是之前院里用来搞检测的。 而是因为之前设置了自动连播,小鬼睡着了的情况下,还是会错过很多——鬼的作息和人不一样,可以十天十夜不睡觉,也可以睡个十天十夜。 虽然他没问小鬼之前的经历,但其实是可以预见的,所以能确定小鬼的心思很敏感。 如果放任不管,或者是肆意刺激、伤害,那小鬼就只有两个下场。 烟消云散或变成恶鬼。 按照骥二郎和小鬼接触时,感受到的力量水平,他认为这小鬼有大概率会变成恶鬼。 “那就麻烦了,马姐。” 骥二郎表示感谢的同时,又在称呼上加重语气进行强调,然后就离开了活动板房。 马兰玉有些无奈的跟了出来,正巧碰到骥二郎关门,她的身体直接从门中穿过。 “我孙女真的很漂亮啊,性格也好,还会做饭,你不要不识好歹天天叫我马姐。” 没有外人、外鬼在的情况下,马兰玉就直接了很多。 “呵呵。” 骥二郎冷笑回应,在距离活动板房有十米的位置停下。 这个距离,就不会吵到小鬼了。 “这样吧。”马兰玉决定退让一步,绿幽幽的眼睛里满是期待:“只要你答应和我孙女相个亲,我就离开申城帮你找你的父母。” 她原本的交易要求,是让骥二郎追她的孙女,等到两人确定关系之后再帮忙。 但昨天晚上见到了李胥丽,就有了危机感——比她孙女更漂亮,身材更好,性格上或许不如,工作上却能帮助骥二郎很多。 “先不说你孙女能不能看上我,就算是成了,你又能去哪帮我找我的父母?” 骥二郎的语气也无奈了起来:“全国那么多地方,你一个去找,老陈和左继龙都去找,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 他是有些急,但他知道他不能急。 “所以,你就准备跟着警察破案,找到更多死不瞑目的鬼,帮他们报仇,然后让他们帮你?” 马兰玉劝说道:“你这办法的效率也很低啊,先不说被杀不一定会变成鬼,就算是你帮他们报仇了,他们也不一定愿意帮你。” 鬼是拥有自我意识的,特别是在拥有‘超能力’,以及人性减少的情况下,很难指望他们单纯的为了感恩而帮助骥二郎。 鬼还会骗人,之前骥二郎帮助的鬼里面,就有骗过他的。 再加上不是所有人死了之后,都能变成鬼的前提,骥二郎选择的这条路,在马兰玉看来是并不怎么好走。 陈律师也是一个态度。 面对陈律师时并没有解释什么的骥二郎,在面对马兰玉的劝说时,略作沉吟之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死于非命的情况下,变成鬼的概率要高一些,而且一般来说会更强一些。” “如果不跟骆民伟他们合作,我很难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鬼,也没机会和这样的鬼达成交易。” 凶案现场哪怕是附近,正经人都不好过去,特别是骥二郎这种。 更何况在凶案发生之后,普通人很难在第一时间获知消息。等官方通告发出来之后再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同样的道理,死者生前是什么样的性格,有什么样的经历,生前和死后有什么样的需求等等这些,能够帮助骥二郎达成和完成交易的信息,也能够从骆民伟他们这边获取。 最重要的是,从帮鬼报仇的角度来看,骥二郎必须要借助骆民伟他们的力量,或者说是权力。 总不能,他自己亲手杀吧? 他是精神病,不是神经病,更不是变态杀人狂。 他的特殊能力是阴阳眼,撑死了也就是打打鬼,和鬼做做交易获得一些技能,而不是一拳爆星。 马兰玉想了想,觉得骥二郎说的不无道理。而且她感觉,骥二郎的目标不止如此,只是不想说出来,不愿意对她说出来。 目前和骥二郎达成长期合作的三个鬼里面,信任程度上她只能排在第二位,陈律师第三,第一是脑子不太好但比较能打的左继龙。 也不知道是因为骥二郎喜欢能打的鬼,还是喜欢脑子不好的鬼。 想了想,马兰玉放弃了给骥二郎提供计划上的建议,她笑了起来,颇有些慈眉善目的感觉。 除了半透明的形态之外,她的样子和生前几乎没有区别。一米六五的个子,身材消瘦,面相慈祥。 因为她是病死的,所以,她还穿着和骥二郎平时所穿差不多的病号服,只是病号服上的铭牌不同。 “其实,只要你结婚了就有可以找到父母,岳父岳母也是父母嘛。” 是不是变成鬼了,脑子都会少根筋? 骥二郎有些头疼的严词拒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因为我不喜欢女人。” 马兰玉不惊反喜的道:“孙子我也有的啊,还有两个呢。一个年龄比你大,一个比你小,你是喜欢……” “!!!” 精神病患者骥二郎落荒而逃。 …… …… 骆民伟和李胥丽其实都很忙,嫌疑人是抓住了,证据是找到了,嫌疑人也招供了,但之后把嫌疑人送到监狱的过程并不简单。 但他们又不能不管骥二郎,特别是在骥二郎又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之后。 好在后续的事情,骆民伟都能交给手下处理。所以,师徒二人一早就来到了精神病院。 两人都穿着便服,看到凯雷德还停在停车场里,就都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把车停在旁边,坐在车里等着,顺便吃路上买的早餐。 当两人看到骥二郎从大门外走进来的时候,都是心中一紧——骥二郎不会半夜跑出去了吧? “应该是去那个活动板房了。”李胥丽现在的角度,颇有些站在骥二郎那边的意思。 包括了昨天晚上骥二郎说要养小鬼什么的,在她看来,有很大概率是为了吓唬她。是不想承认自己是好人,避免被道德绑架。 毕竟,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能有多恶呢?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下车迎向了骥二郎。 “骥医生,太感谢您了。” 骆民伟语气真诚的说了一些客气话,却只能得到骥二郎的冷脸回应。 他也不觉得尴尬,直接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徐松青他妈,只是因为挨打了,就把证据告诉您了?” 骥二郎打了徐松青他妈这件事情,骆民伟是非常确定的——有人证。 当然,人证只能看到骥二郎单方面的暴力行为。 骥二郎沉吟片刻,才做出回答。 “不止。” “还有交易?” 骆民伟其实之前就猜到了,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来问,而预料之中的答案让他突然害怕起来。 他媳妇并不会挠他的脸,毕竟他也算是靠脸吃饭的职业。 面目威严的警察,和脸被挠花的警察,肯定是前者更能够取得人民群众的信任,并让犯罪分子害怕。 后者的话,可能会让犯罪分子笑出来。当然,真笑出来了,那就是后果自负了。 “她一直不配合,所以我就问她,想不想让她儿子变成鬼陪着她。” 骥二郎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却让骆李二人心中一寒。 “然后她就配合了。” 第37章 等一个鬼强怪壮 凯雷德在骆民伟的驾驶下,驶离了精神病院前往一个命案积案的案发现场。 关于烂尾楼杀人案的更多信息,而且是在理论上,不可能被揭示的真相,被骥二郎娓娓道来。 “徐松青不孝顺,这个你们应该能查到。” “他妈一早就担心老了以后,徐松青不养他。所以,在得知徐松青杀了人之后,就把徐松青让她烧毁的血衣藏了起来。” “还有当时徐松青用她的手机,和死者谈判时的录音,也被她藏了起来。准备在以后徐松青不养他的时候,用来威胁。” 血衣和录音,是能够把徐松青送入刑场的关键证据。 已经拿到这些证据的骆民伟他们,其实一直想不明白这些证据还会存在。 按理来说,别说是几年前了,就算是几天前发生的案件,徐松青都有机会销毁证据。 所以,当李胥丽找到这些证据,并交给骆民伟他们之后。骆民伟得到的不止是同事们惊叹的眼神和称赞,还有同事们的疑问。 有一个冷知识是,在所有的职业中,疑心病最重的就是警察。 这当然是好事了,如果警察没有疑心病,就很容易会被罪犯诓骗,导致很多案件都没法侦破了。 另一个冷知识是,在演技方面,罪犯之中的老手都能够吊打顶流明星甚至是一线演员。 明星和演员演技不好,最多被粉丝们骂一骂,但罪犯演不好,极有可能是会被枪毙的。 当然,并不是说成为了罪犯演技就能够得到提升,绝大多数罪犯的演技其实很差。 只要被关进审讯室,锁在老虎凳上,有经验的刑侦人员,一眼就能看出来有没有问题——如果有人不信的话,并不建议尝试。 “竟然是这样啊……” 饶是骆民伟见多识广,也有些惊叹于真相的残酷。 李胥丽则有些感性的道:“从这一点来看,徐松青还是比较信任他母亲的,不然也不会把这些关键证据交给她。” “信任,不代表着他对他母亲好,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结果?”骆民伟感慨道:“幸亏他不孝顺啊。” “确实。”李胥丽的理智上线:“他要是真孝顺,那就算是骥医生把他母亲给打……咳,也很难拿到证据。” 打死吗? 骆民伟知道李胥丽没说出来的内容是什么,他其实也很好奇,骥二郎真的能把鬼给打死吗? 可惜的是,他这辈子都没希望验证了,甚至全世界都没人能验证。 因为全世界只有骥二郎能看到鬼。 “一个人如果真的孝顺,就不会在父母还活着而且需要养老的时候杀人。当然,父母不在了也不能杀人。” 骆民伟又评判了一句,有意无意的道:“这下我有办法和局长汇报了,就说徐松青的母亲之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一个很信任的人。” 骥二郎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问道:“那么,这个人知情不报,而且是杀人案,是不是要承担法律责任呢?” “……” 凯雷德内的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 骆民伟是最尴尬的,他的本意只是想让骥二郎以后帮忙破案的时候,尽可能的把情况说清楚,而不是像这样问到了才会说。 不然他的报告是真的没法写,可没想到,骥二郎趁机将了他一军。 “那就说是有人知道徐松青的母亲藏了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我走访的时候问出来了,然后找到了。” 李胥丽毕竟是骆民伟的徒弟,也是因为骆民伟才认识了骥二郎,所以帮忙解围。 然后转移话题道:“这么说的话,那凶手被枪毙的时候,他母亲会去现场等着他?” “那肯定得打起来,可惜了,看不见。” 骆民伟附和了两句之后,把话题转移的更远了。 “失踪案的赏金我已经申请下来了,最快今天下午,最迟明天上午,一定能拿到支票的。” 骥二郎有些高兴,他确实没钱花了——陈律师那边有些麻烦,虽然不大,但需要时间。 “要交税吗?” “啊?”骆民伟愣了愣。 按理说这个问题其实很正常,但在骥二郎嘴里问出来,又显得不正常了——从骥二郎的表现来看,他遵纪守法的程度有限。 “不用交的,而且这种可以选择不公开的。”李胥丽则为此感到高兴,在心里说:我就知道骥医生是个好人。 “那还不错。”骥二郎又问道:“另外几个案子呢?” “这个……”骆民伟再次尴尬了起来。 不是所有的案子都有赏金,也不是所有案子都有十万这么多。有的命案遇害者不止一个,赏金可能只有三五万也是正常的。 具体有没有和有多少,主要是看警方掌握了多少线索。 并不是舍不得花钱,侦破一起案件的投入,肯定是要比赏金多很多的。只是因为有人会为了高额赏金铤而走险,导致让人头大的案子还没破,又出现可能不止一个新案子。 如此反复,无穷尽。 “我可以操作一下,申请一些线人费。”骆民伟如今说起‘操作’这个词的时候,已经是没有半点犹豫了。 而且说白了,骥二郎只是获取情报的方法特殊一些,在其它方面和线人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线人拿线人费,天经地义嘛。 “不过这方面程序比较复杂,所以会慢一些。而且金额上,可能会少一些,达不到您的预期。” 骥二郎对此不以为意,他破案就不是为了钱,挣钱的法子多着呢。 唯一的问题是,目前跟他达成长期合作的鬼数量太少,只有三个。 而且除了左继龙之外,陈律师和马兰玉都是别有所求。 特别是马兰玉,竟然想让她孙女嫁给骥二郎,简直是不当人奶。 但如果骥二郎真的答应了,马兰玉肯定愿意为了她孙女的幸福,冒险去一些地方监视一些人,尝试帮骥二郎获取什么内幕消息。 比如炒股。 不过这样做风险也很大,先不说监管部门肯定不相信一个没有内幕消息的普通人,能用一万炒出一百个亿。 只说马兰玉的战斗力太低,就有可能导致她出师未捷身先死。 因为全世界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鬼,甚至太阳系外这种没人的地方都可能有鬼了。 有的鬼,是有归属感的,是会保持生前志愿的。 比如,陈律师听说的那几个偷渡到旅行者探测器上的鬼,生前就隶属于鹰国某负责制定、实施太空计划,并开展航空科学暨太空科学研究的机构。 鹰国花儿街这样地方,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别说是马兰玉一个鬼去了,就算是带上左继龙和陈律师一起,也只是给老外鬼送菜。 有些事情,只能等手底下鬼强怪壮的时候才能做。 骆民伟不知道骥二郎在想些什么,还以为他的沉默是因为不满意,所以补充道。 “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没谈妥。如果能谈成的话,薄利多销也有很多钱的。”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能够获得很多人脉关系,都是,比我厉害的那种。” 骥二郎笑了起来,他猜到了骆民伟准备怎么做,而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师父,案发现场到了。” 李胥丽提醒出声,打断了另外两人都有些复杂的心思。 第38章 跳水 猿湾水库坐落于申城的白莲县,距离市区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建成时间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总库容超过了一亿立方米。 “602水库弃尸案我们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骆民伟语气无奈的开始讲述,其中有一些是之前提供给骥二郎的信息中并没有的,是按规定不能告诉骥二郎的。 只能说,穷则变,变则通的道理,需要用事实来证明。 “报警人是个钓鱼佬,当时还以为是碰到了大鱼,全力以赴结果却扯上来了一袋子尸骨。听说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钓过鱼了,也少了些家庭纷争。” 骆民伟的讲述有些情绪化,主要是想和骥二郎维护好关系。 李胥丽都知道抱紧骥二郎的大腿能进步,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也想进步啊。 而且这条大腿太粗了,师徒二人合力都抱不住,所以不存在争抢。 “我们到达现场之后发现,尸骨是藏在一个旅行袋里,袋子里还放了些石头。也不知道是该说那钓鱼佬的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这都能给他钓上来。” “所以,我们判定这里是第二现场,也就是弃尸现场。” “我们发现尸包的时间是四年前,尸检报告给出的死亡时间是……尸骨上没有任何线索,我们甚至不知道死者是谁。” “所以当时的主要侦查方向,就是查水库周边的监控,排查车辆。因为尸体是很重的,正常人没可能背着尸体跑多远。但过了那么长的时间,有不少监控都被自动覆盖了,没有收获。” “还有装尸骨的旅行袋,我们想要通过销售渠道,确定咱们全市有谁买了这一款。但不管是实体店还是网店,都没能查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我们怀疑,是凶手从外地带过来的。” “为此,我们扩大了排查范围,从全国的销售渠道查旅行袋。但是……” 骆民伟顿了顿,语气无奈的道:“这种程度的排查,我们也是有心无力啊。” 站在水库边上做眺望状的骥二郎,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语气平静的提出了问题。 “白莲县的案子,也归你管?” “不归我管的啊,但按照规定县里面出现了命案,必须要第一时间上报市局,我们分局也是一样。然后由市局视情况提供支援,我当时因为辖区里没什么大案重案,就被派来支援了。” 骆民伟略作解释之后,又小声道:“我和白莲县刑侦大队的大队长赵国伟很熟,这个案子之前就很熟。他这几年被这个案子给压的快死了,于情于理我都得帮帮他。” “快死了?” 骥二郎的表情突然生动了起来。 骆民伟看的心中一紧,想到了骥二郎所拥有的特殊学习能力,赶忙做出解释。 “我的意思是精神状态,不是真的要死了。你们不知道,这样的命案积案压在那,什么奖金评优之类的都没了。” 骥二郎的表情恢复平静,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骥二郎为了什么技能,选择铤而走险。 “赵国伟在操作线人费这方面,比我要容易很多,你懂的。” 骥二郎的表情又生动了起来,眺望状态的他开始扫视水库。 相比于老旧小区,这种存在多年的水库,同样是可能存在鬼的地方。 他之前寻找父母的时候也来过这里,在水库里发现了好几个溺死鬼,有过短暂且不怎么美好的交流。 “为什么没法确定死者的身份?” “正常情况下,我们确定死者身份的方式是依靠面容、特征、指纹、DNA等。” 骆民伟耐心的解释,也不无提醒的意思。 “面容特征指纹这个肯定是不行了,DNA在数据库里没有匹配的情况下,有和没有的区别其实不大。恩,指纹也是一样。” 很明显,骥二郎的指纹肯定是在数据库里的,毕竟他是有犯罪记录的。 骥二郎又扫视状的看了一会,微微摇头道:“没找到。” “恩?”骆民伟问道:“是没找到死者,还是没找到……其他的鬼?” “废话,我又不知道死者是谁。” 骥二郎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之后,就开始脱衣服了。 旁边的李胥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一双大眼睛瞪的更大了,直到骆民伟阻拦出声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你不会是想要下去找鬼吧?”骆民伟大惊失色的拉住了骥二郎正在脱裤子的左手:“不行,这太冒险了。” 李胥丽赶忙拉住了骥二郎的右手:“在水里救人就是很危险的事情,更何况你是要找鬼,还是那种传说中的溺死鬼,这太危险了啊。传说溺死鬼不是会找替身什么的嘛。” 骥二郎微微皱眉,没有强行脱自己的裤子。 “那你们说,他们不出来的情况下,这案子怎么破?” “案子肯定是要尽可能的破,但也不能太冒险了。” 骆民伟还抓着骥二郎的左手,劝说道:“就像是我们抓犯人的时候,向来都是不打无准备之仗,七八个人抓一个人都算是少的。” 李胥丽还抓着骥二郎的右手,语气恳求的劝说道:“你可以让那个陈律师帮忙啊,不是还有个马姐嘛。大不了,咱们回去一趟,带他们过来嘛。” 马姐? 骆民伟瞥了一眼李胥丽,但没有立即追问。 “他们下去更危险。”骥二郎看在这两人关心他安全的份上,耐心解释道:“鬼也有主场的说法,溺死鬼在水里的战斗力比较高,老陈他们不是对手。” “那你就是对手了?”李胥丽不愿意松手,急切的道:“以一敌多,还是在水下,你再能打也不行啊。你自己说的,溺死鬼在水下很能打的。” 骆民伟的劝说则要更令人信服。 “就算是真的要下去,咱们也该做好准备。可以让陈律师和那个马姐辅助你,双拳难敌四手嘛。再准备救生圈救生艇,甚至可以给你拴条绳子,准备氧气瓶之类的装备。” 有了这些准备,安全肯定是大大提升。虽然会浪费一些时间,但正常人肯定会这样选。 可骥二郎很明显不是普通人。 他示意身边两人松手的同时,解释道:“我之前和他们四个打过一架,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四个? 骆民伟和李胥丽更不愿意松手了。 “以前是四个,现在不一定是了啊。” “你们有接到报案,说今年这里有人溺死吗?”骥二郎反问的有理有据。 “这个……今年是没有。”骆民伟来之前就查过相关的信息,并推测道:“所以你是去年年底来这里的?但那是冬天啊。” 骥二郎没有回答,双手挣了一下。 李胥丽反而是抓的更紧了。“你以前能打赢,现在不一定能打赢啊,不是说鬼可以变成恶鬼的吗?” 那就更好了! 骥二郎对此是颇为期待的,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叹了一口气。 “行吧,咱们回去一趟,你们再帮我准备一下。” “好,我这就联系装备。”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在骥二郎转身的时候松开了手。 但没等骆民伟的电话打通,骥二郎就是一个转身冲锋,然后一跃而起。 噗通! 水花炸裂,堪比‘非礼宾’国家跳水队的水平。 第39章 为什么这么莽? 骆民伟和李胥丽此刻的心情,也犹如非礼宾的人,看他们国家跳水队比赛直播的时候一样。 “你们这些年轻人,怎么都这么莽呢?” “你现在和他这么合拍,是不是因为你们两个都很莽?” 骆民伟怒声斥责了起来,让李胥丽有些委屈——又不是我让他跳水的。 好在这个时候骆民伟的电话打通了,是白莲县的大队长赵国伟。 “什么都别问,立即给我联系猿湾水库的管理方,让他们把救生艇开到……水库的最西面,我在岸上。” 赵国伟是有经验的,听出来骆民伟语气不好,就知道事态紧急。 “好。” 应了一声,他立即挂了电话再打电话联系。 水库这种地方是溺亡案的多发地,尽管各方面都一再强调,但总是有一些不信邪的,不怕死的,不懂事的人。 每当有这样的情况出现,赵国伟都要第一时间派人赶到现场,有些时候还会自己过来,所以有水库管理方的联系方式。 挂断了电话的骆民伟,看着水面上已经没有了骥二郎的身影,只有骥二郎在水下脱掉的裤子和鞋飘了起来——从这一点来看,以及骥二郎去年年底来这里冬泳并和鬼打架来看,水性肯定不错。 但从刚才的落水姿势来看,还是处于业余水平。 “无论如何,你都不要下水。” 骆民伟语气严厉的提醒出声时,已经开始脱衣服了。 他的水性其实一般,最擅长的还是在公共泳池里容易被人笑话的狗刨,但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在岸上坐视。 “师父,我的水性比你好,我……” “你等人过来,不要上船,不要下水,这是命令!” 骆民伟的语气更加严厉,但他并没有立即下水,而是在岸边活动身体的同时保持关注。 情况不明直接下水,很有可能会给骥二郎带来危险,虽然他看不到鬼,但鬼很明显是能够看到他的。 这时,骥二郎突然冒头了。 他脑袋露出水面换气的同时,注意到了骆民伟的动作,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老骆啊,你这职业,怎么能耍流氓呢?” “?” 骆李二人愣神的瞬间,骥二郎又潜入了水下,看起动作很明显是要去离岸边更远的地方。 “他……”骆民伟的观察力很强,但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他叫我老骆,还跟我开玩笑?” “呃……”李胥丽虽然着急忙慌的,却并未失智。 “他看你不顾危险准备帮他,所以,将心比心?” 好一个将心比心。 骆民伟明白了,却更加愤怒。 “真要是知道将心比心,他用得着让咱们这么担心吗?” 李胥丽帮着解释道:“将心比心肯定是有的,但应该不多,毕竟还没那么熟,而且他是精神病。” “……” 几句对话的时间,也就三四十秒吧,骥二郎就再次露头换气。看起来和他的‘将心比心’一样,肺活量是有点水平的,但也不算多。 不过这两次露头,以及刚刚的玩笑,让骆李二人稍微放松了一点点。 至少从骥二郎的表现来看,他是心里有数的,没有尝试深潜,而且有着强烈的信心。 但常言道,淹死的多是会水的。 骆李二人只能焦急的等待救生艇的到来,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翘班,电话打出去十分钟了,他们也没能看到救生艇。 反而是赵国伟的短信发过来了,还是好几条。 “救生艇去了吗?” “方便说话了吗?” “什么情况啊你这是。” “能不能回个消息,急死个人了啊。” 随时准备跳水的骆民伟,甚至都没时间回消息,生怕他回消息的时候骥二郎在水里挣扎起来。 索性把手机给了李胥丽。 “你来回。” “啊?我怎么回啊师父,要直接说是……” 虽然赵国伟肯定不会举报骆民伟搞封建迷信,甚至在小地方办案的会更在意这方面。比如会在碰到凶杀案之后,跨个火盆烧个香什么的。 大湾区就不用多说了,一些被大湾区影响的地方,也有把关公像什么的摆出来供着,属于正常现象。 但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说,这件事情也不好说。 骆民伟确实按照骥二郎所期望的那样,准备让骥二郎帮助更多他的外地同事破案。可真相要不要说出来,他自己内心是犹豫的,因为他没法确定啊。 他相信了,也不能保证别人都相信。如果每个人都要解释解释,他再长几张嘴也不够用。 而且这关系到骥二郎自身的想法,他不好越俎代庖。 所以他想把骥二郎包装成超级神探,或者是继续以线人为理由。 “就说……” 骆民伟还没想到怎么安排,骥二郎就再次露出了水面。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表情动作凶狠,哪怕是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骆李二人也能够看清楚。 哗啦啦…… 骥二郎双手都保持抓握状态,凶狠拍打水面的声音不断传来,间或还伴随着撕扯的动作。 这让骆民伟是跳也不敢,不跳也不敢,站在岸边保持着准备跃起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搞笑。 好在骥二郎的脑袋一直在水面上,而且还在不断的向他们所在的岸边靠近。 “这是……抓住了?”李胥丽语气惊慌的道:“两个?” 他们不敢问,生怕让骥二郎分心,只能担心无比的看着骥二郎不断靠近,且不断的在水面上拍打。 估摸着体能上的消耗,有经验的骆民伟还是没忍住喊了一嗓子。 “支援马上就到,我下去帮你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话产生了作用,骥二郎状若疯狂的动作终于停歇了下来。 他保持着双手各抓着什么东西的姿态,只用双脚踩水游向了岸边。 因为水库岸边是有一定高度的,所以骆民伟就准备跳下去帮助骥二郎稳住身体,然后等待救生艇。 可就在这时,骥二郎突然怒吼一声。 “滚!” “?” 骥二郎则再次含怒威胁道:“你们再跟着,我就弄死他们,再弄死你们!” “……” 原来不是让我滚啊。 所以,是以一敌四?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转瞬又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只是犹豫了一秒,就不顾骥二郎会不会生气,也不顾自己有多危险。 噗通一声的跳了下去,水花比骥二郎刚才的还大。 “冲我来!”他像是被骥二郎传染了精神病一样,在水里胡乱打砸的同时怒吼道:“你们敢弄他,我就让人把水库给抽干!” 这纯属吹牛了,想要抽干这样的水库,把分局和市局一起卖了都不一定够。 然而面对他的好意,动作平静下来的骥二郎,却眼神奇怪的质问出声。 “你发神经了?” “……” “没关系,我在这方面是专业的。”骥二郎笑着道:“去我那,给你打折。” 骆民伟很想和溺死鬼大战一场,或者是被拖下去直接淹死算了。 可惜的是,身在水中的他什么异常都感受不到。不过从心理角度来看,他觉得水中的凉意,像是一只又一只冰冷的手,正在拂过他的身体。 很怕,但不能怕。 他记得在哪看过,说是人越害怕鬼,那鬼就越放肆越危险。 想到这里,骆民伟突然明白了骥二郎为什么这么莽——准备越充分,就说明骥二郎越害怕,那鬼就不怕骥二郎了。 “我抓过的杀人犯多了去了,枪毙的比这水库里淹死的都多。”骆民伟结合自己的脑补继续吹嘘,给自己壮胆的同时,也想给骥二郎增添威信。 骥二郎笑了笑,双手依然保持抓握的姿态,用双脚踩水保持稳定。 语气有些期待的问道:“说真的,有没有死者是游泳高手的案子?” 第40章 鬼上身 烈日炎炎,炙烤着人世间。 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愿意出门,除非是迫不得已,比如正在驾驶救生艇的水库管理员。 “神经病!都他妈是神经病!” 偷偷跑来水库游泳的人,管理员是经常遇到。以前还只是夏天有,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就流行冬泳了,所以大冬天也能遇到。 但不管遇到多少,他都认为这些人是神经病。 特别是游着游着就需要救援的,在他看来简直是自寻死路的神经病,完全不值得救援。 可他不能不救援,因为这是他的职责所在。按照规定,他不仅需要救援落水者,还要阻止他人在水库里游泳、钓鱼。 但话又说回来了,容量超过一亿立方米的水库,指望他们这几个管理员,根本看不过来。 而且小地方多的是人情世故,有些人来了,他们不仅不能阻止,还需要提供一些不合规定的帮助。 用骥二郎给骆民伟提出的要求来形容,那就是安排一下,操作一下,打个招呼之类的。 “淹死了去求!” 管理员驾驶着救生艇,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往水库西边。 水库自然之力和人力联手打造的美景,并没有让他的心情好一些,反而是让他更加烦躁。 等他看到了两个偷偷游泳的人之后,就更加烦躁了。 “就你们三个?”他在救生艇上大声呼喊着:“还有人落水没?” “没有了。”李胥丽心情很不错的回应了一声。 此时骥二郎和骆民伟两人,都已经成功的上岸了。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天然生成的挡水坝,看起来和正常的水岸边缘没什么区别,有树有草,只是因为水位下降所以有一些高度差。 也是之前钓鱼佬钓出尸包的位置。 骆民伟下水之后虽然没有提供实质性的帮助,但至少是拉近了和骥二郎之间的关系。 所以上岸之后,骥二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特殊的审讯,在管理员驾驶着救生艇来了之后也没停止。 于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管理员,还来不及发火,就被骥二郎让人看不懂的举动给震住了。 他看了一小会,就确定自己之前没骂错——真的是神经病啊! 又看了一小会,内心就惊恐了起来。 …… 骥二郎哪里会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啊,这一次的抓鬼行动,说实话算是运气不错了的。 他之前打过的四个水鬼,在发现他落水之后的第一时间,就兴冲冲的游了过来,速度比世界游泳冠军还要快很多,远远超出了人体极限。 当然,考虑到他们并没有‘人体’,完全感受不到水的阻力,全力游动的时候也无法产生水波,所以速度快也很正常。 与其说他们是在水里游泳,还不如说他们是在水里飘飞,和陈律师他们穿墙遁地的性质一样。 正是因为如此,骥二郎没想过跟他们交易什么游泳技巧。哪有什么技巧啊,全都是超能力。 但等到距离接近了,四个水鬼发现落水者是骥二郎的时候,有两个竟然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这才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他们记忆犹新。 同样的,仇恨也记忆犹新。 所以有两个勇敢的水鬼,径直的冲向了骥二郎,准备把人给拉入水下淹死。 大半年的时间过去,这两个勇敢的水鬼觉得他们行了。 而且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们生而为人的时候,听说过水鬼找替死鬼的说法,在死了之后就想要以此来获得救赎。 可惜的是,他们根本碰不到活人,甚至是再怎么努力的尝试扯鱼钩,鱼漂都不带动的。 但他们能碰到骥二郎。 仇恨和救赎带来的动力,让两个勇敢水鬼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骥二郎的两条腿,全力以赴的向下拉扯,同时呼唤着另外两个胆小水鬼过来帮忙。 然而,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 在能够触碰到骥二郎的前提之下,他们在水下的力气确实不小,但这只是相对而言。撑死了,也就是约等于三两重的鲫鱼在水中的力量,还是两个加起来。 所以当骥二郎一手一个的把他们两个抓住,并提出水面的时候…… 鬼的身体很轻,像是玩偶,像是塑料袋。 骥二郎抓的很轻松,举的也很轻松,拍打撕扯的攻击动作就更轻松了。 两个胆小水鬼被吓的不敢出手,只想着在旁边找机会偷袭。 只有骥二郎能听到的凄厉惨叫声中,以及骆民伟色厉内荏的吹嘘声中,骥二郎成功的抓获了两个鬼。 并在上岸的第一时间,以没人能看见的暴力且残忍的手段,刑讯逼供。 他把两个勇敢水鬼绑在了一起——用他们被打断、拉长的手脚。 即便是鬼的身体构造和人类不同,这一幕也过于残忍且变态了。 好在没人能看见。 旁观者骆民伟和李胥丽,再怎么能脑补,一时之间也脑补不出来接近真相的画面。 骥二郎也是没办法,他只有两只手,一个不慎就会被水鬼挣脱,遁地之后再使用水遁,轻而易举的就能够逃跑。 等到把两个勇敢水鬼绑在了一起,他一只手同时抓着两个勇敢水鬼的脖子,像是提着一个藤蔓编制,而且粗制滥造的花篮。 另一只手则开始抽打。 “说不说!” “说不说!” “说不说!” 只是抽打还不过瘾,因为鬼的身体太轻了,两个鬼绑在一起也太轻了。稍微用点力,就能把两个鬼打的飞起来,又因为他们两个的脖子都被骥二郎抓着,所以飞不远。 脖子被拉的很长,又弹回来。 这一过程很耽误时间,严重影响了骥二郎的攻击速度。所以他又把两个鬼按在了自己的怀里,像是抱着一个粗制滥造的,藤蔓编制的花球。 又像是商场里的假人模特,被高温完全软化,而后保持一定的肢体形状,被挤压成了球状。 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疯狂的捶打起来。 “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骥二郎的视角诡异且恐怖,残暴又残忍。但在旁边的人看来,则有些神经病且精神病,搞笑又搞怪。 一个人只穿着一条短裤,坐在有些泥泞的草地上,左手做环抱状,右手不断的捶打自己腹部……前面一点的空气。 嘴里还复读机一样重复着‘说不说’这样的话。 “这是……”站在救生艇上的管理员,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鬼上身了?” “!” 骆民伟和李胥丽同时看向了他,眼神之中的惊异之色,仿佛看见了世外高人一般。 他们两个脑补不出全貌,但能脑补出一部分画面。基于此,从字面意思来看,现在的骥二郎确实是被鬼上身的状态。 不过这不重要,水库管理员也不可能是世外高人。 但凡正常一点的人,看到骥二郎的这番表现,都会认为他是被鬼上身了……吧? 骆民伟犹豫着要不要让管理员先走的时候,李胥丽再次灵机一动。 她犹豫着提醒出声。 “骥医生,你好像……还没提问?” 骆民伟再次被震惊,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没听见骥二郎提出什么问题。 按理来说,经验丰富观察力更强的他,应该比李胥丽更早发现这一点。但问题是,刚刚下水的经历让他身心疲惫,状态极差。 “是啊。” 骥二郎抽空给出了确定的答案,手上捶打的动作不停。在骆李二人无语的时候,语气兴奋又残忍的道。 “但这样效果比较好,效率比较高。” “……” 第41章 你怎么不问我,凶手是谁? 虽然看不见骥二郎的视角,但这一次,骆李二人却理解了骥二郎的脑回路。 问题都没有提出来,先暴力刑讯一番,等到再提问的时候,那多半是会直接招的。 不然,又要承受怎样的暴力呢? 当然了,即便是懂得这个道理,骆李二人也不会学这一招。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没事了。” 体验过证鬼对于破案的降维打击效果,骆民伟对骥二郎的审讯抱有极大的期待,所以好言劝说让管理员赶紧离开,避免案情泄露。 早就想跑路的管理员,当即头也不回的驾船离开。 发动机的轰鸣声和水面上的浪花全都消失之后,打了半天的骥二郎也有些累了。 他继续保持一只手同时掐着两个勇敢水鬼脖子,另一只手则强行将两个勇敢水鬼的脸扭过来,面向自己。 扭曲畸形的样子,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恐惧,毕竟是自己亲手造成的。而且不得不感谢陈律师的是,之前不断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行为,确实让他的胆子更大了。 这两个勇敢水鬼的胆子加起来,也没他一个人的大。 “四年前在这个水库里,被发现的尸包,是谁扔的啊。” “六月二号发现的。” 旁边的骆李二人都屏住呼吸,又忍不住胡思乱想——骥二郎和两个鬼之间,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姿态呢? 只是看骥二郎的举动,他们实在是脑补不出来,而且很不合常理。 更不科学。 “你?” 骥二郎惊讶出声,脸上兴奋又有些狰狞的表情,在这一刻变的有些呆滞。 似乎是听到了他完全没预料的回答。 “你确定?” “我可告诉你,你要是敢骗我的话,我真的会弄死你。” 说完这两句,骥二郎又等待了一两分钟的时间,表情既有认真倾听的样子,又有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样子。 然后他就动作了起来,两只手像是穿花蝴蝶一样,不断的抓、握、拉、扯、抽……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 至少相比于之前是正常的。 他一只手还保持着抓着什么东西的姿态,另一只手猛地朝水库一甩,像是扔出了什么东西一样。 但并没有落水声传来,也没有水波荡漾。 在骆李二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骥二郎长舒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面向他们两人,表情微微有些得意。 “打电话,给法医。” 又来! “水库里还有尸体?”骆民伟大惊失色。 当即伸手找李胥丽要手机,同时在心里悲呼出声——国伟啊,真不是我要坑你,我是来帮你的啊,只能说我好心办坏事。 “不是。” 好在骥二郎及时解释出声:“告诉法医,死者叫苏承宣,正城人,家庭住址是正城市田川新区七星湖路光伟街103号,七星公寓三单元1908号,身份证号是681533198705061259,手机号是29795506812。” “!” 骆李二人目瞪口呆,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愣了足足有三秒之后,骆民伟率先反应了过来,并下意识的看向骥二郎像是抓着什么东西一样的左手。 “你这个……他……咳……你别说……” 他的脑子有些乱,一时之间无法组织好语言。 好在骥二郎和之前被他判定可以出院的病友不一样,点头道:“是的,死者现在被我抓在手里。虽然他说他不会跑了,但我不相信他。” “……”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来自于李胥丽。 她像是即将要潜水一样,尽可能的用空气把肺部填满,再快速的吐出来。 而后花容失色的样子有所恢复,看起来没刚才那么丑了。 “骥医生,就是说,你抓到的这个鬼,就是602弃尸案的死者,变成的鬼?” 骥二郎微微皱眉。 “我觉得,我说的很清楚,你们两个,应该能听得懂。” 感受到一丝失望的眼神,骆李二人都紧张了起来,纷纷出声解释。 “听得懂啊,您一说我就听懂了。” “这不单是听懂听不懂的事情啊,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简直是匪夷所思。” “我当警察这么多年,参与的案件大大小小有快上万件了,谋杀案有几十件。但从来没有这样的……” “直接把死者的名字身份证号什么的,说出来了。” “我师父的意思是,在我们完全不知道死者信息,什么也查不到的情况下。” “对对对,咱们市里的法医就不说了,省厅的专家级法医,最多也就是说出死者的身高、年龄、性别,可能从事什么工作这些。你这……” “行了!”骥二郎皱眉打断道:“我能看见鬼,谋杀案的死者有很大概率变成鬼,这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吗?” “……” 话是这么说,但骆李二人内心的震惊还是难以平息。好在他们都谨记自身的职责,强行平定了自身的情绪。 “我立即联系他们确定死者身份。”骆民伟说完又解释道:“您不要误会,不是不相信您,主要是我们在这种事情上,一定要讲究证据。” “理解。”骥二郎眉头舒展:“我也不信这个鬼。” 知道了如此详细的身份信息,就算是只剩下一根骨头,也能够通过技术手段确定。 正城和申城都在武州省,前者是武州的省会,相距四百多公里,走高速三个多小时就到了。 而且大多数类似的凶杀案,只要确定了死者的身份,案子基本上就破了一半。 老公死了,老婆是第一嫌疑人。老婆死了,老公是第一嫌疑人。 总而言之在大多数情况下,凶手和死者之间是有直接的,可以查到的关联信息。 随机杀人那种没有关联信息的不是没有,但相对来说很罕见。从这一点来看,精神病院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 按照骆民伟的经验,无论是死者自己从正城来到申城白莲县被杀,还是被抓到白莲县之后被杀,又或者是死后被转运到白莲县猿湾水库弃尸。 凶手一定会留下踪迹,哪怕是已经过去了几年时间,这些踪迹都不可能磨灭。 所以现在骆民伟信心十足,直接拨通了赵国伟的电话。 赵国伟虽然不知道骆民伟之前在做什么,但早已等的心急如焚,电话接通就是一大串连珠炮似的话,让骆民伟忍不住把手机拿开了一些。 他的表情得意,准备等赵国伟宣泄完了之后给对方一个惊喜,让这二十多年的兄弟再叫自己一声爹。 但就在这时,骥二郎却突然开口。 “你怎么不问我,凶手是谁?” “?” 骆民伟愣住了,但他脸上的得意表情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到了骥二郎的脸上。 他想到了骥二郎刚刚说过的一句话——我能看见鬼,谋杀案的死者有很大概率变成鬼,这不是很正常,很合理的事情吗? 既然如此,那死者在被谋杀的过程中,看到了凶手的长相,甚至是本身就认识凶手…… 虽然不科学,但很正常很合理。 骆民伟又想到了刚刚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各种胸有成竹的侦破方案,想到了他在心里对骥二郎这种破案方式的评价。 原来真的是降维打击啊。 骆民伟还想到了祥林嫂——我真傻,真的。 他右手举着电话,用左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既期待又有些失落的问了出来。 “凶手是谁?” 第42章 我有一个要求 白莲县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 程云逸坐在椅子上,眼神灰暗的看着熟悉的主治医生。 主治医师则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语气关切。 “最近怎么样,还是会做噩梦吗?” “恩。”程云逸微微点头道:“比之前更多了。” “唉。”主治医师叹了一口气,然后感慨道:“你也真是够倒霉的,钓鱼能钓出来……” “别说了。”程云逸有些惊慌失措的打断了医生的话,语气又转为痛苦的道:“直接给我开药吧。” “这个……” 主治医师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因为除了开药他也是无能为力。 自从几年前程云逸在水库钓鱼的时候,钓出来了一包尸骨,精神状态就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如今已经是这间医院精神科的老患者了。 该用的诊疗方法全都用过了,但就是不见效,只能以相应的药物来缓解患者的精神状态,帮助患者顺利入睡。 拿着患者诊疗卡开了药之后,医生就再次劝说了起来。 “我还是建议你去市里面看看,青山精神病院在全省范围内都是排的上号的,很多外省的精神病患者也会慕名而来。你这……” “我不是精神病!”程云逸突然怒吼出声,吓了医生一跳。 不过在这种地方上班,被病人吓到了实属正常,医生见怪不怪的道:“行吧,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要多想。” “对不起。” 形容憔悴的程云逸道了个歉,起身拿回自己的诊疗卡就转身离开。但在他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却愣在了当场。 因为门外挤满了人,而且全都穿着警服。 白莲县刑警大队二中队的警察们,也因为程云逸突然开门的动作愣了一下,不过他们的反应很快。 “警察。”“你叫什么名字。” 问话间,已经有警察挤了进来。 “我……”程云逸表情愕然,没能说出来。 “是不是叫程云逸?” “是。”程云逸紧张的后退了一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完成合围的警察已经上手了。 一左一右三前两后,七个警察转瞬间就把他给控制了起来。 坐在电脑前的医生震惊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把发现尸体的报案人给带回去问询,毕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反而像是面对杀人凶手! 再联想到程云逸这几年的精神状态之差,不太像是正常人意外发现了凶杀案的尸体。 之前一直觉得,是因为程云逸心理素质太差的精神科医生,此时恍然大悟。 “我草,他他妈是杀人凶手啊。” 带有明显后怕的惊呼声响起,让七个刑警全都警惕了起来,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医生。 虎视眈眈。 …… …… 赵国伟的办公室内。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都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觉,不停的战术性喝水。 一方面是因为赵国伟基于他们提供的信息,已经将嫌疑人程云逸抓获并开始突击审讯。另一方面是因为骥二郎的姿态。 坐在沙发上的骥二郎,双手空空如也的做把玩状。 时而像是抓着一个篮球,上下左右的转动个不停,间或还做挤压状,仿佛在检查篮球的气够不够。 时而像是抓着一个纸箱,一会打开一会关闭,间或还做撕扯状,仿佛是在开刚刚收到的快递。 时而像是抓着一个毛巾被,在舒展摊开和堆叠的动作之间不停的切换,仿佛是要研究出一种绝佳的叠法。 时而…… “咳!”骆民伟终究是没忍住,提醒道:“骥医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以后都可以帮你的吧?” 有鬼帮忙破案的好处,他是亲身体验过不止一次的。而且他也知道了,远不止一个鬼和骥二郎达成了合作,理所当然的就开始希望骥二郎能和更多的鬼达成合作。 在他看来,这同样是骥二郎的主要诉求之一。 因为从常理来看,不管骥二郎想要利用鬼来做什么事情,达成什么样的终极目标,都需要和更多的鬼达成合作。 既然如此,在疑似受害者苏承宣的鬼,已经被‘屈打成招’的情况下,就没必要再折磨了。 骥二郎停止奇怪的动作,瞥了一眼骆民伟之后又继续了。 这让骆民伟有些尴尬,正当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骥二郎冷漠开口。 “他之前要杀我。” “……” 骆民伟和李胥丽都是欲言又止。 他们下意识就想说正当防卫也是有限度的,但视线落在骥二郎的双手处,却还是和之前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转念一想就作罢了——谁都看不见的情况下,谁能证明骥二郎防卫过当? 同样的道理,别说是防卫过当了,就算是行凶杀鬼又如何? 办公室里有人局促不安,有人打击报复,气氛越来越奇怪的时候,门被人敲响了。 神清气爽之状的赵国伟快步走了进来,直接给了起身相迎的骆民伟一个有力的拥抱。 “老骆,你就是我的恩人啊!” “招了?”骆民伟惊喜出声的同时,从赵国伟的怀抱里挣扎了出来。 “这家伙一听我们报出了受害者的名字,直接就怂了。”赵国伟语气激动的介绍了起来。 “说是当时他在那打了几天的窝子,结果被受害者抢了位置。他让受害者滚蛋,受害者让他滚蛋,吵着吵着就动手了,失手把人给打死了。” “也是个法盲,真要是失手打死的,还不一定会被枪毙。结果他自作聪明的弃尸,还把受害者的身份证什么的全都烧了,现在铁定是要枪毙的。” 赵国伟说着说着突然叹了一口气,感慨了起来。 “也怪我当初没多想,让这家伙玩了一手灯下黑。” “受害者更是奇葩,当年一个人坐大巴跑我们这里钓鱼,是谁都没告诉。就是那种流行的,说走就走的旅行吧。正城那边虽然有失踪报警,但也没查到是来咱们这来。” “真要说起来,我们还不如精神科的医生。” “去抓捕的时候,那医生一看我们这架势,再加上这家伙精神状态不正常,瞬间就猜到了这家伙是杀人凶手。” “我也是蠢,如果之前能注意这家伙总是去精神科,再找他的主治医师问问,案子说不定早就破了。” 听到这里,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面面相觑。 真要说起来,他们确实不如精神科的医生,因为真正侦破此案的骥二郎就是精神病院的医生。 而当他们两人同时看向骥二郎,又想起来一个事实——骥二郎是医生的同时,更是病人。 因为此时骥二郎还坐在沙发上,把玩着他们看不见的死者鬼魂。 赵国伟注意到了骆李二人的视线变化,也看向了骥二郎,但却并没有因为骥二郎的虚空把玩而多想——警察的疑心病再重,也想不到骆民伟会带着一个精神病人破案,更想不到这精神病人能看见鬼。 反而是目光炙热无比,语气期待之中夹杂着一丝紧张。 “骥专家,来都来了,多破几个案子再走吧?” 在之前的介绍中,骆民伟说骥二郎是他请来的刑侦专家。 骥二郎手上的动作暂停,看向了赵国伟。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都紧张了起来,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们两人都认为,摊牌与否是骥二郎的权力。 就算是他们想说出他们看见的事实,也无法给出有力的证明。 骥二郎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要求。” “没问题。”赵国伟心中一喜,拍打着胸口道:“只要能破案,十个要求都行的。” “我要死者的尸骨。”骥二郎低头看向他的双手之间,做了个拍打的动作,轻声道:“先把苏承宣的给我。” “?” 赵国伟人都傻了——这个专家,脑子好像有什么大病! 第43章 认清现实了吧 对于骆民伟和李胥丽来说,骥二郎的这个要求其实并不奇怪。 因为他们有相应的亲身经历——给陈律师烧车。 据骥二郎所说,陈律师收到了那辆车,并且非常喜欢。 由此就可以推断出,变成鬼之后如果想要什么东西,大概率是要以相同的方式获取。 那么,只要骥二郎掌握了本次案件中受害者苏承宣的尸骨,就相当于是掌握了苏承宣获得物资的关键通道。 说的直观一点,骥二郎相当于是占据了交通要道的山贼、海盗。任何苏承宣的家属想要烧给苏承宣的物资,都能被他拦路抢劫。 如此,骥二郎就有了控制苏承宣的手段。 但道理是懂了,骆李二人却有些无法接受,不懂得其中道理的赵国伟,就更不能接受了。 “这个……”赵国伟用傻乎乎的一双眼睛,求助、求解的看向了他的好兄弟骆民伟。 骆民伟表情愁苦,用求饶的眼神看向了骥二郎。 “骥专家,这个事情真的不行啊。您看,能不能像……陈律师那样呢?” 他示意自己明白骥二郎的意思,同时给出了另一个解决方案。 陈律师的骨灰盒就在青山公墓里,骥二郎并没有特别的控制手段。 正常情况下,也没人会想到这一点,刻意的把苏承宣或者以后其他死者的尸体、尸骨、骨灰什么的藏起来。 除非,骥二郎对全世界宣布并证明,他能够看见鬼,能和鬼交易。 但从骆民伟的角度来看,骥二郎肯定不会这样做。 不然的话,也不会接受‘骥专家’这个称呼。 就像是核武器,鹰国造出来之后说‘谁敢研究核武器我弄死谁’,龙国造出来了之后,鹰国就给龙国搬了一把椅子放自己旁边,说‘谁敢研究核武器我们就弄死谁’。 但要是非礼宾这种小国家想学龙国,那真的会被打死。 “不行。”骥二郎冷声拒绝了骆民伟的提议,且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骆民伟欲言又止,因为他突然想到了赵国伟来之前,骥二郎给出的那个解释——他之前要杀我。 很明显,陈律师没有要杀死骥二郎的行动,甚至没有这个想法。所以,陈律师的尸骨不需要被控制起来。 而这苏承宣不仅有这种想法和行动,本身也不是什么好鸟。 赵国伟从凶手程云逸那里获得的口供,正常情况下只能说是一面之词,不足以取信,也无法证明。 但骥二郎很不正常,能从死者苏承宣这边得到口供,进而做出要控制苏承宣尸骨的判断。 “陈律师是谁?”赵国伟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声。 但骆民伟没有回答的意思,他看向了李胥丽,想让李胥丽帮忙劝说。 李胥丽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之前骥二郎把杀人犯打成重伤之后被带进了审讯室,受害者小女孩跟了过去,和骥二郎有过一番对话。 当然,李胥丽听到的都是骥二郎的一面之词。 其中有一个重点是,骥二郎说这个世界上有坏人也有坏鬼,让小女孩注意安全,遇到了坏鬼就跑警局里去,因为坏鬼进不去。 苏承宣变成的鬼,是知道他的尸骨被警方带走了的。那么,苏承宣为什么没有跟着到警局里来,而是留在了水库那边呢? 就算是速度很慢,跟不上车辆的速度,也能找到警局的位置啊——傻鬼都知道青山公墓在哪里。 很明显,苏承宣是个坏鬼,进不了警局。 虽然这是骥二郎单方面的,唯心的判断方式,是李胥丽站在骥二郎的角度,基于感性的脑补确定。 但却让她有理由认为,骥二郎的这个要求没问题。 思来想去,她还是找到了一个角度。 “要不,多找一找陈律师那样的,相比之下,你也省心很多,不用总是担心……那什么,对吧?” 骥二郎微微摇头,依然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他手上奇奇怪怪的动作再次开始,像是抱着一只没人能看见的猫,旁若无人且有些粗暴的撸了起来。 赵国伟再次提出了他的疑问。 “陈律师到底是谁?” 骆民伟突然叹了一口气,为难的道:“按照规定,我们既不能把尸骨提出来,短时间内也不能把尸骨交给死者家属。您应该知道,死刑复核的标准这些年越来越高。” 命案之中,尸骨是非常关键的证据。 说起来有些离奇,但之前确实发生过命案之中被确定死亡的死者,突然活蹦乱跳的出现了…… 古今中外都有。 李胥丽突然想到了之前骥二郎对她说的,让她帮一个小忙的事情,赶忙补充道:“死刑犯的遗体也是一样,你可以问陈律师的,他肯定知道。” 骥二郎继续撸空气,对两人的劝说充耳不闻。 “那个……”赵国伟举起右手,像是课堂上的学生。“陈律师是骥专家的律师吗?他来了吗?来了的话,一会我请客,让他一起来啊。” “……” 还是没人回答他,主要是骆民伟和李胥丽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真要说了,那请吃饭的时候要不要叫陈律师? 陈律师真的来了,那他们还怎么好好吃饭? 陈律师来了吃不到,让他们烧一些好吃的过去,那谁去挖陈律师的骨灰盒? 虽然只是烧吃的东西,可能不需要挖骨灰盒。但无亲无故的跑去祭拜,也有些奇奇怪怪的。 被陈律师的家属知道了,又该怎么解释? “老赵。”骆民伟终于搭理赵国伟了,但一开口就让赵国伟再次傻眼。 “你先出去一趟。” “啊?” 这是我的办公室啊。 赵国伟有心争辩两句,但还是抵不过有专家帮忙破案的诱惑,特别是这种一来就帮他破了一个命案积案的真专家。 “好,我去安排一下,顺便找个馆子。” 赵国伟转身离开时,骆民伟又提醒了一声:“别躲门口偷听啊。” “你怎么能当着骥专家的面诽谤我呢?骥专家,你不要相信他,我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赵国伟解释了一句,也不等骥二郎回应就快步离开。 砰!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之后,骆民伟给了李胥丽一个眼神,李胥丽当即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 “咳!” 她大声的干咳一下,门外就有脚步声响起,咚咚咚的走远。 “咳。”骆民伟也干咳了一声,帮着解释道:“老赵主要是太好奇了,人是个好人,不然上次巡视组过来,肯定把他给弄进去了。” 潜台词是赵国伟不会违法违纪,但骥二郎却充耳不闻,一副你们不答应我就分道扬镳的态度。 骆民伟沉吟了三秒,才无奈的道:“他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如果只是烧点东西的话,这个其实可以操作一下。毕竟,不会损伤尸骨。恩……不会吧?” 站在门边的李胥丽,也小声的道:“其实在我们手里,和在你手里也没区别的,毕竟除了咱们,也没人会给他烧东西,想烧也没机会。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嘛。” 骥二郎这才抬头看向骆民伟,脸上带着笑。他拍了拍手中的空气,轻声道:“认清现实了吧。” “?” 骆李二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又都反应了过来。 很明显,骥二郎又不是在对他们说话。 第44章 开挂一般的天才 苏承宣到底有没有认清现实,骆李二人都不得而知。就像是他们都不知道,骥二郎此时在和苏承宣说些什么。 “说通了吗?骥专家答应了吗?” 赵国伟被允许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时,就看到骆李二人都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看向了院内的停车场。 他一边急切的问着,一边凑了过来,视线很快就锁定在了那辆非常显眼的凯雷德上。 几分钟之前,骥二郎带着苏承宣离开了办公室,说是要和苏承宣再好好的沟通沟通,并拒绝了骆李二人的陪同。 说是因为可能会有少儿不宜,警察不宜的画面。 “你别急啊。” 骆民伟有些敷衍的回了一声,思绪非常的复杂——他在猜想,骥二郎要那么多的鬼干什么。 虽然从他的角度来看,有更多的鬼和骥二郎达成长期合作,有助于侦破各种疑难案件。比如陈律师当初的‘上身式’监控,就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成果。 但同样是从他的角度来看,他又觉得骥二郎的目标肯定不止是破案。 别说骥二郎不是警察,就算真的是,破案带来的收益也非常的低。 不是相对而言的低,而是实实在在的低。 因为他们这种部门的晋升,和破案能力有一定的关系,但其实并不大。 说白了,越能破案就越要破案。因为案子是破不完的,案子是必须要破的。 而骥二郎对物质是有一定追求的,比如李胥丽分期付款买的手机,比如那辆凯雷德。 以骥二郎的能力,追求物质的方法有很多,即便是需要借助他们的一些权力,也可以使用其它的方式。 比如…… 所以,骥二郎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让更多的鬼,帮忙寻找父母的话,说不通的。 “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我能不急吗?” 赵国伟依然急切,并趁着骥二郎不在,问出了他内心的疑惑。 “你请的这个专家,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有啊,这个案子,他到底是怎么破的?” 到了现在,案子的前因后果已经非常清楚了,但这只是事后诸葛亮的复盘行为。 真要再来一遍的话,哪怕是赵国伟注意到程云逸总是去精神科看病,并和程云逸的主治医师聊一聊,他也很难做出程云逸就是犯罪嫌疑人的判定。 心理素质太差,不是罪。 反而是因为程云逸的心理素质太差了,才导致赵国伟他们没有产生怀疑——真正的凶手或许敢于折返案发现场,但极少敢自作聪明的主动报警,这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当然,从相关的统计数据来看,主动报警的杀人凶手其实不算少数,有的是自作聪明,有的是自认为天衣无缝,有的是精神病。 “恩……” 骆民伟沉吟了起来,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事实上,直至现在他的脑海中,还在不断的回响着骥二郎在水库边上,问出的那个问题——你怎么不问我,凶手是谁? 他当时顺从的问了出来,内心却非常的惶恐。 因为他害怕骥二郎回答说‘我不知道’,而且骥二郎确实有做出这种回答的可能性,概率还很大。 毕竟,骥二郎是精神病。 好在骥二郎当时没有犯病,说出了凶手是谁。 而在这些时间里,骆民伟其实一直在思考该怎么解释。 他知道,他如果说是骥二郎用阴阳眼破的案子,那赵国伟这家伙就一定敢在报告上原话写出来。 同样的,检方就一定敢把报告给打回来,并合理的怀疑他们有病。 “颅骨复原,你听说过吗?” 骆民伟说出了他想了半天时间的借口,以询问的语气。 这是一种沟通的技巧,与其说出离谱的答案,不如让提出问题的人,自己进行离谱的脑补。 只要是自己的脑补,不管有多离谱,那都是具备一定合理性的。 “我草!” 赵国伟用了非常质朴的两个字,精准的表达了他内心的惊喜。 “老骆,你是真可以啊,竟然能找到这种传说级别的专家。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爹。” “……”骆民伟有些无奈的用眼神示意。 赵国伟注意到了旁边的李胥丽,却不以为意的道:“她是你徒弟,自己人嘛,反正你平时肯定不少说我坏话。” “还是要注意一下的。”骆民伟有些尴尬。 “行吧。”赵国伟拍了拍骆民伟的肩膀:“那咱们继续当兄弟。” 话题稍微偏了一点,又转了回来。 “骥专家的颅骨复原,是什么水平?” 能把死者的身份证号报出来,能把凶手的身份证号也报出来。 骆民伟没敢实话,因为颅骨复原根本达不到这种程度。 别管什么水平的专家,哪怕是世界第一人也做不到。 当然了,这种技术并不存在什么世界第一人。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颅骨复原听起来很理科,但其实是一门很艺术的技艺。 颅骨复原又叫颅相复原,是根据人体解剖学的原理和头面部骨骼的类型、特点,依照尸体头面部软组织的测量数据,用软塑料泥在颅骨上塑造出肌肤、毛发等组织,使之得到与该头骨生前面貌相似的塑像。 所以,想要使用这门技术的基础,是具备法医人类学和雕塑技巧。 这就导致了复原过程耗时颇多,因为从业人员的水平参差不齐,又导致了最终的塑像……很有艺术气息。 对破案的帮助肯定是有的,只是没那么大。 但如果有一些存在着危险想法的人,以为找到了漏洞准备做一些危险的尝试,还是强烈的不建议。 因为龙国在这方面是世界领先的,基于颅骨复原开发出了三维颅面鉴定技术。 可以由系统对颅骨进行三维扫描、测量软组织厚度,进行三维重建,相貌复原,重建一个近似于被害人生前面貌的数字图像。 不说对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数字图像,用警务通扫一扫,就能扫出来身份证号什么的,但花些时间还是能确定身份的。 唯一的问题是,相应的破案资源都是有限的,而案件的数量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无限的。 还是之前所说的问题,有这种技术的话,但凡不是有崇高的理想,都不会选择当警察。 随随便便都能年薪百万。 所以已经思考过的骆民伟,很保守的实话实说道:“年薪千万的水平。” 骥二郎想搞钱,这真的很保守了,甚至可以说是诅咒。 “我草,这也……不对啊。” 赵国伟震惊之余,大队长的专业水平突然上线,再次提出问题。 “死者的尸骨一直在我们这,没听说你们来拿颅骨啊。而且,只是能确定死者的身份,又怎么能确定凶手是程云逸?” “这个……” 骆民伟看了看赵国伟疑惑的双眼,又看了看窗外楼下停车场的凯雷德。 他只觉得,那黑色庞大且昂贵的车身,就像是一个充满利益的深渊,在引诱着他踏入其中。 “我之前拍过照片,记过参数。”骆民伟开始用谎言来圆谎,撒起谎来脸不红眼不眨:“还跟他说了案情,他是懂推理的。” 赵国伟眼神中的疑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 “这都能复原?还懂推理?他看起来就二十出头啊,开挂了吧。” 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开挂了。 骆民伟没想到,赵国伟竟然猜中了真相。但他又不能承认,只能沉默以对。 赵国伟不愧是大队长,眼神再次疑惑起来。 “我之前怎么没听说有这样的专家,你又凭什么请的来?” “在医院里自学成才的,初出茅庐。我之前也有些怀疑嘛,所以跟你说的时候比较谨慎,没想到真中了。” 骆民伟这一次不算撒谎,无论是在医院自学成才,还是他之前有所怀疑。 毕竟,骥二郎当时自己都怀疑苏承宣说谎。 可赵国伟的疑惑,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打消呢?直至他下意识的看向了李胥丽,想要从年轻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端倪。 结果,却只看到了一个词——漂亮。 于是,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词——男才女貌。 他悟了。 “原来如此。” “?” 骆民伟疑惑了起来。 赵国伟嘿嘿一笑没解释,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陈律师,到底是谁?” “……” 第45章 精神病的伟大目标 凯雷德内。 骥二郎坐在宽阔的后排,松开了左手。 这是自他在水库抓住苏承宣之后,第一次松手。而之前总是挣扎着想要逃跑的苏承宣,此时却老老实实的飘在车内。 虽然距离车门的位置很近,甚至有四分之一的身体已经穿透了车门,却完全没有逃跑的意思。 他用绿幽幽的双眼,盯着面无表情的骥二郎。 骥二郎冷眼看着:“怎么不跑了?” 苏承宣充满恨意的怨毒之声,在车内响起。 “我跑了,你是不是就要毁掉我的尸骨?” “别瞎说啊。”骥二郎语气平静的道:“我可是奉公守法的好人,从来不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 “呵呵。”苏承宣阴森森的冷笑了起来,想要以此嘲讽让骥二郎发怒,并暴露出真实的面目。 可惜的是,他不知道骥二郎在过去的七年时间里,特别是最初被骆民伟人赃并获之后,经历了怎么样的成长。 现在的骥二郎如果被抓了,肯定不会在审讯的时候,天真的说自己有权保持沉默。 车内安静了片刻之后,苏承宣没忍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 骥二郎不答,只是看着苏承宣,脸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让苏承宣害怕了起来,因为从他的视角以及经历来看,骥二郎妥妥的大反派人设,而且还是那种黑白通吃,且阴阳通吃的大反派。 “我是想要杀你,但你也要理解我啊。” 苏承宣求饶似的解释了起来。 “我生前也没有见过鬼,甚至都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就是听说死了之后,要找个替死鬼才能投胎转世,所以死了之后就想找替身。” “但我谁都碰不到啊,凡是来水库里游泳的人,钓鱼的人,还有那些管理员游客什么的,我都试过了。他们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他们,无论我怎么拉扯,他们都没反应的。” “你想想,在遇到你并发现我能碰到你的时候,我有多兴奋?” “如果是你死了,肯定也会和我一样找替死鬼。” 听到这里,骥二郎突然开口否定道:“不,如果我死了肯定和你们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能碰到所有活人,包括了各种实实在在的物质。” “这怎么可能!”苏承宣不信:“我遇到过不少鬼,没有一个能碰到真实物质的。” 骥二郎笑了起来,语气高深莫测的反问道:“你遇到过很多人,有我这样的吗?” “……” 苏承宣无言以对,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反问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去死呢?变成能够碰到所有物质,还有活人的鬼,你简直是无敌了啊。” 骥二郎像是看傻鬼一样看着苏承宣,没有回答,却已经回答了。 苏承宣愣了愣,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的问题好像很傻逼,于是换了个问题。 “你到底想让我干什么?” 其实可以逃走的他,依然没有逃走。 注意到这一点,骥二郎在心里笑出了声。并再次感慨自己学的心理学挺好用的,这可以算作‘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具体应用了吧。 “我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告诉以后我遇到的所有鬼,我能怎么对付你们,我会怎么对付你们。” 相比于陈律师、马兰玉、左继龙,骥二郎暴力残忍的一面,苏承宣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 当然,被骥二郎打死的那个恶鬼,其实更有发言权。可惜的是,他已经死了,没有发言权了。 鬼死了,变不成鬼。 虽然传说中有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夷死为微的说法,但就骥二郎目前的亲身经历而言,并不存在后续的几种变化。 还有一些传说,以他的亲身经历来看也不太准确。 比如鬼害怕太阳。 他见过的鬼都不怕太阳,也见过大白天在太阳底下死的人,直接变成了鬼,且没有被阳光毁灭。 “为什么呢?”苏承宣很是不解。 “因为我不想每一次都这么啰嗦,这么费劲。”骥二郎很有经验的解释道:“解释,证明这些,真的很麻烦。” 这也是他不想让骆李二人,对更多人说出真相的原因之一。 至于为什么告诉骆李二人,之后或许还会有一些人知道,则是因为总是需要一些‘自己人’的。 解释、证明什么的,交给自己人和自己鬼就好了。 苏承宣思索了片刻,他的智力水平不如生前,不然也不会因为看不清形式被骥二郎狠狠折磨了。 他的人性也不如生前,不然就不会尝试要把水库附近遇到的人,变成他的替死鬼。 但他还是想明白了。 “你需要很多鬼,帮你做很多事?” “恩。” “破案?” “不止。” “还有什么?” 骥二郎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帮我寻找我的父母,以及,打仗。” “寻找你的父母?”苏承宣的智力上线:“你的父母变成了鬼,却消失不见了?” “是的。” “那打仗呢?”苏承宣就算是保持生前的智力,也不明白骥二郎何出此言。 “好坏不分人鬼,但我想做个好人,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做个好鬼。”骥二郎语气坦诚且真诚的回答道:“死亡没有国界,但鬼有,我也有。” 苏承宣听懂了,也傻眼了。而且完全不认同,反而是觉得骥二郎脑子有病。 “你要是好人,那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而且鬼就算是真的会打仗,关你屁事啊,你又不是阎王爷。” 骥二郎沉默了,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两个鬼,一个小女孩,一个小男孩。 前者此时应该在家里哭泣,因为她的父母亲人都不理她。 后者此时应该在做噩梦,因为他的父母不要他了。 还有那几个出国鬼讲述的经历。 但这些话对苏承宣这种坏鬼说,并不能激发同理心,反而会让苏承宣自以为发现了他的弱点。 果然,交浅言深和对坏鬼推心置腹,就会得到关你屁事的嘲讽。 所以他换了个说法。 “我要统治鬼的世界,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苏承宣恍然大悟,又冷笑连连。 “就凭你?” “我能活很多年,做很多准备。”骥二郎也笑了起来,声音变轻却更有力量。 “比如,烧一辆坦克给你。” “!” 苏承宣终于确定骥二郎的脑子是真有病,就算是坦克能烧给鬼,那炮弹怎么烧? 不直接烧爆炸了嘛。 但正是因为他确定骥二郎脑子有病,反而是比之前更害怕了——正常人不敢去毁掉凶杀案死者的尸骨,不怕死的精神病敢。 按照一些传说,鬼的尸骨如果被毁掉了的话,那就会烟消云散彻底不存。 比如知名的女鬼聂小倩,在多个版本的故事中,都是因为尸骨被树妖姥姥给控制住了,所以才被迫勾引书生吸纳阳气。 她自己是不喜欢的,除非是宁采臣。 而且就算是和传说不同,尸骨被毁还能存在,但祭品要怎么获取呢? 苏承宣遇到过一些鬼,听说了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真要说起来,他其实并不需要。 但就像是那些奢侈品、豪车,乃至于高档手机之类,不需要不代表不想要,情绪价值也是价值。 骥二郎是俗人,喜欢华为Mate60Pro+1TB,喜欢凯雷德。 苏承宣也是一个俗鬼,没有变成那种通过环游世界来获取情绪价值,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鬼。 “我只能答应帮你跟其他鬼说我的遭遇,说你的……阴狠毒辣,残忍无情。打仗,不,打架我都不帮忙。当然,优势架我可以参与一下。” “行。” “你要给我烧我想要的东西。” “看你表现。” 骥二郎答应了,心里却想到了马兰玉。 最开始的时候,马兰玉只是想让骥二郎帮她传几句话,可后来诉求就变了。 苏承宣,大抵也会如此。 毕竟,活人都想开坦克,更何况是鬼呢? 第46章 验证传说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终于坐上了骥二郎的那辆凯雷德。 虽然只是隔了一个小时左右,却让他们都有一种久违了的感觉。 甚至产生了莫名其妙的舒适感。 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的是,苏承宣也在车上,还兴奋的保持着和‘司机’骆民伟身体重叠的姿态,假装是自己在开车。 从这一点来看,骥二郎的想法并不算太精神病——凯雷德这种豪车鬼都想开,那坦克肯定也想开。 “我们现在去殡仪馆。县局里面并没有正儿八经的法医中心,需要冷冻的尸体都是存放在殡仪馆的。” 骆民伟介绍之后,有些犹豫的提醒道:“骥医生,这个案子……怎么说呢,破的还是有些瑕疵。” 坐在后排的‘老板’骥二郎,无动于衷的继续看着窗外,时而在手机备忘录上记些信息。 骆民伟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没有从骥二郎的表情上看到什么不开心,就胆大了一些。 “我对赵国伟这边的解释是,您是懂得颅骨复原的专家,同时也是推理破案的专家。” “水平上,是能通过技术或写小说,分别年入千万的水准。” 这其实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特别是后者。 但骥二郎却还是无动于衷,即没有否定骆民伟自作主张的谎言,也没有从精神病人的角度,来批评骆民伟诅咒他一年只能挣两千万。 骆民伟先是更加紧张,转瞬又松了口气。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骥二郎果然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阴阳眼的事情。 在建国以后不许成精的龙国,宣扬这种事情无论真假都是有麻烦的。 换个角度来说,如果全世界真的只有骥二郎一个人能看到鬼,那就说明骥二郎并不能看到鬼。 和能不能证明,愿不愿意证明这些都没有关系。 这样的人,都应该待在精神病院里,最好是挂着‘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的精神病院里…… 骥二郎之前就是待在这样的地方! “瑕疵的地方是,咱们之前并没有拿到死者的颅骨。” 骆民伟不知道的是,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承宣的双手从方向盘上拿开了,以抓握的姿态放在了他的脑袋上,像是要把他的颅骨给拿出来。 “正常的颅骨复原,无论是以二维素描法和三维塑像法完成的手工颅面复原,还是使用计算机辅助的复原法,都需要对颅骨进行观察和测量,进行各种鉴定,还要……” 他说了说才查到的信息,算是给骥二郎科普的同时,加深自身的记忆,以便于以后跟其他类似于赵国伟的人吹牛。 然后着重强调。 “咱们没有使用计算机的记录,所以得说用了三维塑像法,但同样的,咱们也没有手工制作的模型。” “因为现在案件还在侦破过程中,程云逸招供并不能完全给他定罪,赵国伟这边还需要搞定证据链,所以没提要求说把咱们制作的模型给拿过来。” “而且,因为确定了苏承宣的身份,可以直接用DNA检测当做证据链之中的一环,所以有没有模型,问题其实不大。” “但是呢,您答应了帮赵国伟再破几个命案积案,他肯定是要参与侦破过程的。” 说到这里,骆民伟顿了一下,又通过内后视镜看了一眼骥二郎,才委婉的道:“如果您不想让赵国伟知道真相的话,我的建议是,咱们不要太直接。” 骥二郎终于开口回应,但却还是保持着看向窗外的姿态。 “这是你的问题。” “啊?”骆民伟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欣喜的反应了过来。 “是是是,您说的对,这是我的问题。无论需要怎样的沟通,还是需要做出怎样的解释,甚至是挑选案件时,要避开一些涉及到了政治……咳,特殊因素的案子,这些都是我需要解决的。” 他已然把自己当成了骥二郎在警界的代理人。 “可是呢,这个怎么说呢,就是……” “我的意思是,有瑕疵,是你的问题。”骥二郎终于看向了骆民伟,两人在内后视镜中完成了对视。 骆民伟心中一紧,连带着旁边的李胥丽也是心中一紧。 骥二郎眼神却很平静,轻声道:“我做好了我能做到的,还提醒过你,苏承宣可能会撒谎,是你太急了。” “!” 骆民伟惊醒了。 当时知道了死者的身份,又知道了凶手的身份,他就迫不及待的跟赵国伟说了。赵国伟这边的行动又很迅速,完全没给他做些准备的时间。 虽然从警方的视角来看,程云逸原本就是602水库弃尸案的嫌疑人之一。 没有任何线索也就罢了,有了线索肯定是要使劲的。 但归根结底,骥二郎说的没错。骆民伟提出来的瑕疵,是因为骆民伟自身太着急了而导致的。 “是我的问题!对,这完全是我的问题!” 骆民伟语气恭敬的强调着,像是在面对上级领导,脸上的愧色同样如此。 看起来真诚。 “是我着急了。”骆民伟又补充道:“您之前提醒过我们不要急,我忽视了,是我的问题。” 骥二郎视线转移,再次看向了窗外。 骆民伟松了一口气之后,开始思索之后该怎么避免有瑕疵的破案。 苏承宣却因为这番对话,想起了骥二郎这个精神病的‘伟大目标’,冷笑着出声。 “你不急,也不让他们急,一直这样慢慢来,你什么时候能统治鬼怪的世界。” 骥二郎没理他,他就鼓噪了起来。 “别说我肯定不帮你打仗,就算是我帮你了,你又真给我烧了一辆坦克,我能打多少?” “他们说的那个陈律师,应该是鬼吧。” “加上他也不行啊,一个律师,怎么可能会打仗,给他烧架战斗机他也得会开啊。” “虽然说我这样的鬼,比那些正常老死、病死的鬼能打一些,但鬼打仗这种事情,肯定是需要鬼海战术的。” “毕竟鬼又没有什么武器。” “你指望着这样破案,一个一个的收服,什么时候才能开战啊。” “要我说,你不如跟他们说说你的伟大目标,不,伟大梦想。” “让他们全都自杀,然后帮你打仗。” “他们肯定比我这样的能打,而且不止是他们,还有军……” “不要动。”骥二郎突然开口道:“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要动。” “?” 骆李二人有些愕然的时候,苏承宣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不等他从骆民伟的身上逃离,骥二郎已经飞快的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他的头发——在骆民伟右肩膀的位置。 猛的一拉,轻飘飘的苏承宣就已经落入了骥二郎的怀中。 锁喉,拳打,肘击。 苏承宣再次认清了现实,一边惨叫一边求饶,发誓说自己以后一定会老老实实的。 刚刚从双头人变为单头人的骆民伟,同样老实了下来。开车的身体紧绷,仿佛突然间被机器人夺舍了。 李胥丽就更不用多说了,已经是花容失色的样子。 半晌之后,骥二郎停止了精神病一样的暴力输出。 他的双手做抓握状,两手之间隔着一定的距离,像是抓着一个没人能看见的篮球。 他恶狠狠的盯着双手之间的空处,声音中满是压抑状态的愤怒。 “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 骆李二人反而是放松了下来,很明显,骥二郎是在对刚刚收服的,或者说依然处于收服过程中的苏承宣说话。 苏承宣整个鬼如同筛糠子一样抖个不停,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接连被骥二郎暴力殴打,导致鼻青脸肿到了极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管好自己的嘴,特别是在其他鬼面前。” 骥二郎松手,完全不在乎苏承宣会不会逃跑——也是没办法,鬼真不听话的情况下,他总不能一直抓着鬼吧? 但他可以给出有力的威胁。 “其实我一直想验证那个传说,尸骨彻底被毁了,鬼会不会……魂飞魄散。” 第47章 我要狼牙棒 白莲县,殡仪馆。 赵国伟下车之后,就在旁边的停车位恭敬的候着。等骆民伟把车停稳之后,更是帮着打开车门,迎着骥二郎下车。 看起来很熟练,不像是县局的大队长,又很像。 “骥专家,不好意思啊,没准备太阳伞,这是我的失误。” 骥二郎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之后,抬脚就往里走。 有些被忽视的赵国伟不怒反笑——不愧是二十出头就能精通两门绝世武功的天才啊,眼里只有案子。 对于他来说,颅骨复原和推理都可以称之为绝世武功。如果他会的话,在退休之前怎么说也能当个副局长,或者是调到哪里当个支队长。 再高……那就需要一些其它方面的武功了。 骆民伟和李胥丽两人也都跟上,一行四人很快就来到了停尸房。等在里面的两个法医和两个刑警,眼神都颇为好奇的客套了几句。 骥二郎还是没有出声回应,一副高冷男神的作态。 虽然可能会得罪人,但能避免更多的客套和闲聊。而对于赵国伟他们来说,只要能破案那就是贵人,是救命恩人,何来得罪之说? “这三具尸体,就是我们这十几年来,最头疼的命案积案了。” “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和水库弃尸案一样,根本就查不到死者的身份。” “骥专家应该知道,绝大多数凶杀案都是熟人作案,至少也是有一定关系的人做案。比如情感纠纷、财务纠纷、土地纠纷等等。” “不知道死者是谁,也没有在现场找到指纹、DNA、凶器等信息,我们实在是无从入手。” “但上面要求命案必破,我们小地方又不像是大城市里,有一定的……容错率吧,所以压力很大的。” “我的师父是我们县之前的大队长,就是因为这些案子被……咳。” “总而言之,如果骥专家能帮我们找出线索,咨询费,顾问费这些,都是没问题的。” 因为在骆民伟的介绍中,骥二郎的绝招是颅骨复原,所以赵国伟优先想到的就是这三个案子。 至于说推理这门武功,在赵国伟看来就有些像是段誉早期练成的六脉神剑了。灵的时候强的很,不灵的时候用手指在那戳戳戳的,看起来就像是个傻子。 推理是这样的。 而咨询费,顾问费之类的,相比于线人费要好申报的多。 骥二郎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三具被冻起来的尸体……的上空。 只是因为角度的原因,旁人并不知道他的视线落在何处,见他微微皱眉还以为是难度太大了。 赵国伟给了骆民伟一个眼神,自己先说了起来。 “难度确实很大,一个是因为当时发现的时候,就已经都是高度腐烂的状态了。一个是之前解剖过,有的因为案件重启还不止一次被解剖过,所以很难看出来什么。” 然而骆民伟并没有帮腔,赵国伟瞥了他一眼,依然没有得到回馈,只能自己继续。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就算是您把他们都给煮了也没关系。” 有肌肉组织的尸体想要做颅骨复原,那肯定是要先煮了再说。 真煮。 经常炖肉的人应该都知道,炖的时间太长了,就会出现骨肉分离的现象。 骥二郎终于开口,语气平静。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要想一想。” “这个……”赵国伟有些犹豫,因为这不符合规定。 “咳。”骆民伟小心翼翼的问道:“骥专家,我和小李留下来行吗?” 骥二郎微微点头之后,骆民伟就赶忙用眼神示意赵国伟。 好在是骆李二人都是警察,有他们在的情况下也不算违规。而且骥二郎刚刚说了他只是需要想一想,不是要动一动。 真要是动一动,那法医必须在场,还要进行视频记录。 所以赵国伟立即带着他的人离开,到了门外小声的讨论些什么略过不提。 停尸房内。 骥二郎果然如同骆李二人所预料的那样,语气之中多了一些温度的再次开口。 “你们两个,各自认领一下。” “?” 骆李二人都是一愣,转瞬又是大喜过望——是鬼。 难道有机会在一天时间里,连破三起命案积案? 这要是能成,省厅都得被惊动——派人过来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搞冤假错案。 说起来也不新鲜,命案必破的高压之下,肯定会有害群之马。 “麻烦。” 骥二郎有些不耐烦的走上前去,伸手一抓,一扯,然后松手。 “现在信了吗?” “……” 信了信了,我们早就信了啊。 骆李二人都想明白了骥二郎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如同他们这些活人不相信骥二郎能看见鬼,能触碰到鬼一样。鬼在进行了很多尝试之后,理所当然也不会轻易相信有人能看到他们,能碰到他们。 “闭嘴!吵死了!” 骥二郎又呵斥出声,并很有经验的威胁了起来。 “再浪费我的时间,我就直接离开。你们两个也别想追上我,我的车很快。” “不好意思,我不是警察。” “……”骆李二人的表情都有些呆滞,他们算是明白骥二郎为什么不当警察了。 虽然说精神病肯定没法当警察,但破案如有神助的前提下,其实也不是不能操作。 现在看来,骥二郎当初想要一身警服,只是为了方便取信于鬼。 而在鬼想要让骥二郎承担某种责任和义务的时候,别说他没有警服,不是警察了。就算他是警察并且穿着警服,他也能当场脱掉说自己现在不是了。 甚至说自己是假冒的。 只能说,很真实。 就在骆李二人脑补并思索的时候,骥二郎突然转身看向了另一侧。 “一边去,还没到你们。” “?” 骆李二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并因为还是什么都看不见,以及骥二郎所说的‘你们’而紧张了起来。 殡仪馆的话,应该有很多鬼吧? 就在这时,骥二郎突然转身看向了骆民伟,呵斥道:“我在等你动手,你在等什么?等我去警局烧了你的尸骨啊。” “我……”骆民伟下意识的回应了一个字,就再次变成了被机器人夺舍的状态。 他不明白,苏承宣为什么一直跟在他身边啊。 就像是苏承宣也不明白,骥二郎怎么敢这么快的出尔反尔。 “咱可是说好了,不是优势架我不打,他们有四个,外面还有呢,说不定一会就进来了,我一个人怎么打的赢啊。” 事实上,殡仪馆的鬼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多。 毕竟到了这里,除了是警方存放需要冷冻的尸体之外,其他的都会走完流程。骨灰都被送走埋了,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是鬼,不是人。”骥二郎纠正了一句,又强调道:“我在这里,就是绝对的优势。” “……”苏承宣其实还想辩驳两句的。 可他注意到有鬼非常大胆的,又小心翼翼的尝试触碰骥二郎的身体。又想到骥二郎自己动手解决问题之后,自己的下场……他实在是怕了。 为了不被骥二郎顺手解决的他,当即发起了冲锋。 “你们他妈的,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怎么就敢动手动脚啊?” 他怒吼着,不无指桑骂槐的意思。 “到底是谁给你们的勇气啊。” 他战斗着,不无趁机发泄的意思。 骥二郎冷眼看了片刻,语气不满的道:“你也太弱了,等之后我让他们给你烧根棒球棍吧。” 诶? 苏承宣怒了一瞬之后又是一喜——我有了棒球棍,能打中骥二郎吗? 他越战越勇,呼喊出声。 “我不要棒球棍,我要狼牙棒!” 第48章 我不喜欢 除了骥二郎之外,没人能看见的战斗终于结束了。 至少从骥二郎的表现来看,骆李二人可以确定这一点。但他们还是无法确定,苏承宣到底有没有被骥二郎收服。 鬼能够穿墙遁地,随随便便就能够逃离掌控并躲起来。指望用烧毁尸骨来做威胁,或许有效,但也不至于让鬼言听计从。 人都有不怕死的,更何况是鬼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更何况是鬼呢? 不说企事业单位招牌,纪律部队招新这些了,就算是黑老大收小弟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直用‘你不听话我就弄死你’这一套吧? 背刺是小,大嫂都有可能被小弟继承。 所以,骆李二人其实不看好骥二郎此举,认为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不如多找些陈律师那样的呢,就算是不好找,风险相对来说要小很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距离骥二郎收服苏承宣,其实只差一步。 严谨一点来说,是两步。 …… …… “你们两个,各自认领一下。” 骥二郎重复了一句,得到的反馈却和之前完全不同。 被苏承宣当成重点暴揍过的两个‘被害鬼’,在第一时间飘到了他们各自的尸体之上,并尽可能的和自己的尸体贴合。 跑是不可能跑的,好不容易碰到了能交流的人类,还有希望报仇雪恨,怎么可能跑啊。 同样的道理,打也是必须要打的。 鬼经历了被所有人无视,以及能够穿透各种物质的生活之后,怎么可能会老实啊。 傻鬼也是一个例子。 苏承宣的一番爆发,成功的让骥二郎省去了很多麻烦。可以预见的是,未来还能够省去更多麻烦。 当然,前提是苏承宣的背刺行动失败。 “说好了啊,给我烧狼牙棒的啊。”苏承宣提醒了一声,又慌忙飘到骆民伟的身后,脑袋从骆民伟的左肩上露出来。 “我就是提醒一声,您先忙,有需要您说话。” 不得不说,骆民伟的身份和形象,就连鬼都有安全感。 骥二郎也知道甜枣加大棒的道理,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安排道:“小李子,等会去买根狼牙棒。买不到,就找人焊一个。” “诶?”李胥丽愣了一下,很想问两个问题,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问。 “是。” 不过其中有一个问题,她自己想到了答案——骥二郎在PUA她。 她有些介意,但不多。 骥二郎已经开始了问询。 基本上和骆民伟他们问询嫌疑人的时候差不多,姓名年龄身份证号等等。不过要相对具体一些,还问了身高、体重,以及被害因由。 自然而然,也少不了凶手的身份。 将这些信息都暂时记在自己的脑海中,骥二郎又皱眉道:“这个呢?”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就没看见。” “我也没见过。” 两个被害鬼纷纷摇头,但他们的‘身体’却纹丝不动。 骥二郎稍微有些遗憾,和无法破案的关系其实不大。他是知道这个世界上的案子数不胜数,不可能破的完。 只是这样一来,就可能会少一个手下了。 之所以用‘可能’这个词,是因为就算是他帮被害鬼报仇了,被害鬼也不一定愿意跟他合作,更不要说是听他的话了。 苏承宣就是例子,而且苏承宣不仅不愿意帮他,还想要弄死他——学过心理学的他,能看出来苏承宣为什么想要狼牙棒。 “三点。” 骥二郎言简意赅的道:“第一,我帮你们报仇,你们为我做事,十年。” “第二,你们背信弃义,我就你们的尸体挫骨扬灰。” “第三。”他顿了顿,再次强调道:“我不是警察。” 停尸房内安静了下来,无论是人还是鬼,都沉默了下来。 苏承宣眼见骥二郎的表情不太对,当即从骆民伟的背后飘了过去,吓的两个被害鬼都脱身而出。 却并未逃跑,而是飘浮在他们的尸体上。 苏承宣没有动手,而是基于之前和骥二郎的约定,尽职尽责的讲述他的悲惨遭遇。当然,其中少不了大仇即将得报,以及能够得到祭品的好处。 ‘统一鬼的世界’这个伟大目标,他并没有提出来,因为在他看来太精神病了,容易吓跑新鬼。 多几个鬼当帮手的话,他就更有信心弄死骥二郎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哪方面的好处或恐惧,也可能是全都有,两个被害鬼都答应了骥二郎的要求。 但苏承宣却暗自偷笑。 他并不认为双方的约定有什么用,法律效应不用多说,道德约束更是不存在的。 只用挫骨扬灰来威胁鬼…… 等我们打死了你,我看你怎么把我们挫骨扬灰! 苏承宣用绿幽幽的双眼,偷偷的瞥了骥二郎一眼。却发现骥二郎像是感应到了一样,视线转到了他的身上。 于是他再次逃到了骆民伟的背后。 骥二郎没搭理他,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坏鬼就会彻底死心。而且他刚才那番话,并非完全是说给鬼听的。 停尸房里,还有另外两个活人。 “你们,有什么想法?”骥二郎看向了闻讯而来的其他鬼,但兴致却并不高。 这些鬼几乎都是老死的,活着的时候体能和智力都已经严重下降,更何况是在变成鬼之后,又都有了不同程度的下降。 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带来许多麻烦。 果然如同骥二郎所预料的那样,十几个鬼纷纷开口的时候,就像是有一百多只乌鸦同时叫了起来,吵的他头皮发麻。 全都是家长里短,琐碎且没有意义——无论是对于他们自身,还是对于他们的子女后人,都不存在意义。 “你们说的这些,我帮不了。” 骥二郎冷着脸拒绝,但这十几个鬼却继续吵闹着,甚至在尝试靠近。 于是,他看向了苏承宣。 对方第一时间会意,嗷嗷怪叫的发起了冲杀,同时还招呼着另外两个被害鬼动手。 两个被害鬼原本是有些犹豫的,但苏承宣很聪明,给出了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并且能够增添许多动力的理由。 “老板要是帮他们去看菜园子,去家里收拾垃圾了,怎么可能有时间帮咱们做事?” 老板? 帮咱们做事? 这两个要点是有冲突的,不过对于骥二郎和鬼来说,完全没问题。 战斗再次开始,但骥二郎却不再关注了。 十几个鬼在他周围混战不休,他的视线却穿过了那些半透明的,飘浮着的身体,落在了骆李二人的身上。 “让他们进来。” “是。” 等候多时的赵国伟几人,进来的时候眼神中有期待,有怀疑,有不解,有好奇。 情绪很复杂,而当骥二郎点选了两具尸体之后,他们的情绪就更复杂了。 “把这两个煮了,测量之后把数据发给骆队。” “那另一具呢?”赵国伟苦口婆心的道:“骥专家,我知道颅骨复原很费时间,得一个月左右,但两个也是做,三个还是做,您这边……” 骥二郎摆了摆手,打断道:“我不需要那么长时间,我不喜欢。” “?” 赵国伟等人都愣了一下,前面一句他们大概能理解,后面一句就让他们有些想挠头了,两句放在一起就更让他们疑惑不解了。 “您需要多久?” “看情况。” “……”赵国伟瞥了一眼骆民伟,见对方又进入了沉默状态,恨不能抓着对方的肩膀狠狠摇晃——你哑巴了啊。 “那不喜欢的意思是,不喜欢连着做三具?” “不是。” 骥二郎用余光注意到战斗即将结束,三个被害鬼打的十几个老年鬼四处逃窜,于是抬脚走向停尸房外。 他头也不回的道:“那具不好看,我不喜欢。” “???” 所有人都懵了,警方都分辨不出来身份的尸体,哪一具能称得上好看? 没有好看的,又何来不好看的? 但赵国伟的心里却又产生了一丝明悟——我就知道,骥专家是看上了小李,不然怎么可能被老骆请动。 第49章 稳了! 苏承宣的尸骨是存在放县局里的,并且不能被带走。 所以,烧狼牙棒的这件事情,就得在县局里面进行。 “你神经病啊。” 赵国伟毫不客气的骂了一声,但肯定不是骂骥二郎。人刚帮他破了一个命案积案,还有希望给出另外两个命案积案的关键线索,他神经病了也不会骂。 单独前来沟通的骆民伟,被骂了也不生气。 换成是赵国伟来找他商量这件事情,他甚至会直接带着赵国伟去精神科——前提是他不知道骥二郎的神奇之处。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神经病,但在不会损伤尸骨的前提下,考虑到骥专家的特殊癖好。我觉得,也不是不能操作一下。” 赵国伟眉头紧皱,他是了解骆民伟这个多年朋友兼同事的。 什么安排一下,什么操作一下,甚至是穿着警服说脏话这种行为,都是骆民伟所不喜的。 若非如此,骆民伟如今何止是分局大队长啊,极有可能成为市局的支队长。 当然,也有可能在上一次巡视组过来的时候,就被弄进去了。 “我是没问题的。”赵国伟的风格和骆民伟不一样,也是因为在小县城里,总有些绕不开的东西。 “但……你不是这样的人啊,还有今天好几次我给你眼色,你都不搭理我。” 赵国伟眉头紧皱的道:“感觉,你就像是被鬼迷心窍了一样。” 你怎么知道? 骆民伟心中一惊,好在经验丰富没有表露出来。 真要说起来,他确实是被鬼迷心窍了。而且不止是因为他徒弟李胥丽的上进心,也不是从失踪案开始。 是七年前。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在那之后,主动找骥二郎两次呢? 他叹了口气,语气深沉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总是觉得,什么案子我都能破,什么样的罪犯我都能抓住。碰到搞不定的,只会觉得是我还不够强,权力还不够大,资源还不够多……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做到。” “现在我已经四十多岁了,这辈子基本上是一眼就能看到头。所以我知道,有很多案子,有很多罪犯,我都没机会去破了,也没机会抓了。” “但是,这对于那些受害者们来说,太不公平了啊!” 听着听着,赵国伟的表情也沉重了起来,他知道骆民伟说的都是真心话。 诚然,有不少人把他们的职业当成一份工作,并没有和其它的工作区别对待。 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说的很通透——一个月才几百块,你玩什么命啊。 但总有一些人,哪怕是连几百块都没有,也会因为责任和义务,理想和追求,和坏人玩命! “现在我有了一个机会,你也有了一个机会,很多受害者同样有了一个机会。” 骆民伟语气之中的沉重已经消退,变的充满希望。 像是在泰山顶上苦等了一夜的游客,开始呼唤已经睡过去的同伴:醒醒啊,太阳要出来了。 骆民伟笑着说:“就算是被鬼迷心窍了,我觉得,我也应该抓住。” 赵国伟也笑了起来。 “我又不是你徒弟,你也不是我们政委,少给我上思想政治课。现在,是你要操作操作啊。” “那你愿意帮我操作操作吗?” “不愿意。”赵国伟拍了拍骆民伟的肩膀:“这是我的机会,别抢着在骥专家面前表现啊。” 骆民伟心中有些感动,但却没有多说,而是提醒道:“你让你们法医那边速度快点,他们越快,骥专家这边就越快。” 说到案子相关,赵国伟就正色道:“这个能不能让骥专家亲自来?他自己动手测量什么的,颅骨复原的效果是不是会更好啊。” 然后又补充道:“我可以给他申请个顾问的头衔,这样他操作起来就没问题了。” “他很忙的,而且苏承宣的颅骨复原做的不是很好吗?一样的。”骆民伟劝道:“他脾气很怪的,习惯说一不二,你注意点。” “天才嘛,脾气都怪。” 赵国伟感慨道:“在尸骨面前烧狼牙棒,说真的,要不是他帮我破了案子,还是你带来的,我真以为他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呢。” “……” 你也是个天才,这都能猜出来。 骆民伟有些苦恼,因为早晚有一天,赵国伟肯定能知道骥二郎真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还会知道,骥二郎曾经是一起分尸案的头号嫌疑人。 到时候,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算是有些明白当初骥二郎的感受了,确实挺痛苦的。 …… …… 凯雷德停在了县局外路边的停车带上,包括苏承宣在内的三个被害鬼,都有些紧张。 一方面是因为,骥二郎此时也在车里。 另一方面是因为…… “真的能行吗?”苏承宣很是心急,所以顾不得骥二郎脾气不好。 “你和他们关系不是很好吗?让他们把我的尸骨给拿出来啊,万一他们在里面烧,我在外面收不到怎么办。” 经过测试,他是没法进入县局的,而另外两个被害鬼则没问题。 基于骥二郎的经验,由此也能够确定苏承宣就是一个坏鬼。 “我说行就行。” 骥二郎冷声回了一句,就不再管苏承宣的聒噪,自顾自的在手机上查询信息,偶尔还进行记录。 苏承宣闹了一阵,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愣在了那,并用绿幽幽的双眼看向了县局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突然伸出了双手做托举状。 骥二郎也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放下手机看了过来。 一道透明的虚影自苏承宣的手中浮现,像是车窗外因为被太阳炙烤,所以产生了波动的空气。 另外两个被害鬼也凑了过来,绿幽幽的四只眼睛结合表情,诠释着他们的惊喜和期待。 虚影逐渐成型,犹如水波凝结成冰,很快就化作了一根半透明的棒球棍。 看起来像是玻璃制作而成,又给人和鬼一种木质的感觉。 苏承宣大喜过望,又不满的道:“不是说好了狼牙棒的吗?怎么还是棒球棍啊。” 骥二郎没搭理他,静静的看着。 随后,苏承宣手中的棒球棍上,就出现了一根又一根的尖刺,是李胥丽找人钉在上面的木刺。 看起来是烧掉的祭品,终于完成了某种特殊的转化形式和传送形式,成功交付给了苏承宣。 他高兴的拿着狼牙棒挥舞着,狼牙棒毫无阻碍的不断穿透车身、座椅。 “怎么是木质的棒球棍啊,打着打着断掉了怎么办,我要金属的,钉子也要金属的。” “金属的怎么烧?”骥二郎瞥了苏承宣一眼,命令道:“碰碰他们两个试试。” “金属的不能烧?”苏承宣尝试触碰的同时,语气更加不满:“那你怎么给我烧一辆坦克?” 骥二郎没有回答,盯着半透明的狼牙棒。 另外两个被害鬼并没有躲避,因为苏承宣的动作很轻柔,而且他们同样好奇,并抱有期待。 缓缓移动的狼牙棒,穿透了前排的座椅,落在了一个被害鬼的身上。 苏承宣微微用力,狼牙棒却并未穿透,反而是身体极为轻盈的被害鬼,被狼牙棒给顶的向后飘荡。 “碰到了!” 苏承宣大喜过望,能碰到当然就能打中,能打中鬼当然就能打中可以碰到鬼的骥二郎。 稳了! 但还不够稳! 苏承宣避开了骥二郎的视线,不敢与之对视,语气诚恳的建议道:“要不给他两也烧件武器?” 不等骥二郎回应,他就给出了理由。 “我们三个能打赢十几个老鬼,不代表能打赢十几个身强力壮的鬼,都有武器的话稳一点。” 骥二郎笑了笑。 他知道苏承宣的别有用心,但他并不在意,因为陈律师的那辆车是可以载鬼的——左继龙跟着陈律师一起去给他办事,坐的就是陈律师的‘新车’。 但载不了骥二郎。 “行啊,你们两个喜欢什么武器?” 第50章 直觉 两个被害鬼因为苏承宣之前的提醒,早已有了腹案。 “我要刀,西瓜刀的款式最好。” “我要菜刀,两把最好,我以前厨师的。” 听到这两个被害鬼的要求,苏承宣心中惊喜不已。 他绿幽幽的双眼之中,已经浮现出了他一棒子砸晕骥二郎,这两个被害鬼再分别拿着西瓜刀、菜刀,对着骥二郎疯狂乱砍的画面。 但转瞬又担心了起来,害怕骥二郎不答应。 可他哪里知道,骥二郎听了之后却很失望——就这? 愚蠢啊! 都问了你们喜欢的武器是什么,而不是你们想要什么武器,你们就应该说坦克啊。 就算是不会开坦克,怎么连枪都不敢说呢? 能用枪扫射的情况下,非要用西瓜刀砍,脑子肯定有病! 去一百层楼高的天台上打仗,有电梯你们不坐,非要选择爬楼梯,你们当打仗是锻炼身体呢? 骥二郎觉得,鬼的世界没有精神病院确实是个问题,因为绝大多数鬼的脑袋,或多或少的都有些病。 烂尾楼傻鬼那边的十几个,这边水库和殡仪馆的加起来有二十多个,全都有病。 包括了和骥二郎长期合作的马兰玉,脑子同样有病——她要是聪明的话,就不会说自己有两个孙子了。 左继龙就更不多说了,脑子不好的马兰玉都觉得他脑子不好。 真要论起来,骥二郎这么多年遇到的鬼里面,脑子最好的就是陈律师了。 算一算他遇到的鬼数,完全可以说是千中无一的鬼中奇才了。 要是问陈律师的话,对方肯定会选择热武器,并热情的帮助骥二郎完成相应的实验。 比如,怎么烧一辆坦克给他,能打炮的那种。 比如,在无法解决烧金属的问题之前,或者说不确定把金属制品烧至什么程度,才能够完成这种诡异的传送时,怎么用其它易燃可烧的材质来制作热武器。 骥二郎需要做的实验其实有很多,之前的七年时间里没怎么做,有需要接受治疗的原因,有需要探索自身能力的原因,有条件有限的原因等等…… 但之前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更不是完全没有经验可以借鉴。 虽然截止到目前,无论是他还是他遇到的鬼,都没有发现第二个可以看见鬼的人类。 但鬼却能够看到鬼,能够和鬼进行交流,而他又能和鬼交流,所以就能从鬼的记忆里获取经验。 比如他知道烧一辆真车,陈律师就能获得一辆车,还能开,能载鬼。 这就是源自于陈律师记忆中的经验,陈律师遇到的那个开车鬼,并不是因为其后人脑子有什么问题,或者是财大气粗到了极致,给其烧了一辆真车。 而是因为开车鬼的死亡原因——车辆自燃。 但并非所有死于车辆自燃的人,都能在变成鬼的时候获得一辆车,这同样是基于陈律师等鬼的记忆确定的。 有这种死法的鬼并没有车开,其中还有一些因由需要依靠实验来论证。 不过这种实验做起来很难,最容易确定的实验方式是有很大风险的,容易被抓,还有可能被枪毙。 “行,我给你们安排。” 骥二郎虽然失望,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换个角度来看的话,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脑子不太好的苏承宣都想背刺他,要是鬼都太聪明了,哪怕是都和生前一样聪明。 那他的麻烦就多了,还会更危险。 不提两个被害鬼的兴奋期待,也不提苏承宣强行压制的跃跃欲试。 李胥丽他们那边搞定之后,就紧张的打来了电话询问情况。 得知一切顺利,他们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 从警方的角度来看,有武器的涉鬼团伙和没武器的涉鬼团伙,完全是两个概念。 当然,本质上其实并没有区别,因为无论是鬼还是鬼的武器,就目前来看都无法直接干涉现实。 而且就像骆民伟对赵国伟所说的那样,机会难得,想要抓住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可能主动推开呢? 于是只能听之任之,并继续遵循骥二郎的安排。 “再烧三件物品之后,就回市里。” “好。”李胥丽应声之后问道:“烧什么呢?” “一把西瓜刀,两把菜刀。恩,菜刀的话,要……”骥二郎看向了菜刀鬼,菜刀鬼立即做出选择。 骥二郎复述道:“一把文武刀,一把斩骨刀。” “……” 李胥丽很是愕然,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拿着狼牙棒的苏承宣在前面亡命狂奔,后面追杀他的,是一个拿着西瓜刀的鬼,和一个拿着两把菜刀的鬼。 至于说为什么不是三个鬼联手追杀骥二郎?那就是李胥丽的直觉了。 “行,我现在就去买,还是木质的吗?” 骥二郎略作沉吟,反问道:“你觉得有什么材质,和木材一样容易烧成灰,但用起来威力又比木材大一些呢?” 果然! 李胥丽一听这个问题,就知道她的直觉没错,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那一幕画面也没错。 在这方面,她也算是专业人士了,她的师父就更专业了。 “我问问师父先?” “恩。” 骆民伟就在李胥丽旁边,当即做出了回答。 “有些工程塑料的效果很不错,但需要定制。木质材料其实不差的,有些特制的堪比钢铁,同样需要定制,而且价格昂贵。” 最后一句,他着重强调。 “那就先老样子吧,以后再说。” “好。” 李胥丽当即行动了起来,骆民伟在边上辅助配合。 相比于在县局里面烧东西,在殡仪馆无疑是要方便很多,有专门烧祭品的地方。 虽然祭品奇怪了一些……但对于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来说,又不算奇怪。 至少木质的西瓜刀、菜刀这些,看起来比什么蓝色小药丸之类的要正常一些。 不来殡仪馆工作,是怎么都想不到有人会给鬼烧这玩意,也算是见了鬼。 随着李胥丽他们那边的‘祭拜’顺利完成,两个骥二郎新收的被害鬼,成功化作了西瓜刀鬼和菜刀鬼。 这让苏承宣更兴奋了,他已经开始思考‘杀死骥二郎’具体计划了。 但短时间内他不会行动,因为他还需要骥二郎帮忙烧一些东西,更需要看到程云逸被枪毙。 在他想来,西瓜刀鬼和菜刀鬼也是一样的。现在就弄死骥二郎的话,那被杀之仇怎么报? 至少,也要等到骥二郎对警方说出他们和凶手的身份,然后看着凶手被抓。 白莲县的法医开始加班煮尸体时,骥二郎一行人、鬼,已经乘坐他的凯雷德折返市里。 路上,得知大概情况的骆民伟,主动开了个玩笑。 “这么算的话,咱们六个就是超载了啊。” 但没人笑出来,也没有鬼笑出来。 骥二郎面无表情的通过内后视镜看向他,语气有些冷。 “超载和无证驾驶,以及超载加无证驾驶,你选择哪一个?” “……” 骆民伟很是尴尬的时候,李胥丽帮忙解围。 “我觉得这一次的方法很好啊,无论是我们办案,还是你这边的……都会少很多麻烦。就是,咱们怎么搞颅骨复原呢?” 她基于之前的经验,语气有些犹豫的道:“这方面的专家,都还在世呢。” “……”骆民伟瞪了她一眼。 你这解围还不如不解呢,万一让骥二郎为了获得技能跑去杀人怎么办? 正常人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但还是那句话,骥二郎不是正常人。 “为什么要学颅骨复原?” “啊?可是……” “我学雕塑就可以了。” “?” 骆李二人都愣了一下,又都恍然大悟,也是一时之间进入了思维误区。 能看到死者生前样子的情况下,何必学什么颅骨复原啊。就算是有鬼脑子不好记忆缺失,也能照葫芦画瓢。 骥二郎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复制他之前查到的信息,发给了李胥丽。 “带我去这几个地方。” 副驾驶的李胥丽拿出手机一看,就又愣住了。 全都是墓地,而且都在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