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傀儡宗 魔门,傀儡宗。 新来的杂役弟子一个个欲哭无泪地站成一排,等着点卯,宋延也在其中。 魔门五年一度的招人大多是以劫掠的方式进行,尤其是杂役,更是如此。 宋延,也是被劫来的。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被劫后,原主似乎是在运输过程中死去了,而他则刚好穿越了过来,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反倒是最好了。 一个身着黑甲的凶人捧着名册,一一点着名,进行着分配。 分配是随机的,因为没有人会特意为了杂役弟子去选定名额,而且虽说“招人”是五年一度,但魔门杂役的损耗率还是比较高的,所以一旦缺杂役了,魔门就还会继续去抓。 宋延穿越前不过是个社畜,此时认真听着那黑甲凶人报出的地名。 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浣洗房,厨房,灵植园,信使房,采买房,试药房...... 杂役种类颇多,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杂役们来说,有些房子听名字甚至不明白是做什么的。 但是,终究也有一些听过傀儡宗凶名的人。 “马老左。” “在。” “你去殓尸房报道,协助正式弟子做事。” 那被点到名的是个中年人,看着憨厚,此时闻言却是瑟瑟发抖,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大人,您帮我换个地方,我做猪做狗都愿意,只要您不让我去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就好!大人,求您了!” 黑甲凶人点点头,问:“想好了?” 那中年人大喜,激动着连声道:“谢谢,谢谢!” 黑甲凶人抬袖一甩,一道白影飞快掠出,见风就涨,待出现在那马老左身后才落定,那是个白衣飘飘的襦裙美人,美人柔荑已经一上一下地搭在了马老左的脑袋上。 咔嚓! 小手一转,马老左的脑袋也跟着旋了个圈儿。 啪嗒! 尸体倒地,转瞬就没了气。 黑甲凶人抬手一手,那白衣美人化作了纸人,又飞回了他袖中,这凶人拍拍手,很快有老杂役从外走来,轻车熟路地搬着尸体也不知去哪儿了。 眼见面前的新杂役们目瞪口呆,面露恐惧,黑甲凶人这才道:“你们都听到了,他自己说要做猪做狗,我杀一匹猪狗,不过分吧?” 随口说完,黑甲凶人继续点名。 而余者皆是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说,但凡被点到名者都是骇的身子一颤,恨不得转身逃跑,却又不敢。 “宋延。” “到。” 相貌平平的少年走了出来。 “你去制皮房,协助正式弟子。” 宋延愣了下,他记得之前那马老左说的话。 马老左说只要不让他去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怎么都好。 很显然,这三个房的杂役有大凶险。 可事到临头,宋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颤声应了句:“是。” ... 很快,宋延被分到了一块牌子,牌身为黑木,牌面上则是以不知是血还是朱砂写着“宋延”、“杂役”与“皮影伍贰七”等信息,前者名字身份,后者编号。 一个老杂役在前领路,带着他穿过傀儡宗偌大的山头,然后在一处孤崖前停了下来。 宋延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一排坐落在悬崖上的石室,而悬崖之外则是云雾翻涌。 陡然间,宋延瞳孔紧缩,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个透明的悬空棺材宛如牙齿般,长在峭壁上。 再细看,那棺材中竟然有床,有桌,还有椅子,赫然是一个个房子的造型。 “就在前面。” 一路没说话,也没接话的老杂役根本没管宋延的惊疑不定,而是随手指了指,便直接转身离去。 宋延手握令牌,硬着头皮往前而去。 石屋里有不少杂役顿时抬头看来,见是个男的,不少人低下了头。 可女杂役们却还仰头,打量着他。 可又在看到他相貌平平无奇后,有一小半却是把头低了下去,而一名大眼睛妇人则是走了上来,亮了亮牌子。 牌面显示:汪素素,杂役,皮影陆柒伍。 宋延看着那编号,心头很是好奇,为什么他的编号还比眼前杂役更高呢?不过,他也抬了抬牌子,然后喊了声:“汪姐。” 名叫汪素素的妇人穿着滑溜的白绸裤,姿仪颇还有几分风韵,此时看着年轻的少年,道:“这边都是杂役带杂役,谁带谁都是自凭愿意,你跟着我吧。” 宋延也没得选,于是点了点头,道:“有劳汪姐了。” 汪素素似是颇为满意他的礼貌,于是带着他边走边介绍。 “傀儡宗有五座峰,纸人峰,皮影峰,血尸峰,机关峰,奇毒峰。 每一峰都会有很多杂役。我们制皮房则是属于皮影峰的。 皮影峰正式弟子所提的要求,我们必须尽力做到。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会有许多任务清单发过来,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制皮最少的那一个人就会被处死。” “至于制皮,分为八个流程。一,选皮;二,净皮;三,画稿;四,过稿;五,雕刻;六,敷彩;七,烘干;八,针线缀结缝合。 你会画画么?” 还未待宋延回答,汪素素又道:“如果不会,那就尽快学,任何都会伴随画作原稿送来,大多是一些牲畜。 一会儿入房,你先看我做一遍。” 宋延想了想问道:“汪姐,那我们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吗?” 汪素素笑了笑,道:“有机会,也没机会。” “为何?” “我们多是被劫掠来此之人,资质好的已被挑走了,来这里的都是资质不行的。 但傀儡宗也知道有时候资质测试仪也未必完全准确,为防漏掉人才,他们每一周会派一名弟子前来教导入门引导法。 如果有人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他们的要求,就会被二次测试,然后成为正式弟子。” “原来如此...” 宋延点点头,又看向悬崖上那些透明的屋子。 这一次,没待他发问,汪素素就直接道:“那是我们的住房。 在这里,想要活得久,就得牢记一件事:天黑前,必须入房,没到天亮绝对不要出来。” 2.余寿道果 孤崖之上,浓雾似乎永远不会散去。 石屋是一层的,和之前招新时的楼阁并不相同,许是防着山风,又许是...... 宋延初来乍到,本着多搜集信息的原则,看向一侧的大眼睛妇人,问道:“汪姐,这石屋有什么讲究吗?” 汪素素亲密地凑到他耳边。 宋延愣了下,旋即只觉耳边哈来一口热气。 那娇音以一种“哄小孩吃糖”的口吻柔柔道了句:“晚上告诉你。” 旋即,她扭着臀儿往前走去。 宋延总觉得她是在故意展露身材。 “来呀~~” 汪素素见少年没跟来,又转身招了招手。 宋延神色微凝,然后紧跟了上去。 他是个很珍惜生命的人,既然穿越来此,虽说落于魔门,但如果能活久一点自然是想活久一点的。 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入了门,内里豁然开朗。 石屋从外看是一排,但入内了,却发现其间根本就是一间长条的屋舍。 宽度或许就三四丈,然长度却是足足多了十余倍,你若是想在这边玩个百米冲刺,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人数却也很多,一眼下来,足有七八百人。 这许多人大多是两两一组,正伏案制皮。 两两中,又以一男一女居多,而男男,或是女女的较少,落单的就更少了。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动静,众人里一阵起哄,似在嚷嚷着“今天新人不少”。 宋延也转身看去,这次来的是个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此时正惶恐地看着四周。 而制皮房里顿时有两个男人走了出去,要那女子选一个,隐约间远处还传来争吵声。 “别看了,我来教你。” 汪素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宋延点点头。 汪素素指着一块皮道:“选皮这一步,并不是我们负责,而是由正式弟子们送来,但这些皮大多是驴皮,猪皮,牛皮,但有时候也会有妖兽皮。那种皮坚若岩石,很难制作,便是剐去上面的杂毛残脂就要花费大半天工夫,至于在妖兽皮上雕刻,我们是没那本事的,这都需要专人来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个半成品的皮,那皮显然已经处理过了,此时显出几分透明。 “我做一遍你看看,然后尝试着跟着我做。” 宋延认真倾听着。 想要活下来,就得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很快,轮到他了。 宋延从皮堆里取了张形状不规则的皮,将其摊开,以刮刀专注无比地剐了起来。 皮越剐越薄,他也越剐越慢,生怕把皮剐破,待其变得光滑透明,又重重吹了口气,将其上残屑吹去。 之后,又匆匆按照样图画起了一种名为“双头狼”的画稿。 待到画完,他拿给汪素素看了看,后者摇头,于是他再接再厉,在画了第七次的时候,后者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乎,宋延就将自己画好的画稿垫在了透明皮子底下,取了小细针,小心无比地将图样描在了皮上。 之后,拿开画稿,以刻刀继续在描出的图案上雕刻起来。 再后,上色,烘干,再以针线缀合。 一套做下来,宋延只觉颇为疲惫,再抬头一看,却见石门外山色已冥,暮色时分的夕阳横亘在隐隐绰绰于浓雾的山峰之间,散发着昏红的诡光。 那些诡光扭曲,氤氲... 陡然,宋延揉了揉眼睛,却见一行行文字信息浮现在他眼前。 【姓名:宋延】 【寿元:16/56】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不入流】 【玄根:无(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无(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无(可以寿元推演)】 注:余寿道果:天地万物皆有其寿,若惨遭横死,其寿未尽,犹存体肤之中。因果有报,你以刻刀助其重新定型,它以余寿回馈于你,如此两清。 ... 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弹出。 【你汲取了一头赖驴剩余寿元:10年】 再接着,宋延感到一阵轻松,仿是体内多了一种雀跃的轻松的活力,而【寿元】一栏的数据则是变成了【16/66】。 宋延愣了下。 一张驴皮帮他增寿10年? 那如果是十张,岂不是100年? 若再是妖兽呢,会不会更多? 宋延抬眼,看着这制皮房内堆积如山的皮,忽的有了一点小兴奋。 就在这时,汪素素声音从边上传来。 “收拾一下,赶紧入房。” “可是,还没吃饭。” “吃饭?你过来时,是否服过一个黑色丹药?” “有。”宋延有点印象,那是在被待到招新大厅后强迫服下的。 “那是辟谷丹,一粒可抵三天饥饿,既无五谷入体,自不需吃喝拉撒,只需沐浴即可。但今日是来不及了。” 见宋延还在犹豫什么,汪素素催促道:“快走,如今入了秋,天色快暗了。若是暗了没有入房,发生任何凶事都有可能,尤其是在深山的起雾天,更是如此!” 两人说话的功夫,整个制皮房已经有不少人动了,他们快速往悬崖边而去,然后到了那宛如透明棺椁的悬空屋舍,便从上头打开门,钻入其中。 而宋延注意到另一边似乎正在发生争吵。 之前虽然来了不少新杂役,但宋延因为专注制皮,所以都未曾注意,但这个争吵的对象他却是认得的,正是随他之后而至的那个女子。 此时和她搭档的男人正要把那女子往自己屋里拉,但那女子却怎么都不肯。 男人恨恨地骂了声,然后快速寻了个同样落单的男人,一同钻入了悬空屋。 而那女子则是茫然地寻找着,然后挑了个未曾上锁的屋子,钻了进去,屋中,桌上有两把钥匙,这说明进来了,便可以成为这屋子主人。 “你也要自己找个屋子么?”汪素素声音有些冷。 宋延摇了摇头,比起男女之防什么的,活下去才更重要。 随后,他紧跟着汪素素进了屋。 这一入屋,宋延双腿都有些禁不住地抖起来,他往下看去,只感凌空万丈,但凡出丁点儿意外,那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汪素素一入屋,便迅速扯着棕色毛毯将各处拉挡了起来,遮蔽屋舍的透明,然后扭着肥臀来到了宋延身边,柔声道:“在这里过,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凡俗的事纵然忘不掉,也得过去。 能行乐时且行乐,莫要辜负活着的时光。” 宋延问:“所以呢?” “所以...”汪素素神色风骚,妩媚地道出句,“小郎君还在等什么?” ... ... 附:还是每天下午5点更新2章。 3.第一晚 宋延看着面前风骚的大眼睛妇人,妇人绸裙半褪,衣衫半解,好似那多汁水蜜桃的桃衣已然被撕开了些微,露出内里有些小小臃肿但却犹然白腻的肌肤。 此时棕色毛毯已经拉上,二十四个石质挂钩使得毛毯遮蔽了这小小的悬空房的六面,唯有从毛毯的间隙才能窥探到外面。 下方是万丈悬崖,外面是神秘危险,朝不保夕,这时候没有什么比沉沦于生物最朴素的欲望更好的快乐了。 这同样也是发泄,是确保自己不会发疯的发泄。 问题变成了一个选择题:走心,还是走肾? 宋延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如果换个环境,他肯定会乐意走肾,但现在...却不行。 初来乍到,一切陌生,对于这个世界乃至是魔门的信息,他都知道的极少。眼前女人虽然教导了他一些制皮的知识,但未必没有别的想法,更重要的一点是:魔门看起来很混乱,又是抢劫弟子,又是男女初见就混居,又是杀人不眨眼,又是有天黑不出屋的禁忌......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确定眼前的妇人之前没有乱搞,身体没有病?再或者,他怎么确定眼前妇人没有问题? 相比起丢了脑子,换成下半身思考,将一切交给没有任何基础的信任,宋延还是觉得维持必要理智和警惕更好一些。 “汪姐,我们说说话吧,你被劫来这里之前......” “小郎君,到人家身上来嘛,等咱们快快活活地好了之后,人家什么都告诉你,嘻嘻嘻。” 妇人露骨的言语能令未经云雨的少年面红耳赤,但她却似早已无所谓,甚至她又悄悄褪了褪绸裙,露出更多的肉,然后扭了扭臀儿,背朝着宋延挺了起来,吃吃笑道,“还是...小郎君更喜欢骑马?” “汪姐,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为什么?” 妇人声音里忽的就带上了怒意,她陡然翻正了身子,坐直了,然后直勾勾地盯向宋延,眸子里倒映着眼前少年的年轻、精壮,故而显出几分迫不及待。 宋延目光飞快扫动,忽的落定在床头桌上的一把小刀上。 也就落定了半息的半息都不到的功夫,妇人的目光也紧随了过来。 气氛一刹那变得有些幽暗和紧绷。 忽的,两人同时飞快扑出。 汪素素离床头近,一把抓住了小刀。 然而宋延却紧接着上来,手臂一缠,一卷,把妇人手臂往后别着,紧接着压肘,里拿,爆喝,运力,将其手中的小刀迅速夺了下来。 这是参加军训时,教官闲着教导的小擒拿手,宋延作为从小看武侠小说的武功爱好者,自然跟着学了两手,但他从没想过这辈子居然有机会真用上。 抓住了小刀后,汪素素身子一别,顺了手臂,继而往后一撞。 这一撞居然力道不小,宋延直接被从床边撞到了榻上,翻滚了两圈。 汪素素迅速转身,想再扑上,却看到少年已然坐好,手执小刀幽幽地对着她。 “汪姐,说说话吧。” “把刀放下说。” 宋延露出友善的笑,然后放下了刀,往远处稍稍推了点。 汪素素舒了口气,笑道:“对嘛,拿刀子做......”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她忽的扑出,飞快往小刀方向而去,然而她却扑了个空。 宋延好像早在等着她这一着,所以几乎她才一动,手臂就飞快地延展出去,重新将小刀握紧在了五指之间,再不松开! 两人再度缓缓拉开距离。 “为什么?” 这一次轮到宋延问了,因为刚刚汪素素实在没道理再来抢刀,两人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就为了个走肾的事,何必如此? 然而名为汪素素的妇人却再不回答。 时间干耗了近乎一炷香时间,汪素素忽地透过缝隙看了看屋外,道:“入秋之后,山中腥雾开始变浓,一到晚上,你我需得轮流值守,用身子顶着门,以免出事。 这也是一屋住两人的原因。 若是独自一人居住的,只能自求多福,要么那鬼物没来敲门,要么...就是他能一晚上不打瞌睡,不松懈。” “汪姐,腥雾是什么?鬼物又是什么?我们制皮房的石屋为什么只建了一层?”宋延问出一连串问题。 汪素素将半解的衣裳系好,又将绸裙拉上,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守上半夜。” “好。” “那,汪姐,既然气氛都这样了,你我守夜的时候,都离彼此远点。” 汪素素幽幽道:“行。” 宋延神色凝了凝,本能的他有种感觉:汪素素是真的要害他,但幸好她不是个好的演员,至少很快就显露了异常。 随后,屋里倒是再没发生什么事,汪素素拾级而上,坐在悬空房入口的下方。 这房子是从上入屋,故而在门下是五个阶梯。 守夜,就是坐在阶梯最上,微弓身子,以背顶着门。 宋延拉开距离,坐在墙角养神,但不时认真观察着汪素素的动作,姿势,细节。 后者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在门扉抖动时顶住就好,这种事我也不敢骗你,毕竟如果门开了,死的也不只是你。” “那汪姐骗我什么了?” “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很是漫长。 但悬空房的外面却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一种奇异的红雾和月华揉裹在一起,微微旋转,这一幕让宋延想到穿越前一副名为《星空》的画作。 悬崖之上,风很大,雾气被风吹成旋涡,浓一阵薄一阵,偶尔露出脚下在狂风里战栗的树林。 陡然,没有任何征兆,宋延听到了敲门声。 汪素素急忙运力顶着,那敲门只是响了两下,便消停了。 “外面是什么?”宋延问。 汪素素依然没有回答。 而过了不知多久,期间又经历了几次敲门,力量或轻或重,轻的时候只要稍稍顶着就好,重的时候则需要全力应付。 汪素素忽的起身,道:“换你来。” 两人小心地擦肩而过。 宋延仿着汪素素之前的模样,坐了过去。 ... ... 一夜过去。 红雾消散,月华收拢,灰蒙蒙的世界迎来了曙光。 一道道悬空房的屋门打开了,诸多杂役从中走出。 宋延也快速而出。 “刀还我。” 汪素素喊着,“这是我用贡献点换的,你要的话,等做一段时间杂役也可以去换。” 她为了让宋延放心,又走近,冷哼着道了句:“便宜你一些消息,再算上昨日我教导你那些知识,也算是补个善缘,省的你记恨我。” 说罢,她又轻声道:“山林多残骸,亦多残魂,累累残魂,磅礴成河,是为地煞。 这地煞,尤其是在魔门区域更是多。 一入秋冬,便起大雾,地煞入雾,就是腥雾,呈现红色。 这些雾无孔不入,若是碰到残骸,哪怕是一块皮,一根骨头,都可能形成鬼物。 鬼物不存智慧,只有本能。 而它们的本能,就是活过来。 所以,它们会拼命往有生命的地方靠过去,进行敲门。 若是敲开了,那些鬼物就会扑到人身上,到时候,鬼骨就会戳入人身体,鬼皮就会裹着人皮,其中煞气就会一个劲地往你身子里钻。 当然,通常,这也不会成功,只是......被攻击者会发疯,痴呆,与死了没有区别。 至于为何石屋是一层,那是因为一层更容易密封起来,以免石屋中的皮接触到腥雾,那就麻烦大了。” “对了,如果同居一室的某个人,想害另一个人,其实可以悄悄将门打开,然后将那个人推到门外,或者在屋里杀了,再抛尸到崖底。 夜里黑,家家闭着门,谁也不会看,也不会多说....第二天推给鬼物就好。不过,天亮的时候,谁都不会做这种事。 可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之后那人却也不会再有人和他同住一屋,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所以...杀人抛尸的事也极少极少。” “那么,宋延,你现在可以把刀还给我,然后今晚...你挑别的地方睡。你我之间,今后如路人。” 宋延道了声“谢”,然后又问:“那汪姐昨日到底想干什么?” 汪素素没再回答。 宋延将刀丢回了屋中,道了声:“今后如路人。” 汪素素点点头,再不看他,而是迅速入了制皮房。 而就在这时,宋延忽的看到远处两个黑点从悬崖上笔直地往上而来,稍稍近了,才看到是两名黑袍弟子,而他们胯下骑着的竟是怪异的皮影双头狼。 那双头狼飞檐走壁,又跑又跳,速度极快。 等来到崖顶,俩弟子也不和杂役多啰嗦,迅速查看了下屋舍,然后很快拎出了七个已经疯了的杂役,杂役有男有女,还有昨儿那没随男人入屋、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新人。 两名弟子中有一人长袖一甩,手指轻动,甩出一辆皮影车,将七个疯了的杂役随手击杀,然后装上那车,又翻山越岭地离去了。 宋延心中陡然一瘆。 这才两天功夫,他亲眼见过的横死之人就已远超穿越前了... 他匆匆转身入石屋,寻了处边角空位,坐下,然后开始了今日的制皮。 4.被鬼物进进出出了四十年 宋延制皮很认真,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动作迅速,在掌握了诀窍后,只是花费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完成了一张皮的制作。 【你汲取了一头普通野牛剩余寿元:15年】 当旁人休息下来时,他继续取皮制作。 两个时辰后... 【你汲取了一头普通野狼剩余寿元:8年】 连续四个时辰的劳作,让宋延稍稍感到了一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扫了眼面板上的寿元:(16/89)。 再扫了眼【玄根】、【功法】、【法术】之后的“可以寿元推演”。 宋延理了理这三者的关系。 玄根应该是入门,也是潜力。 功法是收获力量的方法。 法术则是使用力量的方法。 在这危险的魔门,他迫切地渴求着变强,所以目光扫过【玄根】,将注意力投注其上。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开始了尝试。 他寿元的上限数字也开始倒退起来。 【你投入一年寿元参悟玄根,玄根乃先天所成,有则有,无则无,想要后天培养,除非有大机缘,否则不可能。你不信这个邪,苦思冥想。第三天的时候,你进入悬空房,一个深夜的疏忽,使得你被鬼物敲开了大门,混乱的幽魂往你体内钻去,你疯了,天亮后,你迷迷糊糊地爬出了悬空房,坠崖而死,退回寿元三百六十二天】 宋延愣了下。 这算什么? 但再一思索,忽的,他对“寿元推演”这四个字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推演是看环境的,环境就是他如今所在的环境。 至于“玄根先天所成”这般的话让他心底无比忐忑,可他别无选择,若是没有玄根,那一切希望就都没了,纵然他有这面板,也是空有寿元,纵然有正式弟子前来传授引导法,他也别想脱颖而出。 想到自己也许连一个月时间都活不了,那后续的寿元再多也没用。 宋延紧张地继续投入寿元。 可长则五六日,短则两三日,他必定会因为夜晚的疏忽而被鬼物有机可乘,然后惨死。 以至于,宋延推演许久,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年寿元都没能用掉。 死太快了。 宋延略作思索,决定进行“心理暗示”,以尝试其他可能。 【你投入一年寿元参悟玄根,天黑之时,你这一次并未进入悬空房,而是躺在制皮房,你被腥雾包裹,一个个鬼物从外而来,一张张皮亦化鬼物,它们都贴在你身上,混乱的幽魂往你体内钻去,你疯了,疯的格外厉害,你静静地躺在地上,你疯的难以想象】 这一次,寿元足足消耗了一年。 宋延有些懵,但他咬咬牙,继续投入。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继续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依然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还是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这...’ 宋延有些无语,很显然,在参悟推演之中,他是不可能出现饿死这种情况的,所以他哪怕是疯着,却还是躺在地上。 不过,他没信心了,他扫了眼面板上的寿元,那数据已经变成(16/58)了。 他继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 双手未曾枯皱,身体亦无虚弱,很显然,寿元的减少并不会突然改变他的模样,也不会令他虚弱。 只不过,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奇感觉正盘旋在他身体里,好像是他真的曾经躺在制皮房,每晚被腥雾光临,被数不清的鬼物进进出出,这些导致他有种身体正在逐步改变的感觉。 ‘似乎有变化了,那就继续试试。’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玄根】 【第八年,你从地上爬了起来,玄根虽先天而成,但你被无数鬼物进出身体,反反复复,体魄已被改变,你若有若思,这一晚,你在屋外...鬼物并没有再袭击你】 【第九年,你参悟出了劣质鬼玄根】 【注:劣质鬼玄根:可从鬼以及因鬼形成的地形天象环境中进行修行,修行方法需要功法】 【第十年,你依样画葫芦,希望再通过鬼物的进出身体,参悟出更强的玄根,但鬼物不再理你,这一年你并未有任何进步...】 劣质鬼玄根! 纵然名字听着不正常,宋延也是大喜。 这可是从零到一。 而且,完成的方式也无愧“大机缘”三个字。 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凡人能够躺在制皮房四十年,被无数鬼怪进进出出,然后还不死,还不疯? 但“参悟推演”是不会饿死的,所以他疯而不死。 而“推演”结束,他就会回到正常世界,所以他不仅没死,连疯也没了。 故而这才领悟了“劣质鬼玄根”。 更重要的是,身怀鬼玄根者,纵然夜晚置身在腥雾之中,也不再出事。 ...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沉静的女声打破了宋延的思绪。 “宋延,你好。” 宋延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准确说,这不是女子,而是扎着马尾的长腿少女,面容姣好,眼儿水杏似的,这本该柔情的少女周身却有一股英武的正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侠之类。 宋延略一回忆,想起了这女子,这是和他一批的新人,是昨日都在那招新厅里分配的。 女子抬起牌子,显出:齐瑶,杂役,皮影贰陆伍。 宋延视线从牌子上抬起。 齐瑶看定他,认真道:“你昨晚和那个妇人入了屋,今天却分道扬镳了,为什么?” 宋延直接道:“因为我没肯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齐瑶更直接:“你不喜欢女人?” 宋延道:“我只是不想在一无所知,周边尽是危险的情况下,被迫做那种事。” 齐瑶神色缓了许多,道:“看来你并没有丧失理智,自暴自弃。” 说罢,她又轻声道:“昨晚,我是一个人住屋里的,今早的情况我都看到了,所以我知道在这里无论是谁,想要一个人独自居住,那都是在赌命。 我也看到那些跟着别的男人入屋的女子,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那样,可我又必须找一个人共同守夜。 此处的老杂役我信不过,而你...是和我同一批被掳来的。 宋延,你也需要室友,那...我们一起吧?” 宋延眸子微垂。 固然,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独处一室,甚至能开着门,在午夜看星星。 但通过在参悟中模拟,他已经明白:任谁也不可能每天都有好运气,每晚都不打盹,短则两三日,长也不过五六日,必然出事。 如果不出事,那就有问题了。 在没有弄清楚“鬼玄根”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行事。 所以,他点了点头,露出笑道:“我本来还在担心今晚怎么办呢。” 齐瑶也舒了口气,娇笑道:“我坐你对面来,今晚...一起。” 5.我们都是好人 制皮室中,宋延和齐瑶安静对坐着,两人分别拿了新的兽皮开始净皮。 今日天色将冥,不过可以提前为明天做些准备。 宋延来此两日,身处这环境,纵是只竖起耳朵倾听别的杂役的谈话,也能知道一些基本信息:皮影峰对每个杂役的要求是“日产一个普通皮影”,三十个普通皮影可以收获1点贡献点,这贡献点在整个傀儡宗都是通用的。故而,若是你手脚够快,还可以去接一些其他跑腿任务,多接触门中正式弟子,混个脸熟。如此,若是再有点儿天赋,或是日后有什么好事,落到你头上的机会也会大一点。 然而,据他观察,这里绝大部分杂役真就是只能做到“日产一个普通皮影”。 这有点儿奇怪,因为他才是来的第二天,就做出了两个皮影。 那些熟练的杂役为何反而不行? 看到宋延快速的动作,齐瑶忽的轻声道:“别做这么快,伤手的。” 宋延顿了顿。 齐瑶一边慢条斯理地刮着面前皮上的残毛,一边用一种磕家常的语气道:“昨日我不与你坐一处,周边发生了一件事。有一个杂役手臂酸疼难言,却苦苦忍耐,但在雕刻时,终究还是一个不小心,未曾抓紧刀柄,以至于让刻刀割了手,伤口哗哗流血,便再也无法完成皮影工作。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然后呢?” “然后,今天我就没看到他。” 宋延沉默了下,稍稍推了推,便知道这该是个潜规则:在这里劳作,不能受伤,若是因受伤而停下工作,那魔门不会等你恢复,而会直接将你处理掉。 所以每个老杂役都在尽可能确保自己手臂无伤、无损耗地情况下,再去完成每日的皮影工作。 想到这里,宋延放下刮刀,舒展了下五指。 果然,虎口处,腱鞘处都有一丝淡淡的酸疼感。 纵是普通兽皮,却也质地颇硬,很有韧性,想要在其上雕刻,哪怕只是雕个样子出来,也是要咬紧腮帮子、使着吃奶的力去刻的。 长时间下来,手指不疼都不现实。 宋延看向对面少女,笑着道了声:“多谢了。” 说着的功夫,一抹红光已经落照到了两人身侧,宋延抬头,却见夕阳在窗外的青山间挂着。 “天快黑了。” “嗯。” 简短对话后,宋延迅速起身,跟着齐瑶往一边悬空房走去,半路却见汪素素身侧又跟了个别的少年,两人相见,宛如陌路,就连视线都没有触碰一下。 这一晚,他与齐瑶轮流守夜,倒是相安无事的很。 和昨晚不同,昨晚是他防着汪素素靠近,而今晚却是齐瑶在防着他靠近。 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甚至在床榻上划分了边界,将两人的被褥分别放置在两边,纵然是守夜的时候,另一人也不能越界。 如此,时间一晃便是过了三天。 三天里,一切相安无事。 为了防止手掌受伤,宋延将制作皮影的速度放到了每日一个,三天三个,收获寿元31年,总寿元又从48变成了79。 但奇怪的是,齐瑶却是咬着牙,在三天里做了五个皮影。 他很好奇,问了声“为什么”。 齐瑶只道“想早点集够1点贡献,换点东西”,随后就不再解释。 她和宋延之间,似乎除了舍友、班搭子的关系,就再无其他了。 纵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朝夕相处,哪怕是睡一张床,两人也没摩擦出半点火花。 不过也不奇怪,宋延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他相貌平平无奇,人家姑娘虽不是绝色倾城,却也颇为美貌,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看上了他,而是图个安全,图个他还有理智。 那种一见钟情的事,实在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忽的又开始好奇那位汪素素为什么要那般地对他主动。 这一晚,他换班后,坐在五阶楼梯上值守。 两人擦肩而过时,也没最初的那种警惕。 显然,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两人对彼此有了基础的信任,说话便也稍稍随意了起来。 宋延喊了声:“齐瑶。” 齐瑶正躺倒被褥里,打着哈欠,此时随意应了声:“嗯。” 宋延寻思着道:“那一日,我和汪素素待在屋里,汪素素几乎是扑上来要把我强行正法了,之后我是抢过了一把小刀,这才相互对峙着到了白天。 你说,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本没想得到答案,只是心中不解,所以就和这在魔门里唯一能说话的人说了出来。 齐瑶沉默了下,忽的道:“你对玄根一无所知吗?” “那当然。” “我......倒是听过一点,可以说给你听,或许你听了就能明白了。” 齐瑶稍稍迟疑了下,开口娓娓道来:“玄根,是人接触玄气的根本所在,没有这个,就别想修行。 但玄根却也有三六九等。 下等的叫‘人玄根’,又叫杂玄根,此玄根者主要通过双修,汲取对方阳元或阴元修行。他们也还能服用丹药修炼,可丹药昂贵,来之不易,不如双修来的高效,省钱。 这些人会养一伴侣,以天地珍物喂养,使其精神旺盛,阳元阴元充沛。 不过纵然如此,双修也会因为功法不同,而结果不同。 正道双修之法,进境缓慢,但修士在汲取伴侣元气之时,亦会反馈一些,使其伴侣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可邪道法门,却是进境极快,只因修士会将伴侣视为药物,直接疯狂吸食,纵然有珍物进补,其伴侣也,活不了太久,往往早夭......若无进补,那便死的更快了。” 说完这些,她停了下来,道:“也许那位汪素素就是杂玄根,她在以双修法门进行修炼,若能修炼有成,或许她就可以摆脱杂役身份,而成为傀儡宗正式弟子了。” 宋延道:“那我明日看看和她一同入屋的少年如何。” 齐瑶道:“不必看了。” “为何?” “我帮你看过了,精神不振,却痴缠在那汪素素身边,显然汪素素用贡献点换了不少东西,也许其中就有诸如痴心粉之类的。” “痴心粉?” “嗯,一种邪门药粉,将自己头发烧成粉末混入粉中,再让目标闻到,目标就会让对用药人心生爱意,想与她做那般的事。” 宋延:...... 他心里一阵后怕,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汪素素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了。 幸好那日他拿刀拿的快,要是慢上一小会儿,不小心汲取了那痴心粉,现在怕不是就走在成为药渣的路上了。 “这些邪魔外道,修炼无所不用其极,为祸苍生,真是恶毒。”齐瑶攥着拳头,神色里满是痛恨。 宋延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下。 齐瑶问:“你不恨吗?” 宋延连连点头,道:“恨。” 齐瑶灿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晚安。” “喂,齐姐,你还没说其他的玄根呢。” “困了,明儿再说。 而且...玄不玄根的,和你也没关系。 你是被掳来的杂役,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别想这些和你没关系的事了。 如果有一日你能离开魔门回到凡尘,那就好好寻个娘子娶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稳过日子吧。” 说着,齐瑶翻了个身,不再多言。 夜色,深了... 但,宋延却不让她睡。 面前女人明显知道玄根的事,这可是他了解世界的大好机会啊,怎么能因为想当正人君子就错过呢? 对方不想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于是,他大喊道:“齐姐,说说吧,我想听。齐姐?齐姐,别睡了!” 齐瑶:...... 宋延笑道:“我知道的,你也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好人。” 6.练玄一层 齐瑶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还有泼皮无赖的一面,说死缠烂打就死缠烂打,她为了睡觉不得已将有关玄根的事说了出来,毕竟这些信息对她来说也就是常识,毫无秘密可言。 “中等灵根唤作‘地玄根’,拥有这种玄根资质的人,除了双修,丹药之外,还能从玄石中汲取玄气而修行。 丹药昂贵,玄石却有不少,还有些洞天福地甚至有玄脉的存在,所谓玄脉就是地下隐藏着玄石矿。” “那杂玄根的人无法从玄石汲取玄气么?” “也能,但汲取效率极其低下,纯属浪费。 中等之上,则是上等。 上等玄根名为‘五行玄根’,金木水火土,合计五种。 这种玄根修士,除却双修,丹药,玄石,还能在一些特殊环境中汲取五行玄气进行修炼,并且他们在各自的玄根领域能更好地施展法术。” “再上,就是传说中的玄根了,此玄根名为天玄根,这种玄根者,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汲取灵气,哪怕在红尘闹市都能,简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所谓天玄根,便是普天之下,尽为修行之地。” 宋延听了一圈儿都没听到“鬼灵根”,于是问:“就这些吗?” “嗯。” 齐瑶已经很困了。 宋延看了眼缝隙之外的红雾,问道:“那...那些鬼物能修行吗?” 齐瑶打了个哈欠道:“天地人五行,这些玄根是常规的自然的玄根。但世上还有许多特殊玄根,你说的这个,我刚好知道一点儿。 鬼物只要夺舍了濒死或死去的修士,就有可能重获新生,然后结合修士原本体内的玄根,产生一种名为鬼玄根的特殊玄根,有此玄根再入修行之门,便是鬼修。 鬼玄根的地位,其实和五行玄根差不多,都是除了双修,丹药,玄石之外,还能额外从一种环境中汲取玄气,那就是地煞。” 说着,她一指远处,道:“我们这外面是腥雾滚滚,任何活人在那儿都会被鬼物攻击,但却是鬼修炼的好地方。 不过,鬼修极少极少,因为无论正道邪道都会注意清扫战场,不会让修士尸体落在野外。 这也多是归功于鬼修的可怕。 鬼修和五行灵根修士是有很大不同之处的。 五行灵根修士能够强化其对应区域的法术,而鬼修却会异化那些普通法术,使得那些普通法术慢慢扭曲、变异,从而偏向幻术、吞噬这些比较恐怖的方面。” “没想到修玄界这么可怕。” “好了,这些都是从前我听说的,也不知真假,你别再烦我了。” 齐瑶卷起被子,睡了起来。 宋玄盯着她看了会儿,也微微闭上了双眼。 ... ... 次日,一早。 一名面带凶气的玄袍弟子出现在了山头。 那玄袍的背后缝绣着一张意义不明的诡异皮影双面脸儿:半边笑脸,半边哭脸,相貌阴柔,却分不清男女。 这就是傀儡宗五峰中“皮影峰”的弟子制服。 弟子着玄袍,长老为白袍。 这玄袍弟子也不废话,直接召集了前两日送来的百余名新人,开门见山道:“我是来传功的弟子,之前测试玄根,可能有漏,所以我是来进行二次测试的。”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玉简,道:“这是最基础的《玄气引导法》,你们一个个上来,触碰这玉简,得到内容后,就去修炼吧。 这里玄气匮乏,所以你们只要在一年之内引导出哪怕一缕玄气,就算过关了,之后就有机会去皮影峰主峰。 主峰之上,玄气充沛,亦无地煞腥雾,是安全的修炼之地。 不多说了,来,从你开始。” 那玄袍弟子抬手随意一指,指了个离他最近的杂役。 那杂役上前,手握玉简,闭目些微时候,却陡然身子一僵,睁开眼,眼中显出呆滞之色,好似是受到了信息冲击而陷入了短暂晕眩。 玄袍弟子也不管他有没有汲取完,只是漠然地一抽手,道:“下一个。” 第二个杂役很快上前。 而之前杂役则是许久才恢复过来,眼中显露出些微沮丧之色,显然...他是丝毫玄根都没有,且精神力不强,所以才会受到丁点儿冲击就陷入混乱。 但第二个杂役的表现,让这个杂役舒服了不少。 那第二个杂役,也晕了。 宋延故意往后排了排,仔细观察着前面人的表现。 绝大部分杂役都会晕,区别在于,有些杂役晕了之后似乎还记得点什么,有些则是只记得零碎的一些信息。 轮到齐瑶时,齐瑶握着那玉简,并未晕眩,而是完整地汲取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时低首咳嗽的少年杂役走了上去,宋劫认出这少年杂役就是随着汪素素入屋的那个。 这少年杂役如其他人一般将手握在了玉简上,可也就一两息的功夫,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接松手跪倒在地,捂着嘴拼命咳嗽,咳得巴掌心上满是血点。 皮影峰玄袍弟子冷冷地俯瞰着这少年杂役,他完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故而眼中露出一抹戏谑之色,淡淡道:“下一个。” 人一个接一个去,有沮丧,有欢喜。 很快轮到了宋延。 宋延抬手抓住那玉简,入手冰凉,而在一刹那,他脑海中忽的凭空生出了一堆信息,但这些信息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冲击。 但他经过观察,没有人在一握到《玄气引导术》就松手的,最快的也需要五六息,而慢的则是十几息。 所以,他心中默数到了七,这才松了手。 玄袍弟子继续道:“下一个。” 宋延走回人群里,却见齐瑶惊诧地看着他,道了句:“没看出来啊。” 宋延道:“我也是。” ... ... 【姓名:宋延】 【寿元:16/79】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不入流】 【灵根:劣质鬼灵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削减版)(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无(可以寿元推演)】 宋延将注意力定格在了【功法】之上。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开始了尝试。 他寿元的上限数字也开始飞快倒退。 【你投入了一年时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对于旁人来说玄气稀少的地方,对你来说却是上好的修炼之地,你在腥雾中修炼,进展颇快,但又因你之鬼灵根为劣质,所以...速度也就那么着。半年时间,你终于感到腥雾中有一缕煞玄被抽离了出来,进入了你身体之中。你继续参悟,之后半年又抽离出了两缕煞玄】 宋延感到体内一阵舒畅,握刻刀的力量也更强大了几分,体表虽无肌肉变化,可体质却好了不少。 很显然,《玄气引导术》是通用的汲取玄气的术法,算是“修玄入门”。 内里简单的记载了一种极其大众化的“引导法”、并说明了这引导法的对象所在的几个地方:双修,丹药,奇花异草,玄石。 方式则是在确认“有玄气的目标”后,运转此法,心无杂念,从目标中抽取一丝玄气。 百丝为一缕。 宋延尝试着用这法子将目标定为“腥雾”,却也是成功了。 【你投入了二十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收获了80缕煞玄】 【你投入了十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在第五年的时候,百缕成流,此流汇通你周身,温养经脉四肢血肉;你继续修炼,在第八年的时候,你将此流沉入丹田,你踏入了练玄境一层;你继续引导玄气,在第十年的时候,你改善了引导术,你领悟了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面板上,宋延的【境界】也是一跳,从“不入流”变成了“练玄境一层”。 只是他的寿元却又落回了“(16/48)”。 少年收回视线,抓起面前的兽皮,继续进行今天的制皮。 不过...今天已和昨天不同。 昨天运刀刻完一张皮影,他就会手指泛酸,但今天却已解决了这个问题。 宋延扫过这些兽皮,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兽皮,他想刻多少就刻多少,手臂再不会因此受伤了。 7.再小资质也会带来地位的提升 在参悟出完整《玄气引导术》之后,宋延又花费一年寿元试了试完整版和削减版的差距,结果发现每年能汲取入体的煞玄从“4缕”变成了“20缕”。 这让他颇为感慨。 只是功法的不同,就导致了足足5倍的效率差距,这还只是最基础的《玄气引导术》,若是别的什么秘传功法,还不知要拉开多少差距呢。 纵然是在同样的环境里,有着同样的玄根资质,不同功法也会使得修炼产生云泥之别的结果。 换句话说,他以劣质鬼玄根,在这腥雾的环境里,花费了二十五六年才将境界提升到了练玄一层,但若是一开始就用了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那就只需要五年时间就够了。 这还单单只是功法的影响。 别的影响,变数,必然更多。 说不得有人只需花费一年甚至是几个月的功夫,就能比得上他这消耗的二十五六年。 宋延在突破后的短暂惊喜后,又变得冷静下来,简短分析后,他又想到汪素素这般的杂役都有着深沉城府,想到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丢了性命的杂役,心头越发谨慎起来。 在魔门,生命是很廉价的。 每天都有人在死。 死了,就死了。 ‘这里危机重重,未知太多,想要活下去,就得多了解这个环境,等看清楚了再说后面的事吧。’ 宋延抬眼扫了扫对面回到座位又开始拼命制皮的齐瑶,也拿起了刻刀。 今日,他决定刻两张皮,明日一张,后天两张,如此混着来,也不至于显眼。 等到集齐了30张皮,他就能拥有1点贡献点,到时候在使用贡献点时,他也能得接触新的环境,了解更多信息。 ... ... 当晚... 没有月光,山落秋雨,一瞬间弥漫了千山万壑, 悬空房里,六面毛毯拉上之后,便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魔门纵然有些照明物品,但却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杂役能拥有的。 守夜时,宋延稍微动了下,发出了点动静,床榻上立刻传来齐瑶紧张且警惕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 “痒。” “哪儿痒?” “腿。” “腿哪儿?” “......” “宋延,我告诉你,你看了《玄气引导术》,我也看了。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你别想汲我阴元!” “那你就不想吸我阳元?” “不想!”齐瑶回答的很果决,然后又道,“不过我知道,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在这孤崖上没有玄石,没有丹药,而漏掉的弟子必然都只是劣质玄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一年里修出一缕玄气,就只能靠双修,就只能靠汲取阴元阳元。 魔门就是这样。 不过,我没想过你居然能成功汲取玉简里的《玄气引导术》,毕竟杂役里劣质玄根也并不多。” 英姿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明日,你搬出去吧,寻个没有玄根资质的女子一起好了。” 宋延道:“那你呢。” 齐瑶冷冷道:“我一个人住。” 黑暗里,宋延眯了眯眼,嘴唇翕动,似欲言语,但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虽和齐瑶同居一室了几天,相处和谐,但他对齐瑶又了解多少? 而齐瑶的表现,让他显然感到了怪异。 不。 不是怪异,而是不协调,是和杂役身份的不协调。 杂役连自己的生命都没保障,绝不会去想“魔门可恨”,也不太可能知道那许多关于玄根的知识,尤其是鬼玄根。更不可能刚刚好就能顺利地汲取《玄气引导术》。她冷静的态度仿是最初就知道她自己能成功一般。 齐瑶有秘密。 他也有。 交浅言深,乃是大忌。 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漂亮,就犯这样的大忌。 那不如两相别过。 于是,宋延温声提醒了句:“齐姐,你是个好人。但你最好别一个人住,再看看有没有别人吧。” 齐瑶却不言语。 两人沉默一夜,第二日黎明时分,雨停了,再过一会儿天亮了。两人在走出悬空房后,便如路人,不再对视,去了制皮房里也不坐一处了。 ... ... 嗤,嗤嗤,嗤嗤嗤...... 宋延低首,认真地刮着石台上的兽皮。 境界入了练玄一层,那宛如一条小溪流的玄气便在体内蜿蜒而行,温养血肉。 他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运刀的时候,手腕,手指都已经再没有疼痛感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的轻松和迅速,而是和昨天一样。 刮了一会儿,他吹了吹其上的残毛,正待进行下一步,却看有个身材高挑的少女从远快速走来,她在走,后面有个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便也迅速起了身追了过来。 那高挑少女加快脚步,男人紧追不舍。 少女跑了起来,男人一愣,也猛然加快速度。 少女惊呼一声,以一种逃命冲刺的速度迅速跑到了宋延对面,然后坐了下来,那男人一愣,扫了眼宋延,却不敢靠近。 少女气质颇为文静,有几分知书达理的模样,俏脸精致,臀儿颇肥,不似是风霜里奔波的人,想来被掳来此处之前家中颇有闲财。 这少女,宋延有点印象,是和他同一批来此的新杂役。 此时,少女喘着气,可怜兮兮地看向宋延,紧张又期待道:“宋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宋延道:“是。” 少女快速拿起杂役黑木牌,匆匆展示了下,其上显出:丘怜月,杂役,皮影伍壹柒。 “宋哥,我想和你一起。”名叫丘怜月的少女急道,“我还是处,我没让别的男人碰到我。” 宋延道:“为什么找我?” 丘怜月道:“昨日百余号人,能够成功汲取那玉简里功法的就只有五个,宋哥你是其中之一,你将来是可能成为皮影峰正式弟子的,我...我没有资质,所以我想跟着您。” 她双手紧握,娇躯有些颤抖。 宋延点了点头。 他确实需要一个女人,否则一年之后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成功引导玄气”。 丘怜月彻底放松下来,而另一个站在旁边的男人也不再盯着,而是急忙走开了。 有成为正式弟子的资质,那就不是他们这些杂役能比的了,在低位上,前者已然更高。 就算是犯了事儿,正式弟子也不会管谁对谁错,直接偏向那些有可能成为正式弟子资质的人。 丘怜月本来是和他一个屋的,但在屋中,他几次想要要了对方的身子,却都连近身都没做到,对方拿着从悬崖上取来的尖石当做匕首,死死对着他,怎么都不让他碰。 之前他还觉得这女人可能是比较贞烈,可现在看来...这不让他碰的女人却主动去要让别的男人弄,这女人不过是想用身子换个靠山罢了。 待到走远,那男人低低骂了声“表子”。 宋延自然也已然明白了丘怜月的想法,他心中也好笑。 这也就是他其实不用双修,若是换个别人,这少女...不就是送上门的肥羊,自寻死路吗? 但这少女的做法错了吗? 没有,她已经做了在她眼中最正确的选择,不过是信息的缺失罢了。 宋延心中暗自感慨。 这少女看不清信息,做了错误判断,那他自然也可能如此。 多看多听多见,多隐藏底牌,少做决断,才是活下去的要诀啊。 看到丘怜月还处于一种全身战栗,情绪起伏不定的状态中,宋延道了声:“做吧,别拉下今日的皮影进度。” 丘怜月甜甜一笑,然后宛如劫后余生般深吸一口气,取了兽皮和刮刀,于宋延对坐,一下一下地刮了起来。 8.山脚市坊 【你汲取了一头灰驴剩余寿元:9年】 在宋延完成皮影后,信息再度跳了出来,而其寿元再度获得了提升。 看着如此轻松的获得寿元,感受着体内练玄一层的力量,再想到自己此时毫不畏惧腥雾的鬼玄根,宋延有一种想在这里苟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但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隐藏气息。 如果一年之后,在测试中,测试弟子或是长老发现他体内的玄气并不是“一缕”而是已然成泉,那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震惊他是绝世天才,然后争着抢着收他为徒吗? 宋延暗暗摇了摇头。 首先,他被分配成杂役,就是因为他的资质并不好,能修炼出玄气那也只是因为他拥有劣质玄根的缘故。 而劣质玄根之中,鬼玄根的已经是和五行玄根同一位阶的上等玄根。 再往上的只有传说中的天玄根了。 他以鬼玄根,在腥雾中修炼了二十五六年,才养出了一泉的玄气,那...得有多大机缘才可能在一年里养出? 他想不到,别人也不可能随便脑补。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解剖”,被用穿越前在一些小说里看过的“搜魂法”之类的东西来探查秘密。 这里可是魔门! 不过,宋延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发现,毕竟测试杂役这种小事,十有八九不会那么严格,那他的担心就毫无必要。 但他不敢去赌,既然有这个可能,他就要想办法解决,然后再稳稳地一步一步往下一层次过度。 收敛气息的法术! 他现在急缺这个! 一年的时间之内,他得尽可能想办法去搞到。 ... ... 午后,未时,制皮房外有些闹哄哄的,宋延侧头看去,却见十余个新杂役被送了过来。 他收回视线。 杂役的更替速度挺快,补充人也正常。 丘怜月眼中闪过一些恐惧,低头继续制皮。 很快,时间就到了傍晚。 暮色夕阳里,宋延才起身,丘怜月就急忙靠了过来,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挽住了他的手臂,一团儿温软随之压来。 宋延任由她抓着,道了声:“我们挑间新屋子。” “嗯。”丘怜月小鸡啄米般点头。 两人随着人潮走出了制皮屋。 走着走着,宋延目光忽的一瞥,他刚好瞥到了齐瑶,而齐瑶则正在少人的崖边老树后和一个男人在交谈什么。 宋延辨了辨,那男人正是今日被送来的新杂役。 他微微皱眉,一种奇异的预感在他心底生出。 紧接着,齐瑶和那杂役便走在一起,往悬空房而去。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那新杂役猛然回头,但目光扫过杂役群,却没找到窥探他的那位。 “怎么了?”齐瑶问。 “没什么,先入屋再说。”新杂役目光警惕,压着声音。 两人简短对话后,匆匆进了悬空房。 ... ... 宋延也进了悬空房,在挂上毛毯后,他舒服地躺了下来。 在这危险重重的世界,他已经把所有穿越前可能存在过的恋爱脑全部收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还是走肾吧。 丘怜月凑近了,眼珠子轻轻拐向别处,娇羞着来到宋延身后,为他揉捏其肩膀和手臂来,捏着捏着,那柔荑便大胆起来,摸摸索索地往下而去,一声娇叱,五指擒龙... 不可描述、五颜六色的事儿发生后,宋延守夜去了,而丘怜月也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 ... 当宋延适应了制皮房的环境后,制皮的日常,变得枯燥且单调,时间也变快了起来。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一个月里,他收获了足足452年寿元,寿元上限达到了508。 这一个月里,为了不露馅,他也会偶尔很小心地采用《玄气引导术》与丘怜月双修一次,以至于后者身体显出了几分虚弱。 而另一边,汪素素则已经重新换了一个男人,之前的少年则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汪素素简单说了句“体虚不适山中气候,怕是又不小心撞了煞,哎...” 没人揭穿她。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明白双修。 知道的,都是同伙儿,哪会说什么?说了,又能怎样? 山中煞气多,腥雾固然夜晚才有,可白昼时分却也可能弥散在空气里,让一些倒霉蛋撞到,不是没杂役这么死过。众杂役早就习以为常。 这一日,有皮影峰正式弟子到来,清点了一下每人的制皮数,然后给制皮数达到30的弟子发了一块小玉牌,并吩咐道:“玉牌中记有贡献点,手握即可查看。 若想使用贡献点,就去此处山脚。 那里有个低级小市坊,在那里摆摊除了门中弟子外,还会有外界凡人,不过凡人是没办法拿你贡献点的,但他们会要你使用贡献点帮他们去买些东西。 贡献点在外珍贵着呢,能买到不少小玩意儿了。但你们记住,如果因为去往山腰耽误了做皮影的任务,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宋延抓着玉牌,探查了下,他玉牌里刚刚好是2点贡献点,而面前弟子的话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制皮房所处的位置,十有八九是在皮影峰外围,不过他有些好奇...魔门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外界凡人来做生意? 他正想着,却感到手臂被攘了攘。 侧头看去,却见丘怜月正瞪着美目看着他,柔声道:“宋大哥,我这玉牌里也有1点贡献点,给你吧。” 宋延接过。 丘怜月挤出笑容。 她如今能不能活下去,其实完全看面前男人。 宋延故露好奇之色,看向那正式弟子,问道:“大人,别人的玉牌,我也能用吗?” 这来给玉牌的弟子正是那日传功弟子,此时看了眼宋延,再看了看他身侧少女的虚弱神色,心中了然,知这可能是未来的师弟,便道:“当然能用,我又没说这玉牌里记有名字。” 说完,他又轻声道:“不过也别担心太多,白天的时候,敢在我们皮影峰行凶的人还没出生呢,晚上嘛...你们都回到山顶了,自然无事。” 宋延神色微动,抱拳道了声:“多谢。” ... ... 拿到了贡献点,宋延并不打算立刻去,他想先看看别人。 寿元的增长,让他开始拥有一种之前没有的品质,那就是耐心。 他有很多时间,所以他变得非常有耐心。 如果只需要花费一两天时间,就可以对一个他即将去的地方了解更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等待。 不过这一晚,当回到悬空房与丘怜月嬉戏之后,丘怜月却躺在他怀里,轻声道:“宋大哥,我被掳来之前,其实是个商会的大小姐,所以对于那位大人所说的市坊有一点点了解。 那里纵然是凡人,也都是穷凶极恶的盗匪,他们卖的货也都是打家劫舍抢来的... 你去那儿一定要小心。” 她紧张地看着宋延,生怕他出事。 之所以将贡献点给宋延,也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死在半路,毕竟作为商人,她对于“敢在我们皮影峰行凶的人还没出生呢”这种话太过习以为常了。 买卖货物,谁不吹牛?更何况狡诈的魔门? 宋延看着怀里的姑娘,揉了揉她头发,道:“知道了。” 然后又道了句:“你身子虚,我看看有没有补药,有的话,给你带点儿。” 9.你以为这是哪儿? 次日一早,宋延匆匆将今日份的皮影做完,然后来到制皮屋外,舒展胳膊,打了个哈欠。 远处山峰,巍峨耸立,密集成簇,如从青天半落而下。 往皮影峰主峰那边儿的山岭视线通透,但再另一侧却显着一股子奇异的血色模糊,那是腥雾。 这一个多月来,宋延看那腥雾看了许久,几乎从来没看散过,纵然是有几天夜里秋雨连绵,但一到白日看去,却见雾气不减反增。 浓浓的腥雾安静地盘旋交错,似红蟒缠绕,似一潭红海。 而他这制皮房在晚上遇到的腥雾,对于杂役们来说是相当致命的,但其实...那也许只是那红海涨潮时拍来的浅浅余浪而已。 那腥雾的中心地带,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宋延的视线只能看到外面,但只是这般场景就足以让他心中一瘆了。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好像是鬼灵根来着。 那...没事了。 以凡人之身被鬼物进进出出了四十年,却没死,也没疯,从而养出的鬼灵根,可不是白养的。 正当他看着远处的时候,身侧传来声音。 “宋兄弟。” 宋延侧头,却见一男一女站在身侧。 男子约莫三十,微胖,看着很是亲切。 女子则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神色严肃。 这俩,宋延都认识,正是和他同一批的新杂役,也是那日“汲取《玄气引导术》”成功的五人中的两个。 男子叫盛大柱,女子叫文二妞。 宋延也还礼。 盛大柱亲切地笑道:“宋兄弟,咱们是同一批的,不如一起去山脚市坊逛逛,也好有个照应。” 文二妞严肃的脸舒展开,也诚挚道:“山下情况未知,我们还是一起吧,宋兄弟。今后来日方长,说不得我们还会成为真正的师兄弟,此时且当结个善缘。” 道理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讲的通。 然而宋延摇了摇头,笑道:“今日还不想去。” 盛大柱呵呵笑道:“那...不急,等宋兄弟哪天想下山了,咱们一起去。” 宋延微微眯了眯眼。 他清楚地记得,在入夜后,盛大柱和文二妞是住在一个屋的,且这两人在当初汲取《玄气引导术》时也并不如寻常杂役那般紧张。 再说了,两人说话做派也和名字的风格很不相同。 这说明什么“大柱”、“二妞”极可能就是假名字。 这边说着话的功夫,文二妞也不消停,对着制皮房里招呼着,笑着挥手,喊道:“市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呢,大家得了贡献点,要么一起组个队呗!” 她这一说话,顿时间有不少杂役跑了出来。 那些杂役本来就想亲近这些“未来的正式弟子”,此时再加上“不敢独自下山去市坊采买东西”,便一个个儿跑了出来,张口就说着“我们跟文姐一起下山”、“还有大柱哥,我们一起,大家有照应”。 然而,也不是所有杂役都来了,还有些则是并不打算组队,而想着自己下山。 盛大柱还在笑呵呵地看着宋延,似乎在期待他答应 然而...宋延果断地拒绝,说了声“还得制皮”,便走开了。 盛大柱还在笑,好像不以为意,然后转过身看向那些新杂役,用侃大山般的风格开始了聊天,继而又道:“大伙儿抓紧去把今日皮影做掉,然后再下山,谁若是来不及,我来搭把手。” 顿时有杂役道:“哪儿敢劳烦大柱哥。” 盛大柱呵呵笑着:“谈不上谈不上,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互相帮助,呵呵。” 宋延坐回了原位。 丘怜月紧张道:“宋大哥,你今天不去吗?” 宋延摇摇头,目光又扫过远处的老杂役们。 他发现除了近两个月被送来的杂役,那些再老的杂役似乎对于下山无动于衷,纵然有了贡献点,也根本不想离开这里。 他再扫过远处的齐瑶。 齐瑶正和昨日那新舍友对坐着,也是无动于衷。 这一批杂役里,成功汲取了《玄气引导术》的就五个人,分别是:宋延,齐瑶,盛大柱,文二妞...还有一个英武高大的杂役,那杂役名叫许长俊。 这许长俊也没动。 他再看向远处。 远处,汪素素正坐在老杂役们之间,她从容悠哉地制着皮,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眨动着,好像对外面的热闹无动于衷。 他再看过那些“没有任何消费欲望”的老杂役,忽的若有所思。 ... ... 一下午的时光,宋延又慢条斯理地做了第二个普通皮影。 做完之后,傍晚已至。 雾气好似深渊里爬出来的红色魔鬼,用利爪攀着绝壁,一点点上爬。 制皮房里的杂役们一窝蜂涌出。 丘怜月挽住自家救命稻草的胳膊,往屋子走去。 宋延却皱着眉,因为他发现今天午后下山去市坊的那群人到现在也没回来,包括盛大柱,文二妞。 而就在这时,一道倩影从人群里匆匆走来,快步到了宋延身侧,才淡淡道出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真要去市坊,那就一大早去,越早越好,早去早回,莫要逗留!” 宋延侧头一看。 是齐瑶! 但齐瑶只是说完这些话,就飞快走开了。 正常情况下,也就这么着了。 然而,齐瑶却猛然感到被人抓住了手,她一惊,柳眉倒竖,手臂下意识地一拧一抖,显是凡俗里一些练家子的手段。 可是,她却没能甩开抓着她手臂的人。 齐瑶怒看而去,却见抓着她手臂的正是宋延。 “干什么?” “齐姐,不如...我们组队?”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齐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好心来提醒,结果这男的居然还拉着她的手要和他组队,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宋延笑着,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谢谢啊。” 说完,他松开手。 齐瑶愣了下,冷哼了声,急忙跑开了。 ... ... 入夜,一座悬空房里,男人坐在墙角,看着正在五层台阶上守夜的齐瑶,说道:“你不该去提醒他,他以魔门法术双修,早就是个小魔崽子了。” 齐瑶垂眸,轻声道:“他也不想这样,他和我在一起时,人很好...我不想看他莫名其妙地丧命。” 男人沉声道:“铲除傀儡宫,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了,你的任务就是悄悄打入傀儡宫之中,为我剑门提供情报,以期寻到时机,将这傀儡宫一举覆灭!” 齐瑶道:“我知道,有很多师兄师姐师妹,都和我做着一样的事...” 男人又道:“而我的任务,就是给你送玄石,给你打掩护!我得了绝症,寿元不过两三载,死在这里,便当是被你双修而亡的,也算是可以掩人耳目,让你顺顺利利地称为皮影峰正式弟子了。” “师兄...” “不必伤心,你这般的地玄根,本该在剑门被师尊们栽培,却主动来到这里,承担起覆灭傀儡宫的任务,这足以被人钦佩了。”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随后黑暗里又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男人胸前血肉淋漓,可其中却掉出了几颗奇异的石头。 如玉高洁,似雪清冷,散发着幽幽玄辉。 此为...玄石。 ... ... “大柱哥,二妞姐,你们什么意思?天黑了回不了山,我们就在山脚下暂住,说好了天一亮就一起上山,你们现在干什么?” “别过来!” “怎么会这样?” 皮影峰山脚,一处隐蔽的营帐。 二十余名杂役正紧张地看着周边,周边除了黑压压的密林,便是举着火把的彪壮大汉了。 那些彪壮大汉正是白日里在市坊一处摆摊卖货的,但如今...这些彪壮大汉却拥簇着盛大柱,文二妞。 两人此时神色戏谑,和白天判若两人。 杂役中,似有人明白了什么,吼道:“盛大柱,你怎么敢和盗匪勾结?正式弟子说的话你忘了吗?” 盛大柱似笑非笑道:“什么话?” 那人道:“你们敢皮影峰行凶,不怕皮影峰报复吗?” 气氛安静了下,盛大柱,文二妞等人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无比的话,紧接着便是爆发出大笑,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彪壮大汉中有一人对着盛大柱恭敬道:“老大,这就是些蠢货,魔门弟子说的话居然也相信,他们还以为这是正道的地盘,真是死的一点都不冤。” 盛大柱道:“快点杀完,然后把他们的贡献点都给我,老子和你们二姐有天赋,好不容易混到魔门里,这今后自是要成为魔门正式弟子的。” 彪壮大汉中又有一人谄媚的笑道:“今后跟着老大吃香喝辣!” 盛大柱摆摆手。 彪壮大汉们持刀直接冲了过去。 一阵惨叫哀嚎后,声音渐歇。 10.开门杀人 次日,盛大柱,文二妞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一回来就说“山路漫长,昨夜来不及赶回,在外过夜,结果遭了邪事,去的兄弟都消失了,只有他俩人侥幸逃了回来”。 来取皮影的弟子知道这事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多管。 剩余杂役见此一幕,忽的都有些胆寒。 他们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命如草芥”的可怕事实。 而这一刻,新杂役正式变成了老杂役。 ... 再过几日,等没什么人下山的时候,这才有老杂役三五成群,一大早才从悬空房里出来就匆匆往山下跑去。 而这些人又在午后未时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有种争分夺秒、长舒一口气的感觉,他们腰间或是怀里多了些鼓鼓的东西,似是兵器。 宋延这也才趁着一天清晨,快速离了悬空房,往山脚市坊而去。 一路虽有些漫长,但却顺利。 据那传功弟子说,这市坊乃是一处低级市坊。 然而,虽说低级,看起来却也有模有样。 木质结构的高脚楼,推车,摊位构成了宛如城镇闹市一角的大型买卖市场。 卖货之人有不少在吆喝着,兵器,暗器,毒药,江湖秘笈是卖的最多的。 这些卖货之人不少在喊着:“修玄的东西若是用不上,就来这儿换些好玩意儿,保准您满意嘞。” 而还有一些卖货之人则是垂首低眉,坐在楼中,也不吆喝,更不言语,只似是闭目打盹般,而面前的桌几上则放了一个小小的玉板,旁有竖牌,其上写明:拿玉牌刷。 宋延直奔阁楼而去,见了竖牌,便取出玉牌刷了刷。 这一刷,玄奇的事儿发生了。 一行行信息,在他脑海中浮了出来。 很显然,这些不言语的正是魔门的正式弟子,想来货物一般,所以才来到这低级市坊摆摊儿。 可饶是如此,对宋延来说,也颇有几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感。 成品皮影,纸人,毒符,奇药,飞剑,甚至是法术都有买卖。 制皮房里制作的皮影,都只是最初的“形”。 这些“形”被正式弟子们取了去,还需时间炼制,才能炼成可以使用的皮影。 这其中损毁率很高,甚至远超了符箓,所以皮影的需求才很大,制皮房也才需要那么多杂役弟子。 而在奇药里,宋延真就看到了之前齐瑶提及的“痴心粉”。 【痴心粉】,将头发或皮屑烧成粉末,混入粉中,让目标嗅到,可使对方倾心;目标实力越弱,需要粉末数量越少,一瓶最多可用五次;对练玄层次修士作用有限,售价:5贡献点。 至于法术,其后都有标注。 有的是一条标注,有的是两条。 一条的是“此法术非傀儡宫专属法术,乃从外而得”。 两条则是多了诸如“已然修炼,可用”、“未曾修炼,草草观之,应该可用”、“修炼入门,还行”、“残缺,不知是否可练”之类的评语。 宋延目光迅速扫动,在法术系列的商品中探查着。 他要寻找到隐藏气息的法术,或是攻伐之类的法术,否则他这练玄一层,就是空有境界,而不能充分施展。 他一家家搜寻,很快相中了两个法术。 【敛气术】,练玄法术,大众法术,未曾修炼但必定可用,售价:49贡献点。 【气箭术】,练玄法术,大众法术,未曾修炼但必定可用,售价:39贡献点。 很显然,这两门法术都是很平常的法术,属于在修玄界不是秘密的法术,可是修炼法术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没什么修士会花费时间来修炼这两门。 前者... 你在门中,表现还来不及,敛气敛了做什么?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修士,敛气敛了有什么意义? 后者... 想来是极其普通,极其基础的攻伐法术。 这一点单凭想象就能想出来。 玄气存于体内,聚集起来,由内而外,放射出去,这不就和“六脉神剑”之类的差不多么? 但“六脉神剑”也就只是武侠中的功法而已,在修玄世界里属于最最底层的力量。 若是你还有别的选择,谁修炼这个? 不过,纵然这两门法术都是大路货中的大路货,宋延也是买不起的。 这种法术,本也不是杂役能消费的起的。 宋延幽幽扫了一眼那两门法术,继而转身离去,去到凡人摊位上,花费1贡献点换取了些盗匪买卖的玩意儿。 三瓶补充元气的“固本参丹”,一瓶上品迷魂药“长睡清风”,一把锋利的在寻常人眼里可以称为神兵的匕首。 这三样东西在江湖上显然都不凡,可在这儿却只需要花费1贡献点就能换到。 ... ... 当天,他在午后匆匆赶回了山上。 却见盛大柱又笑眯眯地走来,抚掌喊道:“宋兄弟买了点啥?” 宋延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道:“买了点固本参丹。” 这话一出,杂役里那几个“有资质的人”都愣了。 大家都是靠双修来练玄的,怎么你还保养上了,值得吗? 盛大柱扫了眼那瓶子,他当然认识“固本参丹”,于是笑笑道:“宋兄弟还真是个好人。” 宋延道:“是啊,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好。” 盛大柱不再理他。 转身,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本来他还想铲除这个竞争对手,毕竟同为“同期有资质之人”,谁知道后续会不会有竞争? 为防意外,提前铲除为好。 可现在看来,这种人似乎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了。 只是个废物罢了。 山下有他的小弟,弄死这对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倒是另外那个叫齐瑶和许长俊的,似乎不是太容易搞。 盛大柱皱眉,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思索,转瞬却又变得笑眯眯的了。 ... ... 入夜。 守了前半夜的丘怜月退了下来,宋延给她喂了一颗“固本参丹”。 这种江湖上的灵丹妙药对凡人是真的有用。 丘姑娘感到体内暖暖的,百骸俱舒,困意上涌,她是真有点儿感动了,毕竟商家重利轻离别,谁在乎什么感情?所以,纵然宋延根本不在意她,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宋延居然真说到做到,花费贡献点给她买了这个。 “宋大哥,谢谢你。” 丘姑娘拉起被褥,借着缝隙里投入的扭曲红辉,看着那少年郎,心底第一次有了一丝放松。 “睡吧。” 宋延道。 丘姑娘点点头。 一炷香时间后,她呼吸变得均匀。 宋延拾级而下,来到床边,从怀里取出名为“长睡清风”的迷魂药,扒开塞子,在丘怜月鼻前一晃。 无色无臭的气体逸散而出,彷如清风拂体,随着丘怜月均匀的呼吸而进入了她体内。 她...睡得更深了。 紧接着,宋延取了匕首,脱了沾染自己气息的衣裳,将其放置在门扉后,然后猛然开门,如幽魂般窜到了门外那诡谲的红雾里。 腥雾中鬼物无数,见到生命就会扑来,想要夺舍。 可它们却丝毫不管宋延,只因宋延是鬼灵根。 宋延扫了眼周边,白日热闹的孤崖上空无一人,他目光一扫,落在了远处盛大柱、文二妞的悬空房上。 ... ... “过几日等新杂役来了,我们再行动一次,等存够了贡献点,成为正式弟子后也能去到一个好点的地方。” “宋延,齐瑶,许长俊怎么办?” “哪天他们下山,我们尾随过去,然后让兄弟们动手直接宰了就是。 我了解过,测试都是一批一批的,同一批的竞争者越少,之后我们挑选的余地也就越大。” “呵,遇到我们也是他们倒霉。” 文二妞戏谑地笑着。 忽的,她听到一声猛烈且突兀的“哐当”声从高处传来。 她愣了下,下意识地急问:“怎么了?” 但回答她的只有一声痛呼。 扭曲的红光里,那坐在高处的盛大柱好似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拍到了,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径直往下跌落,而那门竟已大开!! 门外腥雾里传来哗啦啦的悚然怪响,皮,骨,残骸,鬼物狰狞贪婪地往里冲来,而一道幽深的鬼影轮廓正安静地矗立门前,与那许多争先恐后的鬼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 11.别深究,否则... 宋延只是简单地推开了门,就好似在深海鲨群里划拉出了一条伤口。 鬼物们疯涌而来,似漆黑怒潮冲入门中,对着盛大柱和文二妞的身体进进出出。 遮天蔽月,鬼影重重。 盛大柱和文二妞这俩盗匪头子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只是躯体被煞气占据,而开始呈现出一些古怪的表现,譬如坐起,一只眼珠咕噜噜地逆时针转,另一只则顺时针... 宋延没动匕首,他带匕首也只是为了防止万一。此时他混在拥挤的鬼物群中,快速来到这悬空房里,稍做搜索,便在个抽屉的匣子里发现了两块玉牌,稍一查看,就看到了内里的贡献点数。 好家伙。 一快玉牌里有30点贡献点,还有个则是40点。 这简直把宋延震惊到了,他甚至握着玉牌的手都颤了一下,因为他无论怎么计算都算不出这俩能有70点贡献点。 他单单知道这俩十有八九是坑了之前那二十余名新杂役的,如今也在对他虎视眈眈。 正是这两者结合,再加上“市坊法术那高昂的价格”,才构成了今晚他行动的动机。 可就算如此,这俩的玉牌里应该顶多就30不到的贡献点,哪儿来的70? 宋延自然无法猜到这俩土匪头子在山下还有接应的小弟,而那些小弟通过买卖赚了不少贡献点,所以才能有这许多。 震惊之余,他有种暴富了的感觉。 他迅速掏出自己的玉牌,拿着那俩玉牌在自己玉牌这边“哗啦”了几下。 贡献点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转移的。 第一个玉牌,他划了20点贡献点,第二个则是划了30点。 如此各自留下10点,放回原地,便算是“财物未失”,这也可让明日来查看的人觉得这绝对只是一场意外。 但划完之后,宋延转瞬又想了。 ‘这玉牌和穿越前的银行卡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那...正式弟子有没有可能拥有‘查看转账记录’的本事?’ 信息的缺失,会带来截然相反的判断。 这一点在丘怜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丘姑娘以为傍上一个“未来的正式弟子”是福气,却没想到那其实把自己“送入虎口”,要不是宋延,她早就被榨成药渣了。 宋延沉默了下,各种念头如急电流过。 他有了决定。 他干脆把那俩玉牌都揣到了兜里,然后提起两个姿态古怪、正被鬼物进进出出的身体,纵身拾级,将两者放在了悬空房顶端,然后电速离去。 离去后,他躲在一块石头后,悄悄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那俩都自己坠下悬崖,这才回到了自己屋。 因门后有他气息,那些鬼物并来未敲门。 屋里,丘姑娘中了“长水清风”,也睡得正香。 宋延这才长舒了口气,然后开始紧张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 ... 事实证明,杂役们的命确实是草芥。 不仅死了的是。 活着的也是。 前来探查依然是个玄袍弟子,只不过背后那诡异皮影双面脸儿的图案并非玄色,而是...红色。 若是玄袍玄图是正式弟子,白袍是长老,那这种玄袍红图就是内门弟子了。 两人一屋,尤其是两个“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的人”一屋,却还是消失了,这足以让皮影峰派人来看看了。 但那来者并不关心那两个死了的人,他只是对过程有些好奇,所以他也懒得询问,直接抓了““盛大柱,文二妞隔壁的杂役”,然后闭目,手指一点那杂役眉心。 许久,他收回手指,而被他点了眉心的杂役顿时露出痴呆之色,然后又迅速被清理了,带走了。 “师兄,如何?” 一名正式弟子上前询问。 玄袍红图的弟子回忆着刚刚搜魂搜到的信息。 他脑海里浮现出“听到鬼物撞开大门的声音”以及“隐约看到两道身影爬到了悬空屋屋顶,在屋顶扭曲爬行,一会又不见了的画面”,于是回了句:“昨晚腥雾浓郁,内里藏了个厉害的鬼物,那鬼物撞开了大门,导致这俩被占了身子,无意识爬出了屋舍,然后坠崖。” 那正式弟子低声道:“死了的这两人不是善茬,前几日刚刚引了一波肥羊下山宰了,会不会是有人觊觎他们的贡献点,这才出手? 师兄,贡献点什么的我是不管的,只是我挺好奇如果真是这样,那...出手之人是怎么做到的。” 玄袍红图的弟子似笑非笑地着看向他道:“怎么?你还想接着查?还是,你质疑我查出的结果?” 那正式弟子一愣,忙道不敢。 “知道你不敢。”玄袍红图弟子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道,“当师兄的提醒你一句,在我们傀儡宫,秘密太多。死了人,永远别深究,否则...你也会很快变成死人。 这句话听不明白,就多悟悟。” “多谢师兄,多谢。” 那正式弟子抹了抹额头冷汗,行礼目送那玄袍红图弟子离去。 ... ... 昨晚,宋延不慌。 今天,他看到崖外有皮影峰弟子前来,他也很镇定。 但当这一天结束重新回到悬空房、尘埃落定后,他却反倒是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敢这么做的。 但回想起皮影峰弟子那“一点眉心,似乎就看到了什么”的模样,他大体明白:这个世界肯定有搜魂术。 如果有人对他用搜魂术,那就全完了。 积蓄的压力,让他忽的有些烦闷,腹里好似升起了火,他搂起丘小娘子,与那丰腴的娇躯一同撞压在塌上。 丘小娘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反应也特别凶。 在两人狂风骤雨般的发泄后,终于都冷静下来。 丘小娘子如烂泥般的瘫躺着,她妙目眨了眨,看向缝隙外的红雾,从欲念里退出的双瞳里满是恐惧,她颤声道:“宋大哥,今天白天,很多人都在说腥雾变浓了,鬼物变强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鬼物撞开大门...盛大柱他们就是这么死的。 我们都只是杂役,皮影峰不会在意杂役,杂役死了...也就死了。 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丘小娘子崩溃地哭了起来。 宋延愣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昨晚他那一次破门,给这制皮房的所有杂役带来了何等压迫感。 而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丘小娘子又扑了上来,用最恐惧也最温柔的声音道:“宋大哥,我会好好服侍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很听话,你带着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好不好?” 乌黑凌乱的发丝,精致却满是恐惧的俏脸,一副豁出去了、要用身体讨好来换取活命机会的模样...... 宋延将小娘子抱紧入怀,待其身体的颤抖稍稍平复,才道了句:“既然你说做什么都好,那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丘小娘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宋延道:“吃一粒固本参丹,去好好睡觉。” 丘小娘子:...... 她乖乖地吃了固本参丹,慢慢进入了梦乡。 宋延坐上五层台阶,慢慢儿也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里。 他并不担心鬼物破门,可在这种地方,他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 ...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了。 新杂役又更替补充了好几批。 独属于制皮房的新的“轮回”也依然在继续。 在这种轮回里,无论是宋延,还是丘怜月都已快速变成了老杂役。 他们已明白了这里的潜规则,也明白了如何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对于绝大部分杂役来说,能活一天是一天,至于希望...那根本没有。 对于丘怜月而言,那就是“望夫成龙”,希望宋延在成为正式弟子后能拉她出火坑。而在观察到那不少追随着有资质弟子、却突然变得虚弱、然后消失的杂役后,丘怜月若有所思,然后却更加依恋宋延了。 对于宋延而言,半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事,而他...总算可以去把半年前抢来的那批贡献点给花掉了。 12.法术变异 宋延怀里有两个玉牌,一个他自己的,里面有83点,还有一个则是丘小娘子的,里面有7点。 丘小娘子为了表现的有用,也是拼了命制皮,这才在半年里凑齐了7点贡献点,然后...全部交给了宋延。 少年轻车熟路地往山脚低级市坊而去,半道儿上在一处做了标记的岩石下挖出了个包袱,换上低兜帽斗篷和人皮面具。 这些东西是他这几个月去往市坊时淘来的,连同三瓶“固本参丹”,合计花费了1贡献点。 人皮面具只是江湖人的面具,修玄者只要稍稍一感知便能揭穿,没什么大用,故而便宜,但对宋延而言却用处不小,这可以让人将他误判为盗匪,或一些邪道江湖人士。 而在得了巨资后的这几个月,他并没有表现的异常,而是正常下山,所以才会知道山下那市坊也会有外面的江湖中人前来。 傀儡宗,显然是江湖邪道武者们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比人间皇朝有用太多了。 在那些人,以及丘怜月的交谈里,宋延也知道了自己穿越而来的世界似乎极大,皇朝众多,而自己所在的这傀儡宗则是在“三国交界”处的一个邪修势力。 三国,却是凡人三国,名字也巧了,恰叫魏蜀吴,可是...这三国显然和宋延穿越前的三国没有关系。 正因如此,傀儡宗但凡想要人了,就去随便哪国掳掠一番,总是用之不尽的。 至于掌控皇朝,傀儡宗似乎没什么兴趣,一来是凡朝没有玄石,没有玄脉,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二来是他们还需要凡朝不断地提供“人”这种资源。 宋延来到山下,假模假样地在外面逛了逛,但今天他并没有购买“固本参丹”,也没有去往常那些摊位,而是走了一会儿便进入了阁楼,熟练地取出玉牌在“货物竖牌”上刷了刷。 一行行货物信息顿时在他脑海浮现。 宋延飞快刷玉牌,花费了88点,买下了《敛气术》、《气箭术》,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上个月才新添的货物。 《搜魂术》,练玄法术,可用,售价:199贡献点。 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宋延很想买这个。 但199点贡献点,对他来说,还是太贵了... 宋延扫了一眼,迅速离去。 他正待绕几个圈子,处理了人皮面具和斗篷再回崖顶,却忽的听到市坊口传来动静。 那是嘈杂声,伴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哄笑。 他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向市坊口,却见一辆辆囚车正从远而来,但囚车中所载的男男女女,虽风尘仆仆,神色绝望,却皆是不凡。 男的俊俏,女的漂亮,且周身都有着一股子高贵气质,绝不是普通人。 旁边有些江湖中人肆意笑着。 “魏国这是要彻底灭国了,皇室女眷皇子全被抓了来,那血枪帮造反归造反,却也懂事,知道把这些人全部都送来傀儡宫,孝敬仙长。” “传闻魏国皇室有一缕山海国多尾狐族的血脉,那血脉虽薄弱无比,不足以供他们修炼,但却能令他们容貌极美,男女都是...如今看来,怕不是真的传闻了。” “瞧,那为首的,不是魏国长公主曹嫣然么?啧啧啧,我在江湖中可是听过她的艳名,大魏第一美人。可这又如何?还不是被送来傀儡宫,今后在这儿...怕是只能做个低贱的奴婢了。” 宋延看向那最前的囚车,其中女子确实娇美,但凡是个男人看了便不可能不心动。丘怜月虽也有几分姿色,但和她相比,却远远不如。 再联想到那些江湖中人的话,宋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外面的世道也不安全。 若这一幕只是“看电视看电影”什么的,他心里会生出同情,可在这样的世界,他觉得管好自己,让自己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世道如此,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还是得变强才行啊。’ ... ... 当晚。 宋延把今日在市坊所见所闻与丘小娘子说了一遍。 他记得小娘子也是魏国人。 而在听了宋延的话后,丘怜月愣了许久,颤声道:“长公主都被抓了?” 宋延道:“我听那些江湖中人说,她叫曹嫣然。” 丘怜月道:“国色倾城,魏宫牡丹......” 她喃喃着,然后长叹一声,紧接着又红了眼,泪珠子往下刷刷直掉。 宋延道:“你认识她?” 丘怜月哀声道:“我家商会在大魏的背景就是嫣然长公主,父亲带我见过她一面。 那时候我站她面前,只觉眼前是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我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她半眼... 宋大哥,你说血枪帮造反,那怕不是就这大半年的事,既然嫣然长公主还有不少皇室都被抓了,那我家那商会怕不是也糟了池鱼之殃了。” 原本,丘怜月还存了一丝丝能回家的愿望,可现在...这微乎其微的愿望正在彻底粉碎。 她面颊苍白,眼神空洞,喃喃着:“皇朝更替,真正长久的却是这些修玄宗门...” 忽的,她神色又激动起来,紧紧抓着宋延的手,颤声道:“宋大哥,你一定要成功,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成功。 其实我猜到了,我猜到你修炼需要从我身上采补才行,你不要温柔,你已经给我买了好多药,你多采补一点吧,你千万不能失败!我不要你失败!你不能失败!” 宋延挠了挠头发。 其实,他如今苦恼的不是失败,而是隐藏。 在丘怜月值完上半夜后,他重新坐到了悬空房门前,神色微动,面板调出: 【姓名:宋延】 【寿元:17/3908】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练玄一层】 【灵根:劣质鬼灵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练成)(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敛气术》(未入门) 《气箭术》(未入门) 七个多月的时间,让他积累了大量寿元,而对于【功法】和【法术】的关系,他的了解也更深了一点。 功法,就是一种奇异的修炼法门,是一件修炼工具,它并没有什么层次之分。你运用这法门汲取玄气,这就是【功法】的意义。可这绝不意味着【功法】很简单,相反,其相当复杂,便是《玄气引导术》内里就有种种需求,观想,心法等细节。 而真正的杀伐之法,在于法术。 斗法斗法,斗的也不是功法,而是法术。 在购买了《敛气术》、《气箭术》之后,宋延也明白了法术是有层次的,分别是:入门,小成,大成,圆满。 此时,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敛气术》上。 只有能隐藏气息,不被拆穿了,他才会继续选择突破境界。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熟门熟路地开始了尝试。 寿元数字开始变化。 【你投入了一年时间参悟《敛气术》,花费了三个月功夫,你入了门,再过三个月,已然小成,年末之时,你已大成。你意识到所谓敛气,其实只是聚气,藏气。人体之内,宛如迷宫,筋骨皮血,五脏六腑,任督奇经,都可藏气。别人想要探查你的境界,除非一目了然的,其余便需要以气来试之,在触碰到你的气后,他自然能知你境界。可若是你提前藏起,让他无法寻到,那气...自是收敛了】 ‘一年就大成了?’ 宋延有些小意外。 不过想到这是大路货,再想到自己参悟乃是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就又觉得还行。 眼见自己寿元还有很多,他决定来点儿大的,毕竟他还记得之前齐瑶说过“鬼修的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异化普通法术,使得那些普通法术扭曲变异,向幻术、吞噬这些方面转化”。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气术》,一年后,你彻底圆满,你能聚集体内玄气,随意将其藏至身体任何地方,且只占据一个位置。你并不满足,继续尝试敛气,然收效甚微。但在反复的试验中,你终于察觉了一点异常,你体内的玄气并非普通玄气,而是煞玄。煞玄煞玄,煞混玄中,你开始思索如何运用这股特殊力量。五年后,你领悟出了《敛煞术》,你能将体内煞玄中的煞气临时分出,任何敢用气进入你体内,搜查你境界和信息的人,都可以被你以煞气进行还击。你还不满足,继续尝试。又过四年,你一无所获】 宋延扫了扫面板。 【法术】 《敛煞术》(圆满) 很显然,他领悟出的变异法术无需再多修行。 ‘寿元还多,转化为实力才更稳妥,那......继续。’ 13.二次完美,凝煞控玄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但一无所获...】 十年,打了水漂。 一无所获? 宋延微微皱眉,扫了眼面板上“【寿元:17/3885】”,略作沉默,但他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也不会贸然地得出“既然十年不行,那看来花费再多的时间参悟也没用了”这样的结论。 他可以为了等一门《敛气术》,忍着半年时间一点寿元都不动用,可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对于“梭哈”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穿越前,他看过一些故事,那些故事里总有些反派或是其他角色磨磨蹭蹭的,有了提升实力的手段却不好好提升,纵然提升了也不好好提升到“升无可升”的地步,只是才升了一半儿就莫名其妙地停下,然后出去浪,之后要么直接死了,要么死里逃生... 他不会。 今天,他一定要尽可能提升。 唯有潜力变成了实力,才会让他心安。 不过,想起之前参悟出“劣质鬼玄根”时候的“心理暗示”,宋延再度暗示了一下自己“我希望敛气术往隐藏力量的方向发展”。 《敛气术》变异为《敛煞术》,其实并不是太让他满意。 如果真到了需要以煞气还击的地步,那也是图穷匕见了。 他需要隐藏,需要不被抓去“解剖”,而不是在“手术台”上被迫反击。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但一无所获...】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在反复尝试与努力下,你开始发现新的契机,你试图抓住,却总是徒劳。你并不灰心,继续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尝试。 在第十六年的时候,你忽的意识到了那契机是什么。 一切的根源依然在煞玄。煞玄中的煞气除了凶猛进攻性之外,还会在集聚到一定程度时表现出吞噬的特性,这特性在鬼物进攻生命的本能中也有体现。至此,你已花费了足足四十年时间参悟。 你开始尝试将煞玄中分出的煞气再度凝聚,压缩。 这个过程很复杂,但你并不会停下脚步。 在第四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你意识到你来到了一条岔路口,一边是将凝聚出的煞气外放进行攻击,这种法术似乎可以吞噬别人的玄气,简直就是修玄界的《吸星大法》; 另一边则是将凝聚出的煞气进一步收敛,以将自身体内的一切玄气全部吞噬入腹,继而再不占据位置,而是隐藏在身体的一个角落,如此,可以更彻底地隐藏自身气息,同时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对入侵气息进行远胜《敛煞术》的凶猛还击。 你选择了后者。 在五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你参悟出了《凝煞藏玄术》。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十九年时间】 宋延扫了扫面板。 【法术】一栏,多了一门圆满《凝煞藏玄术》。 很显然,“鬼灵根”不愧是特殊玄根,而第一个十年参悟之所以一无所获,是因为一门普通法术的第二次变异难度远胜第一次。 可是《敛气术》终究只是个大路货法术,其本身的潜力也是有限的,在经过了两次变异后,就已经到推演的尽头了。 感受着体内那玄奇的新法术:《凝煞藏玄术》,宋延略作尝试。 果然,他轻松地凝聚了体内煞气,然后再以这些煞气吞了所有玄气,继而浓缩为一点,宛如一个渣渣粒子隐藏在身体及不起眼的角落。 他控制着煞点分出一缕玄气,那便只有一缕玄气在他体内流动了。 如果有皮影峰正式弟子前来测试杂役们的修炼进度,那么...他只会看到宋延想让他看到的进度。 ... ... 小半年后的测试危机解除了,宋延舒了口气。 但他还是有点小遗憾,因为在参悟的岔道,他选择了“将凝聚的煞气进一步收敛”而不是“外放攻击”。 小孩才做选择。 他都想要。 怎么办? 他闭目体悟良久,发现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再度参悟《敛煞术》,你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之前的岔路口,这一次,你选择了第一条路。 你尝试着将凝聚出的煞气外放进行攻击,但你发现这并不容易,因为在这种法术的构架上,你已经彻底习惯了另一条路,如今无异于逆转习性,重新开始。 五十年,你若有所悟,却未曾领悟出新的法术】 【你投入了了五十年时间继续参悟《敛煞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汗水、努力以及悟性的作用下,你花费了足足七十五个年头,总算领悟出了《敛煞术》的另一种变异。 你参悟出了《凝煞吞玄术》。 你又花费了十年功夫,使得《凝煞吞玄术》和《凝煞藏玄术》融合。 你参悟了《凝煞控玄术》。 该法术变异已至完美,不再具备任何继续变异可能。 归还剩余时间十五年】 宋延睁开眼,平伸手掌。 那一股煞气被分出,凝聚在掌心。 如果有人在他对面,就可以看到这少年的巴掌心变黑了,好似一张...怪物的大口。 可若是这大口要破体而出,飞出噬人,似乎却又不行了。 ... ... 对于《敛气术》能变成《凝煞控玄术》,宋延已经很满意了。 他扫了眼面板。 【寿元:17/3761】。 ‘还是先提升《气箭术》,然后再提升境界吧。’ 《凝煞控玄术》攻防一体,邪诡难防,可却无法外放,但《气箭术》却明显是一门利用玄气外放进行攻击的法术。 这,可以弥补他在斗法中的短板。 同时,他也想验证一下对于法术参悟时间的一些理解。 ... ... 【你投入了两年时间参悟《气箭术》,在距离两年还差一个月的时候,你将该法术修至圆满。你开始意识到,所谓的气箭术,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凝聚术和封堵术。 但这种凝聚比起你的《凝煞控玄术》实在差了太多,它仅仅需要你将玄气调往指尖,然后强行封堵住,再然后在撤去封堵的那一刹那,玄气就会喷射而出,这恰如凡人的弯弓搭箭。 不,这就好比是凡人的射箭,因其无论威力,射程,还是准头,都实在是一般到了极致,且在射出时还会伴随类似子弹出膛的明显声响,同时对玄气的消耗也不小。或许,它唯一能让人称道的地方只有隐蔽性】 宋玄略作停顿。 ‘果然,练玄层次的大路货法术,一般只需要两年就能圆满,一年就可使用。’ ‘而这《气箭术》作为整个地级市坊卖的最便宜的法术,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若非是没有厉害些的法术,谁想练这个?’ 【你投入了五年时间继续参悟《气箭术》。在日复一日的钻研中,你参悟了《煞箭术》。原理便是将一缕煞气单独分离,混在气箭之中。如此在触碰到目标时,可以更轻易地撕裂其玄气防御,或造成更大伤害】 ‘果然,以我这劣质根骨,大路货练玄法术第一次变异需要五年左右时间。’ ‘继续,看看能否消除动静,增加射程什么的,消除动静放在首位。’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参悟《煞箭术》。 在第三十三年时,你站到了岔路口。 这一次,岔路有三条。 一条是改良射程,提升准头; 一条是改良动静,降低消耗; 一条是增加威力; 你选择了第二条。 第四十八年,你参悟了《煞针术》。 该法术原理是利用煞气将玄气凝聚成针,减小射出量,射出口径,从而削弱声响,因力量落点变小,故而整体威力不会变化。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两年时间】 宋延:...... 他抬起手指,略作感知,很显然,再小的动静也还是动静,无声无息是不可能的。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骂娘的感觉。 这《气箭术》,好像扶不起来的阿斗啊。 14.时间已到 【你投入一百年时间继续参悟《煞箭术》。 这一次,你以‘改良射程,提升准头’为目标。 第七十五年,你参悟了《煞弩术》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二十五年时间】 【你投入两百年时间继续参悟《煞箭术》。 这一次,你以‘增加威力’为目标。 第九十九年,你参悟了《煞铳术》。 你又花费了二十年功夫,使得《煞针术》、《煞弩术》、《煞铳术》融合。 你参悟了《暴雨煞》。 该法术变异已至完美,不再具备任何继续变异可能,归还剩余八十一年时间】 ... ... 法术修炼完毕,再无提升可能。 宋延继续提升境界。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修炼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第四十五年,你成功修炼出了900缕煞玄,汇为九泉,与之前一泉,分别流入体内十脉之中。 你的躯体强度再度增强,你的感知也有了一定程度提升。 你踏入了练玄二层。 因缺乏后续功法,归还剩余五十五年寿元】 ... ... 宋延尝试一下以《凝煞控玄术》隐藏十泉煞玄,成功。 他又扫了眼面板:【寿元:17/3469】。 ‘法术已无可再推,功法,灵根,似乎都还行...’ ‘再试试。’ 少年充满了耐心。 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他对于实力的提升永远孜孜不倦。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推演《玄气引导术》。 无论你如何尝试,总发觉体内煞玄已满。 你隐隐觉得可能需要某种外在药物配合,但你...并没有这种药物。 百年过去,你一无所获】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推演‘劣质鬼玄根’。 你躺在孤崖上,但鬼物已经不会再进出你的身体。 你隐隐觉得,改善玄根并不比无中生有容易,而这一次你却没有歪打正着的运气,你需要某种机缘。 百年过去,你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吗?果然没那么容易。’ 宋延心中暗暗思索着。 这是他第一次全面动用面板。 很快,他总结出了一些规则,或者说经验: 一,他的寿元推演面板,不可能无中生有,不可能明明没有药物却变出药物来,如此可推出,他只要准备好药物,很可能就可以直接以“直接将药物消耗干净”的方式来进行修炼。同理,他也可以利用环境。不同的环境对于修炼也是不同的。他的“劣质鬼灵根”就是因为这制皮房悬崖上的腥雾而产生的。 二,法术本身也是有潜力上限的,不可能无限次变异。且每一次变异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会大幅度上涨,涨幅目前看来是第一次参悟时间的额外一半。若想达到完美变异,那就需要完成同一层次的所有变异,并进行融合,而这需要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修炼这法术本身的时间。 换言之...能修炼现成的法术,远比自己参悟省事。 至于还剩下3269年寿元,宋延也并不意外。 毕竟,他修炼的都是低级功法,合计花了六百多年时间已经非常离谱了,当然这中间还包括了两百年的无用功。 在彻底完成力量消化后,宋延总算是长长舒了口气。 他睁眼看去,屋外本是朦胧的红雾变得清晰了许多,糊成一片的扭曲雾气变得多出了许多线条,好似精神异常的画师在黑色幕布上以血进行着凌乱素描; 他侧耳听去,屋外本是被几乎被隔离静音了的动静再度入了他耳中,风声,崖底森林的叶浪声,半空皮骨鬼物哗啦啦的恐怖呼啸声,悬崖上一颗小石子儿在滴溜溜的清脆滚动声,乃至隔壁悬空房里那两人的轻微交谈声,他竟都已能听到。 可说是交谈声,事实上也没什么交谈。 只是一些不可名状的哼唧声。 这是杂役们唯一能够逃避的时候。 而哼唧完后,隔壁屋的女杂役则在问:“说的那事儿,你什么时候去做?” 紧接着,男杂役道:“再过两天吧。” 女杂役道:“我存了10点贡献点了,你也有10点,你去问问那位传功的张大人,如果把20点都给他,能不能放我们离开。20点不够,我们还能存...只要能放我们离开,怎么都好。” 男杂役叹气道:“怕是不行。” 女杂役道:“这不行那不行,那怎么办?” 随后,她就开始了埋怨。 声音渐悄,因为这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杂役们谁不想跑? 可又怎么跑? 宋延看了看床榻方向。 本是只能见个轮廓的丘小娘子,也因他感知的变强而显得清晰了起来。 此时正值春末,那小娘子只盖了薄薄的被子,胸口胀的不低,长腿只在雪白腿根处露着绸兜的红绳,很是火辣,只是她眉眼却紧皱着,好似在做噩梦。 一天前,宋延也是这般惶恐,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睡个好觉了。 因为,纵然他在梦中,他的感知警觉也已超过了一个醒着的凡人。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后仰,闭目睡了起来。 ... ... 时间再度开始变快,制皮房也变成了宋延的舒适区。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汪素素那一批人迎来了测试。 测试过程是隐秘的。 但进去六个人,成功通过的却只有三个,汪素素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一刻,那颇有几分风韵的妇人恍如获得了新生,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神采,她昂着头离开了制皮房。 至于宋延...早被她忘了。 没什么爱,也没什么恨,更没什么去显摆的想法,路人罢了。 当然,若是宋延屋里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那汪素素保不准还会上去打声招呼,说句诸如“师弟,我在皮影峰主峰等你”之类的话,以结善缘。 然而那丘怜月小娘子自进入宋延屋里后,就一直活得好好儿的,期间宋延还浪费贡献点买了不少固本参丹给那小娘子。 汪素素只觉这行径实在可笑。 当初宋延能在她手上活命,她还当这少年有些斤两,于是及时奉上信息平了怨恨,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 ... 有人去,便有人来。 去的人里,死人远比成为正式弟子的多多了。 来的新人,则再度上演着轮回。 两个月后... 齐瑶屋里的男人虚弱而死,而另一个名叫许长俊的“有资质之人”屋里的女人也消失了。 这俩同为资质之人,便住到了一起。 入夜... 齐瑶和许长俊并没有滚上床榻,而是彼此正襟危坐地对视着。 齐瑶轻叹一声,水杏眼泪光闪烁,她语带忧伤道:“师兄死了,他为了掩护我...死了。” 许长俊肃然道:“为了覆灭这傀儡宫,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齐瑶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许长俊道:“一个月后,师妹你展露实力,过关去吧。” 齐瑶一愣,问:“那许师兄你呢?” 许长俊淡淡一笑,道:“到处都需有人留着,以查探消息。我...就继续留下,隐藏实力,躲在这制皮房里。” 齐瑶想了想道:“也对,师兄早就突破了练玄一层,又身怀《敛气术》,自可隐藏。” 许长俊露出迷人的笑,摇了摇手指,道:“不,师妹,我已达到练玄二层。” ... ... “好人,好人,采补我吧,多采补一点吧...” “好人,快点,求你了。” “就这样,就这...样...” 眼见着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月,丘怜月紧张无比。 尤其是在感知到自己居然还健健康康的时候,她几乎要疯了。 她健康,就意味着宋延对她的采补少了。 采补少了,那通过测试的可能就少了。 若宋延不能通过测试,成为正式弟子,那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宋延是个好人,她知道的。 所以,此时的丘小娘子如同一只发了疯的母豹子一般,一个劲地提出“要被采补”的“过分要求”。 ... ... 时光缓逝... 一个月,又过去了。 测试修炼结果的时间...到了。 15.一个层次,一种生活 这日一早,宋延,齐瑶,许长俊就被叫到了孤崖入口处的一处山腰。 早在传功、给予玉牌时有几面之缘的张师兄,带着一老者一女子正坐在石亭里。 老者脸型瘦削,脸颊苍老,嘴角眼角都布满了树皮般的凌乱皱纹,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修士,而像普通人,只不过“练玄境”并不能增加寿命,一世不得破而困在这境界里老死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女子穿着得体的双面脸儿玄袍,眉眼含春,姿仪里颇有几分少妇未饱的魅惑风韵,她或许并不是很美的女人,但长得绝不差,再加上这身勾人气息,凡尘男子若是见了,怕不是三两下就会被引得心猿意马。 女人含笑看着远处的来人。 她,正是汪素素。 而老者也颇为面熟,宋延想起这是比汪素素更早之前的一位“通过了测试”的名叫康得福的杂役。 老年得以修玄,实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来,运转玄气,若得一缕便能过关。”张师兄也不废话,“谁先来?” 齐瑶虽是女流之辈,却主动踏步向前,道:“我来。” 说完,她将手伸出。 张师兄宛如把脉一般,双指点在她手背,微微闭目,未几又睁眼,点了点头,友善道:“齐师妹,到我身后去。” 汪素素,康得福也是笑着看向齐瑶,连道恭喜。 齐瑶扫了一眼汪素素的双眼,那眼神好似在说“装什么贞洁侠女,还不是靠着那阴阳合欢的法子从男人那边榨来了玄气,你榨玄气的时候还是贞洁侠女么”。 齐瑶俏脸浮霜,冰冷无比。 汪素素眼珠子一拐,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带着狐狸般的笑,将目光再投向第二个前去测试的宋延。 “宋师弟,不错,你这一缕玄气颇为精纯,这说明你根骨或许不行,但资质却绝对没问题。”张师兄转眼又测完了宋延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莫不是固本参丹给那炉鼎,还能起到这效果?” 宋延道:“师弟只是不忍见那女子丧命,所以采补之余,也给她进补,却没想那许多。” 顺利通过测试,他心中也颇为舒畅。 只不过,这测试也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你只需要引体内玄气到手臂,自可直接过关,而根本不需要藏那么深... 张师兄闻言愣了愣,作为魔门弟子,他自己的行事就颇为漠然狠辣,但再漠然再狠辣的人总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好一些。 他点了点头,对宋延好感微有提升。 汪素素本是笑着的双眼逐渐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她愕然地看着通过了测试的宋延,只觉这不可能,但终究还是快速反应了过来,笑道:“本以为和宋师弟已结了一切恩怨,却没想到又有了善缘。” 她这是提醒宋延,两人过去虽有恩怨,但当天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宋延点点头,他都练玄二层了,怎么会再计较。 齐瑶却是实打实地震惊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出句:“你...你通过了?” “我通过了。” 宋延回了句,然后站到石亭一侧的柱子边。 齐瑶看看周围,忽的绕过汪素素,直接站到了宋延再旁边。 比起汪素素和康德福这种靠着他人寿命才修炼成功的人,她对宋延更有好感。 而就在这时,张师兄的话传来。 “许长俊,回去吧,你修炼未足,今生该是无缘修玄大道了。” 那俊俏高大的男子并不以为意,只是装出几分黯然之情,作揖道了声:“多谢张大人,那我就回去继续制皮了。” 张师兄却不再理他。 杂役罢了。 还有什么好理的? 张师兄看向宋延,齐瑶道:“如今我制皮房缺人,你们既是制皮房杂役出生,就留在这里修炼吧,洞府资源,该正式弟子拿的,一分不会少了你们。” 紧接着,他又冷冷道:“莫要说什么去主峰之类的胡话,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们。” 在扫了一眼两人,发现两人都未曾露出不满之后,张师兄才笑眯眯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入门,挑选洞府,还有......一些正式弟子才能享到的好处。” 说完这些话,他眼中露出几分奇异的色泽,玩味地笑着道:“你们啊,这是入门的时机选的好,好处可真不错了,来...带你们去看看。” ... ... 制皮房所在山峰名为南竹峰,是皮影峰主峰外围的一座山峰。 张师兄叫张印,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的二弟子。 这程丹青在皮影峰的身份则是个内务管事,穿白袍,但背后却绣着玄纹的双面脸儿。 在皮影峰,衣服有玄白两种。 玄者,为普通弟子;白者,则有身份。 衣服背后的双面脸儿图纹也有玄红两种。 玄者,为外门;红者,为内门。 程丹青能穿白袍,说明其地位颇高,管一处山头;玄纹...却又说明他不是长老,也不在内门,故而也无法接触到傀儡宫更高深的独门功法与秘术。 从这,也完全可以说明,制皮房的地位在整个皮影峰并不高。 宋延,齐瑶很快拜过了程丹青,换上了玄纹玄袍的制服,同时更换了身份令牌。 令牌的材质也从原本的黑木,变成了黑玉材质。 宋延扫了眼令牌:宋延,正式弟子,皮影叁叁肆。 齐瑶则是“皮影叁叁叁”。 张印继续讲解着:“不记名的贡献点牌那只是给杂役的,今后你们的身份令牌就也是你们的贡献点牌,纵然别人拾了去,也用不了,若是你身死,那令牌里的贡献点就自动作废。” “至于皮影峰弟子,其实合计也就六百人左右,若有陨落之人,其令牌编号就会空出,然后由后续弟子按序补上。 你两人拿到的令牌,便是前几日陨落弟子的。” 宋延忍不住问道:“张师兄,不知那两位师兄是如何陨落的?” 张印深深看了他一眼,肃然道:“我傀儡宫地处魏蜀吴三国中间,南吴剑门自诩正道,常有覆灭我门之心,其中弟子游走我宗周边,若是遇到了,免不了一番斗法,你与齐师妹这两块令牌便是斗法战死弟子的。” 南吴剑门? 宋延隐隐听说过一点儿,那还是丘怜月告诉他的,但丘怜月作为凡间商家之女,也就知道个名字罢了。 齐瑶则是默然不言,但心中有几分暗爽,想着:‘便是要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全杀光才好。’ 三人又在山间走了会儿,张印指着不远处道:“你俩洞府就在前方,今日且好生歇息,待到明天再去学习功法,了解事务。 至于师兄说的好处,走到这里,却也不瞒你们了。 大魏将亡,新上位的乃是凡间一个叫血枪帮的帮派,血枪帮为讨好我宗,将不少皇室血脉者统统送入我宗门,分了好几批。 那大魏的皇后皇妃,公主皇子,乃至是王府公子千金之流,都没落下。 大魏皇室血脉体内有极其稀薄的多尾狐族血脉,故而男子俊美,女子妩媚,两相欢好不仅享受,还可因其血脉而汲取到更多玄气,实是炉鼎佳品。 而你们虽能修行,但玄根应该只是劣质人玄根,所能依仗的修炼方法无非双修,丹药。 故而炉鼎,极为重要。 今儿,你们也是运气好,各自分到了一个大魏皇室血脉的,入了府,自可见分明。 石桌上有痴心粉,这也算是正式弟子的日常福利,每月一瓶。” 齐瑶闻言,面颊微红,这既藏了羞意,也藏了怒火,心中暗道:‘魔门,真是该死啊。’ 宋延却趁机道:“张师兄,说到炉鼎,我那在制皮房的炉鼎也用着趁手,再加上我给她喂食了不少固本参丹,可否也一起带来洞府中?” 丘怜月就眼巴巴地指望着他来跳出火坑呢,因此又是给身子,又是给贡献点;若他现在通过了测试,却不把人捞出来,那丘怜月怕是绝望到马上要去自杀了。 张印点了点头,道:“既是炉鼎,不违规矩,你稍晚去带来便是,这些杂役的身份转变容易的很,师兄帮你登记一笔,就当她是你府中人好了。” 宋延暗暗舒了口气,有种“总算不负所托”的感觉。 而想到今后不需要再睡在那悬空房,他心情也小小的缓和了不少。 制皮这事儿,延年益寿,他喜欢的很。 但制皮房以及杂役的身份,却如履薄冰,他就不喜欢了。 今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16.王妃,多尾龙伯食人狐(求月票,求追读) 丘怜月从早晨等到午后。 期间,她看到许长俊回来了宋延没回来,就知道宋延通过了测试。 她开始兴奋地等待。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那颗心在慢慢冷却,一股绝望和恐惧的感觉慢慢升起,她用颤抖的手抓着刮刀在粗糙的兽皮上“嗤嗤”刮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她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那许多“万一”... 可转眼下午已过半,她连双头狼皮影都已经做好了一只。 她已经往门外看了一百五十六次,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可是却还是没有等到那身影。 她已经感到周围杂役露出了嘲笑,而远处那个曾经和她共处一室、想要占有她的男人也似要站起来,狞笑着走来... 阳光渐淡,丘怜月的心也终于彻底冷却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皮影,面色苍白。 她已经听到周围人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可再一刹那,那些嘲笑就全部冻结了。 只因为门外有少年喊了声:“怜月,走了。” 她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宋延穿着一袭玄袍站在门外的光里。 她一瞬间眼睛红了,匆匆站起,应了声:“来了!” 当她再走出门时,射来的目光已不再嘲讽,而是充满了嫉妒... 她哭着,笑了起来,抬袖擦去泪水,匆匆迎了过去。 ... ... 搬家,并没什么好搬的。 就是把固本参丹、匕首之类的带了过去。 然后,宋延又领着丘怜月去变更身份。 可变更时一问,才知道“只需要没收其杂役身份即可”,对外...就当其死了。 正式弟子的炉鼎,本就没有身份,她们需要做的只是待在洞府里,或是随在正式弟子周围,若是私自逃出,便是没有身份的人...谁都可以斩杀或掠走。 这其实不比杂役好多少。 然而,丘怜月却怎么都不肯再做杂役。 ... ... 片刻后。 宋延洞府。 机关石门“咔咔”关闭,但洞内仍然有光。光来自天窗,那是配了透光水晶的天然孔洞。夕阳的光正从上斜落,照出一块儿椭圆的红晕。 洞府里,并无宋延穿越前印象中的那种“沉闷、腐潮”的味儿,反倒是有种极为清新的气息,置身其中,能够感受到明显的舒适和心情宁静。 张印和他说过,傀儡宫有一处奇异的双螺旋玄脉,这是两个玄脉共同构成的一个大型玄脉,其中一个脉心之上是纸人峰。 所以,纸人峰也是傀儡五峰之首。 还有一个脉心却不在五峰,而是散落在深山煞地,那就是腥雾起处,实在不适合人修炼,故而无人搭理。 至于皮影峰,则是也在这玄脉的主干上,算是不错。 南竹峰,虽说在边缘,所处之地却也算是“余脉”。 此间弟子的洞府,就都是依照“余脉”而建的,合计六十二间。 从杂役提升上来的弟子,都在此处修行,若能破入练玄一层,那就可以脱离南竹峰,而被征召入皮影峰更深处。 这个时间,大概是六年。 换句话说,宋延如今这洞府,极可能就是某个已经突破练玄一层的弟子在离去后所空下的洞府,毕竟按照宋延这一年的观察,能够从杂役弟子修炼成功并成为正式弟子的人也就在十个左右。 一年十个,六年六十个,突破了境界的离去,空出的位置则给新人。 可若是没突破呢? 而且,若是按着这种速度,皮影峰的弟子总数其实绝不止六百人。 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魔门的战死率,也挺高的,所以...人数才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 简单的观察,稍稍深入的推断,让宋延忽的明白:他只有六年时间...六年之后,必生变故。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无法突破,毕竟他如今都已经练玄二层了。 他担心的是六年之后...会如何? 这忡忡忧心并未让他今天的心情受到影响,毕竟今儿总算能睡个安稳的好觉了。 可紧接着,他忽的又想起张印说的自己洞府里还被分到了一个“有大魏皇室血脉的女子”,于是稍稍搜寻。 这洞府,是两室一厅的,两室各有垂帘。 他掀开一个,不在。 再掀一个,有了。 内里有个娇美贵妇,手足被绑,正蜷缩在石床角落、 角落墙壁间嵌有个囚人的石柱,人臂粗细,绳索从石柱里绕过,故而这贵妇是哪怕寸步也无法挪开。 天光显出她的模样儿:俏脸之精致,胜过丘娘子,眉眼间天然带有几分血脉深处的多尾狐族媚气。 其长腿蜷起,开叉肉色绸袍被带着从腿根子耷拉下,显出白净的肌肤。 敏锐的感知让宋延闻到了淡淡香味,很显然...这贵妇人是提前沐浴过才来的。 贵妇在看到宋延的一刹那,眼中露出无比的痛恨之色。 如果目光能杀人,这贵妇早就将宋延杀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而不远处的桌几上,则放了一瓶“痴心粉”。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痴心粉上。 贵妇露出漠然之色。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她闭上眼,嫌弃而厌恶地等待着。 宋延问:“你是谁?” 贵妇并不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只会刺激眼前恶贼的欲望,于是用冰冷的声音道:“魏王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之债,血债血偿!” 宋延对身后招招手。 丘怜月走了过来。 宋延问:“认得么?” 丘怜月看去,却是紧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然后下意识地道了声:“王妃!!” 然后她看向宋延道:“她是大魏镇南王王妃,曹雪柔...她...” 宋延问:“她怎么?” 丘怜月道:“她...她是镇南王世子的母亲,在镇南王府里也是大夫人,她...” 丘小娘子已经语无伦次。 宋延直接问:“她多大了?” 丘小娘子想了想道:“镇南王世子骁勇善战,已然近三十,曹王妃应该起码五十了...” 对面贵妇怒声道:“我不是曹雪柔,你认错人了。” 宋延有些无语。 他理了理,也算是理清楚了。 山海国的多尾狐族血脉确实强大,五十多的女子一眼看来便如二十佳人,无论容貌还是肌肤都是如此,可其实细看,却还是能在眉眼间发现几分成熟的老态。 所以说,傀儡宫给下面弟子分“炉鼎”,根本不是按照身份分发的,而是上头简单地把大魏皇室血脉中年轻貌美的给留下了,至于这些年老点的贵妇则全部分发了下去,给了普通弟子。毕竟纵然五十余岁,却还是胜过了普通女子许多。 若是丘小娘子不说,宋延根本看不出来她乃是五十左右的妇人。 “王妃。” 宋延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可后者根本不答话,而是用一种仇恨到了极致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算了...” 宋延轻叹一声,然后取了头发以洞中火折烧成灰烬,再混了那痴心粉倒在手上,然后来到这镇南王王妃面前。 曹雪柔冰冷地看着他。 宋延轻轻一吹,将痴心粉吹入其鼻中。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前还冰冷的曹雪柔神色已经开始产生变化,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谁,可却无法抑制对眼前少年的感情,她心中充满了欲念,却也强烈地矛盾着。 宋延观察了会儿,见她已经彻底驯服,便三下五除二给她解了绳子,然后道了声:“王妃,今后你就住这屋吧,我不会动你的。” 他虽然走肾,可对于这种国破家亡的女子却还是下不了手的。 曹雪柔心中的矛盾顿时没了,紧接着,她对眼前少年的好感无法抑制地膨胀起来。 她是个凡人,根本无法对抗这种混杂了修士手段的奇药。 许久,她长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叫王妃了,叫我雪柔吧,对外也说得过去。” 此时此刻,她很想再去想镇南王,还有世子,可奇药的力量却在强行扭曲着她,让她难以抑制地只想着、只在乎着眼前少年。 宋延想了想道:“你刚刚说魏王不会放过我们,什么意思?” 曹雪柔道:“我只是隐隐知道皇兄,也就是魏王,和山海国还有几分剪不断的联系。” 宋延道:“纵然如此,山海国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凡人国度出手吧?” 曹雪柔缓缓摇头,她能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因为她地位崇高,其余的...她并不知晓。 宋延又问:“山海国是什么?” 曹雪柔道:“是恐怖的食人妖国,其中族属足有数十个,所以又称百妖国。我们体内所隐藏的一丝血脉,正是多尾狐族的。 而多尾狐族,又称...多尾龙伯食人狐族。 食人,是指它们极为凶戾恐怖;龙伯,是说它们体型巨大,生命力强。 所以,我们大魏皇族才会纵然年老,也如稚子,看着...永葆青春。” ... ... 附:月初,桃花酥求一下月票,谢谢您! 17.谁生谁死,未必...看实力 食人百妖? 多尾龙伯? 这些字哪怕只是听一听,都能感到一股透体寒意从脚后跟“嗖嗖”上窜,让人如同溺水,窒息惊惶。 “那傀儡宗和这山海食人妖国相比,又如何?”宋延迫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他收获的却只是茫然的摇头。 凡人哪能知道这个?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镇南王王妃看着眼前小郎君,忽的觉得心儿有点痒,但她却还有理智,故而那种强烈的背德感、羞耻感一重一重地翻涌而上,试图扑灭这奇怪的痒感。 她大口呼吸,嗅着口空气,却闻到了宋延身上的气息,那气息带着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得背德,羞耻不仅没能浇灭那痒感,反倒似乎成了抛在火上的油,一下子炸开了。 王妃身躯绷紧,面颊粉红,引吭而吟,发出一声“哦~”的长音。 宋延愣了愣,顿时明白这是“痴心粉”发挥了作用。 他道了声:“怜月,你陪王妃睡这里,我睡另一个房。” 说完,少年就匆匆掀帘而出。 然而“傀儡宗和山海食人妖国,孰强孰弱”的问题却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恍如幽灵。 但没多久,舒服的床榻就让他摆脱了一切烦恼。 这里不再是悬崖之上那逼仄危险的悬空房,他...总算可以睡个真正的好觉了。 ... ... “你别害怕。” 齐瑶看着石屋里的美男子。 那男子长发披肩,神色惊慌,袒胸而露出光滑健壮的皮肤,如若宋延在这里,定然会觉得这男子生的很像“一些穿越前乙女向游戏”里的美男。 “我知道你是大魏皇室,知道你是被掳来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齐瑶揉了揉发红的杏睛,她觉得这些人实在太惨了。 国破家亡,自己还因为体内隐藏血脉的缘故被抓来当炉鼎。 太惨了。 美男子明显是楞了一下,然后道了句“多谢”,然后又道,“孤乃大魏镇南王...只可惜,无法再给仙子重谢了。” “没什么,你且安心歇息。” 齐瑶说罢,抓起桌上“痴心粉”狠狠摔砸到地上,然后道,“王爷就当自己已经用过了,也好掩人耳目。” 镇南王的表情舒缓了许多,连声道:“多谢仙子,只是不知仙子...能够助孤脱困?孤...定然感激不尽。” 齐瑶温声道:“有机会的,王爷只需知道...不仅王爷能脱困,很多受难者都会脱困。” 她捏了捏拳头,恨恨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镇南王笑着点点头,道:“孤相信你。” “王爷安心歇息吧。”齐瑶转身出门,去到另一个石洞。 在她离开后,垂帘内里的镇南王也是长舒一口气,本是惊惶的双目里显出一缕喜色,幽幽闪烁,似在思索什么。 ... ... 此时...南竹峰,六十二间洞府的最顶端。 与宋延所估不同的是,这六十二间洞府...至少空了一半! 而两道身影正站在一处崖前,眺望着月华里翻涌的千里红雾,以及那被红雾吞没的杂役悬空房。 负手的白袍中年人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 “张印。” “师父,弟子在,您有何吩咐?” “明日你再去制皮房,给这一年里那些曾经有资格修炼《玄气引导术》,却又落选了的杂役一个新的选择,就说...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程丹青沉声道,“就说葫芦谷最近多了些煞狼,他们如果能拎一颗煞狼的狼头回来,那就也可以成为正式弟子。” 张印愕然道:“师父,煞狼不独行,那些没有入境的弟子,但凡是去了,就必死无疑...这...” 程丹青冷冷道:“最近南吴剑门越来越活跃,我担心他们派遣奸细。 奸细可以隐藏实力,但却无法隐藏自己可以汲取功法的事实。 当日你在现场,可有人明明能汲取,却装作不能?” 张印摇摇头:“功法传承,我在旁是可感知的,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程丹青道:“那就好,明日一早,你就让他们直接去。 为防有人逃脱,为师会跟过去,那俩新弟子...你就代为师先将《玄气引导术》的完整版传给他们。 另外,再给他们分一下任务。” “是,师父。” ... ... 次日,早。 宋延走在山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而就在这时,对面的石门也缓缓开启,一个马尾玄袍、英姿飒爽的长腿少女从里走了出来。 因为是同期,所以就连洞府都分得很靠近。 齐瑶看了眼宋延,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却还是走近,问道:“昨晚如何?” 宋延赞道:“不愧是有多尾狐族血脉的炉鼎,用起来和凡女就是不同,润的很。” 齐瑶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听到这说辞,却还是觉得恶心。 她是亲眼看着宋延一步一步堕落的,从洁身自好的少年,到如今邪恶肮脏的小魔崽子,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有种“宋延是被逼的”想法。 “你呢?” 宋延又问了句。 齐瑶随口道了句“还行”,然后眼珠一转,又好奇地问:“你那边的皇族是何身份?” 宋延道:“镇南王王妃。” 齐瑶:???!!! 想到自家洞府里那可怜的男人,其娘子居然就在对门被那个了... 齐瑶忽的气冲冲地加快脚步,不再和宋延走在一处。 宋延莫名其妙,一扭头却看到了汪素素。 汪素素快速走到他身侧,细声道:“齐师妹少年意气,还不明白既至魔门,就只能遵循魔门规矩行事,不遵循那就得死。 如此...入了魔门,便是邪魔,命已如此,谁有的选?不过是都为了活下去罢了。” 她轻叹一声道:“被掳来此处前,我也是他人贤妻,也是良家子,也从未想过今生会如此。 但事已至此,就当是重活一世了。 人总得往前看,总得想着法子活下去,不过如此罢了。” 汪素素想寻个盟友,挑来挑去,发现还是当初这位对抗过她的少年比较靠谱,于是想主动来搭话,示好。之前看齐瑶在少年身侧就远远跟着,又见齐瑶气冲冲走了,便趁机过来了。 两人本无什么大仇怨,宋延便点了点头,道了句:“师姐说的有道理。” 汪素素便笑着站在了他身侧,然后开始主动示好,将一些她搜集到的,可能会对宋延有用的情报主动托出。 “如我们这般的南竹峰正式弟子,除了修炼之外,也不是完全脱产,而是需要做一些宗门分配任务的,一是制作妖兽皮影,二是外出采买妖兽皮。 据我观察,这南竹峰六十二洞府,有近一半都空着,想来是都出了事...所以,外出采买妖兽皮并不安全。如果有的选,师弟...慎重。” 六十二洞府,有一半空着? 宋延愣了愣。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消息,如果今日就要确定“任务”,那他在缺失这信息的前提下很可能做出“外出采买妖兽皮”的选择。 因为,如今他也很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以皮影峰正式弟子身份外出采买”就是个不错的了解外面局势的路子。 信息的缺失,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判断,也会把一个“自以为做了最正确选择的人”逼上死路。 这一点,宋延已经看了不少了。 很多时候,谁生谁死,未必看实力,而是看...选择。 “多谢。” “师弟客气啦。” 汪素素笑眯眯地招招手,道:“前面便是峰主传功之处,师弟加油。” 她如个狐狸般停了下来,又挥了挥手,与一路走来的宋延道别。 齐瑶则是感到在她离开后,宋延身侧就多出了汪素素,于是暗暗冷哼,再想到宋延今晚又要以镇南王王妃为炉鼎去修炼,就越发恼怒,只是暗道:‘等剑门抓到机会,定要把这影响三国的大毒瘤给连根拔起!让它再不能害人!’ 想罢,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许长俊,可转眼,却又宽了心:‘许师兄已入练玄二层,却低调地隐藏在制皮房,那里应该算是整个南竹峰最安全的地方了。” ... ... 须臾,齐瑶和宋延一前一后进了南竹峰最顶端的石楼。 但石楼里接待他们的却是张印。 宋延奇道:“张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在吗?” 张印笑道:“师父有些事处理一下,便由我代为传功。 之前你们学的《玄气引导法》是削减版的,那效率比完整版的足足低了五六倍,现在...我便将完整版传给你们。 待你们稍有所成,再传授法术。” “对了,除了这《玄气引导法》,我们南竹峰正式弟子也还是要进行一些日常任务的。你们挑一挑吧...” 18.皮师不在符师之下 葫芦谷。 一只只被鬼物侵袭了神智的煞狼正红了双眼,疯狂撕扯着新鲜的血肉。 你扯下一块大腿,我叼走一个人头,红血飞溅,染没黄土,那人头脸皮上的鼻子眼睛耳朵很快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白骨毕露,看不真切。 这些人,在昨日之前还是制皮房中“有资质的弟子”,隐隐有着更高一层的地位,可只是一个考验没通过,便成了煞狼的口中餐。 煞兽和妖兽不同。 煞兽是被鬼物侵袭的普通野兽。 妖兽却是和修士一般,是入了境的。 这里似是颇为接近那地煞核心,故而纵然未曾入夜,地面也浮动着淡淡的红晕,这些...就是煞狼形成的原因。 此时,纵然别的杂役已惨死,许长俊却安然无恙,虽说他还未能御剑飞行,但体内十脉已充斥玄气,奔跑起来,纵是煞兽也赶不上,故而他并不惊慌。 “没想到我只是为了隐藏实力,就被逼要来执行这种危险任务。 真是倒霉。 不过,这任务明摆着是要我送死... 罢了,任务算是失败了,先返回剑门将这里的情况报给师门吧。” 许长俊淡然的很。 他转身,折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可还未走多远,却陡然感到天空一黑。 许长俊急忙仰头,却见一只皮影巨象见风就涨,转瞬数丈,从空而落,象蹄一踏,狠狠撞击在他身上。 难以想象的夸张怪力从皮影巨象的蹄子上传来。 ‘什么人? 怎么可能?!!’ 许长俊瞳孔里闪过恐惧之色,他只觉周身玄气被摧枯拉朽踏碎,血肉亦被撕裂,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就没了感知。 嘭!! 破烂的血肉之躯撞落在了山谷黄土之中,浅没在红晕里皲裂开的地面上。 白袍中年人从空而落,落到皮影巨象身侧。 这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 可此时程丹青的神色却很古怪,远没有在山头的那种为人师长的感觉,而是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诡异,阴森。 若张印在此,那就会发现此时的师尊是那么的陌生。 程丹青心念一动,皮影巨象卷起许长俊尸体,送向了葫芦口深处那煞气更浓之地。 这一路上的阴影里也藏了不少鬼物。 但,那些鬼物却没有一个对程丹青发起攻击。 ... ... “齐师妹,宋师弟,总之如今我南竹峰就两个任务。 一个是听从大师兄安排,去我傀儡宗西北方向的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 青溪市坊并不是我傀儡宗地界,而是个散修集聚的市坊。也只有那样的市坊,才会源源不断的供给大量妖兽皮。 另一个,则是随我留在南竹峰,以妖兽皮制作皮影,这个任务很是枯燥,和之前的杂役没什么区别,接触不到什么世面,更加无法得到锻炼。 哎,可是,什么活儿总得都有人做不是?” 你们如何选择?” 在传授完《玄气引导术》完整版后,张印开始分任务了。 宋延心中暗暗无语,只觉张师兄也太会演了,明明是安全的活儿非得藏着掖着,批的一无是处,他若是没提前听到汪素素的话,怕还真要犹豫一下。 他暗暗扫了一眼身侧的齐瑶。 齐女侠杏眼儿圆瞪,好似也在思索。 宋延其实早发现齐瑶有异常。 毕竟哪个杂役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修行的事?哪个杂役会和自家炉鼎用一种“暗号接头”的方式走到一起?哪个杂役会在自家炉鼎惨死之后,在制皮房伤心半天?又有哪个魔门弟子会在听到他说“很润”这种话后,气愤无比? 齐女侠十有八九是个真正的好人,保不准就是那什么南吴剑门的“愚蠢炮灰小间谍”。 宋延对好人并不反感,于是想张了张口,想对张师兄提一个诸如“去青溪市坊有没有危险”这类的问题,好让齐女侠明白“您的潜入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去了那种绞肉机一般真真假假、身份难辨的是非之地,您还能活着回来吗”。 他张口。 但还没来得及说。 齐瑶已经道:“师兄,我要去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 “好!” 张印赞了声,又看向宋延道,“师弟也是要去青溪市坊,对吧?” 宋延摆手道:“不不不,师兄,我打算做妖兽皮影。” “很枯燥的。”张印皱着眉。 宋延道:“再枯燥,也得有人做。” “做这种事,得不到锻炼的。”张印苦口婆心。 宋延道:“不瞒师兄,师弟其实...发自内心地喜欢干这一行,俗话说得好,干一行爱一行。” 说完,他又道:“对了,师兄,青溪市坊......” 张印哼了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各自修炼,适应,三个月后开始执行任务。” 说完,他便飘然而去,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石楼里,只剩下两人。 齐瑶转身也要走。 宋延沉默道了句:“齐姑娘,青溪市坊,危险。” 齐瑶侧头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 “直觉。” 宋延说着,也走向外面,待到门扉处,又道:“现在去求张师兄,应该还来得及。” “不必。”齐瑶回了句。 她正要向外传递情报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 ... 成为南竹峰上正式弟子的好处并不少。 每月固定贡献点:10点。 每月固定修炼丹药:小玄灵丹1枚。 每成功做出一件低级妖兽皮影:10点。 享有玄脉余脉边缘的洞府。 享有宗门给予的诸如“炉鼎”之类的福利。 而随着修炼时间的变长,还可以选择法术进行修炼,这其中就包括了皮影宗的特有基础秘术————驭皮术。 之前宋延在制皮房看到的正式弟子骑跨皮影双头狼,于悬崖峭壁直上直下,又随手招出皮影拉车运载尸体,那就是驭皮术。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还有六年的时间。 转眼三个月过去,期间,宋延除了假模假样地修炼之外,还真正地践行了“做一行爱一行”的行为,每日去到杂役房,取了兽皮制作皮影。 张印本以为他是说说而已,可在看到宋延“三月如一日”的表现后,是真的震惊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正式弟子会在“休整期”跑去杂役房,再做原来工作的。 在三个月后,张印甚至拍着宋延肩膀,愕然且亲切地问:“你小子,是真的喜欢制皮?” 宋延道:“这可能会是我一生的爱好。” 张印“啧啧”了半天,连道:“稀奇稀奇,我看过不少从杂役房出来的弟子,那些弟子都是看到兽皮就想吐,你倒好。” 说着,他话锋一折,又道:“不过,制皮也不止是爱好,还要看天赋。 你知道那些画符箓的吧? 我和你说,真正的制皮是比画符更为高深的手段。 一位皮师于宗门的价值,远高于符师。 你若是不仅喜好,还有天赋,那师兄...倒是可以为你举荐一二,让你试试。 若是成功了,便算是个再进一步的机会了。” 宋延肃然道:“那师弟不得把师兄的兽皮也给代做了?” 张印一愣。 宋延轻声道:“该是师兄的贡献点,还是师兄的。” “哦~~~”张印恍然,双目圆瞪地看着这位极上路子的师弟,道,“相见恨晚!相见恨晚!走,师弟,别的先不说,你先去做个妖兽皮影试试。师兄虽只是个熟练工,却也应该能教导你一些。” 宋延点点头,随张印走入了一处制皮的洞府。 张印在前,他在后。 张印的话,让他明白了“皮师”的存在。 很显然,“皮师”除了简单制皮之外,还会真正地做出能动、能杀、能斗法的皮影。 这是“技术工”啊。 宋延有些心动。 19.万事开头难 哗啦~~ 一张奇异的兽皮在宋延面前摊开。 这里是专供南竹峰正式弟子制皮的地方,环境相比杂役房不知好了多少倍,除了坐落于玄脉余脉之上那令人心情愉悦的气息之外,还有采光、通风都颇为不错。 透明水晶镶嵌在不规则穹顶孔洞上,金色天光落照在几近透明的玉石桌几上,但这桌几却不是之前杂役房那种长条的、一桌坐几十人的桌子,而是精致的、小巧的只能供两三人坐着的。 这皮,是妖兽皮。 但和宋延在杂役房看到的那几张妖兽皮却又有不同。 “杂役房的都是些残破老旧妖兽皮,属于给杂役们做做看的,但我们这里的却是没有损坏的低级妖兽皮。”张印将兽皮捋平,又补充了句,“至少这一块儿割下来的皮没有损坏。所以,我们制作时也要格外小心。 若是成功制成一个皮影,那能给十贡献点。 可若是失败了,你得赔偿。 三个贡献点。” “明白了,张师兄。”宋延慎重地点点头。 接着,张印开始教导妖兽皮的简单制作手段。 流程和普通兽皮一样,但为了避免损坏,在操刀雕刻上的要求却细腻了很多。 “师弟,看好了,这是四种基础雕刻技法。” 张印神色专注,刻刀轻刮,道:“雪花。” 改刮为刃,刃不动,手指发力,旋皮逆锋。 “拉丝。” 刻刀稍抬,轻轻点下,又抓起一旁锤子,“嘟嘟”敲打两下。 “凿刻。” 刃稍平,斜对皮面,以手力推动。 “推皮走刀。” 宋延认真地看着学着,随后张印又取了张残破的兽皮让他试了试手,道:“师弟先试试,过几日再拿妖兽皮。 从前你在那制皮房每日能制一两张皮影,但这种妖兽皮,你能三日做出一张,就不错了。” 说完,张印又取了张画稿过来,道:“这是血刃麋鹿,你先试这个吧。” “多谢师兄。” 宋延拿着那残破兽皮试了起来。 这一试,他顿时有了种不同于之前在制皮房的体验。 妖兽皮上的阻力很大,且手掌压下去时还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刺痛感,压得越用力,刺痛就越强,好似这已死妖兽的皮肤上藏了万千根针一样。 他回想起之前张印的动作。 手掌近乎悬空,而五指绷得极紧。 可以说,这完全就是在用手指制皮。 其中所需的力量与辛苦,可想而知。 宋延问:“张师兄,这是什么妖兽?” 张印道:“最普通的低级妖兽,白刺鹿。在妖兽集聚区域的外围,随处可见,但也不是你们这种连法术都没练成的普通弟子能碰的。” 宋延点点头,忽道:“那山海国的妖,算什么层次的妖兽?” 这话问的很自然。 问完了,宋延甚至还以磕叨家常的语气补了句:“屋里那炉鼎告诉我的,说什么多尾狐族只是山海国的一族。” 但空气陡然沉默了下来。 张印侧头看了他一眼,慎重道:“那不是妖兽,那是...妖魔。 妖兽起码还是兽,可妖魔却已然是魔,那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其余的莫问了,我这种普通弟子也不知道。 不过师弟不用担心,大魏对山海妖国来说,连屁都不算,甚至多尾狐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血脉后裔,不会来犯的。” 宋延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开始练习制皮技法。 他很听劝,张印让他拿残破妖兽皮多练练手,他就决定多练几日。等练到对技法熟悉了,不会出错了,他再拿“弄坏了需要赔钱”的妖兽皮。 ... ... 七天后。 【你汲取了一只白刺鹿剩余寿元:22年】 宋延看着制好的“血刃麋鹿”皮影,有些无语。 七天时间,如果运气好,足够他汲取140年寿元了。 这...就算把他刚开始适应的四天去掉,那也是三天才汲取了22年寿元。 不过,汲取的寿元少了,但三天时间却能换到10点贡献点,这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 ‘也算是有利有弊。’ 宋延并不气馁。 万事开头难,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制作妖兽皮。 这种制作明显是存在难度的,若是熟能生巧,且今后能以更强大妖兽之皮去制作皮影,那便是寿元、利益两开花了。 除此之外,他对“皮师”也相当感兴趣。 在他看来,任何世界里,“技术工”都比“战士”更安全。“战士”是需要上战场的,而“开发研究武器的技术工”则是待在“科研室”里的。 就算大难临头了,组织也会先带着“技术工”跑路;若是遭遇敌人了,还会调集“战士”去拼命保护“技术工”;再若是“技术工”不小心被困了,还会派遣“战士”深入敌营去救援;纵然真的救不了,“技术工”也不会被杀,而会被敌方招安,纵然不降,也十有八九会被敌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多好啊。 他想当这个“技术工”。 宋延的思绪正飘着,张印已经来检查他做出的兽皮了。 张师兄捏着兽皮皮影,在阳光下查看了下,啧啧称奇道:“不错不错,第一次能做成这样,真是有天赋。” 宋延笑笑,他都练玄二层了,无论是感知还是力量都能掌控更好,自然可以制皮制的很好,但他还是应了声“是师兄教的好”。 张印拍拍他肩膀,道:“再接再厉,你若真做的好,师兄说到做到,定为你举荐。” 傍晚时分,宋延坐在制皮房,专注地处理着下一张兽皮。 一阵香风忽的从远刮来。 他也不抬头。 汪素素坐到他对面,笑着道了句:“师弟,明日,我能坐来么?” 她也不露出半点妩媚勾引之态,而是带着真诚。 妩媚勾引是她杀人和之前骗炉鼎的手段,不是用来寻搭档、找盟友的。 宋延道:“可以。” 汪素素掩唇笑道:“师弟来南竹峰的第一天,是坐我对面的。 今儿,又坐一起了。 也算是有缘哩。 这一次啊,师姐定然以诚相待,也希望师弟莫要负我。” 她声音越说越轻。 宋延点了点头。 汪素素确实很有用,而且很聪明,全身长满了心眼儿,这次更是三言两语帮他躲过了一个大坑。固然若是没那提醒,他自己也未必会踩入坑里,可终究是善缘。 汪素素嫣然一笑,搬了自己的兽皮、刀具过来,然后坐到宋延对面,伏案制皮,再不多言。 ... ...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青溪市坊。 完成了兽皮采买的南竹峰小队,打算在市坊边小镇的酒楼里休整一晚,等天亮再返回。 夜深人静,一道娇俏的蒙面黑影却悄摸摸地离开了酒楼,迅速去往了另一处府邸。 叩门。 入内。 府中,一个穿着银白剑袍的男子诧异地开着面前黑衣人,警惕道:“阁下深夜前来,不知何事?” 黑影道:“是剑门的师兄吧?” 男子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毕竟他身上穿的剑袍就是南吴剑门的弟子服,然后疑惑道:“你是...哪位师妹?” 黑影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图,迅速塞到了男子手上,道:“师兄,这是皮影峰部分区域的地形图,峰中多煞气之地,白昼夜晚皆不相同,交给师门。还有...许长俊师兄失踪了,可能已经牺牲。” 男子摊开看了看,慎重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转达。” 黑影道:“那我先告辞了。” 男子道:“师妹身处敌营,万望小心。” “多谢师兄。”黑影道了声,便转了身。 而在她身后,那剑袍男子神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屈指一动,飞剑已然悄无声息地出了鞘,再随着那一指剑诀,激射而出,眼见着就要到黑影背后。 黑影后知后觉地转身,一双美目里露出震惊,困惑,恐惧... 但她已来不及反应。 而就在这时,一道男子身影从附近墙上飞掠而下,握剑挡在了她身后。 叮! 剑声脆鸣。 当!! 一把剑倒飞了出去。 飞出的身影已被飞剑钉杀在地。 鲜血溅起,喷了黑衣人一脸。 “快...走...”那身影颤声喊着,“快走!他是魔门的奸细...” 剑袍男子微笑着,踏步而来,手指再动,剑诀捏动之间,那说话的身影已经被割了脑袋。 染血飞剑,半空悬起。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数道剑袍身影飞至。 剑袍男子一愣,也顾不得斩杀黑衣人了,转身御剑而逃。 黑衣人如傻了般站在原地,蒙脸的黑布滑落,露出一张娇美的鹅蛋脸,只是这鹅蛋脸上的英气却变成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她抚摸着脸上的血,地上的血,呆若木鸡。 而就在这时,去追杀的数道剑袍身影里有一道折返了回来,落地看向黑衣人,稍作辨认,表情愣了下,然后轻叹一声:“七小姐,细作不是这么好当的,正邪之争更多的是蝇营狗苟,而非你想的快意恩仇......回家吧。” 齐瑶看着掌心的血,嘴唇颤抖。 她看着地上那为她而死的弟子,颤声问:“他是谁?” “重要吗?” “很重要,他救了我...他用生命救了我...” “但有许多这样的弟子正在死去。” 齐瑶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血液,转身飞奔而去。 她紧紧闭上眼,强忍着泪水。 远处剑袍身影轻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未曾追去。 20.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 宋延专注无比地制皮,其余事儿都不是他现在能触及到的。 在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以及他本身“练玄二层”的身子基础的共同支撑下,他制皮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过半年的功夫,就从每三天制作一张皮影,变成了两天一张。 而又过半年,则变成了...一天一张。 当然,明面上还是两天一张,因为...他会帮张印代做。 张印也是乐得“不干活儿还有贡献点拿”。 在享受了足足一年这种福利后,他总算也没食言,请来了一个背后绣着红纹双花脸儿的内门弟子。 ... “师兄,我这师弟在制皮一道上是真的很有天赋。 我明白你那皮师的入门手段只卖给入了境,且有天赋的弟子... 可能不能让我这师弟先练起来呢?” “张师弟,再说一遍,不是卖。 我只是帮师父挑选一些有天赋之人,将我师门的入门手段传承出去,若其中有人能以此入了门,展露了天赋,我师父自会寻他,这也是为门中培养人才。 至于费用...只是为了让那些弟子明白我师门这手段不廉价。 花了钱,他们才懂得珍惜。” “师兄说的太对了,太有道理了,受教受教。” “罢了,虽说未曾入境,但总有些是可以先练起来的。 也算是帮师父扩大一下人才范围了。 对了,你刚刚说...他两天制一张皮,皮影上佳,那便算是一年吧,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150贡献点。那...我这法门便卖个1800贡献点好了。” “这...会不会太贵了点,毕竟就是入门...” “哎,这还不是为了让那些弟子明白我师门手段不廉价?你以为我真贪这1800贡献点?要不是我和张师弟有些交情,还不来这儿呢。”师兄苦口婆心。 张印觑眼看着他。 师兄道:“要不,还是等他入了境,再去买吧。到时候啊,还是这个价,反正卖家是我。” 张印:... 他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们见了宋师弟再说吧。” ... 片刻后。 背绣红纹双花脸儿的内门弟子满意地看着面前少年,这少年憨厚,真就花了1800贡献点买了他这法子。 此时,他道:“我乃石师门下赵一敬,我这一脉需学的手段,都不简单。 《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这两门学会,便是到哪儿都会是被人尊重的皮师。 不过,我今日这教你的,只是《小五行缠丝手》中的《小五行手》入门,以及《画皮招魂术》中的《画皮术》入门。” “妖兽皮质多危险,暗藏金木水火土,别说凡人了,就算是修玄之人,以手触碰,也可能遭受腐蚀。到时候别说当皮师了,就算是制几张皮,都会受伤。轻则手掌腐烂,重则...一命呜呼。” 赵一敬推出个匣子,道:“所以,你需要的东西在里面,可以先练起来,如此也算是抢在了别人前头。不过,你若私下再将此法给了他人,不被发现还好,若被发现...哼...” 这内门弟子冷哼一声。 “不会的。”宋延回了句,然后打开匣子一看,却见其中还有六格。 其中一格放着两卷崭新的册子,还有五格则是放了十枚奇异的核桃。 两两一格,且各自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玄奇气息。 这东西,也绝不是市坊能买到的。 市坊市坊,说白了,只是大门派的衍生物,是散修交易货物的重要地点,却绝不是无所不能。 因为大门派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己门中核心功法不会被别家买走,又怎会把这种东西放过去卖? 贡献点,对于大门派的最高层算个屁。 这不过是他们制定的规则罢了。 而规则,就是为门派服务的,主次是不可能颠倒的。 赵一敬又道:“宋师弟,册子虽是手抄的,但确实可以能帮你入门。 你若真能入了门,可至皮影峰主峰寻我,我带你去见石师。 到时候你就会发觉得这1800的贡献点花的很值了。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努力吧。” 说罢,这弟子也不多留,转身离去。 他掂着身份铭牌,感知着内里多出来的贡献点,露出满意的表情。 至于入门? 那不可能。 不是他给了假货,而是因为主峰上那么多弟子,在名家指导的情况下,该不入门还是不入门。 皮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小子,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白日梦不是那么好做的。’赵一敬嘿嘿笑了笑,招出皮兽,跨上,破空而去。 ... ... 天光里,宋延将册子分别打开,细细研读。 《小五行手》,便是练的双手五行不侵,具体则是以匣中赠予的“五对儿五行核桃”练手。 水最柔,故而从水行核桃开始。 三日后更换木行核桃,因为水生木。 木行之后再分别为火行,土行,金行。 小半个月后,再换回水行。 周而复始,以此练手。 期间顺序决不能错,否则便会受伤。 而这“五行核桃”其中所蕴藏的五行玄气也需等量,这...是需要大师特制的,并不是那么容易买到。 这也让宋延想到了“练玄三层”的修炼法门,很明显...这一层确实是需要某种外物的。 纵然他一旦得到那外物,怕是能以极快时间破镜,但没有外物却也不行。 他的面板并不能无中生有,并不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变出来,然后让他提升境界。 《画皮术》,则是需要“画以入神”。 他们这些弟子得到的画稿,都并非原稿。 因为印刻的原因,每一张画稿都只能制一张皮影。 所以,“有神”的画稿是很珍贵的。 宋延看了许久,却愕然地发现自己面板上并未多出两个新法术。 不过,这两本册子也不像是假的。 于是,他先照着练了起来。 五行核桃手中转,观物查神心中藏。 ...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五行核桃也算是在宋延巴掌心儿里走了一个轮回了。 而宋延也霍然有一种“面板上即将出现《小五行手》”的感觉。 很显然,大众法术是只要从玉简里取了,就能浮现在面板上。 但这种秘术,却需要你自己有一个粗略认知和体验,那才能登上面板。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延也决定把《画皮术》的修炼提上日程。 《画皮术》中说“观物方能查神”。 意思就是:你必须看了活物,才能知道怎么画才能画出它真正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画的更逼真”对皮师意味着什么,但宋延知道这肯定是很重要的一步。 而他也择定了一个好地方:翠雀林! 翠雀林横亘在南竹峰去往皮影峰的主路上,面积很大。因亦处于玄脉余脉之上的缘故,故而存在一些诸如白刺鹿,双头狼之类的低级妖兽。 这里往西才会触及煞地,所以也颇为安全。 宋延问的很清楚了。 低级妖兽对应着人族境界中的练玄一层到三层,而白刺鹿,双头狼则只是练玄一二层的渣渣妖兽。 再加上南竹峰,皮影峰这条路常有弟子走,应该还行。 说不得,他还能有机会练练手。 毕竟在他领悟了《凝煞控玄术》和《暴雨煞》之后,还从未用过,也不知道实战起来效果如何。 ... ... 当日晚,宋延躺着,享受过丘小娘子的侍奉后,便开始思索着“翠雀林”之旅,考虑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之类。 另一个屋子里,镇南王王妃则在以普通兽皮制皮,这也算是找点事做了。 忽然,宋延神色一动,他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异响。 方向正是齐瑶那屋。 说起来,自前年齐瑶从青溪市坊回来后,好像人就有点变了。 怎么变,他说不出来。 那异响很轻,若不是他已入练玄二层,若不是齐瑶洞府距离他不远,可谓是“邻居”,那他根本听不到。 此时,宋延从塌上坐起,打开石门,藏在一棵长青老树后,往不远处看去。 阴阴寒风,正值凛冬,漆黑山色里,一名神色幽冷的少女挺拔站立,将剑对准不远处一个相貌俊美的长发美男子。 美男子颤声道:“齐仙子,我出门...我只是透一口气,没别的意思,没别的...” 齐瑶冷冷道:“我故意留门,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逃出去,又要逃哪儿去。 你做过王爷,应该知道在这里你无处可逃,纵然你跑出去,那也是死路一条。 可你还是逃了,你不是往山下逃,而是往山顶......你究竟想干什么?” 山顶,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所在之处。 镇南王道:“没有,我没有往山顶去,我只是想去透口气...我现在就回...” 话音未落,这美男子忽的狂奔起来,那速度竟还不慢,显然是个练家子,齐瑶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嗖嗖”两下去了数丈了。 他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喊道:“有......” 一块石头爆速射去。 “细...” 那石头落在了他后脑勺。 最后一个“作”字,镇南王并未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了,白的红的散了一地,碎头尸身往前扑倒。 宋延从树后走出,看了眼远处齐瑶。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了一眼。 宋延挥挥手,道:“齐姑娘,杀了你炉鼎,不怪我吧?” 齐瑶并未答话,她只是怔怔看着那死去的镇南王。 明明...国破家亡。 明明...她坦诚相待。 明明...她要帮他... 她甚至没有给他使用“痴心粉”。 但结果却是,她被背叛了。 这一次,要不是宋延出手,说不定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齐瑶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宋延随意道:“野外没有身份铭牌的奴仆,杀了就杀了,这不是我们皮影峰的规矩么?怎么...齐姑娘还要为他报仇?” 齐瑶深吸一口气,忽的冷冷道:“你杀了我炉鼎,今后我怎么修炼? 不如...你我双修。 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里是记载着两名修士的双修之法的,纵然慢一点,却也可以。” 她已不想再要“炉鼎”。 但她已经铁了心,要在这里隐藏下去,以刺探更多傀儡宫信息。 所以,她决定和这个并不讨厌的少年结成道侣关系。 宋延道:“不要,你这个女人太麻烦了。” 齐瑶一愣。 宋延已经打着哈欠走开了。 齐瑶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美目闭上,等良久睁开,似是已有了什么决意。 如今的她经历过了鲜血,死亡,背叛,明明才两年不到的功夫,她却已如度过了许多年。 齐瑶将镇南王尸体随意挑起,抛入悬崖,然后幽幽地返回了洞府,关上了石门,面容逐渐沉没入黑暗之中。 21.不藏 轰隆隆..... 石门机关再度关上。 “宋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丘怜月有些紧张地询问,这两年她虽然能睡安稳觉,但禁闭幽居的压力差点没让她发疯。 她很渴望重回人间城镇,重新体验闹市的熙攘,重新听到清晨一早小贩的叫卖,嗅到黄昏街头烟火的红尘。 但这些从前最寻常,甚至让她厌恶的,现在却变得奢侈无比。 要不是宋延,她早就死了。 所以,发生在宋延身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心慌,担心。 宋延从未半夜出过门。 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延沉默了下,好似在思索什么,然后道:“杀了个人。” “宋...大...哥...这...”丘怜月结结巴巴,还以为同门相斗了。 宋延道:“是齐师姐的炉鼎。” 一旁,正在制皮的曹雪柔猛然一怔,因为任何来此的炉鼎都必然是大魏皇室血脉,或许她还认得... 宋延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小动作,道了声:“是你丈夫,他叛逃,所以我帮齐师姐击杀了他。” 啪嗒... 侧屋里传来女子娇柔的惊呼,伴随着兽皮,刮刀落地的声响。 丘怜月目瞪口呆。 宋延看了一眼侧屋的镇南王王妃,轻叹一声。 他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所以,他不会去赌“击杀镇南王的动静一定不会被人发现”,与其被人挑破,不如自己理所当然地承认。 反正击杀逃跑杂役,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镇南王王妃。 这可怜的女人,死了丈夫,却还要因为“痴心粉”的缘故渴求着与仇人好,这般的折磨...足以让她拿起制皮的刀去自杀。 对她来说,这或许才是一个不能算好的好结局。 而对他自己来说,镇南王王妃的死亡,也能佐证他的邪魔作风。 如此...虽然黑暗了点,却是一种悲惨的双赢。 宋延拉开垂帘,躺上了床榻,又唤了那本打算去安慰曹雪柔的丘小娘子来服侍。 ... ... 世上,总会发生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譬如一大早起来,宋延发现镇南王王妃居然没自杀,而是跪在他面前说愿意如丘小娘子那般侍奉他。 王妃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其实,自被血枪门抓送至这傀儡宗来后,镇南王就已经死了,杀死镇南王的也并不是宋延,而是那避无可避的亡国劫祸。镇南王能被宋延如此果断的一击杀死,其实已经是福气了。而镇南王王妃同样也是死了,如今的她,只想在余生体验做女人的快乐。 宋延本想拒绝,但忽的他听到石门外远处有动静,好似有人去到了昨夜镇南王死去的地方。 他眯了下眼,眸中显出思索之色,好似在推算什么。 未几,他轻叹一声,重新躺下,对着王妃招了招手。 王妃走来,一阵儿窸窸窣窣的宽解后。 宋延运起《玄气引导术》中的汲元之法,一连两次。 许久,王妃面色虚弱,瘫软在榻。 ... 事儿结束后,便走出了石门。 才出,没走多远,果是看到有几个弟子围在悬崖上说“似乎听到昨晚这边有动静”。 宋延直接上前,坦诚说他看到一道黑影在外乱跑,那黑影不答话,他隐隐看着似乎是炉鼎,为防意外,就出了手击杀了。 弟子们呵呵笑着,直道“当杀当杀”。 宋延扫了眼对门的齐瑶洞府。 那石门紧闭着。 而他,是再不想和这女人扯上关系了。 纵然之前有些好感,又有几分善缘,可一切都在昨晚那一击中再不存在了。 弟子们各自散去后,汪素素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齐师妹太正派了,炉鼎叛逃,这定然是没肯用痴心粉。 放往日里没什么,可这种时候...怕不是会被怀疑。 师弟你是个聪明人,昨晚击杀了那叛逃炉鼎,却没否认。 不过,你行事作风里还存了问题。” 说完,她压低声音道:“丘怜月跟了你快三年了,却还是没出事。那镇南王夫人,却不知你是否用了痴心粉呢?” 宋延也不废话,直接邀请了汪素素入洞一观。 汪素素是用痴心粉的老手了,对于空气里的淫靡气息也熟悉的很,再一扫镇南王王妃那被采补的虚弱模样,以及桌几上放着的固本参丹,忍不住掩唇媚笑起来。 她撒娇似地打了一下宋延胳膊,道:“还当你多正派呢,原来也是这死样儿哩。什么时候要不要和师姐试试?我们不采补,就当弥补下当初的遗憾。嘻嘻嘻...” 宋延笑了笑,不再多说。 如果...南竹峰峰主想在弟子里挑个心腹帮着监察,那他一定会挑汪素素。 因为,这位汪师姐就是个言行一致、实实在在的魔门妖女,她心狠手辣,又会见风使舵,更能趋吉避凶。 这不是那种“说着是妖女,结果言行举止比正道侠女还侠女,甚至身怀采补功法,却还是处子”的莫名其妙的假妖女... 果然,汪素素紧接着又笑道:“这事儿,师姐帮你证明,只是那位齐姑娘,师姐就说不准了...” 宋延点了点头。 汪素素道:“一起去制皮房吧。” 两人做“班搭子”已经做了快两年了。 汪素素的这句话本就和“一起吃饭去”自然到了极致。 可宋延却摇了摇头。 汪素素着实愣了下。 宋延解释道:“今天我去翠雀林。” 汪素素愕然道:“去那儿干什么?” 宋延道:“《画皮术》里说画稿若要存神,需当以目睹之,以心察之。翠雀林那儿有双头狼,我去看看。” 画皮术... 汪素素愣了许久。 《画皮招魂术》可是皮师的功法,而皮师地位之崇高是难以想象的。 她茫然的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道:“师弟一个人去,不安全吧?” 宋延笑道:“翠雀林也是皮影峰的官道,而我练玄许久,体魄也已不似凡人,到时候...我择一处安全之地观看,应该无碍。 要不...师姐陪我一起去?” 汪素素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她还未入练玄一层,不敢离开南竹峰到处乱浪。 不过,她旋即眼珠一转,道:“师弟安心去,若是昨晚那炉鼎惨死一事闹开了,师姐帮你解决。” “还是汪师姐好啊。” 宋延有些感慨。 齐瑶那般的好人,尽给他添麻烦。 反倒是汪师姐这般的邪恶妖女,才能帮他解决不少“小尾巴”。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汪素素“鹅鹅鹅”地笑道:“那师弟可得记得师姐的好。” ... ... 低处未必就安全,天塌了也从不是高个子先顶着,高处的一片雪都会成为低处之人难以承受之重。 所以,宋延在能够从杂役房跳出来时,并未犹豫。事实证明...没跳出来的杂役,确实都已经死了。 隐藏自己的去向,也未必高明。因为你身边之人并不傻,永远会有眼睛盯着你,耳朵听着你。可当他们看到听到“你要往高处爬,爬一条他们无法爬的道路”时,他们反倒是会抬高你,处处对你开绿灯。 所以,宋延不仅没隐瞒自己去翠雀林的行为,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 他不止说给了汪素素一人听,一路上,但凡是个人问,他就会坦承。 他就是要去修炼《画皮术》。 ... 咔咔咔... 宋延巴掌心儿里那两枚水行核桃正在快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会带着极度稀少的的水行玄气钻入巴掌,随后又在宋延《小五行手》的秘法下被他的肌肤缓缓吸收。 半个时辰左右,他就来到了南竹峰外围的一座山崖,其下则是葱郁的荒莽林子。 这条道路走的最多的其实就是皮影峰正式弟子。 但那些弟子骑着皮影,或飞空,或于林顶穿行,根本不会深入到林子里面。 故而,这才让林中多了不少低级妖兽。 宋延顺着山体斜坡而下,来到林子。 这儿没有入口,因为每一处都是入口,每一处也都是出口... 他走了许久,运气很不错,隔着块石头,远远儿瞅见了两条双头狼在饮水,四只大脑袋笨拙地晃动着。 宋延认真地观察起来,手指比对着那双头狼的形体在虚空勾勒起来。 别说,看实物,确实比看画稿更好。 好得多! 22.灭口 当日无事。 傍晚,宋延返回南竹峰,汪素素寻了他,轻声道:“师弟这边没事了。” 宋延道了声:“多谢汪师姐。” 汪素素笑道:“你悟的怎么样?” “有点小收获。” “那师弟继续努力,若有需要师姐的地方,尽管说。 还有那齐瑶,被峰主责令禁闭,暂时不许离山了。 你...想去探望她不?” “不了。” “嘻嘻。” 两人说完,分道扬镳。 ... 宋延回了洞府,看了一眼因采补犹然虚弱的王妃,却未曾再要她来侍奉,只是道了声:“雪柔,今日你好好休养,明日再来我塌上。” 王妃似是已经完成了自我催眠,多尾狐族隐藏血脉所带来的媚气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此时吮着手指,全然忘我地妩媚弄姿,沉沦欲念,道了声:“柔儿便是宋郎的,全是宋郎的,宋郎让柔儿好似回到了从前第一次成为女人的时候...” 宋延看着她的模样,心情复杂,只觉“痴心粉”这玩意儿恐怖无比。 力量但凡高一层,真就是能彻底拿捏下面的人。 什么风骨,什么贞洁,什么意志,在这种力量面前,全然不堪一击。 他能如此对凡人。 那更高层的修士未必不能如此对他。 真就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 ... 如此,一连数日。 这一天,宋延如往常一般打算去翠雀林,但才走出洞府,就听到远处传来争吵声。 他循声看去,却见个皮肤枯皱的瘦削老者正在和张印理论。 那老者,宋延不仅见过,还颇为熟悉。 他名叫康得福,是修炼成功的杂役里最老的一位,那日他测试时曾经站在张印身后。 此时,康得福怒气道:“张师兄,我难道不是正式弟子么? 你凭什么不分给我大魏皇室的炉鼎? 之前你说人不够,可昨日我去山下市坊,又见一批新的皇室炉鼎送来了! 怎么还没我的?” 张印皱眉看着他,露出几分嘲讽之色,然后道:“康师弟,你七老八十了,大魏皇室的上好炉鼎还用了干什么?浪费!” “张师兄...”康得福气的直喘气,又怒道,“可这是我该得的!” 啪!! 张印一巴掌甩了下去,直接把康得福给打飞了出去,满口是血。 张印还不解气,上前两步,踩踏在康得福脸上,俯瞰着他,似笑非笑着道:“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还不懂规矩。 多跟人家宋师弟学学吧。 滚!” 远处,正听着的宋延有些无语。 这怎么还扯上他了? 可转念一想,他在这里好像确实混得还不错。 张印帮他去找内门弟子传他《小五行手》、《画皮术》。 汪素素为他说话,主动帮他洗脱一切嫌疑。 康得福恨恨起身,唾了口血水,却也不敢吱声,直接远去。 宋延也紧了紧身上玄袍,往翠雀林而去。 ... ... 如今已值深冬。 不一会儿,山崖之间飞起些零星小雪。 雪渐狂,山鸟飞绝,荒林覆雪似白首。 宋延感知着周边呼啸的风声,略作思索,决定今天练一练手。 他已经观察低级妖兽很多天了,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采取《画皮法》上说的一个方法:击杀,解剖,度量。 杀死妖兽,解剖妖兽,用手感知妖兽身上的每一寸,细细体悟。 这...是最快去感知到“画神”的办法。 他得尽快把《画皮法》给弄上面板,到那时候他才能以寿元推演。 之前天气晴朗,不行。 可今天,天地嘈嘈杂杂,能够掩盖许多动静,他若再去远一点,那便是可以了。 ... ... 两只双头狼正从一处洞穴窜出。 冰冷的天气并不能拿它们怎么样,却能让一些普通的野兽放松警惕,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到个冻晕的。 双头狼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却有狩猎的本能,以及在这环境里久居后而生出的经验。 嗖嗖~~ 嗖嗖嗖~~~ 双头狼狂奔起来。 今天它们运气并不错,不一会儿就看到雪地里走了个两脚兽。 两狼八目幽幽,微伏身体,悄悄靠近,但那两脚兽却好像根本没有半点察觉。 待近到一定距离,两狼已然口流腥臭涎水,对视一眼,猛地加速。 冲击带来了雪雾纷扬。 在那可怜两脚兽的眼里,只能见到雪雾炸开,两道凶戾的黑影如疾风般射出,往他直扑而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奔跑靠后的双头狼陡然听到一声不同于风雪、林涛的怪异声音。 声音才落,一道寒光已然穿破了它的心脏。 这双头狼眼前一黑。 倒地。 死。 另一头双头狼已然跃起,扑咬向那似是微微抬手的两脚兽脖颈。 但那两脚兽反应也快,抬手变成了回手,挡在了它嘴边。 双头狼毫不客气地咬向那送来的手。 可下一刹,在它眼里,那手变黑了。 那是一种可怕的神秘的黑。 当獠牙咬落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爆发力从那手上的黑里散出。 明明那手根本没动,内里却像是产生了毁灭性的爆炸。 咔! 嘭!! 轰!!! 时间好似变慢了。 这双头狼的牙齿先碎了,紧接着是嘴,再接着是脑瓜子。 血液,脑浆,碎骨,碎肉在半空炸开。 这时,那两脚兽的速度陡然变快,电速往后掠出两三丈,而炸开的血肉恰好落在他脚前,没脏了衣服。 ... ... 这两脚兽正是宋延。 宋延战斗了一番,觉得自己战力应该还行。 毕竟在山头上,他也大概了解过“双头狼这种低级妖兽虽只对应练玄一层,可却也不是能被练玄二层秒杀的”,然而他却轻松秒杀了两个。 少年蹲下身子,开始快速地研究双头狼。 血味会很快引来其余妖兽或野兽,他的时间并不多。 可所幸,“和双头狼战斗一番”确实让他对“双头狼”这种存在有了更多体悟。 一炷香时间后,远处传来动静,似是不少东西或近或远地往这里跑来。 宋延起身,用雪洗了洗手,又对着不远处大雪灌木里的几双绿眼睛招了招手,示意可以来吃了。 他欢快地往回走,边走边想,又顺手摸出两枚土行核桃,在巴掌心转了起来。 转着转着,他忽的心有所动,再一看面板。 好家伙。 这要么不多,要多就直接多出两行。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画皮术》(未入门) 《小五行手》(未入门) 很显然,无论是《小五行缠丝手》还是《画皮招魂术》的修炼都是很难的,哪怕是拆散了的入门手段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掌握的。 可既然出现在了面板上,宋延就觉得问题不大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少年心中满是喜悦。 ... ... 走了约莫两炷香功夫,忽然之间,宋延眉头一皱,正要躲开什么,却见林间有两道身影骑着皮影双头狼而来。 近了,一看,却是玄袍玄纹的皮影峰外门弟子。 来人并不因为宋延穿着制服而放松警惕,反倒是厉声问:“你是哪个峰头的?在这儿做什么?!” 宋延不慌不忙道:“师弟是南竹峰的,来这里是因为符师《画皮术》需悟神,故而观察妖兽来了。此事南竹峰上上下下皆可证明。”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忽的其中一个丢出个铁镣铐,冷冷道:“自己先铐上,跟我回去再说。” 宋延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他忽的又神色一紧,悄悄后退半步,将两名师兄护在身前。 那两名外门弟子也同样有所感觉,瞬间紧张起来,神色警惕地扫视周边林子。 嗖! 嗖! 两道灰衣身影从林间掠出,一人持剑,一人握着个葫芦。 “嘿,三个魔崽子...” “杀,为大魏皇室偿命来!” 持剑之人,剑瞬飞起。 握葫芦的却是一抖葫芦口,内里一个个铁豆子飞射出来,带着暗沉光泽往三人急速笼来。 本还紧张的外门弟子似是察觉了对方层次,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左手微提,双头狼皮影加速,右手再动,却是又一道皮影飞出。 细看,却见是一个尖嘴如刀的鸟雀,还有个则是宋延再熟悉不过的白刺鹿。 四人乒乒乓乓地打在了一起。 第一时间躲到了树后的宋延古怪地看着他们。 是。 他虽然缺乏和人战斗的经验,但这一刻他也看出来了,这四人虽然驾驭着他没有的兵器、皮影,可实力却和他一样都只是练玄二层。 那拿剑和葫芦的,想来是大魏皇室当供奉养着的散修,此时潜入山中想杀几个傀儡宫弟子为大魏皇室报点仇。 而那俩正式弟子则是在此处巡查的,这让宋延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既真是自家门派的人,等打完了,他铐上便铐上吧,之后解释清楚就是了。 没一会儿功夫,忽的宋延听到一声惨叫,却见一名皮影峰弟子左臂被飞剑斩断。 另一弟子因为分心,也被铁豆子给打了个正着,落在地上,才欲挣扎,又被飞剑快速掠来给补了一刀。 但持剑散修却也因为疏忽,被那断臂弟子操纵飞鸟皮影给刺穿身子。 又是十数息的凶猛缠斗...... 四人,一死,两重伤,一轻伤。 死的和重伤的是皮影峰弟子。 而轻伤的正是拿着葫芦的。 那只是轻伤的葫芦散修目光迅速落在了宋延身上,毫无废话,爆喝一声,手捏法诀,铁豆子再度倾泻而出。 宋延忽的身形一晃,如同旋风,竟转瞬到了葫芦散修面前。 那散修一愣,却也不慌忙,抬手双指如剑点落,指尖玄气盎然,转瞬落在宋延推来的手掌上。 下一刹,葫芦散修面色陡变,愕然,震惊,因为他感到一股子可怕的吸力正从对面传来,这让他指尖玄气全被吸走,也让他的法术不攻自破。 ‘什么邪术?’ ‘玄气怎么没了?!’ 宋延顺势一推,手掌落在了葫芦散修脑门。 嘭! 葫芦散修死! 宋延身如鬼魅,瞬间来到飞剑散修面前。 嘭! 飞剑散修死。 看着剩下的一个师兄,他轻叹了一口气。 须臾... 嘭! 师兄,死! ... 汲来的玄气荡漾在体内,有种虽然玄气变多,却只是“杂质”的感觉。 这让宋延很不舒服,但现在...他还是需要先忍着这不舒服,快速摸个尸先。 23.妙用 许是前世今生头一回摸尸的缘故,宋延的手还是有些抖活抖活的。 但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他还是迅速摸完了。 两位皮影峰的师兄怀里只有身份令牌。他们令牌里许是有不少贡献点,但在这两人死去的时候,贡献点就彻底作废了,宋延是连看都看不到。 典型的“人死了,钱还没花光,别人还不能帮他们花,纯纯为傀儡宫无私奉献了”。 至于那两名散修,怀里的东西就多了点。 一小袋黄豆粒大小、散发着玄气的晶玉,也不知是什么; 一沓银票,背书为“九致钱庄”,也不懂在哪儿; 一本书册,内里记载着飞剑修士的一些修炼心得; 一个玉简,宋延伸手摸去,汲取出了一样名为《气爆术》的法术,这法术居然还不是大众法术,而是有个“练玄三层”的入门门槛,想来这是那散修从外得来,想留待自己提升之后再修炼的。 当然... 除了以上这些在怀里搜出的东西,还有四只皮影,一把飞剑,一个能释放铁豆子的葫芦。 宋延近距离打量着那些“皮影成品”,分别着与他所做皮影的不同之处。 第一感觉:神! 这些皮影成品更加有神了,好似里面真的藏了某个诡异的神魂。 很快,宋延就发现了神魂的源头————眼睛。 无论是双头狼,嘴巴像刀一样的飞雀,还是白刺鹿,它们的眼睛都显得很怪异,有着生命力,却又死气森森。 明明只是通过“敷彩”的手段画上去的,但却给宋延一种正直勾勾盯着他的感觉。 空气安静了刹那。 宋延和倒地的双头狼大眼对小眼。 忽的,他迅速抬手,运用二次变异法术‘暴雨煞’。 哚! 哚! 哚哚!! 四下爆头之后。 四个“皮影成品”的头没了,眼中的神自然也没了。 宋延继续补刀,直到把皮影轰烂,这才长吐一口气,暗叹:‘差点,真是差点啊。’ 要不是他摸一摸尸,还没能注意到这四个皮影居然可能也存在一定的意识。 若是他不摸尸,转身就走,可万一后来的搜索之人能通过这四个皮影而知道现场发生的事,那他铁定完蛋了。 ‘真是,信息决定生死啊。’ 随后,宋延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打包,加入石块,迅速丢到附近的河流中,然后再回头,已经看到有妖兽去到了那四名修士的尸体边,开始大快朵颐了。 翠雀林里,尸体是留不住的。 而那些摸尸摸来的东西,宋延也不会冒险带走。 你说那么一袋子“叮叮当当”的晶玉藏哪儿好?到时候又怎么解释?他顶多日后知道这东西有价值了,再寻个机会来河中摸摸看便是。 今天收获已经不少了,没必要为了贪一点小东西再节外生枝。 ... ... 苍山已负雪,然,天穹之雪犹未落尽。 宋延玄袍很快染白,在回到南竹峰时已经全白。 他长舒一口气,那之前临时汲取来的他人玄气也已彻底排出了体外,此时踏步而前。 南竹峰值守弟子早熟悉了他的外出,抬手打了打招呼,笑着问了声:“师弟那《画皮术》悟的如何?” 宋延道:“还行。。” 他走过后,那值守弟子对着身侧伙伴,笑了笑道:“小年轻这嘴硬的,行什么行?纯做白日梦,真当皮师那么容易呢?” 另一名值守弟子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而是道:“稍后,我们去山下那小市坊逛逛,纵然没有大魏皇室那种炉鼎中的上品,却也是可以与那些江湖人说叨几句,订一个不错的小娘子。” “漂亮就好,炉鼎修炼什么的,不指望咯...” 南竹峰弟子所需执行的任务除了“外出采买”、“制作妖兽皮影”、“监管制皮房”之类,还有零零散散的不少。 值守,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值守南竹峰主峰大门,却也不是杂役能担任的。 在这里的,都是入了境、可又自觉突破无望的正式弟子。 他们之所以甘愿在这里守门,便是因为这里的贡献点相对较多,而且稳定,可以一直干到老死。 ... ... 宋延入了洞府,褪去玄衣,丘小娘子很快拿了华贵毛毯来给他取暖,又接过玄衣抖去雪,晾在一处天窗下。 天窗外,大雪磅礴,寒气刺骨。 而洞府厅里,炽熊熊的炉火却燃烧着,内里散发出某种松枝的清香。这是山中灵木,由一些杂役砍伐送来,焚之既能取暖,又能清净心灵。 “雪柔!” 宋延没看到王妃,所以喊了声。 另一侧,王妃快速掀帘走了出来,俏脸上竟真不见什么仇怨,而是带着某种犹未散去的欣喜。 “宋郎,宋郎!妾身发现了一些山辣椒,在一块儿岩石缝里生出来的。 冬天的辣椒,而且还是长在这仙家之地的,稀罕的很呢。” 宋延也心生好奇,走去一看,果见王妃那边山洞的岩石里却是生出了几株辣椒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不过,他警惕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今天。” “那今晚,你和怜月来我屋里睡,明日待我查过了,你们再回去,以免有毒。” “好的,宋郎。 不过...这肯定是辣椒。” “为何如此确定?” “妾身小时候是在蜀国长大的,喜欢吃辣。 所以对辣椒的模样,味道都清楚的很。 妾身还曾有幸得到过一本灵花图谱,似是阿爷从不知哪儿淘来的。 那图谱里说,这山辣椒,生于凛冬,破石而出,应该是一种名叫‘火息椒’的美食。 其辣度和普通辣椒相似,可入腹之后却能暖到身子,是上好美食。 据说呀,吃一个火息椒,便是脱了衣裳在雪地里睡一晚,也不会冻死哩。” 曹雪柔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可紧接着又忙道,“妾身...妾身在山中洞府,纵因辟谷丹之故而不会饿了肚子,可却不知怎么,还是想念人间的美食了...所以,才这么兴奋。郎君莫怪。” “嗯...不怪。” 宋延点点头,他理解。 是夜。 他与丘小娘子,王妃共榻。 一阵儿荒唐的采元后。 两女虚弱地瘫倒,一左一右依偎在他怀里。 没采元时还好,采元了,宋延就明显能感到“从王妃处采来的玄气”更多。 很明显,炉鼎优劣也不是口头说说,这种有着“极其稀薄多尾狐族血脉的大魏皇室”确实比普通女子更好。 宋延轻叹一声。 采元,其实真不是他本意,他也无需通过采元的方法来修炼。 看着怀里正熟睡的王妃,他缓缓收起视线,不再多想。 弱者,哪能超脱规则呢? 他不得已。 王妃,也不得已。 稀里糊涂,没心没肺,及时行乐罢了。 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 感到两女都已熟睡,宋延扫了眼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21/16524】 【法术】 《画皮术》(未入门) 《小五行手》(未入门) 《气爆术》(未入门)(门槛:练玄三层) ... 略作思索,他又闭上了眼。 他并不打算一口气将《画皮术》什么的推演到极致,而是打算每天花费一个月的寿元去推演。 如此...他在“皮师”之上展露出的天赋,就是正常人的三十倍。 这样就不会有那种“一蹴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绑起来解剖,或是以搜魂术逼问机缘”的突兀,也不会显得太平凡。 当然,如果他三十倍的天赋已然还不行,那...四十倍,五十倍也不是不可以。 ... 对于底牌,他会一口气推演到极致,譬如之前的《气箭术》、《敛息术》。 但对于这些需要展示在人前的力量,他就会如此操作。 怎么用好自己的天赋,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明日看看翠雀林那边宗门是怎么处理弟子失踪的,然后再说...’ ‘还有,寻个机会去山下市坊,再添补些诸如《搜魂术》之类的法术吧,若有那法术,今日说不得就能了解更多消息了。’ 宋延盘着算着,疲惫感逐渐袭来。 他从两女脑袋下抽出胳膊,侧身随便搂住一个,光溜溜地贴着,然后进入了梦乡。 24.天才 次日,早。 宋延寻了张师兄入屋看那石隙里长出的“红椒”样的东西,然后被告知“这真就是火息椒”,随后张师兄看他感兴趣,甚至还赠送了一个长宽小半米的石质花坛,内有灵土。 宋延直接把这花坛给了王妃,任由她折腾去了。 在外随意逛了一圈儿,“两名弟子失踪的事”显然还没扩散开,故而动静并不大。 宋延就照常去翠雀林了。 但今天,他是真的“言行一致”,只是站在了林子边缘,而未如昨天那般深入。 ... ... 如此,一连三天。 在第四天,他还打算再去翠雀林的时候,却被张印一把拉住。 “暂时别去了。” “怎么了,师兄?” “大魏皇室供奉的一些散修,连同南吴剑门的部分弟子悄悄潜入了我傀儡宗外围,不少巡查的正式弟子失踪了,有的被发现了尸体,有的...则彻底不见了。”张印面色凝重。 宋延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后怕:“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张印嘿嘿一笑道:“就这两天,翠雀林也有巡查弟子失踪,你啊,这是运气好。但运气总不可能一直好,暂时别去了。” 宋延握拳,恨恨道:“南吴剑门,欺人太甚!” “可不是。”张印道,“我们也就抓抓杂役,弄些炉鼎,再庇护江湖上那些偏向我们的帮派,他们就非要对我们动手,欺人太甚!” 宋延:...... 嗯。 抓大批奴役,随意草菅人命;强抢凡间美女美男,让人家破人亡;庇护江湖邪门歪道,让坏人们有了保护伞,让毒瘤有了茁壮成长的肥沃土壤...... 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不过,如今他也在魔门,而且为了活下去,行事也有些魔化了。虽非初心,虽是无奈,可这世事从来是“论迹不论心”。 想到这里,宋延道:“刚好,这段时间我《画皮术》也有所领悟,刚好留在峰上制皮。 还是老规矩,师兄那份儿我做了,贡献点算师兄的。” 张印闻言,喜笑颜开,亲切地搂着他肩膀,笑道:“我就喜欢师弟你这般的人,放心,有师兄在,你什么亏都吃不了。” 至于什么“《画皮术》有所领悟”,张印就当没听到了。 在他看来,师弟虽勤奋,也有一些天赋,但距离“皮师”入门却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 ... 一个月后... 张印捧着手中以妖兽皮制作的“双头狼皮影”,站在深冬阳光下反复看着。 山风吹来,掠起他鬓发,但他双眼却如是黏在了那皮影上,一动不动。 忽的,他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口唾沫,眸子里显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位张师兄作为标准的魔门弟子,已经很少失态了,可这几日他却没少这么过。 他看着“双头狼皮影”,又回忆着之前的“双头狼皮影”,赫然觉得若“三十天前的皮影是普通,十五天前的皮影是好,那现在的...就是极好”。 自从翠雀林归来后,宋师弟在制皮一道上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进步。 张印一直认为“修行是很慢很慢的事,一切都需潜移默化”,可是...他也曾听说过一些事。 境界的修炼,是颇为漫长的,因为这主看玄根资质。 玄根资质难测,却还是可以通过一些测试来评定的。 但...法术的修炼,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 悟性,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绝大部分修士悟性其实差不多,可却有极少悟性很好的人存在,那些人在领悟一门法术时,真就和普通修士有云泥之别。 这与玄根没太大关系。 有些人玄根资质并不好,甚至在大多法术的参悟上表现平平,可是,他们在某一类法术上却可能表现出悟性极强的特点! 若是没机缘,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有这种天赋。 但若是遇上了,那就会爆发出惊才绝艳的灿目光辉! 张印从来只道听途说过这种人。 但今天,他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 “这皮影已经有了神相了,逼真的很。” “宋师弟,当真是有成为皮师的天赋。” “他还只是自己跑翠雀林去逛了逛,若得名师指点...” 张印不敢再想,他深吸一口气,往峰顶跑去,来到南竹峰峰主程丹青洞府。 平日里,师父都在洞中修炼,他也不会来打扰。 可今日,他觉得这事儿算不上小事,得和师父说。 咚咚咚... 他抬手悄起石门。 然而... 门里没有动静。 张印再敲。 还是没有。 好似...本该在洞里修炼的师父今日根本不在。 “师父去哪儿了?”张印露出些微疑惑之色,但还是转身离去了。 ... ... 次日,张印总算见到了程丹青。 “昨日为师一直在府中修炼,许是太过投入,并未听到你的敲门。”程丹青随口给了个解释,“你有何事?” “师父请看。”张印取出两张“双头狼皮影”,兴奋地递了过去。 那俩皮影,一张平平无奇,一张栩栩如生。 程丹青接过,看了看,扬起那张栩栩如生的,问:“谁做的?” “宋延宋师弟!” “那这张呢?”程丹青又稍抬那平平无奇的。 “也是宋延宋师弟,不过是他一个月前做的。” 张印旋即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但贪墨那点事儿却被他跳了过去。 程丹青抓着两份皮影反复查看,忽道:“他这一个月做的所有皮影,还在吗?” 张印道:“在的,这段时间门中紧张,前来取货的弟子也晚了些时日,所有皮影都还在库中未曾发出。” “去拿来。” 程丹青说罢,又道,“我随你一起去看!” ... ... 片刻后。 三十分“双头狼皮影”被一一列放在程丹青面前。 程丹青一一看过,待看到末了,古井无波的眼神已然动了。 他道出一句:“天才。” 张印一拍手道:“这是真的天才,我是没想到自己能遇到。” 程丹青垂眸想了想,道:“去告诉宋延,为师要帮他去跑一次主峰,为他的事亲自拜访一下石师。” “是,师父!” ... ... 傍晚。 张印来到制皮洞府里,看着宋延那专注的眼神、行云流水般的绘图、制皮,耐心在旁等待。等他做完了,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宋延会意,随他走出了洞府。 张印严肃道:“师弟,师兄发现你在制皮一道上很有天赋。所以,特意请师父帮你跑一次主峰,为了你的事去拜访一下石师。” 宋延道:“多谢师兄。” 张印摆手道:“你我兄弟,不必多言。另外,今后你做的皮都算你自己的贡献点,不必再给师兄了...” 见宋延还要再说,张印低声道:“要不,师兄全还给你?只是,宽限些日子,可好?” 宋延:...... ... ... 次日。 皮影峰主峰。 一处神秘的黑暗厅堂里,有怪异庞大的身影背光而坐,死气浓郁,不见面庞。 程丹青从机关侧门进入其中,恭敬汇报。 那人回话了。 声线很是古怪,好似两张脸儿混在一起,嘈杂着说着什么。 “皮师是人才,我们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但是玄玉总会自己发光... 这样,石座翁下个月会在玲珑谷举办妖兽展,为期半月,以观妖兽之神。 届时许多皮师,甚至只是有资质的都会过去... 你举荐他去,让他去玲珑谷见一见世面,也试一试他究竟是什么水平。 其他的...之后再说。” “是。” 程丹青恭敬回了句。 那神秘身影又道:“我让你找南吴剑门细作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程丹青恭敬道:“已经有安排了,相信没多久就有消息。” 那神秘身影道:“要快点,魏王已经顺利跑山海妖国去了,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在多尾龙伯食人狐族的那位长辈......而我们的机会,也快到了。” 话音到末,已是狞笑。 程丹青嘴唇一咧,跟着“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25.征兆 当天傍晚,雪未停歇。 一封请柬被送到了宋延手中。 不知名的兽皮料子,上以红砂写着“玲珑谷奇兽会”,“宋延,皮影叁叁肆”。 “带此请柬,以及身份令牌,半个月后在南竹峰等待。 石师自会遣人前来带你去往玲珑谷观兽。 奇兽中藏着神,观百兽知百兽,只有能绘出神相的皮师,或是有资质之人才能前去。 这是师兄请求师父帮你要来的,去见见世面吧。” 张印说罢,又轻声道,“不过,这是临时插入的名额。 石师为人古板,应该是不喜欢这种事的,到时候也许会对师弟毫不理睬,旁边若有弟子善于察言观色的,想来必会嘲讽师弟两句以拍石师马屁......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师兄先和你说好了,你有个准备,省的好事变坏事,出了幺蛾子。 总之呢,师弟记住,你虽然有天赋,但却是晚辈,此去只是学习,少说话,多听多看。” 宋延笑着道:“多谢师兄提点,如此恩情,师弟绝不忘怀。” 张印听得开心,又亲热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离去。 宋延看着手中请柬,心底生出一抹期待。 这些日子,他固然可以用寿元推演《画皮术》,但在推演到一定程度后,就遇到了卡子。 《画皮术》想要圆满,就得满足一个要求,那就是:需要观察尽可能多的妖兽。 这就需要环境契合了。 在一个没有妖兽的地方,他纵然推演百年千年,也无法让《画皮术》进步,因为他没办法凭空变出妖兽来。 说实话,他正愁着这事儿呢。 可没想到这一波真就是瞌睡就送枕头,缺什么来什么了。 扫了眼对门不远处紧闭的石门洞府。 他记得,齐瑶一直被禁闭其中,算是有些时日了。 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南吴剑门的小细作”怎么破局,但他也不会再施加任何援手了。 能帮的时候,他不介意帮这种好人一下,可如果涉及到自己安危,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出头。 回到洞府,关闭石门。 因雪天的缘故,洞府里没什么光,颇有几分暗无天日的意味。 丘小娘子和王妃正在盘着“火息椒”,还有一些汪素素,张印送来的灵花灵草。 这些花草没什么大作用,主打一个“净化空气”、“无毒”、甚至“可食用”。 两女坐在石桌旁,仔细到花坛中的每一小撮灵土都要铺设均匀,每一朵花之间的档距也都要平均... 她们除了制皮,便只能弄花了。 醉生梦死... 不过如此。 ... ... 受到了玲珑谷请柬,宋延也觉得总算可以稍稍舒一口气,在入夜应付完两个娘子后,道:“明日我打算去山脚市坊,那市坊里我记得有酒楼,到时候我从酒楼带点饭菜回来,我们一起吃。” 辟谷丹吃了固然不饿,可却也失去了吃的乐趣。 两女开心起来。 不过是吃饭这种小事,对她们来说也已经很值得期待了。 ... ... 次日... 宋延轻车熟路地下了山,先采买了“固本参丹”,然后去到市坊酒楼,花费1贡献点采买了一盒三锅山珍海味,这三锅山珍海味无不是人间极品,据那酒楼老板吹嘘,厨子是御厨,从前都是做国宴的。 然后,他又“顺便”花费199贡献点采买了《搜魂术》。 余额:1324点贡献点。 只不过他面板上浮出的却是“《搜魂术》(未入门)(门槛:练玄三层)”,很显然,这法术是需要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施展的。 宋延摇摇头。 提升境界,才是重中之重啊。 但境界这东西,他已经了解的不少了。 境界不看悟性,所以除非有大奇遇,否则根本不可能突飞猛进。 这境界看的就是“玄根资质”、“洞府”、“炉鼎”、“丹药”这些...若是他现在突然跳出来说自己已经“练玄二层”圆满,想要询问“练玄三层”怎么修炼,那肯定完蛋。 回到山中,他打开餐盒,将三锅菜依次放在了灵木炭炉上,开始蒸热。 香味随着热气散出,令久未吃到饭菜的三人涎水直流。 两女眼巴巴地看着炭炉上的美食,又看着一旁同样巴巴等着的宋延,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 或许在这一刻,三人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情感共鸣”。 但也仅仅是这一刻而已。 若真细究... 那真是究不了一点儿。 宋延从来没真觉得“王妃不恨他”,若是他在安全的地方给王妃一把刀,又把自己捆着,那...他觉得王妃还是可能会一刀杀了他的。 可是,如今的他纵然睡着了,却也因为境界的关系而比凡人更为警觉。 所以,纵然晚上他有时候搂着王妃同眠,也根本不怕。 而王妃也不会傻到在洞府里对他出手。 “热了。” 丘小娘子边开心地看着炉子,边把餐盒里送的碗筷给摆好,噎着口水在等待。 王妃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宋延抬手去揭锅盖。 然而在双指触碰到锅盖的一刹那,他脑海里忽的蹦出了一句话。 那是市坊酒楼老板的吹嘘。 ‘咱厨子是御厨,从前都是做国宴的,大人可有口福了。’ 啪。 他把锅盖压了回去。 “怎么了?”丘小娘子愕然问。 宋延随口道:“还没热。” 说完,他忽的心里一动,微微闭目,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功法:玄气引导术(可以寿元推演)】”之上。 他附加上心理暗示:‘以此锅中之物为药,投入一年寿元开始推演’。 【你投入一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此处并无煞元,且你体内煞元已满无法再度提升。 但你觉得吞下眼前锅中美味可以作为修炼契机。 你吃掉了这三锅美味。 当晚,你腹中绞痛。 你死了。 归还剩余寿元三百六十四天】 宋延:...... 他再度发现了自己面板的一种使用方法:试毒。 同时,他也发现了...这菜里真的有毒。 宋延叹了口气,故意提起锅盖,嗅了嗅,道:“有毒。” “有毒?”王妃愣了下。 宋延道:“‘大魏余孽,宫里的御厨...” 王妃:...... “凡药,应该也不会对您怎么样吧?”王妃挤出笑。 宋延道:“可能不是凡药,你们那边的余孽可能已经和南吴剑门彻底勾结上了,他们从南吴剑门拿了毒药,自杀式地冲来傀儡宗,还真是...忠义啊。” 王妃:...... 宋延摸了摸她头发道:“平心而论,我也没想到有这种事。但既然发生了,我就不得不上报。” 说完,他抓起铁锅,找张印去了。 ... ... 当晚... 领队的张印,带着宋延,汪素素等人来到市坊口。 市坊中,已是一片喧闹,因为有不少江湖邪门弟子中毒死了。 张印令弟子前后门一堵,直接抓人。 而那酒楼厨子居然没走,只是在楼顶向北而望,慷慨激昂地高喊着:“我华五鲜,未曾辜负皇恩!陛下,我去了!” 说罢,他七窍流血,从高处坠楼而下,人未落地,已然身死,双目圆睁,充满恨意地看向远处火光之中的皮影峰弟子。 张印却不废话,继续抓人,然后搜魂术“刷刷”的用。 不一会儿功夫,就又把几个嫌疑犯给抓起,直接宰了。 汪素素面带微笑,撑着把油纸小红伞,站在市坊灯笼下的夜雪里,妩媚地嗅着空气里的血味。 宋延看着那惨死的厨子,又看着正杀人归来的张师兄,忍不住问了句:“魏王抓住了吗?” 张印摆摆手道:“跑了,估计不知道死哪个荒山野岭了。” 宋延不知为何,忽的打了个寒颤。 汪素素则凑近了张师兄,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话语,嗲声道:“师兄,我那炉鼎已经不行啦,能不能再给我一个皇族?” 张印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宋延,又扫了扫不远处的其他弟子,压低声音道:“能能能。” 然后又用更轻的声音道:“宋师弟,你要不?我再给你弄个过来,保准儿比前一个年轻。” 宋延摇摇头,道:“多谢师兄好意。” 汪素素剜了宋延一眼,道了声:“宋师弟可真是怜香惜玉,要不要...也怜一下师姐呢?” 说完,她掩唇“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宋延无语地笑笑。 不过,他早习惯了师姐这种风格了。 师姐是标准的妖女。 而真正的妖女,都是破鞋。 26.暗潮 数日后... 清晨。 宋延还在塌上睡着,却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他迅速起身。 棉被滑落,露出内里丘小娘子白滑的肩。 宋延迅速穿好玄服,匆匆来到门前,也不出门,只是隔门听着。 屋外,不一会儿功夫传来动静。 “齐瑶,没有峰主命令,你怎么敢擅自出洞?!”一名弟子质问道。 “我要见峰主,我能洗脱嫌疑。” 齐瑶的声音冷如冰霜,透着一股子宋延之前从没见过的黑暗气息。 空气安静下来... 宋延也很好奇“这位小细作要怎么把自己洗黑”。 但他并没有等到答案,因为不一会儿功夫,齐瑶就被带走了。 ... ... 当天傍晚,宋延制皮结束,与刚好从山头走下来的齐瑶撞了个正着。 眼见着同路,齐瑶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停住脚步,在等他先走。似乎在上次她那个“不如我们结成道侣”的要求被拒绝后,她就已经把宋延当做彻底的陌生人了。 汪素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显是知道什么,此时居然笑着主动挥手喊了声:“齐师妹。” 齐瑶当没听到,也不再等,冷冷地昂着雪白脖颈,拾级而下。 汪素素笑容不减。 宋延奇道:“汪师姐,”这是怎么了?” 汪素素脸上笑容消失,变得多了几分冷意,语带妒忌地道:“齐瑶她不是劣质杂玄根,而是中品地玄根。 这种资质的弟子,一般都是直接去皮影峰主峰的,她们能享受更好的洞府,更好的炉鼎,更好的丹药,还有一种颇为珍贵的名叫玄玉的资源。” 她越发森然地道:“只不过,一个中品地玄根,居然没通过弟子考核,而混入了杂役群中,有点意思。” 说完,汪素素又笑了起来。 宋延也是有些愕然。 他是万万没想到齐瑶居然是“中品地玄根”,更没想到她为了洗去嫌疑,居然“自曝”了。 这哪是洗去嫌疑,这是增加嫌疑好吧? ... ... 可是,让宋延,汪素素大跌眼镜的是,齐瑶的调令居然下来了,不日她将去往皮影峰主峰,成为主峰上的正式弟子。 汪素素酸溜溜地道:“她居然没出事,怕是已经下了投名状了。” 宋延知道。 细作难抓,但南吴剑门却也有弟子落在皮影峰手中。 如果齐瑶没被怀疑,那很可能她已经亲手杀掉了一名南吴剑门弟子。 作为配套措施,皮影峰极可能也会把这消息传出去,以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 ... ... 又一日晚上,宋延正睡着,忽的又听到隔壁传来动静。 齐瑶那边的石门打开了。 紧接着传来个男人声音。 宋延辨了辨,辨出是康得福的。 这位老师兄最近惨极了,自他上次讨要“大魏皇室血脉炉鼎”后,处处被张印打压,被同门欺辱,据说就连他的炉鼎也被人玩过了... 要知道,汪素素都已经被分到第二个皇室炉鼎了,这位老师兄连一个都还没。 那带着无穷恨意的声音轻轻响着。 “齐仙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过几天我就要被赶下山去自生自灭,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我带出去?” 康得福恨恨着道,“只要能对傀儡宗不利的,我都愿意做!” 空气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传来齐瑶冰冷的声音。 “滚。” 康得福还要再说,但石门却已重新关闭了。 宋延只听得一阵无语。 康得福来这儿,是真是假,他不知道。 但齐瑶确实是有消息需要传出去的,那就是:她是被逼无奈才下投名状,才杀自己人的。 可这有不小可能是坑,齐瑶也注意到了,所以她不可能让康得福带信,哪怕她有什么传话的暗语,也不会动用。 只是... 她还是踩坑了。 因为,“你让人家滚”和“直接去举报”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可偏偏齐瑶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根本就不是干细作的料啊。 宋延甚至觉得“如果齐瑶不是细作,他可以把洞府里的桌子给全吃了”。 然而,他还是只打算听听,其余的不多管。 转身搂着具光滑的胴体,便继续睡了。 ... ... 康得福看着关闭的石洞,无奈离去,但去了没几步,便借着夜色,弓身往南竹峰顶窜去。 未几,他来到了此间玄气最充裕的一处洞府,轻轻敲响了石门,恭敬地唤道:“峰主,峰主...” 石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语带卑微地笑道:“峰主,我帮您去试过了。那,按照说好的,这南竹峰值守的位置能给我一个吗?我一定尽忠职守,呵呵...” 值守可是个养老的好位置啊。 ... ... 次日,康得福因“年老不宜修炼”离开了南竹峰,他走的时候穿着遮面斗笠,没什么人送,也没什么人在乎。 宋延因为境界的缘故,对于细节能有更多的辨析力,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康得福”的脚步,就明白了。 那是故作老态的脚步。 那绝不是康得福。 真的康得福,已经死了。 死在昨晚和齐瑶对话之后! 而康得福身侧跟着的“炉鼎”则是身子在轻轻颤抖。 那“炉鼎”显然发现了什么,她也死定了... 宋延轻叹一口气,其实相比起别的炉鼎,他洞里的那俩真的是过得挺不错了。 ... 与这位悲惨的老师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瑶。 午后,一艘皮影天舟就停在了南竹峰的孤崖上。 舟长十余丈,像是一艘不小的渔船,但通体为不知名兽皮所制,而透着某种神秘。 远处杂役房顿时嘈杂起来,不少早已跑出房子,远远眺望着皮影天舟,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这么大的皮影舟,这是谁的手笔啊?” “我在这里两年了,从未见过这种舟...” “我倒是见过,这是主峰迎接弟子才会派来的,一定是有哪位天才被选中了。” 南竹峰的正式弟子们也神色复杂地看着。 少女曾经最喜欢扎的马尾已经散了,变成了自然垂在背后,仅在末端以红绳束着,英武的正气荡然无存,水杏眼儿因为微眯的缘故,狭长如刀,冰冷且充满杀意。 她昂首,看也不看任何一个同门,只是迈动长腿,径直走上了天舟。 天舟远去,消失于碧空。 汪素素看了眼身侧宋延,道:“把你去玲珑谷的风头都盖下去了。” 宋延凝视着那空舟的去向,只觉齐瑶这事儿充满了古怪。 旁人不知,但他却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已经被卷入了可怕的暗潮之中,如今她只是被人当棋子拈着,也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若说齐瑶在暗潮的中心,那他...难道不算在暗潮的边缘吗? 但那是什么暗潮呢? 宋延正想着,忽听汪素素说话,随意回道:“那算什么风头? 但凡有点资质的都能去,我就是师兄师父抬爱,才有了机会。 真去了,怕是也不会遭人待见,也就是自己走走,看看罢了。” 汪素素忽又媚笑道:“洞里的两个小娘子还没榨干呢?” 宋延和她也颇熟了,此时无语道:“难道非要榨干了?” 汪素素道:“那倒不是。 只是...日久生情。 我们对炉鼎,最好别生出感情,因为这种感情是假的... 炉鼎对我们,就算因为痴心粉的缘故服服帖帖,但若是痴心粉药效一去,那剩下的就只有恨。 师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下不了狠手?” 汪素素绝对知道“交浅言深”这个词,而此时...她“言深”了。 原因只有一个,她把宋延当自己人了。 世事无常,颇为弄人。 当初直接干架说起了交心之言,反倒是相处不错的形同陌路了。 宋延笑着,道了声:“谢谢。” ... ... 数日后,一艘去往玲珑谷的皮影空船停在了南竹峰。 船长二十余丈,更胜之前空舟。 宋延持着请柬,踏了上去。 27.衣钵 空舟上,一眼看去,约莫十余名弟子,清一色的“红”。 大多是玄袍红纹,这是内门弟子。 而还有一人居然是白袍红纹,面相年轻,显然是内门长老了。 这些还都是在空船甲板上的,甲板里的宋延还没看见。 宋延的玄袍玄纹,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很是刺眼,很是格格不入,好似一只鸭子混入了天鹅群里。 他迅速来到那年轻长老面前,恭敬道了声:“弟子宋延,参见长老。” 年轻长老扫了他一眼,随意点点头,用鼻音应了声,也不回话。 宋延本来还打算说“想去拜见石师”,倒不是别的,而是未免失了礼数,但如今看来...这是根本不必问了。 没人在乎。 也没人觉得他有资格。 宋延无所谓,他随意站到一处角落的空船船舷。 随着皮影空船的离崖,起飞,宋延深吸一口气,眼睛也随着视线的越发开阔亮了起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儿并没有出现什么气流横风,也没有出现空气的稀薄感,好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自皮影空船中扩散出,将乘客庇护其中。 孤阳浮云,碧空万里,令登船者心情舒畅。 可在东北方向...那一片儿地煞的红却也越发显得清晰,像是一片红色可怕的旋涡在静静地、缓缓地旋转。 ‘这就是真正的皮师嘛...’ 宋延心生向往。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儿没人和他搭话。 这些皮师和准皮师们显然有自己的圈子。 而不论何处,宋延总能看到相似的一幕。 就好像在南竹峰,汪妖女纵会嗲声嗲气地想讨好张师兄,并向张师兄讨要些好处;在这甲板上,却也能见到两个相貌姣好的内门女修,一边儿一个地缠在两个男子身侧。 而甲板上的一切,又好似以那两名男子为中心。 宋延一言不发,却竖着耳朵听着。 很快,他从只言片语里弄明白了不少事。 石师,名为石座翁,乃是皮影峰上的第一皮师,但其因为痴迷皮影之道,从而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就少了,以至于如今他年入八十,却依然未曾能够突破练玄境。 不突破,那寿元便只是凡人寿元,顶多活个百余岁、百病不生罢了。 八十岁的石座翁自然到了不得不选择“衣钵传人”的时候,而事实上...他一生所研究的东西也确实不简单。 今日这些在空船上的人,无一不是奔着那“衣钵”去的。 但这些人又明显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年轻长老“吕弘”为首,但“吕弘”并不是石座翁弟子,而是靠着自己的机缘成为皮师的。其长老身份也并非因为境界,而是因为“这么年轻就成了皮师里的佼佼者”。 另一派,则是以一名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顾汝风”为首,顾汝风是石座翁的弟子,也是魔门傀儡宗的“魔二代”,其父母中似乎有一人是门中长老。 无论是吕弘,还是顾汝风,对这突然插队上船的宋延原本都有那么一点好奇,有那么一点警惕。 但在看到后者那么拘谨地缩在空船角落时,便都没什么想法了。 应该就一镀金的,来这儿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混成皮师。 两人连拉拢宋延的想法都没有。 石师性格古板,为人严肃,谁知道“拉拢”这种行为会不会给他老人家留下“负面印象”? 所以,宋延真就成了小透明了。 纵然有人视线向他这方向投来,也会直接穿过他,好似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 ... 一炷香时间后,空船来到了一个翡翠绿的小山谷上空。 山谷里,自有亭台楼榭,幽静清宁。 随着空船进入其中,一道闪烁着淡淡银光的罩子陡然升起,将内外隔绝开来。 宋延没见过这玩意儿,但也能猜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阵。 能够覆笼一整个山谷的阵,已经算不得小了。 这种阵因为消耗玄石的缘故,平日里也是不开的,只有在宗门遇袭,或是这种有重要人物抵达的地方才会开启。 哒哒哒... 哒... 空船安稳着陆。 船上之人顿时都起身肃然等待。 直到船舱打开,一个神色严肃的矮个子白袍红纹老头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身侧随着一名胸脯鼓鼓、面容娇丽、穿着内门弟子衣袍的贵妇人。 “石师!” “师娘!” 外面的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宋延也跟着喊了喊。 被喊作师娘的内门弟子娇笑着,搀扶着石座翁的胳膊,随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待到船梯口,石座翁忽的停了停脚步,侧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宋延,道了句:“哪儿的生面孔?” 师娘也不认识宋延,便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顾汝风。 顾汝风和漂亮师娘对上眼,然后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走出,道:“师父,南竹峰的一名弟子,是程丹青举荐过来的,峰主点过头的。” 石座翁闭目,喃喃道:“南竹峰啊......是杂役出身吧?” 宋延恭敬道:“是的,石师。” 空气陡然绷紧了一下。 石座翁睁开双目,老眼露出温和笑意:“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这次多学点儿东西,早日成为皮师。” 宋延愕然了下,道:“多谢石师鼓励。” 话音落定,石座翁已在漂亮师娘的搀扶下下了空船。 一众弟子紧随其后。 ... ... 玲珑谷奇兽会,其实就是个“大型动物园的写生现场”,难得的是抓捕众多妖兽,并集中关押到一处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宋延被安排了一处临时洞府,又获取了“画纸画笔”,然后就走了出去,投入到了这“写生现场”。 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笼子被拉开遮蔽黑布,露出其中各色的妖兽。 这里不仅有低级妖兽,还有中级妖兽。 中级妖兽对应的是修士里的练玄四层、五层、六层。 对于这些妖兽,宋延只是靠近,就能感到其周身那毫无遮掩的可怕血气,再往前踏一步,就感到嗓子眼像被堵住了,脖子像被掐住了,栅栏的血气后一双眼睛让他甚至有种战栗的感觉。 他老老实实地“吓”得瘫了下来,然后又老老实实地往低级妖兽处去了。 这一幕毫无违和感。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如此。 宋延来到了一处半人身高的鸟类妖兽前,那鸟类妖兽灰羽如铁,扇动之间还会发出“咯咯”的金属刺耳声响,一双鸟瞳直勾勾盯着他,内里闪烁着贪婪嗜血之色。 宋延扫了眼旁边标牌:铁羽雀,三级妖兽,喜食人。 他搬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铁羽雀观察了起来,同时将注意力默默集中在【法术】一栏的《画皮术》上。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铁羽雀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28.说!是什么动了?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刀嘴雀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血刃麋鹿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地行尸气蟹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土遁蜥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宋延刚开始还只在低级妖兽前徘徊,除了双头狼之外,在皮影峰上最常见的“白刺鹿”、“刀嘴雀”也被他补全了。 再后来,他就开始坐在远处,观察那些中级妖兽。 待到半月之期还剩几天时,又一只巨大的特制笼子被运了过来。 这笼子不比其他,似是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当黑布揭开,其中露出一只有着短角的巨蟒,那巨蟒遍体诡纹,游走之间,你甚至无法辨别它的眼睛在何处,因为它身上似乎长满了眼睛,随着游走,一股子怪异到美妙的声音又透过笼子传了出来,这声音竟好似乐曲。 “九眼琴蚺擅以魔音引人,以魔纹惑人,以魔毒杀人,再生生吃了。这琴蚺生角,怕不是要成蛟了,也亏得石师能弄到一条。”年轻的长老吕弘笑着道。 顾汝风也道:“九眼琴蚺被称为中级妖兽中的顶层系妖兽,想抓活的,而且还是无伤抓,可比直接杀了可难上许多倍,不过...对我辈的《画皮术》也是最有帮助的。” 顿时间,一群儿修士全围了过来,支起画板,对着那九眼琴蚺绘了起来。 宋延也没什么好说的。 直接看向那妖兽。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九眼琴蚺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再投一个月...’ ‘再投...’ 机会难得,宋延可不想放过。 之前他自己去翠雀林,可是操劳了许久,才体验了一把“双头狼”。 若是凭借他自己,想要看到这许多妖兽,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随着又一个月的投下,再算上之前花费的,宋延已经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来参悟这《画皮术》。 来之前,他是小成。 因为他阅历有限,只见了“双头狼”,所以小成已是极限。 现在,在历经了数十种妖兽后,他的《画皮术》终于大成了。 宋延眼见着别的弟子还在苦思冥想,便准备收拾东西回洞府。 他并不打算在这儿表现什么。 “顾汝风与吕弘”这两系显然是在争衣钵的。 此时他若跳出来表现,那不是没事找事,自己主动卷入那“衣钵之争”,直接撞两杆枪眼儿上么?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道身影,却是漂亮师娘搀扶着石师走到了九眼琴蚺旁边。 石师咳嗽了两声,似要讲什么。 宋延又坐了下来。 他只是在普通环境里参悟了十年,但石师却是花了一辈子在各种地方辗转,其皮师经验一定丰富无比。 不说别的,空船之类的,就是他根本没有涉猎的范围。 除此之外,他也只学了点《小五行手》,《画皮术》,对于完整的《小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却是一无所知。 多听点儿,没坏处。 周边一下子安静下来,石师开口道:“画皮先画稿,画稿中若想画出神相,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汝风道:“毫无疑问是眼睛。 皮无魂,若想招魂,就需点睛。 皮影乃是据画稿所刻,画稿若无神,画皮必无神。 画稿若有神,最后还需点睛...唯有点睛对了,才能成就强大的皮影。” 石师一指身后九眼琴蚺,忽道:“小风,你说说,它的神是什么?” 顾汝风道:“九眼琴蚺多狡诈,魔音诱人,魔皮惑人,那它的神自然是狡诈,点睛时,只需观想狡诈,那便无误。” 话音才落,一旁又传来吕弘的声音。 “此话谬矣。” 顾汝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那吕长老有何高见?” 吕弘道:“狡诈不过是外,狠厉才是内。 九眼琴蚺无论以多少手段引猎物前去,但在看到猎物时,一切的伪装都会消失,它以会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量扑过去! 事实上,九眼琴蚺也并不是一种有足够耐力的妖兽,它擅长的是爆发。 所以,我以为以狡诈入笔,以狠厉收尾,才可无误。 顾师弟的结论,有所偏颇了。” “吕长老说的真好。”旁边的女修拍手赞着。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个问题,吕弘确实回的更好。 顾汝风面色有些不好。 而就在这时,石座翁忽的抓起拐杖,重重敲打在身侧的牢笼上。 轰得一声巨响,牢笼未碎,但内里的九眼琴蚺却是陡然缩起,露出几分怯色。 再接着,那九眼琴蚺却是又暴怒腾身,在牢笼里飞快地游动起来,一身的眼睛花纹炫目无比,让人即便只是盯着都有头晕眼花之感。 石座翁道:“你们说说,现在的九眼琴蚺,神相何在啊?” 他从漂亮师娘胳膊里抽出手,负手踱步,道:“狡诈?狠厉?这畜生还有吗?” 众人看去。 吕弘道:“石师,这不过是九眼琴蚺偶尔的一些反应,并不算它的神相,我以为...此时它没有,只是因为它隐藏了它的神相。” 话音才落... 顾汝风笑道:“此言差矣。 吕长老,我恰恰认为,这也是它神相的一部分。 无论是胆怯,还是愤怒,也都是一种狡诈。 你若因为它胆怯而贸然上前,它便会骤然变化,将你吞噬;你若因为它愤怒而撤离,说不定它也正惧怕你,而想着逃脱。 妖兽虽无智慧,却懂得杀人狩猎。” 他身侧女修抚掌,道:“顾师兄好厉害。” 顾汝风气度翩然道:“不知老师觉得弟子所言可是?” 吕弘微微皱眉,冷冷扫了一眼顾汝风,然后又看向石师。 正要说话,石师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说,然后扫向诸弟子,问道:“那你们觉得呢?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弟子出声,所有人要么看向顾汝风,要么看向吕弘。 直到那两人点了头,弟子们才激烈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动了”。 有的说“没动”。 有的说“只是在受惊之后才动了,其余时候没动”。 还有比较离谱的说“也许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并不是狡诈和狠厉,而是胆怯,它只是在用狠厉掩饰胆怯”。 总之五花八门的言论,什么都有。 宋延也没想到会演变为“哲学类”的讨论,他耳边不停响着“动了”、“没动”之类的话。 忽然之间,他的一些遥远的记忆被唤起了,那还是他穿越前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一寺庙,沙弥们观树。大风吹来,树纷纷而动。于是有沙弥说“树动了”,但还有些沙弥则说“明明是风在动”。两批沙弥争论了起来,一边嚷着说“树动”,一边嚷着说“树没动,是风动”。而这时,一道另类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那声音说:“树没动,风也没动,是心动了。” 宋延看着眼前一幕,在联系到自己参悟出的《画皮术》,顿时有所明悟,心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神相动不动并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动了。心若动了,又怎能完成最完美的点睛? 狡诈,狠厉并非神相。 胆怯,愤怒亦不是包含着那狡诈,狠厉之中。 九眼琴蚺就在那儿。 它的神相就在那儿。 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那就是“九眼琴蚺的神相”,而不是其他,因为“说是一物即不中”,你说了狡诈,狠厉,又岂能顾及其他? 他心中思绪转过,陡然身躯微震,因一股难以言喻的契机感涌入了他心底,这契机好似是通向《画皮术》圆满的。 但他却并不准备回答,而是越发低首,准备这群人的讨论结束后,他好回洞府,再混两天就可以回南竹峰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石师的声音。 “宋延,你来说。” 宋延:??? 他愣了下,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注意到的。 于是急忙站起。 所有人全部扭头看向了他。 宋延挠着头道:“弟子正在想吕长老和顾师兄所言的话,一时...一时...还没有答案...” 石座翁眯眼盯着他,这位老者的眼睛好似格外玄奇,岁月沧桑虽让它苍老,却又似乎赋予了它看透人心的力量。 “上来。” 宋延低首上前。 石座翁伸出拐杖,忽的厉声道:“众人讨论,唯有你却低首发呆,该打!伸手!!” 宋延伸出手。 石座翁重重打了三下。 宋延:...... 旁边的顾汝风笑道:“师父,此人不过是个旁听的,他哪能听得懂咱们的议论呢? 你...还不下去?!” 宋延点点头,匆忙下去了。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石师打他的那三下,有些发懵。 不过,今晚三更天时,他一定一定会在洞府睡觉,而不会去找石师。 ... ... 是夜,宋延在洞府呼呼大睡,石座翁也并未来寻他。 而两天后,“玲珑谷奇兽会”彻底结束了,空船载着这位南竹峰的弟子回到了原地... 29.不装咧,摊牌咧 “听说,你因为不认真听课,还被石师给打了三板子?” 来接船的张印古怪地看着宋延。 宋延叹道:“石师讲的太高深了...听不懂啊。” 张印拍了拍他肩膀,道:“算了,去制皮吧,你啊...这是浪费机缘咯。” 宋延挠首,笑道:“怎么连师兄都知道这事了?” 张印哼笑了声,冷冷着扬声道:“何止我知道? 整个皮影峰都知道石师狠狠教训了一个不懂礼数的后生小辈! 这后生小辈偏生还是我南竹峰临时硬塞进去的! 这脸丢的... 你啊,别说师兄没关照你,去寻峰主道了个歉吧。” 宋延愣了下,可思绪一转,顿时明白过来。 顾汝风,吕弘两派争石师衣钵,对于他这个外来者,两人虽然都没怎么看上眼,却还是默契地借题发挥,把他被石师打板子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了,如此一来......他就算彻底出局,甚至是很难翻身了。之后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是嘲笑。 要怪就怪他为什么既不是顾汝风的人,也不是吕弘的人,却又恰恰在这敏感的时刻被塞进了“玲珑谷奇兽会”里去。 ‘真狠。’ 宋延默默感慨了下,然后去到了山巅,跪到了程丹青石门前,恭声道:“弟子宋延,前来认错了。” 程丹青也没摆架子地让宋延多等,而是在他开口之后,便隔着石门直接问了句:“错在哪儿?” 宋延道:“弟子纵然听不明白石师的高深言辞,却也该认真听课,而不该垂首...失了礼数。” 程丹青沉默了下,忽地冷笑道:“你没有错。 是顾汝风,吕弘害你的。 他们争衣钵,容不得任何变数,哪怕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小蝼蚁,他们也容不下。 纵然你没在这边栽跟头,他们也会随意罗织构陷,让你背个其他笑名。 知道为什么吗?” 宋延:...... 程丹青道:“因为你没有靠山,所以无论是谁想欺负你,想踩你一脚,都可以。” 宋延:...... 他思绪急动,无数念头纷呈而至,又忽的福至心灵,以压制着愤怒的语气道了句:“弟子今后便是程峰主的人!” “呵...哈哈哈哈...不愧是有悟性的天才皮师。”程丹青哈哈大笑,然后道,“不必多想,认真制皮去吧。你...不会后悔今日选择的。” 宋延感激道:“多谢峰主!” 说完,他便告退了。 退下山道,冬犹未尽,冷风一吹,他只觉背后湿了一片。 他完全弄不明白程丹青的意思,是派系之争?还是其他什么? “不会后悔今日选择”只是说说而已么? 既然吕弘那么排斥外来者,那么...吕弘作为内门长老,在地位上是不是比程丹青高?至少不低吧? 程丹青要求将他硬插入“玲珑谷奇兽会”之中,理论上,吕弘是可以否决的。而且他否决的难度比程丹青插人的难度简单多了。 但他还是顺利地去到了奇兽会,这是否意味着...程丹青的背后还有人。 这藏于幕后的人,身份还在一个内门长老之上。 宋延猛一抬头,忽的看到前方一道背影。 那是个弟子的背影。 背影的制服上绣着一张双面脸儿,一边儿哭一边儿笑,诡谲难言。 而黄昏已至,远处地煞翻滚,诡红色的雾气从冷峭绝壁之下攀援而上,山风掠过深山千孔万洞发出如丧女哭号的怪异泣音... 宋延忍不住露出苦笑,心中暗暗道出句:‘好想逃跑啊......’ 嘎~ 嘎~ 一只怪异的皮影乌鸦不知何时随着黑夜的阴影一同落在了南竹峰,然后站在一处长青老树的枝头,低首俯瞰,瞰那少年踱步往远,无声无息。 这乌鸦显然不是凡类,当它出现在某个环境时,它就会彻底融入那环境。 譬如此时它在阴影中,那就彻底融入了阴影。 别说宋延了,就算张印在这里,也根本无法察觉。 但乌鸦,只盯着宋延。 ... ... 次日,金色阳光从天窗垂落,照到南竹峰制皮的洞府里。 宋延重新取出一张妖兽皮,搁置一边,又取了纸笔,开始今日的画稿。 当他注意力集中在【法术】一栏时,视线又自然地落在了“《画皮术》(大成)(可以寿元推演)”上。 他来到很早。 早到,此时洞里还无别人。 洞府穹顶光灿灿一片,只在某些嶙峋的凹陷处有些阴影。 想起昨日心中浮出的不妙感觉,宋延决定试一试,以尽早掌握某些力量。 【请选择投入寿元】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已临摹数十种妖兽,掌其神相,可这些神相又该如何体现出来呢?你想到了那日在玲珑谷听到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结论:眼睛。 唯有点睛,才可赋予妖兽神相,画稿需有神,皮影需点睛。 你开始尝试点睛。 历经十年打磨,你纵是随意落笔,画稿亦有神相,但在以稿刻皮时,你却发现画稿上的神相怎么也无法转移到皮影上去】 【《画皮术》,圆满】 宋延愣了下。 他明明还没有解决问题,还没有发现“把画稿上的神相转移到皮影上去”的方法,怎么就圆满了? ‘继续。’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继续参悟《画皮术》,你尝试着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停地画稿,刻皮。 第八年时,你自己曾经想到过的那个答案猛然闯入了你的脑海之中。 神相动了吗? 神相没动,是你的心动了。 你一直以来竟天真地认为神相就在画稿中,你纵然百分百遵循画稿雕刻,但你还是失败,原因就在于...神相根本不在画稿之中。 树没有动,风也没有动,是你的心动了。 你若有所思,丢开画稿,凝神看着那皮,直接取刀。 你落刀如下笔,笔走龙蛇,很快便是一副颇具神相的妖兽图展示出来。 你举刀,想着那眼睛。 你雕刻的是九眼琴蚺,九眼琴蚺全身都是眼睛,纵是观想你也有几分目眩。 你落刀了,但失败了...】 ‘继续。’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有所进展,但总觉得不够...】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进展颇多,但总觉得不够...】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第十年的时候,你用尽所有精力,全然忘我,自己好似已经成了那九眼琴蚺,你落刀,这一次刀如有神助,刻下了那眼,完成了点睛。 正当你欣赏你的杰作时,你忽觉阴风阵阵,遍体生寒,而那九眼琴蚺的瞳孔竟然咕噜噜转了起来。 继而...九眼琴蚺皮影扑腾而起,将你吞噬。 你,死了】 【你领悟了《招魂术》】 【《招魂术》,入门;修炼门槛:练玄四层】 宋延睁开眼,稍稍愣了下。 《招魂术》本该是《画皮招魂术》的一部分,应该也是最核心的一部分。 相比起《小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才是最最重要的。 因为《小五行缠丝手》的作用是让你的手更为灵活,能够接触到各种危险的妖兽皮。 但怎么制皮,却还是看《画皮招魂术》。 可没想到,他宋延没根本没需要别人传承,自己就领悟出来了。 只不过,《招魂术》是存在修炼门槛的,他以练玄二层之身领悟出练玄四层的法术,这一波是直接遭反噬了。 给皮影点睛,皮影活了,把他杀了。 这也是够稀罕了。 ‘境界,还是得想办法提升境界啊。’ 宋延轻叹一声,事实上,他这段时间一直有尝试,但却也越发确定“想要突破到练玄三层是需要某种药物”的。 ‘过段时间,再去市坊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正想着,洞府也来了其他弟子。 宋延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埋头,开始了制皮。 他依然是取了画稿,画着双头狼,但在笔尖悬浮在那空洞的狼眼时却本能地停了下,然后草草落笔,以从前的水准点了下去。 洞府穹顶里的乌鸦静静看着这一幕... ... ... 之后一连几日,乌鸦都没发现异常。 这乌鸦,自然是石座翁以秘法操纵的特殊皮影。 虽只是乌鸦,却是个被称为“无身幻鸦”的中级妖兽,这甚至可以说是中级妖兽中最擅长自我隐藏的那一批,其隐藏自我的本事基本可以瞒过所有练玄境存在的修士。 所以,宋延自然无法发现“无身幻鸦皮影”的存在。 石座翁杂役出生,痴迷皮影之术一生一世,所以对于与皮影相关的一些事物是存在神秘的感觉的。 譬如那一天,他总觉得那南竹峰的小弟子似乎是悟到了什么,但迫于局势没敢说,所以特意打了三下,看看对方够不够机灵,会不会半夜三更登门拜访。 但结果没有。 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特意以皮影秘术操纵着“无身幻鸦”来偷窥。 但偷窥了几天,却还是没有半点异常。 按理说,石座翁该走了。 可这老头儿却偏生觉得总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那少年落笔点睛点出的眼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刚入门罢了... 然而,那少年落笔的姿势,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若在从前,他根本没这闲工夫去跟踪一个小辈,如今年老,大限将至,反倒是生出了几分童趣,觉着跟踪这等小辈也颇有意思。 然而,石座翁的耐心已终于被耗尽了。 ‘算了,不装咧,摊牌咧,直接问吧。’ 30.惊才绝艳,步步惊心 君子慎独。 所以,纵然没人的时候,宋延也会维持必要的谨慎,绝不会让人寻到一丝破绽。他身怀着“余寿道果”这般的大秘密,若是被人发现异常,那可是要被“解剖了研究”的,最次也是个“搜魂”。 这日,他照常和“班搭子”汪素素打了招呼,然后回到洞府。 随着石门关闭,他陡然听到“啪啪”两声,好似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宋延眉头一皱,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进去查探发生了什么事的好奇。 他迅速抬手按向机关。 轰隆隆... 石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宋延就已经全身绷紧,一副“百米冲刺前的架势”。 任谁都能感到这少年会在石门抬起小半身高度的时候,立刻冲出去。 而就在这时,洞府的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嘶哑的古怪声音。 “别出去了。” “是,前辈。” 宋延也不问是谁,只是礼貌应了声,然后在石门抬起的时候“嗖”一下飞窜了出去,同时还不忘反手按动机关,以关上石门。 一只皮影乌鸦“嗖”一下紧随着飞了出来,那双栩栩如生的鸟眼古怪且无语地看着他,鸟喙开合,发出不再伪装的老者声音:“你就这么怂吗?” 这一回,宋延听出来了,这是石座翁的声音。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恭敬道:“晚辈...” “入洞说。” 乌鸦道,“你听到的动静,不过是老夫将你两个炉鼎给迷晕罢了。 无身幻鸦的羽毛中糅杂着天生的催眠类毒粉,对付修士虽然只能稍稍晕眩,但对凡人却是一瞬就可让其沉睡。 老夫是在你打开洞府时才入内的,为的只是问你一些话。 你不必担心。” “是,前辈。” 宋延老老实实随着石座翁入了洞府。 他心中却着实有些凝重:高境界的修士对于低境界修士,真就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 ... 洞府中,黄昏里,天光如血,垂落而下。 乌鸦和少年对坐于石桌。 乌鸦问:“老夫想问你的话不变。” “什么话?” 宋延一直是装糊涂的高手。 乌鸦正色看着他,那双瞳孔都如变成了老者的瞳孔,紧接着一字一顿地问道:“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宋延双目露出思索之色,给人以斟酌深思,不想错过机会的感觉。 乌鸦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宋延终于开了口,他认真道:“应该是动了,石师,我是这么想的啊...” 他综合了一下顾汝风和吕弘的话,硬生生编了一套说辞出来。 此时,皮影峰主峰之上,老者却已面色铁青。 听得良久,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固然,他可以将他的衣钵传出,而无论是顾汝风,吕弘应该都可以成功接收他的衣钵。 但是...他终究不甘心。 他若死,身死道消,还管什么年轻长老,魔二代?还管什么人情世故? 他石座翁要的是一个能够以他衣钵为踏板,更上层楼的天才;而不是一个将他衣钵奉为珍宝,止步于此的普通人。 他只是想到那天才能够替他去看看他未见的风景,便已欣慰无比,只觉纵死也会笑着死。 他在宋延身上感到了一些特殊的气质,所以抱着一丝幻想。 可这幻想正在慢慢破灭。 砰!! 石座翁把桌上的琉璃盏狠狠摔砸在地,愤然起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辈如此生气。 或许是这小辈给了他莫须有的希望,却又夺回了。 洞府外,漂亮师娘正和顾汝风对坐着,听着那俊美少年的谈吐,漂亮师娘不时被逗笑,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听到洞府里动静,漂亮师娘陡然安静下来,看着顾汝风,道:“汝风,我进去看看。” 顾汝风看着她,道:“劳烦师娘了。” 说着师娘,但他眼中却藏着一种侵略的火热。 漂亮师娘也大胆回应着这火热。 那拉丝的眼神在空中好不容易才断。 漂亮师娘走入了洞府,神色陡然一变,匆匆踏步走上,关切道:“石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座翁重重咳嗽道:“只是有些莫名的烦躁。” 漂亮师娘坐到他怀里,长腿紧并,搂着他脖子,柔声道:“慢慢来嘛。” 石座翁忽道:“小惜,这些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在外有喜欢的道侣,尽可以去,我会竭力补偿你。” 被唤作小惜的漂亮师娘柔声道:“男人,才华最重要,尤其是石师您这么有才华的人。” 石座翁点了点头,然后将道侣放下,转身又似思索什么事去了。 漂亮师娘嫌弃地掸了掸长腿,转身又出了洞府。 ... ... 月余后... 石座翁来到主峰影楼,似是随意地翻看着外面送来的皮影。 这些皮影都是南竹峰供上来的,属于给弟子们随意练手用的,并不珍贵。 他翻着翻着,手掠过了一份双头狼皮影。 他老眼微眯,凝神看着那皮影,忽的若有所思。 ... ... 半年后... 石座翁似是年老后,想要指点后辈,故而常来影楼。 而影楼里也被插满了顾汝风、吕弘的人。 但没人知道这位老者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直在悄悄看那南竹峰送来的双头狼皮影。 这一日,在再次看到双头狼皮影的时候,他忽的察觉了什么,嘴角一勾,想笑,却又强忍着,直到回了洞府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特别开心,开心到漂亮师娘都去问怎么了。 但石座翁只随意说了点别的,却没说他真正开心的原因。 哪家的新手皮师会用绝对天才的完美笔法起笔,却又似察觉不对,在别处狗尾续貂,硬生生涂抹个“新手入门”层次的皮影出来? 石座翁观察了足足半年,这半年里,他抓到了两次这种情况。 第一次还能算巧合。 第二次...那就绝对不是了。 天成之笔出现在新手身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出现两次,绝非巧合。 那名叫宋延的少年,是个真正的天才,一个超过了他的天才。 ‘大河后浪推前浪,惊才绝艳,一时之选呐。’ ‘我知你心,你却还不明白老夫的意思。’ 当晚,石座翁点了一壶玄酿,对月畅饮。 不过他已深深明白宋延的顾忌,直接送宋延衣钵无异于让他去死,无论这衣钵传的多么隐蔽都没用,因为吕弘和顾汝风必然能够很快察觉。 他...需要等一个契机。 而这契机,他觉得或许不会来的太晚。 ... ... 皮影峰主峰。 神秘的黑暗厅堂里。 那怪异庞大的背影透着诡谲。 程丹青恭敬上前,又递出了一份儿写着几个名字的皮卷,道:“这几个应该都是南吴剑门的细作。” 那背影看了看,道:“多尾狐族终于来了个大妖。 老家伙们不想战火蔓延到自家地盘,我稍作引导挑拨,他们就决定秘密前往边关拦下那大妖,而我...则会留下来镇守。” 程丹青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那背影道:“把傀儡宗少人镇守的消息无意透露给你能透露的细作,而我...也会把这消息给那位苏家的七小姐。她的话,应该还是有点分量的。 到时候,南吴剑门必然出手,而我会率领傀儡宗的年轻高手们出战。” 背影说着说着,已然起身,那侧脸隐约可见是张诡异笑脸,而背影语气则已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狞笑。 “然后,杀吧,杀吧,你杀我一个,我杀你两个,你杀我三个。 血流成河,满地都是修士尸身...... 我们会更壮大,会有更多同伴。 桀桀桀桀桀桀...” 程丹青也跟着狞笑起来。 ... ... 附:鬼物只要夺舍了濒死或死去的修士,就有可能重获新生,然后结合修士原本体内的玄根,产生一种名为鬼玄根的特殊玄根,有此玄根再入修行之门,便是鬼修(第6章)。 31.金风未动蝉先觉 轰隆隆... 石门打开。 宋延如同往常一般走入了洞府。 此时盛夏,洞外正是骤雨。 灰色的狂风与苍白的暴雨几乎淹没了整个山头,使人视线都变得逼仄起来。 这恰如宋延完全看不清的局势。 但日子,还是得过。 逃,是逃不了半点的。 他一入洞府,丘小娘子便欣喜抬头,喊了声“宋大哥”,然后拿着毛巾匆匆而来。 宋延擦了擦微湿的头发,看向洞里。 别的洞府,炉鼎早就更换了,却唯独他洞府里的两女却还是活蹦乱跳。 多尾狐族的强大生命力在王妃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位美人儿纵已上了年纪,却犹然娇美可人,皮肤绷紧且有弹性,欢好起来的时候比之丘小娘子更为美妙。 不远处,花坛之中,一朵朵玄花玄草早已盎然生长,宋延忍不住走去,驻足,听着曹雪柔指着某朵花某根草娓娓道来。 曹雪柔似乎挺擅长这些花草的照料,也熟识这些花。 这个,宋延问过她。 她只说是少女在西蜀国时,阿爷曾经从不知哪儿淘了本玄花花谱给她,内里有讲这些。 之前当王妃时,勾心斗角,处理王室之事,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打理这些,没想到如今来了这儿,却反倒是有了时间和机会。 “宋郎...” 王妃说着说着,双目汪润,宛如小女人般起身贴近了宋延,脸上满是幸福的欢喜,这是“因为痴心粉,以及想要忘记痛苦的双重作用”所带来的欢喜。 宋延挽住她的腰肢,忽道:“明日我去一趟山下市坊,想要什么吗?” “没有。” 王妃温柔地摇了摇头。 宋延忽的又问:“想喝酒吗?” 王妃一愣,却轻轻点了点头。 宋延笑道:“给你带一些。” “宋郎......谢谢你。”王妃紧紧抱住眼前男人。 若是有美酒,那就能更好地醉生梦死,沉于欲念,再不想起别的多余的痛苦。 酒色固然伤人。 可若是人已伤尽,酒色就成了最后的安慰。 ... ... 次日... 宋延下了山,轻车熟路地去到那皮影峰外围的低级市坊。 今日他没遮掩,而是穿着玄色的正式弟子制服。 这许多年里,他已经弄明白了一件事:在这宗门开设的市坊里,你是绝对别想买到什么核心物品的,无论是皮师,符师,丹师的法术,还是皮影峰特有的驭皮术,都别想买到。 提升境界之类的物品就更别谈了。 这儿卖的最多的除了“辟谷丹”,还有一种名为“玄气丹”的丹药。 玄气丹,说白了,就是“炼制的没那么成功的小玄灵丹”。 “小玄灵丹”是宋延这些正式弟子每月都会分配到一粒的,配合《玄气引导术》修炼,更胜炉鼎。 而劣质的所谓“玄气丹”却因为内里玄气稀少,可以帮到江湖中人,使其功力有所进展,甚至直接突破某些瓶颈。 便是不突破,这丹也能解决很多江湖中无解的奇毒,可谓是“万金油丹药”。 但,“玄气丹”只能用贡献点买。 这就使得“贡献点”成了来此江湖人眼中的“高级货币”。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糊弄杂役和江湖中人的市坊,其主要作用是连接外部下属的凡间势力。 丢在这边买卖的自然也都是不会泄露本门机密的大路货。 真正的市坊,怕是还得是“皮影峰前去采买兽皮的青溪市坊”。 但青溪市坊鱼龙混杂,混乱的很。 想去那种地方,要么大势力组团去,要么就得是自己实力过关的凶人,否则你一出市坊,怕是就要人货两空。 然而,宋延再来这市坊,表面上是逛街,消耗贡献点,实则却是竖着耳朵,借着江湖中人的交谈,了解外面的情况。 之前,他所了解的都是血枪门如何如何清扫大魏余孽,又如何如何将大魏皇室送来傀儡宫,再如何如何建立了新的皇朝,国号“晋”。 而这半年以来,他却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先是“妖兽潮”从晋国北边的孤烟荒原入侵,晋国边疆防守的军队居然被冲垮了,就连领头的将军都被妖兽给踩踏而死。 再到如今,居然又传来“晋国要迁都”的消息。 一个才建立了没两年的新王朝,居然要迁都? 这是躲什么? 宋延的信息渠道有限。 可他却偏偏因为王妃而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一个消息:魏王和山海食人妖国还有联系,而山海食人妖国就在大魏的北方。 这些消息组合在一起,让他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感,那是一种山林鸟雀、地上虫豸感知到天灾后的惶惶不安。 宋延花费3贡献点,买了一车凡间的顶级美酒,这些美酒会由江湖中人送到南竹峰主峰的山门处,方便的很。 随后,他继续踱步,仰头看了眼市坊边缘一处挂着“藏功楼”的小木阁,踏步走了进去。 “藏功楼”是这市坊一个颇为特殊之处。 但这特殊并不说是它卖的东西好,而是...这是一个开在仙家市坊却做着江湖人买卖的地方。 这里卖的,都是江湖中的凡人功法。 当然,能在这儿卖的功法,放在江湖里都能算是顶级功法,甚至会被吹嘘为“神功”。 但再强的神功,也顶不住一记简单的“气箭术”。 这就是“刀法再高,一枪射倒”... 所以,这“藏功楼”只能在市坊边缘,往日里也不可能有修士前来。 宋延还未踏入楼中,就听到楼中传来各种交谈。 “青锋山庄被灭满门,其庄中绝学却未曾流落世间,没想到居然藏在这仙家之地。” “这里不收黄金白银,只收贡献点,想要买,去做点儿生意,换了贡献点再说。” “南山老人的绝学《大手印》,只要6点贡献点。” “紫电刀的《拔刀术》,5贡献点,不收黄金白银。” 这些吆喝声,因为宋延的走入,而顿了顿。 不少眼睛盯了过来,落在他正式弟子的制服上。 顿时有人从内堂走出,其人微胖,满脸横肉,面儿上那是煞气里藏了点友善笑容,一看在外就是打家劫舍的狠角色。 此时,那人却恭敬道:“爷,您大驾光临,想要点什么?不过咱这小店可都是些江湖上的功法。” 宋延扫了眼周围。 在踏入练玄二层,并掌握法术后,他很清楚的明白:法术的施展,其实是依赖环境的。说白了,你若是想在玄气极少的地方施展法术,那说不定施展个几下就不行了。之后,你所仪仗的就只有境界给你带来的肉体强度。 江湖功法,专注的其实就是“肉体强度”。 那是利用身体的力量开发出的技巧,杀招。 宋延相信,若是他没了法术,纯粹依靠身体强度,对上一个精通技巧杀招的江湖高手,未必是对手,若那江湖高手精通的是某种兵器,那他应该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所以,本着“既然无法提高上限,那就提一下短板”的原则,他想采买几本江湖功法,修炼到圆满,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有一天他逃到了江湖呢? 天灾若至,洪水滔天,水里的鱼儿谁知道自己会被这大浪拍到哪儿去呢? ... ... 一番挑挑拣拣后。 宋延花费了187点贡献点,采买了23本江湖绝学,其中囊括拳法掌法,兵器法,暗器手法,身法,毒药法,奇巧类技法甚至是横练法,以及一门名叫《龟息术》的特殊法门。 宋延扫了一眼剩余贡献点:2984点。 自从张师兄不肯再收他皮影后,他每月的贡献点就直接翻了一倍,从原来的160变成了310。 再加上洞府里两个炉鼎每月提供的2点贡献点,便算是充裕的很了。 他将23本江湖绝学打了个包,挎在肩后,就离开了这藏功楼。 ... ... 许久后,楼中一个红衣锦衣的少年郎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之前迎接宋延的胖子,皱眉问道:“笑屠夫,刚刚那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是谁?” 被称为笑屠夫的胖子,道:“少主,他是南竹峰正式弟子,名叫宋延。” 被称为少主的人正是血枪门门主的小儿子,名为马昭。 此时,马昭冷笑一声,道:“买这么多江湖绝学,看来是在门中混的不好了。” 笑屠夫忙道:“少主,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 马昭哈哈笑了起来:“怕什么?教你个乖,这些日子,我给傀儡宗不少高人送了许多炉鼎,人脉丰富。区区普通弟子也入不得我的眼了。更何况这宋延可是个傀儡宗的笑话。” 旋即,他卖弄般地把玲珑谷宋延被石师打三板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罢,他又道:“如今我父登基,乃大晋皇帝,长兄体弱,若是故去,我便是太子。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点玄根,目空一切,按我说,他该向我来低头请安才是。” 笑屠夫愣了下,嘴巴张了几下,想说什么,可他却也知道这些年,少主出入傀儡宗,徘徊修士之间,少年得意,飞扬跋扈...也是正常。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少主说的对。” 笑屠夫呵呵应了句。 32.大乱! 转眼之间,又到了冬日。 期间,宋延不止一次地尝试着从张师兄那边获得更多的关于北方、关于“大魏余孽”的信息,然而张师兄却不以为意,只说着“天塌了,有五大峰主顶着,大魏余孽算什么”之类的话。 这一日,汪素素也敏锐地察觉了宋延的担心,安慰道:“师弟往日里痴迷制皮,接触的同门不多,还不知道我傀儡宫是何等庞然大物,便是多尾狐族真来了,又能如何?” 宋延点了点头。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该放平心态才是。 不过,信息这块儿,确实是他的短板。 他能做到的就是竖起耳朵偷听,而汪素素这种“八面玲珑交际花类型的妖女”自然可以掌握更多。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汪师姐,不知齐瑶如何了?” 提起齐瑶,汪素素媚眼儿一翻,语带妒忌地道:“人家已经突破练玄一层,还因潜力被纳为内门弟子,去听了咱们皮影峰峰主讲课,过得可好了。” 宋延点点头,不再多说,仰头看了看天色。 窗外又一年飞雪,恍如去年。 山中本就如此,修玄更是枯燥。 “师姐,该回洞府了。” “嗯,别再多想了。”汪素素道,“你呀,想的太多,这从玲珑谷回来,都快一年了,制皮技术却还和一年前差不太多,你说说你...就是爱多想,什么都多想。 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还放不下吗?” 宋延一愣。 这一年他控制着制皮术,让自己没怎么进步。 一来,是为了躲开那“争夺衣钵的两派”之人。 衣钵什么的,他其实是感兴趣的,毕竟石师作为皮影峰第一皮师,其一生心血钻研出的秘术是绝对可以的。 但那衣钵明显不属于他。 二来,是为了避开程丹青的拉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程丹青有很大问题。 果然,这迟迟的没有进展,也让最初对他热情、说着“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你不会后悔的”的程峰主对他没那么上心了。 汪素素见他发愣,还以为这句话触及了他的痛点,于是道:“师姐也知道,长辈的一句责骂会给你带来多大伤害,但是时候放下了。” 宋延回过神来,道:“多谢师姐。” ... ... 片刻后... 洞府中。 宋延今日未曾采补。 他本就是隔三岔五地做那事儿。 支开了丘小娘子和王妃后,他独自坐在主卧石床之上,盘膝运气。 他花费了440年寿元,轻松地将23本江湖绝学全部修炼到了圆满的地步。 之后他还不尽兴,又采买了9本江湖绝学,但这一次,他却只花了80年时间,就将其全部修至圆满。 纵然此时他被丢到一个没有玄气的地方,也可以仪仗一身本事、以及可怕的练玄二层体魄成为恐怖的江湖老怪。 江湖之中,是存在“真气”的。 但这种“真气”其实大多是依仗提一口气,然后以这一口气爆发出力量,可“这一口气”比起“玄气”却差远了。 当然,他最大的收获还是《龟息术》。 如果说他从《敛气术》完美变异两次而得到的《凝煞控玄术》能够让他收去一身玄气,让人觉得他是个普通人... 那么,《龟息术》就可以让人觉得他不仅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没了气的普通人。 没了气的普通人,就是死人。 没人会在意死人。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陡然睁眼,双指一并,迅速点出。 这出指的速度难以想象,恍如梦幻,这是江湖一个名叫“紫电刀”的刀法大家的《拔刀术》,宋延将其练至圆满,自是出指如出刀; 旋即,那近乎梦幻的指头又往尽头一点,角度极其刁钻,速度忽快忽慢,给人极其吊诡的感觉,此法乃是一个名叫血手派的邪门帮派绝学————屠人指; 指到尽头,那手又猛然一翻,化指为掌,力大势沉,似是从原本的毒蛇变成了一头人立而起的怒熊,这掌法又是南山老人的不传绝学————大手印。 刷刷刷... 洞府中,宋延双手宛如魔术般,变幻莫测,诸多杀人技在他身上一一呈现,并且更加的丝滑圆融。 一套练完,宋延长舒一口气,静静躺下,看着天窗外的飞雪,慢慢闭上了眼。 ... ... 数日后,夜里,不知怎的,这大雪连下几天,就是没停。 宋延左手搂着丘小娘子,右臂枕着王妃,同盖一被褥,六条腿彼此缠着,睡得正香。 忽然之间,整个洞府陡然一震。 宋延只觉背脊都被弹了弹,而两女更是吓得直接睁开眼。 但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轰! 又是一震。 洞府簌簌颤摇,要不是这里是玄脉余脉之上,怕是早就山石滚滚了。 “宋郎,怎么了?” “宋大哥?” 两女急忙抓着救命稻草。 宋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也顾不得穿衣,直接穿着亵衣就跑下了床榻,迅速打开石门,来到洞府外空地。 这种不知什么情况的生死关头,两女也是一个人裹棉被,一个人裹毛毯地搭着鞋,跟着宋延跑到了洞外。 远处,两女看不真切,只能感到那突兀的震动感在不停掀起,远处的苍黑色天穹宛如裂开了,一声声可怕的声响宛如雷音传来。 宋延感知强不少,此时却还能看得几分真切。 那哪是雷音,那是诸多修士在斗法。 几个核心之处,难以想象的能量恍如飞天巨兽在彼此碰撞,强大的余波震的山头簌簌发抖,产生巨音撕人耳膜。 而核心之外,则是不少皮影,飞剑交错在一起。 宋延盯着飞剑看了半晌,思绪如电。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南吴剑门突然打过来了,但他反应却很快。 忽的,他搂起两女往洞府里跑去,然后把挂着的衣裤丢给两女,匆忙道:“快穿上!!” “宋郎...” “边穿边说!” 丘小娘子,王妃再多不言,在凛冬的黑暗里窸窸窣窣地穿起衣裤。 宋延快速道:“一会儿,如果是傀儡宗弟子来了,你们就说我外出战斗,让你们躲在洞里。 如果是自称南吴剑门、口称要斩杀邪魔外道的修士来了,你们就哭着说你们是炉鼎,终于得救了。 雪柔,你一定要说你是镇南王王妃,然后哭着请求那修士为镇南王报仇。” 两女,尤其是王妃都不是愚笨之辈,这一听顿时明白外面在发生什么。 宋延说着的时候,他自己也穿好了衣服,不过却不是皮影峰弟子制服,而是一件儿斗篷,这斗篷里放了不少辟谷丹、疗伤丹之类的。 他一紧斗篷,匆匆往洞府大门走去。 才到门前,身后传来声音。 “宋大哥!” 是丘小娘子的声音。 宋延微微侧头。 丘小娘子喊道:“你保重,得活着!” 王妃无言,只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宋延沉默了下,身形如风地窜入夜色,一瞬间将玄气收敛,同时发动了《龟息术》。 他一路狂奔,不走寻常路,从侧边悬崖慢慢攀岩沉底。 南竹峰很高,山上山下几乎就是两个世界,纵是感知也无法通达。 可宋延人还没落地,林子里居然有两道飞剑飘来,如围观猴子般的看着他。 一道白袍身影笑道:“我就说吧,肯定有小魔崽子要从这边逃。” “师兄,我们一起出手吧,只是这魔崽子的气息有点怪。”另一道身影道。 “想必是什么特殊的隐藏气息的方法吧,这不重要。出手!” 宋延只觉炸毛了,全身鲜血都要烧起来! 他双手一松,直接落地。 天穹两把飞剑射来。 他一个翻滚,堪堪躲过。 两剑穷追不舍。 宋延双手猛抬,对着飞剑推出。 飞剑速度很快。 但宋延推手的姿势却很怪。 这是他融合了江湖诸多绝学后自然而然用出的身法,这是一个江湖老怪层次的技巧配合着修士的力量而用出的攻击! 一瞬间,飞剑上的玄气被他汲光。 剑插入泥土的积雪中。 他一个翻身,滚地,抬头。 两名白袍修士奇怪地“噫”了声,快速落地。 宋延眼睛都红了,蹬地踏雪,主动出击,一掌奋力飞速拍向离他近的那修士。 那修士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格挡。 但宋延“控玄”全开,直接将其玄气吸去,手掌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修士身上”的精妙方式击中了目标肋下。 手掌瞬黑,凝煞爆发。 嘭!! 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弄明白自己的玄气怎么没了,半边身子就被炸掉了,血肉脏器,乱飞乱溅! 宋延回首,以《拔刀术》迅速出指,一点《屠人指》,“暴雨煞”急速轰出。 嘭!! 正准备冲来夹击的白袍修士胸口被贯穿,其愣愣地低头看了半晌,轰然倒地。 宋延大口大口喘着气,新近汲取的外来玄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快速在俩修士怀里胡乱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于是抓着两把飞剑,冲入莽莽林中。 冲了百余丈,他又猛然折转方向,往地煞之地而去。 他就不信了。 《凝煞控玄术》,《龟息术》,再加上鬼物们的掩护,还有谁能发现他!! 33.收网之人,一一浮现 嗖嗖嗖~~ 两侧飞雪如刮骨飞刀冷冽掠过,宋延却根本察觉不到冷。 此时的他全身血液如在燃烧。 恐惧、兴奋、疑惑种种情绪化作了薪柴,让他越跑越快。 不知跑了多久,他已经看到远处那混杂在大雪里的煞气了,煞气中还有些怪异的皮骨甚至是腐肉若有生命地在乱动着。 ‘到了!’ 宋延再跑几步,寻了个岩石迅速靠了过去。 两把飞剑往雪下一藏,自己则是往后依在了冰冷的石背上。 之前一直动着还好,此时一静,一种窒息的感觉浮出,心脏狂跳。 他深吸几口气,从斗篷里掏出一粒辟谷丹丢入口中,然后运行敛气,龟息,进入了一种如同死人一般的状态。 没一会儿功夫,积雪就把他变成了雪人,从外看去...完全就是岩石的一部分。 除非有人把雪挑开,或是高于练玄境的强者注意观察,那才会发现他。 ... ... 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宋延在斗篷里藏了足足五瓶辟谷丹,每瓶三十粒,这意味着他可以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年多而不会饿死。 忽的,他有些小后悔:如果他这一年里没有刻意地压制天赋,而是表现出更多的制皮天赋,那么...程丹青会不会为他提供庇护? “南吴剑门”入侵这种事,程丹青作为南竹峰的峰主,总不至于如他这小小弟子般两眼一抹黑吧? 但这“小后悔”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宋延平定心绪,尽可能地放开感知,同时调整心态,‘如果形势不对,那就以这个姿势过冬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一晚,竟是意外的漫长。 远处的能量撞击,纵然隔了极远却犹能感到。 宋延心中颇有几分自嘲:真就是神仙打架,虫豸逃窜。 正胡乱想着,忽的他全身一紧。 因为远处竟然传来动静。 还不是一丁点儿的动静。 那是煞气陡然翻滚,林木簌簌晃摇! 但这些浩大的声音里却还藏了许多脚步声,约莫二十余人。 ‘什么人?’宋延愣了下,‘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煞地?’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熟悉声音。 “赤霞真人,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这竟是吕弘的声音! 再接着,又有声音道。 “赤霞真人?你是四十年前被我傀儡宫三名峰主联合出手,才镇杀的那个正道强者?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们所在的密室,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些声音,宋延细细辨认,他居然都耳熟。 再一想,这竟是那日去玲珑谷皮影空船上的皮师们的声音! 结合他们的话,宋延大概推出了一个事情顺序。 皮师们作为“技术工种”自然会被保护。 所以大战未起,他们就被悄悄送到了某个安全的密室。 但,大战一起,一个四十年前就死去了的正道强者却突然出现,精准地掏了密室,把这些藏在密室里的皮师全部俘虏了,并且开始往煞地而去。 这事情的走向,相当的匪夷所思。 然而,宋延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所谓鬼修,就是鬼物成功占据了修士身体,并结合玄根重获新生。其不仅能继承修士的部分力量,还能改造修士体内原本的玄根,使其变成鬼玄根。 ‘鬼修,赤霞真人是鬼修! 他战死之后,尸体落在了煞地,然后被鬼物侵袭,而变成了鬼修!’ 宋延几乎瞬间就做出了推断。 然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情绪就笼罩了他。 “赤霞真人能够精准地寻到皮师们所在”,那是否意味着...在皮影峰还匿藏着一个很可怕的鬼修,而这个鬼修的地位还很高。 那是谁? ... “程!丹!青!!” 吕弘大吼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三个字一吼出来,宋延彻底炸毛了。 所有疑惑在他脑海里几乎一瞬间全得到了解答。 ‘程丹青是鬼修!难怪他说我不会后悔那日的选择!他背后能够将我临时塞入玲珑谷之行的高层,也是鬼修!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整个皮影峰应该就只有......峰主!!’ 峰主都是鬼修! 一定是! 南吴剑门和傀儡宫厮杀,谁最开心? 当然是鬼修。 因为许多修士战死之后,尸体会被他们带入煞地,其中有部分会成为新的鬼修。 皮影峰的皮师们技术很好。 鬼修就把他们带走,囚入煞地,为他们鬼修制皮。 峰主在战前以保护皮师的名义,把吕弘等皮师送到了密室,然后让同伙儿一个反手掏就掏了个干净。 无数思绪闪过,宋延忽的又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若不是这一年里他表现不好,他也不会被程丹青放弃,那他说不定也会被提前“保护”,提前送到那密室里,然后在密室里还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然后...现在应该也站在吕弘他们的队伍了里吧? ... “顾汝风呢?” 程丹青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疑惑。 另一道想来是赤霞真人的陌生声音回应道:“密室里就这么多人,我都带来了。” 程丹青皱眉道:“不对啊,顾汝风应该也在密室。” 赤霞真人道:“他或许跟石座翁去了前线?石座翁倒是个人物,大战一起,却不愿藏在后方。” 程丹青道:“他大限将至,想留个名声吧。只可惜,鬼修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纵然成功了,原主的一些力量也可能会丧失。”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带走皮师,而不是杀死皮师的原因。 “鬼修!”皮师里有弟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程丹青冷哼一声道:“庆幸你们是皮师吧,今后你们在山中,和在外面一样,只是不许离开而已。不会杀你们的。” ... ... 说话声渐去渐远,远到宋延再也听不清。 他长舒了口气,继续等待。 ... ... “顾汝风不见了?” 傀儡宫,南吴剑门对战的前线,一道黑暗的怪异身影手握“传讯玉”听着来自远方的汇报。 这怪异身影正是皮影峰峰主。 传讯玉里是程丹青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顾汝风应该没什么关系。” 然而,皮影峰峰主却没有回话,而是往后退了退,似在思索什么。 随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后退,越退越后,手掌一翻,抓出了一个不知什么玄器,开始施法。 ... 又过了会儿... 整个战场陡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四道恐怖的气息突然莅临于天穹,其势覆压而下,战场万般能量如被拨云见日般散开,诸多声响也沉寂下来。 南吴剑门处,有人发出震惊的声音。 “傀儡宫那四个老不死的,怎么回来了?!” “他们不是该去迎战多尾狐族了吗?” 那四道气息里,忽然传来一道威严十足的苍老声音。 “诸位,今日乃是我傀儡宫中出了鬼修,还占据了高位, 我等四人若不离去,他还不会显身。 既有鬼修,再战无益,且休战如何?!” 这苍老声音说着的时候,另外三道气息却早已突兀地向着某一处射去。 而那一处地,皮影峰峰主却亦是早已完成了某个施法,身形一遁,消散无踪。 三道身影穷追不舍,但皮影峰峰主似是早有戒备,这一去...便是真的逃远了。 待那三道身影追到煞地深处,俯瞰着那红玉血海般的煞地中心,皱了皱眉,终究没进去。 ... ...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有戒备?” “好像是顾长老把他孙子悄悄接回来了。” “那顾长老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练了那功,脑子不好用了......顾长老是和我们一起去边境的,他当然知道。” “胡闹!!胡闹!!!” “今日暂且这样,没想到皮影峰那双面脸儿居然是鬼修,他逃回了煞地,不宜深入,从长计议吧。” 34.我知你心,你懂我意 四位大能莅临的动静很大,雷音轰隆,从远处天边飘来,以至于宋延都能勉强听到一些。 事情,他大概也能通过脑补推演出来了。 南吴剑门想除去傀儡宫这个大毒瘤。 而鬼修亦在谋划,促成南吴剑门和傀儡宫相杀。 所以作为鬼修的皮影峰峰主才会将齐瑶这种半吊子细作收入内门,以当个传话筒。 然后在其寻到契机后,及时把“四老秘密离去,对抗边境多尾妖狐”的消息,通过传话筒传了出去。 其中...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你以为齐瑶等细作会传假话,但她们传的是真的,否则...南吴剑门也不傻,他们也会多方验证,这才会出手。 你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但这其实又是傀儡宫四老的设计。 傀儡宫四老猛不丁扑回,其目标却不在南吴剑门,而在门中那作为鬼修的皮影峰峰主。 可那皮影峰峰主却也似是通过某些未知的蛛丝马迹,险之又险地跳出了这杀局,安全地回到了煞地中心。 ‘太危险了。’ 宋延忍不住感慨。 那许许多多算计,许许多多阴谋交织一处,全在今晚爆发了出来。 这些算计里,他也差点被算进去,但他又侥幸地跳了出来,逃过一劫,否则...此时他应该也在去往煞地中心的路上了。 他的鬼修身份会曝光。 他固然可以尝试着利用“《凝煞控玄术》和《龟息术》”来让自己像个死人...但仅仅是像而已。 那些鬼修,一个比一个奸诈,它们会看不出来问题? 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但宋延估计,最次也是个搜魂术了,总不可能天真的“老乡见老乡”吧? 他也是险之又险地跳出了杀局啊。 ... ... 此时,皮影峰主峰外某处,厮杀的修士们正在慢慢分开。 某一处... 英气的玄袍红纹女修并腿而立,长剑斜指,大雪纷纷。 一道黑影走上。 “七小姐,走吧。这次之后,你的身份必定曝光,皮影峰没必要再待了。” “苏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无论我做什么,也没人在乎的。他们恨不得我死在魔门吧?” “总有人会在乎的。” “谁?” “会遇到的。” 话音落下,齐瑶...或者说苏瑶叹了口气,然后拎起剑,随着黑影走向了南吴剑门的阵营。 齐瑶的“齐”,只是因为她是七小姐,以“七”化音而已。 ... ... 夜,过去了。 雪也停了。 轰隆隆... 机关石门慢慢开启。 金色的阳光顺着渐次扩大的缝隙从外闯入。 王妃,丘小娘子紧握着拳头,紧张无比地往外看去,却见个熟悉的男子站在门前,不是宋延又是谁? “结束了。”返回了南竹峰的宋延对远处挥了挥手。 王妃表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丘小娘子也是。 她们如今还在痴心粉的控制下,真情假意姑且不论,但都是不希望宋延出事的。但她们又同样期盼着自由。 暗无天日,终日只能在洞府当炉鼎的日子,她们真的已经过不下去了。 “嗯。”丘小娘子露出笑。 王妃也挤出笑。 宋延给两女通报了消息后,匆匆外出查探情况。 而整个南竹峰也正处于混乱之中,程丹青叛变了,而时常去往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的大师兄惨死在山门前,张印也失踪了,到处一派战后混乱景象。 ... ... 三天后。 混乱终于稍稍平定了。 张印也被证实了死亡,他往前扑倒在地,脑袋往后扭着,背后有着一道明显的贯穿剑痕,很显然是受到了偷袭。 而他身侧的一只血刃麋鹿的皮影上也是沾满了血,鹿角上更是插着小半截身子,这些无不说明那一晚...他至少杀了两三个南吴剑门弟子,否则血迹不会那么多。 宋延忍不住感慨:‘真就是个儿高的往前顶着,然后顶着顶着就死了...’ 张印虽是标准的邪魔,作风残暴,欺软怕硬,但对他还是挺好的。 他为张印收了尸,寻了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将他火化,然后将骨灰盒葬入土中。 因为鬼修的缘故,“火葬死去的弟子”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啪。 宋延又拍开一坛之前市坊采买的美酒,将其倾倒在墓碑前. 看着酒水渗入泥土,他轻声道:“张师兄,一路走好。” 寒风起, 远处夕阳也又连带着红色煞气开始翻滚攀援。 萧索冷冽,积雪犹存,覆盖苍山,似山河白首... 宋延沉默着,他倒不是在为张印悲伤,而是有一种“唇亡齿寒,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之感。 这一战,他深深感到了“突破境界”的重要。 但“练玄三层”是需要某种外物的,没那外物就是突破不了。 宗门制度森严,他纵然跑到市坊也买不到那外物。除非......他能去到宗门外面的市坊。那才有一丝希望。 否则...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等时间,等着旁人突破了,他才能跟着突破,以免曝光自己所拥有的“余寿道果”。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弟,快回南竹峰,宗主来了!!” 宋延侧头看去,是汪素素。 汪素素也是奸猾的很,那一晚不知怎么活了下来。 他应了声,跟着汪素素快速去了。 这宗主,自是傀儡宗宗主,也就是五大峰“纸人,血尸,皮影,机关,奇毒”之首的纸人峰的峰主。 纸人峰坐落在玄脉的唯二的旋儿正上方,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此处峰主自是宗主。 另一处旋儿,自是煞地中心。 那如红玉,如血河,让三位峰主纵然追了过去、却也不敢深入的地儿。 ... ... 一个纸人站在南竹峰高台上。 那是个漂亮的纸人,在风里稍稍一晃就变成了个身缠披帛,广袖飘飘的白衣美人。 “你们是门中低级弟子,但却也身藏玄根,未来说不定有人能有所成就。” 白衣美人淡淡发话,可声音却是个老者声音。 “所以你们不该死在这里。” “如今门中局势并不好,鬼修们不藏了,多尾狐族长驱直入。所幸,我们和南吴剑门暂时达成了停战协议。” “本座决定,练玄四层以下的弟子全部遣散,你们去凡间皇朝避难,无论藏哪儿都好。” “五年之内,事必好转,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白衣美人说罢,抬手一挥,那广袖中飞出一个匣子。 匣子“啪”一下打开,露出内里摆放的密密丹药。 丹药映着黄昏的红光,透出几分邪异的血色。 “这丹,对你们修炼有促进作用,纵使凡尘玄气稀缺,也不至于让你们境界跌落。 但这丹,也是毒药。 五年之内若不回,那就死在外面吧。” “一个个来领,领完之后,速速下山!!” 白衣美人再不多言,悬浮飘起,淡漠地俯瞰着每一个弟子。 若有不吃者,它即刻斩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弟子都惊呆了。 事实上,在南竹峰的弟子大多都是从杂役而来。 杂役,是被抢来的,他们都是有家的。 能回家,也是好事! 顿时间,有个弟子冲了过去,迅速抓起一颗丹药丢入口中。 紧接着又有人上前。 宋延无奈,也只得排着队,上前取了丹药,然后在头顶那纸人的灼灼目光里吃了下去。 ... ... 次日一早。 一辆马车出现在山脚。 马车是市坊里直接“拿”来的。 宋延裹着斗篷,压着斗笠,车厢里坐着心情复杂、却又激动万分的丘小娘子和王妃。 再一边儿,汪素素则是骑马而出,炉鼎什么的...怕是已经被她直接疯狂榨死了。 “师姐,要同路吗?” “你去哪儿?” “西蜀。” “西蜀?那可三国里玄气最少的地方,我可不去。” “那师姐保重。” “你也保重。” 汪素素一夹马腹,策马奔驰,转过山谷,消失无踪。 ... ... 又是数日... 马车正往西行着,一只背着包袱的漆黑乌鸦却落在了车顶,迈着爪子往前几步,将包袱轻轻放在了御手脚下。 宋延猛然侧头,乌鸦却已飞走。 那包袱的口子敞开,横呈其上的是一封信。 信头写着一段话:我知你心,你懂我意,我的衣钵只会传给最适合的人,若认我为师,向傀儡宗方向磕三个头吧,外人面前,不必承认。 落款:石座翁。 35.百相神御,第一桶金 碧空蔚蓝,万里浮云之间,有鸟雀扇动羽翅之声逐渐远去。 宋延握紧那信。 起初是意外与诧异,再接着却是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从他心底生出。 脑海里,他与石座翁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旋过。 “南竹峰啊...是杂役出身吧?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这次多学点东西,早日成为皮师。” “众人讨论,唯有你却低首发呆,该打!!伸手!!” “老夫想问你的话不变,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 ‘没动。’ 宋延露出笑,看着傀儡宗方向,心中轻声道,‘神相没动,动的是心。心若动了,又岂能画出不动的神相?这就是...弟子的答案。希望老师您能满意。’ 默默说完,他又想起那日他胡编乱说给出答案后,那乌鸦呆若木鸡、愤然离去的模样。 再略一思索,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破绽所在:双头狼皮影。 他《画皮术》已是彻底圆满,在点睛之时,纵然乱点,可时间一旦拉长,总会在极其细微的地方露出些微的破绽。 那破绽很小很小,如果不是有着强大毅力一直观察的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石师,对他很上心,却又考虑他的处境,所以在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他送来了衣钵。 ‘我知你心,你懂我意...’ 虽未当面说出来,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难言的感动,从宋延心底生出。 ... ... 入夜。 马车停在一处荒林,篝火炽熊熊升起,两女裹着毛毯睡在车厢。 宋延站在篝火边,遥望傀儡宗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拆开包裹。 包裹里除了横呈最上的那一封信,还有四样东西: 再一封信; 四个玉瓶,一黑一绿一白一红; 一个锦匣; 一袋似是装着什么重物的巴掌大小的绸袋。 他打开绸带,里面装了两块鸭蛋大小的散发着玄气的晶玉。 这晶玉,他之前在一个带着葫芦玄器的散修怀里摸到过,只是那些晶玉完全是黄豆大小,比起这两块差了太多太多。 他扫了眼锦匣和玉瓶,却没有冒然打开,而是先取了最下方的一封信,拆开,默默阅读。 信中写着:凡间玄气稀薄,仅能以双修之法修行,这两块大玄玉可助你修行,等同提供你于南竹峰洞府修炼四年之玄气,让你早日破入练玄境。 锦匣里有一枚储物戒指,老夫衣钵功法就在其中。 戒指唯一禁制便是你的气息,这是老夫之前在南竹峰洞府中取你一丝毛发所施。你入了练玄,自可以玄气破入戒指,取得功法。这在之前,务必小心保管! 黑玉瓶里,装着解药。宗主未必能在五年内解决麻烦,若在那之前他陨落了,那等待你们的就只有一死。 然,你纵然服下解药,但宗主若未死,五年之内你定要回来。宗主给你的那丹里不仅有毒素,还有一缕他的气息,你若不回,他必杀你。睚眦必报,此我门作风。 可,若宗主真死,你便无需返回,而可另择一地小心修炼。 我皮影一系的“驭气术”最低也需练玄四层才可施展。 绿玉瓶里,装着二十四枚大玄灵丹,每两月吞一枚,足够你四年修炼。 白玉瓶里,装着练玄三层所需的“剥皮膏”,二层圆满后涂抹周身,再行修炼,可助突破; 红玉瓶里,装着练玄四层所需的“焰髓丹”,遇瓶颈时服下,消化药力,可助突破。 ... 信,阅尽。 宋延送入篝火,然后迅速取了“储物戒指”。 这东西,是真的令他激动,因为纵然是张印也是没有这戒指的,很显然是珍贵无比了,其功用自然是“将物品随存随取”。 石师以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修炼,才能破入练玄,可他其实早就练玄二层了。 他握住戒指,一缕玄气顺着指尖渡入其中,彷是来到了一扇“气息识别的自动感应门”前,那禁制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直接就打开了,露出内里约莫一个抽屉大小的空间。 空间虽小,内藏却颇为丰富。 首先是五本册子。 这些显是石师或抄录或编纂而成,毕竟玉简少一个还是容易被察觉的。 宋延扫了眼周边,然后逐本取出,小心翻看起来。 第一本:石师的制皮经验。 第二本:《驭皮术》,傀儡宗皮影峰秘术,虽不是独门秘术,但比起低级市坊的大路货法术却还是有点“保密等级”的。修炼的入门门槛为:练玄四层。 而这...或许也就是傀儡宗宗主“遣散练玄四层以下”的原因,因为“练玄四层”才是一个能够战斗弟子的最低门槛。 第三本:《小五行缠丝手》,皮师特有法术。 第四本:《画皮招魂术》,皮师特有法术。 第五本:《百相神御》,石师衣钵功法。 在翻阅了上一本《驭皮术》之后,宋延大概了解驭皮需要先驯服“皮影”,低级妖兽层次的“皮影”乃是练玄一到三层,所以至少你得“练玄四层”才能去成功驯服。 在驯服后,则以“玄气”为丝线,操纵“皮影”,强化“皮影”,而正常的极限操皮数是“二”。 左手一个皮影,右手一个皮影。 这也符合宋延之前看到的几番战斗中的情况。 那些皮影峰正式弟子,大多是操纵一个“坐骑”皮影,和一个“战斗”皮影。 这些皮影是无法离开驭皮者周身太远的。 像石师那样以一只无身幻鸦飞至百里乃至千里之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而这,就是《百相神御》的奥妙。 《百相神御》不仅以“玄气”御皮影,还能以“精神”融皮影,然而其中记载复杂无比:不同皮影,融法不同。 “百相”甚至都很夸张,因为《百相神御》里只记载了“诸如双头狼,白刺鹿,刀嘴雀,铁羽雀”等低级妖兽的融法。 中级妖兽则是只有“无身幻鸦”。 这本衣钵之法,是石师一生的研究,但他寿元有限,只研究了这么多,便全交给宋延了。 但这已经很好了... 普通驭皮术,只能操纵两只皮影,还只能在周身使用。 《百相神御》,却能操纵多只皮影,只要你精神够强,那数字还能上涨,且适用范围能从“周身”扩大到百里千里,甚至更多... 这法术,无愧于衣钵秘术。 似是担心宋延制皮麻烦,储物戒指里还存了足足九种“低级妖兽皮影成品”,以及一只“无身幻鸦”的皮影成品,可旁边却以血字分别写着“入练玄四层,才可取出”以及“入练玄七层,才可取出”。 很显然,这些皮影,是石师给宋延当传家宝传下去的,他固然抱有了一丝希望,却也未必真觉得宋延真能成功取出使用。 毕竟,一切悬而未决,红尘玄气稀薄,宋延这个连“练玄一层”都没达到的人想要突破到“练玄四层”简直是噩梦难度。 ... ... 宋延抬手摸了摸那白瓶子,和两块大玄玉。 白瓶中所装乃是“剥皮膏”。 虽然名字听着毒,但宋延毫无畏惧,反正他会在推演中使用。 他稍稍感知了下周边。 这里没有煞气,而玄气也是颇为稀薄,但或许是还算靠近傀儡宫的缘故,也不至于稀薄到没有。 不同的环境,修炼速度是截然不同的。 在“寿元推演”中,“修炼环境”和“自身持有物品”会极大程度地影响推演进度。 很明显,在这里宋延花费一年推演的进度,必然远低于在南竹峰。 不过,没关系。 他本还打算去外边市坊里寻找突破练玄三层的契机,可没想到石师直接给他贴心地送来了。 他将注意力迅速集中到【功法】上。 ‘投入六年,参悟境界。’ 寿元那“17956”的上限数字也开始倒退起来。 36.恐怖提升,青出于蓝 【你投入了六年时间修行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你使用剥皮膏涂抹周身,你的皮肤有一种打开的感觉,变得可以吸纳玄气。 你吞吃了黑瓶中的解药,第五年,本该死去的你却未曾出事。 六年结束,你合计收获玄气106缕。 你已突破练玄二层的束缚,你相信积累就可以达到第三层】 宋延长舒一口气,周身皮肤有种彻底换新的感觉,玄气流走其上,宛如无形铠甲,又隐隐与体内那十脉玄气相连,从而即将构成一个整体。 而他面前,那两块大玄玉,一瓶子大玄灵丹,黑瓶子解药,以及白瓶子的剥皮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继续。’ 宋延扫了眼那依然极多的寿元,毫不停歇地使用了起来。 这里已在宗门之外,前途未卜,而越是往前,玄气就越少。他自然要趁着自己还在这个有玄气的环境,全力将“潜力”转为“实力”。 在失去了“大玄玉”和“大玄灵丹”后,他的修炼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平均一年下来,他只能收获3缕玄气。 在花费了298年的时间后,他成功突破了“练玄三层”,千缕玄气流转皮肤。 然后又消耗了“焰髓丹”和334年的时光,他成功突破到了“练玄四层”,千缕玄气入得骨髓。 他继续推演。 又是334年,他突破到了“练玄五层”,千缕玄气换新血。 再是334年,他突破到了“练玄六层”,千缕玄气二次换血。 再稀薄的玄气,只要还有玄气,他就能以寿元去堆,往死里堆。 旁人只能活上百年,而他大手一挥,直接就是几百年下去。 然而,练玄六层似乎又到了新卡子。 宋延花费了30年时间尝试,却始终是无有进展。 期间,他也隐隐有所察觉。 练玄六层,玄气已然流转周身,十脉,骨皮,血液,下一步很可能是触及“脏器”。 他特意暗示自己在修炼时将玄气引入“脏器”。 可“脏器”相比于玄气,却是过于脆弱,几次下来,每次的结局都是“爆体”,内脏爆了,直接吐血。 很显然,这需要某种秘药来护住“脏器”,形成一种缓冲,就像“剥皮膏”和“焰髓丹”起到的作用一样。 宋延停下了境界修炼,转而开始修炼法术,推演法术,变异法术... 寿元大把大把地用。 一样样法术的深刻洞悉迅速在他脑海中形成,那种玄妙之感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收获的大爽感。 《搜魂术》,门槛:练玄三层;5年推演圆满;25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吞魂术》;525年推演出二次变异完美法术《鬼煞还魂术》。 搜魂术只能搜索别人记忆,然后因为将记忆里的一切翻乱而使其变得痴愚,《鬼煞还魂术》则是可以直接吞了旁人的魂魄,然后再糅杂煞气吐出,送回原本身体,使其变成一个听命于你的、没有太多思考能力、但充斥着愤怒和疯狂的杀人机器。 《气爆术》,门槛:练玄三层;5年推演圆满;24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煞爆术》;527年推演出二次变异完美法术《煞潮术》。 气爆术相比气箭术在威力上是有了不小提高,区别就在于“大炮”和“弓箭”的区别,而《煞潮术》则是一门在煞地能够化身近乎“河神”的法术。 煞气如海,你推煞成潮,其威力相当恐怖,别说同阶无敌了,就算越个阶也是正常的很。 《驭皮术》,门槛:练玄四层;6年推演圆满;33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五指驭术》,687年推演出二次变异法术《十指幻皮术》。 正常修行了驭皮术的弟子只能操纵两只皮影,而《十指幻皮术》不仅能操纵十只皮影,还能够使得这十只皮影内里招来的鬼魂外散而出,制造幻象。 《画皮招魂术》,门槛:练玄四层;50年推演圆满;150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画皮奴魂术》;3020年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法术《画皮畸魂术》。 如果说画皮招魂术还在“制皮,然后小心翼翼地招魂,以防自己被招来的魂魄反噬”的层次,那么...《画皮畸魂术》就已经达到了,将所有招来魂魄直接奴役,并且将多魂塞入同一个皮影中,使得那皮影变成“一皮多魂”的畸形画皮。 《小五行缠丝手》,门槛:练玄四层;50年推演圆满;152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五行手》。 小五行缠丝手,还只是让手去适应妖兽的五行侵蚀,以使得自身能够长时间制皮,而不至于落下个双手残废的地步。可《五行手》却能够让双手变得与五行亲和度极高,别说侵蚀了,就算你放在火上烤,放在飞剑上来回切割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百相神御》,门槛:练玄四层;75年推演圆满;400年推演出一次变异秘术《神吞百相》;8211年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秘术《百相魔身》。 这就厉害了。 百相神御是石座翁一生研究的心血,其能够神融皮影、遁行千里,核心在于将自身神魂和皮影中招来的神魂在一定程度上联系起来,其过程颇为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招来的神魂反噬。可《神吞百相》,却让宋延能够临时吞掉所有招来的神魂,使得自身神魂临时壮大。《百相魔身》作为他花费了8211年推演出的秘术则是......不仅吞神魂,还能连皮影一起临时吞了,从而使得自身的躯体进入一种相当恐怖的层次,是为“百相魔身”。 ... ... 一套疯狂的推演结束后。 宋延一扫。 这一波,他直接消耗了15281年寿元。 寿元也从“【寿元:22/17956】”变成了“【寿元:22/2675】”。 真就是再推演不了一点儿了,《小五行缠丝手》甚至都只完成了一次变异推演,并未达到两次完美变异。 但这,已经是宋延目前能“转化潜力”的极限了,石师的赠予也基本上被他消化完了。 他算是直接将这么多年的积累花了个差不多。 扫了眼面板。 面板变化很大: 【姓名:宋延】 【寿元:22/2675】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练玄六层】 【灵根:劣质鬼玄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百相魔身》(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画皮畸魂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五行手》(圆满)(一次变异) 《十指幻皮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煞潮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鬼煞还魂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凝煞控玄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暴雨煞》(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 ... 晨间阳光穿透丛林光秃秃的树隙,落照于地上。 彻夜感悟,不觉天色已白。 石师的赠予也只剩下了那一枚储物戒指。 可宋延自己所领悟的东西,已经远远胜过储物戒指中的“衣钵”,这甚至都无法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形容,而是一种直接从石器时代踏入了工业革命的感觉。 少年一夜未睡,却神清气爽,之前那晚“恍如虫豸避天雷”的惊惶感也因实力的提升而被冲淡了许多。 他眼中开始露出思索之色。 虽说傀儡宗和南吴剑门达成了“停战协议”,但宋延却深深地明白一点:两宗彼此厮杀,死了那么多人,那什么赤霞真人更是数十年前被傀儡宗弄死的...如此深仇大恨,岂是一纸“停战协议”能左右的? “停战协议”顶多就是表面上维持和平,就是“大人物们不出手,下面若有人出手还被捅开了,那就打个哈哈,自罚三杯”。 事实上,下面若是有谁逮到机会,该弄死还是弄死,毕竟...神不知鬼不觉。 而他们这些小魔崽子,很可能就会成为南吴剑门下面弟子的历练对象。 他现在还在傀儡宗附近,属于安全地带。 可若是彻底进入西蜀了,也许...危机就袭来了。 如今的他不怕事,可也不想卷入这种无谓的厮杀。 “遁藏江湖,装作一个江湖人,安然度过这五年,同时想办法窥探一下野外的散修市坊,看看能否寻到再进一步的契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延侧头看了眼车厢。 马车中,丘小娘子和王妃还在熟睡,“痴心粉”也有一段时间没给她们使用了... 37.入蜀 晨曦的光顺着车帘布隙刺入。 清早的风吹来,车帘动着,光也动着... 丘小娘子算不得绝色,王妃纵然因多尾狐血而显着年轻...终也在眼角、神色等细微之处显出几分老态。 此时两女早已醒了,但却都安静地躺在毛毯里,看着那落照在车壁上晃动的光,神色复杂。 纵然宋延对她们不错,可这几年的生活对她们来说依然是如在地狱之中。 在山上,宋延是她们的保护伞。 只要她们是宋延的炉鼎,她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洞府里,而不会遭遇危险。 可如今离开傀儡宗已经数日了。 此时此刻,宋延与她们的关系就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保护伞”,而是......“狱卒”。 一个看守着她们,让她们无法得到自由的狱卒。 她们如果没有在这五年里死去,那五年后还需要跟随他回那地狱中去。 至于感情,或许有一些。 但如果说这感情是“恩爱”或“爱情”,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傀儡宗是害她们家破人亡的根源! 至于宋延,则更是杀死镇南王的直接凶手。 哪儿来的“恩爱”? 不过是醉生梦死,无可奈何,沉沦欲念,逃避现实的选择罢了。 而就在这时,布帘微微掀开,露出少年脸庞,两女顿时调整神色。 丘小娘子笑着喊道:“宋大哥...” 王妃压住心底的诸多情绪,喊道:“宋...宋郎。” 宋延道:“天亮了,启程吧。” ... ... 冬末,小雪纷落。 十数日后... 马车又停在了一处。 周边崇山崛起,崔嵬压人,这是已到了西蜀境内。 一到这里,玄气就更加稀少了。 若说在南竹峰那般余脉的外围,在洞府齐全,丹药月供的情况下,需要花费五六年时间凑齐百缕玄气从而破练玄一镜; 而在距离傀儡宗数日行程的地方,则需要花费三百余年吸纳千缕玄气破练玄三镜...那么,在如今这种地方,想要强行突破,那没个千余年、甚至数千年时间都不可能的。 纵然是玄修,想在这种“贫瘠之地”随意施展法术,那也是做梦。 这就不是个修炼的地方。 这里,是修士的荒漠,是凡人的国度。 宋延寻了处升起篝火,三人围篝火而坐,随意闲聊着。 王妃忽道:“宋郎破镜了吗?” 问完,她又似是意识到这问题有些不妥,于是又面露温柔地加了句,“我是担心前途凶险,若是宋郎未曾破镜,需得小心一些。 虽说两宗达成停战协议,可...可这宗门之间,那在某些地方也与皇朝之间无异,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之前在傀儡宗附近还好,可现在已经到了西蜀境内,郎君还是需得当心才是。” 宋延缓缓摇了摇头,面露惋惜道:“本快破了练玄一层,可却无奈遇到鬼修作祟,狐妖入侵,不得不离开宗门。” 他虽突破到了练玄六层,但却也没打算大嘴巴子,见人就得意洋洋地去说出来。 丘小娘子道:“那我们别走大路了,我们...” 宋延抬手道:“小路多盗匪,穷山恶水的,若是遇到人多了,我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好相与。还是走大路为好。” 说罢,他看向王妃,道:“雪柔,你说你娘家乃在西蜀山岚城,如今去那儿,可靠吗?” 王妃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为镇南王王妃之时,为防战祸,曾提前经营山岚城,那里有不少我的心腹... 如今不过才过去三年多,我敢确定那些人都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认我。我们去了,定能安稳。”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 王妃嘴唇翕动,本想说一句“宋郎,要不你给我再用些痴心粉”,可话到口边却又咽了下去。 宋延也似没发现这个小动作,又道:“你说故早你阿爷曾在不知哪处淘了本灵花图谱予你,以至于你能认识火息椒,甚至知道种植之法。那会不会在山岚城附近,还有一处散修市坊?” 王妃摇了摇头,道:“不瞒宋郎,当初我镇南王府也想多招揽一些散修供奉,故而曾四处探寻,但并未寻到... 阿爷故去已久,也难以再问他老人家。” 宋延看向丘怜月,问道:“待去了山岚城,怜月有何打算?” 丘怜月道:“妾身不过小小商女,跟着宋大哥和曹姐姐便是。” 雪安静地落着。 篝火照开的光域也越来越小。 “入车睡吧,去山岚还需要不少时间,待到前面城镇了还得再问问路。” “无妨的,宋郎,这里的路...我都认得。” 王妃说完,打了个哈欠,起身入了车厢,寻了毛毯盖上。 丘小娘子紧接着也躺到了她身侧。 很快,两女听到御手席上的脚步声。 那是宋延上车了。 丘小娘子还好,只是忽的有些紧张。 王妃却猛然右手五指抓住左臂,指甲死死地扣着,那是恐惧、愤怒、激动等无数复杂情绪交杂一处的体现。 在痴心粉渐渐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她总觉得被宋延再钻入被窝,掰分两腿,强行欢好,无异于被施暴。 所幸,御手席上的脚步只是响了响,便没了动静。 宋延靠着车壁,仰望着纷纷白雪,慢慢进入了梦乡。 如今入了练玄六层,他感知范围又大了不少,纵在梦中也绝不可能让宵小之辈靠近。 ... ... 又是数日过去。 马车走走停停,在西蜀国野外行走。 宋延因为感知的缘故,纵然离了很远,也能感知到周边的情形,所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据王妃的话,此间距离山岚城也没两天路程了。 这一天,午间。 马车正如往常般行着,宋延陡然竖起耳朵,因为他隐约竟捕捉到了“镇南王”三个字。 他放缓马车速度,迅速凝神感知,循声而探。 那些声音越发清晰,其方向正是一处山道旁的小山谷里。 山谷中传来整齐划一的刀枪之声,伴随着铠甲碰撞,显然是有一支精兵在操练。 在操练的声响中,正有数人在讨论什么。 “逆贼自立晋朝,如今迫于无奈而迁都,将要南下,既有蜀王支持,这或许是我们夺回江山的机会。” “这真的是陛下的手笔么? 陛下,去了山海妖国?” “我曹家和山海多尾龙伯妖狐一脉,本就有剪不断的关系。”说话男子淡淡应了句,却不多解释,然后又道,“大将军,你意思如何?” 被唤作大将军的男子沉默了下,道:“我父王镇南王早被逆贼捆绑,献予傀儡魔宗。 对那些逆贼,我恨不得生啖血肉,我自是没问题!但还需等待时机! 如今,丘先生既把控商脉,还需多多借此探查外部信息。” “这是自然,丘某妻子俱死,小女失踪...如今所剩的,便是这复仇的恨意!” 之后,那几人又继续密谋着反攻晋朝的细节。 宋延默默听了一会儿,不禁有些意外。 从对话中,他自然听出了那“大将军”就是镇南王世子。 曹雪柔和他说过,她那儿子骁勇善战,厉害的很。 至于“丘先生”,则有些能和丘怜月对上,不是其父也是其亲戚。 宋延本打算将两女送到山岚城再离去,可如今似乎有了新的选择。 “王妃”这名号太过显眼,一旦抵达山岚,那旁人必然知道有个小魔崽子跟着来了。 之后他极可能需要面对数不尽的麻烦。 至于他与两女的感情? 除了可怜之外,想必就是欢好时的欲望了。 如今既然能够让她们重获自由,也能让自己安然离去。 两全其美,宋延也乐得去做。 ... ... 小半个时辰后。 “停下!” 一个甲士厉声对着山谷方向厉声呵道。 随着他的呵斥,诸多弓箭挽起,对准了马车。 车中御手席上却是个小娘子。 那小娘子喊着:“本宫乃镇南王王妃,谁敢放肆!” 甲士闻言一愣,虽不相信,却也不敢自己独立决断,正巧...能决断的人今天就在这儿。 他稍稍放缓预期,警惕道:“先停车,你若真是王妃,自有人认得,稍等!” 御车的曹雪柔停了下来。 ... ... 片刻... 一个英武俊美、全身银甲的男子从远匆匆而来,一看御手席上的女子,便是虎目含泪、雄躯一震。 “娘...娘!!” 堂堂大将军,居然彻底失态,激动地跑去。 紧接着,大魏二皇子也领着一众人从后而至。 待到车帘掀开,这众人里也有一老者忍不住失态了。 “怜月?!” 丘小娘子看着老者,如若做梦般喊道:“爹?” “怜月!” “爹!” 父女俩抱头痛哭,然后又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 ... 又片刻。 大将军搀着母亲,忽的冷声道:“母妃是说那小魔崽子听到了这边动静,特意将你们送来了?” 曹雪柔点了点头。 大将军面露狠色,杀意顿起。 曹雪柔忙道:“他已经去远了,不要追了。” 大将军道冷声道:“车在这里,周边山道就那么几条,能走多远?” 曹雪柔略带几分生气道:“不要追了!” 她对宋延感情复杂,但起码...不希望他死。 而在外,镇南王夫人并不是花瓶,纵然隔了几年,其还是颇有话语权。 大将军无奈,只得道:“听母亲的。” 然而,他同时又知道修玄者想要在人间藏住是很难的,因为官府是有着通关文书之类的身份证明物,到时候一查便清。 唯一的希望就是入江湖。 江湖朝堂,各自为政,谁也压不下谁。 江湖事儿,朝堂管不了。 可是,修玄者却不可能有时间去修炼武学。 那魔门弟子入了江湖,除了凭借一点身体带来的怪力之外,就再无其他本事了! 江湖中人也不傻,很快就会猜到他的身份。 他怎么可能藏得住? 38.暂遁江湖 三个月后... 西蜀,天云城... 幽灵青衣楼,孤竹帮是纵横此间三城二十六县的两大江湖帮派,而其本部又都在天云城。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帮自然多冲突。 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这两个帮派厮杀时,让他们停下。 官府也不能! 恰如两虎相斗,任由谁去,都只会成为枉死鬼。 可此时此刻,两大帮派的约战却偏偏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一处。 “姑...姑娘...你...你没事吧?” 一个披头散发,胡渣满脸的野人正搂着幽灵青衣楼今日的领队————花玲珑。 花玲珑在幽灵青衣楼地位尊贵,其本身实力或许不强,但其亡父留下的一批老手下却都是归属于她这派系。 除此之外,她也是江湖上颇为有名的美娇娘,被誉为“雪玉牡丹”。 “天云山城,幽灵青衣,雪玉牡丹”这十二字,足以撩动这片区域所有男人的心。 花玲珑喜欢穿白衣,白裙,白袜,模样清纯而楚楚可怜,谈吐极为优雅,总能让人生起强烈的保护欲。 没有人愿意杀这样的女人。 可今天这一战,孤竹帮却针对花玲珑设下了一个杀局。 因为孤竹帮发现花玲珑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还是幽灵青衣楼的“核心凝聚点”之一。 如果杀了她,那么...幽灵青衣楼就很可能陷入一定的混乱。 然而,就在孤竹帮两大高手连同好不容易买通的内奸联手出击,即将将花玲珑斩杀时,那旁边的林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个野人。 这野人行走动作古怪,姿势更怪,可却巧妙无比地帮花玲珑化解了杀招,并且搂着她的腰肢往后退却。 此时... 城外,冬雪已化,昨夜初春山雨打落不少桃花。 风一吹,花瓣就飞荡起来。 孤竹帮的人,还有内奸却不肯停,飞快掠来,一刀一剑一斧子继续往花玲珑落去。 野人把花玲珑一放,低首要寻什么。 花玲珑逃得一死,惊魂未定,却还是反应迅速地解开系刀,往前一推,道:“用我的!” 那野人也不推托,直接拿刀,拔刀。 刀出一寸,寒光烁烁,待到全出,却见一片儿亮。 亮光中,野人一刀斩中一人,三刀舞出后,那三名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就全部负伤倒地,三对眼睛震惊地看向野人。 花玲珑的眼神也亮了。 她能看出,这野人的刀法简直可怕的厉害,那是技巧的巅峰,浑然天成。 野人披头散发,肮脏无比,但她却越看越开心。 只因为那三人倒地后,孤竹帮就掩杀了过来,而这野人竟挡在她面前,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这个野人伤到她。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怀疑这野人可能是散修之类,可几刀一出,她就彻底否定了这个可能。 修士,绝不可能有这种可怕的武学造诣。 她的双目燃烧了起来。 那是野心的火焰... 上天把这个野人送到她面前,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刀光剑影里,她缓缓摸了摸怀中的一个玉瓶子。 瓶中所装,乃是江湖中一种神秘的毒药——“焚血神水”。 这“焚血神水”无色无味,服之者练武锻体能够事半功倍,但若是不能每月服下解药,就会血液自焚,痛苦死去。 “焚血神水”本是寒水山庄的秘传毒药... 据说这是那位老庄主早年不知从哪儿淘得了一个药方,这才配出的。 只是寒水山庄纵然有此毒药,却未多使用,低调地隐居山林。 可是,在去年年初,山庄却突然被灭满门,男女老少,鸡犬不留。而门中秘传毒药自也不翼而飞,有人说寒水山庄根本没毒药,一切都只是流传罢了。 可传出谣言的人,就是花玲珑。 灭了寒水山庄满门的,也是花玲珑。 将知情者全部杀死的,还是花玲珑。 如今江湖中,没人知道她掌握着“焚血神水”。 她正是依靠着这神水,才能“拉拢”一批楼中老人。 这位众人看着冰清玉洁的清纯女子,其真实心思却是狠厉无比。 此时,她按压着心中的呕意,越发温柔地看向那野人。 雄性总会被漂亮的雌性所吸引,这野人毫无疑问是被她吸引了。 那么...她就会用她的吸引力把这野人给带回去,再给他服下“焚血神水”,将其彻底掌控在手中。 妙目扫了眼腰间白系带上那脏兮兮的手指印,她又是一阵恶心,然而却小心地藏住嫌弃的神态,安安稳稳地扮演着“被保护者”的角色。 雄性喜欢在漂亮雌性面前表现。 那...她可要好好地表现出“被保护”的模样。 ... ... 三日后。 天云城颇有震动,江湖传出一野人横空出世,耍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然后...竟被“雪玉牡丹”花玲珑给带回去了。 此时,白衣白裙、纯洁无瑕的美人端坐桌前,笑意盈盈地将一个琉璃盏推了过去,托着下巴看着他,柔声道:“尝尝我的手艺。”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三天前的野人。 只是野人已经穿上了锦衣,束起了头发,露出了粗糙的皮肤,还有两三道颊上疤痕,看着平平无奇中藏了几分凶狠。 野人自然是宋延。 宋延学得江湖各种奇功,其中自有易容之术。 修士辨人看气息,所以敛气术一用,就能躲过。 其次...又看脸。 宋延以最简易的法子换了张脸。 纵然丘小娘子,王妃当面,也认不得。 自那日送别两女后,他自是早想好了去处。 天云城算是西蜀颇为边缘的城市,这里玄气也是“贫瘠区里的贫瘠区”,少有修士前来。 穷山恶水出刁民,蜀王也管不到这里。 因为...这里是彻底的江湖。 他需要隐于江湖,也需要耳目,更需要一定势力,所以他在天云城附近观察几番,便择定了“花玲珑”作为切入口。 为什么是花玲珑? 一来,对方前年丧父,处境艰难,正需要人帮; 二来,其颇有手段,纵是父亲去了,却依然能在幽灵青衣楼占有一席之地,这说明她是个聪明的有本事的女人,能帮到他; 三来,花玲珑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模样甚至让宋延想起“小龙女”之类白衣飘飘的清纯形象,而其处理事情时的机智又让他联想到“黄蓉”。 宋延前世今生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而作为穿越者,心底也都装着一个武侠梦。 神仙眷侣,江湖同行。 两心相照,尽皆无欺。 “五年之期,隐于江湖,静待傀儡宗最终成败”,这何尝不是他完成这小小梦想,弥补遗憾的机会? 他越是在江湖陷的深,就越是没人会怀疑他是修士。 所以,他最初是怀着一点“心动”来的... 可此时...他看着推来的琉璃盏。 盏中鸡汤很香,新菇配着鸡翅,肉也炖煮的透烂,散发着诱人的味儿。 可作为练玄六层,宋延却清晰地闻到了...在香味中的另一种异味,一种稍稍闻着都会牵引气血的异味。 江湖上的“无色无味”可瞒不到他。 是不是毒药,他一闻也是门儿清。 再抬头看向对面,那娇俏的脸儿正期待地看着他。 宋延忽的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花玲珑问。 问着的时候,她红唇轻轻张开,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和失望,这表情会让男人忍不住立刻去做她要求的事。 宋延手掌一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瓶痴心粉,瓶口往前,麻溜儿地送入了她张开的红唇。 一倾,一倒,粉末就入了她口中。 他宋某人在修玄界唯唯诺诺,到了江湖上还不能重拳出击么? 39.传奇 花玲珑为诱这野人饮下毒药,特意带着他来了闺房,还斥退了所有人,以给对方营造一种“我也倾心于你”的幻觉。 此时,情形突变。 明明是她下毒,却被对面儿那野人直接拿了个不知什么瓶子,把粉末倒入她口中。 花玲珑俏脸顿时绷紧,欲要身形急退,掠外呼救。 然而她才稍动,那野人就如鬼魅般地来到了她身后,手掌轻轻抵在她天灵盖上,道了声:“别动。” 花玲珑知难逃脱,反倒是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雪白广袖翻舞,交叠于充满力量的大腿根上,继而平静地赞出一句:“好计谋! 原来你原来是孤竹帮的人,你们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杀我,而是控制我。 那三人的惨死,也只是为了帮你铺路,让你接近我,好对我下手,对么?” 宋延:...... “对对对,你说的对。” 花玲珑忽的秀眉紧蹙,她生的便是那种清纯干净、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美妇人的丰腴熟透,也没有小丫头的青春雀跃,但却是颇有几分“身居高位的绿茶小狐狸精”的韵味。 秀发如云,颇有几分深山修道之人的古木钗子斜斜插着,纯净的瓜子脸儿上五官尽皆精致,脖颈雪白,其下衣裙尽是一丝不苟,无有半分风骚暴露之处。她静坐那里,纵是这闺房都被衬显出了几分禅趣。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她心狠手辣,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了“焚血神水”,便屠杀了那早不问世事的寒水山庄一家老小。 此时,那“痴心粉”的药效似是在迅速发作。 花玲珑也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快,眼儿里亦有春水潺潺漾开,她略一思索,冷冷道:“倒是上好的情药,药效很快。 想来片刻后我神智会彻底消失。 等我再清醒,应已失身于你。 不过,我花玲珑并非一般女子,纵然被你夺了身子,你想要摆弄我,掌控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话的时候,她已经缓缓夹紧双腿,雪白的裙纱被挤得生出了几分褶皱,好似两座圆润之丘间的伏谷。 她扬起俏脸,双颊飞霞,如若醉酒,而周身纵然连绣花履中的足趾都绷紧着,看得出来是在运力抵抗。 然而,花玲珑纵然是江湖上“小BOSS层次”的存在,又哪里抵挡得住这种修士配置的药? 不过十数息功夫,她已彻底沦陷了,喉中呵出热气,以一种喘着的样子,急促道:“郎君,莫等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快来取了奴家红丸。” 宋延弯腰,将她横抱而起,然后丢到了塌上。 花玲珑神色已无比迷离,臀儿一沾软塌,就迫不及待地蜕了绣花鞋,双腿便如长鞭,想要缠向塌前的身影。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沉沦在了欲念之中。 ... ... 许久... 花玲珑睁开眼。 塌上已是一片狼藉,但...却没有混杂男子气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狼藉。 静室里,那“野人”正坐在桌前,衣衫整洁地饮着她之前炖煮的鸡汤,那下了“焚血神水”的鸡汤。 那“野人”一边喝,还一边倒吸着凉气,然而脸上表情却很愉悦,好似那汤里放了“辣椒”一般。 辣椒固然辣,但喜吃者却会觉得很爽。 “手艺不错。”宋延“嘶嘶”地吸着凉气。 练玄六层的体魄无比强大,这种能毒死普通武者的毒药对他来说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花玲珑心情复杂,无语道:“原来你不知道汤里有毒吗? 那...我和你,现在到底是谁控制了谁?” “谁都没有控制谁。”宋延道,“我只希望姑娘暂时倾心于我,真诚于我。事后,一切了无痕迹。” 花玲珑一听这话,心情更复杂了:“你知道有毒还喝?你有病吧?” 宋延道:“我是野人,可也得有个名字。你收我做了义弟,给我起了个花荣的名字。” 花玲珑愕然道:“你不是孤竹帮的人?” “不是。” “那...你一定是飞燕快剑门的人。 呵呵,你们终于知道幕后凶手是我了么?” “啊...你还挺能干。”宋延有点小小诧异,却又否决,“不是。” “难不成你与寒水山庄有渊源。”花玲珑露出思索之色,旋即恍然道,“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能轻易辨别出焚血神水,也敢将其饮下,因为...你有解药。 而你给我下了情药,却又不上我,只因为你打心底里厌恶我,根本不想碰我这个屠杀了寒水山庄的女魔头。 可你却希望通过更狠的手段,让我终生生活在痛苦里,生不如死。我的痛苦,会为你的复仇带来最大的快感。 我说的对么?” 宋延目瞪口呆,但细细一想,觉得对方说的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他忍不住失笑道:“这汤里能引动气血,让人出点汗的东西叫焚血神水?” 花玲珑:...... 她猛然坐起,道:“你是修士!” 可紧接着,她又直接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修士! 修士只是修炼自己的法门,就已经会耗尽时间与精力,绝不可能修炼武道,而且还修炼到你这么出神入化的层次! 而且...天云城周边毫无玄气,根本不可能有修士过来! 你可能服用过某些天才地宝,又得了某个老怪的传承,所以才会有此体魄,有此武功。”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说法。 花玲珑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她纵然清晰地知道这是药力的缘故,却也能感到自己已经彻底倾心于眼前男人。 可这男人并未趁人之危,夺了她身子。这反倒让她有点想趁着夜色,去夺了这男人的身子,哪怕这男人相貌平平无奇,脸上还有伤疤...... “花荣...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 “我就知道玲珑姑娘是个聪明人。” “不过,我在幽灵青衣楼的地位还不稳,如今我不过是楼中两大势力之一,楼主已老,便想着让我两方通过比武的方式,定下强弱。纵是手下亦可出手,而最终胜者,才为楼主......” ... ... 一个月后。 银瀑飞流直下,潺潺而远,渐归平静。 春水浮动桃花,汇入一汪天光下灿金般的大湖里。 湖畔,无声无息,无有刀兵碰撞之声,一场于江湖中人而言的惊世之战却已结束。 一方是幽灵青衣楼第一剑客——“狮王”厉狂战。 另一方,则是幽灵青衣楼“雪玉牡丹”最近认下的义弟——花荣。 两人各自代表“所忠大哥”,在这出云城外的银瀑湖边比武。 所为——楼主之位。 厉狂战若胜,便是他大哥继任楼主。 花荣若胜,便是其义姐花玲珑成为楼主。 这场大战,几乎吸引了周边所有江湖中人的目光,此时便是外围就有数千人围观。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必然是一场激烈甚至是惨烈的绝世之战。 可是... 这一场比武就连刀剑都未碰撞一下,就已结束。 “花荣”的刀以一种奇诡,电速,匪夷所思的姿势穿破了厉狂战的剑势,但却未与其哪怕碰撞一下,然后在厉狂战的剑距离其身尚有三四寸时架在了他脖颈上。 江湖武者不比修士,讲究一个“无快不破”。 什么叫快? 距离除以速度。 距离越短,速度越快,那么...时间就越短。 事实上,顶级刀客,顶级剑客的速度都是差不多的,所剩的就是距离。 如今“花荣”的刀竟比厉狂战快了“三四寸”的程度,可见其之出刀轨迹实在是诡谲到了极致! 此时,纵然是厉狂战都目瞪口呆,好似犹然沉浸在对方的招数里,许久才喃喃道:“江湖刀法大家紫电刀的拔刀术... 再将血手派的绝学屠人指化指为刀... 还有风柳十二剑的韵味,只不过那十二剑已经化为了一刀中的某个动作,将灵动发挥到了极致... 不对,还有空山孤客的残秋枪,南山老人的大手印... 还有更多的韵味融在其中...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你... 世上... 你... 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能将武功修炼到这种地步,还融合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厉狂战乃是武痴,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幽灵青衣楼第一高手。 此时他以经验辨别出了对手这平平无奇一刀中所蕴藏的恐怖技巧。 这些技巧但凡拿出一样,都足够武道天才参悟十多年,可这人非但全部参悟透了,而且还融合了起来,使得每一样武技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升华! 厉狂战猛然丢下剑,双臂抬起,十指抓头,然后撕扯头发,双目失去焦距,口中念念有词,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厉狂战转身飞奔,如疯了般一边喊着“绝不可能”,一边飞快跳入旁边的银瀑湖中。 众多武者尽皆哗然。 幽灵青衣楼中,一个中年人长叹一声,然后踏步而出,对着“花荣”行礼,赞了声“花宗师,实在好本事”,然后又来到花玲珑身前,恭敬道:“花楼主。” 花玲珑笑道:“今后你我携手,雄吞孤竹帮,一起把势力做大。” 40.统一 西蜀,天云山城本是无法之地,这里是江湖人的乐园。 而此间素来有着“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的说法。 其中“一狮”便是指“狮王”厉狂战。 而“三狼”则是指孤竹帮的三位强者。 但在这银瀑湖一战后,“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的说法顿时发生了改变,成了“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神龙不出,谁与争锋”。 “神龙”就是江湖中人给宋延的称号。 宋延觉得很夸张。 不过入乡随俗,就当是一起吹牛逼好了... ... ... 幽灵青衣楼新楼主花玲珑为了巩固威望,也为了转移楼里内部矛盾,铲除异己,安顿心腹,一上位就直接发动了对孤竹帮的进攻。 她的依仗自然是义弟“神龙”花荣。 “神龙”花荣也没让这位相貌清纯却野心勃勃的女人失望。 无论孤竹帮设立了多么可怕的防御,只要他出现,都能凭借出神入化的武功击溃。 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有几次孤竹帮设立了重重埋伏,还是让这位“神龙”吃了点亏,甚至有一次,他差点就交待当场了。 但这不仅没有让贬低“神龙”花荣的声望,反倒是让江湖中人对其越发崇拜起来。 因为,那几次孤竹帮的埋伏完全是倾尽全力了。 差点让“神龙”死去的那一次,孤竹帮更是连帮中在外养老的老人们都请了回来。但饶是如此,“神龙”花荣还是负了点轻伤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 ... ... 时间一晃,便已入冬。 这距离宋延离开傀儡宗也快一年了。 孤竹帮已经被打的只剩下最后一座县子,一座以“孤竹帮”的孤竹命名的县————孤竹县。 飞雪弥天,山河一片苍白。 一座奢华抬辇在河畔,隔河对着远处的孤竹县。 抬辇里,有柔荑掀开帘子,一张可人清纯,却微显苍白的脸显露在光亮里,那目光凝视着抬辇旁的男子,说不尽的复杂,却又藏着一抹隐晦的温柔。 “入辇吧,外面冷。” 花玲珑道了句。 此时的她已经快完全统一江湖了。 三城二十六县的江湖掌控者,说白了,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蜀王派来的城主都得听她的。 宋延摇了摇头,他看着东边。 东边隔河是孤竹县,却也是傀儡宗的方向。 他计划的第一步,是遁入江湖; 第二步,则是探查外面尤其是傀儡宗、南吴剑门的情报;以及搜寻“镇南王王妃提到过的散修市坊”。 他坚信那个“散修市坊”是存在的,因为花玲珑和他说过“焚血神水”的事。 “焚血神水”作为江湖奇毒,也是那位寒水山庄的老爷子从不知哪儿淘来的药方,这与“王妃阿爷那淘来的灵花花谱”在某些地方听着类似。 除此之外,王妃阿爷的灵花花谱是大概四十年前淘到的。 这位寒水山庄的老爷子则是大概在十年前才冒出来的。 王妃数年前在山岚城附近遍寻仙人市坊,却不得消息,但山岚城距离这天云城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另外,去年年初,花玲珑派人对寒水山庄灭门时,庄中曾有人大喊“愿以仙家秘密,换得一命”,只可惜派去杀人的杀手却对修士消息不感兴趣,一刀宰了那人。 以上情报,能让宋延自然地推导出一个信息:西蜀是有修士市坊的,但这市坊却是移动的,四十年前在山岚城附近,如今则在天云城附近。 至于为什么西蜀这种没玄气的地方有市坊,为什么市坊又是移动的,他也很好奇。 但这些问题,他会留到“计划的第二步”却解决。 宋延是相当渴求再进一步的,所以他对这种“野外散修市坊”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种地方才有可能真正淘到他需要的东西,而不是大势力市坊,处处“技术封锁”。 修玄这许久,他也明白“修玄”其实就是“突破人身,逆天改命”。 这一步,必然是需要外物支持的。 那“剥皮膏”、“焰髓丹”都是如此。 他这是直接以寿元推演,所以才没能感受到“剥皮膏”涂抹身上时那“剥皮般”的痛,也没能体验到“焰髓丹”入腹后骨头如在燃烧的煎熬。 正是这些外物,才能帮助肉体凡胎的人类打破极限,一步一步,在练玄的层次上逐渐提升,让天地玄气充斥在原本不可能存在的肉体之上。 没有这些外物,你纵然是一万年十万年也不可能突破,除非...你已经从“人”进化成了“另一个物种”。 正当宋延出神思索的时候,抬辇里传来娇嗔的声音。 “花荣!” “嗯?” “上辇!” “嗯?” “我命令你上辇!” 那声音嗔怒完了,又小声补了句,“外面挺冷的。” 空气安静了下。 抬辇的四名强壮大汉,周边跟随的幽灵青衣楼高手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游物外,一个个儿当没看到没听到。 宋延也是愣了下,却还是上了辇,坐到了花玲珑旁边。 他有点纳闷,这一年他好像也没再用痴心粉啊。 主要是“痴心粉”这玩意儿,一旦药效过了,那最好的结局就是“朋友变陌生人”。 可他是有点希望把这幽灵青衣楼打造成自己后花园,成为自己在外耳目的,所以...在感到一切还在控制中时,就尝试着不用痴心粉了。 按理说,那药效其实已经快过了。 花玲珑已经快清醒了。 他侧头扫了眼身侧,清纯可人的花楼主一系暗金裙袍,坐姿端庄,半倚车窗,托腮思索着什么,好似完全不在意他。 旋即,辇外,有不少斥候开始出现,一个个儿前来汇报孤竹县的情报。 青衣楼的高手们个个儿摩拳擦掌,准备着完成这“统一江湖的最后一战”。 ...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孤竹帮的基业不能毁于我手中!” 孤县之中,一名雄壮威严男子来回踱步,而这时外面有弟子报,“帮主,人来了!” 孤竹帮帮主面露几分挣扎,却旋即下了决定,道:“有请!” 片刻,一个负剑的黄袍人从外掠入,落在堂中,行礼笑道:“帮主可想好了?” 旋即黄袍人又道:“帮主当知,我本是大魏供奉,一介散修,突破无望,就想在个和平的地方享点儿清福。对你没什么威胁。” 孤竹帮帮主忙道:“黄仙长言重了,我意已决。 只要黄仙长能够帮我将那幽灵青衣楼的一龙一狮给杀了,待我夺回三城二十六县,定将将一半分给黄仙长。” 黄袍人道:“不若我直接出手,杀了那花玲珑。” 孤竹帮帮主道:“仙长还有多少玄玉?” 黄袍人道:“没了。” “那在这毫无玄气之地,仙长的法术还能用几次?”孤竹帮帮主道,“更何况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借修士之手去夺权的,镇不住下面人的。 花玲珑所在之处,必定高手无数,仙长入内,能不能胜是一说,纵是胜了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纵是退了,旁人也知我孤竹帮请了修士。 但那一龙一狮就不同了,他们必然有在外落单的时机,届时...就请黄仙长出手了。” 黄袍人点了点头。 孤竹帮帮主道:“那神龙花荣,武学造诣非常可怕,仙长还请小心。” 黄袍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略抚胡须,倨傲地道了句:“也就一剑的事。” ... ... 数日后... 冬夜。 “不可能...不...可能...” 黄袍人惊骇地看着面前男人,他双腿踢腾,但那男人大手如铁箍紧扣着他脖颈,将他提着半悬空中。 天云城附近玄气几乎,所以宋延一般也不在这里动用法术。 可今日,他却莫名地遇到了一个散修的刺杀。 此时,他左手抓着那黄袍人,右手随意一点,煞气随指而出,冲入黄袍人眉心,旋在其中涨开,化作一只恐怖的凄厉鬼口,往深处扑去。 鬼口一吞,直接将黄袍人眉心的那点儿元神给吞了下去,须臾又吐回。 只是,那吐出元神已然染了煞气。 这是由《搜魂术》两次完美异变形成的《鬼煞还魂术》。 此术不仅可以更详细地搜查对方的记忆,还可以直接吞了对方魂魄,然后再糅杂煞气吐出,送回原本身体,使其变成一个听命于你的、没有太多思考能力、但充斥着愤怒和疯狂的杀人机器。 啪! 宋延松开手。 黄袍人落地,双目泛红,充满凶戾地看着四周,疯狂且没有理智。 宋延思索着刚刚看到的记忆,轻轻舒了口气。 丧家之犬,一介落单散修而已... 不是什么大麻烦。 “去,谁让你来的,就去杀了谁,然后大闹孤竹帮,直到被杀死。” 黄袍人眼睛一亮,如得到了圣旨,其迅速弯腰抓起飞剑,转身向孤竹县方向而去。 ... ... 第二天,还在商量着怎么攻打孤竹帮的幽灵青衣楼得到消息,昨晚有一散修大闹孤竹帮,孤竹帮帮主惨死,帮中高手也死伤了好几个,据说...这散修是孤竹帮帮主请来的,只是不知怎么反水了。 41.您会敬他如神 深冬。 孤竹帮彻底覆灭了,幽灵青衣楼一统天云城周边。 “楼主”花玲珑威望空前之高,成了无冕女王。 蜀王甚至特意遣使,送来贺礼,而周边的江湖势力也纷纷前来祝贺。 炮竹炸响,绚烂烟花在雪夜的长空盛开,天云城宾客如云,蓬松积雪都被来回的马车碾压夯实成了坚冷寒冰。 时过三更,花玲珑回到幽灵青衣楼中。 此楼最高九层,第九层便是楼主所居,亦是整个天云城最高之处。 而第八层,则是一个机关重重的禁区,这禁区中的机关变化多端,凶险无比,据说江湖中没有人能活着通过这里。 除非是修士从天外而来,否则没人能够在楼主坐镇第九层时,直接奔袭刺杀。 然而此时的第八层,回廊侧,窗沿上,却有一个玄袍男子正坐着,他双腿悬空,远眺人间烟火,观那映照白雪的灯笼渐次熄灭,看天地喑哑沉沦漆黑。 男子侧脸冷酷,双目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玲珑走到此间时,身边已无一人,但她并不意外男子在这里。 天云城所有人都知道,花玲珑和“神龙”花荣的“姐弟之名”是假,“情人之名”才是真。 所以,“神龙”花荣也同样知晓着第八层的所有机关,行走其间,并不会触发。 “终于统一了...像做梦一样。”花玲珑站到男子身后,“可世人皆知你我并非姐弟,今晚...” 宋延道:“我若猜的没错,那药效早就过了。” “当然过了。” “哦?” “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接近我是需要我,你有你的目的。 所以,你需要和我加固联系,只有这样,你才会更相信我。 而我也需要和你加固联系,否则......你纵然在我面前,却也虚无缥缈的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 你我都需要再进一步。 有些事不得不做。 为了彼此的利益。”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宋延侧头,窗外未尽的灯笼红光犹然照来,照出一具饱满有力的胴体,一张清纯却又带着上位者气息的傲然俏脸。 那比坚冰还让人难以靠近的“幽灵青衣楼楼主”的暗金衣袍褪在地上,往周边如田田黑叶弥开,而亭亭玉立、曲线柔美的长腿宛如花茎。 花开堪折直须折... 午夜,街道的灯笼终于熄灭。 纵使幽灵青衣楼也一片漆黑。 宋延转身,搂住这位今日的绝对主角,这位天云城才受了“万朝来贺”的“无冕女王”,踏步往前,避开了第八层所有机关。 而女王则是足趾一勾,勾住那落地的衣袍,继而感受着男子强烈的炽热,飞快冲入了第九层的楼阁。 门扉“啪”一下开了,软塌“咚”一下沉了。 夜... 深了。 又好似此时才刚刚开始。 ... ... 月余后。 寒冬犹然未过。 数匹快马却从远而来,莅临了这蜀地边缘之城。 蜀王使者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幽灵青衣楼,领着一位神容倨傲的使者前来拜访当地江湖魁首。 花玲珑端坐在古木根雕的大椅上,气质从容优雅,身侧则是一名刀客静静伫立,刀客之后还有四名目光锐利、戴着面纱的女武者。 天云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这五人在,没有人能刺杀花玲珑。 因为这五人是“一龙”与“四雀”。 “四雀”是从天云三城二十六县中挑出的四名武功很高的女武者,其取代了原本“一龙一狮三狼”中的“三狼”,其身份不仅是花玲珑护卫,还暗中掌控供着幽灵青衣楼最强大的信息系统。 据说,这“四雀”还因得到了“神龙”花荣的点拨,武功造诣一日千里。 至于“神龙”,在此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蜀王使者对花玲珑恭敬行了行礼,然后又对她身侧的宋延同样行礼,之后才笑着道:“花楼主,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乃是一名散修世家的族人,他来这里,是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听到“散修世家”,花玲珑顿时道:“客气了,不知是什么帮助?” 蜀王使者稍稍让开,另一人上前,随意行了个礼,道:“我乃散修世家族人,名赵三四。 听闻花楼主乃是此地江湖魁首,花荣宗师更是武艺通神之人,所以我们想请两位帮忙查探一下,最近这一年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奇怪的人?” “不错,新近这一年出现的。 那人许是有些蛮力,体魄也当不弱。 而行事作风很可能并不好。 不过,也有可能突然到来,但低调无比,不做生意,不闯江湖,但金银不缺,每天只似在耗着日子,等着什么。” 那人细细描述着,忽的又一拍手掌,道,“可有失踪案?尤其是...漂亮的年轻女子,英俊的年轻男子失踪。” 花玲珑拍拍手掌,“四雀”中有一女上前。 花玲珑低头吩咐了几句,那女子直接领着赵三四去官府调案卷,去楼中调档案了。 蜀王使者也不敢怠慢,一路陪同而去。 宋延眯眼看着那远去的赵三四。 果然... 屁的停战协议。 什么散修世家,这就是南吴剑门的使者,这是等了一年、来斩杀魔门避难弟子了。 ... ... 数日后... “冤枉啊,冤枉啊。”有个男子大喊着。 可很快,他舍中发现了个地下室,室内有个已然被玩弄的不成样子的少女被带了出来。 证据确凿,官府衙役上前欲上镣铐,那男子却是陡然爆发了怪力,一个猛冲竟将其中一个衙役撞飞。 另一衙役呆在原地,男子也不再管,转身飞快冲出屋舍,但才出大门,就看迎面一剑掠来。 男子急忙运力,一道玄气冲指而出,却只将飞剑激偏了些微。 刷! 飞剑如电,插入男子左肩,又带其后退数步,钉在屋舍墙壁上。 男子一看飞剑,再看迎面而来的御剑之人,咬牙切齿地道:“南!吴!剑!门!你们背信弃义!” 御剑之人皱眉道:“我乃散修世家赵三四,不是南吴剑门,你傀儡宗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偿命吧!” 说着,他一掐剑诀,刷刷两剑就让那男子身首分离了。 远处...抬辇里,花玲珑看着这一幕的修士手段,有些暗暗心惊。 宋延也是。 但宋延心惊却不是因为这男子的飞剑,而是因为居然...还有同门也藏在这儿。 ... ... 又是十数日。 天云城周边三城二十六县居然一共查出了两个魔崽子。 这俩都很低调,一个是因为在地下室被查出了失踪女子被发现;还有一个则是因为“独居,没做事,却有钱,结果一查,一吓,那魔门弟子半夜逃跑,却中了埋伏,一下子露了馅”。 ... ... 赵三四杀完两个魔崽子,又与蜀国使者来到幽灵青衣楼道别。 “多谢花楼主的配合。”赵三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上道,“这其中有我散修世家的令牌,今后楼主若是遇到问题,可令人持此令牌前来。若能帮助,我家自会出手一次。” “四雀”之一取了木匣正要打开,赵三四却笑道:“此事隐秘,还请花楼主自己打开。” 那四雀急忙递给花玲珑。 花玲珑微微一掀,却见其中躺着一块浑玉的令牌,上书“南吴剑门”四字,下刻“幽灵青衣楼,花玲珑”几字。 她愣了下,却旋即明悟,迅速合上盖子,道了声:“多谢赵先生了。” 赵三四笑道:“不过是互相帮助罢了。” 说罢,他又一行礼,道:“那,赵某就此告辞了。” “赵先生慢走。”花玲珑起身相送。 待到门前,早有一辆马车相候,御手是个垂眸似昏睡的老者,这是赵三四自己的人。 赵三四来到马车前,却忽然停下,“嘶”地倒吸了口凉气,猛然侧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花玲珑身侧的刀客,道了句:“赵某虽修玄,却也见过江湖中不少高手,但这些日子走来,却到处听到花神龙江湖无敌的名号,着实有些好奇...” 花玲珑一愣,旋即冷下神色,道:“赵先生,我义弟不是魔门之人。” 赵三四垂眸想了想,道:“一招。” 说罢,他又看向御手席上老者,道:“去吧。” 老者陡然睁眼,精芒四射,斜身如鹞子,轻灵一动,便抱着把刀下了车,不容抗拒地对着远处的宋延道了声:“老朽王四五,请教一招。” 花玲珑正欲再说什么,宋延却已挺步走上。 一老一少,彼此走近,彼此握刀,彼此拔刀,继而...出刀。 ... ... ... 半个时辰时间后。 马车离开了天云城。 赵三四侧依车厢,问:“王老,你乃南吴江湖魁首,那男子武功当真比你高?当真不是法术?” 说话之间,他语气犹然带有几分不敢置信。 在武学层面上,一刀击败南吴江南魁首,这事儿...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老者道:“苏三先生,请不要再怀疑他了。” “哦?” “您是不懂武功,若是懂了...” “如何?” “您...就会敬他如神。” 赵三四,又或者苏三先生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继而道了句:“如此惊才绝艳,倒是可惜了。” 42.怪异市坊,七品丹药(求追读) 蜀地边缘天云城还只是个缩影。 南吴剑门秘派使者,依仗着和各处势力的交好,到处搜寻在外的避难傀儡宫弟子,遇之...则杀! 然而,这些却都已和宋延无关了。 他这是彻彻底底地遁入了江湖,没人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实力。 又过大半年,花玲珑因为“见识过了散修飞剑,从而心慕修士”,继而开始派遣弟子在周边寻找修士的痕迹,希望能够与修士建立一些“交易”渠道。 同时,幽灵青衣楼也开始主动去了解外面诸如三国大势之类的信息。 而这些,都是宋延需要的。 花玲珑也正是在为宋延而做这些。 这女人手段颇高,一一调派人马,将幽灵青衣楼的触手往四面伸了出去。 若是宋延以“《鬼煞还魂术》”控制她,那她直接就成了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只知道执行“杀杀杀”的指令。 若是宋延继续以“痴心粉”控制她,那待到药效过去,唯一的结局就是“宋延杀了她,以绝后患,同时还要留下假死痕迹,以免他人发现”。当然,江湖上不乏聪明之人,一个服用了“痴心粉”的“无冕女王”其动作行为也会显露破绽,继而被人察觉,从而带来无穷不可预测的变数。 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 ... ... 这一搜,就是搜了一年多。 冬雪纷纷扬扬,再度飘落。 某处庭院里,“四雀”正炖煮好羊肉汤,然后争着抢着给“花老师”送去。 很快,宋延面前就摆好了暖暖的羊肉汤。 在南竹峰时,每日辟谷丹,终也吃了生腻,红尘的酒肉才比较合胃。 他端起一碗喝了起来,又随意指点起“四雀”的武艺。 而就在这时,花玲珑从外走入,她扫了扫周边,竟挥手斥退了“四雀”,然后看着正在喝羊肉汤的男子,道:“散修市坊找到了。” 宋延把羊肉汤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放下,然后道:“在哪儿?” 花玲珑道:“我已经派人去尝试交易了,如果安稳,你再过去吧。那市坊既然可以和寒水山庄的老头子做交易,凭什么不能和我们做?” 宋延笑道:“你倒是想的仔细。” 花玲珑坐到他对面,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空碗,忽道:“天色晚了,雪又下这么大。” 宋延道:“那我该走了。” 花玲珑大喊道:“白雀,把门关上!” 门,很快关了。 花玲珑看着他,眸含春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女人,而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也只会有你一个男人。见过你,旁人便入不得眼了。” 石桌下,她抬起绣花履,轻轻地却又大胆地蹭向了宋延... 宋延也不管这话真假,因为不重要。 他是个心理正常的健康男人,在被撩拨后,直接起身横抱起花玲珑,转身入屋。 寒冬,暖意开始升腾。 ... ... 经过数月的测试,那市坊倒是没问题。 宋延未至,但对于那边的情况却已大概摸了个清楚。 春日,他略作乔装打扮,给自己粘了一些白发,就去到了市坊,稍稍展示实力,表明自己散修身份后,他就熟练地混了张身份牌入了其中。 与南竹峰下的低级市坊不同,这里并没什么可以刷贡献点的玉牌,摆摊人闭目垂眸坐在摊位前,但这一个个儿却并非修士,而只是身体颇为强壮的普通人。 幽灵青衣楼已经帮他弄得很清楚了。 这些人都是“看摊”的,其身份要么是散修的仆人,要么是其家人,也正是如此,这个市坊才会和外面普通人做交易。 这里,很显然是个“拖家带口的散修集聚地”。 既然拖家带口,危险层次显然就没有“青溪市坊”那么大了,而这...也是宋延敢独自来此的原因。 这就是有势力的好处,根本不用自己冒险来探索,自然有人帮你把前期工作全部做好。 他不用扫这里的货,便已知道这里卖什么。 花草,丹药,药方偏多,而符箓,机关,甚至是皮影竟然也有。 为什么? 这就不是幽灵青衣楼的密探能探出来的。 但肯定不是周边有什么神仙宝地,否则早被幽灵青衣楼给挖出来了。 宋延走着走着,在一处摆满瓶瓶罐罐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因为他在一个靠里瓶子上看到了“焰髓丹”的字样。 他瞳孔微缩了下,抬头看去,却见个犹穿棉袄的小女孩正在打瞌睡,似乎丝毫不怕有人抢了摊儿上的东西跑路。 似乎感到了有人的停留,小女孩睁开眼,道:“买啥子?” 宋延指着那一瓶“焰髓丹”道:“请问姑娘,这丹药是谁炼的?” 小女孩道:“你管那么多干啥子?” 宋延道:“我需要更好的丹药。” 小女孩一愣,问:“你用?” 宋延点点头。 小女孩急忙起身,边往后边屋子,边喊:“爹爹,爹爹,有个订制丹药的大修士来咯。” 宋延:...... 片刻后,有个双目锐利的中年人踏步走出,扫了一眼宋延,露出笑容,客气道:“请问要什么?” 宋延道:“破练玄七境的丹药。” 那中年人挠了挠脑袋,似在思索,许久问出句道:“你拿什么换呢?金银可不行,玄玉的话...要很多。” 宋延一愣,心头有一种狂喜之感在升起,他扫了眼对方,却见那小女孩靠在中年人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于是他道:“皮影。” 中年人道:“皮影是好东西,但低级皮影我并不需要,你有什么层次的?” 宋延道:“六级妖兽,无身幻鸦。” 这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东西了。 虽然无身幻鸦的皮影也很好,可比起能让他突破境界的丹药,却又不值一提了。 “六级妖兽,无身幻鸦?” 中年人愣了下,道,“这是可以了。” 宋延道:“那便交换吧。” 对方家眷都在这里,这也无疑提高了“卖方的可信度”。 中年人道:“那我需要和你先说好,突破练玄六层的丹药名叫‘锻脏丹’,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用,因为这丹药可能有很长时间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 “我闻一下。” “只能一下。” 中年人递出,宋延取了,稍稍嗅了口气,默念“投入一月寿元,以一缕气息为契机,修炼《玄气引导术》”。 须臾,他睁开眼,探手入背后包裹,然后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无身幻鸦”的皮影,道:“换了。” 中年人接过皮影认真检查了下,道:“成交了。” 说完,他看向宋延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开始推销他别的商品。 宋延趁机,问道:“老兄,方才我进入这里后,竟然感到了不少玄气,这里...难道有玄脉?” 中年人笑道:“若有玄脉,我们早就开宗立派了。” 说着,他摇摇头,道:“这里并没有玄脉,有的...只是一具巨大的妖蛇尸体。 那妖蛇死后,犹然散发玄气,我们感应到,便过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地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巨大的妖魔尸体。 这蛇尸的玄气倒是颇多,还够我们修炼个三四十年。 三四十年后,我们还要再寻新的妖魔尸体。” 宋延神色稍凝。 他顿时明白了这市坊“移动”的原因。 数十年前,这市坊定然是立在另一具妖魔尸体上的,那妖魔尸体的玄气耗尽了,所以他们才又寻了另一处。 但问题是,这蜀地边缘的无玄之地,为什么会有这许多巨大妖魔尸体?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老兄,你们这边安全吗?我看你们这儿不错,也有点想定居。” 这么一说,中年人越发热情了,拍着胸脯道:“当然安全,你安心定居便是,我们这儿有不少人都是曾如你这般,冒然闯入,进行交易,然后集聚过来,将家眷都安置在了这儿。 来了这儿,还有一样好处。” 似乎这“好处”也不是秘密,中年人直接道:“这里十年一次,会有一处名为魔沼的禁制打开,我们市坊散修会组队进入探索。 魔沼中似乎死过不少修士,以至于许多物品都还掉落在外...你拿的那‘锻脏丹’就是我在禁制中寻到的。” “魔沼,禁制?” “对,说来也巧,那禁制总在我们市坊边打开。也正是这禁制,才会吸引不少散修慕名而来。我就是当年被吸引过来的。” “那...其中可危险?” “有机缘,当然有危险。”中年人指了指这偌大市坊,道,“这里的人,每隔十年都要少一批,但却会有新人加入,毕竟就算是凡人也能进入其中,万一有所机缘,说不得就还成为修士。” 看到宋延表情,中年人又哈哈道:“不过你只要不进入魔沼,那这里就安全的很,大家都是奔着魔沼机缘去的,然后各凭本事在这里支棱点生意。 魔沼下一次开启时间乃是三个月后... 如何,你要不要一起?” 宋延心里直接拒绝,口中却道:“我再想想。” 他目光忽的投向一处,那是一片裂开的地面,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却隐约见到那深沉的黑暗里显出一些奇异的花纹。 花纹是蛇皮上的花纹,但不知为何却莫名的“涨开”了,以至于显得极度撕裂,好似气球被冲了过多的气而炸开了。 这很不符合常理。 尸体会腐烂,会萎缩,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了之后会涨开的尸体”。 那飘逸出的玄气里透着一股难言的强大生命力,以至于尸死而不腐,其肌理无法承受那生命力,从而夸张的涨开,裂开。 不知为何,或许是宋延见识少的缘故。 一感到“强大生命力”,他顿时就想到“王妃”身体里那“多尾龙伯妖狐”血脉... 他不动声色,对中年散修行了个礼,便快速带着“锻脏丹”离开了。 43.水到渠成,练玄九层 蜀地玄气少,天云城周边玄气更少,不过...那“蛇尸市坊”就恰如玄气荒漠里的一处绿洲。 宋延的突破不过数息可成,自然在离开市坊大门后,快速在周边一处隐蔽的老树后停了停,将注意力集中在“【功法】”上。 ‘投入10年寿元,以锻脏丹为契机,修炼《玄气引导术》。’ 寿元顿时开始变化。 【您投入了十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第一年,你小心地消化着锻脏丹药力,但这一枚丹药似是时间已久,起初药效勉强可行,但很快呈现出药力不足的迹象。你继续修炼,第三年,你一个失误,你的肺炸了,你死了,归还十年寿元】 宋延:... ‘继续。’ 【您投入了十年寿元,您的心炸了...】 【您的肝爆了...】 【您的肝又爆了...】 宋延:...... ‘继续。’ 这就是推演系统的好处了。 推演了这么多次,宋延对着系统也大概摸清楚了。 这系统就好像把你关在一个“封闭的小黑屋”里,这小黑屋只有“周围环境”、“环境里的玄气”以及“可供你突破的丹药”,其余什么都没有。 你若想只靠一门功法,或是自己瞎琢磨就想登顶,那无异于“把你锁在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里,让你凭空做一枚核弹来”。穿越前,蓝星的人类靠着外物,积累,研究,这才做出了核弹,但是...这其中却有着知识的碰撞,历史的契机等各种因素影响。凭空,无中生有是不行的。修玄之道,也是如此。 不过,这系统也有个隐藏好处,就是‘无论你失败多少次,它都会归还寿元和资源,让你重来。’ 譬如现在,这枚陈腐的锻脏丹“可辅助突破练玄七层”的几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药力不足,就会导致“对脏器的保护”不够。 汲取玄气时,若是不小心猛烈了,就会导致“内脏爆炸”。 十几息的功夫,宋延已经在“推演”中失败了十几次。 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重来一遍而已。 转眼,又是几次失败。 终于...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第一年,你小心地消化着锻脏丹药力,这一枚丹药虽然时间已久,药力不足,可你的运气却极好,你顺利地引导玄气初步地覆盖了五脏六腑。第十年,你汲取了150缕玄气,你感觉剩下的工作就是积累了】 ... 【第六十七年,千缕玄气融入五脏六腑,你突破了练玄七层,你周身纵是发毫指尖都已充斥玄气,对普通人来说,你已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存在】 ... 【你投入十年寿元继续修炼《玄气引导术》,但你体内玄气已满,你并未有任何提升。但你也并非一无所获,你开始意识到练玄八层或许是进一步掌控周身玄气的过程】 【你投入十年参悟,一无所获】 【你投入十年参悟,你开始胡乱尝试,第三年,你走火入魔,死了,归还十年寿元】 【你死了...】 【你又死了...】 宋延回过神来,既然这一步与玄气无关,那他就决定回天云城再试。 环境的影响真的非常大,在傀儡宗附近,他提升一层需要花费334年时间,而在这市坊却只需要花费67年。 不过这些都是他没服用丹药的情况,若是加上丹药,再加上那玄玉,炉鼎零零散散的资源,再选一个有煞气的地方,必然还要快上许多。 ... ... 时间一晃,就是四个月过去了。 盛夏蝉鸣聒噪不已。 天云城,距离一架奢华抬辇十步之外,一个青衣男子正被长剑钉杀在地,血液潺潺涌出,染红背脊。 但男子用仇恨无比的目光看着远处抬辇,吼着:“花玲珑,偿我张家满门十三口的命来!” “四雀”之一的黑雀长剑一绞,男子身子抽搐,便没了动静。 黑雀略作观察,迅速走近抬辇,对里道:“楼主,应该是之前孤竹帮张家的人,当时司徒护法是为了杀鸡儆猴,尽快让孤竹帮......” “不必说了,江湖恩怨,本就如此,埋了吧,不必再激起新怨。” 花玲珑说罢,又放下帘布,看向对面男子,道:“花荣,我总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这几个月,变化好大。” 宋延看着帘隙外那被拖走的血尸,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只是对武学的领悟更深了一点而已。” 这“一点”,就是练玄七层到练玄九层。 没错,练玄七层,玄气遍身。 之后两层,竟是不需外物,而纯靠修炼的。 又或许是需要外物,但反正...这两个境界,宋延稀里糊涂地自己突破了过来。 练玄九层。 一层,百缕玄气成流,贯通主脉,温养躯体。 二层,十脉尽通。 三层,玄附皮肤。 四层,玄入骨髓,气血由此浓郁,故而可掌“傀儡,皮影,纸人”等阴祟之物。 五层,换血。 六层,再换血。 七层,入脏。 八层...周身玄气汇聚,随心成势,仿若蛟龙,萦身而走,周身经脉自拓,丹田渐开。 九层...万缕玄气,汇于丹田,丹田成海,玄起洪潮,走蛟随潮入沧海,周身再无一窒碍。 第八层,宋延花费了足足五十年推演,在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后,终于寻到了汇聚之法,继而花费2年汇聚成功。 这一步,于他人而言,必然是需要功法的,也是需要修炼和领悟的,更还需要外物帮助以免走火入魔,玄气岔乱。 第九层,宋延又花费五十年推演,在寻到法子后,悄悄跑到“蛇尸市坊”去,一口气花费了667年,把丹田填了个满,然后花费2年时间成功将周身玄气之蛟汇入了丹田。 如此...练玄九层,登顶。 ... 登顶之后,宋延也稍稍感知了下自己的诸多法术。 总体而言,所有法术都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而变强了。 不仅如此,更离谱的是,所有的法术...几乎都是一下子同等提升到了“练玄九层”的层次,而并没有因为它们“最初的修炼门槛只有练玄三层,四层而显得跟不上境界”。 《神融百相》,吞下皮影,同样变强,但能吞下的皮影数量、强度却增多了不少......可惜,宋延兜儿里只有“九种低级妖兽皮影”。很显然,如今的他根本无法发挥《神融百相》的全部威力。 《画皮畸形术》、《十指幻皮术》、《鬼煞还魂术》、《煞潮术》、《凝煞控玄术》、《暴雨煞》等二次完美变异的法术,亦是全部变强了。 《五行手》则是没什么变化。 然而,各种法术在施展过程中,却也带来了许多新的细节上的变化。 譬如《凝煞控玄术》,这法术是基于最基础的《敛气术》变异而来的,而《敛气术》的“气”其实只是“一脉”的气。 这就导致了《敛气术》的立意并不高,所以在宋延境界低下的时候,他能瞬间利用《凝煞控玄术》隐藏气息,可现在......他却需要提前花费个小一炷香时间,才能将全身的玄气收拢起来。 可纵然如此,在隐蔽性上还是比之前差了极多,毕竟你那么多玄气...想纯靠煞气吞了彻底藏起来,也纯属做梦。 故而,《凝煞控玄术》威力是变大了,但“施法前摇”极大程度增长,且“隐蔽性”大幅度下跌。 ... 同样的问题还存在于《暴雨煞》上。 如果说过去的《暴雨煞》,是开枪... 那现在的《暴雨煞》,就是“充能,镭射”。 同样,威力变强,但“施法前摇”也同样变长了。 ... 至于《画皮畸形术》、《十指幻皮术》、《鬼煞还魂术》,这些是纯纯变强... 譬如,宋延能吞更强境界存在的魂,并使其沾染煞气,再吐回。 譬如,十指能操纵的皮影也提升了,甚至正常的高级妖兽皮影也能操纵。 ... 宋延细细地体悟着境界提升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因为最初的投入,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所有的身份都很安全。 所以,他的境界突破,法术测试也顺利到离谱,并没有遭遇任何敌人,更没有被任何人莫名其妙地针对,从而在绝境中险之又险地爆种、突破。 扫了眼“【寿元:25/1817】”,宋延又仔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得去“蛇尸市坊”淘一本“比《敛气术》更高阶”的法术,然后用剩余的寿元进行一次变异推演,如此才能确保自己万一需要返回傀儡宗时,不会被察觉到这一身“需要被解剖研究”的力量。 “蛇尸市坊”在一个月前开启了“魔沼禁制”,据那位卖他“锻脏丹”的中年散修丹辣子所言,“一个月”正是“魔沼”开启的时长。 这几天他再去,肯定能看到许多新货。 同样,他也能验证一下“魔沼”的死亡率,看看死了多少人。 44.归期已至 数日后... 蛇尸市坊。 一边儿愁云惨淡,一边儿喜笑颜开,各种笑声混杂着哭声。抬眼扫去,前一幕还是垂首哭泣,下一幕却是哈哈大笑。 宋延轻车熟路地来到丹辣子的摊位前。 丹辣子,也就是卖他“锻脏丹”的那个散修。 这几次来,他刻意寻同一人,一来是觉得丹辣子实力不俗;二来则是看着丹辣子连女儿都带在市坊,是个长期做生意的模样,所以想建立一些关系。 而今日,他一扫那摊位,果然发现摊铺上多了许多东西,丹药,玄器,甚至还有玉简。玉简旁标着“法术名”,以及传承一次需要的价格。 他抬眼看向守摊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叫“小红辣”,似乎也是有玄根的。 此时小红辣正噘着嘴。 宋延本想恭贺“收获丰富”,小红辣抬眼一瞅是他,居然话也不说直接转身往后,喊道:“爹,爹,太乙来了。” 太乙...是宋延给自己这散修身份起的道号,其作用等同于“花荣”。 很快,门扉推开,丹辣子走了出来。 宋延一愣,这位双目锐利的中年散修竟是断了左臂,此时面色惨白,虚弱的很。 “太乙道友,我还得谢谢你啊。”丹辣子走来,感慨无比地说着话。 宋延关切道:“丹道兄,这是怎么了?” 丹辣子叹息道:“屋里聊。” 宋延点点头。 丹辣子见他不曾犹豫,心中暗暗点头,神色也越发友善。 须臾,两人到了屋里。 在外看寻常的屋舍,内里却极为奢华,一漂亮美妇为两人倒了灵茶。 丹辣子竟直接介绍道:“太乙道友,这是我道侣纯云。纯云,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太乙道友。” 美妇行了行礼,笑道:“太乙道友,我家这口子可惦记你,说着你也许是个厉害的皮师。 想着和你做邻居呢。 你如今练玄六层,我家这口子稍胜一筹,已然练玄七层了。 若是为邻,还是可以帮到你的。” 丹辣子道:“是啊,太乙道友,这次我蛇尸市坊损失惨重,高手去了不少。 就连我,纵然断了一臂,如今竟也都是坊中前三了。 你若来了,也能成为坊中前五,话语权也是不小的。另外...” 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边有个漂亮女修,境界乃是练玄五层,她道侣刚好死在魔沼中...太乙道友若是留下,贱内可以做媒。” 说着,他呵呵一笑,道:“道侣双修,修炼才能迅速嘛。” 宋延愣了下,问道:“道兄,魔沼竟如此凶险?怎生损失如此多?” 丹辣子苦笑道:“这一次我和几位练玄境界里层次颇高的道友组队,一同深入魔沼,想要开荒,探索一些新的区域。 结果...我那些道友全死了。我,还是靠着你的那只无身幻鸦这才逃了出来。” 旋即,他又娓娓道来。 两人相坐。 宋延边听他说,边饮灵茶。 这一下,就连纯云看他的神色也友善了不少。 入了家门,喝了茶,而并未犹豫警惕,这固然说明对方或许不够小心,但却也能说明对方和自家之间的关系时颇为亲近的。 丹辣子说到最后,道:“那巨鳄妖魔太过恐怖,我也是在关键时刻用无身幻鸦帮我挡了一击,这才狼狈逃走。不过,收获也是颇为丰厚。” 宋延道:“我看市坊摆摊的,不减反增,这是怎么回事?” 丹辣子道:“还不是因为魔沼中资源充沛?有好几人得了机缘,竟是直接从‘无玄根’生出了‘杂玄根’,那些境界低下的小修士收获就更丰富了。 这魔沼好是好,但深入...则会出事啊。” 宋延还是第一次听到“玄根”还能靠外物长出来的... 虽然只是玄根中最为低下的“杂玄根”,但也很离谱了。 他可是被鬼物进出了四十年才长出了鬼玄根啊... 这足以说明“魔沼”中确实藏了许多宝藏,也难怪这些高境界的练玄修士要冒险深入了。 如今既然损失惨重,那么“蛇尸市坊”就想着补充“高战力散修”。 所以,丹辣子,纯云才如此积极地想着拉拢宋延,甚至还想着为其做媒,结交道侣。 实话说,宋延是有几分心动的。 毕竟这“蛇尸市坊”虽然诡异,但只要不进“魔沼”,还是能相对安稳点儿的,至少...比傀儡宗那鬼气森森的地方好一点。 然而,在宋延问了问“妖兽皮毛”价格后,他脸直接绿了。 首先,“蛇尸市坊”的妖兽皮毛很少,而一份“与双头狼这种低级妖兽类似的妖兽皮毛”售价竟达10粒玄玉豆子。 这玄玉豆子,就是黄豆大小的玄玉,若是大了,也可按两计算。 10粒玄玉豆子,差不多就是1两的样子。 而20粒玄玉豆子,在“蛇尸市坊”则同样能够买到一份“练玄一层大众法术”。 这昂贵的价格,直接把他的心动给打碎了。 他忽然觉得傀儡宗还是有优点的。 在傀儡宗,他从来不用担心“妖兽皮毛”的事,他只要不停地制皮制皮制皮,就可以了。 他热爱制皮。 这是被他视为一生的事业。 而在外,太难了... 可到底回不回傀儡宗,也并不取决于他,而是在于那位宗主...五年后到底还在不在。 ... ... 宋延并未答应“留下”,也未拒绝,只说还有未了之事。 丹辣子夫妇也不勉强,只说此间随时欢迎。 之后,宋延又在蛇尸市坊上逛了好一会儿,结果发现高层次的《敛息术》根本没有卖。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 你身体里到处都是玄气流转,怎么敛? 可问题是,宋延必须做好“隐藏”的准备,否则...这傀儡宗回不去啊。 很快,宋延换了个角度考虑问题:既然敛不住,能不能暂时封住? 这一换思路,他倒真是寻到了个好货————封印符。 封印符,算是一种低阶的大路货符箓,其作用只有一个:在降服鬼物后,将此符贴于鬼物身上,可以束缚鬼物。原理是封印符可以将鬼物煞气吸起,囚禁于符肉相连之处。若是有熊孩子将符箓撕下,那煞气瞬间归还,鬼物瞬间复苏。 这东西,因为效果有限,画的人不多,且还可以用金银交易。 宋延花了张100两面额的银票,换了张封印符,然后便离开了。 ... ... 回到天云城,他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将封印符贴于脐下,顿时间,他感到周身煞气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牵引着往脐下靠去,继而存于符肉相贴之处。 此时纵然有人用气入体探查,也无法探查到这一部分被封印符“藏”起来的煞气。 虽然这封印符无法藏住他所有的煞气,但再配合《凝煞控玄术》却是可以了。 ‘有用!’ 宋延眼睛亮了。 数日后... 他从天云城取了一大笔银票,去蛇尸市坊将50张封印符全买了下来。 然而,符师入门之法和皮师一样,都属于某种传承,他并未在市坊寻到,只得作罢。 ... ... 没过几日,外面的消息也开始陆续传入天云城里了。 一份份儿情报被送到了宋延手中。 大晋迁都,魏国二皇子连同原镇南王世子的大将军从蜀国突出奇兵,趁机攻入皇都。 ... 魏国复国了,二皇子颇有贤君风范,大将军管兵有方。 ... 魏王居然回来了,二皇子还位于父。 ... 魏国皇都好似闹妖灾,皇都百姓仓皇逃离。 ... 皇都封城了。 ... 更多的难民出现,仓皇南逃。 有逃难而来的北地江湖之人,说如今北方妖魔肆虐。 那些妖魔或是化了人形寻了俊男少女强行耍子,或是直接抓了稚童壮汉当街啃噬,种种凄惨,一言难尽,简直是人间炼狱。 大魏军队开始还管,还抓,但很快不知为何,一个个儿都缩了起来。 ... ... 宋延置身事外,在安全之处看着一则则消息。 而岁月迁移,转眼...距离五年只剩三个月了。 傀儡宗并未传出惊天之闻,那位宗主显然还活着。 他...得走了。 45.赴死,招新 “你要去云游?” “是。” “这五年来,你对四雀的教导毫不藏私,四雀名为四雀,其实每一个实力都已超过了狮王。” “是。” “所以......” 花玲珑呼吸都缓了下来,用一种沉重的、疲惫的、在难受边缘的神色看向面前男人,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延沉默了下。 花玲珑却已露出了笑,那是平和的笑意,是已经瞬间收拾了所有情绪的笑意,再无半点沉重,疲惫,难受,甚至你还会以为自己刚刚在她眼中看到的那些神色都是幻觉。 她本就是个特别会演戏的人,真真假假,已让人难以分清。 她淡淡问:“还回来吗?” 宋延这次点了点头,道:“只是时间会有些久,我也不确定。 你继续维持和蛇尸市坊的联系,可以通过给他们提供一些必要帮助从而建立长久关系。那市坊里,普通人也不少,但出于保密需要,他们不会主动和外联系,所以才极度难寻。但他们确实需要不少物资。 那蛇尸市坊每隔十年会开启一次魔沼禁制,上一次开启乃是两年之前。待到你与他们相熟了,可以尝试着将一些心腹送入他们的魔沼禁制中,那里虽然危险,但有可能变成修士。这么一来,幽灵青衣楼就有机会从一个凡人势力变成修士势力。” 花玲珑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也未再纠结“离别”这件事,更未纠结“宋延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她身为天云城周边三城二十六县的“无冕女王”,纵是凡人,但却也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小女人。 纵是没有宋延,她本也是个心狠手辣,机心百出,善于演戏的“女反派”。 她细致地询问了一些有关蛇尸市坊的情况,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 宋延将“锻脏丹”的瓷瓶,以及一个装着“刀嘴雀皮影”的匣子留了下来。 前者,丹辣子一家见物便知“幽灵青衣楼”的背后是他。 后者,他早以“百相神御”的妙法融入了自己的一缕神魂,这与真正的刀嘴雀也没多少差别了,属于一头对应着练玄二层修士的妖兽。 做完这些,宋延一把刀,一蓑笠,一葫芦,一袋儿金豆子,同时再取了万两蜀国银票塞入储物空间,便策马离去了。 虽说抵达傀儡宗根本不需三个月,但提前一点回去,在周围观察观察,了解一下情况,总比冒然一头扎回去要好。 深秋树叶终枯皱,从枝头摘落而下,划过送行者的眼前。 白雀踏步靠来,为那驻足路畔、目送快马绝尘的娇影笼上斗篷。 花玲珑淡淡道:“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白雀后退。 十余名随身护卫也后退。 只留这西蜀边城的无冕女王一人孤站原地,她双手别起,仰面望着远处,叹出一句:“你呀,还不如一直给我用痴心粉呢......” ... ... 宋延策马,哒哒地不急不缓地行过江湖,沿途难民果然不少。 稍一询问,都是从北来的,嘴里说的都是北方闹妖灾,根本活不下去。 宋延也不奇怪。 想来是魏王搬来了救兵,然后却许诺这救兵“若是复国成功,大开国度,任由劫掠数日”。 不给奸淫掳掠,哪个来帮你打仗?当然,这些事儿...都会在史上被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奸淫满城的说成“抢掠百姓衣物”等等。 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也不明白。但他明白...傀儡宗应该是不弱的,在这张战争里,没赢,但也没输。 他扬鞭策马。 他有些怀念傀儡宗的制皮生活了。 那能每日制皮、而不需要关心皮从何处来的小日子,才是好日子。 ... ... “父皇!” “父皇!!” 面目俊美的二皇子愕然冲入屋门,看着正倒在桌上的魏王。 魏王面已惨白,鼻已无息,而一杯空了的酒杯却在他手边。 二皇子迅速揭开旁边酒壶的盖子,稍稍嗅了嗅。 是毒酒。 屋中并无凌乱。 昨晚周边守卫亦是森严。 魏王...自杀了。 二皇子长叹一声,却也顾不得悲伤,而居然坐在魏王尸体一侧静静发起呆来,然后宛如和活人说话,又好似自己喃喃般地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只是未曾想到能凶残到这般地步。这还是人吗?这还是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喘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人”,那是妖魔。 “其实不怪你的,谁都没想到,不怪你的...” “父皇!!” 二皇子埋桌而泣,但他双拳紧紧攥起,泪眼中升腾着火焰。 ... ... 哔哩... 哔哩哔哩... 油脂从上方的鹿肉上滴落,火苗儿猛窜,发出炸响。 宋延烤着一只新猎的鹿,腥味儿很浓,不是那么的喷香。 烤完之后,宋延随意对付了两口,就没有继续干饭的念头了。 太难吃了... 他真是无法想象为什么自己的手艺这么差! 宋延吃完,倒头睡下。 这里还在蜀境,玄气薄弱的地方连头妖兽都没有。 空林清幽,虽有些虫豸,但他只要稍稍释放气血威压,那些便不敢近身了。 次日天明。 晴。 宋延继续赶路。 ... ... “二殿下,你疯了! 你想领兵于闹市去...去杀狐妖?! 这...这是老祖宗啊...这是我们大魏还能立足的根源力量!今后我们不是凡人国度,而是有大能坐镇的国度了! 你怎么能请老祖去赴死呢? 你现在要做的是向老祖禀明情况,然后登基才对!” “大将军! 你要我帮着妖魔畜养百姓,作它口粮吗?” “那不是妖魔, 那是老祖宗!” “曹正敬!镇南王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父教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无论做什么,都得看清形势,要低头时便低头! 更何况,二殿下拿什么去和老祖斗?” “北地虽闹妖灾,但不少百姓还是对我皇家抱有信心的。 因为这数百年来,我大魏为百姓做了不少事。 他们是相信大魏皇室正统的! 如今我当街冲杀,纵然身死,百姓也该明白...此非大魏皇室之过,而是妖魔已至!! 若是明白这一点,那些百姓就不会再被欺骗。 如今,妖魔时不时丢些小妖兽,让我魏国军队斩杀了慰藉百姓,可事实...这些都是骗术! 今日,我曹士彦就要拆穿这些。” 话已至此,曹正敬,昔日镇南王世子,如今的大将军,默默退开了。 “二皇子”曹士彦默默扫了他一眼,双手一伸,边往外走边道:“禁军,取甲来,随我出宫!!” ... ... 一个多时辰后... 闹市,一杆长枪刺穿了曹士彦心脏。 二皇子怔怔看着持枪之人。 他认得,这是大将军麾下的猛将。 他目光再扫向远处,却在人群里看到了大将军。 那猛将陡然一拧长枪,飞挑而起,使得二皇子未曾能够再说一句话,而空余尸身落地,死不瞑目。 ... ... 数日后,魏王先薨,皇子再崩,“大将军”曹正敬在为皇子报仇后,临危受命,踏步上了那皇宫大殿,端坐龙椅,俯瞰脚下那诸多臣子,双手微托,威严道:“平身。” 而此时,数十匹快马则从城中奔驰而出。 若做恶事,自有亲众叛离,这数十人便是看不惯曹正敬所为的。 北地大魏皇都,混乱到了极致。 ... ... 哒哒哒... 宋延在傀儡宗周边晃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是确认宗门除了死伤不少之外,一切正常,还算安全。 眼见五年之期已到,他心情复杂地从市坊口进入了南竹峰,在出示身份令牌后继续深入。 也是碰巧,没走几步,他远远儿就看到一个妩媚饱满、胸丰臀肥的身影。 那身影似有所感,侧头一看,喊道:“师弟!” “汪师姐?” “你还活着?” “不容易啊...” 宋延叹了口气,上去和她汇合。 双马并行,汪素素问:“这五年,你修炼可曾落下?” “师姐呢?” “我已入了练玄一层。” “厉害!”宋延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句,南吴剑门之前搜人搜的那么凶,汪素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破镜,很显然是炉鼎修炼不曾停。 “师弟呢?” “我...我也入了练玄一层。” “师弟也很厉害啊。”汪素素也忍不住赞叹了,然后左看看右瞅瞅,道,“我就说呢,师弟为什么要带那俩炉鼎活着离开南竹峰,原来是为了去山下把她们榨干呀。” 妖女笑了起来,道:“还是师弟会修炼,那有着多尾狐族血脉的上好炉鼎,晓得用药喂着,待到山下再慢慢吃,不像我,只知道狼吞虎咽,嘻嘻嘻。” 宋延:...... 师姐弟俩边说边走,但还未到南竹峰顶,就看到一群人稀稀疏疏地掠了过来,为首的却是个白袍的长老,再后跟着的则都是玄袍弟子。 还没到身边,那白袍长老远远儿就道:“可是我傀儡宗弟子?” 汪素素笑着扬着身份令牌,道:“是滴,长老。五年之期到了,我们才回来。” 白袍长老道:“入练玄了吗?” 汪素素道:“入啦!” 白袍长老道:“那正好,招新还缺人手,你们先跟我一起走!!” 46.比妖魔更妖魔 “嘤嘤~~” 柔软的双臂微微摇晃着一名老者的肩膀,漂亮的脸蛋儿架在了他肩膀,那妙目小心隐藏住极度的嫌弃,红唇轻启道:“座翁,来这南竹峰干嘛呀...我们回主峰吧。汝风也在主峰,他对您可是孝顺的很呢。” 老者正是石师。 而美妇则是他的道侣——碧怀衣。 石师道:“这里离制皮房近,老了,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天赋高的弟子。” 碧怀衣道:“您呀,还是安稳享受的好,这些事儿都交给汝风吧。” 石师沉默了下。 碧怀衣勾着他脖子,继续道:“你那点儿压箱底的传承不如也交给汝风吧。 我知道...那传承对你很重要。 所以早一点儿传给汝风,那你也能早一点儿舒一口气不是? 我也是为你着想嘛。” 美妇撒着娇,但石师却怎么都不言语。 终于,碧怀衣似也厌倦了,走出洞府,看向外面,心中冷哼一声:“老东西,倒是把那点东西看的紧,也不知有没有提前传给谁。 难道是吕弘? 不对,如果是传给了吕弘,他早就说了,而且他的态度也不会是这样。 真就是憋着藏着! 不传汝风,难道要自己带到棺材离去?该死的老东西!也许是时候动用些手段了,不如...下毒?” ... ... “宋...宋...” 白袍年轻长老看向宋延,指着,像是在思索,旋即笑道,“宋延!” 宋延也认出这长老了,抱拳行礼道:“恭喜顾师兄成为长老!” 这带队外出抓杂役的白袍长老竟是顾汝风,这是他真没想到的。 白袍长老笑道:“如今我皮影峰人才稀少,这才让顾某当上长老,宋师弟如今入玄了,也是可喜可贺。” 简单的寒暄后,顾汝风就不再理睬宋延,毕竟一个初入练玄的小崽子离他还远的很。 一行人出了南竹峰的市坊口,未几,便是黑压压的数千骑兵集来,前面是精锐,后面则还有不少拖载着笼子的牛车,为首之人抱拳道:“大晋将军董同山,奉吾皇之命,听候仙师调遣。” 顾汝风道:“随我们一同抓人,抓后押回就是。” 说罢,他抬手招出一架皮影空舟。 弟子们纷纷上了舟。 空舟飞起,往远而去,骑兵则紧紧追在空舟之后。 ... ... 时间一晃,便是数日过去了。 宋延还记得自己当初就是这么被“招新”招过来的,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竟然也去招新了。 所谓招新,基本就是沿途抓到的青壮、女人全部丢笼子里,然后准备带回去再进行测试。 能测出资质的直接成为弟子,测不出的则丢到各处杂役房,然后再进行二次测试。 傀儡宗之所以这么招新,也是因为死伤惨重。 这次也不是今年的第一次招新了,甚至这也不是唯一一批出来招新的。 就在顾汝风带队劫掠的时候,另一边也有魔门长老在领队抓人。 傀儡宗急需大量新鲜血液。 这种事,宋延也没办法,只能入乡随俗,随波逐流。 不过...有一件事,他却很上心。 当年的“衣钵之争”,他印象深刻。 那“衣钵之争”的双方正是吕弘和顾汝风。 如今,吕弘被鬼修抓走,去小黑屋制皮影了...顾汝风可谓是剩下的制皮师中年轻一辈的最强了。 但石师却把衣钵交给了他。 这几年,顾汝风一定曾想尽办法,想将石师的衣钵挖出来。 毕竟在顾汝风看来,他已经没有竞争目标了,石师必然会将衣钵传给他。 但结果...必然是没有。 那顾汝风会怎么想? 也许他并不确定石师有没有把衣钵提前传出去,但他却极可能为了弄明白这一点而不择手段。 譬如... 搜魂。 当年玲珑谷奇兽会一行的所有皮师或者准皮师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当然,在搜魂之前,他还会利用权力进行威压,毕竟他已是长老,他的爷爷也是长老。 他宋延虽然只是练玄一层,却也不会例外。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宋延几乎可以想象之后的发展。 回到南竹峰,他很可能会被带去问话,之后再进行关押,以“搜魂”为威胁来压迫他,这与“暴力审讯”无异。而他不得不动用力量逃脱,在这过程中又必然会闹出不小动静,再后...事情就会走向完全失控的状态。 宋延思索这些事的时候低着头,也没看皮影空舟前方的白袍长老。 但是,他已经深深感到了自己与顾汝风之间的“因果”。 这“因果”因石师而起,是断不了的。 石师若是未死,可能会护他,但这一护,就出问题了。 石师若是已然故去,那顾汝风必然会竭尽全力弄清楚他衣钵所在。 远处,顾汝风手握通讯玉,似是在和谁交流什么。 交流完,他面色铁青,眼露怨恨,冷冷哼了声,口中骂骂咧咧了句:“老东西!” 宋延瞳孔稍凝,心中了然:看来老师还活着... 不过,他得找机会杀顾汝风了。 虽未揭晓,但恶缘太深,不得不动手了。 他既然承了石师的衣钵,这些因果...就得一并接下,处理。 ... ... 招新顺利结束了。 一群人回到了皮影峰。 一个个铁笼子被运上山头。 顾汝风辞行众人后,便独自离去。 时入深冬,小雪弥天。 又值黄昏,远处...有地煞随寒风扶摇而起。 顾汝风跨上一头血刃麋鹿皮影,不顾地形地快速掠行起来,待到翠雀林上方,那皮影更是踏着树顶而行。 很显然,此时他要返回皮影峰主峰。 忽然之间,他若有所感,微微侧头,却只见雪随风落,别的什么都没有。 “嗯?” 顾汝风皱了皱眉,略作思索,迅速操纵皮影落入翠雀林中。 高处,太显眼了,如果遇到敌人,那简直就是活靶子。 这位白袍长老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不俗的警惕和临战经验,虽然无法确定刚刚自己的感知是否有问题,但在战场上的厮杀也让他培养出了充分的谨慎。 一落地,他也不管有没有敌人,不管是不是自己感知错了,立刻从血刃麋鹿皮影上翻身而下,又掏出一面护盾玄器。 血刃麋鹿乃是中级妖兽,妖兽因体魄和气血缘故,纵然对应着某一阶的修玄之士,却也总会强过一些。 而护盾玄器,则可护他周全,让他看着血刃麋鹿与敌人厮杀,然后...他则趁机再动用别的玄器,符箓进行攻击。 这就是皮师的正确斗法手段:放皮影,保自身,见缝插针,削弱敌人,一击毙命。 就在顾汝风掏出护盾玄器,同时放开感知的一刹那,那才扩开了数十丈的感知一瞬间触碰到了一尊巨大的黑影。 顾汝风骇得几乎炸毛了。 那是什么? 三头,周身覆甲,甲上有刺,刺外还有两个并不大的羽翼,羽翼中每一根羽毛都如钢铁利刃...... 这些形象让顾汝风莫名地联想到“双头狼”、“白刺鹿”、“铁羽雀”等等常见的低级妖兽形象。 这些低级妖兽都不可怕,但...诡异莫名地组合在一起,就可怕了。 妖...魔? 妖魔已经入侵到这儿了吗? 但,这什么妖魔!!! 在感知到那怪异妖魔的瞬间,他忽的又感到那妖魔好像笑了。 三个头,都露出了笑。 一瞬间。 嗖! 黑光闪过。 妖魔跨越数十丈出现在了他面前,坚硬的巨手破空呼来,音啸轰得他大脑嗡嗡一片空白,再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脸被那粗糙五指紧紧扣住,脖子一紧,双腿悬空,下意识地踢腾起来。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他只觉眉心元神极度刺痛。 “卜...” 顾汝风嘴巴张了张,却连个“不”字都没发出来,便成了具没了神魂的行尸走肉,挣扎的双臂,踢腾的双腿垂落而下,在林间寒风里晃晃悠悠。 可须臾,那失焦的眸子就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满是煞气的神采! 妖魔把他放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去煞地,然后...自杀。” 顾汝风二话不说,重新驾驭血刃麋鹿,转道往西而去。 今晚,他会死在煞地,然后被鬼物夺身。 傀儡宗和鬼修本就有仇,少一桩不少,多一桩...也不多。 47.第一天 宋延杀完顾汝风,就立刻回到了洞府。 搜魂术终究是练玄层次的大众法术,练玄三层即可修行,以此立意,纵是吞了神魂,能洞悉的也只是“近期发生的事,心中主要所想,印象深刻的几个画面”。至于什么潜意识、所修功法、遥远的模糊记忆...则就看不到的。 原理也很易见:你想看到更多,更细节的,那就不是搜魂,而是融魂了。你融了旁人的潜意识,功法,模糊记忆,那自然也会融入旁人的喜怒哀乐,厌恶爱好,七情六欲,执念等等... 那么一来,你也得疯。 至于皮影玄器等,为了维持顾汝风死时现场,他自也未取。 贪小利而埋祸根,这事他做不来。 此时,洞府里幽冷,且空荡。 宋延目顾左右,缓缓走着。 因今日归来较晚,诸事不宜,故暂作歇息。 而明日...则有许多事要做了。 首先,得拜见南竹峰新峰主。 当然,从顾汝风的记忆里,宋延也知道了如今的新峰主竟是石师。 其次,得求解药,以去除解宗主五年前所下之毒。 然后则是看看“岗位是否有所调整”,自己需要做什么事。 虽然“招新”归来,天色已晚,但宋延还是能感到这南竹峰颇为寂寥,很显然...回来的弟子并不多,就连门前值守都换了。 当初在南吴剑门偷袭那一晚,本就死了不少,这次出去更是刷掉了一批,怕不是这南竹峰六十二间洞府里他还认得的弟子只有两三个了。 如果再算上皮影峰峰主自己就是鬼修,以及那被鬼修劫掠走到一大批皮师,“皮影峰”其实是已经近乎处于瘫痪状态了,这也是顾汝风能成为长老的缘故。 宋延边想边掀开帘子,对洞府检查了一番,发现和去时没什么两样,才安心躺到了石榻上。 空山,孤床。 天窗外风雪糅杂黑夜,似沙沙交错的黑白点儿。 宋延辗转几下,一时竟难眠。 倒不是因为没有女人暖被窝,而是重回这凶险环境自有几分本能警惕,再加上击杀顾汝风残留的兴奋感,对明日的不确定性等等等等,自是难以安心。 ... ... 同样难以心安的还有顾汝风的“姘头师娘”碧怀衣。 这女人借了个名义去了皮影峰主峰,正是要和情郎私会,同时密谋一下怎么给石座翁下毒,怎么逼他交出衣钵。 但她已经等到了三更天,却还没等到顾汝风。 她又去探查了一番,却发现随顾汝风一起去“招新”的弟子已经返回了。 她心中惶惶难安。 ... ... 一夜过去,顾汝风失踪的事儿彻底散开了。 如今皮影峰的代峰主正是顾汝风的爷爷————顾天养。 顾天养二话不说,暂停了一切活动,然后直接发动所有弟子四处搜查,眼见着没有消息便自己也出动了。 就连宋延,汪素素这种刚回来的弟子也全部投入到了寻找“顾长老”的队列中。 一道道皮影在天上飞着,在覆满白雪的悬崖峭壁上跑着。 弟子们放开感知,搜索着周边范围。 但宋延,汪素素却苦逼地在雪地里走着。 宋延心中有点小无语:昨儿才宰了顾汝风,今天这一整个白天就得用来“寻找顾长老”了。 与在天上驭皮飞着的弟子不同,他周边不时传来呼喊声。 “顾长老,你在哪儿?” “顾长老~~~” “顾长老,是你吗?顾长老!” “啊!不是!大家小心,是双头狼!是双头狼!!” 一阵儿激烈厮杀后,那双头狼妖兽终于被几个入了练玄一层的弟子合力击杀。 宋延收起佩刀,皮影峰弟子一般不带兵器,但这种还未能驭皮的则通常会带刀。 此时,他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感慨道:“妖兽真可怕。” 汪素素探出小靴子踢了踢那狼,然后露出残忍之色,举刀再从那头颅戳入。 当! 妖兽脑壳很硬。 汪素素又运力压了下。 噗! 脑壳碎了,脑浆潺潺流出。 汪素素撇撇嘴,一靴子踢开,把狼脑袋踢得歪开,道了句:“没意思。” 宋延知她这是“借事说事”,说着这狼没意思,其实是在说“解药还没拿,就出来搜索顾汝风”这件事没意思的很。 顾汝风好歹也是长老,能出什么事? 为了他一个人,所有人什么事都不干了,就出来找他。 这能有意思吗? 宋延走近了些,扫了眼周边的陌生脸庞,道:“师姐,昨晚还看不出来,今天一看,好像多了不少同门。” 汪素素道:“五年前我们离开了,但这五年里却还有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外补充进来,只是损耗比较大而已。但我们那一批的,怕是就只剩我和你了。” 说完,她嘻嘻一笑,凑近了道:“师弟,我们要不要多亲近亲近?说起来,师姐还没尝过你的味儿呢...要不今晚试试?师姐呀,肯定让你舒舒服服,保准比你的每一个炉鼎都更舒服。” “算了吧。” “害羞呀?” “嗯,有点。” 汪素素一愣,掩唇“鹅鹅”地媚笑了起来,然后道了句“师姐也是呢”,继而又边笑边风情摇曳地走在宋延身侧,然一双眼睛却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众人各自三五成群,各有小圈子地走着。 汪素素,宋延这种辈分颇高的,却也没人来喊师兄,师姐,反倒是还有几分被疏远的架势。 一行弟子继续在翠雀林寻着。 忽的走在前方的弟子陡然停下。 那一停,后面就都刷刷地停下了。 汪素素排众而出,往前一看,也惊得双目圆瞪,停了下来。 哪怕落了一晚的雪,这地面却依然可见恐怖的凹痕,那是一掠儿数十丈的比之轨迹,深陷数尺,周边岩石尽碎,树木崩裂。 “这是什么妖兽?”有弟子用恐惧地声音喃喃着问。 紧接着,又有人回答:“肯定不是双头狼,至少...至少是中级妖兽。” 汪素素瞳孔紧缩,心念一动,默默往后退去。 她为人仔细,在制皮房那些年早把中级妖兽辨了个清楚,也曾通过与张印等师兄的交流大概知道了“中级妖兽”的破坏力等等。 这种层次... 明显只是简单一窜所带来的后果。 这不是中级妖兽,而是...高级妖兽!! 她越发后退,待把众人护在身前,往旁边一看,居然看到了宋师弟。 汪素素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宋延对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汪素素也笑了笑,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师弟也这么能活了... 然而,宋延在收起笑容后,心中却生出强烈的不满。 昨晚,他为击杀顾汝风,直接显化百相魔身,然而这“百相魔身”却只是“八个低级小妖兽”的“相”,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行动中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下了一晚大雪,居然还未彻底遮掩! 等这边事儿稳下来,他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高级妖兽的皮。 “百相魔身”作为他花费了数千年参悟出来的法术,虽说只是闭门造车,但其威力和成长性,也不是别的法术能比拟的。 皮影越强,他就越强。 他,需要更好的妖兽皮! ... ... 一日搜索,顾汝风的尸体还是被寻了出来。 此时,这尸体横陈在皮影峰主峰,体内满是流转煞气,还有鬼物已然藏在血肉深处。 顾天养愤怒地抬手一点,那诸多鬼物“吱吱吱”地逃了出来,却又在阳光下变得恹恹无力。 胸口那一击是致命伤。 顾天养低首,抬手抚过那伤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有发现吗?” 石座翁在旁,不管是装是真,但眼神却颇为痛苦,有几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受,毕竟顾汝风是他的弟子... 顾天养道:“石师看不出来吗?” 石座翁道:“虽是躯体被煞气冲击,但致命伤却是胸口,这是...剑伤。五年前,我记得峰主你给他送过一把剑。” 顾天养道:“那是一把很好的飞剑,是我缴获的战利品!这伤口与那飞剑剑宽一般无二!!” 他陡然双目里升腾起火焰,道:“只可能是小风最亲信的人在他放松警惕时杀了他!!” 石座翁愕然。 顾天养道:“不是你!” 石座翁更加愕然:“不是我?” 顾天养拍了拍他肩膀,道:“石师,有些事得罪了。” 他“啧”了声,然后目露凶光道:“是你的道侣————碧怀衣。我怀疑她,要搜她的魂!!” 石座翁似乎并不奇怪,只是叹息道:“我知道她和小风的事,我欠她很多...顾峰主,可否饶她一命。她是不会害小风的。” 顾天养古怪地看向他,然后却摇了摇头道:“这次对不住了,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48.大师兄 深夜... 皮影峰主峰,地牢。 惊魂未定的碧怀衣迎来很直接的“搜魂”。 若是换个人,在之前少不得一番酷刑。 可这毕竟是石师的道侣,体面还是需要给的。 石座翁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顾天养收回手指,仰头,皱眉,似在消化刚刚看到的信息,然后侧头看了一眼石座翁,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很。她没有痴呆,只是从今往后无法修炼了,脑子偶尔会出一点小问题。” 石座翁阴着脸道:“那还要多谢顾峰主手下留情了。” 顾天养忽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墙角盆火都瑟瑟而动,将几人身影忽明忽暗、忽长忽短地在石墙上扭曲变幻。 石座翁道:“顾峰主还要嘲笑老朽么?” 顾天养笑笑着道:“你若知道我在她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你就会恨我没把她弄死了。” 说罢,他忽的一皱眉,觑目盯向不远处那严肃的老头儿,问:“你知不知道她想下毒害你?而且还是就在这几天。” 石座翁愣在原地,双瞳有些僵住,神色里缓缓透出些伤感,然后垂首自嘲一叹,继而摇了摇头,道了声“确实不知”,然后又问:“查到风儿的死因了吗?” 顾天养神色深邃,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空气沉寂了下。 顾天养摆摆手,忽道:“石师不必多想,你上了年纪,且先去好好歇息吧,宗主可是还期待着你再为宗门培养出一批新生代皮师呢。” 石座翁微微颔首,上前搀扶住碧怀衣,柔声道:“走吧。” 碧怀衣身子猛颤,失焦的瞳孔惊惶地左顾右盼,手指如溺水者般胡乱抓着,在碰到老者衣服后一把紧紧攥住,再不松开。 石座翁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牵着她缓缓离开了这阴森幽黑的地牢。 地牢中... 顾天养神色阴鸷,喃喃道:“碧怀衣和风儿想下毒害你,所为其实也就是你的衣钵。 可我若问你为什么不把衣钵传给风儿,你定是要说什么还未到时候,又或是就这几日之类的屁话。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把衣钵传给风儿? 风儿一死,收益最大的就是你! 你是躲过了几日后的一劫啊。 你...有什么秘密?” 良久... “现在还需要你培育皮师,我若动你,宗主定绕不过我。 可再等两年,等你再老一点......我少不得也给你也来个搜魂,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腌臜的老东西!” ... ... 次日。 解毒丹药被送到了宋延手上,他随手收入储物空间,然后与汪素素一同去拜见现在的南竹峰峰主————石座翁。 然而没遇到。 于是,宋延便和汪素素轻车熟路地去到制皮洞府,但到了门前,汪素素进去了,宋延却被拦住了。 拦门的弟子笑笑着看向他,道:“宋...宋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不重要!我听过你的事,你听石师的课却分神,石师还未原谅你!等他原谅你了,你再进门吧。” 这是个努力拍峰主马屁,同时想通过点点滴滴的事树立自己在此间权威的。 才走过了门的汪素素顿了下身子。 她这一顿,制皮房里竟有三四个弟子一同站了起来。 这些弟子都是在战时熬出头的,彼此自然捆绑一起,戾气十足。 在他们眼里,宋延、汪素素这种外出避祸的自然是另一个圈子的人了,是需要踩一踩的。毕竟...如今这山头上谁是师兄,谁是师弟,都还未定。 空气一时有些僵。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个弟子声音。 “石师召集大家!” 宋延和拦门那弟子对视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 ... 石师带着碧怀衣返回后,直接召集弟子,然后取了纸笔静静等待,他一眼也不看宋延。 弟子们围成圈等待,也不敢发言。 不一会儿功夫,竟有不少正式弟子驭皮来了,然后走到靠近石师的地方,恭敬行礼。这些人都是皮影峰主峰的新晋皮师,或者准皮师,都是战时培养出来的。 石师见人全了,这才贴纸于石壁,开始亲自教导《画皮术》。 “画皮需有神,唯有洞悉神相,才可落纸成精,老夫且给你们演示,看仔细了...” 说罢,他抓起画笔。 这一刻,他仿似从垂垂老矣的小老头儿变得充满了力量。 众人安静看着。 待到画完,又是一番问答。 随后石师才道:“老夫来此南竹峰,正是因此间满是我皮影峰新生血液,但终究也需要定个长幼尊卑了。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定下。” 说罢他拍拍手,除却那些皮影峰主峰来的弟子外,南竹峰的弟子每人都发到了一份纸笔。 石师道:“双头狼是你们画的最多的,今日便以此画定尊卑。一个时辰,画优者为最长。” ... 命题落下。 众人纷纷垂首,竭尽全力地绘了起来。 宋延想了想自己五年前的实力,再稍稍提了一两分,然后慢吞吞地画了出来,在临近一个时辰时才堪堪画完,继而匆匆“交卷”,一脸叹息的模样。汪素素来问,也只说“没画好”。之前拦门弟子,冷笑着看他,又期待地看向远处。 而不会儿功夫,那评定就出来了。石师挑起一张画纸,评道:“此为最佳!”众人去看,正是宋延那张。拦门弟子面色煞白,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可旋即却深吸一口气,主动跑过去低头喊着“宋师兄”。宋延点点头,之前的小梁子算是揭过了。 不远处,石师端详着宋延,好似在回忆什么,良久才皱眉道:“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日在玲珑谷不认真听课的弟子么?” 宋延惭愧又惶恐道:“弟子知错。” 石师冷哼一声,道:“罢了,现在门中正是用人之时,你需得尽心竭力,早日成为皮师。” “是!” “来,给你介绍几个师兄弟。”石师招招手。 站在一旁的皮影峰正式弟子里顿时走出三人,两男一女。 “大师兄,文疏。” 人如其名,文质彬彬。 “二师姐,金允甜。” 脸儿清丽,只是不知是不是汪素素那般的妖女。 “三师兄,也是我的义子,石蓬。” 面容憨厚,对石师最为恭敬。 “这都是老夫这几年收的,之前的...都去煞地了。你啊...是有点天赋的,今后与师兄师姐们多亲近亲近吧。” ... ... 数日后... 深夜。 月黑风高... 宋延在回到洞府后,一只漆黑的乌鸦从阴影里飞了出来,落在了石桌上。 宋延知道,这只无身幻鸦是刚刚随自己一起入洞的。 他坐到石桌一边,看向那乌鸦。 乌鸦发出苍老的声音:“不认得我了?” 宋延亲切地喊道:“老师。” 乌鸦冷声道:“重画一张双头狼!” 宋延笑了笑,取了纸笔,笔走龙蛇,在今天白天的基础上又提了几分实力,然后长舒一口气道:“没想到那日居然被老师看出来了。” 乌鸦皱眉看着,道:“重画!” 宋延转眼又画完,这次...他继续提了几分,然后道:“这就是弟子的全部实力了。” 乌鸦觑眼看着他,道:“再画!” 宋延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再提了一分,他神色专注,一丝不苟地画完,然后擦了擦汗,看向乌鸦,然后又目光火热地看向自己的画作,兴奋道:“没想到在老师面前,我居然能超常发挥...这...这真的是我能画出来的吗?!” 乌鸦:...... 他始终记得五年前那许多许多双头狼画稿中,惊才绝艳、堪称完美的两笔起手。 也正是那两笔,让他传出了衣钵。 然而,此时宋延所画虽然优秀,却达不到那种层次。 它鸟瞳静静盯着画稿,然后叹息道:“老头子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下吗?” 宋延略作沉默,提笔一勾,一圈。 半只狼目跃然纸上,森然幽寒,恍如那莽莽雪林中真正的妖兽眼睛。 可惜,再后却是要狗尾续貂。 眼见着这“狗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乌鸦猛然察觉了这位弟子用意,一爪子飞踹而出,把宋延手中的笔踢飞,然后暴跳如雷道:“别画了,别画了!老夫已经懂了!!” 宋延无辜地挠了挠头。 乌鸦重新站立,欣赏着那半只眼睛。 这一刻他已明白:衣钵,没有传错!这小子,惊才绝艳,又懂藏拙,实是他继承衣钵的不二人选!今后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必然在他之上! 随后... 乌鸦继续交待起来:“文疏,金允甜在门中都有背景,老夫如此安排,也是想让你有些背景,免得日后在门中被人欺负。至于石蓬......” 它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道:“他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命是我给的。 他虽有天赋,却不多。 我收他为义子,另有他用,你不必和他交好。” 宋延也不问原因,直接应了句:“是,老师。” 乌鸦神色和缓,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道:“你这洞府也太冷清了,明日带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去制皮杂役房传功,顺便带个炉鼎回来吧。 那炉鼎用完了就去挑新的,你不先挑,别人都不许挑。” 宋延愣了愣... 风水轮流转,他...这是要变成胡作非为加强版的张师兄了啊... 49.重游 又是空空荡荡的洞府,只不过宋延已比初回时多了几分适应,至少明面上他能够看到的威胁已经暂时消失了,而且他还成了南竹峰大师兄。 可很快,他又有些烦恼。 因为他已知道,顾汝风的尸体还是被找到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再不知晓。他只隐约知道那位“姘头师娘”好像有些疯疯癫癫,这显然是被搜魂了。 看来那位顾峰主着实是宠溺顾汝风,连石师的道侣都能直接施展搜魂。 这事儿并未结束,而是...导向了某个他看不清的方向。 那是什么呢? 其实,他有考虑过在“招新”时杀了顾汝风,但那么一来...随行的弟子都得遭殃,包括他。他也考虑过在翠雀林将顾汝风毁尸灭迹,但因为最后接触顾汝风的人是“招新弟子”,他很可能还是会被殃及。 所以,他才将顾汝风的死亡地点选择在了地煞之处。 此时,宋延独自躺在洞府石塌上,仰面看着天窗。 许久心中喃喃出一句:‘还是得抓紧变强才行。’ ... ... 次日,晴。 宋延才走出洞府,就看五个强壮弟子围在门前。 这五弟子正是数日前拦他的那一波人。 宋延才微微皱眉,那为首的弟子忽的堆起了笑,点头哈腰地跑过来,恭敬喊着:“宋师兄。” 另外四个大汉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挠着脑袋,喊着:“师兄。” 宋延道:“什么事?” 那为首弟子搓着手,嗤着气,靠近,笑道:“宋师兄,是这样,师弟们几个想来想去,想正式给师兄陪个不是。 当然,这也不是空口道歉!今后,我们制皮的贡献点上交三成给师兄。” 说着话的时候,他露出肉疼之色。 宋延道:“路海义路师弟,对吧?” “对对对,师兄知道我名字啊。”那为首弟子笑着道。 宋延道:“给一成便好。” “多谢师兄!”路海义那一帮人急忙开口道谢。 本来,他们还不至于此,但一早他们就听说了今后南竹峰对内的日常事宜都由这位宋师兄管,他们顿时慌了,于是这才跑来献殷勤,想把上次的梁子给彻底消了。 啥叫日常事宜? 那是管分配啊! 譬如上面来了好炉鼎,师兄自己多占一个,但就是不分给你,你能怎么样?你跑峰主那边哭诉么? 或者,你试图用拳头“说服”师兄?可这宋师兄却是被石师收入了门的!谁敢? 此时,路海义拍着胸脯,骄傲道:“师兄如此仁义!竟只收一成,实在是让路某佩服。 路某,今天就把狠话撂在这儿! 今后我就是师兄的一条狗!! 谁惹师兄,谁就得先问过我!汪!汪汪!” 那群弟子也跟着凶狠道:“俺也是,汪汪汪!” 宋延:...... 他心中微有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当年他也就是分一些贡献点给张师兄,可这群人却更加卷了。 溜须拍马,欺软怕硬,结党营私,毫无底线看起来也算是魔门传统了。 你除非变成了傀儡宗宗主,否则想在这里搞什么“洁身自好”,那就是自绝,就是...找死。 他扫了眼几人,温和地笑道:“大家都是师兄弟,平日里温和些。真有那劲儿,对外面去,不弄自己人。” 路海义赞道:“深明大义!宋师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回想过往种种,实在惭愧,无地自容,哎!” 那群弟子也跟着露出羞赧之色。 宋延:...... 他失去了好好聊天的兴致,又随意与这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去制皮房看了看。 这几年虽然战乱,但妖兽皮竟不少。但这些妖兽皮并不是去青溪市坊采买的,而是在战争中的获得的。 只可惜,完整的都是低级妖兽皮。 至于中级的,有倒是有,但大多破破烂烂,很显然出手之人难以控制分寸。 以这种破破烂烂的皮制作皮影,效果是要打折扣的,招魂成功率也比较低。 ... ... 稍稍巡了一圈儿,宋延就取了削减版《玄气引导术》,然后带着汪素素,路海义还有一个叫上官剑的弟子,一同去制皮房测试了。 路海义,上官剑是这五年里南竹峰上的两位“大哥”。 如今既然石峰主钦点了“大师兄”。 这两位“大哥”自然不会不识相,主动改变“自我认知”,降落成了“二哥”。 但二哥只有一个。 谁是“二哥”...这种烦人事,宋延也不想多管。 一碗水端平,让两人自己去斗,他就负责主持公道,当个裁判。 穿越前,他宫斗剧,皇朝剧都看过,这点儿“制衡”的小手段他还是会的。 果然,去制皮杂役房的一路上,这两位“前大哥”开始互相斗了。 上官剑面色阴冷,显着一副“你们都欠了我三百万两黄金”的表情,说着诸如“路海义是小人,笑脸一套,背后扎刀,大师兄小心”之类的话。 路海义则是满脸邪气,口口声声称“上官剑野心勃勃,早就觊觎大师兄位置,而他却只想好好修炼,宋师兄如此仁义,他跟定宋师兄了”。 汪素素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弟,如今的师兄,也迅速调整了自己定位,听着两位“前大哥”的争吵,不时风情摇曳地嘻嘻笑着,给他们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让他们吵得更凶。 宋延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纵然身在魔门,但人其实还挺正常的。 可现在被三个“正儿八经的魔门弟子”围绕着,又想着自己即将去干的事,也不禁有些恍惚。 他宋某人,这也是出淤泥而成淤泥了么? ... ... 制皮杂役房与之前没太大改变。 宋延来到山头后,路海义搬了块巨石给大师兄坐下,然后瞪了一眼上官剑道:“你是师兄吗?什么事都不做?要不,你来传功?” 上官剑冷哼一声,恭敬道:“宋师兄,那我去叫那些杂役来。” 他才走两步,汪素素已是热情地跑开了,挥着手,嗲嗲地喊道:“新来的,没二次测试过的,都来呀~~” 她风情楚楚,在山风里婀娜生姿,摇曳之间,别有几分妩媚。虽说也不年轻了,但许是修炼,又许是炉鼎汲元极多的缘故,相比宋延初见时,竟还年轻了几分,风骚了几分。 不少男性杂役听到这热情的声音,再看那勾人的身姿,一双眸子恨不得直接飞过来黏糊在这妖女身上。 而汪素素也在迅速物色新的“炉鼎”。 很快,她盯上了一个高大强壮的少年郎,便招了招手,那少年郎受宠若惊地上前,旋即两人聊了起来。才聊了一会儿,两人竟连手都牵了,少年郎满脸兴奋,说话都开始喘了。 宋延则开始仿着数年前张师兄的样子,给众人测试。 昔日之景,重现。 也让他再度认识到了神魂的敏感性和脆弱性。 没有玄根的人竟是连一门削弱版功法那极其微弱的“精神冲击”都无法承受,这要是直接换成完全版的...那不得疯一片儿? 大半天功夫后,测试结束了。 成功获得了修炼功法的只有四人。 宋延又按部就班地讲了讲规矩,然后便开始挑炉鼎了。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装作清纯小女孩谈情说爱”的汪前师姐,又看了看也在打量四周的上官剑和路海义。 很显然,挑第一口新鲜的,就是这群南竹峰“大哥二哥”们的特权了。 但,无论是谁,想要挑走人,都需要问过他。 而那三人也时不时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宣布规则。 宋延招了三人,轻声道:“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过去的事,我不是个喜欢浪费炉鼎的人,今日无论你们挑了谁,记住个规矩。” “带走后需要爱惜,记得用固本参丹之类的东西帮人家补补,谁要是急吼吼地把人家榨干了或是逼人家自杀了,等三个月再寻新炉鼎吧。” 三名魔门弟子听到规矩都沉默了下。 上官剑面露为难之色。 路海义挤出笑,道:“我就说宋师兄仁义。” 汪素素眨着大眼睛,道:“师兄,如果...人家希望我急吼吼地把他榨干,那怎么办?” 上官剑:??? 路海义:??? 汪素素对着远处招招手,那少年面露畏色,可看到汪素素的俏脸,却又鼓起勇气走了来。 汪素素面露凄色,柔声道:“你愿不愿意为我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那少年道:“愿意!!” 汪素素又摆摆手,少年又去远了,但一双招子却死死在汪素素身上滑动。 汪素素掩唇,鹅鹅笑道:“师兄呀,我可还没用痴心粉呢。” 宋延无奈道:“总之别让我看到或听到不好的事。” 三人急忙恭敬称“是”。 宋延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今日我寻完了,你们明日再来。” 三人也不意外。 在南竹峰,大师兄是喝第一口汤,而他们三个,很显然是喝第二口了。 也不错。 于是,三人便先行离开了。 宋延则开始了寻找。 他的目标很简单:新来的还未死的独居女子,或是两女共居的。然后再在其中挑选看着有眼缘的。 他了解自己,无论是谁被他选中,都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炉鼎之事”上,之后还有机会重回人间,与家人团聚。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这对那女子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或许,自被掳到南竹峰,就已是不幸。 又或是生在这乱世,便是不幸之源。 宋延心思其实不在这儿,但炉鼎却不得不找,否则无法解释修炼。 他打算把这边速度做完了,再想办法看看哪里能弄到“高级点儿的妖兽皮”。 这才是他渴求解决的主要问题。 如果实在不行,他都想多赚点玄石,然后去走“蛇尸市坊”的路子了。 求远水而解近火,并不妥当,转手太多,变数太多。 不到万不得已,宋延并不打算这么做。 50.主仆 宋延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傍晚时分,他拦在了两女的归途上,还未开口,其中一女便主动道:“仙长,无论什么事,找我吧,不要伤害我们家小姐!” 宋延看去,却见这女脸儿微黑,颊侧有颗并不太美观的痣,痣心还生了簇短毛。 而被她称作小姐的女子却白肤净面,纵为杂役,却依然鬓发盘缠,以一根木钗别着,相貌精致,楚楚动人,虽无丰肥胸臀,但却足可称之为小家碧玉。 这两女是同居一室的,很显然是丫鬟小姐一并被抓了来,而丫鬟依然中心护主。 此时,那丫鬟挺身而出道:“仙长,有事找我吧。” 宋延抬手,搭在那丫鬟肩膀上。 按理说,这么烦人、这么丑的丫鬟挡路上,无论是谁来寻炉鼎肯定是要一把推开的,若是脾气暴躁地少不得还要吼一句“滚开,丑东西”。 但宋延却轻轻拍了拍丫鬟肩膀,道:“行,就你了,跟我走吧。” 丫鬟:??? 小姐:??? 之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姐忽的站出来了,哀声道:“环儿,你随我多年,今日不能让你替我,我...我自己来。” 小姐忽的绕到了丫鬟身前,看向宋延,淡淡道:“我随你走。” 宋延略作沉默,忽的笑了笑,道了句“算了”,然后便走开了。 两女面面相觑,却又都暗暗舒了口气,然后迅速回到悬空房中,拉起帘布。 待到六方暗淡,那小姐打扮的女子才面露疑惑,轻声道:“那人...” 黑脸毛痣丫鬟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道:“小姐辛苦一天了,且让奴婢给你松松肩。” ... ... 入夜。 血色煞气随山雾弥漫而起,逐渐充斥了崖间的巨大空间,又淹没了崖顶的悬空房。 其中一具悬空房里。 之前小姐打扮的女子一反白日之态,守在台顶,背抵门扉,轻声道:“娘娘,魏王没说你逃离,只说你卧病在榻,在后宫养病。” “魏王?他不是!他不配!” 白日丫鬟打扮的女子如今洗去脸上尘埃,抹去那毛痣,却是娇俏无比,其性子火烈似野马,却又叹出一声,“他......变了。他年少有为,驻守疆场,反攻大晋。 可他却当街杀了曹士彦,然后卑躬屈膝当了人奸,欺瞒北地百姓,为妖魔圈养活人! 我看走了眼,我恨不得杀了他! 他需要我娘家的势力支持,自然不敢说我跑了。 我跑本也是想警示家族,可却天意弄人,居然被傀儡宗抓来了这里。” “没关系的,娘娘,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因为战乱,山下市坊的出入口防范不严... 若是你我趁着白日下山采买,然后在趁夜悄悄跑出,那还是有希望的。 到时候...我掩护您,您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这段时间,我已经悄悄记下了外面地图,我画给您看,您记一下。” 两女在深夜小心交谈,却并未意识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放开感知,默默倾听。 红雾掠过,鬼物拂面,对那身影却是丝毫不管。 那身影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片凄然的鬼雾。 这正是宋延。 他听了两女计划,暗暗摇了摇头。 市坊外,峡谷漫长,路道单一,且亦有煞气浮动,入夜是走不了的......而山头亦有暗哨,山外更有晋朝派来听候调遣的军队。 那娘娘怕是历经千辛万苦,闯过了市坊这一关,却还是熬不过后面的关卡,终是一抔黄土葬红颜,唯剩凄凄白骨。 至于这娘娘身份,他也已明白了。 前镇南王世子,后大将军,如今魏王的发妻,亦是当今大魏皇后————苻师容。 白日里,她假扮丑陋丫鬟,而她那护卫则是假扮小姐,两人试图以此避开一些灾祸。 宋延垂首想了想。 这几日,他也尝试着去了解北地情况。 但纵然是路海义,上官剑做这些参与了战斗的也都无法说个所以然出来,对于多尾狐族是什么,更是一问三不知。 在战时,他们所做的,也就是对抗一些小妖兽而已。 可“多尾龙伯食人狐”这七个字,对宋延却存在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是又恐惧,又想了解更多,甚至还想能不能扒了狐狸皮制成皮影,以给自己的“百相魔身”添加几分力量。 而这...还有比直接问当事人更好的吗? ... ... 天还未亮。 苻师容就换上了简单的丑妆,将毛痣小心翼翼地粘好,然后低眉垂首,随着“小姐”走出了悬空房。 她才出门,就发现“小姐”不走了。 苻师容刚想询问,却猛然看到了昨天傍晚那拦路男人的身影。 “平平无奇,暗藏奸诈”... 苻师容心中给出评价,却又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仙长...” 这次她还未开口,宋延道:“你们俩,都跟我走。” 苻师容:??? 女护卫:??? 两女还欲再说,宋延已道:“跟来吧。” 苻师容拳头悄悄握紧,却又松开。 女护卫主动道:“仙长,若有什么事,我随您去便可。” 紧接着又道:“环儿,你帮我那今日的那份儿皮影也做完,莫要误了正事,还不快去!” 宋延打断道:“我说了,一起来。” 两女面色苍白。 高处,汪素素托腮,嘻嘻笑着:“稀奇了,还有人不愿意跟着走的。不过也对,宋师兄那脸实在是平平无奇,若是......路师弟,你做什么?” 一旁,路海义正拿着本子飞快记录,上面写着“汪素素说宋师兄丑”? 见汪素素看来,他也不收起本子,淡淡道:“对宋师兄放尊重点,别在背后说坏话。” 汪素素奇道:“你真是那天拦着宋师兄的人么?” 路海义道:“不是。” “不是?” “那天的路某已经死了,现在的路某是新生的路某。” “鹅鹅鹅...”汪素素掩唇而笑,“把纸撕了,否则闹起来,看是我和宋师兄关系亲,还是你。” 路海义邪气一笑道:“来啊。” 汪素素眯眼看着他,待看到上官剑出现,笑眯眯地跑了过去,道:“上官师弟也来啦。” 上官剑扫了眼对面两人,那“死人脸”上也泛起了阴阴的笑,上前应了声:“是啊,汪师姐。” ... ... 宋延虽在和两女说话,却也听到不远处的“三人交锋”。 他心中颇有感慨。 真就是是是非非无处不在,但幸好他不需要卷入这些是非中... 另一边... 一番无力的闹腾后,苻师容和女护卫还是无奈地随着宋延走了。 而宋延一走,那准备喝第二口汤的三人迫不及待地走入了制皮杂役房。 ... ... 金色阳光从天窗斜落洞府,幽幽垂照,自显几分清静。 玄气从石中弥散,让人心中宁静。 宋延道了声“得罪了”,然后直接取了痴心粉给两女服下。 两女武功不凡,尤其是苻师容,在实力上竟已达到“天云城四雀”层次的了。 然,数息后,却还是未曾逃脱魔爪,被完成了下药。 “狗贼!” 苻师容怒叱一声,抬手似穿花,双指并入裁刀,往宋延脖间点去。 那女护卫也从另一边攻来,但才攻到一半,就已软软地缩回了手,一股奇异的旖念在她心儿里撞荡。 宋延并不展露武功,只用粗糙的力量躲避着苻师容的攻击。 他跑,她追。 不得不说,这位大魏皇后的意志,真的是他平生仅见,无论是之前的镇南王王妃,还是后来的花玲珑都没有能够撑过她这般长的时间。 这一斗,竟然过了小半炷香时间。 苻师容终于停了下来,恨恨地看向宋延,却已不再动手。 修士制作的痴心粉,终究压过了她作为凡人的意志。 两人大眼瞪小眼,而一旁的女护卫已经扭着长腿,双目汪汪地看向宋延了。 宋延一指侧边的石洞卧房,道:“今后你们睡那里。” 苻师容咬着牙,强忍着心底的痒意,一把拽过女护卫,匆匆逃入了洞中。 ... ... 转眼,数日过去。 苻师容,女护卫也坦白了身份。 苻师容乃是大魏皇后不假,其还是“苻氏门阀”的重要人物。 “苻氏门阀”乃是个大世家,政商江湖,黑白两道都能说上话,门中甚至还有散修存在。 女护卫则名苻红棉,虽同姓苻,但其与苻师容身份地位、天赋实力却都相差甚大。 宋延这才道:“你想从市坊逃,是逃不了的。外面峡谷蛇道漫长,有煞气,有暗哨,再外还有晋朝军队。” 苻师容看着他,憋出冷冷的声音道:“倒是感谢宋郎相救了。” 宋延道:“我想了解多尾龙伯食人狐的事,北地...到底怎么了?” 苻师容沉默着。 苻红棉却道:“娘娘,宋郎对我们其实已经很好了,就告诉他吧。” 她意志薄弱,又是新服痴心粉,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彻底沦陷了,虽是清醒的知道不应该,却已总禁不住去想和宋延欢好了,故而此时,竟是直接帮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