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什么?让我去打虎? “苏都头,快些去吧,知县相公可又要发怒了。” 眼前站着一个男人正满脸焦急看着苏武,他身穿皂色公衣、胸前系着红巾、头戴范阳笠,腰间还别着一把不算很长的腰刀…… 苏武有些发愣,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古装剧里的榻上,一间稍显老旧的房屋内,左右还有一些古代的家具,倒也没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苏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自己的衣装打扮与眼前这个汉子很是相似,转头也看到了榻边也放着一柄腰刀…… 死了,这是确定的,准确来说是牺牲,牺牲在了西南边陲打击犯罪的战斗里,也算死得其所。 穿越了?这有些不确定,毕竟那都是故事里的事。 苏武从榻上坐起身来,发现屁股传来一种火辣辣的疼痛直冲天灵盖,疼得他下意识龇牙咧嘴起来:“哎呀……” 眼前的男人连忙上前来扶:“都头慢些慢些,昨日才挨的杀威棒,虽然只有十下,已然也是肿胀起来了,好在兄弟们下手知道轻重,但今夜若是还猎不到景阳冈上的那只大虫,明日知县相公怕就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了……” 苏武只感觉这屁股是真他妈疼! 哦,想起来了,苏武想起来了…… 他是阳谷县的都头,最近景阳冈上陡然来了一只正值壮年的吊睛白额大虫,已然吃了不少来往阳谷县的商旅之人。 这事已然闹得人心惶惶,景阳冈是附近州县的交通要道所在,州府里下了几番催促的公文,让阳谷县派人捕杀大虫,阳谷知县孟义自然就把这个任务下到了县衙都头苏武的身上。 苏武也是想尽了办法,不仅带着手下心腹的衙差十几人,还纠结了十里八乡的猎户四五十人。 一个来月了,夜夜往景阳冈上去捕,大虫没捕到,还损失了七八个猎户。 一捕不到,二捕不到,州府里的公文也就越发严厉,知县也无奈,只有更加催促苏武去捕。 这不,久捕不到,知县孟义也被上司连连训斥,苏武这个都头也就挨了板子,不仅苏武挨了板子,连带一些衙差与猎户都跟着挨了板子。 其他人倒也还好,苏武是知县孟义亲自盯着打的,虽然打人的衙差也放了水,但苏武着实也被打得不轻…… 苏武忽然脑袋里想起了这些,陡然心中一惊,真穿越了? 这事怎么听得这么熟悉? 这不是武松打虎的故事吗?三碗不过岗,武松喝醉了上了景阳冈,酒醉之下,一通乱拳给这景阳冈上的大虫打死了…… 然后……武松就变成了阳谷县的都头。 想到这里,苏武心中一惊,原来我穿越成了武松前任的那个都头了? 倒也合理,人家干了你干不了的事,人家自然就成了都头,你自然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这不倒霉催的吗? 苏武摸了摸自己那火辣辣的屁股,疼得是那么真实,疼得是那么的……疼! 这虎怕是难打,这屁股怕还要挨板子…… “都头,都头……”眼前的汉子看着苏武发愣的模样,便喊了两声。 “嗯,我活着呢……”苏武随口答着,活着,真好。 眼前这汉子显然是苏武在衙门里的心腹,名叫董坚,阳谷县的衙差。 “都头也不要太心急了,今夜,咱们总能想到办法的……”董坚只以为自家都头是急火攻心发了懵,所以安慰两句。 苏武心中也想,打枪他行,打架他也算受过专业训练,也是一把好手,打虎,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从何下手,还是一只已经吃了七八个专业猎户的壮年猛虎。 难道……真的一个滑铲过去? 更何况捕虎这件事也没那么简单,这在山中的老虎也不傻,它在暗处,人多势众的时候,它也会躲着不出现,有人落单的时候,就很容易葬身虎口。 即便大批人马搜捕的时候碰到了,虎在山中来去如风,追都追不上…… 这可怎么捕? 说起来,苏武这屁股,也是真冤。 “走吧走吧,也别让知县等急了……”苏武摸着他的屁股,出门而去。 看着阳谷县的街道,人来人往,街边小楼多是二层,诸般店铺也是鳞次栉比,忽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记忆里,这阳谷县也是极为繁华富庶之地,有运河从县里过,更是商贾聚集所在,也是官府水路收税的关键节点之一,要问什么运河? 大名鼎鼎的京杭大运河,从隋朝开凿之后,这条运河就是南北经济沟通的大动脉,如今这大宋朝的富庶,这条运河的作用也是极大。 只是这大宋朝,好似也到了亡国的边缘,北方辽国倒是其次,辽国再北,女真人已然开始要崛起了。 想不得这么多,苏武就这么随着记忆走到了县衙里。 倒也不去公堂,直接往后衙去,知县孟义五十来岁,早已是老头模样。 这家伙,说他是好人吧,他又能收阳谷县鼎鼎大名的西门大官人的钱,胡乱定了潘金莲杀武大郎的案子。 要说这家伙是坏人吧,武松杀人报仇之后,他又能轻判案件,给武松留了一条活路。 知县孟义看着苏武进来,却也先问:“十个板子,倒也还好吧?” “知县相公留情,卑职无妨。”苏武也知道这话语该怎么答。 说起来,“相公”这种称谓,最早专门指那些朝廷里的高官大员,乃至宰相之类。 也不知为何,而今这大宋,相公泛滥了,是个文官,但凡要表示尊敬,下面人便称相公。 孟义叹了一口气:“唉……也不是非要与你过不去,也是上官实在催得紧,屡屡训斥几番了,再捕不到这只大虫,本县也就要告老还乡了,无奈何也……” “相公自有相公的难处,我等自是奋力就是……”苏武答着,心思已然在旁处了,只想,也不知武松这个莽夫什么时候会到景阳冈来。 “唉……去吧去吧,明早啊,希望能收到你的好消息,到时候啊,你要什么好处,本县都允了你就是了……” 孟义,显然真是压力山大,若不是身份差距,说话的语气里,就差乞求了,也是无奈,总不能让他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儒生亲自去打虎吧? “这就去了!”苏武一拱手,出门去。 站在衙门口,看着眼前十几号心腹衙差,这个提着刀,那个举着叉,有人背弓箭,有人提硬弩…… 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战斗力,只是一个个愁眉不展,只看着自家都头。 “都头啊,这只大虫可太难捕了,人多就躲,人少就出,碰上了又追不着,昼伏夜出,林子又密,射也射不到……这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都头,我等也不是怕死懦弱之辈,咱们也使尽了力气,兄弟们伤也有伤了不少,猎户们死也死了七八个,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啊……” 第2章 都头,你再好生考虑一二…… 众人士气很低,可见这段时间实在折磨人。 苏武环看左右,记忆里,这些弟兄们,都不差,还真都不是懦弱之辈,也讲义气,对他这个都头也是尊敬有加…… 还是得想办法,不然这一通板子一通板子的挨,人心也就散了。 既然到了这北宋末年,生存之道再明显不过,有人手才有生存的保证,这都头职位虽然不算什么官,但若真失了这个职位,苏武一时之间,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等不到武松了,也不能等武松了,武松来了,苏武就真的哪凉快哪待着去了。 得干! “弟兄们,今夜,怎么着也当把这只大虫给捕了!”苏武说了一句提气的话语。 董坚第一个开口:“都头,你说,怎么干?咱兄弟们此番把命豁出去了!” “对,把命豁出去了!” “都头想个主意吧!” 就看着举刀的举刀,挥叉的挥叉,士气好似真回来了不少,只是众人那一脸期待期盼的眼神,都聚焦在苏武一人身上。 其实也是无奈,哪个没有一家老小? 他们自是不知道不久之后,有个叫做武松的莽夫会横空出世来办成此事,衙门里一个月一贯五的月俸,是一家老小的生计,若是这份工作没有了,生计也就没有了。 想主意吧,先出发,一边往城外去一边想,景阳冈下,也还有几十号猎户等着汇合,只待夜里,众人又要再一次进那景阳冈的密林里去。 想办法,还能让这点事把人憋死? 埋伏?虎在林中,远比人要警觉,便是嗅觉也远超于人,这只虎也不是一般的虎,是名动天下千年的虎,智商显然不低,也埋伏了许多次,没有一次成功的。 围猎?若真是要围猎,就如今衙差与猎户加在一起,也不足七八十号人手,偌大山岗,哪里又围得住?来上几千号人还差不多,那得要军队。 阳谷县又哪里调得动如此规模的军队? 好似只有一个办法了,如武松那般,单打独斗? 这个念头一起,苏武自己都吓了一跳,若是有支枪……苏武还真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腰间空空,想多了…… 没有热武器,真的单打独斗,那真是去送菜,便是武松若不是酒醉疯狂之下,还正好幸运中拿住了老虎后背脖颈的软肋,也不一定真的打得过那只大虎。 哎呀,头疼! 先到地方再说吧…… 走得两个时辰,整整一个上午,终于是到了地方,山并不十分高,但连绵不绝,林子密得十几步外就被枝叶遮掩得严严实实了。 景阳冈就是这一片连绵不绝茂密中的一处矮山岗,其实并不难翻越,所以这里才会是交通要道。 岗下,十里八乡聚来的四五十号猎户已然早早到了,正在歇息。 一个个看起来也是疲惫不堪,满脸愁容。 也是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应有尽有,甚至有人还穿着布与绵制作染成的假虎衣,可见这些人也是绞尽脑汁了。 看着苏武到了,众多猎户一个个有气无力起身来,给苏武行礼。 “不必客气了,一个多月了,日夜颠倒,诸位也是疲惫不堪,抓紧时间休息吃点东西吧……” 苏武说完,也走到一边席地而坐,早间还未吃饭,中午又到了,好在众多衙差带了些炊饼干粮。 该吃吃该喝喝,就看董坚递来炊饼,也说:“咱阳谷县,就数武大的炊饼做得最好,个头大料也足,多吃几个吧,便是死也做个饱死鬼。” “莫要胡言,今夜定然解决此事。”苏武接过炊饼,越发感觉压力山大,再看这几十个猎户十几个衙差,当大哥也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武大,王婆,西门大官人,潘金莲,武松…… 阳谷县里故事多了啊! 苏武吃起了炊饼,还别说,武大好手艺,这炊饼还真不错。 嗯……兴许也是潘金莲的好手艺。 苏武又看这几十号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人,今夜若是还这么进山,必然还是无功而返。 苏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其实自己也是一副好身板,一米八五左右的大汉,在这群人中已然是鹤立鸡群,双臂肌肉虬结,胸前鼓胀挺立…… 显然能当这个都头,原因就在这里了。 要不?真来个单打独斗? 这个念头……有点吓人,自己吓自己,但苏武就是止不住要这么去想。 即便真要单打独斗,显然也不能真的像莽夫武松那样去干…… 埋伏,还是埋伏! 要转变思路,一个人去埋伏? 思路打开了,苏武立马站起来,左右看了看,猎户带了不少弓,带衙差里带了三副硬弩。 弩好,大宋的弩更好,冷兵器时代巅峰之作。 苏武立马问:“衙门库房里,是不是有几副破铁甲存着呢?” 董坚点头答着:“有呢,说是朝廷武备,但早已破烂不堪了,都头不会是想披着甲入山吧?那甲虽然破烂了,一副也是几十斤在身,那若是碰到大虫,岂还能追得上?” 是这个道理。 但道理变了,苏武立马说:“快,你们回去几个人,回去借辆牛车,入夜之前把那几副破甲拉来。” “都头当真?”董坚有些不解。 “当真,路上也别闲着,铁匠铺里借一些家伙,几副甲拼拼凑凑,看能不能拼一副稍微好一点的出来……” 苏武说得急,怕说慢了自己就后悔单打独斗这件事了。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董坚把炊饼往怀中一收,连忙起身去招呼人。 那猎户的头领叫林卯,三十来岁的汉子,不高,但很是壮硕,近前来问:“苏都头,要铁甲何用啊?” “今夜,我准备一人在山中。”苏武说出口了,也还是怕自己再不说,等下就反悔了,说出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林卯一脸惊骇,他倒是也知道这位苏都头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苏都头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刚刚招呼人准备要回城的董坚也是立马转头来问:“都头万万不可啊,一人在山,岂是那五百斤大虫的对手,必死无疑啊!” 却见苏武一脸坚决,眼眶微微一红,左右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他。 再听苏武说道:“一个月了,某手下兄弟伤了不少,猎户兄弟们更是折损了七八人的性命,这么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命,与其如此,不如某一人上山,与它拼了。” 苏武不是莽,而是有了一个比较不错的计划之后,权衡了一下利弊。 打虎英雄这个名号,他要了,这名号意义很大,不说能保住都头职位,就说眼前这七八十号人,只待今夜一过,必然一个个马首是瞻。 水浒乱世,还是北宋末年,不远的将来,国破家亡天下乱如麻。 也不说将来是不是要创业起大事,哪怕是想要个安身立命,也当要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才是苏武下定决定的真正原因,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怎么样,总要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看左右不论是衙差还是猎户,都围过来了。 “都头三思,我等众志成城就是,岂能让你一人去送命?” “是啊,都头,可不能这么干啊!” “都头,我等今夜再努力几番就是了,碰上那大虫,咱都不是怕死之人,一齐上,与它拼了!我不怕死,必要给我那葬身虎口的兄长报仇。” 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名叫李成,他兄长就是显然死在虎口,他本不是猎户,非要跟来。 就看众人个个上前来劝,眼中皆是担忧着急。 这些人,还真就有一种简单的淳朴情感在心中,苏武看重的也是这一点,犯这一险,值得。 就看苏武大义凛然起来:“不必多言,只听我的吩咐就是,我意已决,谁若不听,先拿到大狱里去!” “唉……”董坚无奈,跺脚捶胸。 “你还在这里作甚,快去快回,某等着你的铁甲!快去!”苏武虎目瞪去。 董坚更是无奈,一边走,一边还回头:“都头,你再好生考虑一二……” “快去快去!”苏武起了呵斥。 董坚才转头而去,不敢多言,可见平时里,苏武的威势也在。 第3章 当真响当当是条好汉 董坚带着几人走了,猎户的领头人林卯还是来劝:“都头,便是让你拿到大狱里去,我也不得不说……” “你先别说,先随我上山去,时间紧迫,先做些准备。”苏武摆着手,一马当先往景阳冈去上。 林卯急在心里,左右招呼:“快快快,快跟上都头。” 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往景阳冈去,其实路好走,平常这里商旅如织,阳谷县有运河,周遭州府,许多生意都依托这条京杭运河南来北往。 而今,周遭州府通往阳谷县运河码头的路,一个人都没有了,那只虎只怕已经害了几十人命,也难怪知县孟义的上司这么着急。 这老虎害人命也不一定都吃了,更多是一种领地意识。 苏武一边往前走,一边眼睛到处寻找。 “都头寻什么?小人帮你寻。”林卯问着。 “寻一个林密地软之处。”苏武答道。 “那都头随小人来,往这边走,翻越此处,从北边稍稍下去一点……”林卯对这片林子比苏武还是要熟悉许多。 到了地方,一棵大树遮蔽之下,有一片松软空地,地面上干枝枯叶极多。 “好,就在这里,挖,入夜前一定要挖个大坑出来!”苏武开始布置了。 林卯是老猎户,一听就懂,连忙指挥左右:“按照都头的意思来,快挖快挖……” 众人立马开始忙碌起来。 但林卯也来说:“都头,你莫不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引那畜生落入坑中?这般怕也不妥啊,若是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都头还是三思啊……” “搏命之时,有什么稳妥不稳妥的,人多无用,唯有此法,只管听我吩咐就是。”苏武自是大义凛然,这份大义凛然背后,就是邀买人心。 “都头,何必如此冒险啊?即便今夜也不成,明日最多再挨几下板子,都头一人如此犯险,若是一个不慎……” “不必多言,听我的就是,兄弟们都跟着我出来一个多月了,哪个不是有老有小?这么下去,我心何忍?” 苏武话语如此,就看林卯与众人,皆是一脸的感动,却也还是一脸的担忧。 林卯正要再说。 “不要多言了!”苏武也是一声呵斥给他。 “唉……”林卯无奈,左右看了看,又看一眼苏武,只能转头去那正在奋力挖坑的人群里,拿出腰刀使劲刨土。 坑要大,更要深,老虎跳跃能力极强,坑底还要倒竖许多刀刃,上面还要有虚掩的干枝枯叶。 还得把土远远运走,这种陷阱,猎户们自是最熟悉不过,只是工程量不小,好在人多。 众人热火朝天忙碌着。 苏武也不闲着,开始从猎户与衙差身上收罗东西,三张硬弩是一定要的,绳索,长枪长叉…… 收罗好,拢在一堆。 林卯又说:“都头,你收罗再多的兵刃弩弓,就怕到时候真伤到那畜生了,若不得要害,那畜生更发狂起来……” “你别管了,是生是死,就这一遭了。”苏武反正就是豁出去了,本来也是豁出去了。 坑还在挖,只管越深越好。 两个时辰之后,苏武才算满意,猎户们又开始制作伪装,这是他们的本命技能。 已近黄昏,董坚终于是回来了,几个人气喘吁吁抱着一副铁甲,披肩、披脖、头盔、胸甲、裙甲、护臂、护腿、护裆…… 要说大宋的步人甲,是真好,即便是几副破烂凑成的一副甲,依旧看得出其制作精良,也重达五六十斤不止。 “都头,兄弟们当真不忍你一人与那畜生搏命啊,我留下来陪着你吧,咱们两人总比一人好。”董坚还是要说,连带着还有那当真不忍的眼神看向苏武。 “就怕两人它不来了。”苏武是有考虑的,便也是想起了武松打虎的故事里,打完虎很快就碰到了两个猎户。 那虎不去找两个猎户而找武松,可见这只畜生是真的智商在线,知道审时度势。 “即便不来,也比都头一人在此搏命强……”董坚脸上写满了担忧,甚至看苏武都有了几分幽怨的眼神。 苏武也不理他了,看得那大坑表面虚掩的伪装差不多了,苏武开口安排:“入夜,你们所有人分两队,一队往山势北边去,一队往山南边去,倒也不必搜索驱赶,以免真惊了那畜生,只需呆在那里就是……” 这就是把那老虎往苏武这边赶的意思,倒也不必驱赶,那老虎既然会审时度势,就是让它只能在这附近来巡视领地,也就能发现入侵老虎领地的苏武,如此确保今夜万无一失。 林卯已然就懂,上前还要说话。 苏武就是不给他们多说的余地,先开口:“已然如此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休要多言,走吧,都走!莫要惹我发怒起来……” 苏武是目光在瞪,手在驱赶。 被赶的人,自是一步三回头,想说又不得说,不敢再说。 无奈无奈,便也只有下山去,已然布置成这样了…… 一边下山,林卯一边与董坚说:“你家都头啊,当真响当当是条好汉。”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愿都头能安然无事才好。”董坚担忧不已。 “定会无事,定会无事!”林卯这话,好似一种祈祷。 “咱们此番,可受得都头大恩了!”董坚说着,好似真要落泪,用手往眼眶去擦。 “唉……都知都头不是庸人,谁知都头竟是如此大义!”林卯叹息摇头,还依依不舍回头往山上去看。 苏武一人在山上,却还在忙碌。 三张弩得布置好,布置在高处,树杈枝叶遮蔽之处,用细绳连接扳机,然后还要在树干枝叶里隐藏细绳。 做好,还要反复试射几番,确保万无一失,也要调整弩箭落点,更要记住弩箭落点,这很重要。 然后,把那一堆长枪长叉四处去藏,藏在干枝枯叶之下,只为了不论什么时候,随时随地能随手拿到兵刃。 便是想到武松打虎的故事里,武松一根哨棒说断就断了,变成了赤手空拳,坚决要防止这种情况。 人类,万年前,之所以能是恐怖直立猿横扫地球,靠的就是武器,武器万万不能少,即便与老虎对峙,有一杆长兵器在手捅刺来去,胜算就成倍数增长。 得站在坑前,不能站在坑后,站在坑后,那老虎若是轻易不扑过来,容易失手,站在坑前,得让老虎先近身,最好先扑一下,也就是说要先躲一下…… 越想越是汗毛竖立,便是想一想,苏武就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素就开始飙升。 还不保险,左右再看,寻一个近处的树,先垂下一根绳索方便攀爬上树,再在树上也放两杆长枪。 实在不行,就上树,虽然老虎也会上树,但在树上用长枪往下捅刺防守,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有备无患。 穿甲,一副几十斤的步人甲,穿起来虽然不便,但必须要穿,特别是披脖,更要严严实实系紧,还要与头盔系成一片。 猫科动物,扑咬的第一目标就是脖子。 只待铁甲穿好了,苏武才稍稍安心一点,有了不少安全感,腰间再别长刀,左右再放几杆长枪。 然后,苏武来来去去在各个地方演习起来,一遍一遍演习演练,他深刻知道演习的重要性。 已然也累,坐在地上,吃点武大郎家的炊饼,喝点水,再起身,四处检查一下,乃至有一些杂乱的痕迹,也要再打扫打扫,尽量让周遭都显得正常一些。 夜慢慢黑去,林子里寂静一片,只有威风吹树叶的窸窸窣窣之声…… 苏武坐在坑前,目光瞪得圆圆,丝毫不敢懈怠。 月色也起,好在月光皎洁,披洒得远处一片如银,又奈何大树有阴,只感觉阴风阵阵,吹得人毛骨悚然。 第4章 猎虎?虎在何处呢? 豁出去了! 此时再反悔也来不及了。 苏武静静坐着,时不时舔一下嘴唇,又吞一吞口水,当真口干舌燥,便也拿水来喝。 夜越发深沉。 苏武一直高度警惕,却是那老虎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苏武也想,这只老虎,极其活跃,领地意识极强,远比一般的老虎要奇怪,否则也不至于有这么一个千百年的故事,所以不可能不来吧? 苏武又回头再看看自己的那些布置,再一次确定许多东西,陷阱在哪,三张强弩的瞄准点在哪,哪里藏了兵刃,哪棵树垂了绳索…… 再摸一摸身边地面枯叶里,长枪也在,就在最顺手的地方。 深呼吸,冷静! 等…… 再等……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苏武浑身一震,有些冷。 左右窸窸窣窣…… 忽然,两点绿光在枝叶缝隙里一闪而逝。 来了! 来了来了! 苏武心中激动不已,浑身立马陷入了一种极致的紧张。 但他没动,自顾自再去取水囊,慢慢悠悠打开水囊,喝了一口。 忽然空气中传来一种呼呼啦啦的声音。 苏武连忙站起身来,长枪已然在手,定睛一看,一团黑影就在当面,已然只有七八步远。 苏武把长枪挺在身前,浑身汗毛倒竖,好似连头发都能根根竖起。 这一瞬间,苏武有一种后悔,甚至有一种转头就跑的冲动。 这只大虫,真大,只怕有一丈长的身躯,那身躯左右逡巡走动,眼中的绿光只盯着苏武。 好似也忌惮苏武手中的那杆锋利长枪。 “吼!” 老虎忽然张口一吼。 苏武更是紧张不已,却也还是假装后退两步…… 老虎显然就是要看到苏武这种恐惧与后退,立马往前逼近了几步。 此时,苏武才真正看清楚老虎的模样,虎头极大,比那煮饭的锅还要大,身材健硕非常,甚至能看到两只虎前腿的肌肉有棱有角。 苏武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又暗示自己要冷静。 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冷静得了? 苏武有意去想那一个梗:是谁说要对着老虎来一个滑铲的?你来! 瞬间,苏武好似真冷静了许多,又后退了两步。 终于,老虎动了,就这么往前扑来,快速无比。 肾上腺素加持之下,苏武立马挺枪去刺。 就在这瞬间。 却是哪里想到,半空中的老虎竟然挥出了右爪,凌空把苏武刺出去的长枪打偏到一边。 电光火石之间,已然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苏武只管就地往旁边一滚。 只听后背嘎吱作响,是一种抓心挠肝的刺耳声,是那利爪刮在铁甲片上的声音…… 穿这一身铁甲,果然是先见之明! 滚,接着再滚一下,不等全站起来,躬身转头就跑,头都不回,绕着那陷阱跑,便是慢一拍,只怕就被老虎当场摁住。 手边顺势摸起一个绳头,猛的一拉,这一套动作,已经不知演练了多少次。 就听身后“嗷呜”一声…… 射中了! 不知多少次的演习,不白演。 身后呼呼之声,陡然一听,苏武转头去看,那老虎背上右肩胛骨处射进了一支箭矢,插入极深,让它稍稍停顿了一下。 停顿之后,更是一声愤怒虎啸,然后一跃而起,在空中的大虎,躯体舒展非常,直往苏武再扑。 苏武连忙再刺长枪,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狠更快! 那老虎好似右爪不灵便了,左爪来挥,长枪又偏。 这只虎,当真成精了! 好在苏武腿脚有力非常,蹬地就滚,再滚,驴打滚,不好看,但好用。 吱吱的刺耳声还是有,那虎爪还是能扒拉到苏武的侧背。 当真是好甲。 又是一根绳头,再射。 嗡嗡一声弓弦,没有老虎的惨叫,没中! 苏武已然有些连滚带爬了,为了拉开距离,手中的长枪也当标枪扔了出去,也被那老虎一下拍开…… 这老虎反应快到惊人,却也顿了顿。 再看苏武眼疾手快,再拉最后一根绳头,布置到了这个地步,演练到了这个地步,已然无以复加。 中! 中右边后腿脚掌,甚至箭矢射穿了虎掌,好弩! 这大宋朝,好甲好弩,却也能输得一败涂地。 苏武也没胜,只是拉开了距离,一人一虎,七八步的距离,不过一个虎跃而已。 苏武从地上再摸出一杆早已藏好的长枪,挺立胸前,此时此刻,别无他念,只有肾上腺素,好似感官都敏锐了许多,浑身肌肉都更加有力。 老虎已然癫狂怒吼连连,苏武甚至都能闻到虎口中散发出来的腥臭味。 苏武看了看地面,咬了咬牙,也张开嘴巴大喊:“来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看老虎竟是稍稍后退了两步! “别跑,有种别跑!”这话,其实也不曾过脑,就是呼喊,好似呼喊也能让苏武多几分勇气。 苏武其实从来不缺乏勇气,上辈子也不曾缺乏。 勇气,就是无比恐惧之下的坚持。 只等话音一落,那虎忽然往前加速,身形已然就在空中,再一次,姿态极其舒展,虎躯,真长! 苏武一颗心,已然到了嗓子眼! 再刺! 虎掌再拍! 半空之中,一只虎掌已然就扒拉在苏武的肩膀上,依旧是虎爪与铁甲刮擦的嘎吱作响。 随后,大虎落地,把苏武也摁得身形一矮! 苏武等的就是这一刻,这一刻也演练了许多次。 就看眼前,忽然老虎屁股一矮,随即整个老虎就往后滑去。 成了! 成了成了! 老虎后腿踩空了,踩进陷阱里了,前爪却不断往前在抓…… 想抓近前眼前的苏武,也去抓那陷阱的边缘。 苏武连忙长枪猛刺,这老虎再也没有了辗转腾挪的余地,便只感觉长枪捅去,噗噗作响。 滑下去了,整个老虎都滑下去了! 但凡这只虎还能多跳一步,苏武这一赌大概就是个满盘皆输。 电光火石之间,苏武已然不管不顾,上前就去,长枪不断往陷阱里刺去,一片干枝枯叶里,什么都看不清…… 只管刺,一下一下不断刺…… “嗷呜嗷呜”之声连绵不绝。 再刺再刺! 忽然一个虎头与虎爪映入眼帘,正是老虎在拼命往陷阱外跃起,却是满身狼藉,头脑一片模糊。 再刺,再刺! 虎又落去。 已然不知刺了多少下…… 忽然苏武往地上一坐,大气粗喘。 他知道,成了,这回是真成了,陷阱里再也没有了动静,肾上腺素也去了,只感觉浑身脱力了一般。 微微凑过头去看陷阱之内,黑夜之中,树荫之下,依旧看不清什么,但那团大黑影,只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苏武长出一口大气,微微扬头,喃喃自语:大宋啊大宋,我这回是真的来了。 浑身脱力的苏武,左右去看看,寻刚才水囊之处。 却是苏武忽然翻身站起,一声喊:“谁?” 有些紧张过头了,喊过之后也立马冷静不少,这岗上只有一只老虎,苏武知道。有个黑影近前来了,肯定是人。 “我是好人,本是路过,只听得半夜呼呼哈哈的,便过来瞧瞧。你是何人?在此作甚?莫不是剪径的强人?” 来人其实也看不清苏武。 苏武往地上一坐:“你不知这山里有大虫吗?半夜还路过?真是胆大包天不怕死!” “大虫?哪里来的大虫?都这般恐吓路人?不过就是想赚个宿夜的钱罢了,你与那山下酒店是一伙的吧?” 话语中,听出了几分……醉意。 苏武脑海中灵光一闪:“你吃醉了?” “没吃醉!” 来人更是近前,虽然看不清,但好大一条汉子。 来人……莫不是武松?也就只有这个莽夫大汉会吃醉酒上景阳冈…… 来得真是时候,来早一点,苏武这打虎英雄的名号怕是抢不到手了,幸好今天做了这打虎的决定,不然,明天就彻底成了个倒霉催。 “我乃阳谷县都头苏武,在此猎虎。”苏武彻底放松下来了,还能有几分笑意在脸,武二郎竟然来了,有趣。 “猎虎?虎在何处呢?”醉汉摇摇晃晃往前来。 “你近前来看不就是了……”苏武坐在地上,抬手招着。 第5章 在下武松,见过! “当真有虎?这半夜还被你猎到了?你诓骗谁呢?”武松边说边往前走,背上一个包袱,手中一根哨棒。 这武二郎,真是个浑汉。 这个浑汉,忠义在心,但着实是个莽撞人,他这一辈子,做起事来,其实并不太分对错好坏,杀起人来,那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便是无辜之辈,他只要杀得兴起,那也是手起刀落不放过。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武松武二郎! “我已然脱力,你头前有个大坑,黑灯瞎火可别掉下去了。”苏武已经打起了武松的主意。 武松连忙低头一看,果然,好大一个坑,坑里当真一个好大的物什,定睛再看几眼,陡然浑身一震,惊骇一语:“真有虎!” “死了!”苏武笑着说。 “好大一只吊睛白额大虫,你……你杀的?”武松隔着大坑问道,心中还有几分后怕不已。 “难不成还是你杀的?”此时此刻,苏武心情极好。 “好汉,当真好汉!如此一人夜里猎虎,好汉了不得。”武松绕着坑在走,江湖好汉,也是见猎心喜。 近前还问:“好汉可伤了哪里?” “没有伤,只是脱力累了。”苏武笑着说。 “未想夜半还能遇到这种事来,你说你是阳谷县的都头?失敬失敬……在下武松,见过!” 武松抱拳拱手就是一礼。 “酒醒了吗?”苏武问着,也抬头打量起武松,浑身上下,只看得个人高马大、肌肉鼓胀,胸前那两片,更好似如鼓起的山包。 苏武把头往后仰了仰,才从那鼓起的山包看到了武松的脸,天庭饱满,棱角分明,端端正正一条汉子,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力量感与爆发感。 “醒了醒了,见得这般事,岂还能不醒酒?未想阳谷县还有这般一条好汉!”武松也有几分激动。 “看你也是端端一条大汉,夜半也敢往虎穴里来,定然也有几分勇武在身,今日如此夜半相遇,也算有缘,有礼了。”苏武拱手一礼。 “哈哈……我武松生平,最愿与好汉为伍,都头不弃,愿称一声哥哥!”武松也是一拱手。 等的就是这句话,地上坐着的苏武,抬手再拱,叫了一声:“武兄弟!” “哥哥称一声二郎就是!”武松笑意盈盈蹲了下来。 其实两人年岁,还不一定谁大呢。 “二郎兄弟既然酒醒,帮我一个忙。” “好说!哥哥吩咐就是……”边答着话,武松还边凑头往那陷坑里去看。 “你往南边去,南边好走,走上二三里地,能遇到一群猎户与衙差,赶快把他们都喊过来,就说我在此已经猎到了那只害人无数的大虫。” “我这就去,哥哥稍待,我脚程快,很快就回来!”热血青年武松,此时只感觉与有荣焉,只管激动,转身快跑。 苏武看着武松奔去的背影,哈哈笑着…… 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既然碰上了,那武松也就跑不了了,也暗暗庆幸,真是前后片刻,人生也就完全不同了。 也想,有武松这个降魔太岁在麾下,还真就是天胡开局,这个水浒,这个大宋,越来越有奔头了。 不得多久,热热闹闹的人群就来了。 “都头,都头!” 远远的,就开始喊,声音激动无比,是董坚。 “这里这里……”苏武回应着,还叮嘱:“看着些跑,别也掉进陷坑里了。” 董坚第一个跑到,一把搂住地上坐着的苏武,竟是在哭:“都头,你当真安然无恙?” “无恙无恙……”苏武笑着。 武松在一旁也说:“我说哥哥无恙,他还不信呢……” “都头,如此大恩,叫我等何以为报啊……”林卯也来,也上下打量着苏武。 再看身后众人,一个个既是激动,又是感动,皆争先恐后围来看,先看都头,再看陷坑。 “去,去个人,把北边人也喊过来……”苏武此时,就是表现个寻常模样,好似没什么大事一般,不过信手拈来。 “我去我去……”董坚直接起身就奔。 “好了好了,把那虎弄出来……”苏武吩咐着。 众人在看苏武,如看神明,争先恐后顺着边沿往坑了下,好似浑然不避坑下竖着的刀刃。 就听坑下激动的声音在喊。 “都头,好大,比咱们头前预想的都要大。” “真大啊,怕是不止四五百斤,六百斤也有呢!” “我看,七百斤!” “也不想想这畜生吃了多少人,光咱们猎户兄弟就吃了八人去,岂能不大?” “终于是死了终于是死了,我兄长在天之灵也可瞑目了……” 少年李成一边说着,一边又从陷坑里爬出来,一下跪在苏武面前:“都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小人给都头磕头了!” 地面咚咚在响,苏武连忙起身去扶:“也是我对不住兄弟们,若是早早一人来搏命,也不至于让你家兄长死于虎口……” “都头这是哪里话啊,是都头用命为小人兄长报仇雪恨了!”李成执意还要磕头。 苏武连连拉拽,方才把人拉拽起来。 再看左右众人,一个个皆是激动不已。 “都头威武!”倒也不知谁喊的。 就听此起彼伏:“都头威武!都头威武!” “好了,拿绳索弄出来吧……”都头只装作一个轻描淡写。 武松看得这般轻描淡写,再去看那只六百斤七百斤,还可能被喊到八百斤的大虎,越发激动:“哥哥真乃神人也!” “二郎这是往何处去啊?”苏武随口问着。 “哥哥,我本是清河县人,在家乡与人殴斗,本以为一拳把人打死了,所以逃了出来,未想啊,那厮未死,只是昏厥,所以这不就赶紧回乡去吗?” 武松说起来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事多少有些尴尬。 “家中还有什么亲人?”苏武这是明知故问。 “有一个兄长,自小相依为命,也是兄长养大了我,此番回去啊,自是要好好孝顺于他。”武松说得认真,也说得有几分动容。 “武姓,你行二,也就是说你家兄长行大,武大?你说说你那兄长什么模样?可是长得很是矮小?” 还是明知故问,倒是话没说全,不仅矮小,还丑。 “诶,哥哥你怎么知道?”武松一脸惊奇。 “你不用去清河了,就随我去阳谷县吧,你家兄长搬到阳谷来了,在县里卖炊饼,还娶了妻,小日子过得不错呢。” 苏武笑着。 “当真?”武松更是激动不已。 “我还能又诓骗了你?”苏武带着笑。 “看来当真,遇到哥哥,真是有好事呢,好好好,就去阳谷!” “既然你喊我一声哥哥,咱们有这兄弟情分,到了阳谷啊,这样吧,我给你在县衙谋一份差事,俸钱不多,一贯五也足够过日子了,如此你也算自力更生,也好孝敬你家兄长,好生过日子,咱们有事办差,无事吃酒,好不快活,如何?” 苏武看着眼前的热血青年,话语里那也是投其所好,已然就是要手拿把掐。 “再好不过,拜谢哥哥大恩!”武松立马起身躬身拱手大礼来拜。 武松哪里还能有拒绝?此时武松,也真是足够倒霉,逃到小旋风柴进的家中这段日子,过得着实不好,人际关系很差,不受人待见,柴进也看不上他,寄人篱下,多是憋闷。 还大病一场,病了也只能自己在回廊边烧火取暖,过得很惨。 也是这浑汉自傲非常,甚至有几分目中无人,若非今日亲眼看到苏武夜半一人猎虎,便也不会正眼看人。 但这浑汉有一点好,那就是只要让他看上眼看对眼,必是掏心掏肺。 此时苏武,不仅让他看上眼了,还如此待他好,更是感激在心。 但苏武随手一挥:“什么恩不恩的?兄弟之间,莫说这话。” “哥哥,往后你就知晓我武二郎是个何等好汉!”武松激动一语。 真是人不能比,就说那小旋风柴进与眼前哥哥一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距十万八千里。 第6章 我这条命,就是哥哥的了! 伐来几根长木,横七竖八把老虎绑在木头上,左右十几个人抬着。 苏武脱了甲胄走在人前,众人簇拥在后。 已然是一个个喜笑颜开。 这个在说:“随着都头抬着大虫入城,只怕县里万人空巷来看啊……” 那个在答:“这还用说?试问当今天下,还有谁一人半夜能猎如此大虫?” “都头当真威武啊!” “那些什么江湖好汉,与都头一比,不知差得多少去!” “这话不假,江湖好汉我见多了,哼哼……不过尔尔,比起兄长来,那自是完全不能比。” 说这话的是武松,他刚在柴进庄子里与一大群江湖好汉共处一年,受了一肚子气,真是一群狗屁不是的东西。 苏武笑着摆手:“好了好了,赶路要紧,天亮要入得城去交差。” “好嘞!” “得令!” “都头说什么就是什么,卖力气卖力气,赶路赶路……” 七八十号人,飞快赶路去…… 天只蒙蒙亮,那阳谷县的城门还未开,城门口早已聚集了无数辛苦人。 进城卖菜卖粮的,卖碳的,卖山货的,卖果子的,卖粗布的…… 乃至还有运水进城去卖的…… 都是营生…… 就看远远一只大虎被众人抬着走来,所有人侧目去看,甚至有人已经放下自己的营生往前去围…… 猎户衙差们,七嘴八舌在说。 苏都头自是云淡风轻往城门下去:“开门了,今日可又要晚了,太阳都出来了。” 城楼上一个军汉探头探脑出来看,看了几眼,又揉了揉眼,再看几眼,一声惊呼:“快开门快开门,苏都头竟是真把景阳冈上的大虫给猎回来了!” 就听那军汉脚步飞奔在跑,城门片刻就嘎吱嘎吱在开。 先冲出一队军汉,只往那大虫围去看…… “你看这虎爪,这么大……” “九百斤,怕是九百斤……” 越来越离谱了,这老虎大是大,也没大到这个地步。 只待众人看老虎的时候,苏武带着武松先往城里进,因为他知道一会儿这些人就要回头来围着他了…… 快走快走! 走得不远,就看身后有人在追:“都头慢些,都头慢些……” 这是故事也传开了,显然刚才众人只以为是衙差猎户们一道猎的虎,此时才知是苏都头一人半夜猎的虎。 苏武不仅不慢,还加快脚步,他知道自己今天还要游街,先回衙门里把事情交代完再说,还有一笔丰厚的赏钱要领。 苏武前脚进的县衙,后脚,衙差猎户军汉百姓,便也跟着涌进来一大堆,吵杂非常。 老知县孟义虽然醒得早,却还在床上抱着小妾呢,听得嘈杂连忙起身从后衙往前来,还准备问是出了什么事,只到大堂往院里一看。 “好家伙!”孟义也被这只虎的巨大给震惊了一下。 苏武与众人行了个礼,不等苏武说话,众人已然开始七嘴八舌说个不停,甚至不乏添油加醋…… 孟义一边听一边看苏武,看着看着,双眼越睁越大,然后也起了几分感动,竟然忽然抱拳与苏武拱了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竟是这般……听得本县心中起了几分惭愧,对不住了。” 苏武连忙也拱手:“不敢不敢……” “不易啊!也是上官逼迫,好在你全身无恙,幸事幸事,你这份功劳,本县铭记在心。”孟义起了几分唏嘘,转头就喊:“来人,取一千贯钱来,不,两千贯!” 苏武闻言愣了愣,应该是一千贯吧?故事里武松得的赏就是一千贯,怎么还涨价了? 可别小看这两千贯钱,一个衙差或者军汉,一个月也就挣一贯五左右。 城外一亩好田的价格也不过十贯左右,一头壮年好牛,也不过十贯左右,城里的二层临街小楼,还带小院,也不过二百贯上下。 两千贯,真是一笔巨款!俗话也说,腰缠万贯,就是富人了。 也可见这只老虎堵住了交通要道所带来的麻烦之大。 苏武正要说点什么谦虚话语…… 孟义已然摆手:“不必多言,一千贯是府衙里的赏,另外一千贯,是县衙里的赏,谁猎的虎,自是归谁,不必推辞。” 苏武也就不说谦虚话语了:“多谢知县相公。” 满场众人,一个个也是喜笑颜开,更是与有荣焉,喝彩叫好无数。 知县接着安排:“来人,备马,带苏都头去游街庆祝……” “好嘞!”董坚第一个奔去,衙门有马,只管去牵来,还有大红花也要安排上。 还要安排那些敲敲打打乐队,自家都头,牌面要足。 众人只管把苏武往衙门外簇拥去…… 还当在门口等一会儿董坚安排的那些牌面。 却是赏钱先到,直接两个大箱子抬到衙门口,衙门口早已水泄不通。 看着大箱子,苏武左右看了看:“二郎,打开。” “好嘞。”武松上前,打开两个大箱子,一串一串,黄澄澄的铜钱码放得整整齐齐。 苏武说道:“林卯,你们猎户出力甚多,还死了八人,死的八个,每家送去五十贯钱当抚恤,还有……昨夜只要是出了力的,不论是衙差还是猎户,一人二十贯赏钱。” 林卯闻言一愣,回头看了看一起来的那些猎户兄弟,上前一礼:“万万不敢分都头的赏钱,此虎乃都头一人所列,我等岂敢贪功?” “是啊,都头,万万不敢啊……若是个两三贯,倒也就受了,二十贯,实在是太多了,愧不敢当啊。” “不敢不敢啊……” 众人连连拒绝,连自家衙差都拱手辞谢。 就听苏武又是虎目一张,还带呵斥:“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们若是不要,那就是不拿我苏武当兄弟,从此之后,路边相见,再也不识!” “啊?”林卯愣住了,这话也说得太重了,又回头去看众兄弟,便是询问意见。 “拿是不拿,你们自己看着办!”苏武把头一偏,当真就是个不拿就绝交。 就看一个少年人上前往地上一跪:“都头如此待我等,还对我恩重如山,这钱,我拿!我愿认都头这个哥哥,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哥哥的了!” 少年人李成! 苏武立马答道:“好,你的命我不要,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说着,苏武转身:“二郎,数钱。” 武松此时心中激动不已,什么是好汉?什么才是真正的好汉?此时此刻,眼前这一幕,当真叫人看得热血沸腾。 数钱,五十贯是抚恤,二十贯是赏钱,一共七十贯,好多串铜钱,里面有当十钱当五钱不同面额,也不算特别沉重。 数完都往李成身上塞去。 李成抱着钱,头往地上一磕:“待我带钱回去安顿了嫂嫂侄子与老母,再来都头身边伺候!” 磕完头,李成起身就走,走出了一种决绝。 苏武开口问众人:“你们呢?” 林卯再回头看了看,上前……竟也是双膝一跪,一个头就磕:“都头,大恩不言谢,这钱我拿了,来日自也会对得住都头!” “好,都来拿!”苏武一脸欣慰点头,事也成了。 武松连连数钱,一个一个发。 再看周遭围观的百姓,不知多少羡慕的眼神,二十贯,何其多?便是住在城里,用度全靠买,一家老小一年也不过这么些营生了,还得是殷实人家。 “苏都头当真义薄云天啊!” “是啊,早知苏都头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何不早早与他结交才是!” “若是知道今日,我便也自发随去猎虎了。” “你还去猎虎,你看到那大虫啊,裤子都要湿。” “你才尿裤子,你尿裤子!” …… 满场百姓越聚越多,早已是嗡嗡一片议论纷纷…… 董坚也回来了,看着众人分钱,也听着林卯无奈之语,明白过来,又看了看自家都头的虎目,也是无奈,拿吧…… 钱分得差不多了,武松正准备把已经差不多要空了的箱子盖起来。 却是苏武近前来看了一眼,还剩下个一二百贯的样子,苏武直接提起几串往武松塞去。 武松连忙摆手:“哥哥,我就不要了……” “你初来乍到,又要安身,还要侍奉兄长,男人无钱怎么能行,拿着!”苏武语气不容拒绝。 “哥哥,我有……”武松是真有,在柴进府中遇到了郓城宋江,宋江给了一些,走的时候,柴进送瘟神,也打发了一些。 “拿着!你莫不是也要不认我这个兄长!”苏武怎么可能让武松还去念那宋江的小恩小惠? “哥哥自己可不多了……”武松又道。 “有兄弟就行,钱财用了自然又来。”苏武还是那云淡风轻。 “好吧……”武松点着头,接过钱,心中只想哥哥当真是个仗义疏财之人。 “上马游街!”苏武几步走去,董坚上前来披花,上马。 吹拉弹唱也起,众人簇拥着,老虎也抬着,就让阳谷县的百姓看看到底是五六百斤还是八九百斤…… 第7章 五百贯,你听不明白吗? 阳谷县街面之上,当真挤满了人,先看大虎,猜个五百斤九百斤,再听故事,听个苏都头夜月孤身猎虎。 还听苏都头义薄云天散钱财。 然后就是一片热热闹闹与喜气洋洋,呼喊喝彩…… 苏武坐在马上,时不时左右致意,脸都笑僵了。 脸正僵着,忽然看到街边一个店铺上四个大字:西门生药。 生药店,门口站着几个汉子也在看热闹。 左右皆是歪歪斜斜模样,正中那个,还真有几分卖相,长相俊朗,身材高大,衣着也能看出几分奢华。 不用猜,阳谷县大名鼎鼎的西门大官人。 苏武多看了几眼,记住了,这位大官人,在阳谷县过于牛逼,是个能人。 如今,苏武几番操作来去,潜意识里已经把阳谷县当做自己的地盘了。 知县这种官,那是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苏武这种吏才是真正的地方人物。 苏武就不允许阳谷县这个势力范围里,有西门大官人这种牛逼的能人。 能人背后有人弄,得弄他。 阳谷县是京杭大运河上的好码头,也是富庶之地,人口很多,流动人口也多,乱世之中,若无真正的一方势力在手,真就没有生存的资本。 继续游街,哪怕一夜未眠也要坚持住。 让每一个阳谷百姓都正式的认识一下他苏武这张脸,以及苏武此时此刻的荣耀与威势。 忽然,马上的苏武低头喊道:“二郎,快看,你家兄长!” 武松激动不已,却是人群里看不出去,跳起来看,也未寻到,着急不已。 马上的苏武直接喊:“武大,武大!” 街边卖炊饼的武大听到有人喊自己,抬头去看,正看到名满阳谷的苏都头在马背上喊自己,一时愣了愣。 再听苏都头又喊,连忙躬身大声回应:“诶,都头吩咐,是不是要吃炊饼?” “你在那里不要动,你家兄弟回来了。”苏武喊着,低头又与武松说:“那个方向,那间店旁,你只管挤出去,先与兄长团圆,先回去……” 武松激动不已,连忙看着方向,往人群外挤,回头也说:“哥哥,得空我就到衙门里去寻你!” “嗯,好,等你就是!”苏武点头,心中高兴不已,麾下真有武松,那真是遇到谁也不带怕的。 武松挤了出去,兄弟团圆自不用说,苏武时不时还回头去看一眼,倒也看不到了。 大概就是两人回去,见得嫂嫂,嫂嫂看那壮硕俊朗的武松,那是越看越喜欢,看得两眼放精光。 武家的事,真是麻烦事。 不免又转头去看远处的生药店,这事可怎么弄? 阳谷县城,不小,游街又走不快,转悠了许久,才算把街游完。 回到衙门里,苏武先把猎户们打发回去,只约过两日再邀约相聚。 再把昨夜随同的十几个衙差也打发回去,一夜未眠又随着游街,都累着了。 但董坚没走,他只随着苏武,苏武回去,他就顺道回去。 看着衙门院子里的大老虎,苏武动起了心思,便说:“你去把那个做生药生意的西门庆找来,就说某有生意照顾他。” 董坚出门就去。 不得多久,西门庆带着几个随从就到了衙门里,一身华服不说,头上还簪着花,手中一把折扇连连在摇,书没读过几本,却有一身潇洒模样。 西门庆见面就笑,拱手见礼:“见过苏都头,此番都头打虎之事,当真教人敬佩不已。” 苏武坐在椅子上也不起身,只看了看西门庆,就指着老虎问:“虎骨是好药,虎鞭也是好药,怎么个价钱?” 苏武也是要弄点钱,之前那个住处太简陋了,身边甚至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倒也不是过不了苦日子,是没必要。 既然如今这个局面了,房子要换,倒也不必奢华,总要个好屋,生火做饭总要个人吧?衣服换洗没必要自己忙忙碌碌吧? 还是要改善一下生活,要弄钱,这不就把西门庆叫来了吗? 西门庆笑呵呵:“原来是这般生意啊,好说好说,这虎大,只怕虎骨也多,跌打损伤的药正是要虎骨,虎鞭更不用说,不愁价钱,都头说个价就是。” 西门庆能在阳谷县崛起,靠的就是钻营有道,他倒也不是怕苏武,而是难得有个机会,能交好便是要交好。 “一般是什么价?”苏武又问。 西门庆煞有介事看来看去,说:“这整整一头虎,皆剔骨,平常里一口价,二十贯,但这头虎大,怎么也得三十贯,但都头这份勇猛,再加虎鞭,那自是五十贯才配得上,如何?” 会做人,会做事,会说话。 苏武本想装个面子模样,但转念一想,懒得装了,对西门庆这种人,实在没必要,直接开口:“嗯,那你去取五百贯钱来,虎骨你剃去,莫要伤了皮毛,皮毛我有大用。” 这是什么? 直接要,其实就是挑衅,找茬。 西门庆面色一黑,只问:“不知昔日里哪里得罪了都头,若是真有得罪之处,还请都头万万见谅海涵,我回头就取一百贯钱送来都头当面。” “五百贯,你听不明白吗?”苏武语气不善,就是要来硬的。 西门庆,阳谷县有名的浪荡子,街面逞凶,仗势欺人,放贷催收,卖人妻女,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这就不用说了,阳谷县哪个都知。 盯人寡妇,偷人媳妇,青楼妓院,这更不用说,那些邻里长舌妇,哪个都晓。 西门庆为何这么凶?因为他身边也聚了一帮人,有名有姓的就有九个,那些小厮泼皮帮闲,更是一大堆。 为何西门庆无恶不作还无人管? 因为知县孟义是官,偌大一个县就这么一个官,大多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无人来告,又何必多管? 即便有人来告,西门大官人有钱,孟义也不是那清廉之辈。 如此,也就再也没人告了。 所以,此时苏武就是要直接与西门庆对着干,找西门庆的麻烦会得名声名望,也能得到利益与好处。 那西门庆岂又是能被欺负的人? 就看西门庆眉头皱了皱,问:“都头是要借个五百贯支用?” 苏武站起身来:“虎骨虎鞭卖你,一口价,五百贯,若是不愿啊?哼哼……某以往还不多知,听说西门大官人在这阳谷县威势极大,正要见识见识……”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富庶阳谷县,于公于私,容不得两人。 第8章 二郎啊,你当听都头的话语才是 就看苏武在衙门里,真有几分威武,还是个目光如虎,看着西门庆几人,只等西门庆一个答复了。 西门庆还真不是一般人,倒也没有急着答话,有了一副不怒不喜的样子,兴许是在思索什么。 但西门庆身后出来一人,一脸大怒:“苏都头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们兄弟好欺负不成?” 苏武看他一眼,倒是眼熟,认识这人,这人名叫云理守,正是西门庆结义的九个兄弟之一。 这人之所以牛逼,是因为他的兄长云理万,正是驻守阳谷县的参将。 所以说,西门庆这一伙人,其实还真的势力不小。 当然,云理守也不是一个什么好玩意,本也是个欺男霸女的主,平常里跟着西门庆混,那是因为没有个正当职业,只待他有一日混起来了,西门庆的遗孀都逃不脱他的辣手。 便是云理守出来说话,苏武一旁的董坚都起了几分担忧之色。 苏武也在打量云理守,这人还有几分人高马大。 苏武起身,眼神微眯,只说:“你们兄弟十人聚义在阳谷,好大的声势,平常里也不见你们来某这里走动,此番,五百贯,少一个铜板,来日好教你们知道知道某的手段!” 以往的苏武,显然是一个比较中规中矩的人,今日不同了。 连董坚看着自家都头都有了几分意外。 云理守又上前一步,正要分说,西门庆拉了拉他,换了个笑脸:“苏都头如今威势也是不同以往了,在这衙门里是个人物,只待我们兄弟回去商议一二,苏都头,就此别过!” 说着,西门庆摇着折扇转头就走,那云理守自也跟着走,却还回头瞪了一眼苏武。 苏武也不拦着,他也知道这五百贯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还要一个斗争的过程, 既然矛盾挑起来了,先要个杀鸡儆猴,那就先选云理守这只鸡,这只鸡耀武扬威的,正值得五百贯钱。 只待人一走,董坚连忙说道:“都头,西门庆与云理守他们,可不好惹啊……” 苏武摆着手:“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啊,以往就是太本份,所以弟兄们都过得不太好,往后啊,日子自是不同。” 衙差,都是本地人,真不是一份多好的职业,中规中矩的,只能说是养家糊口。 若是恶起来,吃拿卡要的,都是本地同乡人,不免又是个人见人恨,一个不慎还要翻车。 反倒是那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他来一任,本地大户豪门之中捞一笔,便去了下一任,又不多管事,又不得罪人…… 所以说,还是当官的好。 董坚其实更是个老实人,良家子,听得都头话语,答道:“都头,咱们兄弟,只求个平平安安……” “罢了,与你多说也没用,只看某的手段就是。”苏武答着,自也出门去。 去哪里?去武松家里,真要杀人放火,身边董坚他们这些衙差其实靠不住,不是说人靠不住,而是说他们还做不来这些事。 反倒是林卯、李成那些猎户更靠得住一些。 最靠得住的,莫过于武松了,那是杀人不眨眼的降魔太岁人物。 武大郎的家也不难找,街边随便一问就是,也是个临街的二层小楼,武大租的,先敲门。 “谁啊?”是武大的声音。 “某乃衙门里的都头,来寻你家二郎。”苏武还带了点礼物,街边买的一些桂花点心,基本礼节是要有的。 门一开,不是武大,是武二。 武二激动不已:“哥哥怎么就来了,快请进,还说往衙门里去拜会呢!” 苏武一边往里进,也有话语:“怕你兄长以为你还如以往那般浪荡,不信你的话语,所以上门来帮你说项一番。” 武松更是激动,转头与武大郎说道:“兄长,你看,我说吧,你还不信,哥哥上门来,是不是?我真就去衙门里上值了。” 武大已然连连作揖:“多谢苏都头抬举我家兄弟。” 苏武连忙上前去扶:“自家人,就不必这么客气了,我与二郎一见如故,二郎这般汉子,谁看了不喜欢?” 武松这种人,就是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便是连忙上前来拉苏武:“哥哥落座,正是备了酒菜,我好好敬哥哥几杯好酒,快坐快坐。” “谁来了?”侧屋里走出一个女子,手端菜盘,莲步款款,聘聘婷婷。 只看一眼去,腰肢小扭,身材匀称,只去看脸,眉如春柳,眼含媚丝,两个小脸蛋红扑扑的动人,正是一脸的高兴,还带几分春风。 潘金莲! 见识了,难怪西门庆看一眼就神魂颠倒走不动道了,还真不是一般人顶得住。 但武松顶得住,而苏武是见识太广,轻松也顶住了。 “嫂嫂,这位是咱县衙里的苏都头。”武松一直是个激动状态,直接介绍。 “哦?莫不是那夜半孤身打虎的苏都头?”潘金莲眉眼里带着笑容看着苏武,更还有一个上下打量。 “正是!”武松话语比谁都快。 “真真就是苏都头当面?果然……高大威猛,俊朗不凡,奴家这厢有礼了!”潘金莲微微低头,福礼而下,却还侧眼来看。 看就看吧,她主动看的,却又好似被人偷看了,又是个眼神去躲,还带几分羞涩。 苏武只觉得浑身被看得抖了抖,这女子,比那景阳冈上的大虫也不差。 “幸会!”苏武稍稍抬手。 看完苏武,潘金莲又去看她叔叔武松,那更是热情,左右招呼:“都坐都坐,也尝尝奴家的手艺,今日真是大喜事,叔叔回来了,都头也上门了,奴家心里甚是欢喜……” 武大郎真是个老实人,只是一脸憨笑,要论招待客人这种场面事,他比潘金莲还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去。 众人落座,分说几番,潘金莲拿起酒杯:“大郎怎么不与都头敬酒?都头如此大恩,岂能怠慢?那就由奴家来吧……” “好说好说……”苏武拿酒就喝。 武松自是大大咧咧:“哥哥,再来吃一杯,小弟敬哥哥!” “干!”苏武抬杯一饮。 “小弟就喜欢哥哥这般爽快人,这小杯不爽快,是妇人家用的,不若拿碗来,如何?”武松兴致大起。 “正合我意!”苏武大手一挥,干就干。 “奴家去取……”潘金莲已然起身,一旁武大郎只点头:“好好好……” “干!”苏武先发挥! 这一碗下去,苏武开口:“明日,明日二郎就来衙门里上值,莫要贪玩,既然做了正事,就当有个模样。” 武大郎点着头:“二郎啊,你当听都头的话语才是。” 武松一碗干尽,抹了一把嘴:“兄长与哥哥放心就是,如今不比年少,在外年余,那是看透世间冷暖,唯有兄长抚育之恩,还有哥哥抬举之情,不敢懈怠!” “正是好日子来了呢……”潘金莲也高兴不已,她有她的心思。 她本是张大户家的奴仆,被张大户欺辱了一番,却又被女主人殴打辱骂不说,还发给了武大郎做妻。 武大郎又是个老实人,只知道一天到晚卖炊饼,虽然冻不着饿不着,但人还有其他的需求,那就是一张脸面。 与武大郎过日子,就没了那张脸面,谁人见了不免都是个笑话。 却不知武大郎有这般一个弟弟,如今,这个弟弟也受到了打虎英雄的看重,这脸面好似都要有了,往后在这阳谷县里,也能把头抬高几分。 酒过三旬,苏武也不再多喝,与武松喝酒,那是不可能喝得过,苏武还要留几分清醒,起身也就辞别而去。 一家人连忙出门来送,送到街上,还要拉扯几番。 临了,苏武叮嘱:“二郎啊,少吃酒,莫要误了明日的事。” “哥哥放心,这就不吃了!” 武松也是个说到做到的汉子,当真回家就不吃酒了。 却是那西门大官人的生药铺里,正是热闹非常。 (也不知有没有兄弟在看哦,留个言给个票,弄一点点动静安慰一下啊……) 第9章 来人呐,拿下大狱! 回到家中,苏武的家,虽然不至于是家徒四壁,还是有几分寒酸,若不是在武松家里蹭了顿饭,回来还要自己做。 洗漱一番,倒头就睡,只待明日。 此时此刻,西门庆的生药铺里,已然是济济一堂,九个兄弟来了八个,因为刚刚死了一个,病死的,名叫卜志道,也不重要。 其实西门庆这十个结义兄弟,大多也不是什么人物,多是街边破落户,泼皮无赖之辈。 几人聚集,自是商议今日之事。 “要我说啊,便是给点颜色与那都头看看,莫不是以为打了一只虎,就真的在阳谷县是个人物了?” 这话是云理守说的,他在这结义十人中自是不一般,参将之弟,也算见过世面与手段。 有个叫应伯爵的说道:“还是要从长计议啊,毕竟他是衙门里的都头……” 应伯爵就是破落户,本是继承了一些小资产,败得也快,如今跟着西门庆混,靠嘴巴混口饭吃。 西门庆为何是老大?没什么,有点钱,舍得花,场面事面面俱到,街面上颇有威名。 云理守看了看应伯爵,又看了看西门庆,只说:“哥哥,你说,咱们还能在阳谷县的地界里让人给欺负了?他苏武算个什么东西?以往,咱进出衙门里,正眼也不带瞧他的,他就配给咱们传个话的差事,打了便打了,又能如何?不闹出人命就是!” 众人只待西门庆拿主意,西门庆是个人精,他想了又想:“他在知县相公那里刚刚立了大功,又在阳谷县里出了大风头,此时此刻还真不能轻易去打,免得知县相公脸上过不去,到时候不免给咱们几分脸色看……” 应伯爵立马接话:“是吧……所以说从长计议。” 西门庆接着又说:“若是不打,却是难平心中之气,真是猫猫狗狗都逞起了威风,这样,他不是说要找咱们麻烦吗?且看他找个什么麻烦,若他先动手,岂不是咱们就有理在先了?到时候动起手来,知县那里也好分说。若他只是口中说说,那过些日子,给他一顿教训,他自也就是老实本分了。” “对对对,还是哥哥说得有理!”云理守立马来夸。 应伯爵也不慢:“那是,哥哥自是智计无双!” “好了,既然今日大家聚得齐,吃酒吃酒!”西门庆那也是有个大哥样子。 只待天亮。 苏武起床洗漱出门去,刚在街上走几步,就碰到了早已走遍几条街的武大郎。 武大郎挑着担子,见到苏武先迎上去:“都头都头,早间还未食吧?” 武大郎担子一放,已然在选那炉子上热乎乎的炊饼。 “你也早啊……”苏武其实很感动,他猜得到为何自己出门就能碰到武大郎,这个兄长对弟弟是真的好,用心良苦。 “卖炊饼的营生,自是比人起得早的,未想刚好碰上都头,趁热趁热,都头快请。”武大一边说着,一边给苏武递炊饼。 苏武也不拒绝,接过先咬了一口:“好吃,二郎可往衙门去了?” “去了去了,早早就去了。”武大郎连连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其实也是不会说什么话语,只会暗自来做。 “你自放心就是,你家兄弟啊,我是打心里真喜欢他,不会亏待。”苏武明白这炊饼的意义。 “嘿嘿……二郎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都头只管打只管骂,他自小学了武艺,街边浪荡,逞凶斗狠,定要管教。” 武大脸上都是憨笑与真诚。 “嗯,放心就是,你家二郎啊,如今不比以往了,比你想的要懂事得多。”苏武边说边从怀里掏了掏。 还没掏出来,武大先把扁担上肩,起步就走,随后也说:“都头可万万不要客气啊!” 看着武大两条短腿倒腾得飞快,苏武笑了笑,也不掏了,再吃一口炊饼:“多谢了!” 只待到了衙门里,武松连公服都换好了,腰刀也挂上了,范阳笠也在头上扣着。 董坚办事还真不差。 “二郎卖相着实不错,又威武了几分。”苏武笑着。 武松一脸得意:“自是不能给哥哥丢脸面。” “叫几个兄弟,走,出门转转去!”苏武抬手一挥,干活。 最近倒也没什么缉贼捕盗的事,杀鸡儆猴的事还有一桩。 直往运河码头去,运河其实并不很宽,十来丈的样子,但足够走这个时代的大船,不过也经常泥沙淤塞需要疏通。 码头上的苦力很多,养活了不少人。 三教九流也在此聚集,乃至什么赌坊,暗娼,街边小茶舍也多,许多浑汉卖了一天的力气,赚不到几个钱,却还把钱都消费了出去。 西门庆在这里,有一门大生意,放贷,小额贷。 贷出去就要收,收钱自然就靠暴力,谁是西门庆此时此刻手下第一暴力呢? 其实就是云理守。 这两人之间,也不能直接说是大哥小弟,更多也是一种合作关系,故事里,云理守将来甚至比西门庆混得还好。 苏武带着武松董坚与七八个衙差,到了码头,便吩咐:“去寻一寻,看看今日云理守在不在这里……” 董坚干这种活是把好手,自是带人去找。 片刻之后,董坚就回来了:“赌坊门口,正在打人。” 苏武飞奔就去,正看到云理守带着一帮泼皮在殴打一个汉子。 那汉子被打得满地打滚,连连讨饶:“云大官人,饶命啊饶命啊,明日就有钱,明日就有钱。” “又等明日,你若是再还不上,你那妻子虽然丑是丑了点,但也值得几个价钱,怎么样?” 云理守还有一脸的笑容。 “明日我真有,明日真的有……” “打,接着打。” 便看一众泼皮再是个拳打脚踢,打得是哀嚎不止。 “住手!朗朗乾坤,岂敢当街打人!”苏武到了。 云理守抬眼一看,竟然是苏武,笑脸一止,面色凶恶:“这不是苏都头吗?都头如今威势大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之事,这你也要管?要不你替他把钱还了?” “欠债不还,可官府去告,私刑便是不能,再说,这么多人刚刚听到你逼人卖妻,此乃大罪!” 苏武左右看了看,却见众人一个个眼神回避。 参将兄弟,真是有点威势。 “苏武啊苏武,你真是要多管闲事?”云理守满脸凶恶,威胁问道。 “来人呐,把这当街行凶逼人卖妻的贼人拿下大狱!”苏都头就是来杀鸡儆猴的。 只是这鸡也不好杀,只看他从旁边随从身上拿过一柄铁尺,往前一指:“我看谁敢!” 董坚这种良家子,还真是有点不敢,打虎是为了保住工作,虎打死了也没什么后果,这云理守可真不好惹。 第10章 哥哥也是好武艺 武松却早已跃跃欲试,正要在哥哥面前表现。 却见苏武毫无预兆,先一步出去,脚步极快,拳头在手,照着云理守的脸就去。 打架,苏武也是一把好手,擒拿格斗,这也是他的专业。 为何不等武松表现? 因为要让武松再憋一憋。 说时迟,那时快,苏武动手毫无预兆,动作还快速非常。 就听云理守哎呀一声往后栽倒,却是踉跄之间又站定了,手中铁尺直往苏武砸去,还有骂声:“直娘贼,你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哎呀!” 又是一声,铁尺还未砸到人,云理守只感觉两眼一黑,一个摆拳结结实实印在面门,踉跄之间,直往地上一趟。 “快快快,一起上!”这是云理守躺在地上说的话语。 苏武可不管这些,身形再去,一把坐在云理守身上,大拳头再是砸。 噼里啪啦几下,云理守已然是昏死过去。 苏武抬头来看,一旁十几个泼皮,一个个目瞪口呆。 董坚已然也上前来:“怎么?你们还当真要与我家都头动手不成?你们怕是不知景阳冈哪只大虫是如何死的?” 董坚还真是反应也快,只看一群泼皮,当真没人上前来,只是有人早已转身就跑,倒也不是逃跑,是跑去报信。 听得董坚话语,苏武笑了笑,好勇斗狠杀人放火的事,良家子一般还真做不来。 “绑了带回衙门牢里去,那个欠债的也带回去!”苏武起身来吩咐。 再看左右围观的人群,又凑近来看。 还有人问:“苏都头当真要把这云理守下狱?” “那是自然,以往某是没有过问细致,而今看他们如此仗势欺人,某乃县衙都头,岂能不管?”苏武要个名。 “他……他们可不好惹啊……”有那卖茶的老汉来说。 “管他好不好惹,阳谷县的地界里,总归是要几分公平正义!”苏武大义凛然。 众人却又不敢多说,却是那眼神倒也有趣,似是畏畏缩缩,似也是有几分期盼希望…… 看来,还是要真正立个威势,西门大官人这块垫脚石得好好用用。 众目睽睽之下,人已绑好,抬着走。 众多百姓,也有人跟着去,便是好事之人,也要看看热闹,且看苏都头与西门大官人掰手腕,到底哪个更强,又会是个什么精彩。 董坚还准备要驱赶众人,苏武抬手止住了,人多正好。 只待走到半路,往前打眼一看,就看到西门大官人带着二三十个泼皮迎面走来。 董坚看得对面走来的人,已然心惊,连忙问:“都头,这可如何是好啊?” 这回都头先不说话了。 武松已然开口:“还能怕了他们?我武松这辈子就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说着,武松就要拔腰刀。 苏武笑着说:“腰刀就不必了,免得闹出人命,拳脚足矣。” 武松刀柄一松,拳头一捏:“哥哥,兄弟我最擅长拳脚。” “不急!”苏武摆摆手,只等西门庆上前来。 西门庆已然上前,看了看场面,问道:“苏都头,你怕是不知我这云兄弟是何人吧?” “怎么?云理万的胞弟就能逼人卖妻?”苏武问道。 西门庆眉头就皱:“兄弟我还想着与都头好好说项,看来都头已是铁了心了?” “什么铁了心了?某乃衙门都头,主持公道,办差管事是本职!”苏武只当听不懂,要的就是动手干起来。 还得干个名声在外,干进百姓的心里去,也就是苏武真把这阳谷地界当做地盘来经营了,他显然不是那些江湖好汉的思路,因为江湖好汉的道路走不长远。 却见那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云理守忽然悠悠转醒,左右看看,便是大喊:“哥哥救我,我让这厮偷袭得手了,快快救我,待我起身,定要与他不死不休!” 西门庆倒也不犹豫,目光也凶,问:“苏武,人,你放是不放?” “哥哥,还与他多说什么?一并绑衙门里去!”武松实在是忍不住了。 被绑得难受不已的云理守更是呼喊:“哥哥,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兄长在呢,诸位兄弟,快快动手!” 这两人,两声哥哥喊着,两位哥哥似乎都在等着这番话语。 苏武在等武松实在憋不住的那一股牛劲。 西门庆在等云理守大包大揽,把他家做偏将的兄长拉进来。 此时两番话语一落,西门庆大喊一声:“救人!” 武松喊都不喊,一马当先就去,刚才没表现上,此时此刻,岂能不表现?岂能让自家哥哥丢了面皮? 众人当真不知他武松是如何一条好汉! 场面瞬间暴起! 对面二三十人就来,铁尺、木棍、哨棒。 武松一人就去,只有一双拳头紧捏! 嘭! 一声闷响,武二郎是真有铁拳,一个泼皮应声而倒,连惨叫都来不及就昏死倒地。 就这双铁拳,难怪武松打晕了人会以为自己打死了人。 就看左右棍棒铁尺无数,武松似乎都懒得去躲,有那木棍砸在武松身上,武松好像浑然未觉,转头又是一脚窝心。 再看一个泼皮,身体倒飞而去,满脸紫绀颜色,重重倒地,倒是不曾昏死,只是捂着胸口,口中也有声响:“呃呃……呃呃呃……” “二郎好武艺!”苏武出言来夸。 武松更是激动,转头再去,出拳,啪。 又倒一人,回头再来,翻身而起,飞踢,又是一人倒飞。 场面当真赏心悦目! 只是一众泼皮忽然个个定住了,这辈子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便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什么是“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其实,苏武也是第一次见识,这场面是有点夸张了。 连西门庆看得都愣在当场,他也算习练武艺之人,这般武艺,还是人吗? 武松已然打得正酣,飞身而起,左边再去,空中有他长腿在扫,正是他傍身武艺鸳鸯脚。 那一个泼皮更是连反应都来不及,人就飞倒在一间店铺门口去。 只待武松再转头,一众泼皮脚步已然下意识在往后退。 西门庆也下意识退了一步。 “打!追着打!”苏武看完表演,已然起身上场,本是杀鸡儆猴,连猴也到了,这般局势,那就彻彻底底先打灭一个威风。 苏武上前追去,架势有不同,但也是侧腿飞扫,便看一个泼皮立马从竖着变成横着。 “哥哥也是好武艺,只是这架势路数不曾见过!”武松也来夸。 第11章 都头当真好胆气 苏武听夸,也是起劲,更往一个跑得慢的泼皮奔去,擒拿格斗之术,他还真极其擅长。 比起武松来,街斗的经验也许不足,但许多后世的套路与技巧,兴许更科学。 其实也不好比,只待来日与武松多交流多练习多切磋。 还有一些需要学,那就是冷兵器的使用,这一点苏武与武松比,那几乎算是门外汉。 就看苏武瞬间再击倒一人,武松更是要表现,他浑身巨力,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竟然抓着两个泼皮的脖颈往地上一摁。 那两人脑袋上已然就是头破血流,哀嚎不止。 一切发生得太快,西门庆都看呆了,回过神来,先看左右,手下之人一个个都在后退。 他自己反倒站在了头前,就站在了苏武当面。 西门庆连忙抬手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却看苏武忽然脚步一止,站在西门庆面前两三步外,开口问:“大官人昨日在衙门里说回去与众兄弟商议之事,商议得如何了?” 武松再击倒两人,已然也站在苏武身边。 西门庆看了看苏武,又看了看武松,还去看了看被绑缚的云理守,吞了吞口水,答道:“那是小事罢了。” “看来这买卖是成了?”苏武再问。 “好说!”西门庆答得也快,却还在与那云理守使着眼色。 “行,大官人可莫要拖沓。”苏武笑着说。 “好说好说,午后就来取。”西门庆连连点头。 “行了,看来大官人也不准备救人了,那就回吧。”苏武挥挥手。 西门庆当真转头就跑……跑得几步,忽然又不跑了,便是左右观众太多,他知道自己不该是那抱头鼠窜的模样。 便立马直身迈步,还把手中折扇打开摇了摇,慢慢走。 武松在旁还笑:“他还装个处变不惊?” 苏武也笑:“西门大官人,自是威势不凡。” 也不知西门庆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脚步却加快了几分。 武松也问:“哥哥,怎么就这么轻易把他给放走了?” “来日方长,许多事要一步一步来,今日先灭他威风,他此番定也不会老实,他还有救兵能搬,他那救兵才有趣呢……” 苏武要把西门庆当声望来刷,一次一次的薅羊毛,钱也要一次一次都薅出来,先薅五百贯买车买房。 “哦……”武松似懂非懂。 苏武得胜,再去看左右那些围观的好事者,有些人是惊讶,有些人是暗自欣喜,有些人当真还是看热闹的模样。 还有人上前来问:“苏都头莫不是当真要惩治那西门大官人?” 苏武摆摆手:“某倒也不是非要惩治谁,某乃县衙都头,保境安民乃职责所在,自是谁作奸犯科,就要惩治谁。” “都头当真好胆气。”上前之人夸了一语,似乎对这位打虎的英雄多了几分信心。 便又有人说:“都头若是当真做到话语所言,那都头便真是一副忠肝义胆!” 这人似乎还有些不相信,却也有期待期盼,话语之中其实有激励之意。 也是这世道,与猛虎比起来,还是人更凶恶。 显然西门庆这一伙人在这阳谷县,欺压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苏武转头去看绑缚着的云理守,问:“你家兄长平常管你还是不管你的?” 这事得问清楚,其实也奇怪,云理万是驻在阳谷县的厢军主官,是东平府下的参将,平常里并不归知县孟义管辖,而是直接受东平府的管辖。 阳谷县自也属于东平府管辖,云理万有一个大名鼎鼎的上司,东平府兵马都监,人称双枪将董平。 董平也是水浒里战力数一数二的猛将,梁山马军五虎将之一,另外四人,关胜、林冲、秦明、呼延灼。 所以云理万在阳谷县,那也是势力极大,那些守城门的军汉都在他麾下,怎么他弟弟却跟着西门庆厮混市井? 听得云理守来答:“你现在知道怕了?我家兄长到时候来县衙里寻你,看你如何与他分说。” 看来是管的,挺好,苏武抬手一挥:“走,带回县衙里去。” 回到县衙,那只大虎的尸首还在院子里放着,先把云理守关进牢里去。 苏武把那欠债挨打的喊到面前。 那人只管跪地拜谢:“拜谢都头,拜谢都头。” “你叫个什么名字?”苏武问。 “小人成三。”那人跪地答着。 “嗯,你怕那云理守不怕?”苏武问。 “怕……”成三,一脸的可怜模样,却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吗?”苏武再问。 “他……他……”成三答不出个一二三来。 “你那妻子还要不要?”苏武再问。 “要要,肯定要。”成三连连点头。 “你说你走出这衙门之后,会是个什么后果?”苏武还问。 “我……我……”成三自然知道是个什么后果,已然满脸惊惧。 “行了,也不与你多说,你知道如今处境了,你先录个口供签字画押,若是稍后知县相公要问,你只管把事情照实说,往后由某护着你,兴许你还真能躲过此劫,最近你就在衙门里先躲躲,我让人把你妻子也接来一并躲个风头。” “知晓知晓,小人知晓,唯有都头才能护得小人周全。”成三连连磕头,眼巴前看,他已然也是无路可走了。 只待成三下去,自有人跟去做口供,武松在旁说:“哥哥是准备打官司了?” 苏武点着头:“咱是公家人,讲的是人情道理,更讲律法,官司要打,对付这些泼皮无赖,只要站在道义之上,事半功倍。” “哦……”武松点着头,好似也有了点长进。 一旁董坚,好似有话说,欲言又止几番了,此时终于说道:“都头,适才我不是怕,我只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再有下次,我一定冲在前头。” 这话,其实苏武是信的,良家子只是老实,不是没血性,便点头说道:“嗯,无妨。” 听到“无妨”二字,董坚心头一松,显然这一路上,对这件事心里纠结非常。 左右还有几个衙差,其实都是苏武的心腹,也是连连说道:“都头,适才你应该先一声令下,如此我等也好有个知晓……” “是啊,咱都听都头的,都头当说一声,一起上,咱们岂能慢那一步?” “武兄弟当真好武艺啊,三下五除二的事,咱反应慢了,上前去都寻不到人了。” 武松哈哈大笑:“这算什么,小打小闹,来日有机会啊,且让兄弟们看看某家真正的手段。” “都头也是凶悍得紧呢……以往倒也不见都头真与人动手,今日一见,好生了得。” “那是那是,就咱都头这身板子,旁人哪里经得住?” “行了……”苏武摆摆手,又说:“到衙门口等着吧,等那云参军到了,就迎进来。” 第12章 来啊,打二十大板 云理万来了,大腹便便,脸上也是横肉,一脸的凶恶,带着七八个军汉直入衙门正堂。 西门庆自也跟在其后。 苏武只笑:“看来西门大官人这买卖变数大啊……” 西门庆却不似头前模样了,昂头挺胸,折扇在胸口,说道:“云参将来了,自有分说。” 那云参将转头来看苏武:“苏都头,平日里只以为你是个规矩人,如今却咄咄逼人,以往倒是看走眼了!” 苏武与云理万,虽然互不隶属,平常里也见得不少。 苏武只答:“云参将,你最好啊,把你那胞弟带在身边,从军也无不可,若是还让他在市井厮混,来日怕是悔之晚矣。” 云理万本以为刚才话语能让苏武忌惮几分,没想到苏武还反将一军,做了个教训人的模样。 云理万着实有些惊讶,这苏都头打完虎之后,真是变了个人了? “去,传个信,就说本将前来拜会孟知县。”云理万平常里就是这么支使苏武的。 这意思就是要跟苏武的上官谈,懒得与苏武多掰扯。 虽然大宋朝到得如今,武官与文官已然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至少明面上,参将云理万与知县孟义是一个层次上的人,苏武一个小吏,压根就上不得台面。 却不想苏武答道:“云参将只管往后衙去拜见就是,那里自有看门的小厮与你通报。” 云理万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 西门庆已然开口:“苏武,你好大胆子,竟是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武松往前一步:“你又算个什么甚鸟?敢在我哥哥面前充大?” 西门庆看了看武松那捏起来的拳头,脚步不自觉退了退,只去看云理万。 云理万一时之间也好似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在县衙里大打出手,便是迈步往前,却有一语:“知县好见,小鬼却难缠……” 说着,一行人直往后衙去。 此时董坚又担忧起来:“都头,他们去了怕是一通乱说,知县若是听信他一面之词,怕是真要来怪罪啊……” 苏武不以为然:“这衙门里也有个内外之别,衙门里的事,知县相公是靠咱们……” 董坚点着头:“也是,都头刚刚立了大功,知县应当也不至于不分黑白。” 不得多久,知县孟义与参将云理万便来到了前衙大堂,孟义直接堂前官位落座,便扯着嗓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回董坚最快,连忙上前答话,把事情一通说。 孟义看了看众人,却问西门庆:“是不是这回事啊?” 西门庆又去看云理万,云理万上前答:“我那兄弟,是在街面上放一些印子钱,也无甚不合理,九出十三归的规矩,并不犯什么律例,欠债不还,逼迫一二,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相公明察秋毫……” “可有逼人卖妻?”孟义再问。 “没有,万万没有。”西门庆立马答,笃定非常。 苏武不疾不徐说道:“欠债之人成三也在县衙,县衙外面好事者也不少,不乏亲眼目睹之人,要不要一一请来盘问?” 孟义听得苏武之言,看了看云理万,只等云理万说话。 云理万黑着脸,又看了看西门庆,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中,便是与孟义说道:“相公,这次啊,我那兄弟兴许是做得过火了些,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那般赌徒,本也不是什么好人,还请相公尊口,看在下官的脸面上,饶过这次,下次定然不敢再犯……” 孟义又看了看苏武,苏武却也点头。 孟义手一抬,有惊堂木一拍:“市井争闹,本是小事,小小惩戒一番也就过去了,把人放了吧,就这么定了。” 说完,孟义起身就走。 云理万先恭送孟义一礼,转头凶恶一眼看向苏武,便是拂袖而去,倒是真有几分大人物的模样。 西门庆自是不走,他得等着放人,但他脸上有了笑容,折扇又打开了:“看来苏都头威势也不多啊……” 苏武也笑,不答话,只说:“来人呐,去把那云理守提出来吧……” 董坚转头就去,拖拖拉拉把人提来,已然是过了好一会儿。 云理守也是大喜,看得苏武,立马说道:“苏武,咱们之间的仇怨,你可记住了,誓不罢休。” 却见苏武忽然开口:“来啊,打二十大板,再赶将出去。” 就看武松第一个上前把云理守摁在当场,董坚这回也快,就去取那水火杀威棒。 西门庆大惊:“你……你怎么敢?知县相公都说放人,你却还打?” “我兄长呢?我兄长呢?”云理守已然慌张,只管左右去寻兄长。 就看董坚当真拿着水火杀威棒在打。 便是一下,云理守就是个哭天喊地:“哎呀,我的亲娘啊……” 西门庆飞奔出衙门去,左右一看,哪里还有云参将,再听衙门里惨叫连连,西门庆赶紧又往衙门里进,直奔后衙去,去请见知县。 却是守门小厮说知县乏了,小憩去了,不便见人。 西门庆听着连连的惨叫又奔到前衙,对着苏武喊道:“苏武,安敢如此!还不快快停手?知县相公都下令放人了!” “知县相公不也说了吗?小小惩戒一番就过去了,这不就是在惩戒吗?”苏武笑道。 “你你你……知县相公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小小惩戒一番也就过去了,街面上已然惩戒了!” 西门庆急不可耐,因为这二十杀威棒若是打实了,云理守怕是几个月下不来床,却也忽然会意到了点什么,这个知县相公是怎么回事? “啊?是这个意思?要不你再去问问知县相公?”苏武笑道。 “你你你……” “西门大官人别急啊,买卖本来谈好了,你非要出尔反尔,这不麻烦了吗?”苏武是会谈买卖的。 “好说好说,别打别打,我这就回头去取钱来。”西门庆眼前,唯有赶紧先把云理守救下再说。 因为云理守不仅是他的合作伙伴,还是金主之一。 “打了十个板子了,这样吧,等你两刻,两刻之后你不到,还剩的十个板子就一次打完了。”苏武答道。 西门庆拔腿就奔…… 再看那云理守,已然昏死当场。 第13章 真真是个人物! 董坚持棒站在一旁,问:“都头,这般知县相公不会怪罪你吧?” 苏武只答:“知县相公在判定之前先看了某,便是问某的意见,又留了话口,便是任某来发挥了……” “啊?”董坚自是不明白。 武松也挠头在想,这事,得动脑子。 孟义这人,谈不上好人坏人,他只是把这官当明白了,官场老油子一个。 他显然也不愿参与这些小事,苏武若是要与人争斗,便随苏武去,若是不愿争斗,也随苏武去处理。 衙门里真正奔走之事,孟义也知道是谁在做,头前舍命打虎的功劳,孟义也当真看重几分,也如他能想方设法放杀了好几人的武松一命这件事一样,都是一个道理。 这些事,其实与知县这个官无关,至于参将什么的,在孟义看来,武夫算个什么玩意? 苏武显然太知道孟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不得多久,西门庆回来了,带着人抬来一个箱子,再也不笑了,只说:“都头,这是买虎骨虎鞭的五百贯,你点点……” “那就不点了,你把人带回去吧。”苏武却有笑,大手一挥。 见得苏武当真放人,西门庆才说了句狠话:“苏都头当真不把云参将放在眼里?” “秉公执法而已……”苏武只笑。 西门庆不多言,让小厮抬着云理守就走,得赶紧抬到云参将家中去。 还有苏武话语:“虎骨虎鞭记得速速来取。” 西门庆没有答话,只管快走,心中还有满腹疑问,这到底是怎么给人得罪了? 这都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日子怎么说变故就变故了? 只待西门庆带着小厮把昏死的云理守抬出衙门口,衙门口聚了不少好事之徒,一个个凑前来看。 西门庆满脸恼怒:“滚,看什么看?不想活了吗?” 众人自也稍稍退去。 只待西门庆走远几步,衙门口处立马一片嗡嗡之声。 “真打了?” “看来是真,苏都头怎么忽的这般……” “这般什么?” “苏都头兴许真是看不过眼了吧,西门庆这一伙人,着实乃咱阳谷县里真正的大虫,我看该打。” “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了,也教他们收敛几分才是……” 却听有一人仿佛看透了一切,幽幽一语:“苏都头啊,如今看来是个好人,是条好汉,只可惜苏都头势单力薄,形单影只,怕是下场不好啊!” 众人皆去看那幽幽说话之人,倒也还真没人出言争辩什么,皆是稍稍叹息,还有几分无奈…… 衙门里,事情刚刚落定,后衙里来了个知县家中小厮,与苏武躬身一礼:“相公请都头后衙一叙。” 董坚立马一脸担忧,却见苏武摆摆手:“无妨的……” 苏武随那小厮去了。 董坚来问武松:“武兄弟,都头他……” 却是话没说完就止住了,大概是不知怎么说。 “他怎么了?”武松反问。 “就是吧……都头如今变得怪怪的了……”董坚找到了形容词。 “哪里怪了?我看不是挺好的吗?心中有气,就是要出,憋憋闷闷算什么好汉?什么狗屁参将,还能怕了他们?”武松答着。 “唉……与你说不清楚。”董坚无奈。 后衙里,知县孟义备了茶,还让苏武落座。 两座之间,有个小几,小几上有一个棋盘,孟义问苏武:“你看得懂这棋吗?” “看得懂一二……”苏武点着头,不是说笑,是真看得懂一二,上大学的时候受室友熏陶了几下,室友是定段少年。 孟义也稍稍有些惊讶,只说:“以往只以为你是个本份办差的,里里外外奔走,你也是尽心尽力,也是本官来得时间不长,对你不甚了解啊……” “相公直言就是……”苏武答着。 “倒也没什么要直言的,你有意与他们争点什么,你自去争你的,本官几十岁的人了,兜兜转转各地州县也有二十余年,见的人见的事也多……” 孟义说着,往那棋盘上点了一子,又说:“从知道你舍命打虎之后,倒也才知晓你也不是寻常人,你看看,这一子落得如何?” 苏武当真去看,认真看了几番,也就知道孟义也不是什么棋道高手,只算一个寻常爱好者,便当真答道:“此处更妥。” 孟义认真看了看,惊讶一语:“嘿……你还真会!真真是个人物!” 其实,苏武知道自己其实会得也不多,只是时代不同,接触的信息不同,后世的围棋研究与教学水平,远超古代任何时期,远超。 苏武开口了:“相公,他们这么闹下去啊,不管管,怕是真要闹出人命,到时候若是有人不忿,捅到知府衙门里去,怕是难以收场,所以必须管一管了……” 孟义抬头看了看苏武,又去看棋盘,随口问道:“你这想得也不错,老夫为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二十余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件事,你做得好。想来你知那云理万也是背后金主?” “想来想去,若不是有利益其中,他一个参将,偏偏让胞弟混迹市井,也唯有这个缘由了,也因为云理万,所以他们行事起来,越发肆无忌惮了。”苏武答道。 孟义点点头:“这衙门里,内内外外井井有条,只当是你老实本分兢兢业业,原来也是你有几分智谋其中。” “不敢当……”苏武谦虚,也不是谦虚,以往的苏武,还真就是老实本分加兢兢业业。 “过些时日,与你一趟差事到东平府去。”孟义忽然这么一语。 “多谢相公抬举。”苏武马上会意过来了,想要扳倒云理万,还真就得去东平府,孟义还真就是在帮他。 转头又一想,这个差事应该也不是孟义临时弄出来的,水浒故事里,武松当都头之后,也走了一趟外差。 就因为这一趟外差,潘金莲勾搭上的西门庆,毒杀了武大郎,武松回来之后,查探清楚缘由,就是个大开杀戒。 这趟差事,如今轮到苏武身上了。 孟义正摆着手:“也不必谢老夫什么抬举,终究是这阳谷县啊,你与老夫一条心才是,旁人帮衬不上这衙门里的事,过几年说不定老夫就致仕回乡了,只愿过些安生日子。” 孟义如此说着,又抬头:“你随老夫手谈一局?” “许久不下棋了,怕是下不好。”苏武是实话实说。 “胜负无妨,打发时光而已。”孟义已然在捡棋盘上的棋子。 苏武也帮忙去分拣黑白,各自归盒,也说:“怕是不敌相公,先落子,不恭了。” “哈哈……不必相让……”孟义笑着,看苏武先落子,先落子反而是尊敬对方。 苏武还真是许久不下,手生。 孟义大概平常都用这个来消磨时间,手熟非常,两人论棋力,都不算强,是个半斤八两,但苏武已然在落下风。 孟义也看出来了苏武真是手生,便说:“无事啊,多来下下棋。” “相公所请,岂敢辞?” “你说起话来,条理清晰,用起词来,还算得几分文雅,看来是读过书啊?”孟义又问。 “读得不算多。” “哈哈……老夫倒是越发喜欢你了。”孟义笑出几分开怀,他背井离乡在外地为官,所求不多,一是平平安安,二是赚些钱财,三是过得舒坦有乐子。 一局收官,倒也不必数目,苏武输了。 孟义似乎也并不在乎输赢,只说:“棋力不低,多下就是。将来你若真有那份运道,真能接触到达官显贵之人,有几分言谈举止,再有一手棋力在身,便也进得去读书人的眼中,也少几分看轻。” 孟义这话,还真有几分真诚,似也觉得苏武将来说不定真有几分大成就,所以出言提点一二。 大宋朝,是历朝历代中,最赤裸裸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多谢相公教诲。”苏武点着头,似也对这个老官油子多了几分好感。 “不谈什么教诲,人老了,自是愿与人为善,与人结善缘,帮人就是帮己啊……”孟义摆着手,他兴许真的活明白活通透了。 苏武笑了笑:“只愿不负相公这份看重。”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孟义笑着答道。 第14章 他妈婢也 从衙门里出来,衙门口还有一些人没走,见得苏武出来,一个个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苏武。 苏武也被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奇怪的眼神表情,他还真感受不到是什么情绪与感情。 苏武只抬手打个招呼:“诸位,散了去吧……” 说着便也着急出门去,武松与董坚相随,要去做一件事,买房,买家具,买个能做饭的厨娘。 这些事,都要去找牙人,自己去寻,费时费力。 哪里有牙人呢? 自是武大郎家隔壁小茶楼的王婆,也是故事里那个撮合西门庆与潘金莲的王婆。 “哎呀喂,这不是苏都头吗?老身还说怎么家中有喜鹊在叫呢,原来是苏都头今日要上门来,快坐快坐,老身亲自沏好茶。” 王婆,一个牙尖嘴利浑圆敦实的老泼妇,说起话来眉飞色舞。 苏都头自也没什么好脸色,只说:“典一间临街的屋,再寻个伺候人的小娘,要多会几样饭菜的……” “诶呦,这般大的买卖呢?那都头可是寻对人了,都头吃茶,这事到得老身这里,那不是手到擒来吗?只消待得老身出门片刻,先带都头去看屋,再带都头去看伺候人的小娘。” 王婆是真没想到今日会有这般大生意上门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你速去速归就是。”苏武摆摆手。 王婆把茶水摆好,马上出门去。 苏武便又看武松:“二郎啊,我那老屋,旧是旧了些,但也不算太差,你若是要搬出来住,便送与你住,如何?” 武松摇摇头:“哥哥美意,只是我这刚刚团圆,自不好与兄长分家的……” 苏武只笑了笑,这事吧,既然说出口了,那必然就是武松有所需。 要不得几日,武松就得搬出来住了,原因就是他家那嫂嫂潘金莲,如狼似虎吓人,武松感受一回之后就得远远躲着了,就要找地方住了。 “嗯,你只记下,愿住就去,不愿罢了。”苏武点着头。 却也看了看隔壁武大郎的家,不免认真在想这件事到底该如何解决? 难道真就看着西门庆与潘金莲的故事发生? 看一看当面武松,再想想大早上为弟弟用心良苦,特意给自己送炊饼的武大郎。 这对兄弟,着实命苦,兄弟感情,更是感人肺腑。 本也是抢了武松的机缘,此番也该回个情分,如此,心中无亏。 西门庆与潘金莲的事,便不能发生。 再看看隔壁,苏武打定主意了,看来动作还要快一些才是,先把西门庆搞定。 至于潘金莲,若无人真正费心费力从中挑拨引诱,她还真不一定有那份天大的胆子。 这个王婆也是个祸患,她就是那个主要的挑拨引诱之人,暗地里她也不知做了多少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这边,苏武在等房屋信息。 云理万在府中,正是大发雷霆:“岂有此理,一个小小都头,也敢如此欺辱本将!” 西门庆在一旁:“参军,我却是觉得这事吧,那知县怕也有授意,就怕那知县护着苏武。” “孟义那厮,本属泥鳅的,他当不曾有何授意,他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云理万倒也门清。 “这就好这就好,还怕那知县护着他呢,没有知县护着,苏武算个什么东西。”西门庆心中一松,早已是咬牙切齿。 西门庆是有钱,但此时并不十分豪富,五百贯对他来说着实也是一笔巨款,岂能不心疼? 西门庆真正的豪富,还需要未来的几番机缘,原始积累主要还是靠女人。 “你有什么主意没有?”云理万问西门庆。 西门庆立马点头:“不知参军麾下,可有那身强体壮身手不凡之辈?” “嗯?”云理万疑问。 “主要是那苏武啊,还真有几分武艺在身,以往不曾显露,只以为他是个身强体壮罢了,如今才知他身手不凡,他身边还有一个大汉,还不知叫什么名,也是武艺高强,要对付起来,一般人还真不是对手。” 西门庆答得很认真,已然就是在绞尽脑汁想计策。 “武艺高强?有多强?”云理万也是习武之人,麾下军汉也有四五百号。 便是一营厢军兵马之数,至于这四五百号多少是空饷,唯有云理万自己知道了。 “寻常十几个人,近不得身。”西门庆答着。 云理万便是面色一沉:“这般身手?倒是麻烦。” 可见那几百号厢军之中,还真的拔不出来高个子,大宋朝武备废弛,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西门庆也是面色一沉。 却是云理万立马又说:“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待本将一封书信去东平府,既然江湖事,那就江湖了,请个人来,定把苏武打个手断脚折。” 江湖事江湖了,主要也是如今局面,报仇之事还真只能暗地里来,明面上还真不好动那县衙都头苏武。 “那人可靠得住?”西门庆问道。 “此人身长近丈,腰阔数围,一身好武艺,江湖盗匪出身,而今私下里也做私贩马匹营生,以往在东平府结交此人,只要给得足够银钱,他自办得妥妥当当,他麾下也还有一批好手,杀人越货也不在话下。” 云理万也还真有路子。 “何人如此了得?”西门庆问。 “倒是有个江湖诨号,唤作‘险道神’,名叫郁保四。”云理万答着,既然说到这里了,这跑腿的活显然就是眼前西门庆了。 “我这就去,这就去。”西门庆急不可待,又问:“不知到了东平府,往何处去寻?” “你拿着本将书信,定不要经手旁人,你悄悄去,快去快回,只管去东平府的车马行里问就是了,报某名字,他自会见你。” “那就请参军快快写信。”西门庆已然把苏武恨入骨髓了,那是一刻都等不得。 眼前云理万还只是要让苏武手断脚折,西门庆只想着既然请得这般凶人来,杀了苏武最好,杀之而后快,大不了多给钱就是。 这也是西门庆在阳谷县的脸面,他也靠这张脸面在阳谷县做营生,这张脸面不挣回来,不让人知道他西门大官人的厉害,往后还真不好营生了。 反正险道神郁保四这般江湖大盗,查必然是查不出来痕迹的。 云理万倒也不拖沓,想来也是心中恨极,提笔就来写。 西门庆拿着书信就出门去,心中只想,最好是当场就看到苏武横尸街头。 那边,苏武正跟着王婆看房子,看得几间,已然就挑上了一间,就在自己老屋不远,这也是苏武挑中的原因之一。 再去挑小娘,这次在王婆的小茶楼里挑,王婆带来一大批,一张嘴个个夸,这个也好那个也棒。 其实,眼前都是苦命人。 只看一个年纪最小,不过十三四岁,破衣烂衫,骨瘦如柴,好似随时随地就要晕倒了去。 苏武抬手一问:“这个会做饭菜吗?” “会,女儿家,岂能不会做饭菜?自小就学,好手艺。”王婆直接夸,一张嘴全凭她上下说。 给钱,苏武爽快非常,挑选这个,主要是怕这姑娘可能真会马上饿死。 王婆接过钱,两笔钱一起给,屋钱二百一十贯,人价八贯,王婆自是有抽成,已是喜上眉梢:“还不磕头,还不见过主人?” 那小姑娘往地上一跪,磕头,轻声细语:“拜谢主人……” “好了,随我走吧。”苏武起身就去。 小姑娘怯生生跟在身后。 只待走得片刻,忽然身后小姑娘开口了:“主人,其实奴家,不曾见过什么像样的好饭食,哪里又做得来……” “啊?”苏武转头去,是这个道理啊,都瘦成这样了,眼看着就要饿死的人了,能见过什么吃过什么?想来也是吃糠咽菜都混不到一日两餐的人,怎么可能擅长做饭? “主人息怒。”小姑娘只看高大非常的苏武虎目一张,便是吓得连连颤抖。 “不关你事。”苏武摆摆手,转头就骂:“他妈婢也,王婆,舌头当割了才是。” 他妈的,一个不慎被黑中介骗了,好在那房子还是个不错的房子。 一旁董坚在劝:“都头息怒,这些牙婆,都是这般。” 武松大怒:“直娘贼,待我回家时候,顺带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罢了,便先这样吧,不会可以学,这小娘再不找到主人家,怕是就要饿死了,就当做好事了。” 身后那小娘闻言,便是个低头落泪。 苏武暂时也懒得计较了,钱货两讫了,此时回头与一个泼妇吵架,没什么意义,那泼妇的生存之道,靠的就是撒泼。 即便武松去,当街打泼妇,武松响当当一条汉子,大概也是做不出来,到时候还惹得自己一身腥臊。 (兄弟们,给个投资、评论、票票吧,一定要追读啊,这些对新书格外重要,此时投资绝对赚起点币,拜谢了!) 第15章 都头辛苦,要不吃杯茶再走? 苏武先把那不会做饭的厨娘带回新家,然后留了一些铜钱,只让她自己上街去买一些生活用品,也让她自己先填饱肚子。 然后三人便往衙门里回。 只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一处不小的院子门前,正围着一圈人,里面吵吵闹闹,显然又是治安案件。 身为阳谷县罪恶克星,苏武又岂能回避,便往人群里去。 想来也是家长里短的事,先听个基本了解才好出手。 人群之中,就看一个老汉正在宅院门口跺脚捶胸,破口大骂:“孟玉楼,你这个克杀亲夫的天杀人,你只躲着不出来,你想霸着我妹夫这万贯家财,想都别想,便是我日日在这里守着,这宅子里出去了一样值钱东西,我便与你誓不甘休!” 苏武听懂第一个细节,遗产纠纷。 却忽然想起“孟玉楼”这个名字,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那老汉接着骂:“别看我那短命妹夫去得早,也别看我那妹夫胞弟不过十岁,这杨家的产业,那就是杨家的,一分一毫也不会让你这个克夫之人带走。” 苏武听来,关系好像也理清楚了,再结合一下情况,便猜,这个孟玉楼是本地有名的布商杨宗锡的老婆? 杨宗锡死了? 应该是死了,年纪不算大,就这么死了,好似也没留个一儿半女的。 但留了个十岁的弟弟,骂人的老汉是杨宗锡的妻兄,也就是舅子,那肯定应该是杨宗锡头前老婆的哥哥。 这关系还真复杂。 主要问题就是杨宗锡太有钱了,就看这家宅,便不是一般人家。 按理说,这骂人老汉也没资格继承家产,但他这么奋力来骂,想来也不外乎想分一杯羹。 杨宗锡也是个倒霉催的,偌大一份家业,死后,无儿无女,弟弟十岁,留个妻子孟玉楼,还真就是留了一块好肉等群狼。 那老汉还在骂:“你若是敢背着偷汉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破烂货……” 苏武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这事,怎么听得这么熟悉? 一个布商留了一个遗孀,一个年纪轻轻的富婆满身是钱,这事刚好又发生在这个地界,这个地界里还有一个西门庆。 苏武立马恍然大悟,这不是西门庆的发家之路吗? 这孟玉楼最后不是被西门庆骗去了吗? 西门庆不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吃人血馒头,才真正崛起成一方豪富的吗? 罪恶克星苏武已然开口:“那汉子莫要当街厮骂,成何体统!” 只待众人回头来看,原道是阳谷县的苏都头,众人连忙让路,让苏都头走进去。 那骂人老汉也是立马闭嘴,与苏武躬身一礼:“见过苏都头。” “你唤个何名啊?何故在此厮骂?”苏都头问道。 “小人张四,便是为了守住去世的亲妹一份家财,所以才在此厮骂。”张四答得挺好。 “这里是杨员外家?”苏武明知故问。 “正是正是,正是此事啊,可怜我那妹夫,说去就去了,无儿无女,唯有一个胞弟年幼,这份家财,若是不守,只怕落入旁人之手了。” 张四那是一个急公近义。 苏武看了一眼那大宅,大宅里真是没有一人出来应答,只让这张四在此一通骂,也是院里的人招架不住这般老汉骂街。 苏武看着张四,说道:“你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好端端一条汉子,如那泼妇一般,看起来,像是你在欺辱人。” 张四连忙躬身:“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却见那宅子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童声:“都头,就是他欺辱人,欺辱我嫂嫂,他就是想要钱,我嫂嫂不给他,所以他无事就上门来骂……” 苏武看去,宅门边处露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小男孩,大概就是杨宗锡留下的十岁胞弟,也就是孟玉楼的小叔子。 张四立马说道:“都头,小孩子不懂事,他只管让那克夫之人哄骗得团团转,却不知谁是好人了。” “都头,张四舅就是坏人,嫂嫂是好人。”小男孩又把头露出来说。 苏武左右看了看,对着看热闹的人群说道:“都散了去吧,此事既然闹得如此难看,某自也要过问一二,张四啊,你随我进去,当面分说。” “啊?”张四愣了愣。 “怎么?你如此好心好意,急公好义,当面分说清楚,自也不叫人误会了,有何不妥?”苏武问道。 “好好好,那便一齐进去,与那孟玉楼当面对峙。”张四点着头。 说着,苏武一身公衣,带着武松与董坚,先入宅去。 就看那门后探头探脑一个小男孩,正一脸好奇看着苏武。 苏武抬手一挥:“去吧,把你嫂嫂请出来,就说县衙苏都头来了。” “哦,我知道你,你把景阳冈上的吊睛白额大虫给打了,他们都说你是英雄好汉,我嫂嫂这回可不怕了,你们去厅里坐,我去叫嫂嫂来。” 小男孩还真是个聪明伶俐模样,这几句话,还真就把苏武夸得挺像回事。 几人往厅里落座,张四却站在一旁。 只待片刻,就看一女子莲步款款走来,故事里也有话语来说: 长挑身材,粉妆玉琢;模样儿不肥不瘦,身段儿不短不长。面上稀稀有几点微麻,生的天然俏丽;裙下映一对金莲玉足,果然周正堪怜。二珠金环,耳边低挂;双头鸾钗,鬓后斜插。但行动,胸前摇响玉玲珑;坐下时,一阵麝兰香喷鼻。恰似嫦娥离月殿,犹如神女下瑶阶。 苏武打眼看去,只觉得这孟玉楼还有一种端庄大气之感。 “见过苏都头,见过张四舅。”孟楼玉福礼在拜。 张四已然开口:“都头可都瞧见了,偌大家业,屋里除了几个下人,就是一个孩童与她,外头可还有布庄与染坊,这般家业,小人岂能不上心看着些?一个不慎,可不知落谁人手里去了。” 苏武去看孟玉楼,孟玉楼只是个低头:“张四舅何必这般作贱人来?” 这事吧,其实简单。 苏武又左右看了看,忽然开口一喊:“张四!” “小人在呢。”张四浑身一震。 “要让你往后不来撒泼骂人,多少钱?”苏武直接问。 “啊?小人……小人……” “直白说,这里也不是门口街面,也无旁人了,你每日来骂也是辛苦,我帮你把钱要到不就行了?” 苏武说着,转头又去问孟玉楼:“上次他来是要多少钱?” 孟玉楼便也就答:“回都头话语,四百贯。” 苏武一听,从座位上站起:“你这老汉,真是好大的口气,你要这么多钱做棺材板呢?这杨家便是再怎么着,与你一个前妻娘舅有何干?你若说留了个外甥也还罢了,外甥也无,人家杨家也还有香火,你便开这么大的口子,当真是欺负人来的?” “这……这……小人只是吓唬他们而已,便是不想让这娘们哄骗小叔,败了家业。”张四连忙找借口。 苏武又看了一眼站在孟玉楼身后那个伶俐小子,说道:“这样吧,你总归是想弄些钱财去,如此才能心平,你妹妹也是嫁到杨家来的,我做个数,你看行不行。” “都头说说看……”张四已然面有喜色,终归是弄到钱了。 “五十贯,够你攒好几年的留存了,往后莫要再上门欺辱长嫂幼叔了。” 苏武还是想把这件事解决,合理合法合情的手段来解决。 苏武也问孟玉楼:“你觉得如何?” 孟玉楼似也不敢多看苏武,只是点了点头:“只要张四舅往后放过奴家与小叔,五十贯就五十贯吧……” 只是那张四舅喜色稍稍退了去,五十贯是多,但着实没到他心中满意的数额,这妹夫家业可不是这么点鸡毛蒜皮。 “怎么?你不愿?”苏都头面色开始黑起来了。 “都头,能不能加点?小人感激不尽,若是多加点,小人定当重谢。”张四拱手说着。 “张四,你好大胆子!当真贪心不足,我苏武何许人也?县里哪个不知我苏武向来公正?你竟是还想贿赂与我,我看五十贯都多了,今日,你要么拿钱走人,要么,拿下大牢,你选一个吧。” 这般泼皮,还是要来点硬的。 张四看了一眼苏武怒起来的模样,便是面色发白,这位都头,近来可了不得,景阳冈打虎且不说,今日更是沸沸扬扬在传,连云参军的胞弟也被打得屁股血肉模糊…… 只看张四吓得连连点头:“五十贯足够,足够足够了,多谢都头。” 苏都头左右看了看:“取钱来,当面见证,还要立个字据,签字画押,如此,若是还有此事,定不轻饶。” 张四一脸苦色,却是一句不敢多说,连看都不敢多看苏武。 再看那孟玉楼,先起身,又拍了拍身后小叔子的肩膀,她先福了一礼:“拜谢都头。” 身后小叔子也上前来行礼:“我就知道,苏都头肯定是个好人,嫂嫂以后再也不怕了。” 苏武笑了笑:“快去取钱吧,纸笔皆带来。” 只等双方一手交钱,一手签字画押。 张四拿着钱,却又不那么苦了,脸上又有了喜色,终归也是一笔巨款,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钱,赶紧先走。 苏武也起身:“孟娘子,我们也走了,若是还有此般事,你只管差人到衙门里来报。” 孟玉楼先是一福,幽幽来了一语:“都头辛苦,要不吃杯茶再走?” “对,吃杯茶。”小叔子也高兴说道。 第16章 我能会的,样样都教得哥哥也会 苏武闻言愣了愣,看了看孟玉楼,孟玉楼只管低头躲避眼神。 苏武又看了看小叔子,上前笑着拍了拍小叔子的脑袋:“你唤个什么名啊?” “我叫杨宗铁。”小孩子还真不怯场。 这家人,兴许是读书也不多,一个叫锡,一个叫铁。当然,也可能是这家人命不太好,子孙多夭折或早死,取个硬字,求个好兆头,只可惜,锡还是死得早。 “你小子不错,好好听嫂嫂话,多读书,也多学学经营之道,杨家就你这根独苗了。”苏武教导几语。 又去看孟玉楼,再说:“看你也不是那等无知妇人,家业虽大,支撑虽难,当也要忍辱负重,世道虽然不好,人心也恶,但在这县城里,终归有几分公义,往后若是遇到难事啊,就往县衙里来寻就是……” 这话一出,孟玉楼已然眼眶就红,眼神不再躲避了,抬头只去看苏武,又是一礼:“多谢都头大恩。” 说完,还与小叔子说道:“宗铁,快给都头磕头叩首。” 小孩子听话非常,立马跪下去磕头。 苏武又看了看孟玉楼,当真一脸可怜模样,叹了一口气:“茶就不吃了,走了。” 说着,苏武转身就去,那孟玉楼拉着小叔子就往外送,一直送到门口,站定,慢慢看都头远走。 “嫂嫂,那都头走远了呢,还看吗?”杨宗铁问。 “宗铁,世间终究有好人,都头大恩大德,你可一定要记在心中,往后有机会便要报答才是。” 孟玉楼转头来,教导着小叔子,也见得门口还有看热闹的人,微微低头带着小叔子再入宅去。 “哦,我知道的……”小叔子跟在身后点着头。 苏武已然走远,身后武松说道:“原来帮衬人是这么一种感觉,哥哥帮衬他们,我心中也觉得舒爽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苏武笑着问,便也知武松本性极好,也不是天生滥杀无辜之人,真是世道逼人向恶。 “若是我啊,那五十贯钱必然不给那张四,凭什么!”武松还真就有几分气性。 “缘由有二,一来呢,张四的妹妹,还真就是杨家的正妻,杨宗锡死了,张家也就无有依靠,遗产之中,合该打发一些,也算人之常情,杨家也不差这一点。二来呢,这般泼皮,与你我来说,自是不必在意,但是一个女儿家与一个孩童,哪里日日防范得住?也算花钱消灾。” 苏武解释着。 “哦……”武松想了想,又说:“道理我倒是明白了,就是心中不快,那厮讹了钱财,我就不快……” “世间之事,多是如此。”苏武有唏嘘,武松心中,还真是是非黑白,分分明明,眼里揉不得什么沙子。 “若我做了恶人,我便一刀去结果了他,一了百了,帮人帮到底。”武松脱口而出。 苏武闻之苦笑,刚才还想武松骨子里本性极好……原来他心里还是住着一只野兽。 “哥哥,我说笑呢……”武松自己又笑。 “你这话,也没什么不对,若真是无法解决,无可奈何,也唯有此法了,一刀结果了去,一了百了。” 苏武也不是迂腐人,若是那张四拿了钱还不老实,还明里暗里不依不饶,还真就一刀结果了自在。 “嘿嘿……哥哥这话中听,正对我脾气,那就看张四那厮要不要自己找死了。”武松也听明白了,嘿嘿笑着,还拍了拍腰间的长刀。 董坚在一旁,却暗暗咋舌,自家都头如今是怎么了?以往不是这样的啊?说话间就要杀人性命? 难道真是打虎打出了什么脏东西? 或也是都头他经历一番生死苦战,看开了许多事? 应该是与那恶虎苦斗之后,都头如今,不仅是胆气大了,还更通透几分,想活出一些潇洒恣意…… 其实……其实挺让人羡慕的。 董坚又看了看苏武高大的身躯,便觉得此时此刻,自家都头当真是威武不凡。 回到衙门里,正常上值,处理了几个街头打架的事,也就没什么事了。 倒是衙门里的那只大虎不见了,显然是西门庆差了人来抬走剔骨割鞭去了,剔骨割鞭本也是技术活。 又在衙门里点了一下卯,衙门里内内外外,衙差拢共不过三十来人,其中还有一些是临时帮闲的。 摊子属实不大,而阳谷县近些年来靠着运河,是越来越繁华,人手早已不够,知县孟义却又是个抠抠索索之人…… 这老头啊,好坏说不清,但还真就是个真实无比的人,爱钱也是他的秉性,兴许也是因为他这辈子上升无望的缘故。 点卯之后,众人散去各做各事,董坚最忙,他属于是苏武手下最得力的人,还能识字。 这大宋朝识字率不算很低,甚至可以算是历朝历代识字率的巅峰,比几百年后的大清都高不少。 苏武与武松两人坐在衙门里,无事闲聊。 苏武有意说道:“某习练得一些拳脚,也不知是高是低。” “这有何难?哥哥与我比斗一番就是。”武松风风火火,已然在取头笠与腰刀,撸胳膊卷袖子。 两人便在衙门院子里打斗起来,倒也都收着力气。 就看苏武在场中蹦蹦跳跳,拳脚凌厉非常。 武松应对几番之后,已然觉得颇为吃力,便是不再收力气,大拳大脚大开大合。 就看两人一时拳脚相拼,一时滚地互扑。 武松有点评:“哥哥这架势着实奇特,却是拳脚又准又狠,技艺上也是高明得紧,就是觉得哥哥思路极多,却有几分保守多虑,不得全力。” 苏武点着头:“我学得倒是多,练习也不少,只是与人街斗极少。” “对对对,我刚才看哥哥扑来,一手在上一手在下,还翻身缠脚,定然是有奇招,正待见识,只可惜哥哥动作并不爽辣,被我轻松化解,哥哥缺了几分……真正的凶悍与笃定。” 苏武自己知道,刚才他想做个十字固,没做成,武松就能推敲出这么多来。 武松,当真是绝顶的高手,竟是这般还看得出门道。 “是啊,有几分束手束脚,便是心中没底气。”苏武点着头。 “无妨,哥哥技艺应是绝顶的好,只是历练少了,多几番厮斗,必然战力不凡。每日我随着哥哥厮斗几番就是。” 武松还有几分激动。 苏武便是又说:“我也还想学学诸般长短兵器……” “好说,我能会的,样样都教得哥哥也会。”武松摆着胸脯,那是爽快非常。 就等武松这句话了,这个时代,得有一身本事,能保命。 武松已然回头在台阶上抽来长刀,左右来舞:“哥哥,就说这腰刀啊,你看这刀,这般使来,便是个缠头裹脑,乃防守之法,这般你看……” 苏武在一旁看得认真,也取来腰刀,真学! 一学就是一个来时辰,就听门口衙差来报:“都头,那猎户李成来了,说是安置好了家中嫂嫂侄儿与老母,前来报答都头大恩。” “让他进来。”苏武答着。 就看那小伙子奔了进来,山里汉子,十六七岁,也生得个膀大腰圆。 李成见得苏武,激动不已,正要上来拜见。 苏武大手一挥:“取柄刀来,与我一起学。” 李成倒也不愣,只点头:“是。” 第17章 他苏武算个甚么物什? 苏武练刀,认真非常。 苏武是知道这个时代即将一步一步走向乱世,逼着自己必须练。 半大少年李成心中,只想一件事,那就是不能让都头看轻了,既然往后跟在都头身边走动,那就一定要做出个人样来。 武松教得也是认真,越教越认真,还说:“哥哥习武的禀赋当真是好!这小子也不差,体格子着实不错,悟性也跟得上。” 运动这件事,还真是要天赋的。 只待天色慢慢暗了一些,三人便也停了下来。 武松也还有交代:“哥哥这副体魄已然强健非常,习武便是要日日不辍,便也是越强健越好,吃肉,日日吃肉。这小子也是一样,本也有副好骨架,又正是长身体,更要多吃肉。” 穷文富武这句话,显然有一定的道理。 “上街买肉。”苏武执行力极强。 三人并上董坚一起下值,先在街面买了十斤肉,又买上酒,再买几个小菜,直往苏武的新房去。 倒也不必弄个什么乔迁之喜的仪式,几个人吃顿酒肉便是了。 怯生生的小厨娘只看得家中几个大汉,莫名有些害怕,听得吩咐就在厨房里烧火煮肉,看都不敢出来看。 也不要什么厨艺技巧了,切开煮熟加点盐,江湖好汉,就这么吃。 苏武也吃得进去,至少还有盐,他甚至也吃过某种健身餐,连盐都不放。 武松忽然问起李成:“你这小子是猎户人家,都会些什么技艺啊?” 李成只答:“小的会射,弓弩皆熟,猎弓,百十步,十能中九,若是弩,便是乡下土弩,一百多步外,指哪里射哪里。” 武松闻言一惊:“你竟还有这般技艺?” 李成愣愣点着头,不似胡言。 苏武也转头来看,只说:“极好,明日你便也到衙门里登记造册,衙门里有强弩,你领一张去。” “是。”李成还真就是个报答恩人的心态,对苏武的话语,只管点头就应。 一旁董坚说道:“明日里,我便帮他办了就是。” “吃酒吃酒……”武松最喜这碗酒。 四人天南地北扯着,武松说自己学武艺的事,说少年逞勇斗狠,说柴进庄子里都是一群蝇营狗苟之辈…… 董坚说家长里短,说衙门里的一些事,也说一些近来阳谷县的八卦。 少年人李成几杯下肚,也打开话匣子,说起山里打猎…… 苏武多听,微微笑着…… 男人,就得几杯酒下肚,若是投机,明日起来,便是个亲密无间。 却是有人夜里还在赶路,打马飞奔在阳谷县与东平府之间的官道上。 早间就进了东平府的城门,一个时辰之后,又打马飞奔往阳谷县回。 大早,董坚先去衙门,苏武、武松、李成三人却先学艺,那小厨娘也不多说话,只管领了主人的钱,就上街去买菜…… 主人也说,买些布料,买些被褥,锅碗瓢盆也要,反正很多,带不回来就雇辆牛车…… 对于苏武而言,眼前难得碰上武松这般世间顶尖的战力,学武就是最大的事。 至于早饭,武大早早就带着一脸憨笑来了,便是新房他都摸得门清。 下午半晌,西门大官人从东平府回来了,先去见云理万。 “见到了?”云理万问。 西门庆连连点头:“见到了,好大一条汉子,当真凶神恶煞,连他麾下之人,也是一个个膀大腰圆。” “那是自然!”云理万满脸是笑,也有几分得意。 “他们说,明日黄昏就会入城来,最好当夜就把事情做了,因为他们还要急着往北去,不愿耽搁时日……” 西门庆汇报着。 “这么急?也好,这事还是交给你,你先找个地方让他们落脚,隐蔽一些,行踪不能露,然后你带郁保四去认人,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 云理万还真不是没有手段的人。 “明白。”西门庆微微躬身,事情还未发生,他便心中觉得有几分快意。 只因为他亲眼见了那郁保四,郁保四还真就不是一般人物,这回,苏武,必死无疑。 想到必死无疑,西门庆便更觉得心中又多几分快意。 从云理万府中出门来,西门庆还有一桩心中急事,只管往阳谷县有名的媒婆家走去。 媒婆姓薛,人称薛嫂。 进门西门庆就问:“事情如何了?那娘子如何说?” 薛嫂稍稍皱眉:“官人,倒是有些变故……” “怎么就有变故了?”西门庆闻言就急。 “上次去,倒也都说得好,老身还说什么时候让官人上门去见见,她也不曾有真正拒绝之语,今日午后再去,却好似不那么热络了,老身只管把官人说得天上无有地上一个,她也似并不……多言……” “怎么回事?你可是收了我不少钱的,这事你若办不成……”西门庆这辈子,最急的事,就是女人。 薛嫂又笑:“官人莫急,老身在阳谷县,那是有口皆碑,什么事不都得是个一波三折吗?好事多磨。” “你就说还要多少钱?”西门庆大手一挥。 薛嫂还是慢慢来答:“官人,钱呢,自是要的。但这也并非全都是钱的事,那孟雨楼无依无靠,偌大家业左右被人盯着,一天到晚担惊受怕,自是想寻个真心能依靠的人,这阳谷县里,除了官人,还能有谁?” “继续说……”西门庆稍安,也是那孟玉楼,美貌不凡,这倒是其次,家资巨万,这才是主要。 “老身去打听了,官人道是如何?”这媒婆拿捏西门庆也是不在话下,还要卖关子。 “说……”西门庆懒得计较,直接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钱来。 薛嫂接过:“说是昨日,那县里的苏都头帮她驱赶了张四,那娘子啊,直把苏都头送到门口还舍不得回呢……” “谁?”西门庆眉眼一张。 “县衙,苏都头,就是那个在景阳冈上猎大虫的苏都头。那娘子想来是以为有人靠了,所以才听不进老身的话语,这事吧……还得官人出手,老身这里倒是有一计。” 就听西门庆咬牙切齿:“又是他!” “啊?官人与那苏都头有仇怨?这般更好了,老身这一计啊,还怕你们伤了脸面呢。”薛嫂还卖关子,只等西门庆问计,不免又要打发一些钱来。 却是西门庆摆摆手,冷冷一笑:“他苏武是个甚么物什?也敢与我西门庆抢女人,倒也不必你的计了,我自有计较。” 说完,西门庆出门就去,薛嫂还追一步:“官人啊,老身这里还真有好计哩……” 西门庆哪里还答?旧仇还未去,新仇又来,云理万还未想杀人性命的事,只想个手断腿折。 西门庆心中,苏武只是明晚横尸街头的死人。 第18章 敬哥哥一杯! 又是大早,苏武依旧先习武,再吃了武大顺路送来的炊饼,再去上值。 李成也在衙门里混了个脸熟。 苏武在等人来,也是李成说,今天猎户们要进城卖皮货,几十号猎户都约了一起来,便是都要来拜见苏都头当面。 家中显然招待不了这么多客人,那就只有去酒楼了,狮子楼,本地最好的酒楼,早早去订了座。 狮子楼,本也是故事里西门庆的葬身之地。 钱,苏武是舍得花的,这个时代,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有人,什么都不愁。 只待到得午间,时候差不多了,苏武直往狮子楼去等,也安排酒菜。 李成在衙门里等,只等人来了带路去。 午时刚过了,狮子楼里就是个人满为患,六七桌的酒菜,也是哪样好上哪样。 苏武面前,那是堆得满满当当,六七十号汉子,每人都带了几样礼物。 上好的皮子就有几十张,松鸡麻兔一大堆,山里的果子几箩筐装不下,还有几捆好直木,说是给苏都头带衙门里去,都是好材料。 有的可以做个水火杀威棒,有的可以制一杆好长枪,有的还可以做刑具。 便是这些东西从山上抬下来也是个大工程。 苏武也并不拒绝,只是连连起身与众人拱手:“多谢诸位兄弟!” 林卯连忙起身回礼:“诶,都头说的哪里话,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往后都头若是真的哪里用得上我们,那才是好呢。” “是啊,都头,您瞧得上我们,我们岂能对不住您?” “都头,往后山里的东西,只要都头想要,我如何也给都头取来。” “对对对,就怕都头不要呢。” “就怕都头不与咱们开口……” “众兄弟坐,都坐,今日你们来,便是看得起我苏武,酒菜不丰,吃好喝好。” 林卯已然不好意思:“来的时候就说,怕是这么多人,都头又要破费,果然如此,本就想着来几个人就行了,架不住兄弟们都想来……唉,还是让都头破费了……” “一顿酒菜,不值几个钱,你们不也送了我这么多东西吗?”苏武笑着。 “这哪能比?便是这狮子楼,我从来只路过,不敢想进来……”林卯一脸的抱歉。 “好了好了,兄弟之间,不说这话,吃酒,来!”苏武先拿酒盏,就是个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举杯:“敬都头!” 苏武忽然大手一挥:“既是如此投机的缘分,也就不要称什么都头了,实在显得生份见外,只管叫一声兄弟之间的话语来,如此我心中更是欢喜。” 林卯愣了愣,回头去看众人,又回过头来,还有几分小心翼翼:“那……称一声哥哥,如何?” 众人也是一脸的小心翼翼,既怕都头看不起,又怕话语有唐突。 “好!最好不过!诸位兄弟,干了此杯!”苏武再是一饮而尽。 “敬哥哥一杯!”林卯带头一喊。 众人随之也喊:“敬哥哥一杯!” 武松只在一旁看着嘿嘿笑,就这般局面,不知比那柴进庄子里的所谓江湖好汉们勾心斗角爽快多少? 一旁李成也是感动不已,只觉得眼前哥哥,当真是看得起他们这些乡下猎户。 苏武只管吃酒,更是来者不拒,一个个的来,即便不满饮,苏武也会吃上一大口。 一旁武松也知道哥哥酒量高低,差不多时候了,也上前来挡,只管一盏一盏往肚子里灌。 越灌越是高兴,口中还有话语:“爽快!” 从小到大,好似就这顿酒吃得最是爽快。 只待午时过完,场面还是热闹非常,苏武已然在一旁呼呼睡起。 武松自是个大杀四方,李成还真不多饮,只是看着这场面微微笑着。 临了,林卯拉着武松的手:“你与哥哥说,说我等过些时日,还来,不……这样,我等回去准备,寻个哥哥闲暇时候,请哥哥往山里一趟。” “好好好,哥哥醒了我便与他说。”武松也有七八分醉意在身。 “那我们回了,路还远呢,黄昏时候得到家中,夜里山路难行……”林卯拉拉扯扯,便也是要回去了。 “好说好说,兄弟们路上小心就是。”武松替苏武把人往外送。 只待人都送走。 李成左边扶着半梦半醒的苏武,右边就要去扶武松。 武松大手一挥:“我就从来不曾醉过。” 武松要自己走,倒是也能走,只是有几分摇摆。 苏武幽幽转醒:“回家,回家!” “好勒。”李成答着。 三人到家,一个小娘,只管赶紧去烧水,烧了水又端来面前,给自家主人又取来布巾。 苏武双眼迷离坐起,便问:“你唤个什么名啊?” “奴家冬欢……”怯生生的话语。 “没个姓氏?”苏武又问。 “没有……” 真正的最底层的苦命人,爹妈是谁都不知道,又哪里来的姓呢? “那就姓个苏吧……”苏武舌头也大。 “拜谢主人赐姓。”小娘当真跪地就拜。 “嗯,好……来,你来帮我擦。”苏武在座椅上歪歪斜斜一靠。 怯生生的小娘当真拿起布巾上前去擦。 一旁还有武松:“哪里这么麻烦,只管打桶水来往身上一浇就是了……” 李成在一旁笑:“哥哥自是与你不同的……” 武松自顾自打水来浇自己,还把一身山包一样的腱子肉露了大半。 李成还去帮他抬水…… 弄好之后,也不管那么多,苏武先往厅中榻上一躺,武松便也就躺在旁边,两人隔着榻上一个小几,一左一右,便是呼呼大睡。 李成坐在一旁,嘿嘿傻笑,小厨娘忙里忙外还要收拾。 这大宋的日子,好似就这么过起来了。 只待苏武再一睁眼,已然入了夜,起身看看天边,入夜有一会儿了,一旁武松还呼呼在睡。 显然,武松比苏武喝得多太多了。 只感觉凉风稍稍一来,苏武身形抖了抖,是有几分凉意,便到门口说道:“小成啊,取个被褥来。” 李成就在院子里,点头只管去取。 就听得哪里有一声轻响,嘎吱…… 苏武微微抬头去看…… 一个巨大身影从天而落,稳稳落在小院之中。 第19章 好汉饶命! 就看那巨大身影从空中落下,又是几声嘎吱,再落五人,个个身强体壮。 小小的院子,陡然好似被站满了一般,黑漆漆的一片,来人六个皆是夜行黑衣在身,黑布蒙面。 但,来人手中明晃晃的刀却能在月光下照出几分寒意与杀气。 苏武倒也不愣,反应极快,身形往后一退,已然就在厅堂门口,开口就问:“何人?” 那巨大身影往前走了一步,当真答话,话音沙哑骇人:“苏都头当面,有人要你的命,让我等来取,当真是对不住了。” 这倒也不算意料之外,也不必多猜是谁,苏武只问:“多少钱?” “你的命,五百贯,还有一个添头,他的命,一百贯。”巨大身影手持一柄大朴刀,又往前走了一步,倒也是自信非常。 就听苏武身后来了一人,问了一语:“谁是添头?” “哈哈……你就那添头。”巨汉答道。 显然武松已然醒了,当真机警非常,听得自己是个添头,立马就怒,好似一步就要跨过苏武出得厅堂去。 李成抱着被子也出来,苏武立马说道:“小成回去,不要让冬欢出门来。” 李成倒也听话,抱着被子转身又进了屋。 那巨汉便说:“还有两人?那倒也不收钱了,算送的。” “不知好汉尊姓大名?”苏武再问,好似心中一点不慌。 本是黑布蒙面的巨汉,再往前走了一步,已然就把厅堂门口笼罩在他手中的大朴刀范围之内。 随后他把脸上黑布一扯,露出两米多高的那张脸,脸上胡须炸裂,横肉左右。 那巨汉也当真答话:“倒也不是非要藏头露尾,只是那出钱的人过于谨慎,不怕让你知道,爷爷郁保四,江湖上称一声‘险道神’便是爷爷了,做了鬼,别报错了名号。” 险道神郁保四? 水浒故事里,未来梁山排座次,一百零八将里,郁保四在第一百零五位,上应地健星。 陡然就碰上了,看来这人在江湖上还真有极大的能耐,难怪自信如此。 这般江湖大盗,夜杀一个县衙小小都头,自是该这么自信。 “什么狗屁险道神,猪狗之辈尔,也敢来当我的爷爷,我看你如跳梁小丑,不过是手下一个亡魂!” 武松已然怒极,早已回身榻前,取来了腰刀,满口还有酒气,站在哥哥苏武面前,还等哥哥一声令下。 再看武松半裸身躯,满身腱子肉绷得紧紧,好似都要从皮肤里炸裂开来,弓身持刀,似虎似豹,只等一跃爆发而出。 苏武却说了一语:“山东地面,多好汉啊!” 郁保四朴刀本是单手,此时换得双手持握,把刀横在身前,回头一语:“尔等堵住左右,让我一个一个来杀!” 此时,就看苏武一步出了厅堂,站在台阶之上,更看武松立马跃出,只喊一声:“聒噪得紧!” 有腰刀出鞘,县衙里的制式腰刀,实在是低劣非常,甚至打磨得也不甚锋利,照不出月光里的几分寒意。 就看武松去,也看郁保四双刀挥刀起,自信大喝一声:“好胆!” 叮! 双刀交错在空中,火星四溅。 郁保四身形一顿,武松也是当场站定,两人体型相差极大,却是硬拼一招,武松并不落下风。 郁保四双眼一睁,似乎有几分吃惊:“这添头还真有几分本事。” 武松话语没有,只是看了一眼出现了一个大豁口的腰刀,立马动身再起,速度快捷无比,虎豹不可及。 就看黑夜里火星再溅,那郁保四再是身形一顿,低头去看,看那武松就在他脚下就地一滚…… 郁保四何等江湖人物?立马心中大急,反身朴刀再砍,只为去逮住翻滚在地的武松。 “啊!!!” 都在瞬间,就听郁保四一声惨叫,身形一软,已然单膝在地,两米多的巨汉,跪得只有一米七了。 翻滚而去的武松,却是站得直直,腰刀上一片血红。 “就这几分能耐?只靠个身形唬人?”武松出言就笑,还把刀甩了甩,甩出一片血滴,似并不急了。 再看郁保四,右腿之后,腿肚子处,已然是一片鲜血淋漓,郁保四反应也快:“并肩子上!” 五个黑影直奔武松去,五把长刀,每一柄都显得锋利无比。 苏武早已也是腰刀在手,上前扑去,搏命之时,豁出去了,更不能教人看轻。 就听得黑夜里噼啪嘭嘭,一阵乱响,还有几分抓耳挠心的兵刃“吱吱”摩擦…… 已然是两个黑衣人倒地,苏武往前扑去,刀法不熟,只是个缠头裹脑先护住自己,提腿飞踢,速度也是快如闪电,再击一人倒地。 倒地也不管,持刀上前,连连两下劈砍,血花在黑夜里并不妖冶,苏武只感觉自己脸上被喷溅得一片湿热。 霎时间,惨叫连连,街面之上,立马也有狗吠不止,不知多少睡梦中的人此时惊醒。 回头再看,那郁保四竟是又忍痛站起来了,巨大的朴刀回头就是横扫。 苏武第一次真正这般杀人,只有下意识的战斗嗅觉,也是个就地一滚,抬刀往郁保四的腿脚去砍。 郁保四立马往厅堂方向后退去躲,此时此刻,他才反应过来,一个正主,一个添头,竟是如此了得。 一个五百贯,一个一百贯! 这他妈是被人坑了啊? 就看苏武持刀不等站起,又是直接跳跃而来,腰刀高高举过头顶,这两日与武松学得不多,就学了个大开大合,劈砍奋力,力劈华山。 郁保四腿脚不便,更是后退,把朴刀举过头顶来挡。 噹! 金铁交击,火星瞬间能照亮两人脸庞,苏武把郁保四的脸看得清清楚楚,他脸上起了惧怕。 郁保四的眼中,已然不仅是苏武,还有武松,就在这瞬间,武松已然又是连杀两人转头来了。 六个人,陡然就剩下郁保四一人。 只看苏武满脸一片红,举刀,再劈! 也看武松,半裸身躯,满身是血,目露凶光,转身也来! “好汉,饶命!” 郁保四几乎是下意识喊出了这一语! “阎王认得你,爷爷的刀认不得你!”武松在后一声怒吼。 就看头前,苏武的刀已然劈砍而下。 第20章 对,哥哥说得对! 却看苏武本是直上直下劈砍的腰刀,忽然在空中变了方向,直往郁保四手中的大朴刀砸去。 又是一声交击,郁保四已然跌坐在地,手中的大朴刀也脱手而出,便是在厅堂门口的台阶上坐得稳稳当当。 再看苏武站定抬手一拦,拦的是身后跃来的武松:“二郎不急。” 武松脚步一止,看了一眼跌坐在台阶上的郁保四,还问:“这般也能在江湖上混出名号来?” 苏武转头看了看武松,心中有笑:二郎啊,不是人家不行,是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凶悍。 “饶命饶命,好汉饶命。”郁保四坐在地上,双手连连在拱。 其实苏武也有几分意外,再怎么说也是未来的梁山好汉,怎么也应该是视死如归之辈啊? 看来这梁山好汉,其中许多人水份不小。 也是苏武不知,这郁保四还真就是反复之人,故事里,他就是这么多次反复。 他一会儿抢梁山的马,一会儿又投曾头市与梁山为敌,一会儿见势不妙又投了梁山,又在曾头市给梁山做内应,转过头来,又帮梁山去东平府劝董平投降,如此才搭上了梁山最后一趟车。 此时苏武腰刀一收,说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说好说,背后指使之人不敢相瞒……”郁保四哪里会不知道如何保命? 苏武却摆摆手:“这事不必你来说,我问你,你这厮,以往做个什么营生?” “小人贩马为业,从北边贩马来,多供在东平府中,小人与东平府的兵马都监董平董将军也有照面……” 郁保四立马答道,更知道保命这件事,还得要显出自己的作用来。 “贩马?从哪里贩?”苏武再问,武松在一旁,只等哥哥问话。 “啊?这……辽人那里……”郁保四知道这事也是大罪,但也不得不说了。 这事,有些怪,按理说辽人不可能卖宋人马匹。 但也合理,宋辽几十年不战了,双方在边境还有互市的榷场,走私这种事,历朝历代哪个都防不住。 “你这门路还真不错,既是贩马,怎么又干起收钱杀人的勾当了?”苏武夸了一语,郁保四是个人才,难怪将来能在梁山上有座位。 郁保四立马叹息一声:“唉……这不……怎么说呢,苏……苏都头,咱贩马也要人照应不是?马匹非寻常物,要卖上价钱,自也要好买家不是?东平府上到董将军,下到各地参军,都有照面的……” 主要还是被人坑了,他若是知道苏武与武松是这份悍勇,别说五百贯,一万贯也不来干了。 苏武听得明白了,连武松都听明白了,便是开口怒骂:“云理万这厮怕是找死不成!” 苏武继续问:“此番事败,你如何应对?” “事败也不能如何了,便是技不如人,还折损了五个弟兄……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也如这位武兄弟所言,他自还要找死,再去寻旁人就是……” 郁保四左右看了看,一脸心疼,可见这五个弟兄,也是他心腹之人。 不过倒也是稍稍心安,郁保四久经江湖,知道自己今夜大概率死不了。 此时李成出来看了一眼,见得满院尸首,到处是血,竟也不怕,而是问了一语:“哥哥,冬欢吓住了。” “就让她一直在屋里别出来看,只待衙门里来人处置好了再让她出来……”苏武回应。 “哦,好。”李成又入了屋,屋里还多有几声安慰。 武松此时插了一句嘴,正问郁保四:“爷爷问你,爷爷我是不是添头?” “不敢不敢,我也着实是被人哄骗了,兄弟这一手武艺,天下少有,世间少有如此好汉!”郁保四虽然是恭维之语,但一句不假。 “哼哼……”武松冷冷一笑,心里舒服多了。 转头来,苏武好似想定了什么,与郁保四说道:“你认识董平?” 郁保四连连点头:“认识认识,董将军多买我的马,便是我的马最好,他也不同其他州府军将,他是真买马,真治军,其他州府军将处,还卖不出多少马去。” 苏武点点头:“你便走吧,去回那幕后之人话语,就说今日事败,你一人得逃。来日啊,我自会寻你,往何处寻啊?” “本是准备北去贩马,此番唯有回东平府去养伤了,都头若是来寻,只管往东平府车马行里来寻就是,今日侥幸一命,都头但有吩咐来,不敢不从。” 郁保四连连在说,便是知道自己这条命,彻底保住了,只是从此得罪了眼前这个实在不该得罪的人。 往后要想在周遭州县还有营生,必是只能唯命是从。 也是郁保四今夜明白了,什么云理万西门庆,与眼前两人比起来,着实比不得。 苏武笑着:“嗯,你倒是上道,来日啊,我要杀人也找你。” 苏武之语,笑着说,但不是玩笑,苏武显然真要杀人,要利用郁保四来杀人。 “好说好说……”郁保四连连拱手。 “你去吧,莫让他们等急了,我这也要去报官,你可赶紧想办法出城去。”苏武大手一挥。 郁保四便是腿脚再疼,也得立马起身,几步去摸那院门的门栓,地上五具尸首,他还是看了一眼,摇摇头,叹息出门。 “小成,去报官。让衙门里夜值的兄弟们都过来,仵作也请来,也当让知县相公得知。还报往参军府知晓,让守城的军汉都过来看看,看看他们都是怎么巡夜的……” 苏武大声吩咐,李成便也出门,还说:“哥哥,我去衙门顺便把弩领在手边。” “行,以后都带着。”苏武点着头。 苏武与武松两人,此时也坐在厅堂门口的台阶上,互相看了看各自满身的血。 武松只说:“哥哥,其实……杀起人来,也畅快呢!” 这是什么话? 苏武笑着说:“我倒是第一次这般杀人。” “其实我也是。”武松也笑,又说:“什么江湖好汉,不过一堆臭鱼烂虾罢了,便是柴进府中一个个自吹自擂如何了得,也是如此而已。以往每每听得人说什么江湖好汉,我还心生向往,如今想来,不过是年少无知。” “不是他们弱,是二郎你太强。”苏武笑道。 “是吗?哥哥当真这么想?”热血青年武松,神采飞扬。 “当真,其实也怪我,该反思反思,咱们啊,以往还是少了几分狠厉。”苏武真在反思,今日这事一过,往后,必然要更有几分心狠手辣才是。 这个时代,人不狠,立不稳。 武松只管点头:“哥哥说得对,有人要咱的命,咱就要他们的命。” “不,往后还要学个先下手为强,下手慢了,不免教人暗算。”此时此刻,苏武才真正进入了一种乱世为人的状态里。 “对,哥哥说得对!”武松只管连连点头。 (诸位大佬,打发张月票吧,投资一下吧,感激不尽!躬身拱手来拜诸位了!) 第21章 只听说水泊梁山起了大贼 已是深夜,街面上却又热闹起来,左右不知多少人家掌灯出门来看。 衙差来来往往,军汉也是挤得满满当当。 一具一具的尸首从苏武的家中抬出来。 街面上早已是议论纷纷,却又不敢当真大声,只敢轻声细语。 “竟然是如此上门杀人,当真没想到啊。” “唉……苏都头今夜凶险啊,往后怕是也难了,当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你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吗?” “谁不知道?你不知道?哼!还能有谁?” “唉……苏都头当真是条好汉子,只愿苏都头能安稳渡过此劫才是……”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这一次不成,怕是必然还有下一次。” 就看一辆车架从街道远方慢慢过来,便有人大喊:“知县相公来了。” 知县相公当真来了,近前正在下车。 苏武也出门来迎:“相公这半夜何必又亲自跑一趟呢?” “本官到得阳谷县也有数月了,竟是发生如此大案,若是不亲自来,教百姓们如何看待?” 孟义边说着边进门。 尸首都抬往衙门了,有衙差正在冲洗院里地面。 孟义直入正厅落座,也看着苏武满身是血:“看来你既有一身好胆气,也有一身好武艺。” “侥幸而已。”苏武答道。 “你我之间就不必客套了,想来你也知道是谁?”孟义问着。 苏武点着头:“倒是不必多猜。” “那你准备如何应对?”孟义又问。 苏武先是想了想,又看了看孟义,忽然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要杀我,我自也要杀他们。” 说完话语,苏武只等孟义反应。 “唉……有些人好杀,有些人不好杀,也不便杀,杀完还麻烦不小。”孟义倒是也说得直白。 好杀的,比如西门庆之类,云理万便是那不好杀的,朝廷军将若是被人刺杀,必然引来极大的反应。 且不说别的,董平怕是也要亲自来督促破案之类。 苏武与云理万之间的仇怨,本也不难调查,到时候,苏武必然惹得一身骚。 却听苏武说道:“不论如何,终是不能任人宰割,今日此事已然是侥幸,若是下次,只怕就是个身首异处了。” “听说走脱了一个?”孟义问。 “走脱了一个大汉。”苏武点头。 “今夜全城搜捕,明日啊,你就去一趟东平府的公差吧,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孟义算是出了主意,但并不真参与什么。 “多谢相公。” 孟义起身就走,亲自来看一趟,已然就是多看重了几分。 家中处理到半夜,总算是弄了个干干净净,死了人的宅子,苏武倒也不怕,该睡还是睡,当然也要先洗洗。 参军云理万的府中,正也是焦头烂额。 西门庆早已心急火燎也赶来了,就问:“参军,竟是当真未成?” 云理万便也骂:“平日里,都说自己武艺高强、手段高超,江湖上杀得这个杀得那个,真到用时,一个小小县衙都头也斗不过……” 西门庆一脸震惊:“参军,不应该啊,那郁保四近丈的身躯,几人的腰围,怎么可能斗不过那苏武?” “哼!”云理万头一摆,再说:“若不是本将私下与他出城去,他此时怕是已然被那些衙差拿去了。” 西门庆这时才真的相信郁保四失手了,心中更是震惊,只问:“参军,那……这可如何是好?” 云理万却看西门庆,见西门庆还真有几分慌张模样,便是一声呵斥:“慌乱什么?” 西门庆连忙解释:“倒也不是慌乱,只是……如今整个阳谷县都知晓咱们与那苏武的仇怨,若是那苏武死便也罢了,旁人便也说不得什么,如今未死,他怕是……” “怕什么?怕他杀你啊?”云理万问道。 西门庆吞了吞口水,着实没想到那苏武是这般凶人,如今已然如此了,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这件事给解决了。 便说:“参军,可再寻更厉害的人手来吗?” “更厉害的,上哪去寻啊?”云理万也问,他是一个朝廷参将,又不是走江湖的人,认识郁保四是因为郁保四做的那份买卖。 其他那些真正的江湖凶恶贼寇,他当真也认识不来。 西门庆知道,如今之计,唯有再寻强人了,必须要一条道走到黑去,便也脑子飞快在转。 然后慢慢说:“近来只听说……郓城水泊梁山那边起了大贼……” 阳谷到郓城,其实很近,便是道路蜿蜒,也不过一百多里地,也算是邻近州县,近来郓城那边倒是热闹非常。 又是有人劫了梁中书的十万生辰纲,这案子在周遭那是闹得沸沸扬扬,又是查出了这伙贼人,贼人又走脱了去,便上了水泊梁山,也还听说梁山上起了火拼,换了主人。 后来也听说郓城有名的及时雨宋江宋押司,陡然就背了人命案而逃…… 云理万只问:“你识得他们?” 西门庆连连摆手:“我哪里敢识得这般朝廷要犯……” “那你说什么?”云理万没好气一语。 “要不……” “有话你就说!”云理万脾气已然真是不好,今夜事败,便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要不我去走一趟试试?”西门庆无奈,也只能这么想办法了。 云理万陡然坐直,皱眉一想:“可以,你去可以,但只以你自己行事,莫要说有本将在后,至于是要钱,只要事成,多少钱本将也允得出去。” 事已至此了,那也就只能不惜一切代价了。 西门庆砸吧了一下嘴巴,只管点头:“遵命就是。” “此时街面衙差不少,再开城门让你夜半出城怕是教人看见,只待大早你就去,赶紧寻来人,快去快回,以免夜长梦多。” 云理万是真的睡觉都睡不安稳了,那苏武比江湖大贼郁保四还凶,真怕这般人不管不顾,更怕有个万一。 西门庆便也出门去,正要往家走,忽然想了想,又不往家去了。 为何? 便是觉得那苏武若是一时激愤,上门来寻仇可如何是好?这些事,那苏武用膝盖去想,也知道仇人里有他西门庆一号。 不回家这半夜去哪呢? 忽然想起一人的几句话来,便往那里去。 第22章 三娘真是会夸人呢…… 只待西门庆寻到地方,正是那媒婆薛嫂的家门口,敲门几番才进了院。 薛嫂也说:“官人便是再急着想要那孟玉楼,也当让人睡个安稳觉才是啊……” “你不是说有什么计策的吗?”西门庆问道。 “嗨……这事啊……嘿嘿……”薛嫂立马来了精神头,只管看着西门大官人。 大官人哪里能不懂,袖子里掏了掏:“夜半出门,带得不多,只要计策好,下次多补你一些就是。” 薛嫂接过钱来,倒也不嫌少,只说:“下次大官人可记得补才是,其实也简单,人都活张脸,他们一个寡妇,一个衙门糙汉,这事吧……西门大官人麾下小厮帮闲一大堆,只管让人去传就是……” “传什么?”西门庆还问。 “就传……那苏都头仗势欺人要霸占杨家的产业,传那孟玉楼背后偷了荤腥,怎么难听怎么传就是……”薛嫂说得直白。 西门庆陡然醒悟不少:“嘿,还真是不错的办法,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也能让他名声扫地。” “官人聪慧啊,只待县里传言起,那孟玉楼岂能不避嫌,那苏都头又岂能还敢往那孟玉楼的家中去,到时候,老身再出马,便是媒妁之言,大官人更是明媒正娶,如此,她孟玉楼也解了那些难听的名声,大官人自是坐享其成,她孟玉楼还要谢谢大官人不嫌弃她名声扫地呢,岂能不好生伺候着?” 薛嫂说得兴起,好像好事已然就成。 西门庆倒也听得开心,这办法还当真不错,只管点头:“钱好说,你只管把事情办妥了。” “行了,大官人回吧……”薛嫂还要去补觉。 西门庆却不走:“在你家多坐坐,坐到天亮就走。” 薛嫂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捂胸:“只听得大官人花名在外,您不会是连老身都想……” 西门庆一脑门的汗:“说什么呢!只管上一些茶水吃食来,老娘皮你倒是想得美事……” 薛嫂便又笑了笑:“大官人不经逗弄……” “去去去……”大官人气不打一处来。 只待天色亮起,西门庆出门去,先往生药店里交代了一些事,再是连忙出城往南走,百十里外去郓城,便也是去那八百里水泊梁山。 此番赶路,便是更快,奔命之时到了,若是再不成事,当真是家都不敢再回,还想什么孟玉楼,还想什么那万贯家财? 大早苏武也往衙门里去交代董坚一些事情,带着武松,骑着两匹衙门里的马,出城便是往东,直奔东平府去。 东平府,其实就是郓州,近些年才改的名。 而郓城在东平府治所之南,阳谷在东平府治所之西。 阳谷再往西,就入了大名府境内,大名府城也不远,那里几乎就是整个大宋北方的经济与军事的中心之处,也是大宋朝的北京城,阳谷县就是这么个交通要道。 大名府里也是故事多,那里有大名鼎鼎的蔡京女婿梁中书,还有一个棍棒无双的河北玉麒麟卢俊义。 苏武带着武松赶路,马匹也快,临近中午,只说找地方落脚休息进食。 便问武松:“再往前是哪里?” 武松答道:“哥哥怎的不知?往前就是独龙岗了,那里去歇一脚正好。” 独龙岗? 原来前半部水浒故事,还真就是就近发生的。 独龙岗前,有三个有名的村庄,一个祝家庄,一个扈家庄,一个李家庄。 苏武打马过得独龙岗,三个村庄品字形排在视野远处,庄子建造了土墙围成了堡寨。 庄外自是良田一眼望不到边,为何要把村庄造成堡寨? 自也就因为这庄子外良田无数,富庶之地,就怕贼人惦记着,自然要自保。 白日里,三家堡寨也开门,本也是官道通路,来往客商无数,做些来往商旅的歇脚住宿生意,三家也能赚得不少钱。 正中是那祝家庄,左右是扈家庄与李家庄,这三家人,在江湖上也有大名。 扑天雕李应是个人大名在外,祝家庄是实力最强,老太公下三个儿子算是不错,养的庄客就有近两千人,其中还有一个教头叫作栾廷玉,最是了得。 扈家庄自是势力最小,如今兄妹二人,一个兄长扈成,一个妹妹扈三娘。 当然,这三庄还立下盟约,同进同退,便更是固若金汤,寻常哪里有贼寇敢来惹事? 看着眼前三庄,武松问:“哥哥往哪边去?” 苏武左右一看:“扈家庄去。” 二人打马就去,扈家庄也最小,也稍远,平常里商旅生意也差一些,将来便是个满门丧尽的结局,只留一个一丈青扈三娘独自苟活于灭族之人手下。 到得这里,苏武便是再不去想,也不免想到了那些梁山贼寇,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忠义之辈,但整体而言,做起事来,当真是没有下限。 入得庄子,庄子也小,拢共一条大路,酒肆不用寻,点了菜,上了酒,武松是必须要尝一口酒才算吃饭的主。 苏武倒是不多饮酒,正是吃着,就看一队人打马入庄来。 头前一个,竟是女子,腰间左右各别着一柄长刀,马匹直奔酒肆门口来,毫不减速。 只等到得门口,缰绳一拉,马匹迎头站起,唏律律一声,便是急停落地,那女子一身细腰窄袖劲装在身。 翻身下马,苏武早已猜到来人是谁,只是也有小小惊讶,大宋真有一米八的女子,难怪叫个“一丈青”。 只看她身材健美修长,模样里带几分英武之气,剑眉星目,却又是俊秀在脸。 飒爽! “来酒来菜!”扈三娘进门就坐,身后一票大汉跟随而来,便坐左右。 “小姐稍待,马上就来。”小厮高声答着,喜气洋洋。 就看苏武这边一直打量过去,扈三娘也感觉到了,便也不是扭捏模样,也回头打量过来。 苏武笑了笑:“好生英武。” 扈三娘双眼带笑,是一种爽朗气质,便似男人般拱手:“客气!” 可惜了,可惜这般姑娘,最后竟是个苟活于世,面对灭门仇敌,却也无可奈何,还要嫁个矮脚虎为妻,最后死得也是凄惨。 “可是扈家三娘?”苏武拱手也问。 “正是,不知当面好汉尊姓大名?”扈三娘也问,便是见得苏武与武松二人,身带利刃,门外有马,还高大健硕,自是江湖人了。 “阳谷苏武。”苏武笑着答。 “嗯?”扈三娘眉头一挑,左右一看,便问:“阳谷都头苏武?那景阳冈上夜半独自猎大虫的就是你?” 谁说名声没用? 苏武便说:“倒也不知这点小名声,竟也传得远呢。” 扈三娘笑道:“这才多远,这不就五六十里地吗?咱们这里来往客商多,哪个不说阳谷县的苏都头是好汉?哪个不感谢都头把道路畅通了?前些日子,那大虫害人的时候,咱们这里可也是门可罗雀……” “三娘真是会夸人呢……”苏武笑着。 却见扈三娘起身来,近前就说:“既有如此缘分,请苏都头同坐饮两杯如何?” 第23章 三两下的事 扈三娘如此爽快,苏武自然不矫情,只是扈三娘那边大汉好几个,已然坐满。 就看立马也有人听得扈三娘的话语准备起身让座。 苏武便直接说道:“那就把两桌一拼,三娘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扈三娘便是回身抬手一招,显然那些大汉都是她家庄客。 几个大汉忙碌几下,桌子拼好,众人落座,主人家扈三娘毫不避讳,与主客苏武坐在一处。 “三娘一身好武艺?”苏武闲聊问着。 扈三娘当真把头一扬:“自小习练,日月双刀,左近鲜有敌手,倒也不知都头武艺如何?” 苏武只答:“我在兵刃之道只算初学,散手相扑之道,倒是有几分手段。” 却是武松插了一语:“我家哥哥,散手相扑技艺,世间绝顶的好,那些什么江湖好汉,十个加起来比不上我家哥哥一分。便是兵刃之道,我家哥哥也学得快,要不得多久,我家哥哥定然也是绝顶的好手。” 苏武听得这话,甚至觉得有些尴尬,武松如今着实骄傲,也是他如今江湖好汉见得多了,在武松看来,每每都是名不副实,自然对这个群体有了一种鄙视鄙夷。 特别是如今苏武已然有了搏命杀人的经验,多了几分血性悍勇之后,武松更觉得自家哥哥真与人拼起命来,必然不比以往。 扈三娘闻言还真愣了愣,自吹自擂这种事,也算是江湖人的正常操作,但自吹自擂到这个地步…… 要么呢,真就是绝世高人,要么呢……那就是没见过世面。 当面这两位,是绝世高人呢?还是没见过世面呢? 以名声而言,再看两人模样,看起来不像是没见过世面。 扈三娘便是大手一挥:“独龙岗上有祝李扈三庄,都最是喜欢结识各路英雄好汉,苏都头与这位……” “在下武松!”武松抬手一拱。 “苏都头与这位武松兄弟既然到了此处,岂能不都结识一二?”扈三娘问的是意见。 苏武想了想,说道:“倒是有急事往东平府去,怕是不便多耽搁。” 武松却又是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哥哥,耽搁不得多久,三两下的事,咱午晌加快一些脚步就是,天黑定能赶到东平府。” 苏武摸了摸额头,这年轻人…… 扈三娘不等苏武再多言:“好,吃酒吃酒,就此说定,来人,速速与知会李庄主与祝家三兄弟,教他们食罢便来,就说阳谷县苏都头前来讨教。” 什么鬼? 你是这么一个扈三娘?谁来讨教了? 也是武松说话实在是不太好听,他只当是实话实说,那“三两下的事”这句话听到人家耳中,人家又岂能客气? 就看武松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切磋一二,好说好说。” 武松神采飞扬到一半,转头又开看苏武:“哥哥……” 苏武还能说什么呢?只道:“行吧行吧,不过头前先说好,若是再留吃酒,你定然不能随便应了。” 苏武都猜得到之后的事,江湖好汉,真切磋一番,发现大家都不是水货之后……那还能跑得了这顿酒吗? 武松只管点头:“哥哥放心,定不误事。” 武松,还真就是天生的江湖汉。 就看几员大汉出门去,打马左右飞奔就走,摇人去了。 这餐饭也就吃得快了,酒也不多喝,浅尝辄止,就是个礼节,唯有武松多灌了几口。 吃完,扈家庄小小的校场之上,只等片刻,一队快马就在入庄,又是一队快马再入庄。 可见平时里,这三庄还真走得很近,关系着实不差。 扑天雕李应,年岁稍长,一身裘皮大氅,鼻目当真如鹰隼一般。 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一个个虎背熊腰。 扈三娘的兄长扈成也到了,倒是显得有几分实诚人的模样,不比妹妹外向。 他们之间,自是互相打招呼,这个喊三娘,那个喊兄弟。 只待扈三娘来介绍:“这位就是阳谷县那打虎的苏都头,散手相扑绝技世间罕见,那位是他兄弟武松,好似散手相扑与诸般兵刃,样样来得。” “幸会!” “见过见过!” 众人只管一通拱手,好似这般场面,在三庄里,经常发生。再看小小校场周围,已然满满都是三庄的庄客。 扈三娘笑意盈盈看了苏武一眼,便左右问:“谁先来?” 苏武也明白了,扈三娘是今日的主持人。 却看一个十七八的少年郎两步就出:“我来与苏都头讨教一二,苏都头不是擅长散手相扑吗?我虽使枪,但散手技艺也是擅长。” 祝家庄祝彪,苏武立马好似想起了什么,祝彪与扈三娘似有婚约,也不知道此时婚约是否已定,至少在宋江带梁山兵马来打祝家庄的时候,两人已然有了婚约。 再一想,宋江来打祝家庄这件事,应该至少发生在两年之后。 苏武在想这些事,祝彪便是又叫了一声:“苏都头……” 苏武回过神来,也就知道小伙子要表现,便是走向校场:“祝兄弟,请!” 就看武松喊:“哥哥莫要踌躇犹豫,只管使力气下狠手。” 祝彪已然撸胳膊卷袖子了,站定了架势。 苏武倒是不慌,前后脚也站定,拳也一前一后,这种空手格斗的技艺,在大宋,分散手与相扑。 散手成型在唐,也叫唐手,大概就是徒手格斗之意,这门唐手,后世日本依旧传承,便是空手道的由来。 相扑真正成型在宋,更类似于一种摔跤之法,后来也传入了日本,后世变成了一种两个大胖子推搡摔跤的技艺。 此时此刻,大名府里倒是有一个叫做燕青的好汉,便是以相扑技艺闻名。 散手也好,相扑也罢,加在一起,换个更时髦的词汇,那就是无限制格斗,管你是拳脚还是膝肘,亦或者是摔跤,手段只管使就是。 就看场中两人,忽然同时猛的向前,倒也没什么试探,真就是硬桥硬马干了起来,拳脚来去呼呼作响。 武松也喊:“哥哥,干他就是,莫要留手。” 便是武松还是看出了苏武心中有那几分心慈手软,至少在武松看来,是心慈手软。 但在苏武看来,毕竟是切磋…… 几个回合来去,苏武便立马感觉到了祝彪在空手格斗上,与武松差了不少。 换句话说,苏武竟感觉自己有些游刃有余。 祝彪,倒也是力气极大,会的技艺也不算少,只是也有一个缺点,祝彪此时也并没有那般血性的凶悍。 苏武会得极多,便就想在祝彪身上试试。 就看苏武猛的一沉肩膀,往前一扑,双手飞快搂住祝彪的腰间,往上一使劲,祝彪便是腾空而起。 只等祝彪一落地,再看苏武,再猛的一扑把祝彪压在身下。 说时迟那时快,便看苏武先双手拿住祝彪的一只手,立马再把一条腿往祝彪脖颈之间伸去,另外一条腿压在祝彪胸腹之上,身形往后一倒,挺胯。 武松看得真切,便是一声大喊:“着!成了!” 祝彪反应也快,正要挣扎,却是一挣扎,手臂关节便疼得撕心裂肺。 武松已然向左右说道:“如何?我家哥哥这般技艺如何?你们怕是见都没见过。” 这就是上次苏武与武松切磋打斗的时候,没有做成功的十字固,今日才见得完全的模样。 祝彪更是挣扎,苏武把胯挺得更高,把祝彪的一条手臂控制得牢牢。 武松还在一旁说:“祝彪兄弟,你别挣扎了,此乃绝顶的擒拿之法,你已然被拿住了,越挣扎越疼,莫要闹个手臂脱臼了,胜负已分,哈哈……我家哥哥着实了得!” 就这一番话,还有武松那神采飞扬的模样。 左右众人,皆是一脸的黑,满场庄客,更是震惊不已。 唯有扈三娘眉宇之间竟是有几分喜色。 祝彪早已疼得是龇牙咧嘴,偏偏却又不说什么软话,显然是扈三娘当面,他非要挺着。 还是苏武先松手,只道:“祝兄弟一时不备,我实在侥幸。” 这话倒是也有面子,祝彪起了身,吊着一条胳膊,左右看了看,也不多言,回身往后站去。 武松已然迫不及待,往校场一站:“我家哥哥一场,我来一场,急着赶路,速战速决,谁来?” 第24章 杀人好! 就看武松在场中喊着。 祝龙祝虎祝彪三兄弟中,最强其实是祝彪,不过这三兄弟的技艺主要在枪棒之上,便是身后有一个极其厉害的枪棒师父栾廷玉。 如今祝彪已败,祝龙祝虎倒也没那么好勇斗狠,便也是觉得今日两位来客,着实不一般,便没急着说话,祝彪手伤,也上不了。 扈三娘自是一马当先往前:“我来会会你。” 却是扑天雕李应伸手拦了一下:“三娘,你怕不成,还是我来吧……” 扑天雕李应,未来梁山第十一把交椅,他擅长经营,但武艺着实不差,此时已然在江湖上名声显赫。 说着,李应脱了裘皮大氅,走到场中,庄客递来一杆浑铁点钢枪,又在李应身后系上一个皮袋子,皮袋子上插着五柄小飞刀。 倒也是磊落,都让武松先看清楚。 武松毫不在意,他只把一柄大朴刀扛在肩膀上,这柄刀还是郁保四的那柄刀,刀着实不错。 却是武松有话语:“李庄主,我可不比我家哥哥,我那哥哥心善,我动起手来,可只管一通打杀的……” 武松只以为是话语说在前头,免得之后不好看。 李应听来,岂不就是一种看轻? 便看李应迈步就去,点钢枪抬手就刺。 武松只管大朴刀抡起就砍,刺来的枪,他只是身形微微一偏就躲过去,只差之毫厘,观战之人看来,便是极其凶险。 当真是胆大非常,却又更是自信无比,否则哪里敢做这种犯险之举? 若是稍稍慢得半分,那长枪只怕就给武松捅个对穿了。 这大概就是武松理解的血性悍勇,也是他口中所言的血性悍勇,动手就是拼命的感觉。 李应一刺不中,见得那朴刀就来,连忙就地来滚。 滚完,又是连忙回头去看,便是知道此时已然一招不慎落入下风了,那武松必然追击而至。 倒也奇怪,武松不曾欺身而上,竟还说话:“拿点真本事来!” 武松当真是……好会……装逼。 难怪他在柴进府中混了个人厌狗嫌……柴进府中,收罗的都是各地作奸犯科之辈,都靠着柴进活命。 武松就这般话语来去,那些江湖好汉在人家主人面前,哪里还有脸面?岂能不排斥武松? 苏武也看向左右,却见左右之人并没有了那般黑脸生怒的模样…… 也是,这里可没有什么主人要去讨好,众人都是江湖汉子切磋武艺,反倒单纯许多,武松这般模样,便还真是个好汉该有的样子。 李应挺枪再来,倒是保守许多了,一杆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与那大朴刀叮当来去。 “好!独龙岗上三庄,还真是名副其实。”武松真也夸人,人家真有本事,他也不会不认。 只是武松话语一落,就看他立马变招,大朴刀抡个浑圆,便是拼一把浑身巨力。 李应立马横枪来挡,“噹”是一声,便觉得身形一顿,手臂一阵发麻。 再看武松,已然起脚飞踢而来,武松武艺,样样绝顶,便是拳脚之上尤为狠厉。 李应已然应声往后去倒,连连几步踉跄,还是稳不住身形。 武松此时不再多等,欺身跃起再来! 就听“嗖嗖嗖”几声…… 武松人在半空,看得飞刀三点寒光,却是在半空之中也能身形扭曲左右,便是喊道:“又快又狠,好飞刀!” 只可惜,连连三刀不中,武松落地已然站定了。 李应坐在地上,手还在背后皮袋之处,只是剩下两刀便也不发,只说:“武松兄弟这般武艺,实属罕见。” “你还有两柄飞刀呢……”武松问道。 “你在空中都中不了,站定了身形,便更中不了。”说着李应起身来,拱手一礼:“见识了,这般武艺,怕是只有栾廷玉栾教习才可比肩。” 祝彪闻言,只说:“我这就去请教习来。” 苏武立马说道:“来日再会,还有急事赶路,得了闲暇,定来赴约。” 就怕是这么一个没完没了。 武松看了看哥哥,也说:“对对对,这里有好汉,往后定然常来。” 祝彪便也不回头去了,就看苏武当真要走。 扈三娘带着眉宇间的喜色问了一语:“当真有这么着急的事吗?便是再比一场,吃顿好酒,明日再去,不可吗?” 苏武答道:“事关生死,不可拖沓。” 扈三娘眉头一皱:“苏都头这般名声,竟还有人与你为敌?我等三庄之人,最是急公好义,江湖好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苏都头可知会一二?” 祝彪听得扈三娘之语,便也立马说道:“是啊是啊,咱有兵有马,哪里贼寇,怕得了他?” 连李应也说道:“能帮得上,定然帮一帮……” 此时此刻,这些话苏武听来,虽然知道有些是真心,有些是场面,但不免也真觉得,这江湖人江湖事,其实也挺好。 苏武摆摆手:“倒是也能应付得来。” 武松更是大手一挥:“我兄弟二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不怕人。” “那……”扈三娘便是知道留不住了,只问:“什么时候再来?” 苏武想了想:“近前无有闲暇,只看一两月后吧……” 说着,便也往马厩去,是真要赶路了。 就看苏武翻与武松翻身上马,左右一拱手:“今日有幸,识得诸位,来日定来叨扰,告辞!” 众人也是拱手回礼,马匹已去。 扈三娘看着马匹去的方向,只说:“未想竟真是这般了得。” 祝彪稍有几分落寞说道:“怪我学艺不精,来日定当再勤学苦练!” 扈三娘忽然左右一说:“既然苏都头近来忙碌,不若寻个时间,咱们去阳谷县坐坐?” 李应已然点头:“既是这般好汉,又是阳谷县都头,本就临近,倒也可以走动一二。” 祝彪更是点头:“便请我家栾教习一起去。” “那就说定……”说着,扈三娘还往大路上去看,却哪里还有身影? 路上,武松也是情绪高涨:“哥哥,还别说,独龙岗上还真有好汉,就是今日事急,不然真与他们一一比斗一番才好罢手。” “有机会的……”苏武说着,也回头去看那独龙岗,这里要粮有粮,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是要道之处,怎么能不起心思呢? 两年之后,那梁山宋江,就因为并不熟识的时迁等人偷了人家一只鸡的事,便大军来打,连打三次,杀得个天昏地暗,为的是什么? 这事,苏武已然下定了心思,定然不能让惨剧发生。 “哥哥,入了东平府,咱们怎么做?”武松在问。 “先寻郁保四,他可应了我一桩杀人的事!”苏武眉宇一狞,腰刀在身,杀心已起。 “杀人好!”武松又只管点着头。 (兄弟们,新书期,每日两章没办法,只等上架,必然多更,请大家一定追着看多投票,否则这新书怕是前途未卜,拜谢了!) 第25章 看什么看? 东平府城,比阳谷县雄伟不少,城墙垛口井然有序,青砖包裹,修缮得整整齐齐。 便是那城楼也显得威武雄壮。 苏武与武松两人黄昏而入,这个时候衙门差不多要开始下值,此来东平府也是有公差,公差就只能明天了。 先往车马行去,车马行这个时候正是忙碌收班,苏武穿过车流人群,直往那铺面里去。 “去把郁保四叫出来。”这自然是武松的话语。 铺面里忙碌的掌柜小厮不少,皆是抬头来看,有那壮汉上前来一打量,倒也客气:“不知……” “就说他阳谷县的爷爷来了。”武松对郁保四,还真是记仇。 那壮汉面色一沉,却也不发作,主要是武松扛着的那柄大朴刀过于眼熟,但也不答话了,只管转身往后面去。 片刻,壮汉回头来,黑脸换了笑脸:“快请快请,往里借一步,请。” 穿过铺面就是院子,就看郁保四一瘸一拐从厅堂前往这边来。 苏武摆摆手:“你就别来迎了。” 郁保四也是笑脸,坚持还要往前走几步。 只在厅内落座,武松看着两米多高的郁保四,只道:“那夜我刀不利,也未加打磨,只是稍稍砸伤了筋骨,皮肉倒也还好吧?” “还好还好,血流得不多……”郁保四连连点头,便也示意旁人出去。 如此,郁保四才问:“不知都头此来何事?” “杀人的事。”苏武答着。 “哦……不知都头要杀何人?”郁保四接着问,却也皱眉了,这般人物,惹上了,就脱不了身了。 “谁好杀,自然先杀谁。”苏武倒是云淡风轻。 郁保四稍稍一想,只答:“那个什么……西门庆,好杀。” 这不就对了吗?苏武有一脸欣慰与认可的表情。 武松也笑:“嗯,你还算上道。” 郁保四倒是忽然面色轻松了不少,本是有一些纠结犹豫,但做下决定了,其实轻松。 “那你帮我出个主意。”苏武再问。 郁保四还就真有主意:“小人寻个由头把那西门庆邀约在城外,便是乱刀砍死,倒也简单。” 苏武更是欣慰:“这主意不错,甚合我意,这主意可是你出的,还是由你来做?” 郁保四一咬牙:“行,此事小人来办,此事过后,小人与苏都头的恩怨,可否一笔勾销?” “好说……”苏武大手一挥,起身准备走。 “那……什么时候动手?”郁保四问。 “等我消息就是。”苏武头也不回就去。 郁保四看着苏武背影出门去,便是叹了一口气,也在想自己这么选对不对? 苏武这般人物,必非池中之物,如此也算交好吧? 也不过是杀个卖生药的西门庆,又不是杀云理万,应该也不算什么事吧? 苏武二人出门去,牵着马,准备找个地方先投宿。 武松便问:“哥哥,他行不行啊?” 郁保四在武松心中,实在不可信任。 “且不管他行不行,但这件事定然要做成,他来动手,咱们自也当压阵。”苏武第一次主动谋划杀人之事,那是谨慎非常,小心翼翼。 “他不会转头把咱们卖了吧?”武松倒是想得多,这是好事。 “所以啊,还要防备一手,要么就是一网打尽,要么就是收他这个小弟。”苏武显然也早已想得透彻。 “哦,他若纳了此般投名状,收他也不是不可。”武松点着头。 两人在街上走着,倒也不着急,反正无事,先往府衙去,便是认认路,明日早间方便,也是逛逛街,寻家好店,也住近些。 刚到府衙门口,就看一个身穿甲胄的汉子骂骂咧咧从里面出来,左右随着七八个军汉,还抬着不少东西一同从衙门里出来。 起初还听不清骂什么,只待近了些,隐隐约约就听那汉子骂道:“当真狗眼看人低,还瞧不上某了?” 身旁军汉便说:“知府相公是文官,自是看不上咱们这些武夫……” “哼!”那军将出得门来,走在街上,手中还拿着马鞭,便是在空中挥舞几番,好似真有一口恶气发不出来。 苏武正与武松牵着马在路边,道路本也不算宽,见得头前这一队人过来,苏武还转身去稍稍驱赶了一下自家两匹马,便是给那军将让路。 如此,再去看那军将,其实就是在想,这人……莫不就是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 果然,有那军汉说道:“董将军,要不咱就不想这事了,女子多的是,何必偏偏非要知府相公家的?” “怎么?不行啊?某就要娶个相公家的读书女子,有何不可?就某这身武艺,待他要用某的时候,且看他如何来求!” 那军将边说着,又是把马鞭左右挥了挥。 说话间,那军将就要走到了苏武面前,苏武此时已然猜得八九不离十。 还真就是东平府兵马都监,双枪将董平,寻常军将又哪里能轻易出入府衙? 这董平看上了知府程万里家的女儿,便是百般求娶,人家程万里正五品的文官,大宋朝到得如今年月,怎么可能把自家女儿嫁给一个麾下武夫? 刚才只怕是又被程万里回绝了,董平岂能爽快? 故事里,董平投了梁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转头骗开东平府城门,冲进来就杀了程万里一家老小,然后把程万里的女儿抢了去…… 这些事吧,真是没法说…… 所谓梁山好汉,太多是这种没法说的事了。 只看董平走得过来,见苏武频频来看自己,便是怒目一瞪:“看什么看?” 倒也是苏武真的多看了几眼…… 苏武只觉得这董平实在是性格怪异,神经病一样,便回了一语:“看都看不得?” 就看董平手中马鞭忽然挥起,照着苏武脑门就抽。 苏武反应极快,一抬手,稳稳就抓住了董平抽来的马鞭,只问一语:“董将军是这般不讲道理的人?” 董平把马鞭一抽,再看苏武:“嘿!你还真知道是某家,你还要与某家讲道理?” 说着,董平左右一摆手,示意众人退一些,让个空地来,他架势一摆,对着苏武抬手一招:“来,看你也是有几分武艺在身的人,就看看你有没有讲道理的本事。” 真他妈碰上神经病了! 其实,来的时候,苏武还想过把主意打在董平身上,想的就是从云理万的顶头上司董平身上解决问题。 如今这局面,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董平就不是那种有胸怀的人,得罪了就是得罪了,不可能还有什么一笑泯恩仇的事。 既然如此,苏武心一横,那就往死里得罪了,便是袖子一撸,脚步一站:“董将军当真是欺人太甚。” 为何苏武这么说话?便看街面,正是黄昏时分归家的时辰,有那知府衙门里的诸多官吏公人正往外走,街面上百姓也多。 已然都是驻足在看,既然看的人多,那苏武便要占个理。 “这厮还敢聒噪,竟是当真要与本将动手,你们且看看本将是如何教训他!”董平似乎也等着众人来看,便是一身绝顶的武艺在身,平常也没有地方炫出来让人看。 那什么狗屁知府相公看不起他,他偏偏就这身武艺值得称道,且让众人都看个清楚明白! 说着,董平挥拳上前就打。 第26章 精彩精彩! 武松已然在旁开口就夸:“哥哥好骨气!” 武松是夸得真心,他就喜欢这样的哥哥! 也是苏武如今,对自己越发自信,兵器之上他还只算开始接触,空手来打,他便是谁也不虚。 就看董平挥拳打来,也是面门,苏武身形带着步伐摇闪而过,也挥拳就出。 董平便是面带惊讶,后仰去躲,腿也踢起。 苏武抬膝就挡,挡得身形稳稳,还能再挥拳去。 董平立马抬小臂也挡,沉肩就往苏武胸口顶去。 苏武侧身一让,摇闪极其奏效,让董平顶了个空,再挥肘去砸董平脖颈。 董平举手再挡,一挡一砸,董平倒是稍稍不稳,去了一步站定。 “哥哥打得好!”武松着实惊喜,便是觉得自家哥哥越来越有那几分血性悍勇了。 “这汉子还真有好武艺呢,能与董将军打得来去。”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如此一语。 便又有人接:“倒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汉子,咱城内好似还没有这般人物。” 董平哪里听不到这些话语? 本是正要拿个人出出气,更是要炫一炫自己这一身无双的好武艺。 只待打得这汉子跪地求饶的时候,便是抬头挺胸扬长而去,好教知府衙门人人都看清楚,也好教那知府相公程万里知晓知晓…… 也是程万里来得晚,才刚刚来赴任不久,上一任知府叫做陈文昭,陈文昭对董平就看重得多。 只是陈文昭年岁大,没有适龄的女儿待嫁。 其中,自也是以往陈文昭知道董平武艺绝强,而这程万里却只当他是个军汉武夫罢了。 此时炫耀不成,好似还被人看轻几分,董平自是越发恼怒。 就看董平飞身就踢,一条长腿如钢鞭一般扫来。 苏武直接往后一跃,堪堪躲过,心中也知,这般来去踢打,董平当真是个高手,两人怕是难以轻易分出胜负,打来打去,只怕打得两人都满身是伤。 那就换招式,只等躲过一腿,苏武沉身往前,就去搂抱。 搂抱就是为了摔拿,苏武一把抱住董平的腰间,使力想摔倒董平。 却是董平不比祝彪,当真马步一扎,竟是一时不倒,反而抬拳头去砸苏武的背。 苏武立马换了目标,双手一松,就去抱腿。 董平反应极快,来不及砸,只是连连把腿往后迈,不让苏武抱实,知道若是让苏武抱实了,必然人仰马翻。 此时此刻,董平才当真知晓,这个汉子必然不是寻常人,不仅力气极大,还眼疾手快,技艺更是上佳。 就看董平连退几步,用手奋力推了一把苏武的肩膀,脱身后跃。 “好汉子!” “了不得了不得!” “精彩精彩!” 已然有人又在夸,董平自然知道不是在夸自己,便是怒意更甚,左右也一喊:“取我枪来!” 双枪将董平,枪才是绝技! 就看那军汉飞快往前跑去,前头拴马石上一排好马,马侧有勾,勾上放着长枪,长枪在肩,扛着就来。 董平枪在手,左右一看,便是怎么也要在今日立一番威风! 苏武也不托大了,只管一声:“二郎!” 武松大朴刀双手一握,站在头前:“你这厮欺人太甚,我家哥哥还能让你欺辱了不成?” 武松说话也收了几分,这不比江湖,而是草民遇到官,又在城池里,下意识里少了几分放肆。 董平也不管头前是谁,只管长枪就来,迅捷无比。 一杆枪在刺,却好似寒芒点点如雨,好似枪也能使出幻影,当真是绝技。 武松却不管那么多,只管朴刀大力,横来截击,更也是眼疾手快。 噹得一声去,董平长枪就偏,却是偏过去,顺势又转身抡来。 武松横刀再挡。 又是一声爆裂,武松竟是也身形稍稍一震。 就看左右七八个军汉喝彩:“好,将军好武艺!” “好枪法!” “将军这手长枪,只怕天下无敌!” 董平当真也是骄傲自信之人,若不是那般过于自信,也不至于后来被梁山贼寇给擒了去。 就看自信的董平,还要左右去看人,要看的就是那些崇敬崇拜的目光与表情。 “二郎小心!”苏武此时也起了担忧,董平还真不是寻常人。 “哥哥放心!”武松看着那耀武扬威的董平,便是一口吐沫在地。 再看武松,忽然眉宇狞在一处,凶光在眼中闪烁。 这回,武松先动了,大朴刀不似有什么精妙,只管大力劈砍去,连带整个身躯都腾空而起,便是十分的力气使去了十二分。 董平眼光一扫,脚步稍稍一动,挺枪就去,便是知道自己枪头精准,敢在他面前腾空起,便是自寻死路。 因为身形腾空就不比双脚站实,少了太多闪转腾挪的余地。 却又哪里知道,武松武二郎,步战可无敌,鲜少有人步战能与他比肩,真要算起来,兴许出身西北军中的提辖官鲁达算一个。 就看武松核心力量无比强横,空中辗转毫不拖沓,无比精准的枪来也能躲,大朴刀重重劈砍而下。 董平看得是目瞪口呆,好在枪尾就在双手,连忙举起放在肩膀之上。 那大朴刀势大力沉,就砍在董平肩头,那混铁枪尾,被砍得火星四溅,火星甚至都溅到了董平的耳朵里。 董平先不觉得哪里疼痛,只感觉身形一矮,竟是单膝已然跪在地上了,此时此刻,他才知晓,眼前这个朴刀汉子,何其骇人! 武松一招得先,更不饶人,手在压朴刀,绝技鸳鸯脚也往董平胸口去。 董平早已是大惊,使尽浑身力气先要起身,便是那柄大朴刀如泰山一般压在他肩头,一时起不来,又看腿踢来。 便是两眼稍稍一黑,身形倒飞,摔得几个跟头才堪堪止住。 胜负已分。 “二郎打得好!”苏武也觉得解气。 左右更是有人喊:“好武艺,这两个外来人当真顶尖的好武艺。” “董将军竟也会败,当真不可思议!” “好生骇人。” 众人话语来去,只看那七八军汉,只有个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置信,谁人不知道东平府双枪将董平的威势?竟是还能发生这种事? 就看董平起身,忍着胸口憋闷,更是怒火中烧,只喊:“取两匹马来!” 董将军,马战才是他真正倚仗之强,打到这个地步,当真是颜面丧尽,怎么也要把这脸面争回来。 两匹马,便是想着武松一匹,他董平一匹,就要在这城内知府衙门门口街道上打马冲刺,非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第27章 可都坐得实? 苏武只觉得这真是碰上神经病了,真是个没完没了。 苏武开口了:“董将军,我乃阳谷县都头苏武,此乃我兄弟武松,本是奉命公干,何以如此咄咄逼人欺人太甚?” “管你是谁,今日就是个不死不休!”董平显然暴怒非常,本就偏执阴暗的人格里,更少了几分理智。 只是左右军汉,并未当真去牵马匹。 这城内街道,知府衙门面前,是能打马厮杀的地方吗?且不说左右围观众多,就算没人,这小小街道,撒得开马蹄与兵刃吗? 再说,哪里有将军当真在城池里与公差死斗杀人的? 真若出了事,何以收场? 难道真让知府相公拿下大狱去审?还是奔逃出走再也不归家乡? “还不快去!”董平一声呵斥来。 左右军汉皆是一脸苦色,只有一人开口说:“将军,要不邀约明日往军营校场去斗?” 如此,左右才接话:“是啊,将军,校场里怎么施展都好,这里怕是不便啊……” “将军,闹出人命来,实在是不好收场了……” 却是人群之中似有议论。 “阳谷县都头苏武?是不是头前请功的公文里的那个阳谷县都头?说他一人半夜在景阳冈上猎了大虫?” “像……是他。” “就是此人吧,阳谷县,都头,苏武,不是他是哪个?” 便也有人开口:“董将军,些许小事,罢了吧,苏都头本也是公人,还立了功劳呢,同僚之间何必如此?” “正是呢,董将军,可不能当真在街面上打马厮杀啊……” 董平转头看去,衙门里的通判、推官,提刑,官员好几人,乃至孔目、押司、文书,吏员一大堆…… 苏武更会说话:“董将军若是有什么脾气,撒了也就撒了,已然教你欺辱一番了,董将军当真与我苏武有天大的仇怨不成?” 也是以退为进之法,今日之事,自在人心,得了便宜就要卖一卖乖。 “哼!”董平鼻子出气,左右两步,又看苏武:“今日之事,定不罢休!” 却是衙门口有一个声音来:“好了好了,散了去散了去,成何体统?” 众人皆转头去看,便是皆在躬身行礼。 唯有董平,却不回头去看,更不行礼,竟是……起身就走,一众军汉在后,回头行了一礼,也连忙跟去。 苏武也去看那衙门口说话之人,一身红色官袍格外显眼,头上方冠帽翅,左右轻摇。 红色官袍,就是五品,必然就是知府程万里。 苏武上前拱手:“见过相公。” 程万里年岁在四十出头,并不显得老迈,颌下胡须也多,稍稍捋了捋,打量一番苏武,只说:“嗯,你来公干?” “正是孟知县差遣。”苏武不卑不亢。 “嗯,入衙办差。”程万里留了一语,转头就去。 却是已然就要天黑,还让苏武入衙办差。 其实差事没什么,就是交付今年赋税账单,其中苏武也有不解,按理说这般差事,交了就回。 怎么故事里,武松走这趟差事,竟是月余不归? 苏武只管一人入衙门去,小厮引着,不在正堂,知府程万里在后衙书房见苏武,也有几分奇怪。 便是苏武一进来,程万里又是频频打量起来。 见了礼,程万里开口问:“你倒是一身好武艺,听说与那董平也能斗得来去,景阳冈上打虎的就是你?” “是。”苏武答道。 “落座!”程万里忽然比了一下手。 按理说,苏武这种小吏,在程万里面前,哪里会有座位?两人身份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苏武倒也落座,只是心中愈发好奇。 就听程万里又说:“当真是个勇武的汉子,既然你得罪了那董平,便也不怕与你说,那厮与本官,实在不对付……” 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武精准的抓到了话语流露出来的某种含义,立马说道:“那厮……本也不识得他,只是他飞扬跋扈,耀武扬威,欺人太甚,不是被逼无奈,哪里又敢得罪?” “嗯……”程万里点了点头,其实他也纳闷,他也不是第一天当官,何曾见过董平这般人? 整个大宋朝里怕也是独一号的奇葩,一个死皮赖脸想着知府嫁闺女给他的武夫,哪里还有第二号? 几番都不应他,他董平还对知府相公横眉冷对的…… 倒是一时之间把程万里也稍稍吓到了,这般无赖武夫,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还担忧他会不会一时激愤,做出点乱来的事。 便是要裁撤他,倒也麻烦,还得往枢密院里公文来去,要数出几番罪过才行,初来乍到,一时倒也寻不到这罪过来。 就听程万里问:“你近来若是无事,可借调府衙里走动一段时间?” 难怪故事里武松这趟差事,拖了那么久,原来是程万里这个读书相公好似有些缺乏安全感…… 都是董平这个神经病给害的,想来也是后来董平慢慢收敛不少,如此程万里也不多计较了。 但董平也是真记仇,寻个机会就把程万里一家老小杀个干净,留个女儿掳去了梁山山寨里。 苏武不是武松,只答:“相公容禀,衙门里诸事繁多,着实抽不开身来。” 程万里面色稍稍一变…… 却听苏武继续说:“若是相公是想防备那厮,此事,防得了一时,防不得长久。若是长久之计……” 机会好像来了,苏武正在抓住。 程万里闻言,果真眉宇一挑:“你知本府心中之事?” “卑职只是猜测一二,不作数,就是随便说说……董平仗着武艺高强,自负自傲,刚才更是无礼,想来他是那目无官长之辈,与其防备什么,不如主动出手……” “嗯?既是胡乱说的话语,不妨继续说说看……”程万里挥挥手。 “阳谷县参军云理万,正是董平麾下心腹,那云理万在阳谷县里,作奸犯科无数,纵容其胞弟团伙结社,欺凌百姓,鱼肉乡里,罪名之多,罄竹难书,云理万更是在阳谷县只手遮天,还做下买凶杀人之事……” 苏武一通说,至于云理万是不是董平的心腹,也不太重要。不过,既然云理万能在董平麾下为参将驻守一方,两人关系必然不浅。 程万里此时已然是目中带光,就问一句:“你这些话语,可都坐得实?” 第28章 爽快! 苏武立马答道:“事事当真,卑职就是那买凶杀人之事的苦主,侥幸逃得一命。也正因为卑职要管那些罄竹难书的罪行,才落得买凶杀人的下场,那买凶的经手人,随时可以拿捏在手,至于鱼肉乡里之事,百姓无不含泪哭诉……” 苏武说话间,只去看那程万里。 “孟知县……”程万里还是没什么表态,忽然就这么说了一句,还拖长了尾音。 其实就等苏武来答:“孟知县也是无奈,所以才差遣卑职往知府衙门来,只要知府相公决断,孟知县自是第一个要为民做主。” 程万里再打量了一下苏武,却说一语:“你倒是个格外聪慧之人……” “也是生死只在旦夕,被逼无奈……”苏武答着。 “你去回那孟知县,就说此事啊……”程万里顿了顿,再说:“此事当是个人证物证皆有,将来公文之上,也当是无懈可击,如此……甚好。” 苏武知道,自己当真抓到了这个机会,便是一礼:“相公放心,必然办得妥妥当当。” “聪明人好啊……”程万里点着头,又说:“聪明人,前途远大。” “多谢相公抬举!”苏武自然拱手一礼。 “好了,你去吧……只待你再送公文来。”程万里挥着手。 只等苏武退去,程万里陡然大气一松,似心中真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至少落下了一半。 苏武出得衙门来,武松已然等候许久。 上前就问:“哥哥,那知府相公不曾怪罪吧?” 苏武看着武松,按理说,本来也有这么一个机会落在武松身上,只是他没有进到知府相公的心里去。 倒也无妨,这一辈子,便还武松一个兄弟情深,阖家团圆。 “无甚,明日大早,咱就出城回去,便也是知会一声郁保四,交代他一些事!”苏武要动手了,一颗杀人心,实在是藏不住了。 但苏武依旧冷静,这事,已然是朝着董平去的,董平那般性子,真若逼急了,只怕要狗急跳墙。 董平能怎么狗急跳墙呢? 想得一想,兴许就是立马落草投了贼寇,这般倒也好说。 若是……那董平当场带着一些心腹之人说反就反呢? 在东平府里打杀一番,还是把程万里一家杀尽,抢他女儿就走,再去落草? 董平那个性格,这也不是没可能。 还得再防备一手…… 压力有些大了。 先寻个住宿之处,离城门近的,明日出城也快,再去见一见郁保四,交代吩咐清楚。 回了住处,苏武也是神经紧绷,在董平的地盘里,不得不防备着,便是与武松两人夜里也不睡了。 虽然董平不可能起一队军汉来打杀,但差使几个人做些下作的勾当,那是有可能的。 被刺杀过一次的苏武,谨慎非常。 一夜不眠,只等天亮,只待城门刚刚一开,苏武便带着武松飞快出城而去。 路过独龙岗,两人也不多留,只管一路赶回阳谷县。 回到县衙里已是黄昏,苏武与武松二人才休息起来,便就在县衙之中休息。 一觉睡起,稍稍洗漱,孟知县差人来请。 苏武也在犹豫,要不要与孟知县和盘托出,毕竟在知府那里利用了一下他。 就听知县孟义问:“事情如何?” 苏武就答:“倒是顺利,与知府相公禀告许多,知府相公有意过问……” 话语留了几分。 孟义点点头:“嗯,不错不错,既然知府相公有意过问,那就无有本官什么事了,本官也不过问,你只管去做……” 孟义这个态度,苏武也明白,他不参与,成败也不管。 苏武却还是说:“相公容禀,得了功劳,自是相公的,若是不成,那就是我之罪也。” 孟义不置可否,只挥挥手:“去吧去吧,去忙你的去……” 苏武转头去,带着武松,立马出城,杀人放火之事,得有帮手,不能总是他与武松两个人来来去去。 帮手在哪里? 只管往景阳冈那边山林去。 山坳之下,有那茅屋星星点点,这里好田不多,旱地倒是有一些,却也养不活一家老小,倒是靠山吃山,这里猎户很多。 只待苏武寻着山路刚到村口,立马就被人瞧见,那人离得老远就奔了过来:“可是哥哥?” 苏武远远招手:“是我……” “哥哥怎么有暇入山来啊?哈哈……还教我第一个碰到了。”那人山道之上飞快而来,蜿蜒曲折的道路,当真如履平地。 近前,那汉子又是帮着牵马,又是头前带路:“哥哥竟是真来了,大喜大喜,快请快请,快往林大哥家中去坐。” 便是一进村,诸多汉子四面八方而来,还有那孩童也围得左右,都来瞧打虎的苏都头。 便是那妇人,也在门口偷瞧几眼。 如此一路到得林卯家中,林卯正从山腰旱地里下来,泥还在腿上,也是激动不已:“哥哥来得好,只盼哥哥来。” “有事来……”苏武也不弄那些虚伪的。 “有事来好,有事更好,快快快,备酒菜,听哥哥说正事。”林卯左呼右喊。 苏武倒也不急,在这村子里左右看了看,林卯也一家一家介绍来去。 整个村子都是喜气洋洋的氛围,这家搬桌,那家搬椅,这家去取酒来,那家存了腊肉…… 不得多久,几桌酒菜就备下了。 没有这么大的屋子,便在村前一个晒场上坐得满满当当,许多小孩也围在左右,这个来看看苏都头,那个也来看看苏都头,看着只管是笑…… “哥哥先请!”林卯比手作请。 苏武拿起酒杯:“兄弟们,实在是生死关头了,不得不来,先饮此杯。” 说完,苏武一饮而尽。 林卯立马招呼左右:“同饮同饮……” 只待一碗酒下肚,林卯先赶走了一些孩童,转身心急就问:“哥哥怎么就是个生死关头了?” “说来话长啊,我便慢慢来说……本是县里贼人多,奈何我就是那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这番惹了大麻烦……” 苏武一通说。 就看林卯一起身:“还说是谁呢,是那西门庆,我等诸般山货最多卖与他,哪个不被他蒙骗欺辱几番?他如今竟是连哥哥也敢下死手,该杀,着实该杀!” “哥哥,想个主意,杀了此人就是!” 苏武看得左右,还真是,仗义每多屠狗辈,这里,皆是屠狗辈。 “我是想了办法,这不来请兄弟们帮衬一二吗?”苏武答着。 “但凭哥哥吩咐就是!”林卯抬手一举。 就看左右:“哥哥吩咐就是!” 苏武起身,先倒酒一碗,对众人示意,一口而尽:“多谢诸位兄弟了。” “哥哥这说的是哪里话!” “就是就是,哥哥若是客气,便也是不拿我们当兄弟了。”林卯学了苏武头前在衙门口说过的话语。 “好,那就不客气了,吃菜吃酒!”苏武不多矫情。 只看武松见得此景,激动不已,痛饮一碗,只道:“爽快!” (兄弟们,还是要求追读,求票。顿首大拜!只愿下周能有个好的新书推荐位置,拜托诸位了!) 第29章 寻个僻静处,一了百了! 苏武吃酒不少,今日大概是要在山村里留宿一夜。 也是此时,西门庆入了参将云理万的府中。 见得云理万,西门庆兴奋不已,连拜见的礼节都省了,上前就开口:“参将,了不得,此番当真了不得……” 云理万却还镇定:“好好说来……是不是请到人了?” 西门庆连连点头,忍不住心中的激动:“请到了请到了。” “是何人?让你如此喜不自禁?”云理万眉头已然舒展。 “真正的江湖凶悍之辈,不似郁保四那般自吹自擂庸人。”西门庆还是没说。 云理万便也急:“谁?” “正是水泊梁山上的大贼,名唤赤发鬼刘唐,参军想来也知晓一二,就是这伙人劫了大名府梁中书的十万生辰纲,那刘唐就是其中之一,郓城县衙里的朱仝、雷横都是何等人物?拿他们是束手无策……便是那济州何涛带着大军去捉,也不过是人仰马翻,最后自己反而差点丧命……” 西门庆当真是把此时梁山那一伙人做的事弄得清清楚楚。 云理万一拍大腿:“好好好,这般人好,快说说你是怎么请来的刘唐?允了多少钱?” 西门庆嘿嘿一笑:“却也是巧,也不算巧,便也是早就知道那朱贵的酒店之处,正是梁山的前哨所在,想着就往那里去看看,那朱贵是生意人,倒也好说话,使了些钱,想着他能不能寻几个高手办些事去,他便说帮我去问问……谁曾想,刚好就遇到那刘唐从郓城宋押司老家回返,在那后面渡口叫船……” “嗯嗯……继续说。”云理万听得连连点头。 “那朱贵便当场引见了,刘唐只听得是杀县衙都头,二话不说就要来,只说是头前被各地公人追得紧,当杀几个周遭州县的公人立立威势,刚好如今那苏武名头大,说杀人便也要留梁山之名,就是要震慑一下周边州县,只管教他们以后遇到梁山之人不敢当面……” “人呢?” 云理万显然极其满意,这般大贼,连朝廷都不放在眼中,便是放眼整个大宋,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寇,就算苏武有再大的能耐,与这般大贼来比,自也是差得远,不可比。 只要这般人愿出手,此事必成。 “在城外,那刘唐长相实在过于扎眼,咱阳谷县也还四处张贴着他们的海捕公文,怕是入城露脸容易打草惊蛇,我急着寻参军来,也是想让参军想想办法,谋划一二,看看怎么做更好。” “他带多少人来?”云理万皱眉在想。 “也未带多,就带了十几个随行剽悍之辈,只要他刘唐来了,人多人少也是打打下手而已。” “人倒是不多……”云理万点着头。 西门庆急着又问:“参军,要不,半夜寻个心腹,把城门开一条缝隙,把他们放进来?” 云理万好生思虑一番,摇摇头:“此法怕是不妥,放进来容易,若是在城内杀人,那苏武也有一身武艺,只怕要有一番厮斗,到时候一阵喧闹,只待衙差上了街,百姓出门看,人多眼杂,他们出城反而不易了,若是一个不慎,岂不牵连你我?” 西门庆点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参军想得周全,那当如何是好呢?” “得想个法子,寻个时间,寻个地点,把那苏武引出城外去,当杀就埋,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便教查都无从去查,只管让州县里去寻那梁山贼寇就是了,如此,才是稳妥之策。” 云理万还真不是简单人物,行事格外谨小慎微。 “这可有点难办……”西门庆皱眉不止。 也是以往实在没把苏武放在眼中,也就导致与苏武实在没什么交集,当真是两个圈子里的人,便是想寻个人去骗,也没有这个人选。 两人一时陷入了为难之中…… 西门庆无奈之下,甚至说道:“要不……实在无法,就在城内动手吧?只要能杀了他,总比让他活着好。” 云理万依旧摇头:“贼寇就是贼寇,你我即便做了此事,也万万不能与贼寇牵扯上丝毫关系,更何况还是朝廷里立了名的大贼,你道那蔡太师与梁中书是何许人也?若是一旦出事,到时候你我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西门庆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两人又是沉思,忽然西门庆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参军,我有一计。” “还等什么,说就是……” 西门庆连忙再说:“何人能引得走苏武?苏武看到何人便会去追?想来想去……” “郁保四!”云理万直接答出来了,便是喜上眉梢,又道:“对对对,那苏武只要看到郁保四,必然起身就要去追,好计好计!” “便是如此,只管叫郁保四远远让苏武看一眼,苏武必然认得出,他自恃武艺,看轻郁保四,岂能不拔腿去追?让郁保四打马出城就走,自就把苏武引到了城外……” 西门庆这一辈子,就是歪主意极多。 “就依此法……”云理万连连点头。 “那我明日大早就去寻郁保四。”西门庆也是喜上眉梢。 “倒也巧了,郁保四今日倒是来了一封信,说他要往大名府去走马,路过此地,还想从本将这里讨一些钱财,说是抚恤他那几个死去的兄弟,本将正想着怎么回绝他,如此,倒也不必回绝了,多给他些,教他再办此差。” 云理万哈哈笑着,还捋几下胡须。 “如此正好,如此正好!”西门庆双手一拍,左右一看,只说:“天助我也!此番定教那苏武死无葬身之地,咱们终于可得个安生了……” 云理万从座位起身,一把拉住西门庆的手,交代叮嘱:“事都付与你,可定要办得妥妥当当,万万不要再出什么差池,至于钱,还是要给,多给就是,你看着办……” “我办事,参军放心就是。”西门庆连连点头,却是猛然又问:“诶?那苏武可在城中?” “头前往府衙去了公差,倒是回了,却又出了城,倒也不知往哪去了,不过他差事在身,定又要回的……” 云理万对苏武的行踪,显然真有关注。 “那就好那就好,那此事就定在明日傍晚时分,只待引得苏武追出城去三五里,寻个僻静处,一了百了!” 西门庆心中已然在盘算具体细节,盘算得咬牙切齿,却也盘算的心中越发兴奋。 第30章 哥哥让杀谁来,就杀谁! 上午半晌,苏武入城里来,自是先去衙门里,该点卯点卯,该见知县见知县。 却见衙门里许多人看他,眼神都怪怪的…… 连李成那小子也有几分怪模怪样,只待点卯结束,安排了众衙差的差事,苏武便问李成:“怎么回事?” 李成倒是不藏着掖着,只说:“哥哥不知呢?” “我知道什么?”苏武一头雾水。 “唉……哥哥,你可当真是做了什么……事吗?”李成又问。 “说,什么事?”苏武直接呵问。 “哥哥,街面都传着你,说你……说你与……” “说!” “唉!说哥哥与那布庄杨家的遗孀孟玉楼,不清不楚的……这事都在阳谷县里传遍了。”李成还是没有说直白。 苏武反应过来了,看来是街面起谣言了,这谣言肯定不是说什么不清不楚,定是有鼻子有眼…… 稍稍去想,也知道这谣言肯定难听至极,下作非常。 这他妈是什么事?苏武可是一口茶都没喝人家的。 不用想了,这事,必是西门大官人的锅了。 “哥哥,有没有这事啊?”李成还问呢。 苏武还没来得及说,一旁武松已然开口:“没有!当真胡说八道!拢共见过一面,之前都不识得,这些天出多少事?哥哥怎么可能还有闲暇去做那些?” 李成连连点头:“也是也是,我就知道,定然是有人背后要坏哥哥名声。” 这事倒是弄尴尬了,这阳谷县里,有点脑子的,应该大多不会信,毕竟苏武与那孟玉楼以往八竿子打不着。 但也架不住那些粗鄙妇人一张嘴到处说…… 西门庆这个狗东西,真狗! 苏武一个男人,倒也无妨,人家孟玉楼一个女子带着十岁的小叔子,本就过得艰难,如何是好? 再一想,西门庆这招也算是釜底抽薪,是在绝孟玉楼的路,更是间接在逼着孟玉楼往西门家嫁去…… 难怪西门庆这家伙能靠着女人崛起,慢慢混成首富人物。 “你去与他们说,衙门里可不要瞎传了……”苏武如此吩咐。 “好,我这就去说,哥哥可没这个空暇去做这些事呢……”李成转身就去。 有些郁闷了,苏武出了衙门口,左右看了看,倒也无奈,往孟玉楼家去解释或者安慰什么吧…… 反而有些不妥。 苏武便就停住了脚步,却见街面有个半大小伙提着一篮梨子,不断偷看自己,好似在这门口等候许久了一样。 苏武抬手一招:“过来!” 那小伙当真不跑开,而是过来了,不等苏武说话,就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封书信,只说:“苏都头,是有人让小人在这里等都头,给都头送一封信。” 苏武接过信,又看了看这个小伙,问了一语:“你是不是叫做郓哥儿?” “啊?都头竟是知道小人的名字呢?”小伙高兴不已。 苏武怀中掏出了几个钱:“给……” 郓哥儿连连摆手:“已然给过了。” “拿着就是……”苏武直接放进篮子里。 “拜谢都头,拜谢都头……”小伙只管连连躬身。 “行了,你去吧,多在这附近走动,下次我有跑腿的差事,也寻你办。”苏武对这郓哥儿观感不算差。 郓哥儿自然就去了。 苏武看了看信,信封上也没字,只管在打开看。 没头没尾,就一行字:官人勿忧,妾身心知,小人作祟,清者自清。 不用想了,孟玉楼差人送来的,本还想着是不是安慰一下孟玉楼,没想到孟玉楼更识大体,先来安慰他苏武了。 这女子…… 还真有几分大气,心志也是坚韧,这般流言蜚语之下,还能稳住心神。 挺好! 苏武嘿嘿一笑,把信装好,往怀中一塞,倒也释然了,这事先不管,今夜有大事。 武松跟出门来,只与苏武对了一个眼神,便看武松就出城去了。 苏武也回衙门里坐定,等候着。 计划早已定好,倒也简单,今天让郁保四找云理万要些抚恤金,云理万必然要回复,他不敢假旁人之手,只会让西门庆跑一趟。 如此,西门庆出城去,自就是瓮中之鳖了。 本还想着要慢慢薅西门庆的羊毛,如今苏武心态大变,先下手为强,否则夜长梦多。 既然是这个时代,许多事,就要做得猛烈一些,薅羊毛什么的好似没什么必要,反而动手去抢也没什么不可。 抢,才是这个时代应该有的手段,只看抢得高明还是不高明。 只待等得武松再回来,寻着苏武就说:“哥哥,事情有变。” “怎么变?”苏武疑问。 武松左右看了看无人,轻声说道:“那云理万与西门庆,也让郁保四今夜引你出城去,想来必是今夜也有了埋伏。” “这倒是巧了……”苏武微微皱眉。 “倒也不知郁保四所言值不值得信……”武松有另外的怀疑。 苏武起身,左右走得两步,眉宇一展,面露凶光,看了看武松,说道:“今夜搏命之时!” “怕他个甚鸟,便杀他个天昏地暗。”武松更是两眼圆瞪,杀意不止。 “那你就去回那郁保四,就说今夜让他按照云理万与西门庆的差遣来做就是……”苏武心中不慌,因为他已然后手准备得十足。 这个时代,就他妈是用命搏前程! 云理万与西门庆,不过是小喽啰之辈,若是这关都过不去,那还混什么混?还怎么面对那些什么梁山大贼? 还怎么可能崛起? 武松已然起身:“哥哥,我去回他话语。” 说完,武松起身飞奔,脚步快得惊人。 苏武走出班房,左右一看,喊:“小成!” 李成立马上前来:“哥哥,何事?” “今夜,把硬弩带在身边,多带箭矢。”苏武吩咐一语。 “哦,好!”李成只管点头听话。 苏武还问一语:“杀人,你敢不敢?” 李成只管拍胸脯:“敢!哥哥让杀谁来,就杀谁!” 旁边还有几个衙差来去,只当自家都头说笑呢,用话语试探李成…… “好!”苏武点点头,自己往衙门库房里去,得寻一件趁手的长刀,该打磨也要打磨。 (兄弟们,开始真正爬新书榜了,在历史新书榜已然第二,在总榜五十一名,求追读求票,再拜,大拜!) 第31章 贼人休走! 苏武从库房里选出一柄长刀来,正在衙门院中打磨。 衙门里忙忙碌碌,来来去去的人,都看都头在磨刀,倒也未去多想。 唯有董坚多想了些,近前蹲下,问:“都头今日……” 苏武摆摆手:“没事,你忙你的,你便去看看那赌徒成三,看紧他,最近一定不要让他出去,他还有大用。” “都头放心,那厮惧怕得紧,哪里敢出衙门去……”董坚点着头,却是又问:“都头今日……” “无事无事……”苏武还是如此说,手中的刀磨得咔咔作响。 董坚好似有些气馁,起身要走,却又还是问了一语:“都头若是今日有什么事,可一定带着我……” “嗯?”苏武抬头看了一眼,问了一句:“既然磨刀,就是杀人的事……” “我也去!”董坚立马答道。 苏武心中其实感动,想一想今夜之事,已然准备得极好,再看董坚,点了头:“行,你也备刀去,傍晚跟着我……” 董坚立马扫去气馁,起身往库房里去挑,虽然身上已然挎了腰刀,但这衙门里的制式腰刀着实是个样子货。 还是库房里的家伙事,多少有一些堪用,挑一柄出来之后,董坚便也取来磨刀石坐在苏武身边,也吭哧吭哧磨了起来。 苏武有话说:“你是良家子,衙门里的事,你都做得极好,还能识字,有些事便也未想着你,也不必你,你莫多想。” 董坚却道:“我心中只觉得都头与以往真不一样了,都头兴许在做大事,我只想着……” 董坚顿了顿…… “想什么?”苏武转头来问。 “我只想着,不论如何,也不是要求什么出人头地,只愿随着都头,我心中信得过都头,就怕都头疏远了我……” 董坚显然还真组织了一下语言。 苏武认真点了点头:“行!就去见识这一遭!” 倒也不仅是董坚见识,苏武自己也是见识,连带武松,大家都一起见识一下,从此便是不一样了。 只待刀磨好了,往那破烂刀鞘里一插,把刀别在腰间。 苏武出门了,左边李成,右边董坚。 与往常一样,就在街面巡视一番,只看得那郓哥儿又在衙门口走动,苏武抬手一招。 郓哥儿连忙上前来躬身:“见过都头。” “你带个话去,就说……你也勿忧,此事有我,自当清白。” 苏武没想着写什么回信,就带话去也足够。 说着,又掏出几个钱来,放进那装满梨子的篮子里。 “都头放心,我这就去。”郓哥儿一礼之后,转身飞奔,生怕都头看不到自己奔得有多快。 李成也问:“都头,这般事,县里是沸沸扬扬,如何能清白得了?” 董坚也点头:“是啊,最怕的就是众口铄金,无以解释得清。” 苏武大手一挥:“自然解释得清。” 就看武松从城外奔回来了,倒是什么话语也不说,只与苏武点了点头。 苏武再吩咐:“二郎,你先出城去……” 武松左右一看,看的是李成与董坚二人,说道:“我若不在哥哥身边,只怕……” “放心,城外才是重中之重,我这有三人,无妨。”苏武说道。 “好吧,哥哥自己小心。”武松点了点头,又与李成、董坚二人说道:“便是你们都死了,哥哥也不能伤了分毫。” 这话说的…… 苏武便是抬手去赶:“你自快走就是。” 李成却还真点头应道:“嗯,我知晓了呢。” 董坚在后,咬牙一语:“此番我自不是孬人!” 如此,武松起身快步而去,自也知道隐藏行踪,先回家去磨蹭几下,又出门往一处茶楼坐坐,左右观察几番,才从茶楼茅房里翻墙而走。 苏武继续巡视,只看天色,天色慢慢在黯。 走到东城门口,便也是阳谷县最热闹的城门,稍稍站定…… 就看那城门之处,有一个巨大汉子鹤立鸡群,两米多身高,三百来斤的体重,实在是想看不到他都难。 苏武抬手一指,一声大喊:“贼人休走!” 那巨大汉子转身就跑…… 苏武连忙去追,身后董坚李成,即便不知道怎么回事,也飞身跟上。 “莫要放走贼人!”苏武一边喊一边跑。 却是许多人朝他看来,正是要关门城门的时候,急着出城的人极多,城门处一片拥挤。 又听苏武喊:“城门处的军汉,莫要放走了贼人。” 倒也不知这些军汉日常就是懈怠,还是这些军汉有意为之,都是一脸茫然…… 就看那巨汉翻身上了一匹马,飞奔而出,挤得左右东倒西歪,说话间就出城而去,倒是那马匹也不快,主要是那贼人过于高大健硕,过于沉重。 苏武已然奔到城门,还要骂一句:“你们这些饭桶!” 骂完,脚步也不停,直直追出城去! 只待苏武追出城,挨了骂的众多军汉还是一脸茫然。 有人问一语:“牌头,那是苏都头追贼人,咱追是不追啊?” 就听那牌头官说:“追什么追?县衙的事,要你多管?没有军令,如何能擅离职守?” “啊?” “到了时辰,不关城门才是大罪。”那牌头官又说。 众人便皆是不言了,只看着那苏都头带着两个衙差是越追越远。 那牌头官左右看了看,又说:“赶紧的,把要出城的人都轰出去,关门关门,早早歇息着。” 就看城门口一片吵杂热闹,拥挤更甚,那些军汉只管呼喊辱骂驱赶…… 那牌头官已然先下了值,往云理万府中去。 只听云理万仔细又问:“当真追出城去了?” “当真去了,城门都关了。”牌头官答着。 “几个人?”云理万又问。 “三个。”牌头官再答。 云理万忽然坐直,重重舒了一口气去,然后点着头:“做得好,明年升你的官职。” “多谢参军抬举提携!” “今日之事,与谁都不能说。”云理万再叮嘱一语。 “小人省得!” 云理万忽然又问:“那西门庆可是早早出城去了?” “嗯,午后就出城去了。” “好好好,来人,取五贯钱来。”云理万好似彻底放心了,心情大好。 “为参军做点小事,万万不敢讨赏。” “行了,你拿着去就是,便也是你,旁人本将还信任不过。”云理万就是心情好。 第32章 西门大官人? 前头载着三百多斤的马只管跑,后头苏武只管追。 一边追一边喊:“贼人哪里走!” 身后还有李成,只问:“哥哥,要不要射他一箭,定将他射落马来。” 苏武连忙说:“别射。” “啊?”李成还愣了愣。 “只管追去,这厮要活的!”苏武说道。 “哦。”李成点着头。 只看追得没多久,前头马匹忽然一转,去了一条小路。 再追,前头一处小林子掩映的弯道,只待转过弯去。 那匹马已然不跑了,被系在路边树旁,那巨大的汉子也站在树旁。 苏武也脚步一止。 就听得有人说话:“苏都头,别来无恙啊?” 这是什么开场白? 就看西门庆就从头前树后现了身,一脸的笑,慢慢走到路中央,折扇一开,胸前轻扫几下,再看苏武。 董坚反应极快:“不好,都头快走,咱兴许是中计了!” 苏武却不惊,只问:“西门大官人这是摆的什么阵势?” 大官人腰间也有刀,只往前走几步:“你不是武艺高强吗?你不是非要与我过不去吗?明年今日,就是你苏武的祭日!” 只看得那董坚一步走到苏武面前挡住,拔刀就出,只说:“都头先走!” 就看头前已然出现六七个人挡住去路,身后也传来声音:“今天,谁也走不了!” 一旁李成,前后去看,已然是踏弩、拉弓、上弦、抽箭,话语狠厉:“跟你们这些狗贼拼了!” 苏武也转头,便是一眼看去吧……不认识,没见过,但也眼熟。 身后这领头之人,生得个五大三粗,一头红发不说,脸颊边还有一块巨大的红色胎记,一柄大朴刀立在身侧,凶恶非常。 只是很意外,梁山是什么贼?那是朝廷点了名的大贼,山东河北各地,哪个州县不是海捕公文贴得满大街都是? 那郓城押司宋江只因为一封与梁山的书信败露,就要杀人灭口远走他乡。 西门庆与云理万,这种事也敢碰? 人还真让他请来了! 就听西门庆说道:“苏武,倒也不怕与你说,当面乃是水泊梁山赤发鬼,你乃县衙公人,不会没听过吧?” “倒是如雷贯耳!”苏武笑着答道。 刘唐见苏武还笑,只道:“苏武是吧?近来名声不小,只怪你爹妈没生个好八字,正要拿你人头立我梁山威名,莫要见怪!” 苏武转身去看刘唐,就问董坚:“这厮值得多少贯?能不能升个官?” 董坚舔了舔嘴唇:“领头的晁盖三千贯,这厮一千八,定是大功。” “值钱!”苏武点了点头,还真他妈值钱,朝廷就是朝廷,不比州府。 西门庆倒是急了:“刘兄,这厮竟是还敢小觑与你。” 刘唐果然就怒,闲话没有了,朴刀一横,人就迈步:“死到临头不自知!爷爷教你今日身首异处!” 就看苏武刀也在拔,一旁李成抬手就射。 只听弓弦一响,刘唐面色就惊,箭矢来得是又准又快,只容得他身形也滚,朴刀也挥…… 便是体面全无,却是也堪堪躲过。 李成连忙再去踏弩拉弦,刘唐已然站起:“竟还敢暗箭伤人,爷爷杀得你全家老小!” 那弩装填太慢,那刘唐动作极快,几步已到,挥刀就砍。 董坚咬着牙关往前去迎,便是一刀下来,董坚只去抵挡,已然手刀脱去,身形不稳。 乍一看,刘唐当真武艺高强,看得西门庆大声叫好:“刘兄好武艺。” 刘唐朴刀再起,便劈苏武。 就看苏武长刀也起,噹的一声,苏武脚步不虚,身形不摇,稳稳接住,倒也没什么招式,就是力大与眼疾手快。 那刘唐被挡得这一刀,身形也顿,却是知道,这个打虎之辈,不是泛泛。 就看李成又要搭箭。 西门庆稍稍一急,转头去喊:“郁保四,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上?” 嗯? 郁保四呢? 管不得那么多了,西门庆连忙左右挥手:“都上都上,一起上!” 十几汉子,前后围来。 就在此刻! 忽然,就听得周遭附近,有一种奇怪的嗡嗡之声此起彼伏…… 西门庆稍有错愕,抬头去左右看,他是真的一时不知这是什么声音。 那刘唐却是当真见识过场面,反应极快,刀也不劈了,只喊:“快躲快躲。” 就听得空中一片“咻咻咻咻”的声音…… 西门庆终于看清了,竟是箭矢,密密麻麻不少,若只是一声弓弦嗡响,他倒是能分辨,只是这般…… 这是怎么回事? 哪里来得这么多箭矢? 西门庆连忙抱头往树后去躲。 已然电石火花之间,便是惨叫连连,已然有好几人被箭矢扎得通透,在地上翻滚不止! 局势陡然大变,西门庆自是还没有闹懂怎么回事。 刘唐已然先骂:“西门庆,直娘贼,竟是教你骗了,你寻官兵来拿我!” 西门庆一时愣神:“刘兄这是哪里话?” “西门庆,就算爷爷我被官兵拿去了,来日我家哥哥定也会杀你全家!”刘唐又是大喊,却是躲在树后只看左右空中。 因为那此起彼伏的嗡嗡之声又来。 刘唐只能左右去看,绕着树干来藏。 却是西门庆陡然发现那苏武站定当场,动也不动……却是箭矢并不往那中间去…… “苏武,是你!”西门庆回过神来。 只听苏武答:“是我又如何?” 苏武倒是有些失望,本以为是一桌大席,备得辛辛苦苦,原来上的还是几碟小菜,场面着实不大,西门庆终究是小喽啰之辈,起不得什么真正的大场面。 倒也是好事。 就看又有几人满地打滚哀嚎,更有人喊:“刘头领,这可如何是好啊?” 刘唐也是一时慌了神,还左右去看,便是不知往哪边突围是好,只因那箭矢哪个方向都来。 就听得林子里有人呼喊:“哥哥,来迟了吗?躲得远了些,怕打草惊蛇了。” “来得正好!”苏武高声去答。 就看林子里,前后左右,都出来了人,皆是弓弩在身,腰间也有柴刀之类,还有人背着钢叉…… 不是官兵? 刘唐心中陡然欣喜不少,是官兵就没得说了,不是官兵就是好汉,那应当……还有得说。 刘唐躲在树后已然开言:“诸位好汉,误会误会!” 只是没人搭理,武松已然出现,走到苏武面前,前后一看,便是面露鄙夷:“哥哥,好一通忙碌,就这几个货色……” 站着的就四五个了,躺在地上嚎叫不止的,十来个。 苏武又转头去:“西门大官人?” “啊?”西门大官人活着呢。 “不出来见见?”苏武再问。 “这……就出来,都头也知,都是那参军云理万……”西门庆左右去看,看得心中一凉。 “出来说话……”苏武抬手在招,倒也是在那树后看到了一双惊恐的双眼。 (兄弟们真猛,昨天还在新书总榜五十一名,今天就干到三十名,真是欣喜非常,拜谢诸位兄弟!也不知道这新书榜最终能爬到多少名……) 第33章 林寨主,幸会幸会! 西门庆依旧左右在看,却是着实有点不敢出来。 却见武松已然往那里去,还骂:“直娘贼,便去一刀结果了你。” 西门庆立马就出来了,连连说道:“都头都头,我也不过是个听话跑腿之人,实乃是那参军云理万谋划的此事……” 就看武松迎上去把刀往那西门庆脖颈一挂,一手提着西门庆的后衣领就回。 西门庆在武松巨力之下,两条腿不断倒腾,已然就在苏武面前。 武松抬腿就踢在西门庆小腿之后:“跪下与我哥哥说话。” 西门哪里还能不跪,便是立马还要开口辩解,却见苏武摆了摆手,回头去问:“还有一位水泊梁山的好汉呢?” 那赤发鬼刘唐早已琢磨了形势,又是喊:“不知是哪里的好汉当面?我乃晁天王座下兄弟,也与宋押司交情颇深……” 能说出来的大名,刘唐都说出来了,托塔天王晁盖,在周遭州府江湖名声甚大。 郓城押司宋江,那是江湖及时雨,但凡江湖人去寻他救个急,他从来仗义疏财,便是山东地面,不知多少人得过他的恩惠。 若是江湖好汉,这两人搬出来,常常都有奇效。 只是这回,好似不见效了,虽然那些手持弓弩的汉子看起来像是哪个山寨的,偏偏就是无一人有反应。 倒是有一个大汉走向那都头一礼:“哥哥,咱兄弟不曾丢脸面吧?” 苏武只夸:“兄弟们一个个射术惊人,着实给某开了眼界。” “嘿嘿……哥哥谬赞。”林卯一礼,笑得开怀,转头去:“哥哥,我去把那厮提来!” 说着,林卯拔出柴刀,就往刘唐藏身之处去,左右几人跟随,个个张弓拉箭,倒也谨慎。 “出来!”林卯近前一喊。 刘唐也知形势,起身从树后出来,朴刀已放,打量林卯,还要问:“兄弟哪座山头?” “绑了!”林卯抬手一挥。 众兄弟上前七手八脚,只把刘唐绑个严实,便往苏武面前拖来。 “兄弟山寨何处啊?说不定与我家哥哥有旧呢?”刘唐说个不停,他向来也浑,此时却好似有了一些聪明。 也是林卯等人,看起来就真像是哪座山寨里的汉子。 还是苏武来答:“这位林兄弟,乃是景阳寨的当家。” 林卯都愣了愣,哪里来的什么景阳寨? 但苏武说有就有吧…… 当然会有,景阳冈是个好地方,景阳冈虽然地势不险,但景阳冈左右皆是地势险要之地,如此景阳岗才成了要道。 若是在景阳冈左右设个山寨,不说别的,也不抢不掠,也不打不杀,就收一些小小的过路费,那也必是一笔巨款。 发财的路子,这不就来了吗? 如今山东地面,乃至整个大宋,哪里不是山寨众多?有官府的堡寨,有绿林好汉的山寨。 景阳冈多个山寨有何不可?多个山寨还多几分安全保障。 这就是高明的抢。 刘唐还当真听得煞有介事:“嗯?以往不曾听说景阳冈上有山寨啊?” 苏武还真答:“如今不就听说了吗?” 刘唐好似还恍然大悟起来,点点头:“林寨主,幸会幸会!” 林卯横眉一看,只骂:“傻屌直娘贼,莫要来攀扯!谁认识你家什么哥哥!” 苏武稍稍抬手:“好了好了,人都齐了,地上这些,怕是救不活了,但既然都是梁山的,那应当也值得几贯钱,那五个也绑好,活的多值几贯,都打扫一下,加上这个刘唐,到时候一并送到大名府去,梁中书必是亏待不了。” 武松就笑:“哥哥,这般来钱倒是快,便是去把那梁山上的人都捉了,岂不发财了?” 就看刘唐忽然一改头前的态度,也是攀扯无用了,只是个勃然大怒:“苏武,你若把爷爷放了还好,若是不放,只待我梁山大军一到,便叫你满门死绝!” 武松大耳瓜子上去就抽:“还敢逞凶!” 武松这一巴掌去,直打得刘唐目光陡然清澈,昏昏沉沉,脑瓜子只有嗡嗡之声。 消停了。 苏武再看西门庆,西门庆立马转了个笑脸:“苏都头,那五百贯若是不够,我可回家再多取一些,往后月月上供,万万不敢推辞了。” 苏武点点头,问:“你有多少身家?” 西门庆挤出更多的笑:“屋舍院子,生药买卖,一些印子钱在外,七八千贯总是有的,往后街面上的营生,都头都有份。” “你也不太富啊?”苏武略有失望。 “往后跟着都头,自不就富起来了吗?”西门庆其实真是一把钻营的好手,在这个世道,只要给他机会,他真的能发达起来。 “先问你一件事……”苏武边说着,边把长刀收回腰间破烂的刀鞘里。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西门庆机灵非常。 “今日之事,是云理万吩咐你做的吧?”苏武先问。 “是是是,都是他。”西门庆早已说过了,此时只管点头,只要保得住命,什么都能应,脱了此困,其他的再说。 “那给你录个口供签字画押,倒也不难吧?”苏武再问。 西门庆稍稍犹豫,却也点头:“不难不难……前事后事,皆经我手,我都能说得清清楚楚。” “走,那咱们寻个地方好好说。”苏武乃是阳谷县的罪恶克星,乃是衙门里的公人,做事要有章法,办案要有程序。 说着,众人起身,兵刃都捡起来,尸首都扛上,活的绑着拉着,不回县城,都往景阳冈那边去。 只见得走的路不是往城里去,西门庆立马就急:“苏都头,咱办案不是往县衙去吗?” 显然西门庆知道,只要回县衙里,云理万就能收到消息,必然如热锅上的蚂蚁,定是要想方设法救人。 如今局势,已然牵扯上了梁山之贼,那云理万岂能不豁出命去? 这就是西门庆刚才想定的生路。 苏武岂能不知西门庆心中所想?便是只与武松说了一语:“也给他来一下。” 武松抬手,蒲扇大的巴掌就去,西门庆那双机灵的眼眸,也清澈了许多,一只眼眸往左去,一只眼眸往右去。 自也消停了…… 第34章 不好不好…… 小小山村之后,山腰有几间牛棚,几十号弓弩在手的汉子围在左右。 牛棚里撕心裂肺的惨叫。 有董坚这个老衙差,录口供,逼口供,那是一把好手。 苏武也不去看,只管让董坚一个个施展,五个喽啰,一个刘唐,还有西门庆,口供都要清清楚楚。 苏武只远远坐在山腰地垄之处,看那朝阳慢慢起,也与林卯说着话语:“山里日子苦,而今世道差……” 林卯点着头:“都头莫不是说刚才那景阳寨之事?” “嗯,我有个谋划,你听听看……”苏武是商量的语气。 “哥哥只管吩咐就是,只知哥哥不会害我等。”林卯直接说道。 “你还是听听看,景阳冈南北皆险,但北山尤甚,在那山头立一座堡寨,一来是自保,此番得罪了那梁山贼寇,那是大贼,来日说不得会来报复,有了险要堡寨,他们便是来多少人也无可奈何。” “好,我与众兄弟一商议,说去就去。”林卯已然点头。 “还没说完呢,其二呢,众兄弟们这一手射术啊,着实是好,胆气也不凡,与其在山林里与虎豹为伍,不如仗着本事做个营生,那景阳冈每日不知多少商旅,立了堡寨之后,倒也不仗势欺人,便是来往百抽其一,也是泼天的富贵,不知比在山林里寻营生要强多少!” “好说好说,哥哥的话,我岂能不听?”林卯再表态。 哪里知道,苏武还是没说完:“不急,还有其三,便是在这个地界,我当是护得住你们,来日若是我也有了正经官职,更是可以把这景阳寨弄个官府身份,自是无忧。” “哥哥着实思谋远大,我只管去做就是了,哥哥放心。”林卯再答。 “嗯,立堡寨要钱粮,七八日内,我先送一千贯来,你只管雇些人手赶工,以免夜长梦多。” “拜谢哥哥!上次哥哥就给了一千多贯,我等也一并用上,定不误事。”林卯已然起身大拜。 “到时候啊,我再帮你们寻些好兵甲,好弓弩,你还可以多招揽一些人手,如此还可发展壮大。”苏武当真想得极远。 “自是唯哥哥马首是瞻。”林卯已然有些激动,便是知道,从此命运大不同了。 “嗯,你我兄弟,自是勠力同心,把这前程越奔越好。”苏武说完,从地垄上起身,稍稍拍了一下屁股上的泥土。 朝阳正起,一片红日烧青天。 苏武忽然也有一种胸怀顿开之感,浑身好似充满了力气,只看这广大天地,当是大有作为。 再看林卯,林卯这汉子,竟是红了几分眼眶。 苏武笑了笑,手拍在他肩膀上,倒也没有多说的话语。 牛棚里的惨叫停了有一会儿了,苏武此时进去,看的是西门庆。 西门大官人那潇洒的模样有些不太潇洒了,脸肿得高高,身上沾满了牛粪,被绳索吊挂在横梁上,口鼻之处垂下来的液体,不知是口水还是鲜血。 只看到苏武进来,西门大官人微微睁眼,口中呜呜想说些什么,只是有些说不出个清楚来,显然遭罪不小。 遭罪了,那自然就是不太老实。 苏武开口:“西门大官人,其实某是个心善之人,看不得这般场面。兴许你也想问,落得如此下场,到底是哪里得罪了某?便也答你,其实也没有什么理由,终究是弱肉强食,你的事我知晓许多,就好比你与宋惠莲通奸,却杀他丈夫蒋聪……你杀得人,人也杀得你,你说这世道,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旁董坚还来问:“都头,此案当真?” 苏武点着头:“嗯,再把此案口供逼问清楚。” 却看那西门庆,头一栽,再也抬不起来。 “都头放心,再给这厮上上手段就是!”董坚咬牙切齿,没想到这西门庆还有杀人案在身。 苏武出门去,倒是走到了另外一个牛棚前,刘唐就在里面。 倒是这梁山还有些麻烦…… 仔细想想,如今梁山之势,晁盖吴用之辈,再加阮家兄弟,还有昔日王伦手下几人,几百个喽啰…… 其实不足为惧,真要去想,就是豹子头林冲了,林冲这人性格上虽然软弱了些,但不妨碍他武艺上当真是把好手,上马领兵打仗也不算庸人。 不过,此时此刻,梁山还真没有攻打城池的能力。 所以,这刘唐送到大名府去换成钱财与功劳,乃至在梁中书那里得个情面,值得做,暂时也不必担忧什么。 再多想几分,这梁山对于苏武而言,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 仔细一想,苏武立马也想明白了,大贼得有,大贼就是大功,大功就是前程。 这贼,还真需要!乃至苏武也想起了一个词来:养寇自重。 但这贼势,也当控制得住才行,不能真让他们肆虐起来。 想明白之后,苏武只觉得身形都轻快不少,未来之路,就在脚下。 此时,阳谷县里,云理万一反常态,今日竟是早早就到得城门楼子上落座吃茶。 他在等人,本是等得心情大好,只等佳音。 却是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 不免心中慢慢生急,招那牌头官来问:“可看到西门庆回返?” 那牌头官摇着头:“回参军,倒是不见那西门庆回返。” 云理万又问:“可看到那苏武回返了吗?” 牌头官再摇头:“也不见苏武回来……” 云理万一头雾水,只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几步出得城楼,打眼去看,近处也看,远处也眺。 再问:“可有什么人送书信来?” 牌头官只管摇头:“不曾有。” 云理万再抬头看那太阳在何处,已然心慌:“不好不好……” “参军,什么事不好?”牌头官也想为参军分忧。 却是参军哪里还理会他,只管往城楼台阶去下,先回一趟家,再飞快往那县衙里奔,赶快请见知县孟义。 孟义倒也见他,就问:“何事?” “嗯……下官怕是遇到难事了……”云理万躬身站着,姿态也低。 “哦?云参将在这阳谷县里,还能有难事?”孟义这话,兴许有几分阴阳怪气。 “也是下官莽撞,头前因为胞弟之事,与衙门里的苏都头起了一些嫌隙,都是同僚,本不该如此,往后下官自是好好管教胞弟,也请相公与苏都头往狮子楼一叙,便是想请相公做个中人,好让下官与那苏都头赔个不是,如此皆大欢喜,不知相公可有空暇?” 说着,云理万手边提着一个盒子,便放在了孟义身侧的茶几之上。 (兄弟们,昨日新书总榜三十名,今天掉了一名,成了三十一名。这爬榜之路漫漫啊……唯有再请再求了!大礼!新书期,一日两章,每章两千出头,这是无可奈何,只待上架,定然报答诸位兄弟大恩大德!) 第35章 狗急跳墙,不得不防 知县孟义看了一眼身边茶几上的木盒,说道:“参军何以如此客气啊?” 云理万只管笑:“相公,毕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孟义拿起那木盒,有几分沉重,打开看了看,一片金晃晃的光芒,竟是金饼子,只说:“稀罕物啊……这稀罕物,本县家中还真缺一些!” “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孟义又把那盒子盖上,放回了茶几上,慢慢说道:“若是早几天了,倒也好说,也不需要这些稀罕物,如今啊,怕是不成了……” 云理万心中一紧,就问:“如何说?” 孟义摆摆手:“本县也从来不曾参与这些事,那苏武啊……心中不快,嫌弃本县不给他做主,他便往知府衙门里去了,你说,如今是知府相公过问,本县又怎奈何?” “知府相公?”云理万听得心脏一停,立马又说:“这与知府相公何干啊?” 孟义摆摆手:“本县并不多知啊……” “相公何以还让一个小小都头骑在头上如此行事?”云理万再问。 孟义无奈笑了笑:“老夫是知阳谷县事,人家虽然新来不久,但也是知东平府事,老夫七品,人家五品,老夫穿青衣,人家穿红袍……” 这话说得……云理万愣了愣,口中有语:“那……那那……还请相公指教一二。” “指教啊?”孟义又看了看云理万。 云理万连忙上前,把那小茶几上的盒子往孟义身边推了推,说道:“还请相公指一条明路。” 显然,云理万是真急了,他虽然不知道城外具体发生了什么,却是心中惶恐不安,主要还是牵涉那梁山大贼,此时此刻,事出有妖…… 若是成了倒也无妨,若是一旦有失,那梁山大贼只要稍有牵扯,后果不堪设想。 孟义看了看身旁小茶几,慢慢说道:“他往东平府去,你便也往东平府去就是了,他一个小小都头,不过是个县衙吏员,你是个府参军,正儿八经是个八品上的武官,你有看重你的上官,他不过就是侥幸见了知府一面,他与你怎能比?” 云理万恍然大悟:“多谢相公指教。” 孟义点点头:“那这点稀罕物……” “不值什么,当真不值什么,下官这就往东平府去,告辞。”云理万当真一刻都等不得,回头就要走。 “慢走不送。”孟义不起身,只是挥挥手。 云理万自是转身快跑。 孟义把那小木盒再拿起来,打开再看看,嘟囔自言自语:“这般手笔,急了,真是急了啊……苏武啊苏武,你还真有几分造化,值得本县帮你一帮……” 苏武在做什么? 快马两匹,口供卷宗几摞,带着武松,在往东平府去的路上飞奔。 百来里路,下午半晌,进城直入府衙,倒是衙门里的官吏都认识他了,直往后衙请见。 知府程万里,依旧在那书房中,只看苏武递上来的那些公文。 “你坐你坐……”知府相公再次请坐。 苏武也不多说,直接坐在下手,只待知府相公一边看得一会儿,他也一边开始说:“逼良为娼,逼人典妻卖子,通奸,杀人……这些不过都是小罪了,竟是还敢勾结梁山贼寇陷杀官府衙差,那云理万,已然是狗急跳墙……” 知府相公点着头,却是眉头皱了起来。 显然事情不那么简单。 知府相公问:“这云理万之事,都是清楚……就是……” “相公,那云理万此时定然是慌乱了,慌乱之间,病急就要乱投医,他所能倚靠者,不外乎……董平。董平大概也难知其中详细,若是董平在云理万那里知道此事与卑职有关,必然怒上心头来。” 苏武想得太过透彻,这种关键时候,必须是智商占领高地。 程万里捋了捋胡须,点头:“如此,那董平怕是要与你誓不甘休,所以他十有八九会过问此事,会为那云理万出头。” “正是此意,董平心胸狭窄,便是看得我名,必会出手。”苏武点着头。 “你啊……”程万里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一脸欣慰点头,胡须连连在捋,有了几分笑容:“真是不错,城府智计,皆非常人。” “相公交代之事,岂能不思前想后去深谋?”苏武只如此一答。 “好,甚好,那就按你想的去做。”程万里把那公文放在一边,再说:“此番啊,若是董平失势,你可愿……往东平府来?” “相公吩咐就是,卑职不曾多想,只把眼前事情办妥才是当务之急。” 苏武知道,自己的前程来了,第一步开始了,其实,也早有预料。 “哈哈……年纪轻轻,竟是这般沉稳,前途不可限量。”程万里当真笑出声来,又说:“你可莫以为本府所言有虚?岂不知,本府恩相何人?” 程万里第一次与苏武说出了私人之语。 “卑职不曾这般去想,只一心念着办妥此事,不出差池。”苏武却是忽然一想,想起来了,程万里当真上有恩相,名唤童贯。 童贯何许人也?此时此刻,他是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事…… 这倒是意外之喜! 却见苏武并不表现什么欣喜,而是忽然眉头一皱,说道:“相公,此事还有几分危险其中。” “嗯?”程万里笑容一止。 苏武继续说:“东平府内,多是那董平心腹之辈,那董平本身也是个无法无天之人,就怕他狗急跳墙,不得不防。” “你是说……你说他敢吗?他安敢如此?”程万里还有些难以置信。 就说这大宋朝,怎么可能会有这般胆大包天的武夫?当真狗急跳墙了,还要当场起兵造反不成?还能肆虐州府城池不成? 苏武认真点点头:“只怕他……当真敢。府衙里那几队衙差,怕是拿他不住,他必也不是那束手就擒之辈。” 这个事,程序来办,一道一道来,扳倒董平应该问题不大。 怕就怕董平到时候当真心下一横,州府里的兵马,那是不可能对董平下死手的,衙门里的差役,那对董平而言,当真没什么威胁。 董平若是再起一些心腹,这东平府里,还真就任由董平肆虐了。 哪怕苏武当场,意义也不大,到时候百十号披甲马队,谁来了也挡不住了,还教他一番厮杀掳掠,报仇雪恨,从容而去。 程万里是一个来历不小的文官,刚才还一时真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因为平常里他还真接触不到这种事。 此时苏武提醒之后,再去一想,若真有个狗急跳墙,那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程万里只问:“你……你既想到此节,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有!”苏武头一点。 程万里立马心中一松:“快说快说……” 第36章 又是那苏武? 苏武立马就说:“梁山贼寇,那是朝廷之大贼,是蔡太师与大名府梁中书恨之入骨之贼,卑职是想,不若直接就把此事擒到的人送往大名府梁中书衙门里去,也把这些案卷文书一并送往大名府去……” “接着说……”程万里皱眉思索。 “相公,是这般,东平府的兵马,靠不住。相公写一封书信,由卑职带到梁中书当面,送贼去是其一,如此一番,梁中书必然心中痛快,借兵来就不难了,只要有大名府的兵马到得东平府来,董平之事,自是万无一失。” 苏武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也是无奈,但凡他手中有一支堪用的兵马,不用太多,几百上千人,也不至于要把这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实在是董平这个神经病不好对付,此时大名府有谁? 急先锋索超,索超正在大名府任职管军提辖使,这也是水浒顶尖战力之一,与青面兽杨志差不多水平。 索超其人,上阵打仗,悍勇无当。 程万里听得苏武之语,思索来去,已然点头:“竟是你比本府还想得周到,你这年轻人当真不同凡响,若是不通此节,一个不慎,还真是命悬一线之祸事,好好好,就依此法,你速带那些贼寇去大名府见梁中书,速速搬兵马来,书信,本府这就来写……” 说着,程万里已然起身,也不叫人,直往那书房长案去。 苏武倒也跟去,他来磨墨,程万里来写。 显然程万里还真有些被吓到了,刚才一刻,不免也想到了那无状匹夫刀斧加身的场景来,再看一眼苏武,便是暗自庆幸:“你当真不凡!” 程万里这种文官,就是久在高阁,丝毫不曾察觉到乱世将至,只以为世间依旧一片太平。 此时大宋朝,多是这般文官。 也是程万里当真见识到了董平这般人之后,再经过苏武一番提醒,才有了几分警觉,不然,还真是一个满门尽丧的结局。 磨着墨的苏武,只答:“相公乃文人,不知匹夫之恶也。” 便是这大宋朝哪个相公也想不到,就因为自己不愿意嫁女儿给一个武夫,会招致这般灭门惨剧。 很快,书信写就,程万里自己俯身去吹,吹得几番,吹干墨迹,叠好放入一个信封之中,递给苏武。 还说:“你这就出城去,莫要丝毫拖沓。” 苏武只管把信塞进怀中,稍稍一礼,转身就走。 还是快马,赶紧出城,这城池万万不能多留,若是多留,只怕那董平收到消息反应过来,又要上来找麻烦。 出城之时,正是黄昏,打马飞奔往外,苏武左右稍稍一瞥,看到一个熟人正往城池来,也是打马,马匹正在减速,身后跟着五六打马随从。 定睛一看,竟是云理万。 云理万似也看到了他,倒是巧了,云理万连忙招手:“苏都头。” 苏都头只当没看到也没听到,只管打马往阳谷县方向去,也就是大名府方向。 云理万再喊:“苏都头,稍待稍待,本将有话与你说。” 苏都头快马加鞭就去,哪里还会回头,却是武松,还转头怒目瞪来。 云理万看着飞奔而走的苏武理都不理他,心中更是一惊,左右说道:“当真不好,快快快,快入城!” 为何当真不好?苏武还在东平府与阳谷县的路上奔着,西门庆却没了踪影,局势必然已是最坏的结果了。 时不我待,当赶紧往城里去,直去董平府上,自也又带了一个木盒,木盒更大更重。 董平与云理万,自是老熟人,上下级的关系。 只听得云理万一通急言。 董平只问一句:“又是那苏武?” “正是那都头苏武啊,他着实毫不顾及同僚之情,非要把下官置于死地,下官还去问了阳谷知县孟义,那孟义只说此事已经到了知府衙门里,无奈何,只能来寻将军了!” “你与那县衙小小都头,算什么同僚?你也真是无用,一个县衙小小都头都能把你逼成这样。”董平是真来气。 “谁说不是呢,倒也不知他仗了谁的势,这般不把人放在眼里,原道是仗着新来的知府相公势头……这事啊,怕不是冲着下官来的……将军……” 云理万也是会说话的,显然对于董平最近的遭遇有所耳闻。 董平眉头一蹙,看了看云理万,就问:“怎么?是冲本将来的?” 云理万不正面答,只说:“知府相公好手段啊!” 董平脚步左右一踱,就骂:“直娘贼!靠个阉货为官之辈……当真是如今世道,有本事的不得看重,无卵之辈横行朝堂,腌臜之人坐在州府,殿陛之上皆是朽木为官!” 这骂的不是苏武,而是在骂不愿嫁女儿给他董平的知府程万里,也骂程万里的恩相童贯,童贯就是个宦官出身,是无卵之辈。 骂完了,董平稍稍解气,又说:“难怪那日苏武刚好出现在知府衙门前,便是那程万里知道那厮打了头老虎,就以为他如何了不得了,想着招来与本将作对,难怪那厮还当真敢与本将逞凶动手!” 云理万再问:“他还与将军动手呢?如今之局,这可如何是好啊?” “那苏武擒了你的人,如今在何处呢?”董平来问。 云理万稍稍一想,立马来答:“定然就在知府衙门的牢里。” “你怎么知道?”董平再问。 “适才黄昏下官入城来,正看到那厮打马出城去,看得清清楚楚,下官喊他叫他,他只管打马就跑,理都不理,定是把人送到府衙来了。” 云理万笃定非常。 “什么?他今日还入城来了?”董平只觉得痛失良机。 “正是!” “此番也难,人都到了知府衙门牢里,只怕不好操弄……”董平脚步再踱,便是在想办法了。 云理万立马说道:“那厮不把人留在阳谷县去审,而是送到府衙来,便是要罗织罪名来拿下官,拿了下官,自也是又要罗织罪名……” 说到这里,云理万也不全说…… 拿云理万罗织罪名,为何? 董平面色一狠:“走,随本将去府衙牢狱里看看!” 云理万心中一喜,立马出门去喊:“快快快,将军要出门了!” 便是院中,喊人的喊人,备马的备马。 (总榜二十九了,冲了两名,往后每日来报与诸位兄弟,拜谢诸位兄弟!) 第37章 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边,董平点了一些心腹,打马通街,就往府衙牢狱里去。 那边,苏武带着武松飞奔往阳谷县,也不入县城,直去景阳冈那边村里,西门庆、刘唐一干人等还羁押在那里。 一切从速,只管带着人犯就往大名府去,大名府也是大宋朝北京城,从阳谷县去大名府,也不远,二百里路出头。 东平府衙里,忽然吵闹起来,就是董平正在与衙门里一个押司争吵。 那押司在说:“这里是府衙,府衙牢狱,将军怎可随意冲闯?若是要进去见人,也当至少有通判的文书才是。” 董平甲胄在身,倒是没有立马发作,毕竟还真是这个章程。 只看董平回头轻声问云理万:“你可当真笃定人就在里面?” “将军,昨天傍晚事发,不见那苏武回阳谷,今日却见苏武那厮就出现在东平府,定然是把人擒到这里来了!” 云理万笃定非常,常理而想,公人办案,总是要点手段,也要有关押之处,更要人手来看管。 不是那个衙门,就是这个衙门。 董平转身去,对那押司便是呵斥:“你是个什么官?” “卑职不是官……”那押司还真不是官,就是个小小吏员。 “本将就是进去看看,何以不可?寻常百姓看个亲眷都可入此处,怎么?莫不是也要本将与你使些钱财?” 董平像是拿住了把柄来问,这话也不假。 那押司一脸为难,只管摆手摇头:“不是不是,将军误会,就是将军这般往里进,教人知晓了,卑职怕是担待不起啊。” “本将还得偷偷前来?”董平怒目再问。 也是以往,陈文昭当知府的时候,董平在这衙门里面子不小,而今换了知府,这个面子若是不管用了,那就是有人瞧不起他。 知府瞧不起他,倒是还忍得住一二,若是连个押司都瞧不起他,那他可不忍了。 那押司被吓了一吓,果然连忙说道:“将军何必为难卑职啊,将军只管往那判官之处走一遭就是,何人能为难将军?” 只看董平手一抬,把那押司往旁边一扒拉,话也不说了,就往里面去。 左右狱卒倒是不少,一个面面相觑,便是这东平府里谁人不知董将军手段非凡人? 这般当面,哪里吃罪得起?真是一通老打,又哪里能伸冤去? 就这么简单,董平当真闯进去了,那云理万跟在身后也进,还说:“将军好威势!” 董平来的时候就知道,进个牢狱,不过小事,却也稍稍昂头:“算不得什么事。” 府衙牢狱颇大,里面一间一间,黑咕隆咚,只见外人来,囚犯们皆趴着来看,云理万是四处去看,到处去找。 后衙书房里,也有人飞奔往知府面前禀告:“相公,可了不得,那董将军竟是无事闯进府衙大牢里去了……” “什么?”程万里也是一惊,便是着实觉得董平失心疯一般的胆大包天。 “这可如何是好啊?还请相公吩咐。” 如何是好?还能如何是好?起一本往朝廷与枢密院去弹劾,还能如何是好? 只待枢密院反应过来,弹劾真成了,太阳也都下山了。 程万里摆摆手:“随他去随他去,只要他不闯到这后衙里,都随他去。” 便是程万里也知道,这厮闯那大牢是为何,好在,有人棋高一着,当真就没把人带到东平府来,只管往北京大名府送去了。 便让他在牢里寻吧…… “那……”禀告之人对于知府的反应有些诧异。 “别这这那那了,你去吧……”程万里心情很不美,这种无可奈何的知府相公,就问这大宋朝还有第二号吗? 那禀报之人一脸疑惑退去了,也是闹不懂这世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知府相公真是一点…… 不能议论知府相公,心中腹诽也要打住,别多想,赶紧走…… 那知府相公坐在书房里,倒也不是唉声叹气,而是有几分咬牙切齿,还有话语:“只管闹,便看你到时候如何收得场面……” 许多事,不当回事的时候,无人在意的时候,那都是小事,不叫事。 真当回事的时候,上纲上线的时候,那就是塌天之祸。 却是董平带着云理万在牢狱里好一通找,越找越是心焦。 云理万甚至大声来喊了:“西门庆!西门庆……” 还是找不到! 云理万已然急得满头大汗,却是董平开口来骂:“你这厮,当真是一点正经用处都派不上!” 只待找完一大圈,董平就问:“人呢?” 云理万一边皱眉在想,一边说道:“竟是不在这里,那……怕是又去了阳谷县衙。” “哼!”董平一声鼻响,迈步就出大牢,左右一看:“走!” 云理万跟得极快:“将军,下官这就回阳谷县去,只要人在阳谷县里,那倒也好说。” “你真是被一个小小都头耍得团团转,还教某跟着你胡乱忙碌。”董平语气极其不耐烦。 “将军放心,此番定然就在阳谷县,只待下官回阳谷去,便是万事大吉。”云理万连连拱手。 董平手一摆,手中的马鞭也是挥起,倒也不是打人,只是表达不爽:“事情弄清楚了,做爽利了,再来禀报。” “遵命遵命!”云理万连连躬身,就看董将军出得衙门,翻身上马就去。 云理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连忙也上马,赶紧回阳谷,却也心中大定,安心许多,只要不在府衙里,在县衙里,怎么都好说。 那孟义其实不难打发,乃至就算有什么难做之事,终归在自己地盘了,如此危局,怎么也当想办法做得成。 那边苏武,二百里路还不到一半,这边,云理万已经就赶到了阳谷县。 只在城门下,云理万便是抬手一招,那城楼上的牌头官已然飞奔而下。 云理万也不管自己疲惫不堪,就问:“苏武可带了人回来?看到西门庆了吗?苏武与那叫武松的衙差入城了吗?” 连连三问,牌头官只管摇头:“回将军,小人一直盯着呢,不曾见啊……” “嗯?其他城门呢?”云理万再问。 “小人知道将军叮嘱此事,便是时时教人几面去问,当真不曾见人回来,县衙那边也有人看着,也不见人进了县衙……” 云理万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左右去看,竟有几分恍惚:“这都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将军,怎么了?”牌头官还问呢。 “往校场去击鼓聚兵!”云理万已然不知如何是好了,但他还有座下一营兵马,便是他身份所恃,更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 倒也不是要干什么荒唐事,也干不了什么荒唐事,更不敢干什么荒唐事。 但总要想办法,那就唯有派人出城去寻了,到处去寻。 这般若是寻不见,哪里还能睡得着坐得住? 第38章 投石问路 只看得阳谷县不大的校场之中,鼓声已然响几通了,稀稀拉拉也不过二百多号人聚来。 抛开还要上值的百十号人,这阳谷县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多号兵丁。 按理说,云理万麾下,当有五百兵马,名册上必然也是这个数目,想来也是云理万赚钱的手段极多。 就看这二百来人,还一个个破衣烂衫,老弱不少,精气神更是不谈,连队伍都排不出个严整来…… 云理万好似见怪不怪,也不多说,只管让众人出城去寻那苏武与西门庆,对外只说是营里丢了几个人…… 他自己又往县衙去见知县。 见了知县一通说之后,那知县只管不知不懂不明所以。 云理万这边吩咐麾下一定好好寻找,自己又是不顾疲累,趁着夜色再打马往东平府去。 着实是焦头烂额,生死当前,却也不得不多作挣扎。 也是要豁出去了,再见董平,那当是和盘托出了,梁山刘唐之类的事,也不能再瞒了。 便是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让上官救命。 只待朝阳再起。 苏武已经出现在大名府城之外,这大名府城池,当真又不是东平府可比。 那城墙左右看去,绵延看不到城墙尽头,那城墙之高,怕是五丈不止,这般城池,难以想象攻城该有多难。 进城去,城池之广,居民之多,街面之繁华,完全又上了一个层次。 这里不愧是北京,酒家的招牌,楼宇的彩门,来往的车驾,乃至……那些勾栏瓦肆之处…… 只可惜这回来,事急,不然当真要在这里好好见识见识。 也想起这城里有名的浪荡子燕青,长相俊秀,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勾栏瓦肆里四处欢快…… 却也还想,不知那皇帝住的东京汴梁城又该是一番什么景象,说起来也有点熟悉,毕竟有那一篇千古名画《清明上河图》可窥探一角。 大名府衙,就更是气派,那被人劫去了十万生辰纲的梁中书,可就不是五品官了,中书就是官名,中书舍人,正四品之职。 已然就是朝廷中央要员,参政议政不在话下,更负责皇帝诏令所出。 梁中书,名梁世杰,只待他在大名府这里干得一段时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回到京城里,有那岳父蔡京在后,必然又是扶摇直上。 苏武带着一干人来,绑缚的有七位,还有十几个猎户左右押送,又有苏武武松两个衙差在前,其实不伦不类。 只管把程万里的书信递给衙差,等待一刻多,就有人来引路进衙,其余人等皆在外院等候,苏武一人跟着引路之人连连往里进。 直到一个正堂偏屋,还等得片刻,才看那梁中书慢慢走了进来。 这人,也是四十来岁模样,面白如玉,微胖身形,看起来一副好卖相,只待苏武躬身一礼,他便开口:“你当真擒得那劫生辰纲的贼人?” “回中书相公,人犯已然带到,就在前衙院中。”苏武此时不知此人秉性,便是个中规中矩。 “嗯……程知府信中说,东平府有军汉私通贼寇?”梁中书再问。 苏武手中有一摞口供卷宗,只管往前去送,说道:“中书相公请看。” 梁中书拿起来自是翻看。 苏武倒也认真观瞧这人,慢慢有了一个基本印象,这人当是书香门第,自小锦衣玉食,然后进考得中,又娶得宰相蔡京之女,如此官运亨通…… 这般人,其实不好打交道。 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只听苏武说:“那一伙劫生辰纲的贼寇,三番五次逃得缉拿,大军去捉,也落得个惨淡收场,这般贼寇,若是官府里无人与他们私下勾连,是万万不可能做得到这般之事,乃至寻常人也生不出这般胆来。” 梁中书闻言眉头一皱,就来看苏武,问:“你这番见地,倒是新鲜。” 那苏武就继续忽悠了:“此番缉拿到的几个贼人,便正是印证了此事,所以程知府才察知东平府军中,竟是有如此胆大包天之贼,不得不防,才差遣卑职远来。” 梁中书再看那案卷,慢慢就有了一脸怒色,只待看得差不多了,又转头来看苏武,说道:“程知府让你来借兵,朝廷兵马,但凡过州府之境,皆要由得枢密院之令……” 就看苏武来答:“如今事急,一桩谋反之事就在眼前,若是相公料敌先机,事急从权,当场扑杀,有童枢密与蔡太师在朝中,此大功也!” 梁中书闻言,竟是微微一笑:“你一个小小都头,还真懂得几分朝堂之事?是程知府教你这么说的?” 苏武不答问题,只接着说:“相公,如今那伙贼人占据了那八百里水泊梁山,有地利之便,已然难以剿灭,若想尽剿,唯有先除其在外的羽翼,再以围困之势弱敌,方可奏效。” 苏武只管把董平之辈,说成是梁山在外的羽翼。也是如今看来,这么说,也没什么破绽。 梁中书听得是眉目一张,再看苏武,只说:“看来不是程知府教你说的,你还真有几分谋略在心中,本府本也正愁此事,你倒是来得时机正好,可惜你身份低微,似也谋略无益。” 梁中书这话语里,显然有其他意思。 苏武立马再道:“已有程相公保荐抬举,卑职定在此事中尽心竭力,定把这伙大贼缉拿到中书相公当面。” 梁中书闻言,便是真笑几声:“你还当真机灵,听得懂本府招揽之言,却又有忠心,品行倒也不错,还知道如何不得罪本府,难怪程知府如此看重于你,这事啊,看来你当真办得来。” 苏武也笑了笑:“中书相公才是在人心之道,造诣深厚。” “哈哈……试你几番,你竟是滴水不漏,就问你,借多少兵马去?”梁中书已然从案后起身了。 “千余兵马即可,但要大名府管军提辖使索将军亲去。”苏武答道。 “嗯?你竟是连这些都打探清楚了,本府座下,索超还真数第一,你还有几分行事严谨的做派,看来此事当真要成,本府与你手书一封加印,你自去寻索超就是。” 梁中书抬笔就写,却也还说:“你可记住你的话语,来日要把那一伙贼人送到本府当面!” “谨记在心!定不食言。”苏武拱手一礼。 显然,梁中书对于那伙贼人的恨,已然无以复加!苏武这番投其所好,还真是恰到好处。 至于来日到底是哪一日?那就再说了,反正终归有这一日。 苏武如今倒是想通了许多事,如梁山那般的贼寇,在这大宋朝,起不来大势,哪怕没有那个一天到晚想招安的宋江,梁山也不可能成功。 原因有二,一来,大宋朝是历朝历代,士大夫与皇权绑定得最深的朝代,天下各地世家大族,与皇权的利益太过一致,即便有什么矛盾,那也是这群人里的内部矛盾,对外必然是一致的利益共同体。 所以,草莽想要真正崛起,难如登天。 第二,大宋之外,还有大敌,辽国只是其一,还不是主要,不久的将来,那完颜女真大金更是横扫而来。 若自己真的先把国家打得破碎不堪,不能全力对外,那就更是地狱难度。 所以,苏武来这大名府之前,就想定了许多,既要能用得上大宋士族阶级与皇权的力量,又要建立自己的一方势力,唯有如此,这乱世之中,苏武才能步步为营。 这条道路,是明确的。 所以,程万里那里,是第一块石头,大名府这一趟,就是第二块石头。 投石问路,先看看这条路,到底好走不好走。 大宋朝还有一点好,那就是不必当真见人就跪拜。 (兄弟们,又进六名,今日总榜第二十三,我心中真生出了一点点比较大胆的憧憬,诸位兄弟助我一臂之力!万分感谢!) 第39章 赴汤蹈火,定来相助! 大名府城内有军营之处,但大名府的校场在城外,着实是这大名府城内寸土寸金,且大名府的驻军着实不少。 这里的驻军与东平府的还有不同,大宋朝的官军分两种,一种是禁军,此时大概八十万出头,一种是厢军,厢军多来自受灾流民或者罪犯之类,也有四五十万。 大名府的驻军便多是禁军,少厢军。东平府的驻军便多厢军,禁军很少,若到了阳谷县,那就没有禁军了,云理万麾下都是厢军编制。 也就是说禁军主要在边境重镇与重要城池驻扎,乃至很大一部分就在东京汴梁周遭。当然,禁军时不时也会从厢军之中遴选人员补充。 除了禁厢之外,有些地方还有一些团练,也就是民团,许多也有官方编制。 苏武从府衙里出来,还当场拿到了梁山贼人的悬赏,不少,一千六百多贯钱。 城外军营倒也不难找,苏武带着武松,只在中军大帐里等了不多久。 人还没见到,就听得声音洪亮:“寻某的人哪位啊?” 再看索超走进来,并不是很高大的身材,甚至还有些肥胖,圆圆脸,耳朵很大,嘴巴也大,嘴唇也大,还有一脸络腮胡。 其实,乍一看并不是那凶恶模样,倒是与他那“急先锋”的莽撞名号并不十分贴切。 苏武抬手一礼:“阳谷县都头苏武,见过索提辖。” 索超先是一打量,便是爽朗笑声:“哈哈……好一条汉子,还有一条汉子,二位一看就是武艺在身吧?” 苏武笑道:“提辖若是技痒难耐,不在今日,中书相公的手书提辖想来也看到了,事急非常。” 索超好似还真不急,笑着说:“那董平,某也倒是知晓一二,可不是好打发的人,若来的是个软脚虾,某便知道此番之事怕是难办,看得你们二位,倒是又觉得这事不那么难。” 这索超还真在思索这件事怎么办,更也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苏武听懂了,立马就说:“若是真起厮杀,提辖放心就是,有我兄弟二人助阵,还有提辖龙精虎猛,那董平不在话下。” “听说你独自一人打过虎,中书相公恨之入骨的梁山之贼,你也亲手擒得来,想你也是悍勇之辈,某这就去点军。” 索超起身就去,就听得校场一通鼓响。 苏武也出门去看,他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观看大宋朝的正规顶尖战力,得看个门道出来。 先有一惊,那就是大宋禁军的披甲率极高,就看那校场之上,两营兵马,一千人左右,不论是头前那百十号骑士,还是后面那几百号步卒,竟是皆有重甲在身。 只看索超连连发令,先是点卯,再是吩咐带三日粮食,然后即可出发…… 当真行动起来也快,说走就走,旌旗也起,烈风招展。 苏武与索超打马在前,就问:“大名府下,皆是如此精兵?” 索超倒也直爽,摆摆手:“大名府下,三万余军,能称得上精锐的,也就千余人了……你倒以为人人这般?那倒也好了,岂不知……唉……” 苏武明白过来了,又问:“提辖但说无妨……” “咱都是武夫之辈,倒也没什么不好说,大名府这里啊,吃穿用度什么都贵,军汉们却赚得少……若是靠点粮饷,如何养得活一家老小?不论禁厢,哪个不想多做点活去?” 索超说的就是如今大宋军中的普遍情况。 “军汉还能做其他营生?”苏武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 这大宋这方面多少有些怪,越是大城市,越是兵马多,又越是生活成本极高,但大城市的兵,比起小地方的兵,并不多赚很多。 这也就导致了很多问题,就好比在阳谷县当兵,只要吃得上足额的军饷,小日子也就过得去。 但在大城池,哪怕吃足了军饷,日子过得不如狗。 索超便又说:“岂能不寻营生?泥瓦匠,打石匠,糊风筝糊灯笼,做蜡染布,但凡能寻的活,哪处不是挤满了军汉?你可知道最吃香的是什么营生吗?” “倒也不知……”苏武点着头,还真是乡下人进城见世面。 “说来吓你一跳,便是许多达官显贵里的看家护院,但凡哪个军汉被挑了去,那真是吃喝不愁了。” “这……这能行吗?”苏武表示很震惊,正规编制的军人,去打零工倒也罢了,还去给人家当护院佣人? 那军营军队还怎么管? 索超摆摆手:“行不行……不也行了吗?总不能当真教人吃得上顿没下顿,若是军中哗变,军将有几颗脑袋来砍?” “那……”苏武转头去看,看的是身后这千来号人。 “你看的啊……是某想方设法维持的局面,便是想方设法弄些钱财,弄些功劳,弄些赏赐……” 索超说得无奈,显然心中对如今这局势也有很大的怨气。 兴许“急先锋”这个名号,也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这里,急先锋,就是说他打仗冲锋勇猛,哪里有仗打,他就急着去急着上。 剿匪也好,捉贼也罢,乃至演武操练,他都急着表现,为何?就是身后这千来人难得维持。 要想部下安安心心给你当精锐,军械装备只是其一,你得真让他们稍稍过得富足一些,不必为了一家老小一日三餐担忧,且自己还能吃饱喝足,练个身强体壮。 这么看,索超是真难。 苏武不免也想到另外一个地方,那里生活成本更高,军汉更多,就问:“莫不……东京更是如此?” 问出这话的时候,苏武也就猜到了答案。 索超一笑:“东京?你没去过东京?在东京当军汉,放在早年间,开国年间,那自是好差事,而今……与大名府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唉……”苏武只叹气,这般大宋朝,许多事,不冤…… 索超忽然又说:“某也听说了……” “提辖听说了什么?”苏武问。 “听说是你在中书相公那里点了某的名,某倒是也要谢你,此番去,定是要立功的,便也有赏,升官倒是好说,有钱拿……” 索超说着,看向苏武,稍稍拱手。 难怪初见的时候,索超态度还真不错,终究是投桃报李,你敬我,我敬你,你帮我,我也帮你。 苏武自也回礼:“好说……” 索超又问:“此番事罢,你我该是同僚了吧?” 这话问得……问到点子上了。 苏武倒也不藏着掖着了:“知府程相公倒是有过允诺……” “便是你,你得了你家知府信任,才能让你来办这般大差,那董平一去,东平府也当有良将来替,你家知府本就是童枢密门下,东京枢密院中,童枢密说了自然算,这点事办来不难。” 索超不愧是在大城市当官,消息就是灵。至于枢密院,大概就类似于大宋朝中央军委。 大宋朝,文武之间,天差地别,文官要考,武官靠拔,就是靠文官提拔。 “所以……索提辖是在提点呢?教的是治军之法?”苏武也有恍然大悟。 索超几言,就是在教苏武怎么治军,既要顾着一般士卒的生计,又要真维持出几分堪用的战力。 在这大宋朝,没有其他方法,就索超说的这一个办法了。 “哈哈……”索超笑着,络腮胡笑得左右一开一合。 “多谢索提辖。”苏武再拱手。 “来日某若有难事来寻你,你可也要来!”索超如此笑语。 “赴汤蹈火,定来相助!”苏武感受到了一种看似复杂,却很简单直接的友谊。 “好!此番事成,与你不醉不休!”索超声音洪亮,再一拱手。 (关于官职之事,许多兄弟提出来过,作个说明。其实简单,水浒里的人物官职很杂乱,也并不符合宋朝的规制,但只要是水浒、金瓶梅里的设定,一般都不改动,好在大多是一些比较低微的官职。其他的,一律用宋朝规制,如此杂糅来写,并不冲突的……) 第40章 当真饭桶!饭桶! 东平府,董平府中。 就听董平骂人:“阳谷也无,府衙也无,你寻不到你的人,你就去寻那苏武啊,把苏武寻到,不就什么事都了结了吗?” 焦头烂额的云理万只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如今……苏武那厮,也寻不到了……” “唉……你真是个饭桶!”董平叹着气,左右又是踱步,又骂:“饭桶都不如!” 只待脚步一停,董平大手一挥:“这般,就来个守株待兔,他一个都头,终归要回衙门,不是回府衙,就是回县衙……你只管先回阳谷县,把兵马都聚好,几处城门等着,只待看到他人,就地扑杀。” “啊?直接这般杀?”云理万比起董平,少了几分疯狂。 “怎么?事到如今了,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死倒也罢了,还要牵扯本将,不杀他还留着?” 董平着实怒火中烧。 “杀完……”云理万是战战兢兢。 “杀完怎么了?他不是带着梁山贼人吗?你怕什么?他若死了,话语不就随你来说了吗?他一个小小都头,能有几分能耐?何人会当真把他当回事?便是他来东平府,只要城门露了面,本将也就地扑杀……怕什么?” “行行行,好好好,就依将军所言,下官这就回阳谷等他……”云理万又是连连点头。 “等下……”董平忽然手一抬。 “将军吩咐就是……”云理万只管躬身拱手。 “你麾下有堪用之人吗?”董平还是聪明的,对于军事,他还真不是庸人。 云理万一脸尴尬…… “当真饭桶!饭桶!”董平又骂,然后说道:“到时候见着人还教你放跑了,与你百十精锐一道去。” 云理万当场就要哭出来了:“拜谢将军大恩!” 董平却依旧不爽快:“若不是看你平时还算孝敬,死了都懒得管你。” “再拜将军大恩大德!”云理万说哭就哭。 “滚!”董平大手一挥,深吸一口气,先看云理万屁滚尿流而去,便也起身,就是要去亲自安排,四面城门,皆要备下人手。 只待苏武一出现,必然要就地扑杀,万万不能让那苏武再逃脱。 杀人不是没麻烦,但那也只是麻烦,不杀,那就是危机,两害相权,只有这般了。 城中忽然一队一队兵丁来去…… 谁人看来,也知道兴许出了什么事。 知府程万里那里,自然也有人去报:“相公,那董将军不知是怎么的,忽然往各门调兵遣将……可不少呢……” 程万里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了,口中也道:“不好不好……莫不是那厮有了警觉?” “啊?相公……” 程万里嘴唇轻抖,脸色眼看慢慢发白,只管问:“城中……城中哪里……你去寻个地方,寻个僻静之处,旁人不知之处,快……” “相公这是……” “你快去!不……你家住在哪里?”程万里着实有些惊慌了。 “小人家住北城……” “快快快,寻个车驾备在后衙门口,快去,本府就到你家住一住……” 程万里也知道苏武会从大名府带兵来。 但……当真厮杀起来,程万里直觉得自己好似生死就在一瞬了,万一苏武那边作战不力,可如何是好? 城里可没有人能挡得住那董平…… 还是得躲起来再说,赶紧出门去躲。 其实,很聪明。这位程知府,当真已经有了几分大宋文官们缺乏的危机意识…… 他真的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乱世之危。 也不管那小吏怎么想,程万里只管带着家小从后衙偷偷出门去躲。 董平也是真上心,自己亲自打马,游荡在几个城门之间,便是更把几个认识苏武的麾下之人分散各门。 等一日,却也没等到。 等第二日,等到了下午半晌。 西门,忽然远远看得一队人马慢慢由远及近,便是早已有人往董平去报。 董平飞快打马前来,站在城楼上远眺。 也是这东平府外地势较为平坦,高处视线当真看得极远,几里之外清晰可见,便也做不到那种忽然袭击。 董平身旁之人便问:“将军,没接到函文啊,没说最近有兵马调动啊?” 董平也是纳闷,东平府下,皆是他麾下,没有枢密院的令,外州府人马,岂能调动? 难道……是那知府程万里私下做了什么动作? 便是如此,东京来往,也不可能有这么快。 “你,打马去问问……”董平随手一挥。 就看一骑出城去,飞奔去迎。 就看城里出来了一骑,索超已然皱眉就问:“怕是有了防备……” 苏武立马就出主意:“无妨,我往后军去藏一藏,提辖只管与他说,就说是中书相公得知东平府衙擒了梁山之贼,看重非常,特命来提人往大名府去,中书相公要亲自来审。” “他若是问某怎么来得这么多人?”索超再问。 “提辖就说梁山大贼,不比一般,济州何涛已然大军皆失,不可不防,便是防的那些贼人!”苏武再说。 “兄弟当真有急智,好谋略啊……”索超笑着点点头。 苏武带着武松转身往后军去藏。 只待那人上前来问得几番,索超一一就答,那人又转头飞奔而去。 城楼之上,便往董平一番禀报。 董平却是马上就怒:“看来,苏武当真把人送到府衙来了?原道是教那程万里给藏起来了?程万里好算计啊,还想把人送到北京去……想来也是怕某做手脚?” 这般倒也合理了。 “将军,咱怎么办?是他们进来还是关城门啊?” 董平脑子转得飞快,左右看了看,只说:“把兄弟们都聚来,随着他们一起去提人!且看这人他们到底提不提得去……” “将军,咱要跟他们……打起来吗?” 董平怒目一瞪:“他敢跟某打起来吗?就问山东河北之地,哪个不知某马上之威名?” “那他们自是万万不敢……” 董平返身往城楼台阶去,只喊:“取某兵刃披挂来,马备好!那个……领兵来人是谁啊?” “是……那个……大名府管军提辖索超!” “谁?” (禀告诸位兄弟,又进四名,新书榜第十九名了。再拜!) 第41章 兄弟,料事如神呐 董平一听是索超,脚步顿了顿,问:“是那大名府管军提辖急先锋索超?” 身旁之人点了点头:“是他,将军……” 董平倒是稍稍思索了一二,却又是大手一挥:“他倒是有几分名声,但也无妨,只待他看得某马上持双枪,定也不敢造次!” 说完,便下了城楼,来到了城楼之下,披挂上马,只等得一刻,那千来号人便已然近到城前。 此时董平身边,左右一看,便是一两千号人,其中四五百披甲汉,百十来骑,只管往城外去,便是心中起了主意。 先排兵列阵,弄出一种严阵以待的模样。 离那城门不过三五百步了,索超伸手一挥,身后千来号人便也止住,又回头去看,看那苏武与武松,已然也手持长枪穿了一身甲胄,乍一看,与左右骑士无异。 苏武到得头前来,就听索超问:“苏武兄弟,那董平倒是列阵以待,这般如何是好?” 苏武微微一想,说道:“只待他派人前来,那人大概会说……让咱们在城外等着,他自去把人提来交付,如此,便是想着让提辖把提人的地点交给他们。” “那倒是不好操弄了……”索超已然皱眉,便也是转头左右吩咐:“也列好阵势。” 苏武更在思索,董平还真是个难缠的对手,性格上虽然有问题,但并不傻,相反还聪明非常。 那种出其不意寻个机会把董平擒拿的想法,此时显然不现实。 “来人了……”索超看得远方当真来了一骑。 苏武脑袋转得飞快,说道:“提辖,这般……那来人若真是说让他们提人来交付,你便先假意不愿,与他争辩几番,只待他来去传话几次,你再假意无奈答应下来……” “随便给个地址?”索超似也会意过来。 “嗯,我来编一个,就说是甜水井巷子,秦家饮子店……教他速速去把人提来。” 苏武对这东平府城倒也不熟,但毕竟来过两次,也住过,还真记得住几个店名。 索超又问:“然后呢?莫不是当真等他提人来?” “然后……”苏武忽然双眸凶光一闪,看向索超。 索超好似已然会意,就问:“莫不是……待他们以为得逞,只待那董平心喜之时,待他们心中松懈之时,打马就去冲阵?” 苏武认真点着头:“如今,唯有先下手为强了,那董平如何也料不到提辖当真说动手就动手,也是那董平还不知道自己通贼谋反之事已然败露……” 苏武便是算定董平一定觉得打不起来,为何? 因为他董平此时此刻,何曾有过谋反之心? 索超眉头皱得更深,踩着马镫稍稍站起,便是去观望远方董平军阵,然后忽然一语:“兄弟谋划已然是极好,那就这般办,一击打垮他们,便也事成!” 苏武还真有些担忧索超不同意,却也是小看了急先锋立功的那份心切。 再看那打马来人当真已近,苏武就打马转头去,退到百十骑之后。 来人还是刚才那个,先与索超见礼,再开口说:“索提辖,我家将军说,本也没有枢密院之函文,所以轻易还是不好放客军入城,不过既然是中书相公之命,也不好违背,提人是小事,不劳提辖,只管教小人走一遭,把人提来交付提辖就是。” 索超闻言,嘴角微微一扬,转瞬即逝,便是当真让那苏武猜中了。 索超立马面色一变,说道:“我自领命来提人,便是要做个交接,一手接一手,若是出了差错,教我如何回去复命,本是你家知府相公与我家中书相公议定之事,你去与董平说,就说必须由我亲自提到人来!” “提辖……” “莫要多言,回去与那董平禀报!”索超虎目一瞪,抬手赶人。 那人自是打马就回,只待稍稍走远,索超便是一脸笑转头去寻苏武,说道:“兄弟,料事如神呐!” 苏武又打马往前来,只说:“是那董平实在警觉狡诈。” “他警觉狡诈不也让你料到了吗?”索超哈哈笑起,又道:“兄弟当真不是一般武夫之辈……” “提辖谬赞……”苏武客气一下。 索超又说:“我这可不是什么谬赞,是兄弟着实让人高看,若是没有兄弟出谋划策,我此时还真有些难办了,不免只有一家伙子打将上去了……” 苏武只说:“只待要战之时,兄弟我也随在提辖左右,必与那董平不死不休。” 这话说来,就是给索超多一点底气与勇气,临阵之前,激励一下。 索超点着头:“我自信得兄弟是那义气之辈!此番若成,我愿与兄弟结金兰之义,不知兄弟意下如何?” “岂能不愿!”苏武已然拱手。 这种事,苏武明白,从来不单单是友谊情义,其中也还有利益,更有索超慢慢知道他苏武不是一般人。 当然,友谊情义是基础,这一战之后,这个基础就当真有了,还较为牢靠。 索超便也拱手回礼,就看那人又来了。 苏武再转头往骑士后面去…… 便听那来人话语:“我家将军说了,客军进城,万万不可,若是出得什么事情,谁也担待不起。既是提人这般小事,提辖若是执意要往城里去,不免教人心生疑惑……” 索超便也怒:“怎么?我奉中书相公之命来此,董平是什么意思?他疑我家中书相公什么?他当真好大的胆子,莫不是要我家中书相公前来当面?” “提辖,不是这个意思,是这般,也是无奈……” 索超直接打断那人话语,装出个火气很大:“去,莫要多言,再去禀报,让你家将军让路……” 那人无奈,转头打马又回,禀报一番。 董平立马就说:“果然这厮在防备与某,便更不能让他进城去,你再去回他,就说他是客军,无有枢密院令,万万不得让他入城,他若执意如此,那免不得就要与某董平刀兵相见,便是打起来了,往后枢密院里打官司,某也不惧他……” 传话之人唯有飞奔又去,把董平强硬的态度带去。 索超也知道差不多了,先是一脸愤怒骂得几声,再说:“那就由你们去提,但事先说好,出得任何差池,到时候蔡太师与中书相公怪罪下来,便都是他董平的祸事,且教他想好了,若是应了此语,便由他去提……” 话语又传到董平面前,他已然丝毫不作犹豫,只与传话之人说:“你只管让他把人在何处说来就是,不得一两刻,就给他把人提来交付。” 传话之人又去,就看索超不情不愿说出:“甜水井巷子,秦家饮子店里。” 最后一传了,只待传话人走,苏武带着武松已然来到军阵之前。 索超开口:“倒也不知那董平会不会亲自回城里去提人。” 苏武笃定一语:“会!” “为何?”索超再问。 “事关重大,他不是要去提人,是要去杀人,唯有亲手亲眼,他才能安心。另外,他心中必然不觉得提辖今日会当真动手,在他心中,提辖已然给出了提人之处,他便已然大获全胜了……” 苏武说话之间,目光只盯着那打马飞奔的传话之人,便是只等战机。 索超却是转头来看苏武,越看越是双眼发亮,便是此刻,他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是感觉苏武之语,必然应验。 这位苏武兄弟,当真非寻常人! 第42章 敌袭,敌袭! 这边,苏武密切关注着对面,倒也看得清楚三四百步之外的那传话之人在与董平说些什么,只是不能听得清楚那边话语。 那边,董平得了地址,便是眉开眼笑:“程万里那厮,当真是小人之辈,绞尽脑汁想要拿捏与某,哼!便也教他看看某的手段!” 左右便也笑:“还是将军棋高一着,那知府相公,就是个读书读了昏头的老汉罢了。” 董平又看了看远方索超那千来号人,左右一喊:“你们在这里候着,本将去提人去,只待人提来了……想来还有一番拉扯!哈哈……” 提什么人?提来的就是死人,怎么死的?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索超要怒? 只管让他怒,他索超还敢用兵打州府不成?若真如此,只怕朝野震动,他索超还能不是个乱臣贼子了? 董平想得有几分得意,再看一眼索超军阵,打马转头而去。 远处,就看那披挂在身,双枪在手的董平往军阵之后去了…… 索超立马开口:“果然不出兄弟所料,机会当真说来就来了!” 苏武却是抬手一拦:“不急,只待他再走远一些,只待那些军汉再懈怠几分。” “兄弟倒也真沉得住气,当真是做大事的人,兄弟来日若是领兵,必是一员了不得的好军将!” 索超由衷一语。 “事关成败生死,不敢丝毫大意。”这也是苏武心里话,他甚至此时已然紧张得心跳加速不止,乃至手脚之间也有虚汗在冒。 这也不是怕不怕的问题,就是生平第一遭,如何也忍不住这股子内心的紧张。 就看那城下,不得多久,本来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百十马队,此时也开始左右来动,那马上的骑士似乎也在交头接耳,有说有笑…… 领头还有军汉,竟还有那种转头去看太阳的动作…… 许多步卒,也开始活动手脚,左右攀谈起来,远远看去,就是一种本来严正肃杀的军阵,忽然起了几分轻微的骚动。 苏武忽然呼喊出声:“就是此时,冲!” 索超毫不迟疑,好似莫名就在等着苏武这句话来,便是马侧一柄金蘸斧高高一举。 然后,一声怒喊:“兄弟们,随我杀上去!” 霎时间,就听得马蹄轰鸣在响,虽然只有百十骑在前,好似也能踩得大地震颤,轰轰隆隆之声,在空中来回激荡。 身后步卒更是飞奔就起,前有盾牌长刀,中有长枪如林,后还有箭矢在搭。 便是这刹那间,已然也是打马飞奔的苏武,甚至还有一种恍惚之感。 这……就是战争? 这显然就是战争! 却看那城下,一双一双呆愣的眼睛转头来看。 有那反应快的,便是大喊:“敌袭,敌袭!” 有那反应也不慢的,也有大喊:“快快快,快往前去挡,快冲快冲!” 还有那反应也不慢的,还有大喊:“不要冲不要冲,回城回城,速速关门!” 乱…… 一团的乱…… 有骑士已然往前去了,有骑士还在左右看,也有那后阵之人,竟是当真转头先入城去。 有人下意识拉弓要放箭,有那冲出去的骑士左右看了看,马步又停住了。 就看那城外百十骑山呼海啸而来,三四百步,说到就到。 一柄金蘸斧,当真就砍人,一斧头去,就是人仰马翻。 苏武手中有一杆长枪,其实不太会用,但也是眼疾手快,盯着一人,马速如风,错落而过,抬手就捅…… 捅成什么样子也来不及看,只感觉一股巨力,震得长枪差点脱手而去。 一旁还有武松提醒:“哥哥,捅上了就要卸力!” 若不是这一遭,苏武哪里懂得这个?不是习武艺之人,又如何想得到骑兵打马捅刺,还需要卸力…… 第二番,再看一人,那人已然是背对苏武在打马,却是马速少了冲刺,快不起来。 苏武快马就到,长枪在手,往那后背而去,只待一股巨力之时,苏武前伸的手臂立马往后…… 索超似也余光关注到了,便笑:“兄弟学得当真快!” 话语之间,索超那金蘸斧依旧左右挥舞,又劈又砸,已然不知几人倒地。 倒是武松并未如何发挥,只紧紧跟在哥哥身旁,兴许也怕哥哥有个不慎,护着哥哥最是重要。 却说那城里董平,正要赶往甜水井巷子,忽然听得身后城外轰轰隆隆之声,马步一止,人已回头…… 再听! 轰轰隆隆之间,还有喊杀之声…… “不好,中计也!”董平反应极快,便是左右随行之人还在懵懂之间。 “快快快,调头迎敌去。”董平连连在喊,马匹已然调转,长枪枪尾巴直接打在马尻之上,双脚猛夹马腹。 却看街道左右,不知多少百姓驻足,皆是一脸懵懂左右去看,也看董将军当街打马狂奔!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说吧,我就说这几日要出大事,昨日就看得那些军汉调动来去,我就猜到了……” “打仗?” “打什么仗?哪里打仗?我大宋朝何等安稳,还打仗呢?” “走走走,回家回家,先躲起来再说。” 便是有人忽然大喊:“打仗打仗,真是打仗,打仗了打仗了!” 再看街面,更是一片慌乱,奔跑呼喊无数,有那汉子在奔,有那孩童在哭,有那妇人在叫…… 那董平在街面飞奔,远远已然看到了城门,便也从城门洞看到了城外当真厮杀大作,一眼就看到索超金蘸斧左砍右劈,全无一合之敌。 身后百十骑冲杀已近,横冲直撞毫无阻拦。 空中还有那箭雨在飞,当真一片惨烈。 董平更是怒不可遏:“索超,当真找死!” 旁边打马之人急道:“将军,先关城门为妙。” “已然来不及了!”董平当真擅长兵事,就看城门洞里拥挤一片,这般是不可能还关得上城门的。 便是董平又说:“别怕,只管跟着某杀将出去,且看何人是某双枪一合之敌!” 左右军汉好似立马心中大定,看着董平那双枪在手,就莫名觉得即便局势如此,只要有董将军在,依旧问题不大。 城中,有那府衙小吏,此时也是惊慌失措,只管往家中去,进门就喊:“相公相公,城外好像当真打起来了……” 只看那程相公本坐在厅中,闻言鞋都没穿,只管往厢房里跑,还说:“快关门啊,谁来了也不要开门,快把门关上。” 那小吏连忙转身去关家中院门。 就看那厢房里有不少人,有个二八年华的小娘,看得父亲如此,便是一语:“父亲,何必如此惊慌……” 程万里闻言,脚步一止,人也站直,好似真能装出几分平静,却又说:“乖女儿,你不懂啊……” “父亲,便是谋反作乱也好,军将厮杀也罢,终究有人在拼命,咱们还好好躲着呢,父亲不必乱了方寸。” 那小娘又道。 “唉……你不知其中凶险。”程万里解释一语,便也是自家乖女儿真不知其中凶险,不知命在旦夕。 程万里忽然耳朵一竖,抬手指向西边:“你听,打得更是激烈了,怕是打到城里来了……” “父亲,既是打那董平,打到城里来了岂不更好?”那小娘似真有几分镇定自若。 “嗯?你怎知是打那董平?”程万里也意外非常。 “父亲带着我们提前就躲,那自是防备城里之人,那董平几番造次,父亲气得捶胸顿足,如今这般厮杀大作,便不是一般激斗,不是打董平是打谁人?” 这小娘说得头头是道。 程万里也是忽然心定不少:“乖女儿说得对,说得对说得对,打到城里来了,是好事,当真是好事,若是在城外打不进来,那才是祸事……” “倒也不知何人如此骁勇,父亲既是信了他,自不必多作担忧。”小娘还会安慰自己父亲。 程万里果然更站直几分,看向乖女儿,说道:“对,那苏武着实非寻常人,有勇有谋,不必担忧……不必担忧不必担忧……本就谋划得当,谋定后动,本也不该多担忧什么……” 程相公也在自己安慰自己,倒是忽然之间,这厢房里气氛还真就稳住了。 (兄弟们,又进了三名,新书总榜十六了。都说我更得少,新书期实在是无奈啊,要配合着推荐周期来更新,只待上架了,只要写不死,就往死里写!) 第43章 这厮要逃! 城门之处,只待董平冲到城下,那大名府来的先锋百十骑已然也涌入了城门洞里。 城门洞内两方人马挤作一团,有人急着逃命,有人急着冲锋,堵得已然是水泄不通。 那马蹄带铁,踩得地面嘎吱作响,不知是谁人的腿骨在断,也不知是谁人的胸骨在裂。 索超一柄金蘸斧,砸去就是火花四溅,劈砍更是骨肉分离。 就听一声怒吼:“索超,速速来死!” 董平来了,打着马也往这城门洞里钻,便是撞着踩着自家军汉也毫不在意。 董平,还有一个名号叫做“一撞直”,便是说他上阵极其悍勇,敌军阵前,便是横冲直撞。 那两杆长枪舞得飞快,只看左右几下,已然打下两人落马,当面再看,已然就是索超。 这城门洞子其实不小,却是这般场面之下,却又逼仄非常。 只看董平索超两人兵刃打在了一处,门洞之内,忽然为之左右一空,往里冲的止住了,往后退的退了出去。 竟就是董平一人,暂时挡在门洞里,挡住了城外千余兵马。 更是董平当真悍勇无双,马背之上,长枪叮噹来去,急先锋索超竟是已在连连防守。 只看索超马步不自觉在退,许是董平马背上的功夫更胜一筹,许是索超一柄金蘸斧少了几分敏捷。 董平左手一杆长枪,右手一杆长枪,若是两边一横,这城门洞当真就被他一人拦住。 却看索超身后一员小将猛的打马也上前去,此人名叫周谨,正是索超的徒弟,也使长枪,上前便是横枪先挡,抬枪再刺。 只得三五下,就看周瑾已是险象环生。 唯有索超再去,大斧泰山而下,那董平即便马步并未奔起,也是从容而避,一杆长枪再取索超。 身后苏武已然看懂了,这么打下去,索超还当真打不过马上这位双枪将董平,兴许来去三五十合,兴许六七十合,索超必败。 却是那董平还有话语:“这点本事,也敢到某这东平府来造次!” 苏武与武松对了个眼神,武松立马一声喊:“我来!” 武松不打马,下马一跃就去,也是这城门洞实在挤不下这么多马并排还要厮杀。 “是你们!”董平此时才注意到眼前苏武与武松二人,便是又说:“正好,速来受死!” 武松脚步往左一去,一脚踩在城门洞的墙壁上,人已跃得老高,一柄大朴刀快如闪电,就是劈砍。 董平显然知晓武松不是寻常之辈,当真是人马合一,脚后跟轻轻一磕马腹,马与人身形就让。 武松一刀就空,却是二刀又起,只管去砍那马蹄。 再看董平动作也快,一枪来挡,再以双腿控马,马不是退,而是前脚高高一跃。 当真有几分神乎其技,又是挡开避去。 “来!”董平一声喊,竟然打马回头了,出得门洞去,着实是这门洞太小,不好施展,只待到得大街之上,虽然也不宽敞,但已然施展得开。 也是董平托大,他当真觉得他一人就可以扭转战局。 武松已然追出,苏武索超也打马再出,呼呼啦啦不知多少人从城门洞里进到城内。 董平控马左右逡巡一二,他身后也很快聚了一堆披甲汉,便是叫骂:“你们这些小贼,安敢如此放肆,竟是引兵过境攻打府城!” 苏武立马就答:“董平你不顾朝廷律法,通贼谋反,罪证确凿,大名府与东平府两位相公下令擒拿,你还不束手就擒。” 这句话很重要,就看聚在董平身后的一众军汉,本还有几分镇定模样,忽然就变得目瞪口呆,皆往自家将军董平看去。 董平立马反驳:“我董平行得端坐得直,不过是那程万里构陷忠良,你们也不过走狗之辈!今日便看看是谁本事更大!” 答得这话,看似没问题,其实问题很大,就看董平身后,许多人已然面有慌乱。 苏武也不多言,就这句话足够,与索超一语:“提辖,莫要让此般反贼逃脱了。” 索超牙关一咬,打马再去。 苏武也不等候,他也不打马了,下马持枪,往前也去。 还是武松最快,大朴刀迎头再砍,便是朴刀划空,也能有破空之声呼呼作响。 董平这边去挡朴刀,那边索超又来,金蘸斧虽然不是极快,却是势大力沉。 董平双枪在手,便也去挡,还有苏武一跃而近,挺枪也刺。 一时间董平还真有些手忙脚乱,便是大喊:“都愣着做什么?杀!” 董平身后,也冲出两骑来,一个挡苏武,一个挡武松。 却是董平身后更多的人,皆是那犹豫模样。 有人当兵当得久,有人当兵当得短,却是不论哪个,如今大宋朝的兵,谁人又真正遭遇过这般厮杀场面? 却是自家将军好似真有点什么问题……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引得两位相公派兵来拿…… 再看索超,一时又是陷入了下风,便也大喊:“上,快上!” 索超身后,披甲军汉无数,往前就拥,那索超徒弟周谨,更是一马当先往对面人群里冲去。 一声惨叫之下,就看武松劈得一人落马,只去看苏武那边。 苏武长枪用得不精,却是这长枪又是最好用的兵刃,连连捅得当面那骑步步在退,骑兵马步不奔的时候,乱阵之中,其实威势不大。 终究不是骑兵来去如风的野战对垒,而是在这街道之上,董平与董平麾下骑兵,皆少了那最大的优势。 看似马战,其实步战,更是混战。 这也是苏武在城外百般谋划的结果,董平其实早已失了优势。 见得苏武并无危险,武松只管又往那董平去。 只待武松朴刀又来,董平立马就落下风,两杆长枪已然左右忙不过来。 更是那武松朴刀带着巨力,战得董平只感觉虎口酥麻,手臂颤抖。 又是一声惨烈哀嚎,董平转头去看,那苏武竟也能把他董平心腹捅刺下马…… 马背之上,董平已然只剩下连连招架,好在他控马之术了得非常,招架之间,竟是不知觉中马已转身。 “这厮要逃!”索超一声呼喊。 武松连忙飞奔几步往前去截。 董平当真打马要跑,座下马匹奋蹄要奔,武松朴刀在拦,与那董平长枪再是一碰,又是火花四溅。 却是苏武忽然一语:“让他走!” 武松疑惑之间转头来看,就是这刹那,董平马蹄已然越过武松。 索超也是一脸疑惑。 第44章 山东,当起大贼。 就听董平咬牙切齿一语:“你们这些奸贼,只待来日,我誓报此仇!” 大街之上,董平打马飞奔往东去,他显然知道大势已去,只为赶紧从东门那边抢出城外,先保命再说。 董平本事虽大,但从来也是个惜命之辈。 苏武身旁,索超已然在问:“兄弟何以放他走啊?” 苏武不答,只是左右呼喊:“今日之事,只关乎董平一人,尔等不明其中,放下兵刃,跪地投降,概不追究。” 就看左右,叮叮当当皆是放下兵刃的声音,打眼望去,无数东平府的军汉当街就跪。 就看这一幕,苏武也知道,在这大宋朝,造反这件事,太难太难。 即便是故事里的梁山大贼,打的旗号也不是造反,而是要替天行道,确切还有一语:酷吏赃官都杀尽,忠心报答赵官家。 这才是梁山真正的意识形态,不论做了多少杀人放火之事,还是要报答大宋的赵家天子。 只待局势控制住了,苏武才与索超说道:“提辖,先把这些人收拢安置一番。” 索超点了点头:“好说……” 就看索超左右安排麾下军将收拢败兵与兵刃。 随后,索超下马走到苏武身边,轻声来问:“兄弟是什么谋划?” 苏武却也反问:“提辖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这……”索超在会其中之意,想得一想,说道:“今日一番,你我二人,从此进退与共,福祸一门!” “好!”苏武点着头,索超这番话说来,便是表态了。 如此,苏武也就不说假了,只附耳轻声与索超说:“若是假话呢,便是那董平着实了得,拦之不得,唯有让他单独脱身而去。若是真话呢,提辖本也日日为那建功立业之事烦忧,却是而今,哪里有那么多功劳能立?” 索超听到这里,忽然眼眸之中精光一闪:“兄弟之意,莫不是养……” “是,周遭州府,那董平丧家之犬,能去哪里?唯有梁山大贼之处,那梁山大贼,此时其实不过只是仗一些水泊地利罢了,不曾真有几分威势。这董平一去,梁山贼寇,兴许还真多了几分威势,如此才容得下几番进剿厮杀。” 苏武慢慢说着,他早已分析了许多,此时梁山,还真是拿不出手,梁山要想真正崛起,还要发生很多事。 但其中许多事,苏武必然不能让梁山做成,比如独龙岗上的三庄,又比如二龙山之类,还有梁山几番攻掠州府的大胜。 这些苏武都要阻止梁山做成。 那么,到时候梁山只怕太弱了,弱了就成不了大贼之势,没有了这个大贼,如苏武索超这种要建功立业的人,又往哪里去建功立业? 来日不远,宋辽要战,宋金接着又要战。苏武若是不能在这之前,掌几分权柄在手,又何以影响天下大局。 所以,这董平,放了比杀了好,这梁山大贼,也必须要起,不能真是三个打渔人加一个村学究…… 必须得加强一下梁山的实力。 索超已是恍然大悟:“如此……正是你我军汉建功立业之时。” 苏武点点头:“山东,当起大贼。” 索超此时也点头:“兄弟真是谋得远啊,我不及也,往后这谋划之事,我就只管听兄弟的就是。” “走,先去寻知府相公。”苏武已然起身。 索超便是跟随,武松也跟,一旁还有周谨,众人直往府衙去。 府衙里哪里还有知府相公,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不论是官吏,还是衙差,皆是奔逃一空。 苏武看着叹气。 索超笑道:“兄弟不必怪什么,人之常情罢了,只待等一会儿,一会儿城中都知道董平败逃,自也就都回来了。” 等着吧…… 等得几个衙差小吏探头探脑来看,便是看得几番之后,便也走进来了。 有人已然开口:“苏都头当真威武!” “是啊是啊,那董平竟也被打得抱头鼠窜了。” 恭维话语已然就要此起彼伏了,苏武只问:“相公呢?”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知道相公在何处? 就看门口又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吏往里瞧,瞧得几番,激动不已:“我知道我知道,快快快,相公在我家里。” 苏武自也起身:“走,去迎相公回衙。” 街面上,早已是空无一人,只有那一双双眼睛从门缝与窗户缝隙里瞧出来。 苏武便吩咐人来大喊:“无事了无事了,那董平已然逃走了。” 如此一边走一边喊,街面上才慢慢有了几个人影当真出来看。 只待到得小吏家中,推门进院,那知府相公程万里竟也是趴在厢房窗户缝隙往院里看。 只待看得来人,惊喜不已:“苏武啊,你当真是胜了?” “相公,无事了,胜了,只可惜走脱了董平。”苏武笑着答。 程万里从厢房出来,奔到院中,一脸欣喜:“无妨无妨,走脱了无妨,本府早就知道,此事必成,此事必成啊!” 就看众人左右拜见,程万里连连摆手:“诸位此番,功勋卓著,论功行赏,一个也少不了,索提辖自也有中书相公来封赏,到时候本府也当手书一封与中书相公说清道明……” 索超脸上有笑,拱手一礼:“拜谢程相公。” 程万里此时做派十足,站得也直,气度也在,又道:“当然,此番大名府军远来辛劳,稍后府衙里自也要出一些资费劳军,至于抚恤之事,那也是一应不会缺。” “再谢程相公!”索超心中自是乐开了花,这里得一遭钱,回去自还有一遭,双倍快乐。 如此,程万里再看苏武,微微一笑:“苏都头更是居功至伟,头前早已说好,董平一去,东平府兵马都监空缺,这事啊,苏武你来暂代府内军事,只待本府公文往枢密院来去两番,此事就成,兵马都监之职,非你莫属,也不枉你如此忠义奋死!” 武松闻言,已然是激动不已,只管去看自家哥哥,更是与有荣焉在心。 就看苏武,躬身一礼,倒是看不出多少激动来,只道:“多谢相公抬举,自当鞠躬尽瘁,不敢丝毫懈怠。” 程万里当真高兴,捋着胡须笑意不止:“本府知你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也知你性子向来沉稳,府内军事交付与你,定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也怕那军中多是董平心腹,你可定要好生甄别一二。” 说这话,不免也还是程万里心有戚戚,对这些匹夫之辈,实在是安全感不足,是真怕!好在如今,有苏武值得万分信任。 “相公放心,此事不难。”苏武答着话语,却是忽然感觉刚才程万里看出来的窗户缝里,又有人趴在那里看自己。 苏武不免也转头去看,窗户缝隙不大,但只一眼看去,也能看到那是一双女子眼眸,那女子见得苏武看来,立马回避了去。 “好好好,好好好啊……”程万里此时心情当真舒畅,胸口再也没有那颗大石头压着了,左右看来看去,就是个好,心满意足的好。 “相公,事不宜迟,当速速返回阳谷县,先把那董平心腹云理万缉拿在手,如此,董平通贼谋反之事,便是板上钉钉。” 苏武此时脑中依旧冷静非常。 “你去你去,速去,这般贼人,都要一一缉拿。你办事,本府放心非常。”程万里答得也快。 (今日没动,还是保持在总榜十六名,只等网站推荐慢慢发酵。兄弟们,这本小说,我写得非常用心,不敢丝毫敷衍,尽心尽力去写得更加精彩。) 第45章 莫要哄笑了 东平府事暂了,索超留在东平府坐镇,各门军汉暂时都换成索超麾下。 苏武带着武松与周谨,再加五十骑,三百步卒,直往阳谷县去。 一路上倒也不那么急了,董平此去,必然是往南去那水泊梁山,附近州府已然无他容身之地。 而阳谷县在西,那云理万必然还不知道东平府会陡然发生这么大的事。 不过,苏武脚步依旧快,连夜就去。 第二日早间天色刚刚放亮,独龙岗上,那扈三娘已然早起,正在庄子校场里耍弄两柄长刀,远远就有人来报,说是看到有大批军汉往这边来。 她倒也警觉,先让庄客们掩上庄子大门,她自己带着几员快骑往大路去看。 只看那大路上,祝彪已然先到,连带李家庄的管家杜兴也到了,几人都在大路观瞧。 杜兴是扑天雕李应的管家,也是李应的心腹之人,也有几分好武艺在身,江湖有个诨号“鬼脸儿”,故事里,他也当是将来的梁山好汉之一,排名八十九。 就看得东边来军,军容整肃,头前几十骑,更是威武不凡。 祝彪已然在说:“莫不是那董平带兵出城了?” 杜兴点头答着:“这一遭来,怕是又少不得……一些孝敬伺候了。” 扈三娘微微皱眉,也说:“酒菜怕是要先备上了。” 独龙岗三庄,能在这地面上建堡寨,养庄客,兵刃甲胄也藏不少,不外乎有人睁只眼闭只眼。 自也就是每年与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少不了大量的孝敬伺候。 董平其实有几分豪富,这一点是索超比不得的,为何? 因为索超只是北京大名府的管军提辖,并不是大名府的兵马都监,也就是说索超头上还有上司。 如今之事,真按照品级官职来论,苏武是一步登天,只待那知府程万里把苏武的事情办妥,苏武官职之上已然就要超过索超了。 至于索超为何与苏武如此交好,两人缘分相投是其一,战场同死是其二,兴许也有这些考量,那就是苏武如今深得程万里的信任。 程万里的恩相童贯,就是如今枢密院里实权人物。倒也不是说索超没有门路,索超也得梁中书的信任,梁中书的岳父是当朝宰相蔡京。 但真以军汉升迁调用之事来说,县官就不如现管,童贯童太尉才真正是好门路。 也就是说苏武如今的门路,比索超可方便太多。 许多事情,在地方州府里,那是打破脑袋抢破头的事,但真到得东京里,不过就是大人物随口一语,乃至是眼睛小小瞥的那一下…… 这些事,本也不复杂。 独龙岗大路口处,几人已经开始吩咐自家庄客回去禀报了,该开门迎接就要开门迎接,都得各家主人亲自迎接。 该备酒菜要备酒菜,该准备一些大箱子装钱,也要准备,乃至兴许还要准备一些粮草之类。 就看那队人马慢慢近了些,扈三娘疑惑开口:“倒也没见那‘董’字大纛……” 祝彪也疑惑:“那能是谁?谁能带着这么多兵马从东平府来?” 鬼脸儿杜兴年纪稍长,见识也多,便道:“怕不是东平府的人马吧?” “不是东平府的人马,还能是其他州府的客军?”祝彪也问。 杜兴想了想:“近来兵马调动还真就多了起来,头前有那济州何涛带军往郓城剿贼,也有庄客说前两日半夜有大名府的人马从这里过去……这般回的,怕是大名府的人马。” 扈三娘便问:“那……还要不要备那些东西?” 杜兴想了想,说道:“酒菜还是要,总该与人为善才是,孝敬的话……怕是不必。” 只看扈三娘忽然从马背上站了起来,远远抬手去指:“那那……那人,那领头之人不是苏都头吗?” 祝彪也连忙站起远眺:“是他是他。” 却是扈三娘忽然眉眼一展,一人打马往前就去,奔得一会儿,远远就喊:“苏都头?” 苏武倒也意外,一米八的大姑娘,英姿飒爽迎面打马奔来,也笑:“是三娘啊?” “是我呢……”扈三娘还真有几分激动,也是这三庄里,她与苏武最相熟。 “你怎知道我来了?”苏武还问呢。 扈三娘哪里又知道他来了,只说:“就看得人马来,所以到大路来看看,没想到是苏都头。” 扈三娘已然近前勒马,与苏武并排,又道:“苏都头哪里领得这么多人马?” “都是大名府的兄弟。”苏武答着,便也是闲聊。 “这些人马倒是壮盛。”三娘对这种事情好似很喜欢,便也转头认真去观瞧,也有夸赞。 一旁有周谨笑道:“这位娘子,当面可不是苏都头了,已然是东平府兵马都监苏将军。” “啊?”扈三娘一时惊住了,看得左右这些人,似也不是说假。 苏武心中倒是喜悦,却还说呢:“暂代,暂代兵马都监,还不曾有东京枢密院正式的公文。” 周谨又道:“正式的诰身文书,那也不过是十几日的事。” 扈三娘回过神来就问:“你当真成了咱东平府的兵马都监?” 苏武笑笑,不说话。 “那董平呢?”扈三娘立马又问。 武松出语:“他一个通贼谋反之辈,已然被我们打跑了,我家哥哥立了首功,顶了官职。” 扈三娘惊诧的表情里,竟是一种兴奋:“原是这般,那董平当真不好,换得苏都头……苏将军,再好不过,走走走,往庄里吃酒去……” 武松就去看哥哥。 哥哥却笑:“三娘啊,还有差事呢,得急着回阳谷县去,只待差事办完了,再来寻你……” 扈三娘脸上就有失望:“前次是这般,这次也是这般,苏将军你可真难请呢。” 苏武当真是新官上任了,东平府地界,独龙岗三庄,岂能不表示? 苏武也无奈,只能再解释:“也是这些天差事多,差事也急,只待我忙过了,一定来,你寻我去也行,我寻你来也可,定不爽约。” “那……那咱说好。”三娘还真不是那扭扭捏捏的人,就是这几分江湖儿女的秉性。 苏武笑着点头:“自是与你说好的,到时候还真有事来寻你呢。” “什么事?要钱要粮都好说,以往董平可不少要,给那董平,还不如给你呢!”扈三娘与苏武自是熟人姿态。 “不要你的钱粮,即便要你家粮,那也明码标价来买。”苏武笑着。 “啊?那我给你算便宜价,再送你一些也无妨。”扈三娘似也懂得这人情世故的事,又问:“那你寻我们什么事?只管来说。” 少女清脆的语调,叽叽喳喳,苏武是不说还不行了? 苏武还真挺喜欢扈三娘这性格,便道:“你们这里庄客多,雇农佃农也多,良家子也多,民风向来也彪悍,想到你们这里招一些军汉去东平府当差,不是招刺,就是随在某身边走动。” 苏武如今需要培植自己的人手了,东平府里的军汉,信任是个大问题,这是其一。还有一点是苏武多少有些看不上,这些兵油子其实不好用,重新建立那种上下感情也麻烦。 不如直接再招一批白身良家子,又好信任,感情上也简单许多。军中,这种上下感情很重要。 苏武还知道一个道理,良家子才多出好军汉。 至于招刺,就是大宋朝招兵的手段,把兵招来,往脸上刺字,厢军招流民,必是这般手段。乃至犯罪之人充军,更是这般手段,骂当兵的专业词语“贼配军”,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苏武要强调,不是招刺,不往你脸上刺字。 扈三娘听得苏武的话语,只管来答:“这有何难?庄子里多的是半大少年郎,身强体壮的,谋个差事也好,总比四处浪荡要强,既不招刺,再好不过。” 苏武笑道:“你还是回家去与兄长商议一下,也与其他两家说说……” “新官上任,岂能怠慢?我家的事,我说了算,另外两家,我自去好说。”扈三娘还真是在苏武面前大包大揽。 苏武只笑:“好好好,三娘有本事。” 扈三娘还真有个傲娇的表情,又问:“你刚打走了董平,又带这么多军汉,是不是往阳谷县去拿人?” “你啊……”苏武不好答这种话,毕竟也是机密之事,只是这小娘子猜出来了,也是无奈。 “我随你一起去,正是无所事事呢,我帮你去拿人。”扈三娘如此一语。 “你还是回家去吧……”苏武笑着摆手。 “我随你们一起去!”扈三娘只道是瞧不起她。 “你回去吧……”苏武也是笑出了几分无奈。 “莫要小瞧了人。”扈三娘嘴一撅来头一偏,真正就是个半大少女,却长得一米八多的英姿飒爽。 却见左右,周谨也笑,武松也笑,身后还有骑士军汉,没有一个不是哈哈大笑的…… “行吧行吧……”苏武点着头,回头还与众军汉说:“莫要哄笑了。” “我自不怕你们笑,此番只待让你们见识见识。”扈三娘假怒一语去看众人,却是转头来,又是一本正经,与苏武说道:“也当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 苏武连连点头:“着实厉害,当真厉害!” “我是说我的两把日月刀厉害。”扈三娘机灵得紧,能听不懂苏武的怪话语? “那倒是要见识见识……”苏武倒是也来了兴趣。 就看扈三娘打马转身:“我先去与他们说你的正事,也教他们不必备酒菜了,你只管走,一会儿打马来追你就是。” 第46章 扈家小娘皮,造反不成? 看着那英姿飒爽的背影打马飞奔去,周谨已然说道:“苏将军,这小娘不错,适合咱军汉人家。” 武松也道:“哥哥,我看也好。” 苏武倒是有些尴尬:“她不过是江湖儿女秉性而已。” 武松直接说道:“哥哥,我看不是。” “行了行了,赶路赶路。”苏武止住话题。 只待路过独龙岗大路口,苏武也不停马,只管与祝彪杜兴拱手一礼,便算打个招呼,如此而去。 扈三娘自是在三庄来去几番,把苏武的事去说,往后不要钱,不要粮,想要招一些良家子…… 只算是先行知会一二,然后打马就去追苏武,也不与人说她去做什么。 还真是有了扈三娘之后,队伍里气氛轻松又愉快。 只看这少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一会儿拔刀出来左右舞几下,舞得虎虎生风,说自己武艺不是一般人可比。 一会儿又借柄弓来,说自己也能开强弓,便是路边树上的鸟巢倒了霉。 众多军汉只管叫好。 苏武更是连连夸赞:“女中豪杰,巾帼英雄!” 苏武越是夸赞,扈三娘便是越要来耍,还要表演一下骑马的绝技,来去几番,在马背上左右翻腾,还真就有模有样。 “厉害厉害!”苏武连连点头,这面子,这情绪价值,必须给足。 如此,扈三娘才稍稍安生,却是一脸傲娇,好似在说,这回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却是此时,头前游骑斥候回了两人,上前禀报:“苏将军,阳谷县里没什么异样,四门洞开,百姓来往也如平常,只是城门处多了不少披甲军汉……” 苏武微微皱眉,云理万麾下,都是厢军编制,能有几个真正披甲的军汉? 周谨眉宇一狞:“怕又是要有一番厮杀……” 苏武却摇着头:“不一定,云理万麾下无这般人,这些人只怕是头前董平麾下派来帮他的,必然不会真正为他卖命。” “擒谁?是不是擒那个云理万?”扈三娘直接插了一语。 “又被你聪慧的脑袋猜到了?”苏武好似逗孩子。 “哼!我自帮你擒来那厮!”扈三娘霸气一语。 就看左右一圈军汉,又是笑,倒是克制一番,不是那哈哈大笑…… 扈三娘只当众人不信她,便是看她不起,啥话不说,闷头打马。 苏武也注意到了,却只与斥候说道:“再去探,盯紧了,但有异样就来报。” 苏武对于这般事,严肃又认真,便是拿云理万这种小事,游骑斥候也派出了一大堆。 斥候飞奔再去。 队伍里,气氛少了几分欢快,已然都严肃起来,有人开始检查自己的刀兵甲胄,有人开始安抚座下的马匹…… 已然再是黄昏。 城楼之上,云理万早已是坐立难安,等那苏武,等得已是身心俱疲,脸上皆是憔悴。 远远看得有马队出现,甲胄旌旗。 云理万瞬间一喜,便说:“莫不是董将军来了?” 他身边有那披甲军汉,也在眺望,但他是董平麾下心腹,看得几眼便皱了眉头:“看着好似又不太像……” “这般人马,还能有谁?你真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快快去迎就是。” 云理万心里绷紧了一根弦,此时就要找个稻草去抓,能抓的稻草也就董平了,便是有一种美好的幻想,只愿幻想成真。 那军汉随着云理万下城池去,却是不比云理万那激动模样,而是左右招呼百十军汉在列队。 他倒也不认为是有人要来打他,只是习惯性严谨几分,有个防备。 百十披甲汉身后,还有阳谷县二三百号厢军稀稀拉拉。 只待那队人马慢慢近了,云理万不仅没有发现不对,却更加惊喜:“你看,不是董将军是谁?” 他身旁那披甲汉也是松了一口气,只点头:“还真是董将军来了。” 为何? 因为迎面,立了大纛,上书大字:董。 黄昏时分,瞧人瞧不真切,瞧字倒是清清楚楚。 那边,苏武自也是用了点小伎俩,就在这从东平府带来的大纛上,他如今对待任何事,都是越发的认真,都要谋定几番,阳谷县这一遭,就谋在这个“董”字大纛上。 苏武也知道,身边扈三娘早已跃跃欲试,便也叮嘱一语:“三娘啊,别急,莫要坏了谋划。” 扈三娘点着头:“我可知道轻重呢!” 扈三娘又有傲娇,苏武看来就笑,这傲娇里,还真带着那种可爱,也是扈三娘如今年岁还真不大,兴许十六,兴许十七,少女性子还在,过得两年大概就不会是这样了。 就看远方城门,有一队骑士打马来迎,七八骑。 却听扈三娘说:“我可识得哪个是云理万。” 苏武点着头:“嗯,好,到时候由你去擒。” 扈三娘还是傲娇:“你们也抢不过我。” 队伍气氛好似又欢快了几分,连武松都点头:“我等自是抢不过你的,我就选头前那个披甲汉,那人定是董平心腹,一刀砍了去。” 只看来人更近,却是马步忽然也慢了,应当也是在仔细观瞧。 云理万身边那披甲汉忽然勒马,开口说道:“云参军,好似没看到董将军啊,头前那些人,个个面生。” 云理万仿佛也起了疑心,也在勒马,仔细瞧来瞧去,董将军人呢? 却听对面一声呼喊:“上!” 就看本是慢慢行进的百十骑,陡然蜂拥而出。 还有一个女子一马当先。 云理万手都在抖,却也连忙打马回头:“走走走,快走快走!” 就听身后有那女子呼喊:“云理万,哪里走!” 云理万即便是听到女子喊,也是浑身一惊,转头只与身边那披甲汉说:“快快,你去挡一挡!” 那披甲汉哪里理会他,只打马奔得更快,还有话语:“入城再说,入城再说……” 身后追兵打马飞奔,越奔越快,还是那女子声音:“云理万,还不快快下马让姑奶奶擒了你!” 云理万还回头去看,只看得马背上一个女子,双刀在手,奔得极快,直往自己而来。 他也连忙拔出腰间长刀,倒也不是回头去迎,而是回头挥了挥,恐吓一语:“扈家小娘皮,造反不成?谁给你的胆?” (总榜十六名稳着了,下周历史类分强的推荐。万分感谢兄弟们最近的追读与投票,感谢书友常言不道、长水校尉葛二蛋、桀帅i、梵音轻唱丶的打赏,再谢大家的支持!) 第47章 记你一功 苏武倒是没有去追,看着眼前这一幕,其实心中也想了许多…… 头前已然厮杀就起,云理万等人终究是停马转身再打马,马速着实提得不快。 身后,还是周谨先到,长枪已然挑落一人在地,也在呼喊:“降者不杀。” 武松也已近前追上一个,竟是不用朴刀去砍,而是伸着大手把那人从马背上直接抬起,重重扔在了地上。 立马,真有人回头来看,马腹不夹了,而是举起了双手。 云理万更急:“不准投降!” 那一丈青扈三娘就盯着他去,打马连连跃过几人,双刀就砍。 云理万还真有几分手段在身,手中长刀连连往后格挡,口中还骂:“小娘皮,看来是董将军以往惩治你们这些刁民还不够,来日教你们扈家满门尽丧。” 扈三娘闻言更是奋力,脚踩马镫直接站起,双刀舞得如花一般,上下左右,招式快速非常。 那云理万似也手段并不真多,几番之下,就是险象环生,人直接往马背上一趴,长刀连连抽打座下马匹,已然是一心直往阳谷县里逃。 只待逃得不远,云理万却是忽然感觉脑袋一震,两眼就黑。 自是那扈三娘的刀敲在了他后脑之上,人已应声落马。 可见,扈三娘当真如她自己头前所言,一身武艺还真不是寻常人可比。 就看扈三娘勒马转头,先看一眼地上昏死的云理万,再是一脸得意:“苏将军,我可把这厮擒住了。” 苏将军还在后面慢慢来。 头前,武松周谨还在往阳谷县里冲去,周谨只管大呼:“降者不杀……” 苏武打马慢慢往前,走到扈三娘身边,看了看地上的云理万,又看了看扈三娘,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语:“三娘,你当真不必如此……” 扈三娘听得愣了愣,硬气一语:“自也不教人小瞧了去。” 苏武此时显然理解了一些事情,点点头:“看来扈家而今着实不易啊……” 扈三娘脸上稍稍有些变色,本是叽叽喳喳的人,此时却有了几分沉默。 苏武接着又说:“独龙岗三庄,你家势力比不得另外两家,你那兄长又是个沉闷之人,倒是头前未想,原来你扈家,如今当真靠你来撑了?” 扈三娘此时才开口:“我即便是女子,也不比男儿差。” “唉……我知晓你年岁不大,本事不小,如今府里兵马都监换成了我,日子也就不比从前了,只会越来越好,也没有人能欺辱得你们扈家,放心就是,当真不必如此证明什么,好人家自有好日子。” 苏武是想起了许多事,有些事,不能深入去想。 就比如故事里,宋江三打祝家庄,头两次都失败了,第三次的时候,宋江实在势大,也动了一些分化离间的计策,李应与宋江已然有了勾结。 而扈家呢,也答应了宋江不再出兵去帮祝家,只求个乱世之中苟活保全。 最后呢?李应上了梁山当大佬,而扈家庄即便已经与梁山达成了交易与约定,却还是满门丧尽。 为何梁山就能在扈家庄这么背信弃义? 还能为何? 苏武再看这女子,为何她如此热心?如此抛头露面?如此急着表现? 其实苏武心中已然明了,便也心中多少有些怜惜…… 若是个男儿汉,似扈三娘这般表现的模样,倒也没什么,江湖男儿,本就是这般。 偏偏是个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女,不免更多生几分感慨。 扈三娘只听得苏武说这番话,稍稍低了头,慢慢把双刀收进刀鞘里,再抬头,笑了笑:“苏将军与旁人,当真是有不同……” 苏武笑着挥挥手:“走吧,进城里去坐坐。” “那……那就不坐了,苏将军此番入城怕是事多,本就约好了,只待来日……”扈三娘如此一语。 苏武本想留一下,却是转念一想,觉得这姑娘本也是要脸面的人,兴许此时心中有几分尴尬与苦楚。 便是摆摆手:“也好,来日忙完了,定来相会。” 扈三娘看了看苏武,又看了看头前武松周谨等人已然冲进城里去了,再又看了看地面上昏死的云理万。 却听苏武笑道:“记你一功。” 扈三娘转眼又笑了,拱手一礼:“告辞。” 姑娘打马去,并不拖沓回头。 只待苏武不去看了,扈三娘却又转了头来,看了看那马上的苏武,兴许她心中,这位苏将军,此时此刻,当真就与旁人不一样了。 苏武却也在叹气,只念,这乱世活人,真难。 左右先绑了云理万,打马入城去,其实也没有多少厮杀了,只跪得满地都是。 入城先去见知县孟义。 孟义岂能不知城门处闹出了大动静?他却还真没有多少害怕,好整以暇坐在后衙里,似也知道有人会来见。 只待苏武走进来,他便抬手一比:“来,再来一局。” 苏武先是拱手,再是入座,棋局已然备好。 孟义还看了看苏武,笑道:“甲胄在身,还真多了几分英武之气。” 苏武也笑:“正是来谢相公指点抬举之恩。” 孟义却摆手:“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苏武听得此言,心中其实真有几分敬佩,便道:“相公把这官啊,真是当明白了,世事练达,透彻非常。” 这夸赞就有点技术了,直听得孟义捋胡须哈哈笑:“哈哈……大官有大官的大城府,小官有小官的小门道。” “相公这官,还是多当些年更好……”苏武已然先落子了。 “怎么?本县年老致仕这件事,你还不愿了?”孟义也落子,便是笑问。 “在相公这般人左右,还真就受益匪浅,相公若是致仕,哪里寻得如此良师?”苏武随手只去落子。 “良师谈不上,苏学士有诗,春江水暖鸭先知,本县这些年辗转各地当这芝麻小官,似也有感,世道兴许慢慢在变了……” 孟义,显然真有几分大智慧在身。 苏武对于孟义这般切身感受,真有几分惊讶,再问:“相公是不是有话要说?” “能说吗?”孟义本是看着棋盘,却忽然皱眉抬眼看向苏武。 “无有相公指点成全,焉有苏武今日?”苏武也需要与孟义有个交心的机会。 孟义先点一棋,再说:“当多拢一些兵马,世道若是不怎去变,拢得兵马也无甚坏处,世道若当真要变,拢了兵马,才有安身立命之本。你说若是世道真变了,如老夫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又有身家巨万,当如何是好?” 苏武已然就笑:“看来,相公这官啊,还得当个长久呢。” “哈哈……”孟义又是笑起,只摆摆手:“不谈不谈……下棋,该你落子。” 苏武心中也叹,谁说读书没用,眼前这位老知县,还真从书里读出了无数的智慧。 苏武落了一子,知县就说:“臭,臭不可闻。” 苏武定睛去看,也笑:“心思走了神……” “无悔啊……”孟义已然执棋就落,还嘿嘿发笑。 第48章 不得胡言 一局棋罢,孟义又胜,说道:“你啊,当真还是要钻研钻研,棋艺之道不差,却着实生疏,这世道,光靠拢得兵马,并不能真成大事,文武皆通,方才可行。” 这已然说的不是棋,苏武拱手:“再谢相公教诲。” “老夫年岁大,话语多,忍不住好为人师,勿怪。”孟义笑着。 “相公这是哪里话?” 孟义闻言,又说:“此番你必是不同以往了,却是还能如此进退自如,并不是那志得意满模样……苏武啊,老夫越发对你刮目相看,往后啊,你只要愿意多来走动,老夫便也愿意多多胡说几句……” “再好不过!”苏武此时当真不认为自己如何了不得,更不会认为古代人就都是傻子,唯有他苏武聪明。 一个时代的人,有一个时代的智慧。 这种智慧,从来都是积累而来,万万不可自己想当然。 有孟义这般人,若是能真心相助一二,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去吧,忙你的去,如今,你的事可多。”孟义当真也是那种极会办事做人之辈,进退之间,分寸拿捏到了极致。 苏武自是有礼而去,到得前衙,几番大事,第一件事,抄家,抄云理万的家。 云理万那下不了床的胞弟云理守也要缉拿到案。 第二件事,抄家,抄西门庆的家,西门庆案子极多,大案小案,都要办起来。 云理万更不必说,他自己有没有案子,只等苦主上衙门来告。西门庆案子,也要往云理万身上算,云理万岂能不是个黑恶势力保护伞? 阳谷县里,衙差军汉,来去在奔。 百姓们跟着这里看,跟着那里看,都看个热闹。 也有感慨:“当真是世事无常啊?那云参将,说失势就失势了?那西门大官人,说抄家就抄家了?” “这是好事啊,咱阳谷县,终于是有了几分公义公道。” “那苏都头,好生大的威势,当真不是凡人啊。” 却听一旁负责警戒的军汉一语:“什么苏都头,那是你们东平府的兵马都监。” “什么?兵马都监?是官吗?” “是官,虽然是武官,但也是官!”军汉未答,自有看热闹的来答。 “那是几品官?” “小州七品,咱东平府,从六品吧?” “这么大的官呢?咱苏都头怎么忽然就成了这么大的官?” 又有人问:“嗯,咱知县几品?七品?” “那不能这么比,咱知县是文官,与武官可不同呢……” “反正,那苏都头当真是条好汉,还真还了咱阳谷县一个朗朗乾坤,昔日里,苏都头说这些话语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你不信?我倒是信,但就是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当苏都头此番要遭殃,着实没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苏都头还真把云理万与西门庆这些人都拿下了!往后啊,且不说其他,便是上街都少几分担惊受怕。” 众人七嘴八舌,就看西门大官人的家被抄了个干净,却也留得那偌大一个宅院与几个遗孀。 苏武并不到场,这种抢的事情,只让董坚带人去,往后会越来越多,但终究也有人可怜非常。 已经就是这么个时代。 苏武只吩咐寻得那张虎皮来,送到衙门去给知县孟义,天气寒冷,老头最是怕冷,加件虎皮,冬天必然好过许多。 也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植物棉花这种东西,虎皮给老头,再好不过。 西门庆,其实并不豪富,拢共还真不过三四千贯家财,还有一个生药店铺。 那云理万可比西门庆富多了,云理万家中,那些借条借据不算,现钱就抄出了九千余贯。 武松此时在往家中回,便是去与挂念他的兄长先去报个平安。 只走到王婆茶馆处,离家只隔得几步,就听得茶馆里有那汉子说道:“看来那孟玉楼如今当真是攀上高枝了,难怪……难怪那时苏都头会为他出头,只给得五十贯钱就把我打发了去……” 王婆就坐一旁嗑瓜子,就问:“看来啊……那杨家产业,如今都归到苏都头腰间去了?” “岂能不是!如今,还有人敢去问吗?还有人敢说二话吗?你看我,五十贯拿了,便也得忍气吞声了不是?” 汉子话语又说,却是一脸无奈,还有几分阴阳怪气,更有几分不平不忿。 王婆却问:“你莫不是又把钱花销完了吧?” “五十贯,能做得什么事来?顶得什么用处?” 王婆笑着:“该你背时倒霉,倒是那苏都头有这运道,这回可算是发大财了。” 武松转头去看,不是那杨家亲戚张四舅还能是谁? 就看武松几步进了茶楼里去,砂锅大的拳头照张四的脸就打:“直娘贼,原道是你一直在背后说我家哥哥,教你今日落了牙齿烂了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武松还真没使大劲,便是不能让这泼皮一下昏厥了去,得让他知道为什么挨打。 那张四舅挨了打,转头来看,看得武松巴掌又来,连连说道:“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从旁处听来的……” 武松哪里还听得进,只管巴掌噼里啪啦去。 “不是我,不是我……饶命饶命……”张四舅连连讨饶,几番之后,便是话语也说不出了,牙齿还真在落。 左右已然聚得人来看,武松忽然转头去看那王婆,几步就去,伸手一揪,大巴掌扬起:“莫不是你这长舌老妇胡说八道?” 吓得王婆手放在胸前,连连在摆:“老身也是听说啊……老身岂敢胡乱造谣啊……” 管他是不是,本就是要教训一下王婆,机会正好,武松大巴掌就下,打完几下,解了气,再去揪那张四舅。 还骂:“直娘贼,我家哥哥头前从来不识得孟玉楼,近来更是忙得人影都不在阳谷多留,哪里有那空暇去做那些事?你这泼皮,为了讹人钱财,竟敢背后如此造谣生事,败坏我家哥哥名声,我家哥哥在这阳谷县里,对不住谁人了?” 便又是一通打,嘴巴自然当真打烂。 左右围观之人早已水泄不通。 便也有人开口:“该打,正是这位兄弟说的道理,苏都头于我阳谷县,是有大恩,容不得宵小之辈污言秽语。” “打,这位兄弟,只管把这泼皮张四往死里打……” 武松自是巴掌再打。 却看隔壁,武大听得动静出来了,立马来拦:“二郎啊,打便打了,可不能闹出人命来了……” 一看武大,武松当真停了手,只去左右看:“我看谁人还敢乱传污秽谣言。” 只看武松虎目左右瞪去,瞪到王婆之时,王婆吓得浑身一震,连忙说道:“是极是极,即便有些什么事来,也不该污言秽语来说,那苏都头未娶,那孟玉楼守寡,若是成真了,兴许还是好事一桩,不成真,那也是孟玉楼没这福分……” 这是捧着苏武的意思,左右听来,众人还真是在点头,也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武松还是不快:“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得胡言。” “那是那是……”王婆挨了一顿打,只管连连点头。 武大便拉着兄弟快回家,还叮嘱着:“可莫要给都头惹了祸事……” “兄长放心,惹不出祸来,这事,当还哥哥一个清白。”武松也在进屋。 却是门里有那潘金莲,刚才她在门缝里,正见得二叔大发威势,围观之人无数,无一不是一脸敬重敬佩,此时更看二叔,怎么看怎么顺眼。 潘金莲眉宇间,此时更是春风在抚,迎着二叔就进屋:“二叔莫要怒,只管消消气,奴家这就去备酒菜,回家就好好吃几杯,好去得一身疲乏……” (还有惊喜,不仅历史类分强,还上了首页的新书强推,我真是心情激动不已,兄弟们如此支持,无以言表,再谢,再拜!) 第49章 哥哥教我 阳谷县衙,牢狱中。 有一个早已被人血包了浆的十字木架子,云理万就绑缚其上。 苏武站在他面前问道:“梁山之贼,是你联络的还是董平联络的?” “呸!苏武,你一个县衙小小都头,也敢构陷本将与董将军,董将军何等英雄?山东河北地面,谁人不知?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个脑袋……” 云理万睚眦欲裂,青筋暴跳。 说起来,这番模样,还真对得起云理万这么个军汉的身份。 有点硬! 苏武倒是躲过了那一“呸”,人往后站,稍稍挥手。 董坚已然上前:“云理万,董平早已让我家都头打跑了,现在我家都头已然是东平府兵马都监。” 云理万把脸一偏:“休来哄骗……就凭你们?哼哼,只待明日,董平将军大军一到,教尔等……” 话没说完,董坚手中的鞭子先抽,直接抽在那嘴巴上,这是前菜。 董坚身后那案板上,诸般刑具样样俱全,只待一样一样来施展。 苏武摇摇头,出得牢外,只管抬手招来李成:“去把那云理守绑到隔壁牢里,绑去之时让那云理万顺便看到一眼,进了牢只管打……” 李成点着头去办。 天色已然不早,但审讯之事,必然要连夜做好,正儿八经程序上的事,还是要走清楚的,到得两位知府相公那里,也是功劳。 苏武坐在前衙堂前,就看武松闷着头走过来了。 苏武便问:“二郎何以垂头丧气?” 武松抬头看了看苏武,嘴角微微一动,好似要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苏武便是一脸笑,笑得也神秘。 “哥哥笑何事?”武松便来问。 “哈哈……”苏武也就笑出声来了。 “哥哥这是笑何事呢?”武松更来问。 “笑你遇到难事了。”苏武说着。 “哥哥……嗯……哥哥如何知晓?”武松一脸惊奇,却是这事啊,着实说不出口,家丑何以与人去说呢? 苏武先转了个话题:“说你午间在那王婆茶楼里打人了?” “哥哥知晓了?着实是不打不行,倒也没下重手,哥哥以为如何?那污秽谣言,就是张四所传,王婆必然也有多传,正巧让我碰上了,岂能不是一通老打?” 武松说起这事来,还有一脸凶恶。 “嗯,该打!”苏武点着头。 武松也笑:“兄长还怕我给哥哥惹麻烦呢,便是哥哥也在,自也要动手。” “不过这事啊,还真不全在那张四与王婆,而是在西门庆,不过现在也无妨了,你把这谣言止住了,便也好。” “嘿嘿……只管教县里人不敢再说了。”武松就知道,哥哥必然不会怪罪。 “好了,还是说一说你那难事吧……”苏武说着。 武松自然还是说不出口,一脸便秘模样。 苏武再说:“这般,你呢,搬到我那新宅子去住就是,那旧宅子,让李成去住一住。” 武松哪里还有推脱,立马点头:“好!多谢哥哥!” 却又反应过来了,一脸疑惑看着苏武,问一语:“哥哥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当也猜得八九不离十。”说着,苏武左右看了看没人,再说:“你那嫂嫂啊,生得那般模样,嫁给你家兄长,自是心中不甘的,乃至也有怨气……而你,你看你生得周正,又身强体壮,如何教人能不动心?有些事啊,虽然是有失体面,只要不过分,好好解决就是……” “哥哥竟是当真知道?”武松一脸惊奇,又说:“哥哥你看人看事,当真如此透彻?竟是一面之缘,就有这般先见之明!” 苏武避开了这个问题,只说:“唉……麻烦事。” “哥哥教我。”武松心急火燎,一把抓住了苏武的手臂。 “先搬出来是对的,但也不必往你兄长那里当面挑破,与人留一份体面,免得她羞愧难当,不免心中还生出恨意来。” 这事,先要稳住。 武松急忙再问:“然后呢?” 苏武也在想,他也是想着努力试一试,只希望是个皆大欢喜。 便道:“你还是要与她好生说一番,不必是那种凶恶模样,当是语重心长,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生说,当也要先表明你坚决的态度。” “嗯,这个好说,适才还生了气性,只管回头与嫂嫂赔个不是。”武松如今,好似真听得进苏武之语。 “这样做就对了,她心中念你,只管让她念,她再如何念,你只需管住自己就行了。你此番一说,她自也会收敛的……” “明白明白……”武松对这种事,还真是有点六神无主,按照他的性子,只怕心中早已不把潘金莲当好人看了,说出的话,做出的事,自是直男的方式,伤人心不说,还让人屈辱不堪。 苏武自是有不一样的见识,女人也是人,善恶往往在一线之间,先试着拯救。 便接着说:“再往后啊,你得往家里拿钱,家里呢,弄上两个使唤的丫头,屋外呢,弄一辆车架,平常绫罗绸缎首饰之类,也不要少了。如此,先让她在阳谷县里,有几分脸面能拿得出去……便也能少几分幽怨在心,钱的事,支取与你就是。” “好说好说……拜谢哥哥。”武松连连点头,他今日显然被潘金莲几番挑弄,弄得有点慌了。 “但也不能一味讨好,只管也要说出一些告诫之语,不仅要劝说,还要看管,还要有几分恐吓,也要待她好,但待她好也不必过于和颜悦色,你可拿捏住其中分寸,只待她生出一儿半女来,兴许也会不一样了……” 苏武是一通操作,只希望最好别出什么事来。这般弄,哪怕潘金莲心中依旧对武松有那情愫,也无妨,这一辈子也可以这么过去…… 故事里潘金莲做的一些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并非只是因为生理上的,更多还是心理上的,人活一张脸,也活个情绪价值。 甚至也要让潘金莲能在她那前主人张大户一家人面前装装逼。 也教人在她面前多说几句让她心中能爽快的话语,比如:本以为她潘金莲是嫁错人,却不曾想竟是嫁得如此好。 往这方面满足着,再看着守着防着,兴许真能安安稳稳过得下去了。 再一个,武大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明白,他心里也如明镜一般,只要潘金莲不真做什么过分的事,武大平常也只管把潘金莲哄着供着。 只要武松这里处理得当,安稳过下去的可能性很大。 武松自是只管点头:“都依哥哥说的去做。” 却是苏武忽然脸上又有了几分凶光,说道:“那个王婆……是个祸害。” “哥哥,怎么说?”武松不解又问。 “不必怎么说,你想个法子,把那王婆赶出阳谷县去。”苏武知道王婆终究是个真正的大祸害。 “打她倒也无妨,赶走……”此时的武松还是直了些。 “这事,交给董坚去办。”苏武如此一语,这种门门道道,此时的武松远不比董坚。 “好好好……”武松心中最怕的,还是怕对不起自家兄长。 “还有一事。”苏武有正事。 第50章 得加钱 “哥哥吩咐就是。”武松只管手一拱,心中对哥哥一番出谋划策真是千恩万谢。 “待得回了东平府,我与知府相公说去,让你当这阳谷县的参军。” 苏武想得很多,阳谷县其实很重要,这里不仅富庶,还是山东河北交界之处,去哪都近,更是梁山泊往水路出门的北边必经之路。 要控制得死死的,更要把兵事经营好,苏武最信任武松,也唯有武松。 “哥哥如此抬举,我自是心中感激不尽。”武松满脸皆是感动不已。 一年多前还是街边浪荡汉子,去年更是寄人篱下被人百般嫌弃怠慢,今年,竟就成了东平府下一县参军,还能就近孝敬兄长。 这般际遇,已然是翻天覆地,人生高光时刻。 苏武微微笑着,拍着武松的臂膀,说道:“可莫要以为此事轻省,此事可没那么简单。” “哥哥放心,只管吩咐,我自是肝脑涂地不在话下!”武松已然激动不已,还有几分雄心壮志,哥哥给的工作,必须干好。 “行,进牢里看看去!”苏武转身去。 再看云理万,已然不成人样子了。 董坚在一旁先说:“这厮不硬气了。” “不硬气了吗?”苏武往前去看了看,果然不“呸”了,头都抬不起来了,看来是真不硬气了。 苏武回头给了董坚一个赞许的表情,然后与云理万有话语:“你道某带的是哪里兵马来?梁山之贼,谁人最恨?你再想想某把那梁山之贼与西门庆送到哪里去了?” 云理万闻言,微微抬头,双眼肿胀得只剩下了一条缝隙。 苏武继续说:“兵马啊,来自大名府,是那中书相公亲自下的令,你呢,在朝廷里,已然是通贼之罪,你要不想死,往西门庆身上推,他顶得住吗?如此在中书相公那里,说得过去吗?” 云理万嘴唇轻轻抽动几番,头又抬高了一些。 “董平已然被大名府的大军打跑了,他这一跑,倒是自在了,你说你,还陷在此处,看来当真是要坐实这通贼之罪了。” 苏武边说着,边往那条案之后去坐,就看那本已是死气沉沉的云理万,身体有了几分动作。 苏武最后再一言:“你那胞弟已然就在隔壁招供了,他不比你经打,怎么问他就怎么招供。若这事就定在此处,那也就罢了,终究是你云家一家老小,从此绝了后。若是这事还有隐情,你说清道明了,你是无奈,判个边州牢营里充军,兴许还有出头之日,你那胞弟,算不上参与,几月年余,放了也就放了,往后日子兴许不宽,但换个地界,这云家也算不亡了后,你思量着……” 说完,苏武起身了,准备往外走。 就听身后云理万开了口:“呃呃……” 苏武转头看了看,那云理万已然就要开口,只抬手一挥:“把人放下来吧,好生做个口供。” 董坚点头:“得嘞!” 出得牢门,武松就道:“哥哥好手段!” “小伎俩而已。”苏武这话也不假,真是一点小伎俩。 “哥哥,我学会了。”武松又是点头,真学到了一招。 “回吧,回去与嫂嫂赔个不是去……以后莫要说出那等凶恶辱人之语了。”苏武打发武松先回。 武松也真有反省,今日酒多之后,兄长出门去忙,嫂嫂稍稍那个……表达了一些亲近之意,他便起身就骂,骂的尽是难听的,着实有些不好。 “那……那我先去买两个丫鬟。”武松开了点窍。 “嗯!”苏武点着头,还真是孺子可教也,武松其实真不憨。 武松家的事,好似暂时是稳住了,短时间内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 案件上的事,倒也顺利,只待把最后程序做好,把人往大名府送去。 然后,就是钱的事了,索超的困境,已然也落到了苏武身上。 大宋的军队,是不能裁撤的,大宋军制,其实没有正儿八经的退伍制度,即便是军汉老迈了,也会留在军中,哪怕是做些杂事。 也是大宋的军队,本就有维持社会安稳的作用,那些遭灾的流民里,只要是青壮,为了避免他们闹事或者揭竿而起,朝廷立马就把他们都招进厢军里养着。 军队是越养越多,冗兵之困,也是越来越大,大到几乎大宋朝廷大半的政府开支都是军费。不知多少人想要改革,范仲淹改过,王安石改过,都不成功。 本就是没有活路的人,一旦裁撤了去,寻不到活路,也就只有一条路了,不是作奸犯科,就是上山入伙。 苏武眼前这一摊子,东平府里,在册的军汉,五千人是有的,实数的话,三千应该也差不多。 第一件事,就是清查清楚到底多少人。第二件事,不是裁撤,编制还得在,但要给这些人找一条活路。 第三件事,才是招募人手,组建一支既能真正信任,又真正堪用的军队,人数可以不用太多,三千人左右即可,如此还可以补充编制,暂时也足够用。 然后就是钱了,三千精锐,花销巨大,钱如流水。 苏武现在满打满算,手边一万贯出头,府衙里应该可以支援一些,本该有的军饷也会有一些。 但即便如此,都是不够,甚至差得远。 甲胄兵刃这种金属手工制品,很贵,这是其一,苏武甚至还有野心,得弄马,大量的马。 更得加钱! 阳谷县,东平府,怎么弄钱? 做生意做买卖是肯定的,但这种事,得要一个团队,还要渠道,也要一笔大的启动资金,更要一个好的项目,乃至一批好的项目。 苏武倒也没回家,就在衙门里住,便是想了一夜。 第二天大早,洗漱完毕,又吃到了武大早早送来的炊饼,这炊饼吃得苏武都不好意思了。 吃罢之后,带着李成,直去那杨家大宅。 只待走到门口,李成还一脸纳闷问:“哥哥,怎么咱到这里来了?教旁人看了可不好。” 李成自也是担心哥哥。 苏武只笑:“你这小毛头懂得什么,去敲门。” 李成便也不多说,往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丫鬟,只待一看到苏武,先是一惊,再是一喜,也顾不得见礼,先脱口而出:“奴婢这就去请主母……” 苏武脸一黑:“请见杨小公子。” “啊?”丫鬟愣了愣。 “请见你家杨小公子。”苏武又说。 呆愣丫头点着头:“哦,请……请都头……将军往厅中去坐。” (总榜前十,历史类登顶,兄弟们吊炸天。我压力山大,只求一心写好,为兄弟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