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天子! 1488年,大明迎来第九位皇帝,年号弘治。 大同府。 数不清的人马冲击着大同府的城墙,守城官兵拼死守护着这脆弱的防线。 厮杀声,叫喊声,声声震耳。 鞑靼小王子亲率十万大军,兵临大同府城下。 随着城门被破,数不清的鞑子冲入了大同府内! 大同府,失守了! 几匹快马从小门而出,八百里加急,直奔京城! 急急急! 危危危! 鞑靼入关! 大明王朝,危在旦夕! …… 皇都紫禁城。 乾清宫内。 朱祐樘看着周围奢华至极的装饰,仍是感到不可思议。 “穿越了……还穿越成了刚登基的弘治皇帝朱祐樘……” “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 朱祐樘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心神激荡。 “陛下,这是内阁新拟的奏折,请陛下过目。” 这时,满头白发的怀恩,手捧一封奏折,来到了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收敛情绪,冷静下来。 “嗯,朕看看。” 朱祐樘点了点头,拿起那份信件一看,但越看脸色越黑,最后更是气得将奏折摔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他们这是想明目张胆的贪墨朕的银子!” “朕不允许!朕绝对不允许!” 这张奏折的内容,是内阁票拟之后,决定废除洪武年间由洪武大帝朱元璋所创立的纳粮开中法,改换为折色法。 纳粮开中,是指商人把粮食运到边镇之后,到朝廷换取等价的食盐。 这种制度效率并不高,也存在很多问题。 但它最大的好处,就是能有效的避免贪腐。 因为整个交易过程,以物易物,不涉及现银。 即使内阁阁老和边镇总兵官私下勾结,克扣贪墨了粮饷,他们能得到的也只有粮食或者是食盐。 没有现银! 想要现银,还得去变现。 总兵家里开粮店,或者阁老家里卖食盐,让人看到了也不体面。 所以为了贪腐,内阁首辅万安和户部尚书叶淇,一唱一和地废除了沿用了一百多年的开中法,换成了折色法。 将盐引和军粮市场化了,可以随意用现银交易了。 美其名曰这样可以增加朝廷的收入,但实际结果是,朝廷的收入不仅没有增加,边镇的粮饷还出了问题。 因为变现更容易,边镇的贪腐已经完全失控,军饷常年不足。 而这种现象,一直维持到了明朝结束! 折色法将盐引市场化,这对明朝的伤害是致命的! 因为深知折色法对大明的伤害,所以这个决案朱祐樘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但怀恩站在朱祐樘的面前,颤颤巍巍地开口。 “陛下,此折子慈宁宫那边已经同意了,上面批红和印章一个不少……” “什么?!” 朱祐樘连连冷笑:“好啊,一个内阁,一个后宫,一个司礼监,这是在夺朕的权!” “既然朕的决定不管用,慈宁宫又为何将折子送到朕的乾清宫来?” 慈宁宫是太皇太后周氏的居所,而批红和印章,则是司礼监两大太监的专权。 明朝内阁有一种特殊的票拟制度,即朝中大小事物,先由内阁拟定意见,将其写于票签上,然后呈送皇帝决策。 在这种制度下,内阁掌握一定的建议权,六部掌握执行权,而决策权则是被皇帝牢牢掌握在手中。 而决策权又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御笔批红,做出最后决策。 二是盖上御印,这样奏折才有合法作用。 这两大权力本来是在皇帝手中,但宣宗皇帝为了降低自己的工作量,就在司礼监设立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让宦官来协助自己处理公务。 可是现在,内阁票拟出的奏折,朱祐樘都还没看到,慈宁宫就已经通过秉笔太监和掌印太监,越过朱祐樘,直接同意了。 内阁和后宫,这是直接将朱祐樘给架空了! “陛下,慈宁宫之前也送过折子,皇爷您也没有其他意见,而且这折子要从乾清宫出去,才合规矩……” 怀恩观察着朱祐樘的脸色,小心地说道。 朱祐樘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怒火中烧。 原来后宫干政已经如此严重,已经到了肆意妄为的地步。 但是一想到周太皇太后的权势,朱祐樘心里又不免感到一阵绝望。 刚刚登基的朱祐樘,面对的可是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届外戚。 周氏与内阁的关系非同一般,当年英宗驾崩的非常蹊跷,极有可能就是周氏下的手。 英宗驾崩前,还特意留下遗诏,不允许周氏合葬。 但后来弘治十七年时,周氏薨后,竟然在内阁的运作下,以贵妃的身份,顶替正宫皇后钱氏,和英宗合葬。 单是这一件事,就能看出太皇太后周氏在后宫和内阁中的影响力。 而且整个皇宫大内,真正做主的人,也是太皇太后周氏。 朱祐樘的三个舅舅,两个舅爷,还有周氏的一系列亲戚,都封了爵位。 这些人不是在锦衣卫任职,就是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把朱祐樘的皇宫,拿捏的死死的。 朱祐樘根本无力反抗! 而且还有一点,让朱祐樘极为忌惮。 那就是历史上朱祐樘的死亡,也极为可疑。 历史上,朱祐樘在弘治十六年前后,被后宫周太皇太后和内阁同时联手夺去了权力。 先是后宫莫名其妙起火,朱祐樘的亲信太监,时任东厂厂督的李广被周太皇太后问罪自杀。 然后内阁从东厂找出一份名单,上面记载贿赂过李广的数位高官大员。 名单上有朝中的六部尚书,也有边疆的九边总兵官,全是朱祐樘帝党一脉。 内阁联名上书,一共五十多名大员被内阁弹劾罢官。 朱祐樘的嫡系亲信,从六部尚书到总镇九边的总兵官,全都被摘了个干净,朱祐樘彻底失权。 一年后,弘治十七年,周太皇太后薨逝。 戴在朱祐樘头上十七年的紧箍终于没了,朱祐樘着手开始夺权。 从内宫到朝野边疆,朱祐樘进行了一系列的人员调动。 但双管齐下的结果就是,几个月后,朱祐樘被太医院的一碗汤药送走了。 弘治十八年,朱祐樘驾崩! 想着自己即将面对的处境,朱祐樘双手紧握,心中愤怒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道天籁响起。 “叮!检测到可签到地点,是否签到?” 朱祐樘心中一喜,立刻在心里默念:“签到!” “叮!签到成功,奖励天子封神术!” “已习得天子封神书第一重,强筋健骨。” “叮!奖励一万东厂番子,已安置在东厂,忠诚度满级!” “叮!奖励一万西厂番子,已安置在西厂,忠诚度满级!” “叮!奖励一万锦衣卫,已安置在锦衣卫,忠诚度满级!” 一道暖流从朱祐樘的四肢百骸划过,朱祐樘顿时感到全身充满了力量,体内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而这三万厂卫,就是朱祐樘扭转乾坤,重掌军政大权的倚仗! 朱祐樘坐回龙椅,闭目沉思片刻,忽然睁开眼,看向怀恩。 朱祐樘能平安活到继承大宝,有两个太监功不可没。 一个是怀恩,一个是张敏。 可惜张敏已经被万贵妃逼得吞金自杀了,而怀恩此刻就是朱祐樘最信任的人。 当年宪宗皇帝在万贵妃的影响下,屡次想另立皇储。 最后一次时,宪宗皇帝将已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怀恩叫了过来,下旨废除朱祐樘皇太子之位。 怀恩当即吓得不敢接旨,跪在宪宗皇帝面前高呼:“奴死不敢承命,宁陛下杀恩,无使天下之人杀恩也!” 意思是朱祐樘的皇储不能废,要废就先杀了他。 宪宗皇帝大怒,当即便把怀恩贬去凤阳守皇陵去了。 直到去年,怀恩才重新回宫,做了司礼监的一名传旨太监。 “怀恩,从今日起,朕命你提督东厂!” 怀恩顿时瞪大了眼睛,激动地全身发抖,连忙跪地谢恩。 “老奴,谢皇爷恩典!” 怀恩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能回到大明王朝的权力巅峰。 激动之下,老泪纵横。 可擦干眼泪之后,想起当今朝中和宫内的局势,不免又有些沮丧。 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坐在龙椅上的朱祐樘。 “可是陛下,如今东厂厂督梁芳,可是周太皇太后的人,我怕……” 朱祐樘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你怕朕的命令不作数,是不是?” 怀恩吓得连忙磕头:“老奴不敢!” 朱祐樘拿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润了一下嘴唇。 “去东厂看看吧,那里有朕给你准备的礼物。” “执掌东厂后,秘密带人入宫,听候朕的调遣。” “退下吧,让锦衣卫佥事牟斌来见朕。” “是陛下,老奴告退。” 怀恩慢慢起身,躬身慢慢倒退出乾清宫。 不多时,一位身穿飞鱼服,手拿绣春刀的青壮男子,便来到了乾清宫。 “启禀皇爷,锦衣卫佥事牟斌求见!” “宣。” 牟斌低着头大步走进乾清宫,径直下跪行礼:“臣牟斌,参见陛下。” 刚刚得知自己被皇帝召见时,牟斌的心情是激动又兴奋的。 可如今跪在皇帝面前,牟斌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免礼,抬起头来。” 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牟斌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悄悄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那个身影。 龙椅上的皇帝,面貌十分年轻,那身上那股贵气与霸气,却让人牟斌不敢直视。 “牟斌,朕若让你执掌锦衣卫,你该当何如?” 啊?! 牟斌满脸震惊,随后满脸正色,拱手行礼。 “臣定当为陛下肝脑涂地,为陛下监察百官,做陛下手中最锋利的刀!” “很好!” 朱祐樘露出一抹微笑:“牟斌,朕命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 “立刻清查锦衣卫内部,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全部清除掉!” “找出宫中,朝廷中,锦衣卫中,那些不听朕号令的人!” 牟斌和怀恩的心情一样,先是狂喜,然后是忧虑。 锦衣卫现任都指挥使,是万贵妃的弟弟万通。 万贵妃虽然已经薨了,但万贵妃一家现在又和周太皇太后关系密切…… 牟斌脸上闪过一丝忧虑,全被朱祐樘看在了眼里。 他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挥了挥手:“去锦衣卫衙门看看吧,你会知道接下来怎么做的。” “是,陛下!” 牟斌恭敬地离开乾清宫后,心事重重地向锦衣卫飞奔而去。 怀恩和牟斌,在弘治一朝都是非常有名的清臣。 有这两人辅佐,朱祐樘对他们很放心。 …… 天空乌云翻滚,风雨欲来。 怀恩走出宫门后,看了一眼已然变色的天,坐上了自己的软塌。 “去东厂,快!” “是,公公。” 四位小太监抬着怀恩快速出了宫,去往位于东直门的东厂衙门。 怀恩心情忐忑,揣摩着朱祐樘口中所谓的礼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公公,东厂到了。” 怀恩走下软塌,便看到了散发着寒意的“东缉事厂”的牌匾。 他稳步走进东厂,推开了那扇大门。 “见过厂督大人!” 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在东厂衙门,对着怀恩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问好。 这些人有着统一的东厂装扮,手中拿着寒光闪闪的钢刀。 这一刻,在最初的震撼之后,怀恩又对朱祐樘感到深深的感激。 陛下竟然有着这么一股强悍的力量,还把这股力量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身负圣恩,怀恩无以为报,唯死而已! “孩儿们,都跟咱家入宫!” “是!” 一万东厂番子领命,立刻随着怀恩入宫! 同样的一幕,也在锦衣卫衙门里上演着。 牟斌来到锦衣卫衙门时,上万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已经等候多时了。 “见过指挥使大人!” 牟斌呆立当场。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后,想起陛下最后的那句话,牟斌心里不禁感到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惧。 牟斌扫视一眼,正色:“青龙何在?” “属下在此!” 锦衣卫千户青龙,连同白虎,朱雀,玄武三人,一起走到牟斌的面前。 这四人便是牟斌亲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下属,个个都是好手,人称锦衣四大卫。 “清点人马,随本官缉拿逆贼!” “是!” 一万锦衣卫倾巢而出,在乌云的遮掩下,隐入京城的大街小巷。 此时,周太皇太后一系的锦衣卫们,都还在京城的勾栏里寻欢作乐。 他们还不知道,即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第二章 这是谁的天下? 紫禁城。 乾清宫。 神色匆匆的怀恩,一路小跑进朱祐樘的乾清宫。 “陛下,人我都带入宫里了。”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奏折:“慈宁宫那边,有收到什么消息吗?” “没有,沿途所见之人,都被咱家给控制起来了,绝对没有走漏半点风声。” “行,做的不错。” 朱祐樘轻敲着手指,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奏折。 他在思索,处理完后宫,要如何向内阁动手。 怀恩顺着朱祐樘的目光,看到龙案上的奏折,心里不禁有些惊讶。 “陛下,这折子……” 朱祐樘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折子朕留中不发,慈宁宫和内阁那边有人来问,就让他们来找朕。” 怀恩连忙低头:“喏。” …… 慈宁宫。 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周太皇太后,正半躺在软塌上。 身边四五个小宫女在给她捶腿,一个小宫女打扇,一个小宫女剥着葡萄皮。 但即使这么多人伺候,周太皇太后的脸上,依旧有些烦躁。 这时,大太监梁芳快步从宫外走进,来到周太皇太后面前。 “太皇太后娘娘,内阁那边说,还没有收到返还的奏折。” 周太皇太后皱起眉头:“哀家不是已经批完红盖完印,让人差去乾清宫了吗?” “折子呢?” 梁芳擦了擦头上的汗:“娘娘,折子进了乾清宫,就没有出来了。” 周太皇太后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折子被樘儿给留中了?” 梁芳将腰弯的更低了,没有说话。 周太皇太后挥了挥手:“去,问问樘儿到底怎么回事。” “是,娘娘。” 梁芳恭敬退出慈宁宫后,又马不停蹄地跑向乾清宫。 梁芳到了乾清宫,却是没有直接去找朱祐樘,而是先找上了怀恩。 周太皇太后可以不在乎皇上的态度,但梁芳不行。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梁芳也不愿意和皇上发生正面冲突。 “怀公公,今天下午送到乾清宫的折子,怎么没见出去啊?” 怀恩看着梁芳,皮笑肉不笑:“梁公公,瞧您这话说的,咱家就是一个伺候皇帝的下人,哪知道这些事啊?” “要不,您亲自去问问陛下?” 梁芳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那陛下是在乾清宫里吗?劳烦怀公公通报一声。” 怀恩摇摇头:“陛下此刻正在御花园散心呢,跟咱家来吧。” 梁芳拱拱手:“多谢怀公公。” …… 御花园。 朱祐樘走在精致的御花园内,面上无悲无喜,看不出情绪。 这时,又是一道天籁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可签到地点,是否签到?” 朱祐樘默念:“签到!” “叮!奖励十万陷阵营,已安置在昌通,忠诚度满级!” 朱祐樘轻舒一口气,内心生出一股豪气。 内有三万厂卫,外有十万陷阵营。 天下,尽在掌握之中! 厂卫自是不用多说,这陷阵营乃是东汉末期一支独特的部队。 人数不多,但作战极为勇猛,全军仅有八百余人,个个骁勇善战,装备配制精良。 当年吕布逃出长安后,仅靠八百陷阵营就能东山再起,在东汉末年龙虎争雄的历史舞台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现在朱祐樘坐拥十万陷阵营,弹指间便可横扫天下! 身后响起两道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道唱礼。 “司礼监秉笔太监,梁芳求见!” “宣。” 朱祐樘走进一处亭台里,独自坐了下来。 梁芳低着头走到朱祐樘面前,规规矩矩地跪地行礼。 “老奴梁芳,叩见陛下。” 朱祐樘久久不语,他不开口,梁芳只能保持着跪姿,不敢抬头。 朱祐樘盯着梁芳,脸上闪过一道杀气。 这个梁芳,罪大恶极! 成化二十一年,宪宗皇帝去内库视察,发现内帑空空如也,六朝攒下的积蓄,全被梁芳和韦兴给挥霍完了。 宪宗皇帝宠爱万贵妃,连带着对梁芳也是极尽包容。 他没有发难,只是留下来一句话:“我不跟你计较,但后来的人会跟你计较。” 梁芳很害怕,便游说万贵妃,让她劝宪宗皇帝废了太子朱祐樘,改立兴王为太子。 宪宗皇帝确实也动了这个心思,才有了后来怀恩抗旨不遵的事。 而那一年,泰山连续地震七次。 宪宗皇帝害怕了,易储之事才没有进行下去。 若是梁芳当时成功了,朱祐樘连皇帝都没得做。 良久之后,朱祐樘才开口:“说吧,什么事?” “回皇爷,周太皇太后吩咐老奴来问,今天下午的折子,怎么还没有传回内阁?” 梁芳将周太皇太后的名头搬出来后,才觉得身上的压力轻松了一些。 刚才朱祐樘不说话的时候,梁芳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要凝固了,差点连气都喘不过来。 朱祐樘淡淡道:“朕以为不妥,折子留中了。” 梁芳心中一急,脱口而出:“这怎么能留中呢?” “这是周太皇太后亲自批下的折子,理应速速送回内阁才是!”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梁芳:“你在教朕做事?” “不敢!” 梁芳连忙又磕了两个头,然后硬着头皮,伸长了脖子:“这是周太皇太后的吩咐,老奴只是为周太皇太后办事而已。” “周太皇太后已经心生不快了,老奴劝陛下还是尽快将折子传回内阁的好。” 朱祐樘气极反笑:“哈哈哈,梁芳你说的好啊,那朕倒要问问你。” “这天下,是朕的,还是周太皇太后的?” “自然是陛下的,但如今陛下年幼,周太皇太后自是应该代陛下处理国事。” 梁芳心中有些着急:“陛下拖不得了,若是惹得周太皇太后不满,恐怕……” 朱祐樘冷笑,一个小小的太监,竟然还敢威胁朕? 朱祐樘已经失去了谈话的兴致,挥了挥手:“拖下去斩了,人头给慈宁宫送去。” “是,陛下!” 怀恩带着几位东厂番子快速靠近,火速拿下了梁芳。 梁芳直到被东厂的番子按到了地上,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这个小皇帝,竟然要杀他? 这是想造反吗! 他可是周太皇太后的人啊! 梁芳顿时慌了神,后悔,害怕,恐惧等情绪齐齐涌上了他的心头。 下身一片湿热,他吓得连尿都夹不住了,只顾着发出凄厉的求饶声。 “陛下!奴家是周太皇太后的人,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啊陛下!” “老奴为周太皇太后提督东厂,你杀了老奴,周太皇太后肯定会生气的!” “皇上!三思啊皇上!” “……” 第三章 锦衣卫出手! 梁芳直到求饶时,都还在用周太皇太后的名头,来威胁朱祐樘。 他本来以为,搬出周太皇太后这座大山,就能将朱祐樘给压住。 但他没想到,朱祐樘已经是铁了心的想杀他。 他的求饶威胁不仅没有一点用,还让朱祐樘心中的怒火更盛。 现在后宫中已经只知周太皇太后,而不知有朱祐樘这个皇帝了。 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杀! 都得杀! 杀到这群刁民,再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说半个不字为止! 东厂番子身手矫健地将梁芳拖了下去,只听一声尖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下一刻,一位东厂太监手捧托盘,上面盖着一张被血染红的白布,布下是一个圆滚滚的物品,一路向慈宁宫跑去…… ……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 乌云仍在翻涌,但雨始终没有落下。 京城。 八大胡同。 锦衣卫都指挥使万通正在一处勾栏里,和手下寻欢作乐。 虽然他的姐姐万贵妃薨了,他失去了朝中最大的倚仗。 但柳暗花明又一村,他现在又抱上了周太皇太后这条大腿。 他的权势,比起之前,还要更胜。 他也明白,他以前的荣华富贵是姐姐给的,现在的荣华富贵是周太皇太后给的。 所谓投桃报李,他万通如今搜刮上来的民脂民膏,可没少给周府分去。 连带着,周太皇太后的几个侄儿,万通也是招揽进锦衣卫,天天带着他们玩。 “万大人,你输了,快喝!” 周太皇太后的一个侄儿周平,指着万通,哈哈大笑。 周太皇太后另一个侄儿周议,也通红着脸,拍手助兴。 “好好好,我喝!” 万通端起酒杯,正欲饮下,突然门口传来动静,随后整座勾栏里响起一片尖叫。 “什么人?” 万通睁着一双醉眼,不满地看着门口。 牟斌一眼就看到了醉醺醺的万通,立马带人奔向万通。 飞鱼服,绣春刀,这不是锦衣卫的人吗? 什么时候锦衣卫的人,敢在他万通的头上撒野了? “你们几个竟敢扰我雅兴,我一定要好好教训……” 万通看清来人后,正欲怒骂,牟斌已经出手。 他拉着万通的头狠狠撞向桌面,万通额头顿时见血。 万通疼的龇牙咧嘴,怒吼:“牟斌!你竟然敢打我?我要活剐了你!” 万通想还手,但牟斌已经轻松将其制服。 “说得好,那本指挥使今天晚上,就先活剐了你!” 就在牟斌拿下万通之时,他身后的锦衣卫也同时出手,拿下了周平和周议。 周平和周议两人人都傻了,拼命反抗。 “牟斌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是不是?” “赶快放手,不然你今天必死无疑!” “我爹是周寿,我姑姑是周太皇太后,你敢抓我,我姑姑必定不会放过你!” “……” 牟斌不理会三人的怒吼,押着三人就向锦衣卫的诏狱走去。 勾栏老板,一个胖胖的商贾走出,拦在了牟斌面前。 “诸位大人,这是……” 这座勾栏是周家的产业,他是周家的管事。 眼见两位少爷要在自己的面前被带走了,他不得不站出来阻拦。 牟斌目光如刀:“锦衣卫办事,闲人回避!” “敢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管事默默站了回去,眼睁睁看着牟斌带着三人离开了勾栏。 而这一幕,也同时在京城的各个角落里上演。 凡是和万通周氏走的近的锦衣卫,全被青龙,白虎等人率领的新锦衣卫,带走调查。 目睹之人不少,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开了。 “锦衣卫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大肆在抓自己人?” “内斗了?真是好一出狗咬狗!” “总感觉风声有些不对,要变天了?” “……” 朝中各个大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们能感受出,以后朝中的风向,可能要变了。 锦衣卫衙门。 诏狱。 空气中弥漫着霉湿与腐朽的味道,阴冷得透骨。 刚刚被抓进来时,还十分嚣张的万通,此刻已如丧家之犬一般,苦苦求饶。 他被绑在行刑架上,浑身衣物都被剥去,身上的肉已被剐去数片,浑身鲜血淋漓。 “招,我什么都招,各位爷你们倒是快问啊!” 牟斌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又是一片血肉落地。 “你刚才不是还说要活剐了我吗?现在是谁在活剐谁?” “啊啊啊啊!!!” “牟爷,您在剐我,是您在剐我,我求您别剐了,我什么都招,一定招啊!” 万通疼得浑身抽搐,额头直冒冷汗。 牟斌这才收起刀,冷冷问道:“说!锦衣卫里,朝廷之中,后宫之中,还有哪些是太皇太后的人?” 听到周太皇太后的名字,万通顿时瞪大了眼睛,浑身抖如筛糠。 这是有人要对周太皇太后动手? 他本来还指望周太皇太后能出手救他,若是周太皇太后真的倒了,那他就真的完了! “不招?” 牟斌手中绣春刀再次闪动,活活将万通的鼻子给割了下来。 “啊啊啊!!!” “我招!我都招!别割了!” 万通疼得浑身抽搐,颤抖着声音吐出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这时,一个一直以来都被他忽视的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如此大的动作,难道是陛下要夺权了? 想到这里,万通心如死灰,心中充满了恐惧。 这一晚的京城,极度热闹。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匹快马低调地从东门而入,一路直往兵部。 “八百里加急,大同府兵败!” 送信的人将密信交给兵部小吏后,便力竭昏迷了过去。 小吏拿到密信,不敢耽搁,将其交到了兵部尚书马文升手中。 马文升接过信,看了一遍后,顿时吓得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大同府兵败,鞑靼小王子入关!” “大同府之后,就是一马平川到京城,京城将无险可守。” “整个大明王朝的心脏,将彻底暴露在鞑靼小王子的马刀之下。”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马文升没有过多的犹豫,当即披上外袍,坐上兵部的马车:“快,速速入宫!” “是,大人!” 马夫不敢耽搁,连忙带着马文升向宫里奔去。 很快,一座宏伟的宫殿群落,就出现在了马文升的面前。 第四章 八百里加急,密信入京! 来到皇宫的小门前,马文升下了马车。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又拿出自己的牙牌,递给了驻守宫门的太监。 “兵部尚书马文升,有要事进宫,与诸位阁老商议。” 内阁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天晚上都会留一个阁老在宫中,处理紧急事务。 马文升此次入宫,就是为了见阁老,和几位阁老商议鞑靼小王子入关一事。 至于朱祐樘,他完全没有想起这个没有实权的皇帝。 在他看来,这件事只需和内阁几位阁老商议,最多再通知一下周太皇太后一声便可。 驻守宫门的太监冷冷拒绝:“陛下有令,今夜皇宫戒严,不许任何人进出!” “大人,请回吧。” “陛下?” 马文升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陛下为何下此命令?” 驻守宫门的太监没有再回话。 马文升心急如焚:“本官确实是有要事与阁老相商,若是误了大事,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驻守宫门的太监再次开口:“所有阁老,都不在宫中。” 阁老都不在宫中? 马文升一愣,心里感觉奇怪,但手中的密信显然更加重要。 他不再多言,连忙又坐上了马车。 “快,去万首辅的家宅去。” “是。” 很快,马文升便来到了首辅万安的家里。 没有任何阻碍,马文升见到了准备就寝的万安。 “马大人,这么晚来访,是有要事相商?” “没错,万首辅,你先看看这个!” 马文升将密信递给万安,万安看完后,也是一脸惊骇。 “怎么会这样?大同府兵败,鞑子竟然入关了?” “是啊万首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万安也是六神无主:“先让其他两位阁老,前来一起相商吧?” “好!” 不多时,内阁另外两位阁老,刘珝和刘吉两人前后脚来到了万安宅里。 如今内阁只有三位阁老,这下全都集齐了。 可当刘珝和刘吉二人看完密信后,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万安,刘珝和刘吉三人,都是成化年间的旧臣。 三人在后世有个响亮的名号,被称之为纸糊三阁老。 形容的就是这三位身居高位却尸位素餐,没有真才实学。 三人讨论了半天,没有丝毫进展。 这时,刘吉突然问道:“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禀告陛下?” 房间里先是一静,随后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兵部尚书马文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算了吧,把这么严重的事告诉我们的小皇帝,他怕不是会吓得睡不着觉。” “没错,以他的能力,就算知道,又能如何?” “也对,是我急糊涂了,既然想到他了。”刘吉自嘲地笑了笑。 寥寥几句,众人便已经定了下来,没人再提告诉陛下一事。 经过一个小时紧锣密鼓的商讨之后,四人终于想出一条法子。 “马大人,要不你亲自率兵去一趟大同府?” “你才升任兵部尚书不久,需要一场大功,来让你的位置坐的更加稳妥啊。” 马文升之前节制过三边,又巡抚过辽东。 算是对边境情况比较熟悉,又亲自上过战场的官员。 如今情况紧急,三位阁老最后只想了这么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马文升觉得有道理,当即领命。 “是首辅大人,下官这就去调拨粮草和兵马,立马动身去支援大同府。” “如此甚好。” 马文升走后,纸糊三阁老打个哈欠,又回去睡觉了。 马文升回到宅里后,却是立刻着手开始准备出征一事。 弘治年间,明朝军备废弛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马文升右迁兵部尚书之后,排挤勋臣武将,控制边镇的钱粮。 马文升是在朱祐樘刚刚继位后的,那段权力真空期内,从京营都督升为兵部尚书的。 这样一来,他竟是同时掌管京营和兵部两方人马。 马文升刚提督京营的第二个月,原来掌管京营的襄城侯李瑾,突然暴毙,死得非常蹊跷。 之后镇守延绥的总兵官鲁鑑和镇守宣府副总兵,致仕回家。 镇守甘肃的总兵官王玺,突然暴毙。 就连总镇两广的安远侯刘景,也被弹劾下狱。 这背后,全都是马文升在推波助澜。 目的,就是在控制朝廷的兵部和京城的京营之后,又想继续控制边疆的兵马。 史书上,对马文升评价颇高。 而实际上,马文升掌管兵部的十几年,明朝边镇军备废弛,一片狼藉。 京城流传一句民谣:“天上扫把星,地上鞑靼兵,要想这俩走,必须杀掉马文升。” 如今,马文升将奉命前往大同府,抗击鞑靼小王子的侵略。 …… 紫禁城。 慈宁宫。 东厂太监将托盘放入慈宁宫后,便迅速离去。 慈宁宫内的太监宫女看到这物,吓得发出一片凄厉的尖叫。 “都在叫什么?” 周太皇太后走出慈宁宫,满脸不悦。 周围太监宫女赶紧行礼,高喊恕罪。 周太皇太后也注意到到了宫外的托盘:“那东西是什么,拿来给哀家看看。” 有个大胆的太监,将托盘拿起,来到了周太皇太后的面前。 看到白布上的血迹,周太皇太后已经感觉有些不妙。 她用眼神示意,一位太监大着胆子,掀开了托盘上的白布。 梁芳那颗死不瞑目的新鲜头颅,直勾勾地看向周太皇太后。 “啊……” “呀!” “啊啊啊啊!” “……” 饶是周太皇太后见惯了风浪,此刻突然见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是被吓到了。 宫里更是响起一片惊呼。 在惊吓过后,周太皇太后,感受到的是愤怒! 这颗人头,定是那小皇帝下令斩的,想用此来警告她。 梁芳是她的人,岂能让你随意打杀了? 好哇,这个小皇帝翅膀硬了,想夺权了。 哀家就要让他知道,这座后宫,到底是谁说了算! “来人,去让樘儿来见我!” “是,娘娘。” 周太皇太后阴沉着脸,走入了寝宫。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这次一定要严惩朱祐樘! 挥了挥手,司礼监掌印太监韦兴便自动附身到了周太皇太后的嘴边。 “去让万通带锦衣卫入宫,东厂现在暂由你来提督,让宫里东厂的番子,都来我慈宁宫。” “是,娘娘!” 韦兴领命,连忙出了慈宁宫,按照周太皇太后的旨意去办事。 第五章 请周氏称陛下! 朱祐樘坐在乾清宫里,平静地注视着屋外。 空气越来越闷,雨迟迟不下,惹人心烦。 此时天空突然响起几声闷雷,预示着雨将要落下。 “陛下,周太皇太后有旨,请陛下去慈宁宫请安。” 怀恩快步上前,低声在朱祐樘耳语。 “不去,让她来乾清宫见朕。” “喏。” 很快,朱祐樘拒绝来慈宁宫请安的消息,又传回了慈宁宫。 听到朱祐樘的回复后,周太皇太后气得将手边的茶杯都摔了。 “混账东西!” “不孝之人,如何治理天下?” “哀家之前教导他的道理,难道都被他忘干净了吗?” “不孝子孙!不孝子孙啊!” 周太皇太后又气又急,在慈宁宫内反复踱步。 慈宁宫内气压仿佛都变低了,四周的宫女太监全部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司礼监掌印太监韦兴,神色焦急地跑了进来,靠在周太皇太后耳边,小声汇报。 “娘娘,宫内不知怎么突然戒严了,老奴的手下出不去。” “不过老奴已经放飞了锦衣卫信鸽,消息还是顺利传出去了。” “但是宫内这阵风,吹得好像不太对,娘娘要当心才是。” 周太皇太后冷笑:“怎么?在这皇宫之内,哀家还是看樘儿的脸色行事了?” “樘儿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还敢反了哀家不成?” 没有人敢回答周太皇太后的话,她略一沉吟,又问韦兴:“东厂的人备好没有?” “回娘娘,宫内总计三百名东厂番子,都在慈宁宫附近了。” 周太皇太后内心渐安,当即向宫外走去。 “好,樘儿不是想让哀家去见他吗?” “那哀家就去见他好了!” “来人,仪驾乾清宫!” “喏!” …… 乾清宫。 小太监的唱礼在宫外响起:“太皇太后到!” 终于来了!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奏折,慢条斯理地走向宫外。 不等他出宫,就在乾清宫门口,他便遇上了怒气冲冲的周太皇太后。 不等朱祐樘行礼,周太皇太后便厉声质问。 “樘儿,这件事你必须给哀家一个交代!” “哀家之前差人送来的折子,你为何留中不发?” 朱祐樘语气冷漠:“朕以为开中法虽然有诸多不便,但折色法更是不妥,朕不准撤换祖制。” “再说批红和盖印是朕的权力,太皇太后绕过朕私自与内阁沟通,已是犯了后宫干政的大忌!” 周太皇太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樘儿,你还年幼,不懂政事。” “哀家只是代为处理政务罢了,你若是有亲政的意愿,那跟着哀家好生学着便是。” “可你又为何擅自杀了梁芳?!” 宫外,一片电光闪过,紧接着几声闷雷响起。 朱祐樘面无表情:“一个太监,朕杀不得?” “寻常太监也就罢了,可你明明知道,梁芳是哀家的人。” 朱祐樘瞪向周太皇太后:“什么你的人?” “朕只知道,普天之下,所有太监,所有官员,所有百姓,都是朕的人!” 周太皇太后一时语塞,随后沉下脸来:“樘儿,你这是要违抗哀家的旨意?!” “天下是朕的!朕才是一国之君!朕的命令才是圣旨!何来违抗旨意一说?” 周太皇太后惊呼:“樘儿……” 朱祐樘怒吼:“请周氏称陛下!” “咔嚓!” 一道炸雷响起,酝酿许久的暴雨,终于落下! 周太皇太后的脸,在电光的映射下更显惨白。 他看着面前的朱祐樘,竟然感到一种恐惧。 那是一种对失去权力之后的恐惧。 周皇太后身体微微发抖:“不尊不孝,不尊不孝!此乃大逆不道之举!” “从今日起,哀家罚你禁足,没有哀家的允许,不准踏出乾清宫半步!” “来人啊!给哀家将乾清宫守好了!” 周太皇太后下令后,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一片,没有一个人冲进来。 朱祐樘站在原地,冷笑连连。 “人呢?哀家的人呢?” 不见人来,周太皇太后也感到一丝惊慌。 韦兴也是满头大汗:“大档头!还不快带着你的手下出来,娘娘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了吗?” 宫外的暴雨里,终于有人缓缓走出。 可来人却是怀恩,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些血腥味。 怀恩对着朱祐樘恭敬行礼:“陛下,人都除掉了,一共三百人。” 怀恩对着身后一挥手,便有数百名东厂番子手拿凉刀,满身血腥地从雨夜里走出。 每个人的腰间,都挂着一两个还在滴血的人头。 “啊啊啊啊!!!” 周太皇太后带来的人中,有人已经被吓破了胆,倒在地上瑟瑟发抖。 周太皇太后和韦兴两人,也是一脸惨白。 他不明白,什么时候朱祐樘在宫中,竟然培养出了这么一股庞大的势力? 但是他还有希望,还有锦衣卫…… “启禀陛下,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求见!” “宣。” 牟斌手执托盘,上面同样盖着一张白布,大步而来。 “臣牟斌,参见陛下!” 朱祐樘挥挥手:“把东西献给太皇太后。” “是!” 牟斌走上前来,将托盘放在周太皇太后面前。 朱祐樘微笑:“太皇太后,你是在等这个吗?” “打开看看吧。” 周太皇太后颤抖地伸出手,掀开了那满是血迹的白布。 白布下,万通,周平,周议的头颅,死死地盯着她! “咔嚓!” 又是一声闷雷,电光照亮了血淋淋的头颅,击碎了周太皇太后的心理防线。 “万通,平儿,议儿……” 周太皇太后踉跄两步,最后摔倒在了地上,一脸茫然地盯着前方的三个头颅。 万通一死,周太皇太后就明白过来,他在锦衣卫安插的亲信,也都被朱祐樘连根拔起了。 失去了东厂和锦衣卫,她也就彻底失去了对后宫的掌控。 而且周平和周议也被朱祐樘处死了,那接下来…… 周太皇太后不敢细想,恐惧在她内心深处蔓延。 韦兴此刻早已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 朱祐樘负手看天,语气漠然:“听旨。” 东厂厂督怀恩,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两人脸色俱是一正,连忙跪地听旨。 “老奴怀恩,臣牟斌,谨听圣旨。” “太皇太后周氏,违背祖训,勾结内阁,霍乱朝政,现褫夺其封号,降为白身!” “即刻起打入清宁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清宁宫!” “是,陛下!” 第六章 朕办案,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名单! 朱祐樘低头,看向满头白发,怔怔出神的周氏,心里不忍又叹了口气。 他穿越而来,继承了朱祐樘的全部记忆与情感。 犹如两世为人一般,那些朱祐樘小时候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不能忘怀。 朱祐樘所经历的事情,他也经历了一遍。 朱祐樘能顺利长大,没有被万贵妃下手除掉,最应该感谢的两个人,一是吴废后,二就是他的奶奶周氏了。 周氏是宪宗皇帝的生母,宪宗皇帝对其十分恭敬孝顺。 朱祐樘的身世暴露之后,朱祐樘生母纪氏和太监张敏突然暴毙。 与此同时,万贵妃日夜想方设法的除掉朱祐樘。 为了保护朱祐樘,被宪宗皇帝废掉的皇后吴氏,将其带在自己的身边,当做亲生儿子养育。 周氏也时常将朱祐樘叫到身边,亲自教育。 朱祐樘能活着继承皇位,周氏功不可没。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妄想窃取皇帝的权力。 这天下,这皇权,是朱祐樘一个人的! 谁要妄想抢夺他的权力,谁就要死! 不管是谁!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一刻,朱祐樘对这句话,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朱祐樘沉思一会,最后又下令:“周氏吃穿用度,佣人奴仆,一切如常,不得有半点克扣。” “谁若克扣,杀无赦!” “喏!” 这一点,算是朱祐樘给周氏最后一点情面。 周氏苦涩地谢礼:“谢,陛下恩典。” 朱祐樘挥了挥手,便有几位东厂番子上前,将周氏搀扶回慈宁宫。 连带着的,还是慈宁宫原来服侍周氏的那帮太监宫女。 周氏离开后,朱祐樘的心情也有些沉重。 对韦兴的处置,也只是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 “拖出去杀了吧。” “喏!” 韦兴哭得涕泪纵横,不停地磕头:“求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啊!” 东厂番子快步上前,很快便将韦兴拖了下去。 “怀恩。” “老奴在。” 朱祐樘坐回龙椅:“立刻着手清理皇宫和东厂,任何周氏残留势力,统统要消灭。” “宁杀错一百不放过一个,明白吗?” “老奴明白。” 朱祐樘挥了挥手,怀恩恭敬退出乾清宫。 离开乾清宫后,怀恩脸上露出一股浓烈的杀气。 今天晚上,务必要将后宫清洗干净! 怀恩离开后,朱祐樘又看向牟斌。 “名单拿到了吗?” “回禀陛下,都拿到了。” 牟斌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将其恭敬献给了朱祐樘。 这封名单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个人的名字,都是锦衣卫的要职官员。 甚至还涉及到一些皇亲国戚。 牟斌心情有些忐忑,他在想这封名单的数量是不是太多了,涉及的人员是不是太广了? 若是陛下无意将此事闹大,那这封名单可就有些得罪了。 朱祐樘拿起名单,心中有些奇怪,这名单为何如此之薄? 仅仅只是扫了一眼,脸色便阴沉如墨。 朱祐樘愤怒地拍了桌子,将手中的名单狠狠地砸到了牟斌的脸上。 “你就是这么替朕办事的?” “周氏和万氏经营锦衣卫十余年,才只有一百多个同伙?” “牟斌,你这是在糊弄朕吗?!” 一句话,顿时便让牟斌如坠冰窖,从头冷到了脚。 他连忙跪在朱祐樘面前,砰砰磕了两个响头:“微臣不敢!微臣万万不敢!” “不敢?那为何名单上,只有一百多个名字?” 面对朱祐樘的厉声诘问,牟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牟斌原本以为,名单上的名字已经够多的了,害怕引得朱祐樘生气。 但此时,朱祐樘确实是生气。 但不是因为人数太多生气,而是因为人数太少而生气。 一个盘踞成化一朝十多年的政治势力,竟然只有百多位同伙。 谁信? 牟斌心中发狠,连忙请命:“卑职……卑职失察,这就回去重审,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余孽!” 牟斌打定主意,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彻查锦衣卫。 任何之前和万通关系密切的,都要拿下,杀抓个三五百人,好生给锦衣卫立立威!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水:“不用了,人都死了,还审什么?” 牟斌瞪大了双眼,感觉双腿发软,连带着头也有些晕眩。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竟然不让他来审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陛下已经对他失去信任了呢? 牟斌不怕得罪人,也不怕杀人,唯独就怕陛下不再信任他。 牟斌心中无比后悔,连忙想为自己争取几句,但朱祐樘又重新下达了命令。 “不用审了,直接去拿周氏族谱,给朕按着族谱杀。” 牟斌浑身一震,惊得都忘记了礼仪。 “可是陛下,这样没有证据啊?” 朱祐樘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冷地盯着牟斌。 “朕办案,不需要证据,只需要名单!” 迎着朱祐樘那双冷漠的双眼,牟斌心中感到恐惧,连忙磕头领旨。 “微臣遵命!” “行了,下去吧。” “是!” 牟斌离开乾清宫后,一路快步向宫外走去。 雨下得很大,但牟斌仍然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浓郁血腥味。 每走两步,就能听到一声低沉的痛呼,不断地有人从皇宫的雨夜里永远消失。 整座皇宫,笼罩在一片令人恐惧的高压之中。 今夜,人人自危! 牟斌感受到了东厂番子办案的效率,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危机感。 锦衣卫不能再藏了,必须要让陛下看到锦衣卫的刀,依然锋利! 至少,绝对不能让东厂给比下去! 想到这里,牟斌的神色变得更加严肃,脚步变得更快,周身充满了肃杀的气息。 皇宫内的大清洗,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原本热闹的慈宁宫,此时却是愁云密布。 慈宁宫的太监宫女们,个个哭丧着脸,收拾起周氏的物品。 今夜之前,侍奉周氏,是宫内人人羡慕的好差事。 哪知道,一夜之间,他们就要从金碧辉煌的慈宁宫,搬入冷宫中阴暗清冷的清宁宫。 并且陛下的命令是即刻打入,他们从乾清宫回来后,就马不停蹄地着手准备搬离,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听着宫外时不时传来的动静,每个人都害怕地发抖,不少太监宫女们都在偷偷地抹眼泪。 已经被褫夺封号的周氏,独自一人坐在软塌上,看着窗外的雨夜,默默不语。 第七章 皇宫大清洗! “娘娘,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动身了。” 一位服侍周氏超过四十年的老嬷嬷,轻轻在周氏耳边提醒。 周氏回过神来,满脸愁苦:“刘嬷嬷,哀家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刘嬷嬷低头不语。 直到刚才的那一刻,周氏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这天下,一直都是朱家的天下。 她手中所有的权力,也全都来源于朱家的皇帝。 她的儿子宪宗皇帝,对她尊敬有加,所以她才有相当大的权力。 可当宪宗驾崩后,新皇刚刚登基时,她以为是她扩大手中权力的最佳时机。 但没想到的是,新皇一声令下,自己便失去了一切。 “哀家做错事,哀家一人受罚,死不足惜。” “只是,哀家害苦了周家……” 想到周平,周议这两个侄儿的人头,周氏悲从中来,簌簌地流下了眼泪。 周平和周议两人的脑袋,就已经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大明王朝,已经没有周家容身的位置了。 刘嬷嬷也有些动容:“娘娘,保重凤体才是。” 周氏苦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走吧,去清宁宫。” 夜色下,一抬软轿从慈宁宫出发,随后跟着四五十名宫女太监。 队伍旁边,数十位东厂番子,沿途随行。 是保护,也是监视。 有鲜血从宫内的隐秘死角里流出,蔓延到大路上,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周氏听着宫内不时传来的惨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轿子来到了清宁宫外。 “停一下。” 轿子停在了门外,周氏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子,转身无比留恋地看了宫内最后一眼。 长叹一口气:“走吧。” 轿子缓缓抬进清宁宫。 从这一刻起,一直到弘治十七年周氏薨逝,她再也没有走出过清宁宫半步。 周氏薨后,大明皇帝朱祐樘恢复了她之前的封号,上谥为孝肃贞顺康懿光烈辅天承圣太皇太后。 以皇贵妃之礼下葬,葬于西郊金山,不准与英宗皇帝合葬! …… 朱祐樘站在乾清宫的屋檐下,看雨水滑落,毫无睡意。 今夜发生很多事,让他感觉很心累。 特别是关于周氏的处罚,虽然周氏后宫干政,架空皇权,但她毕竟是朱祐樘的亲奶奶。 回想起小时候,承欢于周氏膝下,朱祐樘心里就堵的难受。 那个时候万贵妃在后宫专宠,自己每天都活于意外死亡的恐惧之中。 只有在周氏和吴废后那里,自己才会感觉安心。 朱祐樘沉思片刻,突然下令:“摆驾仁寿宫。” 随身伺候的小太监连忙点头:“喏!” 朱祐樘的龙辇停在仁寿宫后,便立刻就有小太监唱礼:“皇上驾到!” 宫女太监连忙跪迎,朱祐樘走下龙辇,径直向宫内走去。 宫内,原本已经睡下的吴废后已经醒来。 见到朱祐樘,吴废后刚想行礼时,朱祐樘已快步上前,拉住了吴废后。 “母后,以后见孩儿,可不必行礼。” 朱祐樘的生母纪氏薨后,吴废后便将年仅六岁的朱祐樘带在身边,当亲生儿子一样养育。 朱祐樘在心里,也早已经把吴废后当成了自己的母亲。 “这怎么能行呢?”吴废后笑着为朱祐樘整理了身上的龙袍。 “你现在是一国之君,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整个大明,岂能容许他人半点僭越?” 朱祐樘紧紧握住吴废后的手,心神激动。 “若是天下人人都有母后这般想法,朕今天也不会大开杀戒了。” 吴废后察觉出朱祐樘的情绪有些低落,低声宽慰。 “樘儿这么做,一定是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樘儿不必多想。” 朱祐樘:“不说这个了,孩儿今晚贸然前来,打扰母后休息了。” 吴废后摆了摆手:“其实哀家早就醒了,外面有些吵闹,睡不好。” 朱祐樘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告诉怀恩,让仁寿宫周围保持安静!” “喏!” 立刻便有小太监领旨,快步出宫去传旨。 吴废后若有所思:“看来今夜,宫内似乎并不平静呢?” “已经快结束了,母后,孩子此次前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母后的。” “哦?什么好消息?” 朱祐樘先是微微一笑,随后正色道:“司礼监听旨!” 随行的司礼监太监,连忙拿出笔墨,准备记录圣旨。 “尊吴氏为皇太后,在朕立后前,替朕总管三宫六院。” 司礼监的太监连忙跪地领旨:“喏!” 吴皇太后一脸惊讶:“哀家,谢陛下恩典。” 惊喜过后,吴皇太后又问:“不过樘儿,这后宫是在周太皇太后手中,如此一来岂不是……” 朱祐樘一脸平静:“周氏已经被朕褫夺了封号。” 吴皇太后不再多言,沉默了一会后,又轻轻笑道。 “既然樘儿让哀家总管后宫,那哀家可要帮樘儿开启选秀了。” “一国之君,后宫岂能空空如也?” 朱祐樘也露出了笑容:“那选秀一事,全凭母后做主。” “呵呵,樘儿放心吧,哀家肯定为你选一群漂漂亮亮的妃嫔。” “事不宜迟,哀家明天就着手办理。” “天下美色,尽入皇家!” “哈哈哈,那孩儿还要多谢母后了。” 仁寿宫里,朱祐樘和吴皇太后谈笑风生,气氛轻松又活泼。 而皇宫之外的京城里,则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从宫内出来后,立刻马不停蹄地来到了锦衣卫衙门。 此时,锦衣卫北镇抚司里,青龙正和几位手下正在闲聊。 他们都是牟斌之前在锦衣卫任职的时候,自己培养的亲信。 “二爷,陛下今天晚上真是大手笔,连砍了万通,周平,周议这三颗人头,真的没有问题吗?” 青龙作为四大护法之首,在牟斌执掌锦衣卫后,便被人称之为二爷。 至于大爷,自然就是牟斌。 青龙亦是有些感慨:“是啊,今天早上还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的万通,现在就已经落得一个人头落地的下场。” “万贵妃死了,我看这万氏是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只是这周氏,恐怕就……” 青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北镇抚司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你们几个,找死是不是?!” 第八章 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众人吓得浑身一颤,只见牟斌已经踏入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大爷!” “大爷!” 众人连忙起身问好,却招来牟斌的一顿喝骂。 “你们几个活腻歪了是吧?!” “陛下的决定,也是你们可以在背后乱嚼舌根的?!” “都给我掌嘴!” 牟斌令下,无人敢不从,几人立刻对着自己的嘴巴来了两下。 就连青龙,都干脆利落地给了自己两嘴巴。 略微惩治一番后,牟斌的语气才缓和了下来。 “我告诉你们,锦衣卫就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一把杀向所有危及皇权的刀。” “刀是不能有思想的,陛下的命令,就是我们的使命!” “陛下要杀谁,我们就要杀谁!” “我们的一切权力,全都来自于陛下,我们不需要考虑会得罪谁,会不会遭到谁的报复。” “只要陛下还信任我们,只要陛下还愿意用我们,我们就永远是让天下文武百官惧怕的刀!” “这天下,永远都是陛下的天下!” “只有陛下一人,能断人生死!” “都听明白没有?!” 青龙几人神色肃穆,大吼:“明白!” “好,锦衣卫听令!” “锦衣卫指挥佥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备齐兵马,随本官抄家庆云伯府!” 众人听到命令后,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中,读出了震惊的情愫。 没有犹豫的余地,众人连忙拱手领命:“是,指挥使大人!” 经过片刻的整顿之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门打开,锦衣卫倾巢而出,直奔城外。 大雨滂沱的京城下,只有马蹄溅起水花的声音。 电闪雷鸣间,只见锦衣卫腰间的绣春刀上,闪烁点点寒芒! 如此大的动静,让才安静了没有一个时辰的京城,重新热闹了起来。 “锦衣卫这是要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锦衣卫?牟斌到底想干什么?” “快看,他们这是要出城!” 牟斌一马当先,最先经过西城门。 还在马上,牟斌便高呼:“陛下有令,速开城门!” 守城士兵不敢耽搁,连忙开启城门。 锦衣卫招摇过市,出了城门,便直奔十里地之外的通州皇庄。 那里,就是庆云伯府。 …… 庆云伯周寿,乃是周太皇太后的亲弟弟,朱祐樘的舅爷。 因为周太皇太后的关系,周寿在锦衣卫荫了一个千户的职位,是周氏安插在锦衣卫里的重要耳目。 宪宗即位后,他被任命为左军都督同知,掌管皇帝的京营。 他锦衣卫千户的位置,便传给了他的一个儿子周议,也就是今天牟斌刚杀的那位。 此人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行事非常嚣张,非法占领了通州六十二顷的土地。 这些土地都是属于皇庄的财产,占的都是皇帝的土地,而宪宗竟然还默许了他这位舅舅的举动。 并且他还多次抢劫商队,阻挠盐法施行,侵犯朝廷利益。 至于作奸犯科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周氏一脉,大多任命于锦衣卫和五军都督府。 是周氏架空朱祐樘,掌控权力的重要力量。 特务机构和军权,都在周氏的手中,这让朱祐樘如何安心? 周氏一族,全都该死! 此刻,庆云伯府内,周氏一族全部聚在府里,个个义愤填膺。 “牟斌这是想干什么?不仅抓了万通,还把平儿和议儿都抓了,他这是想造反吗?” “此事我已差人去宫里送信了,姐姐定不会放过那个牟斌的!” “不仅是牟斌,我看我们那个外甥孙,也需要让姐姐好好敲打敲打了!” 长宁伯周彧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周寿,愤怒地拍着桌子。 他是周寿的弟弟,也是周平的父亲,如今同样在左军都督府任职。 在一个时辰前,他们便从管事那里得到消息,牟斌在他们的产业里,公然带走了万通和周平周议。 这一下子,可算是激起了周氏一族的群愤, 他们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此刻听到自己的儿子被锦衣卫抓,当即就想冲去把北镇抚司的房顶给掀了。 但不知为何,他们派去锦衣卫的人,统统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声息。 两人虽然以前都是锦衣卫的千户,但离开锦衣卫太久了,此刻也不知道锦衣卫里到底发生了何事,只能耐着性子在府里等候着消息。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儿子,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周寿比周彧大一些,性格也更加沉稳。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急什么?有姐姐坐镇宫内,牟斌还敢杀了议儿和平儿?” “我看,多半只是做做样子,他们不敢动议儿和平儿的。” “再等等消息吧,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 “哥!不能再等了!” 周彧急得站了起来:“平儿和议儿每在诏狱里多呆一个时辰,就多一分危险啊!” “万一呢?万一平儿要是有个什么不测,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啊!” 周寿沉默不语,紧皱着眉头思索。 周彧背着手在府内转了两圈后,突然停下脚步,面露凶光。 “哥哥,要不我们带着京营的人马,杀进诏狱里去,把平儿和议儿救出来!” “什么?!” 周寿吓得打翻了手里的茶杯,震惊地看向周彧。 “私调兵马,你不想要命了?” “怕什么?” 周彧快步上前,抓住了周寿的手腕。 “哥你自己想想,姐姐当初让我们一手抓锦衣卫,一手抓左军都督府,不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个情况吗?” “再说了,我们是去锦衣卫诏狱要人,又不靠近皇宫,能有什么事?” “就算出事了,还有姐姐在宫中坐镇呢。” “只要姐姐在,谁能奈何我们?” “就是我们那外甥孙也不行!” “难道我们那外甥孙,还能杀了我们不成?!” 周彧的话,渐渐地动摇了周寿的思想。 周彧说的没错,只要姐姐还在,整个大明王朝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呢? 当年宪宗皇帝都对他们客客气气的,更别说现在这个小皇帝了。 再说,他的儿子还在诏狱里呢。 那个地方万分凶险,多呆一秒,都多一秒的危险。 终于,周寿狠下心来:“那好,你我这就速去京营调遣兵马……” “砰!砰!砰!” 周寿话未说完,庆云府的大门就被人撞开! 第九章 按着族谱杀! 青龙率队撞开庆云府大门后,立刻带着手下冲了进去。 牟斌紧随其后,接下来便是数不清的锦衣卫,鱼贯而入。 庆云府外,一群黑压压的锦衣卫将其围得严严实实,鸟飞不入。 庆云府的奴仆下人们看到手拿绣春刀,凶狠恶煞的锦衣卫,顿时吓做一团,发出惊骇的尖叫。 有些胆子小的下人,双腿发软,倒在地上,不停哭嚎。 前院的动静惊动了后院的周寿周彧二人,两人带着家丁护院,快步来到前院。 “何人敢在我庆云伯府上闹事!” “锦衣卫,牟斌!” 牟斌一马当前,站到了庆云伯面前。 长宁伯周彧看到牟斌,气得牙痒痒:“好你个牟斌,私拿本伯的儿子不说,还敢找上门来。” “真是当我周氏一族好欺负的不是?” 周寿拉住想冲上前的周彧,冷声发问:“不知锦衣卫夜闯我庆云伯府所谓何事?” “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本伯恐怕就要在周太皇太后面前,参你们一本了!” “当然有事,借你们周氏族谱一用!” 族谱乃是一族最重要,最神圣的物品,岂是能随意借与他人的? 牟斌这一番话,顿时引得周寿周彧两人,怒发冲冠。 “你!欺人太甚!” “黄口小儿!大放厥词!本伯定要在周太皇太后面前,狠狠参你一本!” “呵,等你有命见到她再说吧。” 牟斌招手:“来人,将周氏一族所有人,全部抓起来,押入诏狱!” “如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仔细查抄庆云伯府,所有东西都要登记在册!” “是,指挥使大人!” 周寿和周彧两人见牟斌似乎是要动真格,顿时脸色大变。 “我乃长宁伯,皇帝的舅爷,我看谁敢动我!” “牟斌!你敢私拿皇亲国戚,让周太皇太后知道了,你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没人理会周寿和周彧的怒吼,锦衣卫沉默而坚决地执行牟斌的命令。 锦衣卫迅速出手,四处缉拿庆云伯府里的周氏族人。 周氏族人凡有反抗者,都被锦衣卫手起刀落,斩掉了人头。 鲜血与恐惧在庆云伯府内蔓延。 周氏剩下的族人在亲眼目睹锦衣卫杀人后,都被吓破了胆。 “啊啊啊啊!杀人啦!救命啊!” “大人饶命啊!” “大人,我不反抗,不要杀我!” “啊啊啊啊!饶命啊大人!” “……” 霎时间,庆云伯府内,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牟斌没急着缉拿周家的人,而是和青龙两人,径直走向后院的祠堂。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在祠堂中,牟斌顺利拿到了周氏的族谱。 确认无误后,牟斌将族谱交给了青龙。 “青龙,按着族谱抓,族谱上记载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是!” 抄家庆云伯府后,牟斌没有任何逗留,又迅速带人抄了长宁伯府。 一直忙到天光破晓,锦衣卫才押送着周家上下共计七十六口人,赶往锦衣卫诏狱。 …… 乾清宫。 司礼监掌印怀恩轻轻叩响了殿门:“陛下,该上早朝了。” 朱祐樘昨夜和吴皇太后谈完心后,心情好了不少,这一觉睡的极为满足。 在内侍监的服侍下,穿戴好朝服和翼善冠后,朱祐樘才走出乾清宫。 一场雨后,空气仿佛都清新了不少。 朱祐樘迎着朝阳,深吸一口气,却闻到了淡淡血腥味。 朱祐樘不满地皱起眉头:“怎么还没清理干净?” 怀恩低头弯腰:“回皇爷,人太多,二十四监司已经全部出动在清洗了。” “一共清理了多少人?” 朱祐樘坐上龙辇,向着前朝而去。 怀恩加快脚步,跟在朱祐樘的身边:“回皇爷,昨夜一共清洗两千四百八十二名太监宫女。” “其中包括司礼监,尚膳监,内官监,御用监,司设监,御马监……” “清理的大部分都是六品以上的中官,其他等级低的,还没机会和外界接触,身世清白。” “两千多?” 朱祐樘冷笑。 整个皇宫内,大概有一万四千名太监和六千名宫女。 这其中,竟然有十分之一的人,私自和宫外沟通。 其中大部分,还都是中高品级的太监宫女。 难怪明朝中后期的皇帝,一个比一个短命! “确认都清理完了吗?” “查出来和周氏,外朝官员,皇亲国戚等宫外人员有联系的,都清理完了。” 一路行来,朱祐樘看到大量的小太监,还在哆哆嗦嗦地清扫着宫内的血迹。 昨晚发生的一切,会像噩梦一样,时不时地就在他们的脑海里闪过。 他们对皇权感到了切身的恐惧。 朱祐樘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查下去,范围扩大,太医院那边更是要好好查查。” “宫中继续戒严一个月,任何私通外宫的宫女太监,杀无赦!” “喏!” 交谈间,朱祐樘已经过了谨身殿和奉天殿,来到了奉天门。 这里,就是明朝皇帝上朝的地方,称之为御门听政。 这是朱祐樘穿越后的第一次上朝,也是他第一次与文武百官的会面。 从今之后,他和这些文官们打交道的日子,不会少。 朱祐樘走下龙辇,向着奉天门走去。 远远见到朱祐樘的龙辇,候值的司礼监太监连忙唱礼:“皇上驾到!” 奉天门外响起三声净鞭,朱祐樘走上龙椅,安稳坐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奉天门外的广场上,上千名文武官员,齐齐下跪,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吼声。 人太多了,一眼望下去,朱祐樘只觉得人头滚滚。 朱祐樘挥了挥手:“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众人起身,朱祐樘这才看得见离得近的几位二品大员。 怀恩尖着嗓子,高声唱道:“诸位大人,有本早奏!” 怀恩话音刚落,便有人手持笏板,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此人年过六旬,须发皆白,立于左侧第一。 “陛下,臣有本奏!” 此人便是内阁首辅,万安。 内阁首辅,文官第一。 难怪他敢做第一个启奏的人。 朱祐樘笑了笑:“准奏!” 第十章 文武百官,皆是骇然! 万安先是恭敬一拜,随后开口。 “陛下已登基数月有余,而后宫未丰,陛下应尽早选秀立后,为国立本!” 朱祐樘平静地点了点头:“选秀一事,吴皇太后已经着手办理了,不日便会开启选秀。” 吴皇太后? 朱祐樘的话让朝堂上的大臣,心生疑窦。 后宫现在不应该是由周太皇太后管理的吗? 怎么还有吴废后的事? 而且一介废后,什么时候又封为太后了? 还是皇太后! 皇太后和太后可是两个概念。 如今宫内唯一能被称之为皇太后的人,只有宪宗皇帝的皇后王氏。 这些内阁大臣们对皇帝后宫的事,可谓是如数家珍,比自己家里的事都清楚。 莫非,后宫出了什么新的变故? 能在明朝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官的,没有一个蠢人。 单是吴皇太后这四个字,便已经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原本了如指掌的帝王家事,现在却出现了变故。 他们仿佛失去了对皇宫的掌控,这让他们感到深深的不安。 “是,陛下。” 万安慢吞吞的行完礼,竟然又站回到队伍中了。 这让朱祐樘有些意外。 这就没了? 怎么不来问问朕,为何要留中内阁的奏折呢? 朱祐樘原本以为,万安只是先用选秀一事开头,然后再扯到废除开中法这件事上。 没想到万安轻飘飘地上奏了一句选秀之事后,就重新站回队伍去了。 朱祐樘皱起眉头,难道是万安得知了昨夜皇宫大清洗的事情了? 没理由啊! 昨夜皇宫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 就连韦兴放去给锦衣卫万通报信的信鸽,都被东厂的番子射下来了。 而且清洗行动是由东厂的一万番子处理的,绝不会走漏风声。 还是说内阁根本就不想与皇帝议事,只等下朝后,再单独联系后宫的周太皇太后…… 若是这样的话,万安其心可诛! 朱祐樘面无表情地看向众臣:“还有人奏事吗?”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人群后面,离着奉天门老远的位置上,传来一声高呼。 “准奏!” 那人手持笏板,一路小跑上来,拜倒在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不认识这人,还是怀恩在朱祐樘耳边低语:“陛下,这人是吏部左给事中,张源。” 朱祐樘心下了然,原来是言官。 明朝言官分为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 品级虽低,但权力很大。 以六科给事中为例,各部日常处理的最后一步,就是交由给事中核查。 六部上书内阁或皇帝的奏折批复下来后,也不能立即执行,还得交给给事中核查。 六科给事中还有封驳权,可以封驳六部和皇帝的奏折。 就算不封驳,也可以卡在这里,推进不下去。 而且六科给事中原本的职责,就是监察百官,劝谏皇帝。 每天的工作就是上朝弹劾官员与皇帝。 虽然张源的吏部左给事中,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 但吏部的侍郎侍中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的。 在这种以小制大的体系中,品级相差个五六级,还是个什么事吗?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群做不了事,天天骂人,但是可以让你也做不了事的群体。 而且言官若是集体弹劾某一官员,就连内阁首辅都受不了,脸皮薄的都要致仕回家。 朱祐樘向来对言官群体非常反感,此刻他也没什么好脸色。 “陛下,臣要参锦衣卫佥事牟斌,私拿朝堂要员!” “牟斌以锦衣卫佥事身份,私自捉拿锦衣卫都指挥使万通,锦衣卫千户周平,周议。” “周平周议乃是皇亲国戚,周太皇太后的族人。” “牟斌此举,以下犯上,形同谋逆,请陛下彻查!” 原来是周党的人。 周氏从宪宗年间便开始内外勾结,霍乱朝政。 朝野中有周党的人,朱祐樘一点都不意外。 就在张源启奏完毕之后,立刻便又有几位大臣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臣附议!” “陛下,臣也附议!必须严惩锦衣卫牟斌,释放万通,周平和周议!” “周平和周议可是皇亲国戚,牟斌罪不容诛!” “……” 昨夜京城百官,只知前半夜牟斌公然拿下万通,周平和周议三人,不知后半夜锦衣卫抄家庆云伯府和长宁伯府。 明朝上早朝是非常折磨人的,半夜就得起床,卯时就得在侯朝房内候着。 锦衣卫抄家的时候,官员都已经在宫里等着上朝了。 百官根本没有收到半点关于,庆云伯和长宁伯被抄家消息。 张源本身就是周氏一族提拔上来的官员,属于根正苗红的周党。 自从攀上周家这棵大树之后,张源才知道什么叫背靠大树好乘凉。 不过短短数年时间,他便坐到了吏部左给事中这么一个实权岗位。 对于周家,他自然是忠心耿耿。 昨夜他接到了庆云伯的书信后,便动身前来宫中上朝,就等着在殿前参牟斌一本。 张源看着自己身边和身后的人群,心中十分轻松。 根据以往的经验,只要他们这些大臣集体一逼宫,小皇帝就会惊慌失措,答应他们的全部要求。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一样。 朱祐樘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平静地注视着张源。 张源久不见朱祐樘回应,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一滴汗水悄悄从他额头滑落。 就连身后的大臣们,也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朱祐樘粗略一看,有十几名大臣站了出来。 有六部的官员,有科道言官,还有五寺人员,分布极广,几乎个个衙门都有。 朱祐樘沉默不语,直到朝会上陷入一种死一般的宁静之后,才环视朝堂百官。 “还有人弹劾牟斌吗?” 百官垂首不语,都不应答。 朱祐樘冷笑一声:“若是没有的话,那就宣牟斌觐见。” 司礼监小太监连忙唱礼:“宣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入朝觐见!” 锦衣卫都指挥使? 张源等文武百官,脸色巨变! 下一刻,满身血腥的牟斌已经踏过了金水桥,来到了奉天门广场。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他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 每一位锦衣卫手里,要么押着周氏的族人,要么提着周氏族人的人头。 而押在最前面的两位,正是庆云伯和长宁伯。 文武百官,皆是骇然! 第十一章 皆夷三族,凌迟处死! “这是怎么回事?牟斌怎么就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使了?” “锦衣卫抓的好像是周家的人,被押在最前面的那两个,好像是庆云伯和长宁伯……” “啊?那可是陛下的亲舅爷啊,这难道是陛下的旨意?” “开什么玩笑?陛下怎么敢这么做的?” “那两个可是周太皇太后的亲弟弟,陛下敢对周家下手,就不怕被周太皇太后问责吗?” “……” 牟斌龙行虎步,一路穿过位列两旁的文武百官,来到朱祐樘的面前,将一物举过头顶,跪地行礼。 “启禀陛下,臣幸不辱命,周家一共七十六口人,皆在于此!” “这是周氏一族的族谱,请陛下过目!” 哗!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周家七十六口人…… 陛下这是要抄家灭族啊! 张源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 “陛下!周家上下为大明鞠躬尽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纵使有何过错,也罪不至此啊!” 有自以为是的官员,上前为周家求情。 “陛下,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陛下作为天子,当明鉴是非,绝不可听信谗言啊!” “还请陛下三思,绝不可草率行事!” 朝堂上很大一部分官员,笃定有周太皇太后在,周家一定不会倒。 于是纷纷上奏为周家求情,希望能在周寿和周彧兄弟二人前,留下一个好印象。 不只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即使是已经沦为阶下囚的周氏兄弟二人,也是不慌不忙,心中底气十足。 有他们的姐姐周氏在,他们断定朱祐樘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朱祐樘并没有理会这些为周氏求情的人,而是拿着周氏族谱,饶有趣味地看了起来。 位于左侧最前面的几位阁老尚书,也都是面面相觑,心中犹豫不定。 户部尚书叶淇看向首辅万安:“万首辅,这……” 万安沉着脸并不表态,仿佛老僧入定。 叶淇再看向内阁的其他两位阁老,刘珝和刘吉两人也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纸糊三阁老,果真没有叫错! 叶淇心里暗骂一声三只老狐狸后,也重新站了回去,没有蹚这趟浑水。 此时,在文官队列靠后位置,两位四十来岁正值壮年的官员,正在交头接耳。 时任翰林院侍讲学士的李东阳,看向自己的同僚,同为翰林院修撰的谢迁。 “于乔兄,此事你怎么看?” 谢迁悄悄抬起头看了两眼朱祐樘,又马上低下头:“宾之兄,余以为此事,多半难以善终。” “哦?何以见得?”李东阳挑了挑眉。 两人同为东宫的讲官,都给还是太子的朱祐樘上过课,对朱祐樘极为熟悉。 谢迁皱着眉,细细思索了一番:“陛下今天太安静了,而且他给我一种天下万事都尽在掌握的感觉。” “这种感觉,我之前只在宪宗皇帝的身上感受过。” “陛下这次,恐怕不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李东阳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 “希望陛下这次真的能狠下心,不能再让内阁,后宫和外戚再这么肆无忌惮了。” “宾之慎言!” 在两人的更前头,时任礼部右侍郎的刘健,更是眼放异彩。 作为曾经的太子府少詹事,从朱祐樘正式出阁读书开始,刘健就是朱祐樘的讲官。 刘健十分了解朱祐樘,至仁至孝,但性格十分软弱。 这样的人,他可能是一个好人,但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软弱的性格,和孝顺的品格,让他在强势的周太皇太后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话语权。 主少母强,这是妥妥的后宫干政,外戚专权的发展啊。 事实也正如刘健所料,新皇登基后的几个月时间里。 周太皇太后便联同内阁司礼监,一起架空了朱祐樘。 刘健原本至少还要再多等几年,朱祐樘才会拿回皇权。 但没想到,今天锦衣卫竟然便将周氏全家老少,统统羁押到朝会上来了! 这意味着什么? 刘健心脏砰砰跳动。 朱祐樘的阶下,已经跪了一大群人,人数不会低于三十个。 朱祐樘高坐龙椅,翻着手中的族谱,并不理会阶下的诸位大臣。 原本群情激奋的众人,看到朱祐樘依旧不慌不忙的模样,他们自己倒是先慌了阵脚。 为周氏求情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奉天门前重新静的落针可闻。 “说完了?” “还有为周氏求情的没有,一并站出来吧。” 等了一会后,见再无人为周氏求情后,朱祐樘才放下族谱,看向牟斌。 “牟斌,你给朕的诸位爱卿,说说周氏一族的罪名吧。” “是,陛下!” 牟斌这才转过身,对着文武百官,语带杀气。 “太皇太后周氏勾结外官内官,大肆安插亲信人员入锦衣卫,东厂,五军都督府,妄想窃取皇权,犯谋逆罪!” “凡谋大逆,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夷三族,凌迟处死!” 牟斌话落,文武百官,鸦雀无声。 个个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耳边听到的一切。 周太皇太后,竟然犯谋逆罪! 这……可是要夷三族的大罪啊! 满朝文武中,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被押在阶下的庆云伯和长宁伯。 周寿在听到自己的姐姐竟然被定罪后,整个人的筋骨仿佛被人抽走一般,软绵绵地向下倒去。 周彧原本充满傲气的脸,也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开始恐惧地发抖。 “陛下!这绝对是牟斌小儿的谗言!我们周家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谋逆啊!” “陛下!我是你的亲舅爷啊陛下!我们周家绝无二心啊!” “陛下,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求陛下明察!求陛下明察啊!” 周寿和周彧两人,此时终于感觉到恐惧了。 谋逆之事绝对不能坐实,不然即使是有姐姐周氏在,他们的脑袋也绝对保不住。 更何况,从刚才牟斌的话来看,恐怕姐姐周氏自己,都自身难保了。 这样大的打击,让他们无法接受。 周氏怎么就倒了呢?! 她怎么能倒呢?! 没有了周氏的庇护,看陛下这样子,是真打算杀了他们啊! 第十二章 重开西厂! 周寿和周彧凄惨的吼声,惊醒了还处于震惊中的张源,和那些为周家求情的人。 一瞬间,后悔,恐惧,害怕,愤怒,憎恨等多种情绪,齐齐涌上他们的心头。 这一刻,他们真是把周家的人恨死了。 他们万万没想到,锦衣卫给他们定的竟然是谋逆罪。 若是知道这一点,打死他们都不可能为周家的人说一句话。 张源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内心已经不知咒骂周家祖宗上下几百遍了。 但如今已经被周家拖下水了,想活命就只能先帮周家脱罪。 至少,不能定下谋逆的大罪。 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张源立马对着朱祐樘哀嚎哭求。 “陛下,周太皇太后怎么会谋逆呢?” “这其中,必是有奸人作祟,请陛下明察!” “陛下,周家对大明王朝的忠心,天地可鉴,请陛下三思!” 张源最狠,直接把孝道搬出来了。 “陛下,太祖开国奉行百善孝为先,陛下作为天子,当为天下人做表率,阐述孝道!” “陛下抄家周氏,是为不孝!” “……” 阶下的大臣们吵成一团,内阁的三位阁老,还有六部的五位尚书,此刻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周氏私通外官,通的可是他们这些阁老尚书。 周氏若真的倒台,陛下追查下来,他们几人的脑袋,也保不了。 但是,陛下要是真要了他们的脑袋,那谁又来替皇帝治理天下呢? 朱祐樘他真的有胆,一口气杀他们几位阁老尚书吗? 万安和几位阁老尚书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个个闭口不言,如同坐蜡。 朱祐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都给朕闭嘴!” “凡有再言者,当与周氏同罪,夷三族,凌迟处死!” 文武百官,噤若寒蝉! “周氏谋逆,已经定案,朕念及周氏为朕长辈,免其死罪,但周家众人死罪难逃!” 朱祐樘又将周氏族谱,扔到牟斌的面前。 “牟斌,朕命你夷周氏三族,凌迟处死!” “于菜市口行刑,弃市!” “是,陛下!” 牟斌跪下接旨。 朱祐樘又指着为周氏求情的三十多位官员。 “这些人,抄家枭首,一同处刑!” “是,陛下!” 牟斌一挥手,一群锦衣卫快步冲出,拉起跪在地上的官员,就往午门外拖。 满地官员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 张源更是吓得瘫坐在地上,身下流出秽物。 “陛下开恩啊!我是被周家蒙蔽,微臣毫不知情啊!” “求陛下恩典!求陛下恩典!微臣真不知周家竟然敢包藏祸心啊!” “陛下,我是你的亲舅爷,亲舅爷啊!陛下不能杀我啊!” “……” 锦衣卫带着周氏一族,还有周党的余孽离开奉天门广场后,充满凄厉哭喊的朝会,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剩余的官员们,两股战战,内心充满了恐惧。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朱祐樘竟然如此之狠。 连自己的亲舅爷,说夷三族,就夷三族了。 更别说那些为周家求情的官员了,动辄就是抄家枭首,简直就是暴君! 抬头看看奉天门广场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锦衣卫们,诸位官员又默默地低下了头。 朱祐樘处理完周家和周党在朝中的余孽之后,终于要进入到本次朝会的主题了。 朱祐樘扫视群臣,阶下众人纷纷低头,无人敢与之对视。 “自朕登基以后,从后宫到朝堂,从京城到地方,都有无数势力在反对朕。” “朕决不允许周氏谋逆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所以朕决定,从今天起,重开西厂!” 轰!!! 犹如一道惊雷,在百官耳边炸响! 众人纷纷抬起头,满脸苍白,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朱祐樘。 更有心智胆小者,双腿发软瘫了下去,或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从内阁尚书,到佥事主薄,无论高官还是小吏,个个闻之变色,如丧考妣。 “陛下万万不可!绝不能重开西厂啊!” “陛下,西厂凶蛮,无证查凶,重开西厂,百官将无心为陛下分忧!” “陛下,重开西厂天下官员势必人人自危,动摇国本,与国无益啊!” “……” 只凭四个字,便让文武百官纷纷上奏,力阻重开西厂。 朱祐樘知道,那是因为西厂把这些文官,都打痛了,打怕了。 成化十三年,宪宗皇帝初设西缉事厂。 不到二十岁的汪直,时任西厂厂督。 汪直提督西厂之后办的第一件案子,就是抄了杨荣的家。 杨荣和杨士奇两人,利用英宗八岁继位的这一段权力真空期,勾结后宫,权倾朝野。 其权力之大,堪比万历年间自称摄政的张居正。 杨荣杨家世代经营闽州一带,为祸乡里,横行霸道,致数十人死亡,数百人流离失所。 此事闻于宪宗之耳后,宪宗派汪直去查此案。 汪直直接将杨家百余口人,从闽州押到京城问斩。 在闽州经营半个多世纪的杨家,直接灰飞烟灭。 汪直所提督的西厂,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抄家灭门的三品以上大员,就多达十指之数。 百官和西厂的斗争,在成化一朝就没停过。 西厂已经被宪宗皇帝下令关闭过两次了,若是朱祐樘再重启西厂,那就是第三次设立西厂了。 任何一个在朝为官之人,都不愿看到这一幕。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这一次,文武百官齐齐跪地请命,人数多达数百人! 朱祐樘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朕意已决,无需再劝!” 内阁首辅万安一咬牙,站出队伍:“若陛下执意再开西厂,臣请致仕!” 内阁次辅刘珝紧随其后:“陛下,臣也请致仕!” “陛下,臣同样请求致仕!” 刘吉也跟着站了出来。 同一时间,内阁仅有的三位阁老,连着请求致仕。 有明一朝,简直闻所未闻。 而紧接着,三位阁老的请辞仿佛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统统站了出来,纷纷请求致仕。 “陛下,若要重开西厂,臣请致仕!” “陛下,臣亦请致仕!” “陛下,臣同求致仕!” “……” 一时间,朱祐樘的朝堂上,出现了集体性,恐慌性,逃逸性的致仕潮。 第十三章 行刑! 朱祐樘冷眼看着,一个接一个站出来请求致仕的官员。 这里面,有内阁三位阁老,万安,刘珝,刘吉。 也有六部的几位尚书,户部尚书叶淇,礼部尚书周洪谟,吏部尚书尹旻以及工部尚书刘昭。 除了阁老尚书之外,还有侍郎,侍中。 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的给事中,五寺的太卿少卿…… 高官不少,小官更多。 成群结队上百人。 内阁首辅万安,看有这么多官员跟着他一起请求致仕,心里多少镇定了一些。 朱祐樘再狠,也总不能让他们这些大臣,全部致仕吧? 没有了他们,谁还为他治理国家? 朱祐樘要是一个人干,把他累死也处理不了那么多公务! 万安偷偷看向四周,刘珝和刘吉都给他传递一个安心的眼神,这让万安更加镇定了下来。 逼宫! 他们这就是在逼宫! 绝对不能让陛下把西厂重新开起来! 让汪直那个疯子重新提督西厂的话,那可真是??????察益苛,人不堪命啊。 朱祐樘重新坐回到龙椅上,漠然注视着这些官员。 随后,薄唇轻启。 “朕,准了!” “每人交封致仕的折子上来。” “退朝!” 朱祐樘起身,快步走回奉天门。 坐上龙辇,朱祐樘差人直回御书房。 怀恩快步跟在朱祐樘的身边,神色有些焦急。 “皇爷,您真把那些大臣们都放了?” “那这之后,谁来给皇爷处理折子啊?” 朱祐樘看了怀恩一眼:“内阁没了,朕不会再组一个吗?” “去,派人去南直隶,宣汪直回宫,朕要用他。” “再把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请回御书房议事。” 怀恩连忙答应:“喏。” 奉天门广场上,朱祐樘已经离开许久,文武百官却仍留在广场上。 文武百官全都吓懵了,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朱祐樘这日子是不过了吗?! 一口气放掉上百名京城高官,其中还包括了三位阁老和四位尚书! 他是真不怕无人处理政务吗? 内阁次辅刘珝看向刘吉,一脸茫然:“这……陛下真准了?” “怎会如此?”刘吉既是茫然,也是震惊。 “这……这可如何是好?”户部尚书叶淇也慌了。 不只是阁老和尚书慌了,其他一同请求致仕的官员,同样也是惊慌失措。 “万首辅,陛下真准了,那这西厂是一定要开了?” “这,这简直就是胡来啊,一口气放这么多官员致仕,古之未有啊!” “真要重开西厂,那我们还有没有活路了?” “……” 诸位官员乱成一团,都把目光放在了首辅万安身上,期望他能想出个法子来。 但万安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都看着老夫做甚?” “回家写折子去吧。” 万安是真想致仕的。 西厂太可怕了,他得赶在西厂重启之前,逃离京城。 万安走了。 剩下的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奈,也跟着离开了奉天门广场。 出了宫门,有钱的官员上马坐轿,没钱的官员就只能走路回家。 万安,刘珝和刘吉三人,住的不太远,便结伴而行。 行到菜市街附近,忽见街上人山人海,都围在菜市口附近。 并且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表情,整个街道上像过年一样热闹。 旁边还不时有人呼朋引伴地,向菜市口跑去。 万安,刘珝和刘吉三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个个脸色都露出难堪之色。 万安下轿,拦下一位赶着去菜市口的平民。 “本官问你,你们这是要去做甚?” 那人看万安身上穿着官服,眼神里有些恐惧,恭恭敬敬地回答。 “回官爷,我们……这是去看杀头……” 果然! 三人对视一眼,立马重新上轿。 “快!快走!绕过菜市口!” “是,大人。” 等到万安三人走后,那刚刚被拦下的人,才快步跑向菜市口。 此刻,菜市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他费尽力气,才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 只见庆云伯周寿,长宁伯周彧,吏部左给事中张源和一干官员,披枷带锁,按倒在菜市口。 菜市口是京城非常繁华的一条街道,以其周边贩卖瓜果蔬菜而得名。 但在明中叶以后,这里每年都多了一个保留节目。 那就是每年秋后冬至前夕,会在这里公开问斩死刑犯。 但今天朱祐樘有令,特事特办,不等秋后,当即问斩周寿周彧和张源等人。 周寿周彧等人满目凄凉地看着周围的人群,内心后悔不已。 他们是真没想到,朱祐樘竟然真的不顾血缘情愫,下令将他们凌迟处死。 负责执刑的是刑部老刽子手谢小眼,他将周寿和周彧两人扒光了衣服,用细密的渔网绑在了柱子上。 只要用力向后拉动渔网,周寿和周彧的皮肉就会通过渔网的孔洞,向外溢出。 谢小眼看着周寿和周彧,眼眸中闪动实质性的怒火。 “两位伯爷,可还认得小人?” 不等周寿和周彧发话,谢小眼自顾自地开始介绍。 “成化十七年,两位大人修院子,强占了二十一位农户家的地,还打死了阻止的七位农户。” “其中一个,就是小人唯一的儿子!” “想不到啊,你们两位伯爷,也有落在小人手中的一天!” “今天老子不割足你们三千六百刀,绝对不会让你们先死!” 说完,谢小眼刀花飞舞,开始行刑。 “啊啊啊!!!好痛啊!!!” “杀了我吧!快杀了我吧!我受不了了!啊啊啊!!!” 周寿和周彧两人本就是昌平人,在得势后,横行霸道,为祸乡里。 这里不少人,都曾经受到过周寿和周彧的迫害,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 此时见周寿和周彧被处于凌迟,怎能不拍手称快? 周彧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谢小眼手中的刀不停,同时凌迟周寿和周彧两人。 一时间,菜市口上充满了两人的惨叫。 “啊啊啊!痛!好痛啊!” “求求你!求求你们!赶快杀了我吧!!!痛啊!好痛啊啊!!!” “杀了我!杀了我!!” “……” 第十四章 重组内阁 刑场上剩下等待处刑的人,看得是面色苍白,冷汗连连。 牟斌走到其中一位周家的族人面前,翻动着周氏族谱。 “什么名字?” “周……周……周常……” 那人哆嗦着嘴唇,说的断断续续。 牟斌拿起笔,在族谱上找到了周常这个名字后,在上面打了个叉。 然后对着身后的锦衣卫挥了挥手,锦衣卫立马上前,手起刀落。 周常一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来,就已经身首异处。 牟斌走向下一位周氏族人,翻动着手上的族谱:“什么名字?” “……” 相比于被凌迟的周寿和周彧,他们这些周氏族人被一刀毙命,已经算是比较痛快的了。 其实能行凌迟这种极刑的刑师,朝廷里都非常少。 不是谋逆这种大罪,周寿和周彧两人,可没机会享受到这种待遇。 这边正在处理着周氏的族人,另外一边,则是在处理朝堂上周党的官员。 这些人刚从朝堂上下来,身上都还穿着官服。 围观的群众见了,都更加兴奋了。 砍的这些人,可都是那些该死的狗官啊! 张源就跪在最前面,浑身瘫软,抖如筛糠。 朱祐樘判他们的是抄家枭首,锦衣卫已经在去抄他们家的路上了,枭首就由刑部的刽子手负责。 刽子手手持大刀,已然斩落。 “啊啊啊啊!!!” “啊啊!!!” “……” 随着一刀斩下,首先被枭首的张源,立刻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刽子手们狞笑着重新举起斩刀,向着张源的头颅继续砍下! “痛!痛啊!” “给我个痛快吧!” “啊啊啊啊!” 张源苦苦哀求,希望刽子手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因为这些刽子手的刀,并不锋利,甚至说非常迟钝。 要砍掉一个人的脑袋,犯人们通常得挨上几十刀。 让犯人们感受自己的脖子被一点一点的劈开,这样的痛苦,往往让人癫狂。 行刑本就是让人感受痛苦的,刀快了,这些犯人不就爽了吗? 所以明朝就有过规定,不准使用快刀。 后来严世蕃被枭首时,就足足挨了三十六刀。 活活疼死。 经过漫长的处决之后,张源的头颅终于滚落下来。 紧接着,就是其他官员,依次受刑。 菜市口,仿佛变成了阿鼻地狱。 …… 紫禁城。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跟在怀恩的身后,惴惴不安地向御书房走去。 刚刚走进后宫,他们三人便闻到了,空气中漂浮的淡淡血腥味。 大量的太监正在清洗着皇宫内的街道,还有人在宫内焚着香料,撒着香粉。 他们这才明白,昨晚的皇宫,恐怕是发生了一场大清洗。 先是清洗皇宫,然后处理外戚,最后再把内阁给解散了。 短短一天的时间,朱祐樘就把权力从后宫和内阁的手里,统统收回来了。 并且还把厂卫这两大杀器,牢牢地攥在手里。 这让他们在欣慰的同时,也对朱祐樘感到害怕。 这还是那个仁厚宽爱,性格软弱的朱祐樘吗? “三位大人,御书房到了,皇爷就在里面。” “劳烦三位在此等候片刻,咱家先进去通报一声。” 怀恩停在御书房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对于这位在皇帝面前正当红的太监,刘健三人丝毫不敢托大,连忙拱手还礼。 “怀公公,请!” 怀恩轻手轻脚地走进御书房,朱祐樘正在龙案面前批改奏折。 “皇爷,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大人已在门口候着了。” “宣他们进来。” 朱祐樘将手中的奏折扔到了面前的龙案上,闭目沉思,同时一手缓缓按着自己的睛明穴。 片刻后,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便齐齐走进御书房。 “臣刘健,李东阳,谢迁,拜见陛下。” 三人下跪行礼,朱祐樘做了一个虚抬的手势。 “不必多礼。” 朱祐樘睁开眼睛,看向刘健三人。 这三人,是朱祐樘目前,比较熟悉的三位大臣。 都是自己还在东宫当太子的时候,给自己讲书授课的老师。 不仅如此,三人还是弘治中后期的阁老,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的能臣。 朱祐樘沉吟片刻:“刘健,李东阳,谢迁听旨!” 三人心中一跳,又是惊讶,又是期待,连忙跪地听旨。 “擢礼部右侍郎刘健,为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入阁议事。” “加翰林院侍讲学士李东阳,为文渊阁大学士,入阁议事。” “加翰林院修撰谢迁,为东阁大学士,入阁议事。” 三人听后,皆是一惊,随后连忙叩地接旨。 “臣,刘健,李东阳,谢迁,谨遵圣旨,谢陛下恩典!” 这三人中,最大的刘健才55岁,最小的谢迁才38岁。 正是年富力强,有决心,有抱负,有能力的年纪。 刘健还好,从礼部右侍郎入阁,名正言顺。 可李东阳和谢迁两人,都还在翰林院任职。 如今突然入阁,可谓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激动地热泪盈眶,心中对朱祐樘充满了感激。 恨不得立马为大明王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祐樘站起身来,走到三人面前,主动扶起刘健三人。 “如今朝野动荡,朕能相信的人不多。” “三位老师都是朕在东宫的旧臣,朕对你们还是很放心的。” “所以今日朕特宣你们三人入阁议事,给朕推举一份递补致仕官员的名单。” “是陛下,臣等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三人齐齐领命,一脸庄重。 朱祐樘点了点头,指着自己龙案上成山的奏折。 “那三位阁老现在就开始做事吧,把这些奏折搬回文渊阁去吧。” “是,陛下。” 刘健三人连忙应下,怀恩招来司礼监的小太监,帮忙将奏折给搬去文渊阁。 等到众人离开后,御书房重新安静了下来。 朱祐樘坐在软塌上,喝着热茶,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念叨着太祖皇帝当年的诗句,朱祐樘悠悠叹了口气。 如今的大明王朝就像是一艘外表光鲜亮丽,但实际上已经烂入骨髓的破船。 各种问题隐藏在水下,随时都会爆发。 朱祐樘作为大明王朝这艘船的掌舵人,他必须要将这些问题,统统扼杀。 病急当用重典,只有像洪武大帝那样,将文官集团杀痛,杀怕了。 这大明的天下,才会重回洪武盛世! 第十五章 内阁与后宫 文渊阁是内阁的办事地点,位于翰林院,就在午门右侧。 司礼监的太监们把奏折重新搬回文渊阁后,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也正式开始处理奏折了。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本就熟悉,刘健之前也在翰林院任职,还是李东阳和谢迁的上官。 所以李东阳和谢迁自然以刘健为首,推举他为内阁首辅。 “刘阁老,这六部尚书,你有合适的人选没有?” 李东阳斟酌着,向刘健请教。 刘健微笑,语气和蔼:“呵呵,宾之,你我同为阁臣,不必如此拘谨,叫我希贤就好。” “如今空缺三部尚书,分别为吏部,户部和工部。” “依我之见,这吏部尚书的位置,可让前南直隶兵部尚书的王恕担任。” “王恕初为大理寺左评事,又历任赣州布政使、豫州巡抚、南直隶刑部左侍郎、南直隶兵部尚书兼左副都御史。” “历官十余任,刚正清严,始终一致。” “政绩斐然,素有官名,不仅可任吏部尚书,甚至还可推举入阁。” 谢迁有些吃惊:“还要再推选阁臣?” 如今内阁只有他们三人,要是再推选新的大臣入阁,那不是分散了他们手中的权力吗? 刘健:“如今正是陛下用人之际,自是要多推举贤明之人入阁的。” “我们均是初次入阁,根基不稳,多多拉拢一些人入阁,总是没有坏处的。” “何况你们两人年龄太轻,内阁内总要有些经验丰富的大臣坐镇,才能更好的辅佐陛下。”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对视一眼,李东阳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当即表态。 “我同意希贤的看法,确实应多该多扩充一些内阁人数。” 两人都同意扩充内阁,谢迁自然无话可说。 刘健面带微笑,继续推举另一位尚书名额。 “至于户部尚书的空缺,我举荐吏部左侍郎徐溥。” “徐溥性情凝重,做事讲究原则,为人宽宏大度,体恤下情,有古大臣风。” “他镇以安静,务守成法的为政之道,正适合如今动荡不安的局势。” “我不仅想举荐他入阁,还想推举他为内阁首辅。” “啊?”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俱是一呆。 谢迁脱口而出:“希贤兄,我俩私以为荐你为首辅……” 刘健笑着摇摇头:“我资历尚浅,还没有做首辅的能力。” 李东阳肃然起敬:“希贤兄高风亮节,不为名利所动,坚持举人为贤,希贤入阁,实乃是大明之幸。” 谢迁也有些感慨:“希贤兄才是有大心胸者,是我目光短浅,让希贤兄看笑话了。” 刘健笑着拱了拱手:“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我是大明的官员,自该为大明的江山社稷尽忠。” “哈哈哈。” 三人相视一眼,大笑起来。 不知道才四十岁左右的李东阳和谢迁,有没有理解刘健真正的心思。 如今朱祐樘重组内阁,他们空降入阁,都是无根的浮萍。 从事实上,内阁已经丧失了所有权力,彻底沦为朱祐樘的依属了。 想要增大内阁的权力,自然是需要抱团结党的。 内阁必须要多一些肱骨老臣,才有和朱祐樘对话的资本。 但他又不愿意做冲锋陷阵的前锋,首辅这位置,还是让给徐溥这个老臣为好。 刘健想扩大内阁的权力,并不代表刘健就对朱祐樘有二心。 皇帝所代表的皇权,与内阁所代表的相权之间的权力斗争,贯穿明朝始终。 这和选哪一个人入阁没有关系,只和所处的位置有关系。 任何一个入阁的阁臣,都致力于扩大内阁的权力。 所以并不是朱祐樘识人不明,朱祐樘选任何一个人入阁,都是一样的结果。 朱祐樘和内阁的关系,只能是边打边用。 朱祐樘早就明白这一点,但有厂卫在手,他并不担心内阁会掀起多大的水花。 他能解散内阁一次,就能解散第二次。 …… 文渊阁的三位阁老在议论国家大事时,后宫的两位皇太后,也在思索着朱祐樘的家国大事。 “娘娘不好了,吴废后被陛下尊为皇太后了。” “陛下还让她代行皇后之权,替陛下管理三宫六院呢!” 一位年轻的宫女跑进慈庆宫,来到宪宗皇帝的正统皇后,如今的皇太后王氏身边,低声轻语。 昨晚后宫的清洗波及范围很广,就连慈庆宫这边,都听到了宫外的异常声响。 所以一大早,王皇太后便让自己的宫女去外面打听打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昨晚竟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 原本正闭目念佛经的王皇太后,突然睁开眼,皱起了眉头。 “吴氏被封皇……太后?现在宫内不应该是周太皇太后在管理吗?” “回娘娘,昨晚……陛下褫夺了周太皇太后的封号,将她打入了清宁宫。” “什么?!”王氏大惊失色,手中的佛经都崩掉了。 “你仔细说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哀家。” “是,娘娘。” 于是,这位宫女便将他打听到的事,都讲给了王皇太后听。 朱祐樘并没有特意封锁昨晚的消息,所以宫内的太监宫女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昨晚的事。 听完后,王氏沉默了良久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随后笑声越来越大,侍奉左右的宫女太监都有些不知所措,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王氏心头舒爽无比,有种终于熬出头的畅快感。 王氏和吴氏是同时入的东宫。 英宗皇帝在临驾崩前,亲自选中了吴氏,成为了宪宗的太子妃,之后又顺利成为了皇后。 但吴氏不知为何,成为皇后一月后便被宪宗皇帝下令废除,之后便立了王氏为皇后。 虽然宪宗皇帝立了王氏为后,但王氏却没有为宪宗皇帝生下任何子嗣。 而宪宗皇帝却有十四个皇子,六个公主。 唯一的解释,就是宪宗皇帝根本就不碰她。 但不管是吴氏当皇后,还是王氏当皇后,她们都没有真正掌控后宫的权力。 权力被周太后牢牢掌握在手中。 如今周太皇太后被打入清宁宫,压在她头上二十多年的大山,终于没了。 第十六章 天下选秀,正式开启! 痛快地发泄之后,王皇太后终于收起了笑容,陷入了沉思。 吴氏被陛下尊为皇太后,封号和她一样。 这样一来,后宫中便出现了两位皇太后并尊的局面。 而且陛下还让吴氏代行皇后之权,掌管三宫六院。 也就是说,现在吴氏这个之前的废皇后,现在的权力竟然比她这个原皇后还要大了。 当了二十多年傀儡皇后的王氏,再也不愿意继续当没有权力的傀儡皇太后了。 她要争! 昨晚的事迹已经表明,现在的皇帝陛下,已经成功拿回了皇权。 那么能否执掌权力的关键,就在朱祐樘身上了。 而朱祐樘又十分信任吴皇太后…… 想到这里时,王皇太后感到十分后悔。 当年她不受宪宗皇帝待见,后宫权力又在周氏手上,自己当时只顾着自怜,没有插手后宫之事。 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不被看好的太子,竟然真的成为大权在握的皇帝了。 现在想要获得朱祐樘的青睐,只有从他的后宫妃嫔中入手了。 想到这里,王皇太后下令:“把那只金步摇包起来,送去给吴皇太后……” “算了,哀家亲自去一趟仁寿宫。” “是,娘娘。” …… 仁寿宫。 吴皇太后正和储秀宫的宫正,还有司礼监负责选秀的太监,在商讨着为朱祐樘选秀的事宜。 大明皇帝的选秀,是大明王朝头等大事。 这其中需要后宫,司礼监,礼部和地方巡抚等多部门联手合作。 这时,门外响起太监的唱礼。 “王皇太后到!” 吴皇太后皱起眉头,面露不喜,但很快又平复了下来。 王皇太后走进仁寿宫,四周宫女太监连忙跪地行礼:“见过皇太后娘娘。” 王皇太后笑盈盈地走上前来,拉住吴皇太后的手。 “姐姐好久不见,今天听闻陛下尊你为皇太后,妹妹特地来恭喜你。” 王皇太后一挥手,他身后的宫女便端着托盘,恭敬走到周皇太后面前。 看了一眼托盘上的金步摇,吴皇太后挥挥手,便有宫女接过托盘。 “这点小事,妹妹差人过来一趟便是,何必亲自来我这仁寿宫呢?” 王皇太后自顾自地坐下。 “这可不是小事,陛下可是令姐姐代行皇后之权,掌管后宫这三宫六院呢。” 吴皇太后坐在王皇太后的旁边,微笑不语。 “这后宫里面,最大的事就是为陛下选秀了,姐姐可有头绪?” 吴皇太后:“哀家已经在与司礼监和储秀宫在讨论此事了,争取今日之内开启天下选秀。” “那真是最好不过了,哀家也来为姐姐分忧,协助姐姐办好这次选秀呢。” 吴皇太后想拒绝:“这点小事,就不劳烦妹妹费心了。”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 王皇太后情真意切:“哀家之前作为皇后,就一直没能为先帝分忧,已是愧疚至极。” “如今成了皇太后,也想弥补当年的遗憾,为陛下分忧,为陛下选出称心如意的秀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吴皇后只能无奈地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天下午,一封后宫的懿旨,便由司礼监的太监,传到了内阁阁老刘健手中。 当然,由于之前朱祐樘下令过,后宫不允许私自与内阁联系。 所以这封懿旨,首先是到了朱祐樘这里。 朱祐樘看完懿旨后,便给怀恩下令:“凡选秀之事,后宫可自行沟通礼部。” “但每封书信必须先经过司礼监审核,再抄样留底后,方可传达。” “喏。” 内阁阁老刘健,同时还兼任着礼部尚书。 这封懿旨到他手中,算是合理合法。 刘健接到后宫为朱祐樘选秀的懿旨后,不敢耽搁,立刻着手让礼部的官员去处理这件事。 与此同时,刘健也着手起草了一封关于选秀的圣旨,交由司礼监审议。 这种圣旨,是要写在黄色绫绸布上的正式圣旨,不是朱祐樘之前的口谕。 司礼监掌印太监拿到圣旨后,立刻将圣旨交由朱祐樘过目。 朱祐樘看后,批准了这道圣旨。 于是怀恩回司礼监拿出印章,盖上印章后,又马不停蹄地送往内阁。 内阁再给这道圣旨署名,最后再交给都察院。 当宣旨的司礼监太监来到都察院,拿出圣旨时。 都察院的全体官员,立刻跪了一地,恭敬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陛下登基已满数月,然后宫不丰,国本不富……” “……” “……现开启天下选秀,各地巡抚若发现适龄秀女,速遣入宫!” “钦此!” 洋洋洒洒数百字后,终于念到了重点。 都察院的官员们,齐齐磕头领命。 “臣,谨遵圣旨!” 至于为什么要先来都察院宣旨,这就得提到明朝的地方最高官员,巡抚的制度。 巡抚本是一个临时官职,负责到某一道去巡查。 按照明朝官制,监察官员不受其他官员节制。 所以为了方便巡查,每一个巡抚,都会挂一个都察院御史的官职。 后来巡抚逐渐地方化,巡抚便成了地方的最高官员。 但巡抚挂都察院御史官职的传统,还是流传了下来。 此时朱祐樘要开天下选秀,就要两京十三省的巡抚来协助。 而都察院又是巡抚的上层机构,所以一般发给地方巡抚的任务,都会由都察院代传下去。 圣旨在都察院转了一圈后,又去了礼部,最后回到了司礼监。 当天下午,数百名司礼监的太监,和礼部几十名官员,还有十几名都察院的人,一起浩浩汤汤地离开了京城。 天下选秀,正式开启! …… 几日后。 南直隶。 应天府。 一处低调的民居内,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人,正躺在院里的椅子上,看着远处的夕阳。 男人白面无须,妖冶俊美,脸色平静。 虽然只是坐在那里,但周身萦绕的恐怖气势,依然让人很难有勇气直视他。 负责照顾他的几个奴仆,一个个都是胆战心惊,小心翼翼。 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到位,而引来杀身之祸。 小院里静的落针可闻,仿佛凝固的空气,让人呼吸都不舒畅,有种窒息而死的危险。 突然! 一位身穿东厂制服的番子冲进小院,高举一封明黄色的奏折。 “汪直听旨!” “陛下有命,令你即刻回京,重开西厂!” 第十七章 你们的厂督,回来了! 汪直迅速起身,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激动的神色。 他大步向前,跪地接旨。 “臣汪直,谨遵圣旨!” 接过东厂番子手中的明黄色奏折,汪直内心翻涌。 数年的等待蛰伏,为的就是今日重新涅槃展翅! 周围的旧部跪地贺喜,皆是面露喜色。 “恭喜厂督!贺喜厂督!” “重回京城,提督西厂!” 就连来传命的东厂番子,也对着这位令百官闻风丧胆的传奇厂督,躬身行礼。 “恭喜汪督公起复!” 汪直抚摸着奏折,脸上的欣喜尽数隐去,转而露出一丝残忍的杀意。 “西厂众人听令,随本督回京城!” “是,厂督大人!” 汪直转身,连随身行李都没带,直接上马,向着京城狂奔。 数十名留下的西厂旧部,紧随其后,披星戴月,赶往京城! 欺上瞒下,结党营私,争权夺利,卖官鬻爵的贪官污吏们。 你们的厂督,回来了! …… 数日后。 紫禁城。 乾清宫。 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正在向朱祐樘,汇报着锦衣卫抄家的情况。 “陛下,锦衣卫这几日共抄家三十四处,有庆云伯周家,吏部左给事中张家,鸿胪寺少卿刘家等。” “共抄得户口钞六十七万贯,白银四万七千余两,珠宝首饰,古玩书画,十四箱。” “老少家眷共二百七十六人。” 朱祐樘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拍到了桌子上。 “好啊,都是朕的好爱卿!” 朱祐樘气极反笑,对这些文官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别看只有四万白银,但这已经是天价。 明朝前中期时,在隆庆开关之前,大量白银还未流入大明的时候,银子还是比较珍贵的。 一个庄户人家,一年穿衣吃饭也不过五两银子。 官员贪墨一万两白银的,都称得上是巨贪了。 正德年间,天下巨贪的刘瑾,被抄家时,也只抄出一万三千两黄金和一百五十万两白银。 嘉靖年间,权倾朝野,号称天下第一贪的严嵩父子,被抄家时,也只抄出三万两黄金和两百万两白银。 那种大明官员,动辄抄家就是数十万上百万两白银的,都是天方夜谭。 哪怕是到了万历年间之后,能一口气抄出上百万两白银的官员,都几乎没有。 李自成入京时,拷打整个京城所有官员,勋贵,外戚,富商,洗劫包括皇宫内帑,户部太仓,也不过搜刮出七千万两白银。 大明弘治年间,一年的赋税折合成白银,也才四百多万两。 从这三十多位官员的家里,竟然就抄出了四万七千两白银,还有六十七万贯户口钞。 当真是肆无忌惮的大肆贪墨。 同时,朱祐樘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户口钞的。 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朝廷的财政问题,发行了大明宝钞。 因为没有准备金,发行毫无限制,宝钞投放的面额巨大。 并且朝廷只管向外发钞,却不回收大明宝钞。 老百姓可用金银铜钱与国家兑换宝钞,却不能用钞与国家兑换金银铜钱。 所以大明宝钞流通之后便迅速贬值,百姓重新用回银钱,或者干脆以物易物。 太祖高皇帝为了缓解宝钞的贬值情况,曾下令民间禁止流通银钱,也禁止以物易物。 但并没有多大的作用,大明宝钞在洪武年间,就已经贬值到了原本的六分之一。 百姓八成的财富,灰飞烟灭。 到了永乐年间,现在的太宗皇帝,以后的成祖皇帝,为了缓解大明宝钞的贬值,实行“户口食盐法”。 大户每月购买食盐一斤,缴纳宝钞一贯。 依户口配给食盐,收取盐税。 户口盐钞在出台之初,确实短时期内抑制了大明宝钞的贬值。 但宝钞贬值是发行制度的根本问题,因为朝廷规定其不兑换金银,百姓心中无法接受,仍然无法稳定钞价。 永乐十九年四月,太宗皇帝下令暂时停造大明宝钞 至成化十年,盐钞起解,开始钱钞兼收。 户口钞,名存实亡。 但一直到弘治年间,大明的官方货币,一直是大明宝钞。 不过朝廷已经放松了白银的管制,白银和铜钱已经成为大明事实上的货币。 朱祐樘觉得,自己的改革,应该就从货币开始。 经济是一国的命脉,想要挽救大明朝,最重要的就是为朝廷为朱家,搞到足够多的钱。 而货币又是经济的根基,从货币改革开始,增加大明王朝的税收。 大明王朝的税收,真是低的不能再低了。 可以说,大明就是给活活穷死的。 以弘治一朝举例,弘治元年的税收大致分为两个部分。 一部分是实物税收:米约1987万石、麦子约896万石、丝约3600斤、绵约265万斤…… 一部分是货币税收:金银约52380两、户口钞约8843万贯、杂课钞约7393万贯。 全部折合成白银,约为四百万两。 穷的可怕。 如今朱祐樘掌权之后,最重要的事,就是多给咱的大明,搞点银子花花…… 朱祐樘正构思着大明货币改革的事宜时,司礼监的一位小太监匆匆跑来,俯身低语。 “陛下,汪直求见。” “宣。” 片刻后,汪直大步踏进乾清宫,走向朱祐樘。 他阴柔俊美的脸上,浮现出难掩的激动神色。 “臣汪直,拜见陛下!” 汪直走到朱祐樘面前,恭敬无比地跪下行礼。 看到汪直,朱祐樘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容。 朱祐樘抬起手握住汪直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汪直,这些年,辛苦你了。” “陛下!” “先帝予臣殊遇,臣无以为报,唯为陛下效死而已!” 汪直脸色动容,神色激动。 他是当年藤峡兵变时,被掳往京城的瑶民后代。 成化三年,便净身入宫。 他在朝中毫无根基,只能攀俯皇权,成为宪宗皇帝手下的一条疯狗,逮谁咬谁,动辄就是抄家灭族。 而朱祐樘的生母纪氏,同样也是大藤峡那边的瑶民,也是被明军掳进宫的。 汪直和纪氏作为老乡,又拥有同样的遭遇,天生便有亲近感。 在朱祐樘暴露身份后,汪直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宫里暗中护着朱祐樘。 直到成化十八年,汪直被宪宗皇帝废黜,贬去了南直隶。 宪宗皇帝贬黜汪直,不是害他,而是在保护他。 并且也随时做好了,再度起复汪直的准备。 可惜,宪宗皇帝失去了西厂的庇护后,短短五年,便无故暴毙。 此时,汪直再见到朱祐樘,心中如何不激动呢? 朱祐樘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牟斌。 “污银收入内帑,至于那些家眷,男性充军戍边,不得离开边镇。女性充入教坊司,永世为奴。” “是,陛下。” “微臣告退。” 牟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朱祐樘又要来个抄家灭族什么的。 牟斌行礼告退。 汪直瞥了一眼牟斌身上的飞鱼服,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中生起一种危机感。 不行! 绝对不能让锦衣卫把陛下的圣眷,全都抢走。 他要让陛下知道,西厂才是陛下手下,最忠诚,最凶狠的鹰犬! 第十八章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朱祐樘屏退左右,乾清宫内只留下他和汪直两人。 朱祐樘从龙案上拿起一封奏折,交给汪直。 “朕知你一路奔波而来,身劳体乏,但朕没有时间给你休息了。” “朕在前几日的朝会上,宣布要重开西厂之后,遭致群臣进谏反对,态度激烈而坚决。” “朕坚持重开西厂之后,共有一百七十九名京官上书致仕,包括三位首辅,四位尚书,和其他大小官员。” “朕令你即刻开始,清查这些致仕官员。” “查田地!查产业!查财产来源!” “若有作奸犯科,贪墨朕的银两之人,统统缉拿!” “朕准你先斩后奏,可便宜行事!” 汪直听后,神情激动,跪地领命。 “臣汪直,谨遵圣命,绝不辜负陛下信任!” 汪直这才知道,朱祐樘为了重新起复他,承担了多少压力。 这让他的内心中,充满了感动。 而且朱祐樘,还给予了他最大的权力。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这一刻,汪直感受到了朱祐樘对他深深的信任。 就是先帝在时,他也没有享受到这种特权。 汪直甚至有些受宠若惊,对朱祐樘越发感激,直愿为朱祐樘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朱祐樘欣慰地笑了笑,当即下旨。 “汪直听旨。” “擢汪直为御马监掌印太监,提督西厂,即刻着手清查京中致仕官员!” “臣汪直,谢陛下恩典!” 汪直再一次震惊,只觉得自己圣恩浓烈,无以为报。 御马监掌印太监,不仅节制京城禁军腾骧四卫及三千羽林卫,还总管皇帝的内帑。 皇帝的内库,牧场、皇庄、皇店等财产,都由御马监管理。 可以说,紫禁城内的兵权,财权,都归御马监管理。 宪宗皇帝在时,他便是宪宗皇帝的御马监掌印太监。 如今朱祐樘即位,他又成了新帝的御马监掌印太监。 这份殊荣,足以让汪直为其效死了。 将手中的致仕名单交给汪直后,朱祐樘挥了挥手:“去吧,去西厂看看。” “那里有朕,给你准备的礼物。” “是,陛下!” 汪直神色恭敬地退出乾清宫。 离开乾清宫后,汪直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名单,脸上浮现一片煞气。 为害大明的狗官们,都等死吧! 汪直带着杀气转身,向宫外的西厂走去。 路途中,遇到了前来面圣的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三人。 刘健三人在成化初年,便都已经入朝为官,对让百官闻风丧胆的汪直,并不陌生。 刘健先是一愣,随后倒吸一口凉气,主动拱手问礼:“汪督公。”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也跟着拱手作揖。 汪直只是瞥了刘健三人一眼,并不搭话,一言不发地径直从三人面前走过。 汪直冰冷的眼神,让刘健三人浑身一寒。 直到汪直消失在乾清宫后,三人才重新感到身上的暖意。 谢迁和李东阳有些生气:“好没礼貌的家伙,我们三人主动问礼,他连脚步都没停。” “汪直此人,果真是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刘健皱眉:“于乔,宾之,慎言!” “走吧,别耽误了面圣。” 刘健继续向乾清宫走去,李东阳和谢迁连忙跟上。 此时刘健的心里,远没有他脸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陛下真的召回汪直,重开西厂了! 如今两厂一卫皆在陛下手中,内阁其他两位阁老,又是从翰林院直升内阁的官员,没有半点根基。 内阁权力已经极为受限,必须要推举更多有实权,有根基,有能力,有资历的老臣,进入内阁! 汪直离开皇宫后,迅速向位于西直门的西厂旧址走去。 数十位忠心耿耿的西厂旧部,紧随其后。 一路上,汪直都在思索着,如何快速把西厂重建起来。 上次重启西厂时,西厂只被关闭了两个月。 西厂的番子都还在,重新挂上西厂的牌子,马上就能为宪宗陛下缉办大案。 如今西厂都被关停五年了,就算是重招旧部,再加上扩招新番子,又要训练整顿…… 这一番折腾下来,西厂要想恢复之前的盛况,至少也得六个月吧。 但时间不等人啊。 汪直有些心急,阴柔俊美的脸上布满阴翳。 可当汪直来到西厂衙门前时,发现西厂内外,光洁如新。 “西缉事厂”的牌匾光可鉴人,哪有半点像是荒废了五年的样子? 汪直心中疑惑,上前一把推开了西厂衙门的大门。 顿时,西厂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声。 “见过厂督大人!” 西厂里挤得密密麻麻的番子,向汪直恭敬见礼。 汪直原本冷峻的表情,多了一丝动容。 他万万没想到,朱祐樘所说的礼物,竟然是这么一份大礼。 上万名训练有素的西厂番子,在等待着他的统领。 陛下,当真是以心腹之举待他啊! 有这么多番子在,西厂从这一刻开始,就可以为陛下监察百官,肃清朝野了! “西厂众人听令,立即清查京中致仕官员!” “凡有贪墨受贿之人,立刻缉拿回西厂大狱,严刑拷打,逼问来由。” “若有不从者,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是,厂督大人!” 西厂众番拱手听命,无不从者。 为了加快西厂办事效率,汪直亲点了三位旧部。 任他们为西厂一,二,三档头,每人都率上千名西厂番子,分头办案。 十年前,汪直初次提督西厂时,还不到二十岁。 那时的他,便已经亲手炮制十余起大案,杀到百官胆寒。 现在的汪直,年近三十,经验更加丰富,手段更加老辣! 重新提督西厂后,汪直的名字,将会止百官夜啼。 随着汪直的一声令下,西厂的三位档头率领着西厂番子,开始在京城出没。 …… 万安家宅。 前内阁首辅万安,已经将宅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打包好装上了马车。 想起自己在京城为官的数十载,万安心头五味杂陈,颇为不舍。 但一想到汪直那个杀胚,万安便忍不住打了一哆嗦。 “动作快些!全都赶快上车!” 万安催促着一家妻儿老小坐上马车。 随后又催促马夫:“快!快走!赶快出城!” “是,老爷。” 马夫正想挥鞭,马车却已经被人围得严严实实。 “万阁老,这么急着出城,是想去哪儿啊?” 万安定睛一看,顿时惊骇异常,瞠目结舌,失声惊叫。 “汪直!” 第十九章 西厂清查百官! “万阁老,别来无恙啊。” 汪直面如冰山,说出的话却让万安两股战战,几欲昏倒。 “不知阁老在这京城有没有想本督,本督在南直隶,可每天都在想着万阁老。” 万安对汪直,可是太熟悉了。 当年西厂第一次被关停时,就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商辂,带着他和刘珝刘吉三人,上奏逼宫宪宗皇帝。 内阁和朝堂给的压力太大,宪宗皇帝没有办法,只能暂时关停了西厂。 两个月之后,汪直重新提督西厂, 当时的首辅商辂一听,二话不说,立刻致仕回家。 因为跑得快,商辂捡回了一条命。 所以之前万安一听朱祐樘要重开西厂,当机立断,效仿商辂,致仕回家。 只是这次,他跑的没商辂快,被汪直抓了个正着。 看着汪直来势汹汹的样子,万安色厉内荏:“汪直,你不要太过分!” “我已经致仕,折子都交上去了!” “我现在不再是阁老,你快让开,陛下都准我回家养老了!” 汪直古井无波,慢条斯理:“你们是交了折子上去,但是折子陛下不是还没批下来吗?” “折子未复,万阁老就敢擅自离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给本督统统拿下!” 汪直不等万安反驳,便下令拿下万安和他的家眷。 万安唇焦口燥,大声呼叫:“住手!” “你们快住手!” “你们没有证据,不能随意抓人!” 西厂番子哪管那么多闲话,两三下便把万安和他的妻儿老小,一并抓了起来。 顿时,街道上响起了凄惨的求饶声。 汪直面无表情地转身,负手而行。 “哼,证据?” “带回西厂大狱审审就有了。” “带走!” 万安一家老小,全都被如狼似虎的西厂番子,一一缉拿,押往西厂大狱。 这样的情况,在京城各地上演。 那些交了致仕奏折,但还没收到批复,就想提前离京的官员,统统被西厂缉拿回西厂大狱。 老老实实在家等批复,或者还没来得及准备离开京城的官员,这次倒是侥幸逃过一劫。 但西厂已经开始大肆调查,收集证据了。 那些在任上时中饱私囊,肆无忌惮的贪墨银两,出事后就想致仕回家,一走了之的狗官们。 西厂一个都不会放过! …… 另一边。 乾清宫。 和汪直擦身而过后,刘健三人来到乾清宫门口,立刻便有小太监前去通报。 “皇爷,内阁刘健,李东阳,谢迁求见。” “宣。” 朱祐樘停下正在写货币改革政策的笔,端起旁边的一杯热茶。 刘健三人进入乾清宫后,先规规矩矩地见礼。 “臣刘健,李东阳,谢迁拜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三人起身后,刘健拿出准备好的奏折。 “陛下,这几日我们已经将备选官员的名单准备好了,请陛下过目。” “嗯,让朕看看。” 司礼监的小太监先从刘健手中接过奏折,随后将奏折献到了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拿起奏折,翻开起来。 奏折的名单很长,这次一共致仕了一百七十九名官员,每一个需要递补的官职,都有多个候选官员。 而一位官员调动之后,空出来的官职,也需要其他官员填补。 在这一系列变动下,朱祐樘手中的这份奏折上,共有上千个名字。 短短几天就给出这么一份详尽的名单,朱祐樘对刘健三人的办事效率,还是比较满意的。 在朱祐樘翻看名单时,刘健主动为其介绍名单上的人选。 “陛下,吏部尚书这个位置,臣以为前南直隶兵部尚书王恕可以担任。” “王恕刚正清严,资历深厚,多有政绩,不仅可以入朝为尚书,臣还举荐他入阁议事。” 朱祐樘仔细回想了一下,王恕这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忽然记起,这不就是后世称之为弘治三君子之一的王恕吗! 弘治三君子,指的是弘治年间的王恕,马文升和刘大夏三人。 史书对这三人的评价,都很正面。 朱祐樘点了点头:“准了!” 刘健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往下介绍。 “至于户部尚书一职,臣以为吏部左侍郎徐溥,可担此任。” “徐溥性情凝重,为人宽宏大度,做事讲究原则,正适合当今朝野局势。” “臣同样想举荐他入阁,并推举他为内阁首辅。” 李东阳和谢迁同时拱手:“陛下,徐溥兢兢业业,素有官名,是当今内阁首辅的不二之选。” “陛下,臣附议,徐溥当为内阁首辅。” 朱祐樘有些惊讶:“哦?朕还以为,刘爱卿会被举荐为首辅呢?” 朱祐樘记得,刘健这人确实在弘治一朝,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首辅。 刘健拱手谦辞:“臣资历尚浅,能力不足,无以为首辅之重担。” “身为陛下阁臣,当选贤举能,为陛下分忧。” 朱祐樘轻笑:“刘阁老能有这份心,朕很满意。” “行,朕准了。” 随后,刘健也推举了新的工部尚书贾俊,朱祐樘也准了。 刘健正准备往下介绍官员时,朱祐樘却摆了摆手。 “不用念了,朕只管各部尚书的任命,往下的官员你们自己决定,或者让吏部考核也行。” “说说吧,现在朕的六部尚书,分别是哪些人?” 李东阳上前一步,主动替刘健汇报。 “回陛下,现任六部尚书分别为吏部尚书王恕。” “礼部尚书刘健。” “户部尚书徐溥。” “工部尚书贾俊。” “刑部尚书张蓥。” “兵部尚书马文升。” 朱祐樘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次共有四位尚书致仕,为什么张蓥和马文升没有致仕?” 张蓥这人,朱祐樘不了解,但马文升曾经被汪直查办,被贬戍渝州卫。 如今重开西厂,马文升不可能不反对。 刘健支支吾吾:“张蓥病重,这段时间都卧病在家,没有上朝。” “至于马文升……他没在京城。” “什么?!” 朱祐樘突然站起:“朕的兵部尚书,竟然不在京城?” “兵部尚书,擅自离京,他想干什么?!” “马文升现在在哪儿?!” 马文升现在在大同,他已经看到了大同府的城墙。 第二十章 本将自有退敌之策 “尚书大人,前方就是大同府!” 马文升新任的大同总兵官,咸宁侯仇钺,指着远处布满伤痕的城墙,大声吼叫。 马文升点了点头,看着身后三十多辆马车:“全军听令,全速前进!” “是,大人!” 众人提快了速度,快速向大同府靠近。 马文升在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当天晚上,就已经秘密出城了。 他走得极为匆忙,除了这三十多辆马车,什么都没有带。 没有兵马,也没有粮草,只有三十多辆马车,轻装来到大同府。 大同府距离京城不过八百里,鞑靼小王子攻破大同府后,随时都有可能直达京城。 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给马文升调集兵马粮草。 马文升一路疾行,这才到达大同府。 所以此时的马文升,并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几天里,京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太皇太后被朱祐樘幽禁,周家被抄家灭族。 皇宫遭遇一次大清洗,朝堂官员和外戚在宫中安排的眼线,全被朱祐樘清理了个干净。 朱祐樘执掌东厂和锦衣卫,起复汪直,重开西厂。 三位阁老,四位尚书,一百多位大臣,全被朱祐樘换掉,等候西厂查办。 每一件事,都让人感到灭顶的恐惧。 马文升那天没在京城上朝,倒是让他侥幸逃过了一劫。 当然,在来大同府之前,马文升也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同样发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去宣府。 令宣府副总兵官张琦速调三万兵马,驰援大同府。 又任命咸宁侯仇钺,为新任大同府总兵官,令他想出退敌之策。 仇钺果然不负所望,竟然还真想出了一个退敌的法子。 仇钺连夜让人准备了这三十多辆马车,然后和马文升一起亲自押送这些马车来到大同府。 到达大同府城下,马文升谨慎地停了下来,派一名校尉前去叫门。 校尉发现守城官兵还是大明的兵后,立刻扯开了嗓子大吼。 “我身后便是大明兵部尚书马大人,和新任大同府总兵官仇将军,速开城门!” 守城官兵经过传话之后,很快便打开了大门。 一身戎装的张琦走了出来,拱手相迎:“卑职张琦,见过马大人,仇将军。” 马文升指着后面的马车:“张将军,劳烦把这三十四辆马车赶进城去,严加看管。” “没有本官的允许,绝不允许有人靠近这些马车半步。” “违者,军法处置!” “是,马大人。” 马文升和仇钺同时下马,和张琦并排向城楼上走去。 “说说吧,现在大同府是什么情况?” 张琦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洁又准确地向马文升和仇钺,介绍大同府的现状。 “马大人,我率领三万兵马驰援大同府的时候,大同府已经陷落。” “大同府的总兵官林椿战死,大同府原来的驻军,四散溃逃。” “鞑子进城后,没有占领大同府的迹象,只是在打劫粮食,牛羊,茶叶,盐铁等物。” “卑职率队进城后,鞑子们基本没怎么抵抗,拖着抢来的东西,又跑出大同府了。” “卑职入住大同府后,便一边收拢大同府兵的残部,一边令人修缮城墙。” “但城墙损毁太严重了,守城物资也已经用得差不多了,若是鞑子再犯,恐怕我们也守不了多久。” 张琦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马文升和仇钺来到了城墙上。 马文升和仇钺看着那破损的城墙,心中合计,知道张琦所言非虚。 “张将军,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接下来就交给本将军吧。” “本将,自有退敌之策。” 一直很少说话的仇钺,此时突然开口。 仇钺面貌很是年轻,不过二十来岁,之前张琦根本不重视他。 此时见仇钺胸有成竹,不禁有些惊讶。 张琦:“仇将军果真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仇钺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交给了自己的心腹时忠和侯富。 “你们二人,速速将这封信交给那鞑靼小王子。” “是,仇将军。” 时忠和侯富接过信,立刻上马出城,向关外奔去。 马文升,仇钺和张琦一直在城墙上等候着,直到侯富平安归来。 侯富进城后,把一封信交给了仇钺。 “仇将军,这是鞑靼小王子令我交给您的书信。” “好,让本将看看。” 仇钺看完之后,面露喜色。 “马大人,多半成了,鞑靼小王子邀我午夜出城议事。” 马文升忧虑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随后又长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无奈。 “唉……希望你这法子,能有些用吧。” “不然我这老脸,算是彻底丢没了。” “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全权负责吧,本官乏了。” 马文升摇了摇头,走下城墙。 仇钺面色也有些尴尬,仍不忘做全礼数。 “是,大人。” 等马文升离开后,仇钺收起了笑容。 “张将军收拾一下,等至午夜,随本将出城。” 张琦听说要午夜出城,心中很是疑惑,但依然应了下来。 到了午夜,仇钺带着张琦和侯富,还有随行的几名校尉,赶着十辆马车出了大同府。 到了关外后,没走多远,就遇到一群举着火把,前来迎接的鞑靼人,时忠也在其中。 鞑子中也不乏汉人。 一位身着儒衫的人拱手问礼:“仇将军,在下刘琛,在此恭候多时了。” “请随我来。” “请!” 张琦看得暗暗吃惊,为何这鞑子们对仇钺如此客气? 在去见鞑靼小王子的途中,时忠走了过来,汇报一切都已谈妥。 仇钺心中大定,脸上恢复了自信的神采。 一行人赶着马车,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帐篷外。 这就是鞑靼小王子的王帐。 仇钺和张琦走进王帐,主位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神情倨傲地打量着来人。 “你就是新任大同府总兵官?” 仇钺拱手回应:“正是。” “哈哈哈,明朝将军跑来敬献我东蒙大汗,这可是头一次啊,哈哈哈!” 鞑靼小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笑得极为畅快。 王帐里的其他鞑子,也都笑了起来,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第二十一章 大明没有你这种败类! 仇钺也没想到,这鞑靼小王子一见面,就公然挑衅大明朝廷的权威。 他此刻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接下来还有要事相求,也只能陪着尴尬的笑容。 张琦怒发冲冠,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鞑靼小王子是明朝对东蒙汗国可汗的统称,不单指某一个人。 此时的鞑靼小王子,已经是第二代小王子了,名为孛儿只斤·巴图孟克,又称为达延汗。 如今不过十四五岁,便敢在大明将军面前,自称为东蒙大汗。 大明王朝,颜面扫地! 笑够了,鞑靼小王子才进入正题。 “嗯……我记得你叫……仇钺是吧?” “你在书信里说要给我敬献二十六万白银,换我不犯大同府,是不是真的?” 仇钺纠正:“当然是真的,不过这不是敬献,而是交易。” “除了银子,本将还准备了你们急缺的茶叶,蔬菜,粮食,丝绸和盐铁。” “为了表示诚意,本将已经先带来了一部分,等你们离开大同府时,可带走另一部分。” 原来仇钺所谓的退敌之策,竟然是想用银两和物资去贿赂鞑靼小王子。 而且一出手,就是二十六万两白银。 真是好大的手笔! 张琦惊怒交加:“仇钺!你竟然是想贿赂鞑子!” “大明没有你这样的败类!” 张琦想拔刀砍杀仇钺,但身上的刀早就被鞑子给收走了。 鞑靼小王子反应很快,立刻抓起案上用来割肉的小刀,扑向张琦,身手利落地割开了张琦的脖子。 张琦临死前,一手捂着喷血的脖子,一手指向仇钺,怒目而视,嘴里仍有咒骂声。 仇钺对张琦的暴怒早有防备,此刻早就躲去了十步开外。 他这次故意让张琦跟着自己来,就是想找机会弄死张琦。 只有张琦死后,他才能彻底控制住大同府上下所有兵务。 别忘了,张琦可是宣府副总兵官。 而大同府里,还有三万宣府的兵马。 见张琦彻底不动弹后,仇钺才微笑着对鞑靼小王子拱了拱手。 “多谢小王子出手相救。” “哈哈哈!”鞑靼小王子畅快大笑:“好说,好说,东西在哪呢?快带我去看看!” “这边请。” 仇钺带着兴奋的鞑靼小王子,走向自己刚才赶来的那十辆马车旁。 掀开盖在马车上面的布,鞑靼小王子就看见那小山一般,亮的发光的白银。 鞑靼小王子虽然贵为东蒙大汉,但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两。 一时之间,鞑靼小王子都看呆了。 “哈哈,我的,我的,都是我的银子,哈哈哈!” 鞑靼小王子毕竟年纪还小,看到这么多银子,兴奋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 仇钺也在笑:“这一马车上,装有两万两白银。” “本将带了十辆马车过来,其中五辆马车上装的是白银,这就是十万两白银了。” “其余的五辆马车上,装的都是茶叶和盐铁,想必这些东西,你们也很需要吧?” 仇钺一边说,一边扯掉了其他马车上的盖布。 顿时,满满五辆马车的茶叶和盐铁,暴露在众多鞑子面前。 看着这些珍贵的物资,在场的鞑子无不深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 鞑靼的生产结构非常薄弱,除了牛羊,什么都缺。 特别是盐铁这些生活必需品,还有最重要的茶叶。 茶叶可谓是鞑靼一族的命根子。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鞑靼长期食用牛羊肉,饮食结构单一,身体会出现很多毛病。 而茶叶具有促进消化、降血脂、醒脑提神、去腥膻等作用。 也能够帮助他们解决肌肉乏力、食欲减退、精神不振等问题。 而游牧民族又不生产茶叶,鞑靼只能想方设法的去从大明那里弄一些回来。 可是从太祖高皇帝开国之始,便下令边镇不允许与他们这些游牧民族互市。 虽然偶尔会有大明的商队,偷偷来草原贩卖盐铁茶叶,但数量都太少了。 他们常常采取更简单的一种方法,那就是抢。 所以从明朝开国之始,一直到现在,游牧民族对大明边镇的骚扰,一直就没停过。 期间草原各个部落的大汉,一直都向大明皇帝请求互市。 而大明王朝对互市的态度也是非常暧昧,时开时禁,搞的游牧民族苦不堪言。 成化年间,朝廷严禁与草原游牧民族互市,草原上的茶叶盐铁等物资,已经严重不足。 此时看到这么多物资,不怪他们露出这幅模样。 仇钺见时间成熟,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小王子,若是你们立刻退兵,从此之后十年,大同府将开市,与鞑靼互通有无。” 鞑靼小王子一愣,随后狂喜:“这!这!” “仇将军,你这可是给我一个惊喜啊!” “退兵!我明天一早就宣布退兵!” 本来鞑靼小王子就是因为部落物资短缺,想来大明边镇抢点物资,好应付接下来草原的冬天。 现在大明的将军都主动把物资送出来了,他也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 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现在有饭吃了,还玩什么命啊。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大明终于同意开市了! 所以没有任何的迟疑,鞑靼小王子立刻就同意了仇钺的退兵请求。 仇钺见大势已定,也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就在这一宾主尽欢的美好时刻,之前那位汉人军师刘琛,却站了出来。 “大汗,在下有要事相商,请随我来。” “你有啥事,就在这说不行吗?” 鞑靼小王子嘴上这么说着,倒还是起身跟着刘琛向外多走了几步。 刘琛将鞑靼小王子带到远处,低声进谏。 “大汗,退兵可以,但绝不能就此返回草原。” “若是能借道大同,我们便可以直入八百里,直达大明京城!” “哈?!”鞑靼小王子吓了一跳:“我没想要打京城啊。” “大汗你看,咱们只是兵临一个大同府,大明就送了这么多东西出来。” “那等咱们兵临大明京城,那送的东西,不是更……” 鞑靼小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拍手叫好:“好!好得很!就这么办!” 第二十二章 皇帝震怒! 鞑靼小王子回过身,对仇钺重新开出自己的条件。 “仇将军,要我退兵可以,但是我们要借道大同府。” 仇钺疑惑:“小王子退兵,为何要借道大同呢?” 鞑靼小王子哈哈大笑:“你要我不犯大同府可以,但我这次亲率十万兵马出征,你这点东西可不够” “我得去大明的其他边镇,再抢点物资,才能过个好冬啊。” 仇钺心里一想,反正自己是大同总兵官,只要鞑靼小王子不打大同府,他爱打哪就打哪儿吧。 于是,仇钺竟然真的就同意了,鞑靼小王子的要求。 并与他约定好,就在今夜丑时,大同府将大开城门,让鞑靼小王子率领他的十万兵马,通过大同府。 到那个时候,剩下的二十四辆马车,也会交到鞑靼小王子的手上。 谈好一切具体细节之后,天色都快亮了。 仇钺谢绝了鞑靼小王子设宴款待的邀请,率领众人回城。 回城后,仇钺没有去休息,而是来到马文升下榻的大同府衙门等待。 等到马文升醒来后,仇钺立刻求见。 “卑职见过马大人。” “仇将军,事情进展如何?” 马文升见到仇钺,连忙询问。 仇钺笑得轻松写意:“卑职不负所托,鞑靼小王子已经答应退兵,不犯大同秋毫。” 马文升长舒了一口气,笑着喝了口茶:“太好了,鞑靼退兵,本官也就可以放心回京了。” “这大同府的重建工作,就交给你和张琦了。” 仇钺忽然收敛起了笑容,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惋惜。 “马大人,昨晚张将军和我一同出使鞑靼王帐。” “张将军对鞑靼小王子出言不逊,被鞑靼小王子杀掉了。” “嗯?!” 马文升转头盯着仇钺,眼神如刀。 在马文升凌厉的眼神下,仇钺也不由得低下了头,躲过了他的视线。 仇钺感觉自己被马文升看透了一般,身上的秘密根本隐藏不住。 马文升没有发作,只是语气低沉。 “既然如此,那大同府上下兵务,就全交给你打理了。” “本官今天下午,便启程回京。” “大同府在你手上,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明白没有?” 仇钺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斩钉截铁:“是,马大人。” “若大同府有失,卑职自愿军法处置!” “你去忙吧。” 挥手遣退仇钺之后,马文升立刻着手准备回京。 事情的发展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来到大同府仅仅一天的时间,事情便已经圆满解决了。 此番回京之后,他退兵鞑靼,守住大同府的事迹,又是一次漂亮的大功绩。 有了这次功绩打底,他兵部尚书的位置,算是彻底坐稳了。 而且在这之后,甚至还有入阁议事的可能。 有功绩就行了,那些具体实施下来的腌臜手段,他也不想戳破。 收拾好东西,马文升当天下午就出城回京。 仇钺亲送了十里地后,才返回大同府。 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大同府的最高指挥官员了。 当天午夜,在仇钺的命令下,大同府大开城门。 鞑靼小王子率军经过大同府,果真是秋毫无犯。 只是随军的部队里,多了三十四辆装的满满当当的马车。 一天后,鞑靼小王子兵临宣府城下。 宣府总兵官大为骇然,不知鞑靼小王子为何能悄无声息地,来到宣府城下。 宣府总兵官张达率领部下,死战不退! 但因为之前张琦曾率三万宣府守将,前去支援大同府,导致宣府兵力匮乏。 只一夜,宣府兵败! 鞑靼小王子入关后,大肆劫掠屠杀手无寸铁的大明百姓。 到处都是火光废墟,到处都是断肢残臂,百姓纷纷弃地而逃。 整个宣府,十室九空,民不聊生! 劫掠之后,鞑靼部队调转方向,目标直指大明京城! …… 紫禁城。 御书房。 一封西厂密信,交到了朱祐樘的手上。 朱祐樘阴沉着脸,拆信阅读。 信中详细地记述了这次仇钺贿赂鞑靼小王子,并且大开城门,让鞑子借道大同,前往宣府。 鞑子攻破宣府,在宣府制造了一系列人间惨剧之后,此刻已调转枪头。 十万大军,直奔京城而来! “该死!” “全都该死!” 朱祐樘气得将密信拍在案上,对着身前的牟斌和怀恩,大发怒火! “朕的兵部尚书,擅自从朕的眼皮子底下,跑去了大同府,朕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鞑子十万大军兵临大同府,朕也一概不知!” “现在鞑子过了大同府和宣府,都朝京师来了,朕才知道!” “牟斌!朕让你执掌锦衣卫有什么用!” “你就是这么给朕收集情报,监察天下的!” 朱祐樘怒火难消,抓起案上的石制砚台,就朝牟斌砸去。 牟斌不敢躲,咬着牙硬生生的受了这一下。 砚台砸到额头,顿时头破血流。 同时砚台里的墨汁,也洒了他一脸。 牟斌脸上一块红,一块黑的,看上去狼狈至极。 但即使这样,他都不敢用手去擦拭。 他跪在地上,全身颤抖,心里恐惧到了极点。 “卑职严重失察,请陛下责罚!” 锦衣卫发生如此严重的情报事故,牟斌毫不怀疑朱祐樘一气之下,会下令夷他三族。 “还有你怀恩!” “东厂都是一群吃干饭的废物吗?!”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们竟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你们是不是要等鞑子兵临朕的京城,让朕成为全天下的笑话,东厂才能把情报交到朕的手上?!” 朱祐樘抄起手边的笔筒,将其砸在怀恩身上。 怀恩跪在地上,抖若筛糠,脸上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老奴知错!是老奴监察不利!” “老奴知错!求陛下开恩!” 怀恩同样感到无比的恐惧。 朱祐樘的怒火,他们谁也吃不消。 “还有内阁那群狗东西,隐瞒军情不报,该杀!” “仇钺竟敢贿赂鞑子,放鞑子入关,朕要诛他九族!” “马文升擅自离京,提拔仇钺为将,也该杀!” “都该杀!这些人都该杀!” 第二十三章 雷霆手腕! 朱祐樘暴跳如雷,心中杀意翻腾。 怀恩和牟斌两人,更是有苦难言。 其实这事严格来说,也不能全怪他们监察不利。 他们执掌东厂和锦衣卫才多久? 而且一直以来都在处理京城事务,还没来得及搭建囊括全国的情报网络呢。 之前东厂和锦衣卫所搭建的情报网,要么已经被废弃,要么已经被文官和外戚给渗透,暂时都无法启用。 最重要的一点是,当时八百里急报入京的时候,他们正在着手处理周党和后宫的事情,确实是忙不过来。 一直等候在旁的汪直,主动请命。 “陛下,如今鞑子快要兵临京城,臣愿领京师三大营,出城迎敌!” “若不能击退鞑子,臣提头来见!” 京师三大营,分别是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由五军都督府统领。 京师三大营和京城禁军腾骧四卫及三千羽林卫,一内一外,是保卫京城的主要力量。 之前被凌迟处死的周寿和周彧两人,就是在五军都督府任职,有调集京营兵马的权力。 他们当时还想调集京营兵马,强闯锦衣卫诏狱,最后提前被牟斌捉拿,死不足惜! 京师三大营正式建立于永乐年间,最顶峰时人数多达七十万。 明朝前期,京师三大营颇有战斗力。 但在土木堡之变中,主力损耗殆尽。 至弘治年间,京师三大营的兵马已经不到二十万。 而且其战力几何,尚不明确。 汪直敢率三大营出征,自然是有足够信心的。 成化年间,汪直就曾多次巡抚边镇,讨伐过海西女真,也追击过瓦剌,屡建军功。 朱祐樘看着汪直,有些感慨。 “此次若不是西厂及时传来情报,恐怕朕真要等鞑子打到京城里来了,才知道这件事。” 怀恩和牟斌听后,心里都非常不是滋味。 这个汪直,实在是太恐怖了。 重开西厂不过数日,一边清查京城内致仕的官员,一边还把西厂的情报网络重新搭建了起来。 如今已经成为朱祐樘眼里,最信任的红人。 这让怀恩和牟斌俩人,羡慕不已。 同时,他们也在心中发誓,接下来一定要更加努力。 让朱祐樘的注意力,也能多落些到他们身上。 怀恩和牟斌本来以为,朱祐樘会顺理成章的把抗击鞑子的任务交给汪直,但朱祐樘却没有。 “汪直,你能有为朕守城的决心,朕很欣慰。” “但抗击鞑子的人选,朕早有决定。” 朱祐樘走到案前坐下,正要拿笔,却发现笔筒都被他拿去砸怀恩了。 “怀恩,给朕拿笔来!” “喏。” 怀恩站起身,快速地捡起地上的笔,笔筒和砚台。 然后走到朱祐樘身边,将笔筒放在他手边,自己则开始重新为之研墨。 “汪直,鞑子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回陛下,鞑靼小王子入宣府之后,佯攻古北口,自率主力从鸽子洞偷袭黄榆沟,随后顺着宣府长城向京师而来。” “看方向,应该是先去土木堡,然后至密云,攻昌平,抵通州。” “土木堡?” 朱祐樘气得冷笑连连:“这群鞑子真当朕的大明无人了?” 朱祐樘在纸上挥墨,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密信,将其递给了汪直。 “去,将这封信交给通昌一位名叫高顺的禁军统领。” “是,陛下。” 通昌是一处位于通州,和昌平之间的军事重镇。 里面常年驻扎着一支禁军部队。 汪直接过信,心中虽然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质疑朱祐樘的决定。 他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哪位禁军统领,能够得到朱祐樘如此信任。 连保卫京师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他。 朱祐樘做完保卫京师的部署决定后,开始要对京城的官员,露出自己的獠牙了。 “牟斌怀恩,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朕将你们剥骨抽筋!” “朕给你们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若办不好,朕唯你们是问!” 牟斌和怀恩心怀激荡,感激涕淋。 “卑职叩谢陛下恩典!绝不辜负陛下厚望!” 朱祐樘满意的点点头,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 当即对着两厂一卫的统领,发出命令。 “汪直听令,朕令你亲率西厂番子,去把马文升给朕抓回来!” “再派人去把马文升全家老小,都给我押进京城!” “是,陛下!” “牟斌听令,朕令你即刻启程捉拿仇钺,再把仇钺九族都给朕抓来!” “是,陛下!” “怀恩听令,朕令你即刻抄家万安,刘珝,和刘吉,子孙家眷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陛下!” 三人皆是跪地领命,随后汪直提出一个请求。 “陛下,万安全家都已被西厂关押了起来。” “万安与臣有旧,臣请陛下开恩,将万安赏给西厂来办。” 怀恩听急眼了! 好你个汪直,西厂要办的官员那么多,东厂这次就分到三个人,你还来跟咱家抢人! 真当东厂的刀不快了吗? “陛下,东厂未能及时为陛下收集情报,已是失职。” “西厂事务繁忙,请让老奴来办三位前阁老,东厂一定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 “不要争了!” 朱祐樘打断了他们。 “西厂既然已经抓了万安一家,那万安就交由西厂办吧。” “你们现在都别急,以后办大案的机会,还多着呢。” “都退下吧。” “是,陛下。” 朱祐樘把两厂一卫的统领都轰走后,才得到片刻的清闲。 想起鞑子们进攻的方向,朱祐樘就恨的牙痒痒。 “这群鞑子还敢去土木堡?” “朕必让其有来无回!”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土木堡这地方,一直都是明朝中后期皇帝的耻辱。 正统十四年,瓦剌也先统率各部,分四路大举向内地入侵。 一路畅通无阻,屡战屡胜。 英宗皇帝决定御驾亲征。 结果走到土木堡这地方的时候,遇到了瓦剌部队。 瓦剌生擒了英宗皇帝,将他带回了草原。 于是,英宗皇帝就被冠上了大明战神,明堡宗,瓦剌留学生等绰号。 但事实上,土木堡之变,不是一场兵败,而是一场兵变。 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就是英宗皇帝朱祁镇,他为什么要御驾亲征? 这绝不是所谓的英宗皇帝好大喜功,昏庸荒淫,宠信宦官。 而是因为英宗皇帝,要夺权清账! 第二十四章 厂卫皆动! 宣德十年正月,年仅三十六岁的宣宗皇帝,突然病重驾崩。 年仅八岁的太子朱祁镇,登基称帝,年号正统。 主少母强,正是内阁勾结后宫,干涉朝政,窃取皇权的必要条件。 朱祐樘才继位时,也是面对的同样局面。 张太皇太后勾结内阁“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人,把持朝政。 正统六年,朱祁镇亲政,但手中并无多少权力。 正统七年,张太后太后薨逝,朱祁镇尝试夺权。 但当时内阁和朱祁镇的生母孙皇太后,又勾结上了,朱祁镇依旧只是一个傀儡皇帝。 他当时能够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太监王振。 朱祁镇准备干一票大的。 他敕封瓦剌首领孛儿只斤·脱脱不花为蒙古大汗,也先为太师怀王。 瓦剌原先只是草原上,非常小的一个势力,但朱祁镇竟然承认了脱脱不花的大汗地位。 要知道,在这之后的几十年里,好几位蒙古大汗,都没有得到明朝的认可。 哪怕是鞑靼的达延汗,也没有被明朝敕封大汗,一直被称之为小王子。 鞑靼小王子,实际上就是没有被大明敕封的蒙古大汗。 这其中,就很有问题。 而当时明朝的边镇,吃空饷和走私的问题,极其严重。 时任宣府总兵官的杨洪,和兵部左侍郎于谦,还是姻亲关系。 那些年兵部在边镇的开销很大,粮饷和兵甲武器,甚至是火器的支出,大到了一个不正常的程度。 同时宣府开市,和草原上的各个部落,贸易不断,财源滚滚。 朱祁镇想彻底解决边镇贪墨走私的问题,重新执掌兵权。 于是,正统十四年,瓦剌进犯,朱祁镇御驾亲征,巡视边镇。 朱祁镇亲自巡边的目的,就是要清账! 杨洪闻讯,立刻坚壁清野! 把居庸关以外卫所的粮仓,能拉回来的拉回来,拉不回来的就地烧了。 烧了好啊,都烧了,这账还能清吗? 可惜这账,英宗皇帝最后到底是没清成。 瓦剌也先数万大军,如神兵天降一般,穿过严防死守的明长城。 在土木堡从几十万明军中,带走了朱祁镇。 瓦剌太师也先看到朱祁镇都傻眼了,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到宣府,要求杨洪接驾。 杨洪果断拒绝。 也先没办法,又把朱祁镇送到大同府去。 大同府总兵官郭登,也拒绝接驾。 也先就把朱祁镇带回草原上去,和草原其他部落开了个会。 众人越想越不对劲,又率军来大同府,要把朱祁镇送回去。 明朝还是不要。 也先又绕到京城,人都送到西直门了,明朝还是不要。 朱祁镇心灰意冷,和也先回到草原。 也先每日仍盛情款待朱祁镇,吃穿用度都是按照大汗的标准。 到了第二年,也先和朱祁镇都受不了,也先就让人给大明写信,威胁大明。 要是大明不接回朱祁镇,此后十年,瓦剌年年叩边。 朱祁镇也表示,自己不当皇帝了,去给祖宗守灵,或者当平民也行。 大明大明朝廷这才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同意了。 朱祁镇回京的时候,明朝没有派一兵一卒来接驾,还是也先派人将朱祁镇护送回京。 走的时候,也先痛哭送行朱祁镇。 朱祁镇回到京城后,立刻便被圈禁起来。 而贴身保护他的卫士,还是也先送给他的二十名瓦剌勇士。 此后,瓦剌部落一如它迅速崛起一般,又迅速衰落了。 景泰八年,朱祁钰突然病重驾崩,朱祁镇成功复辟,于谦被夷三族! 天顺五年,朱祁镇完全掌权。 一批在土木堡之变中,扮演各种角色的文臣武将们,终于被英宗皇帝全部清算! …… 汪直,怀恩和牟斌三人离开御书房后,立刻返回自己的衙门,调兵遣将。 汪直回到西缉事厂,立马发号施令。 “马进忠!” “属下在!” 西厂大档头马进忠,披头散发,脸罩半张面具,双眼黑少白多,状如恶鬼。 “立刻率队去均州,将马文升亲族全部抄家没籍,亲属家眷,一并押回京城问斩!” “若是少了一人,本督绝不轻饶!” “是,厂督大人!” 马进忠领命,当即点齐上百人马,准备随身干粮物资。 “覃鲁!” “属下在!” 西厂二档头覃鲁,玉面红唇,眼角一颗美人痣,虽容貌俊美,但性情阴狠冷酷。 “立刻带人抄家马文升在京城的家宅,所有家眷,全部捉拿下狱!” “是,厂督大人!” 覃鲁立刻动身,挑选数十随行番子,个个都是西厂好手。 “继盛!” “属下在!” 西厂三档头继盛,白面光头,脸上有道狰狞恐怖的疤痕,性格残暴无比。 汪直从怀里拿出朱祐樘的亲笔信,将其交给了继盛。 “速速将这封陛下亲手书写的密信,交给昌通镇高顺将军。” “是,厂督大人!” 继盛恭敬接过密信,小心放好后,迅速翻身上马。 片刻后,西厂大开衙门,数百名西厂番子鱼贯而出。 汪直率队,纵马京城! 马蹄声在寂静的京城夜晚,显得格外的清楚。 汪直重回京城后,立刻便将万安全家老小捉拿下狱。 如此雷霆手段,再加上历史战绩,让京城百官对西厂汪直,可谓是惧怕地深入骨髓。 现在汪直领着西厂众人,浩浩荡荡地招摇过市,立刻便引起了京城百官的注意。 “数百名西厂番子纵马京城,汪直这是要做什么?!” “这个方向,他是想出京!” “天啊!数百名西厂番子,也跟着一起出京了!” “汪直这又是要办何大案?西厂这些恶毒的番子,动辄就是抄家灭门……” “快看,有一队人去了兵部尚书马大人的家宅!” “什么?!难道马大人……” “慎言!” 覃鲁率数十人直奔马文升在京城的家宅,而其他人则随汪直出京。 西厂众人出京城后,自动分成了三路。 大档头马进忠率领大部队,一路向均州而去。 厂督汪直率数十亲信,向大同府奔去。 三档头继盛,只带了两位随行番子,往通昌而去。 就在西厂行动的同时,锦衣卫也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 牟斌回到锦衣卫北镇抚司后,当即招来了锦衣四大卫。 “青龙,点上三百人马,跟本指挥使出发大同,缉拿大同总兵官仇钺!” “是,大人!” 青龙领命之后,迅速离去,清点出发大同的人马。 “白虎,即刻带领一队锦衣卫,抄家仇钺京城府邸,家属亲眷,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大人!” 白虎也立刻开始组织起,自己熟悉的手下。 “朱雀玄武,你们即刻率领一千锦衣卫,出发平凉府,抓齐仇钺九族之人,押来京城问斩!” “是,大人!” 朱雀和玄武拱手领命,用最快的速度,召集了上千锦衣卫! 第二十五章 咱们东厂要办弘治第一大案! 片刻之后,北镇抚司的大门,突然打开。 牟斌率领着上千名锦衣卫,从北镇抚司奔腾而出。 声势浩大,满身煞气。 牟斌自从上次率领锦衣卫,将周家夷三族,三十多名官员抄家问斩之后,彻底让百官害怕了这位煞神。 此时京城的文武百官,才见汪直领数百西厂番子招摇过市,又见牟斌率上千锦衣卫驰骋京城。 这让才平静下来的官员们,个个惶恐不安。 “牟斌又要干什么?!怎么带这么多锦衣卫?!” “锦衣四大卫都全部出动了!什么?!他们也要出城!” “白虎卫怎么带人去了苏州巷?那是仇钺的家宅!” “锦衣卫对仇将军出手了,天啊,这恐怕又是要……” “禁声!” 白虎率数十锦衣卫,冲进京城苏州巷,闯入仇钺在京城的家宅。 牟斌则是率领其余众人,迅速出京。 锦衣卫众人出京后,兵分两路。 指挥佥事朱雀玄武,率领上千锦衣卫,一路向平凉府而去。 指挥使牟斌和指挥佥事青龙,率上百亲信,同样向大同府奔去。 西厂和锦衣卫都在行动,东厂也没道理继续平静下去。 可惜朱祐樘交给怀恩的任务,只有一个抄家刘珝和刘吉。 怀恩在东厂衙门里,唉声叹气,长吁短叹。 “牟斌,汪直,你们两个不要得意忘形!” “咱家才是陪陛下最久的人,也是最忠于陛下的人!” “陛下之后,肯定还会重用咱家的!” 怀恩牙齿都要咬碎了,对汪直和牟斌能办如此大案,感到无比的羡慕和嫉妒。 “李广!” “干爹,孩儿在!” 一个身强体壮,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太监,快步走到怀恩面前,神色十分恭敬。 怀恩执掌东厂之后,便清理掉了东厂一部分倒向周氏的人。 在清理的同时,怀恩也在考察提拔被他看中的年轻太监。 这个李广手段狠辣,办事效率很高,同时又对皇帝忠心耿耿,正是东厂所需要的人才。 所以怀恩不仅提拔李广做了东厂的掌刑千户,还让他进了司礼监做了掌司。 现在更是收了李广为干儿子,李广在司礼监和东厂的地位,水涨船高。 “去,带人把刘珝和刘吉的家抄了,所有人全都押回来,一个都不准漏。” 怀恩坐在太师椅上,端起身边的一碗热茶。 “是,干爹。” 李广恭恭敬敬地低头领命,但是脚步却没有动,还是站在怀恩的面前。 怀恩皱了皱眉头,连茶都没喝:“有事?” “干爹,您之前吩咐我带人去好好查查太医院……孩儿查到了这个。” 李广将一封密信递到怀恩的面前。 怀恩没接,而是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念。” 李广将信递的更近了,头也深深地低了下去。 “孩儿不敢念,还请干爹亲自过目!” “啧!” 怀恩不满地啧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接过了李广递来的密信。 怀恩打开密信,只扫了两眼,突然脸色一片苍白,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打翻了手边那碗滚烫的茶水。 “什么?!” “这!这!真……真……真有这事?” 滚烫的茶水泼到怀恩身上,但他却跟没有感觉似的,坐在地上,一字一句,仔细地看着密信的内容。 李广搀扶着怀恩起身重新坐好,低眉顺眼,压低声音:“确有其事!” “这事牵扯的范围太大了,若是真要一心追查下去,恐怕整个京城,有上万人要掉脑袋!” “孩儿拿不定主意,特来询问干爹的想法。” 怀恩脸色阴晴不定,一阵白一阵红,沉思良久后,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说说,你效忠的对象是谁?” 李广面色一正,立马恭敬回答:“当然是咱大明的皇帝,弘治陛下。” “那你怕得罪那些文官吗?” “孩儿不怕!” “你怕被那些文臣写进书里,成为祸害朝政的阉宦,遗臭万年吗?” “孩儿不怕!” “那你怕什么?” “孩儿怕陛下不信任咱们东厂!忘记咱们东厂!不用咱们东厂!” “好!” “既然如此,那就放手去做!” 怀恩将手中的密信,牢牢抓在手中。 “咱们东厂既然是大明皇帝的刀,那整个天下,除了大明皇帝,东厂什么也不怕!” 怀恩一扫脸上的阴霾,神色激动,开怀大笑。 “哈哈哈,不要怕事情闹大,这件事闹的越大越好!” “马文升,仇钺,万安,抄家灭族这些人算得了什么大案?” “咱们东厂,要办就办弘治第一大案!” “是,干爹!” 李广同样神色激动,全身都兴奋地在颤抖。 只见怀恩紧握手中的密信上,隐隐约约露出几个字。 “太医院左院判刘文泰,疑似与官员勾结,毒杀先帝……” …… 东厂衙门的大门被打开了,但是与西厂和锦衣卫的来势汹汹不同。 李广率领的东厂番子,阵势小了不少,甚至是有些低调。 数十名东厂番子,敲开了刘珝和刘吉的家门, 原本就因为西厂和锦衣卫的大动作,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刘珝和刘吉。 在看到李广和东厂番子之后,那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陛下,求您开恩啊!” “老臣为官一辈子小心翼翼,无甚过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刘珝面朝皇宫的位置跪下,痛哭流涕地磕了几个响头。 李广不屑一笑:“装什么无辜呢?” “来人,给我抄!” “刘珝家里所有金银细软,田契地契,都要给我全部登记在册!” “少一分铜钱都不行!” “刘珝家眷,全部押入东厂大狱,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李千户!” 抄完刘珝的家,刘广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刘吉家。 却发现刘吉带领着全家,已经坐在院子里, 刘吉脸色苍白,万念俱灰。 自从他收到万安和刘珝,分别被西厂和东厂缉拿的消息之后。 他就知道,这一劫,他躲不了。 李广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哼!你倒是知趣,省了我一番功夫。” “来人,给我继续抄!” “这些人,也全都押回东厂大狱去。” “是,李千户!” 夜色下,刘珝和刘吉全家上下百余人,被东厂番子押往东厂大狱。 一车又一车的金银财帛,从他们的家宅里,送往东厂。 第二十六章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就在东厂抄家刘珝和刘吉时,覃鲁和白虎两人,也在分别抄家马文升和仇钺。 与刘珝和刘吉不同,马文升和仇钺此刻都不在京城,家里也只有一些老少妇孺。 覃鲁敲门不应,当即便让手下砸破了马文升家宅的大门,率领西厂番子进入马文升的家里。 只见前院之中,马文升的两个儿子,马璁和马阶,正组织着一众家丁挡在主屋之前。 十几个家丁皆是手拿棍棒,神情恐惧,颤颤巍巍的站在马璁和马阶身前。 “你们想干什么?!” “我爹是兵部尚书马文升!我爹是大明的英雄!” “你们这些阉宦若敢动我,我爹回来后,一定会收拾你们的!” 马文升的小儿子马阶,神情惊骇,色厉内荏地威胁着。 马文升的大儿子马璁,还哆哆嗦嗦地躲在马阶身后,连正眼都不敢看向覃鲁。 马璁去年考中了举人,此后一直在吏部待选。 只等马文升活动关系,就能为他选一个位高权重来钱快的官职。 而马阶则是一直在均州老家,为非作歹,骄奢淫逸,横行乡里,屡次遭到御史的弹劾。 前不久,马阶指使家仆,当街打死无辜百姓。 被就藩均州的徽王朱见沛知晓,亲自上报到了朝廷。 马阶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平民,杀人之后竟然需要大明王爷亲自举报,足以见他后台之硬。 马阶被抓往京城后,三法司最后认定,马阶罪当绞刑! 但因为马文升已经升任兵部尚书,大权在握,谁也没有办法。 最后马文升和马阶父子二人,谁也没有被处理,此事不了了之。 马阶也顺便就在京城住下,准备明年再回均州。 马阶仗着马文升的权力,在均州横行霸道惯了,胆子也大。 此时见到西厂的二档头覃鲁带人来抄家,竟然还敢组织起家丁反抗。 马璁一介读书人,遇见此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一切都凭马阶做主。 覃鲁阴冷地看着马阶和马璁两人,冷冷地对手下的西厂番子下令。 “把马文升所有亲属抓起来,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二档头!” 西厂的番子穷求极恶,提着凉刀就冲了上去。 马阶瞪了双眼,惊骇怒吼:“我看谁敢抓我!” “你们!都快给我上!” 马阶指挥着手下的家丁,让他们挡住西厂的番子。 但家丁到底只是一个普通人,在这么多拿着明晃晃尖刀的东厂番子面前,哪里敢有丝毫反抗? 只听覃鲁一声大吼:“三息之内,不放下武器者,皆杀之!” 哗啦啦! 家丁们个个飞快地丢掉手中的棍棒,抱头鼠窜。 “大人,我不反抗,我就是来混口饭吃的,别杀我!” “大人!这都是马阶逼我的,我哪有胆子反抗大人啊!” “大人,求求你放过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 眨眼之间,马阶面前的家丁都跑了个干净,只有两个他从均州带来的奴仆,还挡在马阶面前。 “一群狗东西!” “翻脸不认人!” 马阶见此,脸都白了,但嘴上仍是骂骂咧咧。 最后剩下的两个奴仆,心里也害怕。 “马少爷,要不我们还是……额……唔唔……” 其中一个奴仆想劝马阶放弃抵抗,但话还没说完,覃鲁已经出刀! 只一刀,便同时割开了两个奴仆的喉咙。 两人捂着脖子哼哼唧唧两声后,就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滚烫的鲜血溅在马阶和马璁的脸上,两人的瞳孔顿时放大。 亲眼看着两个最亲近的手下,被覃鲁一刀斩杀,马阶这才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令人绝望的恐惧。 绝望的恐惧,彻底扭曲了他的心智。 “啊啊啊啊!!!!” “你竟敢杀人!你竟然敢杀我的人!” “你完了!等我爹回来,我一定要让我爹弄死你!” 覃鲁皱眉,手中凉刀快速挥出,精准的插入马阶的嘴里。 随后覃鲁快速抖动手腕,割开了马阶的脸皮,一陀鲜红的碎肉,也从马阶的嘴里落了出来。 “呜呜呜!!!啊啊啊啊!!!!” “呜呜啊啊啊!!!呜呜!!!” 马阶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呱噪。” 覃鲁在马阶的衣服上,擦干净自己刀上的血迹后,偏了偏头。 立刻便有两名西厂番子上来,用破布塞入马阶嘴里的伤口处,然后用绳子把布和嘴巴绑起来。 马阶终于安静了。 覃鲁看着马阶,神情厌恶。 “若不是陛下要抓活的,你早就死八百次了。” “全都带走!” “是,二档头!” 马文升的家宅里,西厂的番子进进出出,押送马文升的妻儿老小,搬运马文升的金银财物…… 西厂番子手中的火把,将马文升的家宅里,照的亮如白昼。 被押往西厂大狱的马文升家眷,一个接着一个。 被运往西厂衙门的黄金白银,一车接着一车。 和被押往东厂大狱的刘珝刘吉队伍,相映成趣。 东西两厂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锦衣卫自然是不甘落后。 白虎卫踹开仇钺府邸的大门后,仇钺的母亲和仇理的夫人,站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仇钺本是一介平民,但当时被封为咸宁侯的仇理去世后,膝下没有子嗣。 按理说,没有继承人之后,爵位将自动取消,相应的俸禄也会停止。 为了继续将仇家的爵位传承下去,于是让仇钺冒充仇理的儿子,世袭了咸宁侯。 如此一来,仇钺便算是过继到了仇理的宗族之下,也负有赡养仇理夫人的责任。 正因如此,仇钺年纪轻轻的,就被提拔为大同府总兵官。 仇理的夫人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各位大人,这是何故?” 白虎面无表情:“锦衣卫奉陛下之命,缉拿仇钺九族,抄家问斩!” “什么?!” 仇理的夫人脸色苍白,浑身冷汗涔涔,吓得瘫倒在地。 仇钺的母亲更是不堪,翻了一个白眼,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动手!” “是,三爷!” 锦衣卫立刻行动了起来。 仇钺在京城的家眷不多,只有两位母亲,一位妻子,七房小妾,和一个儿子。 但是从中抄出来的家产,却是拉了足足五车。 今夜,两厂一卫在京城里,大肆抄家了四位大臣。 两个前阁老,一位现任兵部尚书,一位大同府总兵官。 这些朝廷里,位高权重的实权人物。 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第二十七章 十万陷阵营! 就在京城百官,被两厂一卫的雷霆行动,吓得瑟瑟发抖时。 西厂三档头继盛,正带着两名随行的西厂番子,来到了昌通重镇。 此时夜色浓墨,昌通重镇在夜色里,有种肃穆的感觉。 继盛来到昌通的边墙之外,还未靠近,哨所上正在执勤的两位士兵,就已经发现了他们。 “咻!” 一支铲子箭呼啸而来,射入继盛身前的土地里,箭身后的尾羽,还在不停抖动。 继盛神情一凛,立马拉住缰绳,停下马来。 昌通重镇里,传来一声怒喝。 “什么人?” “昌通重镇,闲人止步!” 昌通拿出怀里的密信,高高举过头顶。 “我乃西厂三档头继盛,奉西厂厂督汪直之命,特来传送陛下的亲笔密信!” “什么?!” 一声惊呼之后,昌通重镇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平静。 随后,昌通重镇的大门洞开,十余骑兵策马奔出,迅速来到继盛面前。 为首之人对着继盛抱拳。 “吾乃高顺,奉陛下之令,统领昌通重镇。” 跟随在高顺身后的十几名将士,也纷纷抱拳行礼。 直觉告诉继盛,这些人很危险。 他们身上自然散发出,一种血腥的杀气。 这种杀气,只有那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百战老兵身上才有。 向来桀骜跋扈的继盛,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托大,恭恭敬敬地还了一个礼。 “高顺将军,陛下令我将此密信交予你,我已送到,就此别过。” 继盛将密信交给高顺后,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带着手下便想离开。 拉动缰绳,调转马头之时,继盛突然对昌通镇里的景象,很是好奇。 于是他匆忙间,向昌通镇洞开的大门内,瞥了一眼。 只一眼,便让继盛浑身发冷。 大门内,一行行,一列列身着黑甲的骑兵将士,肃穆而待。 密密麻麻的将士,一眼望不到头。 而这么多人,竟然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没有窃窃交谈的声音,没有兵甲相撞的声音,甚至连马的响鼻声都没有。 治军之严,可谓恐怖! 继盛要走,高顺也没有挽留。 高顺接过信后,立刻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看完密信后,高顺庄严肃穆的脸上,罕见的涌现出激动之色。 但只一瞬,高顺又恢复了从容淡定的神色。 他立刻飞速纵马回到昌通重镇,登上了院中最高的演武台。 站在台上,高顺阅览着他手下,这十万黑甲黑马的陷阵营将士。 巡视一圈后,高顺举起手上朱祐樘御笔亲写的密信,放声大吼。 “陷阵营众将士听令!” “陛下令我等即刻出发,前往土木堡,截杀所有鞑靼族人!” “杀!” 高顺话音刚落,十万陷阵营的将士,齐声发出山呼海啸的怒吼。 “杀!杀!杀!” 当夜,十万陷阵营从昌通重镇出发,星夜驰往土木堡! …… 大同府通往京城的一条小道上,一条队伍正慢悠悠地行驶着。 马文升坐在布置的非常奢华的马车上,心情惬意。 也是他运气好,他从大同回来的时候,走的紫荆关,从下方回的京城。 而鞑靼小王子他们通过大同府后,是顺着大同长城,从上方去攻打的宣府。 阴差阳错之下,双方竟然完美错过。 紫荆关是一条背道小路,走得人少,风景也好。 马文升纯粹是抱着出游的心态,主动绕道从紫荆关回京城。 一路上边走边停,速度并不快。 原本慢悠悠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道路正前方,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拦在了路中间。 原本小路就不宽敞,这些人一下子就把小路堵死了。 马夫以为遇到了绿林好汉,他倒也不慌,身边也有数十护卫守护。 这时,负责护卫马文升的游击将军,神色凝重地来到马文升的车架旁,敲了敲马车的车梁。 “马大人,有人拦路。” 马文升不以为意:“不长眼的东西,赶走就行了,不必非要伤人性命。” 游击将军头皮发麻:“马大人,这事恐怕得要您亲自出面了。” “卑职能力薄弱,实在是处理不了。” “嗯?” 马文升皱起眉头,严声厉喝:“什么阿猫阿狗都要本官出面,要你何用?!” “马大人……” 游击将军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感觉脸上的表情有些发麻。 “够了!本官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把你吓成……” 马文升怒气冲冲地掀开马车的帘子,骂骂咧咧地探出头来。 看到来人之后,马文升突然像被人捏住了脖子一样,当即发出一声尖叫。 “是你!!!” “汪直!你不是被贬为平民了吗!” 西厂厂督汪直冷漠地看着马文升:“马尚书,别来无恙啊。” 马文升恶狠狠地盯着汪直,眼里的杀意犹如实质。 马文升之前为兵部左侍郎时,奉命招抚辽东建州女真与海西女真。 因为禁止边方农器贸易,而导致辽东激变。 汪直受宪宗皇帝的命令,巡视辽东时,将这事上报给了宪宗皇帝。 宪宗皇帝大怒之下,便将马文升贬戍渝州卫。 一直到汪直被宪宗皇帝废黜后,马文升才重新回到京城任职。 此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汪直,你一个平民,来这里做什么?!” 马文升看着汪直身上,属于西厂的制服,心中有些疑惑,又有些害怕。 但面上,依然表现的十分威严。 汪直一句话,便把马文升打入地狱。 “陛下有令,兵部尚书马文升,瞒情不报,欺君罔上,用人不明!” “现将其革职查办,缉拿入狱!” “把马文升给本督拿下!” “凡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汪直轻轻挥了挥手,身后的几十名番子立刻亮出凉刀,策马攻杀而来。 马文升大惊失色,失声怒吼:“这怎么可能?!” “陛下怎么可能将我革职查办?” “汪直,你一个平民,肯定是你假传圣旨!” 马文升惊慌失措地指着游击将军:“你们!你们快去把汪直给我杀了!” 游击将军目瞪口呆,缓缓指向自己的鼻子。 啊?我??? 第二十八章 鞑靼兵临土木堡! 游击将军当然不会为了马文升,就跟西厂这群杀胚玩命。 马文升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是西厂的刀明显更有威胁。 再说了,缉拿马文升可是陛下的旨意,保护马文升不就成了抗旨不尊了吗? 那几个头都不够陛下砍的啊! 何必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虽然京城的文官集体,那些阁老尚书之类的高官,经常封驳皇帝的旨意。 但是这些低级官员,可没抗旨的胆子。 游击将军的行动非常干脆,当即翻身下马,丢兵卸甲。 他的手下们,见长官干脆利落地下马卸甲,纷纷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直夸咱们的长官有个好脑袋瓜子。 于是所有人都乖乖的下马卸甲,没有任何抵抗。 马文升见到这一幕,又惊又怒,瞪着眼睛盯着自己所带的手下们。 “你!你们!你们竟敢……” 马文升话未说完,便被西厂众人从马车上,抓了下来。 汪直亲自动手,用麻绳缠好马文升的双手,再将麻绳栓到自己的马鞍上。 “驾!” 汪直调转马头,向着京城的方向奔去。 马匹狂奔起来,把身后的马文升向前拽去。 “啊啊啊!!!” “放……放开本官!” “啊啊啊……” 马文升哪里跑得过健壮的高头大马,没两步便被扯倒在地,被马匹拖着走。 马文升倒在地上,粗糙的地面磨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和持续不绝的惨叫。 …… 牟斌和青龙所率领的锦衣卫,一路疾驰。 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不曾停歇地奔袭到了大同府。 此时的大同府,气氛很是焦灼。 仇钺不像慢吞吞回京的马文升,一路上都没有收到任何情报。 坐镇大同的他,在鞑靼小王子攻破宣府的第二天,就收到了宣府送来的求救信。 仇钺在知道鞑靼小王子攻破宣府,一路向京城杀去后,吓得六神无主,心慌意乱。 于是侯富便建议仇钺:“仇将军,既然鞑子攻破宣府,那将军最好主动请命,护卫京师。” “这样一来,不仅不用担责,还能建功立业,赢得陛下信任。” 仇钺,侯富和时忠还有仇钺的亲信们,都还以为他们贿赂鞑靼小王子的事,做的天衣无缝,无人知晓。 殊不知,西厂的番子们,早就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完整的记录在案,送给朱祐樘过目了。 仇钺听后,喜出望外,觉得侯富说的很有道理。 于是当即写了一封折子,派人送去了京城。 折子的大致意思就是:仇钺侦查到鞑靼军队正在向东行进,将要进犯蓟镇。 仇钺请求让他机动应援,可以迎战鞑靼军队,或者直接到通州去防守,全听皇帝的命令。 如今的他,就是在焦灼地等待京城的回复。 锦衣卫众人来到大同府的城墙下后,派人前去叫门。 守城之将听说是带着皇命的锦衣卫后,一边赶紧去开门,一边派人去给仇钺报信。 仇钺听闻之后,心里有些欣喜,同时也有些紧张。 “应该是陛下回复我的奏折了吧?” “不知道陛下会做何决定?” “是让我迎战鞑子呢?还是回京去勤王?” 怀着这些疑问,仇钺带着侯富和时忠,亲自来到城门处迎接锦衣卫。 牟斌带着锦衣卫众人进城后,环视左右,沉声发问。 “大同府总兵官仇钺何在?” 仇钺主动上前一步,对着牟斌拱手:“我就是仇钺。” “这位锦衣卫大人,可是陛下有事要吩咐卑职?” 牟斌冷冷地注视着仇钺:“陛下确实是有命令要给你。” 仇钺大喜,连忙跪地准备接旨。 “臣,大同府总兵官仇钺,谨听圣旨。” 可是仇钺并没有等来朱祐樘新的命令,而是等来了他的死亡判决。 “陛下有令,大同府总兵官仇钺,贿赂鞑靼,私自通敌,擅自开关放鞑靼入境!” “现将其缉拿入狱,诛杀九族!” “啊?!什么?!” 仇钺突然抬起头,脸上充满了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万万没有想到,陛下竟然会知道,自己贿赂鞑靼小王子这么隐秘的事情。 而且陛下一出手,就是诛九族的灭顶之罚。 “这……” 仇钺口干舌燥,想为自己辩解几分,但牟斌已经下令。 “来人,捉拿仇钺!” “凡有阻拦反抗者,格杀勿论!” “是!” 锦衣卫众人听令,准备动手。 青龙行动的最快,转眼就从马背上跃起,将仇钺按到了地上。 “呜!呜!” 仇钺想怒吼,但他的嘴被按在地面上,说不出话来。 仇钺倒在地上拼命挣扎,但根本敌不过青龙的力量。 “将军!” 时忠和侯富两人惊呼一声,正想上前援助仇钺。 而他们身边的锦衣卫已经凉刀出鞘,刀光一闪,两人皆是人头落地。 “呜呜呜!!!!” 仇钺看着两人死在自己面前,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瞳孔放大。 但他的腿却已经软了,连挣扎的力气都小了不少。 青龙在其他锦衣卫的帮助下,两三下便把仇钺给捆了起来。 大同府的全军将士们,呆呆地站在四周,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亲眼看着仇钺,这位总镇大同府不过数日的总兵官,转眼之间便成为了阶下囚。 绑好仇钺后,牟斌再次环视左右。 四周被他看见的将士,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 牟斌大声发问:“现在大同府的副总兵官是谁?” “回禀大人,是刘宁将军。” “好,在新的大同府总兵官上任前,就由刘宁将军总镇大同府军务。” “驾!” 留下最后一句话,牟斌即刻带着仇钺返回京城。 和马文升一样,可没有马匹或者马车给仇钺坐,仇钺只能跟在马匹后面跑。 没跑几步,仇钺也被绊倒在地,在身后留下一地血迹和惨叫。 “啊啊啊!!!” “放开我!你们快放开我!” “停下!快停下啊!” “……” 此时,鞑靼小王子的部队,已经快要抵达土木堡了。 “大汗你看,那里就是土木堡了。” 刘琛指向不远处的一处船形城堡。 鞑靼小王子发出畅快大笑:“哈哈哈,那就是我草原先辈们,活捉你们大明皇帝的地方吗?” “哈哈哈!好!好!” “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第二十九章 屠戮鞑靼! 鞑靼小王子看着土木堡,脸上浮现出一种兴奋的笑意。 瓦剌也先率队入关,活捉大明皇帝回草原一事,向来是最令草原男儿骄傲的事情。 鞑靼小王子就是听着这段故事长大的,对也先极为推崇。 虽然也先并非黄金家族血脉,而称草原可汗,让黄金家族对其深恶痛绝。 但任何一个草原男儿,都不会否认这段荣耀历史。 所以鞑靼小王子入关后,即使绕了一些路,也执意要来土木堡看看,瞻仰瞻仰也先的英雄事迹。 “全军听令,加快速度,攻入土木堡!” 鞑靼小王子下完令后,一马当先,快速向土木堡奔去。 鞑靼小王子很得意,他将成为继瓦剌也先之后,第二个攻入土木堡的草原大汗。 如此功绩,绝对会被记入大明的史书里,万世流芳! 以后草原的男儿,将听着他的荣耀故事长大! “是,大汗!” 不止是鞑靼小王子兴奋,和他随行的这十万大军将士,每人心里都感到激动和兴奋。 原来强大的大明王朝,他的防线也不是纸糊的一样,他们轻而易举地便深入了大明的内地。 大明那数不尽的粮食,牛羊,茶叶,丝绸和金银珠宝,还不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数不清的物资,摆在眼前,任由他们拿取。 每个鞑子都在策马狂奔,疯一般地向着土木堡冲去。 原本紧密的阵型,变得分散开来。 “杀!” “杀!” “杀!”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土木堡之时,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那三声杀,一声比一声激昂,一声比一声高涨,一声比一声恐怖! 每一声里,都充满了极致的愤怒! “什么人?!” 鞑靼小王子大惊失色,立马勒紧缰绳,止住了冲势。 环顾四望,只见一股蔓延数百米的黑色浪潮,从四面八方向其冲杀而来。 那浪潮里的每一滴水花,都是一位黑马黑甲的战士。 他们手中扬起的刀戟,反射的寒芒,让人不敢睁眼直视! “有敌袭!!!!” 鞑靼小王子失声尖叫,浑身汗毛竖立,一股冷汗从头冷到脚。 “停下!都给我停下!!” “保持阵形,冲锋!!!” 鞑靼小王子唇焦舌燥,尽力高声呼喊,试图重新组织起阵容,反向冲锋。 但他身边的鞑子们,原本就已经被想象中的物资财帛给冲昏了头,阵型破碎。 此时又看到成山成海的黑甲骑兵,向他们发起猛烈的冲锋,心情顿时由喜转惧,惊慌失措。 哪里还能组织起相应的阵型,形成有效的反攻? “杀!” “杀!” “杀!” 喊杀声再度响起。 十万大军纵马齐冲,马蹄踏在地上,响起剧烈的声响,连大地都在隐隐震动。 “噗嗤!” “嘭!” “啊啊啊啊!!!” 转眼间,黑潮已经扑涌而来,冲进了鞑靼的队伍里。 两军短兵相接,只一个照面,黑潮就从鞑靼大军中穿过,将鞑靼的军队分成了两个部分。 凡是和黑潮相接触的鞑子,不是被砍掉了脑袋,就是被马匹冲击得人仰马翻,摔落下马,又被陷阵营的马蹄踏个粉碎。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被黑潮迅速剿灭,鞑靼小王子目眦欲裂,发出痛彻心扉的怒吼。 “所有人!结阵!结阵啊!!!” “反击!反击!不准往回逃!!!” “都给我反击啊!!!” 鞑靼小王子收拢了一些,跟在他身后的亲军,想要形成反击之势。 但他已经与身后的大部队冲散了,他的声音在庞大嘈杂的战场上,根本传不出多远,被风一吹就散了。 大量的鞑子被陷阵营的黑甲骑兵们屠戮,整个战场犹如鞑子的人间炼狱。 不是没有鞑子们试图反击,只是陷阵营的将士们,不仅身手矫健,悍不畏死,身上的装备还比他们高出太多。 不说他们坐下的黑马,个个高大威猛,体力,耐力和冲击力,都要远胜于他们坐下的草原马。 就是他们身上的黑甲,那也是异常坚固,一刀下去,根本砍不破那黑甲。 而他们手中的黑刀黑戟,却又无比锋利,一刀斩去,轻松击穿他们身上的皮甲,带走他们的性命。 两相对比,更是直接击破了这些鞑子的心理防线。 在犹如神兵天降的陷阵营将士面前,他们显得是如此的脆弱。 鞑靼小王子看着,不断倒在自己面前的鞑靼族人,惊怒交加,肝胆俱裂。 他突然之间好后悔,当初拿到仇钺贿赂的三十四辆马车后,就返回草原该多好。 就是听信了刘琛的鬼话,说什么深入八百里直达大明京城,能抢到更多的物资财富。 最后才落入了大明的圈套,中了这黑甲军的埋伏,导致了大量的族人死亡。 他就说这大明王朝国力如此强盛,怎么会让他这么轻而易举地攻到京城去。 原来这一切,都是大明朝廷的圈套! “刘琛误我!!!!!” 鞑靼小王子怒视身旁的刘琛,突然拔出马刀,向刘琛劈去。 刘琛本就被突然出现的陷阵营将士,吓得不轻。 此时又见鞑靼小王子挥刀向他而来,顿时魂飞魄散。 “大汗饶命!我也不知道……” 刘琛话未说完,人头便已经飞落出去,又被马蹄踏为肉泥。 “鞑靼勇士听我指挥!!!” “向我靠拢!!!” “结阵!反冲出去!!!” 鞑靼小王子举起自己手中带血的马刀,继续收拢着周围的残部。 看到鞑靼小王子马刀的鞑子们,当真就拼命汇聚到他的身边。 很快鞑靼小王子身边的护卫,就多达百人。 鞑靼小王子心中稍慰,正准备组织冲锋反击时,数百名身着黑甲的陷阵营将士,就已经把他们围了起来。 其中一位身材更加高大的男人,策马立于鞑靼小王子的面前,手执长戟。 “你就是鞑靼小王子。” 男人开口,似是疑问,又如陈述。 鞑靼小王子看着明显优于旁人的男人,惊疑不定。 “我是又如何?” “你是谁?” 男人得到答案,压低身体,横执长戟,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陷阵营,高顺!” 高顺话落,纵马狂奔! 在他身后,数十位亲军将领,同样随着高顺,对着鞑靼小王子,发起了冲锋! 第三十章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冲锋!!!” 鞑靼小王子见此,睁目圆瞪,撕心怒吼。 他身边上百名护卫听令,立刻随着鞑靼小王子,同样对高顺发起了冲锋。 两军相接,顿时人仰马翻! 鞑子们纷纷从马上落地,溃不成军。 只一次冲锋,鞑靼小王子和他们聚拢的亲军们,便彻底丧失了战斗力。 冲在最前方的高顺停下马来,右手持戟,左手抓着一个人头。 那是鞑靼小王子的头颅,他依然怒目圆睁,张嘴怒吼。 但他永远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高顺高举鞑靼小王子的头颅,沉声怒喝。 高顺身后的亲军,也发出高呼。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很快,所有陷阵营的将士们,口中都在传颂这句话。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贼首已落,卸甲不杀!” 战场上的鞑子们,震惊地四处张望。 果然在陷阵营的军旗上,看到了鞑靼小王子的头颅。 鞑子们彻底崩溃了!!! 连他们的大汗都被砍掉了头颅,他们的抵抗还有什么用呢? 鞑子们纷纷跳下战马,丢兵弃甲。 也仍有鞑子负隅顽抗,但没两下,就被陷阵营的将士们挑落马下,挥刀砍杀。 混乱持续了两个时辰,终于将所有还在反抗的鞑子,全部屠戮殆尽。 留下的,都是已经丢兵卸甲的鞑子俘虏。 高顺立刻令人清点战场,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后,才有人来向高顺汇报。 “高将军,此战陷阵营共计歼敌,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人。” “俘虏鞑子共计,两万六千八百二十七人。” “共缴获马匹,三万两千一百三十九匹。” “共缴获物资,七十三辆马车,共计三十四万两白银,两百三十石粮草,六千斤茶叶……” 高顺点了点头,将这数据记在了心里。 鞑靼小王子虽然号称,亲率十万大军叩关大明, 但实际上,鞑靼大军只有六万五千余人。 当年曹操打赤壁之战时,号称拥有八十万大军。 但其实曹操能够调用的兵马,不会超过二十万。 虚报人数已经是兵家传统美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被草原的游牧民族学去了。 至于那些物资银两,有一部分是仇钺用来贿赂鞑靼小王子的。 鞑靼小王子一两白银,一分物资都没敢用,又全给高顺送来了。 还有些粮草,是鞑子们自己从草原带来的军粮。 其他的部分,就是鞑子们一路烧杀抢掠而来的。 此刻全都被高顺缴获了。 这一战,可谓是战果累累! 高顺扫视全场,随后下令。 “全军听令,押运所有俘虏,物资回昌通待命!” “是,将军!” 在所有人都起身押运俘虏和物资之后,高顺又写了一封密信,派一位校尉将其送往京城。 校尉得信后,不敢有半点耽搁,立刻快马赶往京城。 校尉一路奔驰来到京城后,却发现京城大门紧闭,城门前还摆有几十架拒马。 并且周围驻有大批守军,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城楼哨岗的京城守军,看到陷阵营的校尉后,大惊失色,连忙呼喊。 “来者何人?!” “京城戒严,非皇命不得入京!” 校尉停下马,高举密信:“我乃陷阵营校尉,奉高将军之命,八百里加急送军情入京!” “速开城门!” 守城将士个个又惊又疑,迟迟不敢打开城门。 陷阵营? 大明驻军里,可没听说过有这支军队的名号啊? 陷阵营校尉见城门迟迟不开,心中万分焦急,纵马欲冲。 但数百名京营将士,已经守在城门前,严阵以待。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西厂三档头继盛正好也从城外回京。 此前他将密信送往昌通后,又奉命前去调查一位致仕官员的家产。 调查已有收获,他要回西厂将结果禀报上去。 那日在昌通的临别一瞥,陷阵营黑马黑甲的将士们,给继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却没想到,此时在京城门前,竟然见到了这黑马黑甲的陷阵营校尉。 继盛先是一惊,随后快速上前:“这位将士,你这是……” 校尉作为高顺的亲军,当时高顺出城迎旨的时候,他也跟随在旁。 他当即认出了继盛,连忙解释:“西厂三档头,我奉高顺将军之命,送军情入京。” “可这守城之军,拒不开门!” “什么?!” 继盛大惊,连忙对着城墙怒吼:“瞎了你们的狗眼!” “此乃陛下亲军陷阵营的将士,你们竟然有胆拦他?” “速速打开城门!” “若是延误了军情,你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西厂砍的!” 守城的将军不认识陷阵营的人,但对西厂的三档头可太熟了。 此时听到继盛语气里的愤怒与焦急,知道自己这次闯祸了,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城门。 城外的守军也立刻移开了拒马, 陷阵营的校尉和继盛,立刻策马入京。 守城将军立于城门旁,诚惶诚恐:“这位将军,我实不知……” 校尉根本不理守城将军,迅速从城门跑过。 继盛也没有为难守城将军,带着西厂番子就去了西厂。 毕竟,守城将军虽然拦下了校尉,但也是在恪尽职守。 他只是不知道,朱祐樘还有一支战力极强的亲军陷阵营而已。 入京后,校尉一路畅通地来到紫禁城,在经过一系列的传话后,终于成功来到了御书房。 一入御书房,校尉连头都不敢抬,眼睛紧盯地面,跪倒在朱祐樘面前。 “卑职陷阵营高顺将军亲军校尉徐昌,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 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响起,徐昌才敢起身,悄悄地打量着房间。 只见雕梁画栋的房间内,两位太监,一位锦衣卫,神色恭敬地站在龙案旁。 三人都是微微躬着腰,低着头,礼仪周到至极,半点声响都不敢发出。 徐昌不知道这三位,便是如今名震京城的两厂一卫统领。 而在龙案之后,一位身着常服的年轻男子,坐在龙椅上,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他身上的衣服虽为寻常颜色,却绣满了极为尊贵的龙纹。 徐昌知道,这位就是大明王朝,当今的皇帝陛下! 第三十一章 嫉妒的厂卫统领 “启禀陛下,高顺将军已率领陷阵营,全歼了鞑靼小王子部队。” “这是高顺将军,令小人送来的密信。” 徐昌从怀里拿出密信,恭敬地献上。 “哦?快拿来给朕看看。” 朱祐樘听闻鞑靼之患已决,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怀恩快步走到徐昌面前,接过密信,将其小心地献到朱祐樘的面前。 朱祐樘随意地拿过信,撕开封条,展信阅读。 快速读过信后,朱祐樘一扫之前的阴霾,心胸畅快。 “哈哈哈,陷阵营果然没有让朕失望!” “怀恩,念!” 朱祐樘将信扔给怀恩,取过一只狼毫,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怀恩接过密信,大声朗读起来。 “陷阵营于土木堡,全歼鞑靼小王子所率领的鞑靼军队。” “共歼敌三万八千六百四十二人!” “俘虏两万六千八百二十七人。” “缴获马匹三万两千一百三十九匹。” “缴获三十四万两白银。” “……” 怀恩每念一句,汪直和牟斌二人,心中都是一惊。 暗暗为陷阵营恐怖的战力,而感到咂舌。 怀恩也是听的心惊肉跳。 有如此大军,恐怕不日就能席卷草原,将北元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 到怀恩念完后,朱祐樘也停下了手中的狼毫。 朱祐樘满意地看了看,对身后的司礼监小太监挥了挥手。 “裱起来,送去陷阵营。” “是,皇爷。” 两位小太监上前,细心地吸干墨汁后,将宣纸立了起来。 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映入四人眼帘。 “勇冠三军!” 徐昌见后,大喜过望! 立即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声音激动地颤抖。 “陷阵营十万将士,叩谢陛下重赏!” “幸陛下厚爱,陷阵营十万将士,愿为陛下效死!” 汪直,怀恩,牟斌三人见此,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陛下竟然赏陷阵营御笔亲提的墨宝,再加上那无比荣耀的“勇冠三军”四字…… 三人默默咬牙,双手暗暗握拳,发誓要更加拼命努力,争取也能获得朱祐樘御笔亲提的墨宝。 朱祐樘轻笑着摇了摇头:“这算什么赏赐,不过是兴致到了,随意写了副字罢了。” “回去传令高顺,让他先在昌通押着鞑靼俘虏几日。” “等时机一到,朕会令他率陷阵营全体将士,入京封赏。” “那时候,才是朕的重赏。” “多谢陛下!” “好了,带着这副字,回去吧。” “是陛下,卑职告退!” 徐昌恭敬地退出御书房后,跟着两位小太监来到司礼监外等候。 司礼监的太监们,则是抓紧时间,将这幅“勇冠三军”装裱好。 徐昌走后,朱祐樘坐回龙椅,看向汪直三人。 “你们三个也说说吧,都有什么消息。” “是,陛下。” 怀恩首先汇报:“回皇爷,东厂已将刘珝刘吉两家抄没。” “共抄得白银十二万三千两,地契三千七百亩,其余财物四十六箱,均已送入内帑。” “家眷七十六人,已押往东厂大狱,还在严刑拷打。” 朱祐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牟斌接着汇报:“启禀陛下,锦衣卫已将仇钺缉拿入狱,仇钺在京城的家宅,也已经被抄。” “共抄得白银三万五千两,地契一千六百亩,其余财物十七箱,均已送往内帑。” “家眷十一人,已关入锦衣卫诏狱。” “只是仇钺老家在平凉府,仇钺九族之人,尚还需要些时日才能入京。” 朱祐樘微微颌首,看向汪直。 汪直拱手:“启禀陛下,马文升已被缉拿关入西厂大狱,马文升在京城的家也已经抄没完毕。” “万安在京城的家产,也已被西厂抄没。” “共抄得白银三十七万四千两,地契一万五千四百亩,其余财物一百七十四箱,均已送入内帑。” “家眷六十四人,已经关入西厂大狱。” “至于马文升在均州的族人,也需得几日才能入京。” “另外一百七十九名京城致仕官员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一百七十九名,均已查实,都有贪墨银两,卖官鬻爵,私占良田,滥用职权,以权谋私,包庇家属等行为。” “一百七十九名官员,无一冤枉,随时可缉拿查办!” “那就办!” 朱祐樘原本尚有喜气的脸,又沉了下来,语气凌厉。 汪直低头拱手:“是,陛下!” 朱祐樘闭眼沉思,右手缓缓敲击着龙案。 千头万绪汇入他的脑海里,他需要理清思绪,再下决定。 如今鞑靼小王子已除,最要紧的事情已经解决,接下来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仇钺,马文升这两个祸害已被押入大狱,就等着他们的家眷入京后,一并杀之。 万安,刘珝,刘吉三人,均被抄家入狱,等候问斩。 致仕的一百七十九名官员,去掉万安三人后,还有一百七十六名。 也都是个顶个的大贪官,需要西厂去抄家查办。 沉吟一番后,朱祐樘开始下达命令。 “汪直,牟斌,朕只给你们五天的时间。” “五天后,朕要见到仇钺和马文升的家眷。” 汪直和牟斌身形一震,连忙拱手领命。 “是,陛下!” “汪直,朕同样也只给你五天的时间,抄家一百七十六名致仕官员。” “五天后,致仕官员和其家眷,要出现在西厂大狱里。” “他们贪墨的银两财物,要出现在朕的内帑里。” “是,陛下!” “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三位厂卫统领离开后,朱祐樘坐在龙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鞑靼小王子的威胁解除后,他才终于放心下来了。 尚膳监送来小吃,是一碗烹的极鲜美的燕窝。 朱祐樘吃过燕窝后,喝了一壶上好的西湖龙井,又在御花园里转了转。 唯一让朱祐樘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御花园实在是太小了,只有不到二十亩地,根本逛不了多久。 直到自己的身心得到了足够的放松,缓解了连日处理公务的疲乏后,朱祐樘才重新回到御书房。 “治大国犹如烹小鲜。” “后宫,外戚,内臣,外敌都解决之后,币制改革该提上议程了。” “可如何改,怎么改,从哪里开始改……都需要仔细商榷。” “急不得啊。” 朱祐樘拿起笔,继续在未完成的奏折上,写下自己对币制改革的大体规划。 至于具体落地,如何实施,都还要再和内阁众臣商讨过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实施。 但唯一肯定的是,大明的币制改革,已经迫在眉睫了。 不改不行! 第三十二章 竟能如此猖狂? 怀恩,牟斌,汪直三人出了御书房之后,各自回到了自己的老巢。 牟斌刚踏入北镇抚司的大门,就吩咐身边的锦衣卫千户。 “赶紧去修书一封,快马加鞭地送往平凉府,交到朱雀和玄武的手上。” “陛下只给了锦衣卫五天时间,五天之后,陛下必须要在京城看到仇钺的九族!” “若有半分耽搁,我严惩不贷!” “是,大爷!” 锦衣卫千户领命,马上就去按照牟斌的吩咐办事。 片刻后,北镇抚司里窜出一骑。 出京后,飞速向平凉府的方向奔去。 西厂那边也是一样,汪直才进西厂大门,就对着西厂番子下达命令。 “八百里加急,速去均州告知大档头。” “陛下只给了西厂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马文升的家眷必须出现在京城!” “若敢迟误半刻,本督将亲自过问!” 西厂番子浑身一颤,立刻领命:“是,督公大人!” 少顷后,西厂衙门同样冲出一骑,纵马向城外跑去。 出了京城后,便一路向均州奔去。 东厂衙门里,倒是没有锦衣卫和西厂,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 但东厂的气氛却并不轻松,反而更加的凝重。 怀恩来到东厂衙门,坐定之后,才开口:“去,把李广给咱家找来。” “是。” 很快,满头大汗,神情紧张的李广匆匆而来。 “干爹,您找我?” 怀恩看着李广疲惫的模样,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坐下说话。” “谢干爹。” 待李广坐定之后,怀恩才开始询问:“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太医院那边已经查清楚了,太医院左院判刘文泰应为主谋,多个御医和吏目都参与其中。” “太医院院使施钦呢?” “施钦倒是没查出什么来,不敢妄下定论。” “哼!”怀恩冷笑一声,露出一口白牙。 “不管他参不参与其中,一个监察不利,御下不严的罪名肯定没得跑。” “这件事又如此严重,如此恶劣,以当今陛下的性子,多半不得善终。” 李广不敢吱声,怀恩又问:“那其他方面的调查呢?有什么进展没有?” “有的。” 李广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了最新一页。 “大理寺牵扯的人数,有十几人。” “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也牵扯到了几十人。” “牵扯最多的还是尚书省,六部之人,光有嫌疑的,就有上百人……” 怀恩倒吸一口凉气,气得双手发抖。 “竟能如此猖狂?!” 李广默然不语。 怀恩重重地拍着桌子:“这群狗官,反了天了!!!” “查!继续给咱家往死里去查!” “哪怕查到尚书阁老也不怕,咱家还有把骨头。” “实在不行,咱家亲自出手去查!” “放心,只要有陛下在,这大明的天,就塌不了!” “是,干爹。” 李广点了点头:“干爹,恐怕这些官员,还得由您老亲自出手去查。” 说着,李广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交给了怀恩。 怀恩接过纸,眉毛不住地跳了跳。 信上的字不多,只有八个名字。 但每一个名字,都是朝中大员。 最低的,都是正四品的大员。 怀恩默背下这八个人的名字后,将纸用油灯给烧了。 “咱家知道了,这些人你不用管了,咱家亲自去查。” “去吧,继续去查,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是。” 等李广走后,怀恩思索良久,最后带着东厂的人,先回了皇宫。 相对于东厂的低调,今天的西厂可谓是风光至极。 汪直派人送完信后,又火速差人将二档头覃鲁,和三档头继盛给叫了回来。 不一会,在外查案的两人,便回到了西厂。 “卑职见过厂督大人!” 两人见到汪直后,立刻拱手见礼。 汪直面冷似铁,目光扫视两人一圈后,随即下令。 “陛下有旨,令西厂五日内,抄家之前调查的一百七十六名致仕官员。” “二档头,你领千人,查抄你负责调查的五十名官员。” “是,厂督大人!” “三档头,你同领千人,查抄你负责调查的五十名官员。” “是,厂督大人!” “本督自领千人,亲自查抄剩下的七十六名官员。” “五日为期,五日后若没抄完,本督拿你们是问!” “是,督公大人!” “去吧。” 汪直一挥手,早就按捺不住的覃鲁和继盛两人,便纷纷点齐人手,迫不及待地出了西厂衙门。 汪直也随即亲点了千人,开始对京城的一百七十六位官员,抄家问斩! 霎时间,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绝望的愁雾中。 夜色深重。 可今夜的京城百官,无人敢眠。 一排排,一列列的西厂番子,高举火把,将京城照的亮如白昼。 大量的西厂番子,在不同的家宅里进进出出,押银的押银,押人的押人,忙得手脚不停。 “继大人,求您饶过我的儿子吧!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啊!” 继盛一拳轰出,直接将多嘴之人,打得鲜血直流。 “带走!一个人都不能放过!” “……” “覃大人,求求您,求求您饶过我吧!我什么都可以给您,银子,房子,田地,求求您给我一条生路吧!” 覃鲁一剑斩出,当场割了求饶官员的舌头。 “聒噪,统统带走!” “……” “汪大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汪直立于院内,遥看月色,静默无声。 但其威压,让前户部尚书叶淇,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上百位西厂番子从他身后走过,查封家宅里的金银财物。 妻儿老小哭做一团,被西厂的番子押送出门。 见此情景,叶淇叹了口气,满面死灰地走出家门。 “汪大人……” 叶淇转身:“真的一条活路都不给吗?” 汪直身形未动,目光缓缓下移:“叶尚书,这条死路,是你自己走的。” 叶淇浑身一震,眼里最后一点亮光也暗去。 他转过身,如行尸走肉一般,随着西厂的番子,走向西厂大狱。 主动走向西厂大狱,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押送。 这是前户部尚书叶淇,最后的一点尊严。 第三十三章 西厂办案,你也敢管? 今夜京城,人人自危。 一百七十六名致仕官员,家家哭爹喊娘。 凄厉的惨叫声,笼罩整个京城。 其他没有致仕的官员,躲在自己的家里,心惊胆颤地听着屋外传来的哭喊,根本睡不着觉。 谢迁和李东阳两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无法入睡。 陛下的手段,何时变得如此狠辣了? 两人皆是回忆起,还在东宫詹事府任太子讲师时,朱祐樘的样子。 那个时候,朱祐樘谦虚,礼貌,做事小心翼翼,性子还有些软弱。 而现在的朱祐樘,一念之间,便是上百人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如此铁血手腕,哪还有半点以前那懦弱的样子? 也不知道,朱祐樘这样的改变,对大明来说,是福是祸? 谢迁和李东阳半是忧虑,半是欣慰。 而刘健的心里,只有深深的不安。 最开始周太皇太后和前任内阁掌权时,刘健希望朱祐樘能够强硬一点,收回皇权。 这是因为他那时还未入阁,仍在礼部任职。 作为东宫旧臣,只有新皇彻底掌权之后,他才有出头之日。 不然他头上,永远会有旧内阁压制着他。 后来,朱祐樘用雷霆手段,收回皇权之后,果然便将他擢为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得以入阁仪事。 可入阁之后,他又希望朱祐樘懦弱一些,这样他作为阁臣,权力才会更大。 这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思维,所处的位置不同,利害关系也有所不同,立场也随之跟着变化。 但朱祐樘还是如此强硬,压迫得内阁毫无反抗之力。 若是再无法遏制住朱祐樘膨胀的皇权,那以后文武百官,就真的只能沦为朱祐樘的家臣了。 文官集团从英宗皇帝八岁即位开始,利用英宗年幼的这段权力真空期。 历经杨士奇,杨荣,杨溥的三杨时代,再到于谦,陈循,高谷等人的景泰时代。 文官集团成功窃取皇权,内阁权力开始无限膨胀! 让内阁从一个简单的咨询机构,变成了一个可以遏制皇权的相权机构。 景泰年间,代宗皇帝不过是内阁的一具傀儡罢了。 连代宗皇帝想废立皇子,都还要用金银去贿赂内阁大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英宗皇帝复辟之后,拼命将权力从内阁手中夺回来了一些。 但代宗皇帝的遗毒太深,内阁已经稳稳压在了皇帝的头上。 及至宪宗皇帝登基开始,利用西厂打击文官集团,又将权力进一步收拢。 成化年间,人人都说大明朝廷内,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笑话大明的文官,尸位素餐,只吃饭,不干活。 而那正是因为宪宗皇帝,以那炉火纯青的帝王之术,将权力重新从内阁收回到皇帝手中。 眼看内阁岌岌可危,皇权将再次凌驾于文官集体之上。 突然之间,宪宗皇帝无端驾崩,内阁得以喘息,重新收拢大权。 原本以为,以朱祐樘那懦弱敏感的性子,待他登基之后,内阁可以更进一步掌控权力。 甚至做到像唐朝宦官那样,可以随意废立皇帝。 但万万没想到,朱祐樘的铁血手腕,根本就不和他们玩什么帝王心术和权力制衡。 稍有不称心,就是抄家灭族! 偏偏两厂一卫又如狼似虎,实力更甚之前,文官集体束手无策。 如今又在京城大肆查抄致仕官员,文武百官人人自危。 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刘健在书房不停地踱步,思索着对策。 随后又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 信未写完,刘健忽然又叹了口气,将信纸放于烛火下烧掉。 刘健看着窗外,亮如白昼的京城夜景。 悠悠叹气。 …… 均州。 夜幕下,一行数百人,奔袭到均州城下。 均州城是一座古城,城墙全部用青砖砌成,城池结构坚固。 守城将士于城墙上的哨岗巡逻,看到这一行数百人马,立刻紧张起来。 “来者何人,立刻停下!” “均州宵禁,闲人免入!” 那一行人不为所动,速度不降反升,快速向城门奔驰而来。 守城将军惊怒交加,正想命令手下放箭威慑时,那行人已经靠近城下。 借着城楼上哨塔的火光,守城将军终于看清了为首之人,身上的着装。 那人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制服,披头散发,脸上罩着半张面具,状如恶鬼! 而他身后,是数百名相同着装的番子! 守城将军瞳孔放大,双眸都在恐惧地颤抖。 他大惊失色,用尽全身力气,惊恐地朝城下士兵怒吼。 “速开城门!!!” “西厂来了!!!” 城门内的士兵们,听到西厂的名头,也是吓得浑身颤抖,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均州城的大门。 马进忠马蹄未歇,率领数百名番子冲入均州城,直奔均州马家而去。 均州马家,占地数十亩,其中雕梁画栋,水榭歌台,亭台楼阁,不知凡几。 整个马家宅院,修的美轮美奂,俯仰生姿。 急切的敲门声响起,马家下人不耐烦地前来开门。 “谁啊?大晚上来干什么,吵醒……” 马家下人刚把门打开一道缝隙,西厂番子就把门撞开。 两把明晃晃的尖刀就抵在他胸口,逼着他连连后退。 马家下人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他看着门外一大群身着统一制服,手持尖刀,凶神恶煞的西厂番子,当场就被吓得面无人色。 马进忠走进大门,面沉如霜,从面具下发出一一个喑哑嘲哳的字。 “抄!” “是,大档头!” 西厂番子如潮水一般涌入马家,下一刻马家传出持久不衰惊恐的哭叫。 整个马家,鸡犬不宁! 马家的遭遇惊动了均州城,均州府尹正在梦中,突然被自家的下人叫醒。 “老爷!不好了,有一大群人闯入马家,正在洗劫马家!” “什么?!” 均州府尹慌忙地从床上爬起来,惊怒交加。 “哪伙土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把主意打到马尚书大人家的头上?” “守城的官兵是干什么吃的?这就让他们进城里来了?” 马文升可是如今的兵部尚书,要是他知道自己在均州的老家被人洗劫了,自己这个均州府尹就算是干到头了。 “小的也不知道啊,他们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 “什么?!” 原本正在穿衣服的均州府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一巴掌拍向自家的下人。 “本官差点就要被你害死了!” “西厂办案,你也敢管?!” “给我滚回去!” 均州府尹骂完,自己又哆哆嗦嗦爬上了床,用被子将自己的头蒙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秦淮八艳! 哭爹喊娘的均州马家内,马进忠亲自动手,清点着马文升的家眷。 凡是马文升三族之内的家属,统统都要带上枷锁,当场押走。 从马家里抄出来的金银珠宝,数不胜数,那成箱成箱的白银,晃得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马进忠不得不派人去均州府各地,去找能装货的马车。 但最值钱的,还不是这小山一般的白银,而是马家的地契。 整整十二万亩的土地,而整个均州的耕地面积,也不过五十万亩。 相当于四分之一的土地,都被马家侵占。 简直是无法无天! 但是马文升侵占的这些土地还不算什么,真正侵占土地最多的官员,还是嘉靖朝的徐阶。 徐家侵占土地多达四十万亩,整个江浙一带的良田,十有七八都落入了徐家之手。 西厂的番子在马家进进出出,动作麻利地将金银财物打包装好,将马文升的族人赶上囚车。 但马进忠对西厂抄家的速度,仍然感到有些不满。 “动作都快些,陛下只给了我们五日的时间!” “今晚之内,三族之人要找齐,金银财物要装满,一个都不能少!” “误了陛下的时间,你我谁都承受不起,明白吗?!” “明白!” 西厂的番子,纷纷加快了自己手上的动作。 过了今夜,世上再无均州马家! …… 同一片夜空下,平凉府内也是一片鸡飞狗跳的景象。 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在朱雀和玄武的带领下,在平凉府大肆捉拿仇钺九族之人。 “朱雀大人,这就是仇氏的族谱。” “仇氏九族之人,都记录在册了。” 平凉府的府尹赵平,恭敬地将手中的仇氏族谱,交给了朱雀。 仇氏乃是平凉府的望族,自明朝开国以来,仇氏先祖被封咸宁侯之后,世代便居住于平凉府。 可惜仇氏本家子嗣不丰,不然也不会让仇钺冒充仇理的儿子,世袭咸宁侯一爵。 仇氏本家虽然人少,但旁系还有不少。 五世以来,开枝散叶,九族之人,也有过百之术。 此时,他们正立于平凉府一户仇氏旁支家前。 家中资产不多,金银财宝总共也只抄得两大箱。 但家眷可不少,共有七位九族之人。 七人被锦衣卫带走时,先是惊愕,随后是恐惧。 然后就是一贯的痛哭流涕,外加跪地求饶。 但是在锦衣卫面前,这些把戏全都没用。 谁叫下命令的,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呢? 平凉府仇氏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手安排冒充仇理之子,继承咸宁侯爵位的仇钺。 会给整个平凉府仇氏,带来诛灭九族的灾难! 锦衣卫缉拿这七人之后,将所有人的手脚都捆绑起来,统统关入一个加大的囚车。 朱雀接过仇氏族谱,翻看起来:“除了这家之外,仇氏其余的族人还在哪?” “回朱雀大人,还有住在乡下的,我已指派县令去给玄武大人带路了。” “赵府尹,陛下只给了锦衣卫五天的时间,若是不能按时抓齐仇氏九族之人,你可知道后果?” 赵平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低声下气:“知道,知道,下官自是知道。” “下官一定全力配合锦衣卫,仇氏九族,一个都跑不了。” “嗯。”朱雀点点头,翻动着手中的仇氏族谱。 “我看看,下一家是仇钺妻子的两个哥哥。” “幸好仇钺之妻也是平凉府的人,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走,继续抄下一家。” “是,朱雀大人!” 由平凉府府尹赵平带路,锦衣卫又向着下一家进发。 时间紧,任务重,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 南直隶。 扬州府。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吟赏烟霞。 扬州自古繁华,参差十万人家。 江南之繁荣富贵,不是北方可以比拟的。 江南的水土也是极养人的,这里的女子,都如水一般娇柔。 扬州瘦马,天下一绝。 扬州自古出美女,这里自然也是如今天下选秀的重要采选之地。 扬州府衙门的后堂里,此时汇集了一大群人。 应天巡抚张文绍,带着自己精挑细选出来的八名女子,来到礼部郎中张彩的面前。 “张郎中,这是本官精心挑选,细心培养的八名瘦马,色艺双绝,艳冠扬州。” “以您所见,能否入得了陛下的眼?” 张彩看着面前的八名绝色女子,个个果真是貌美无比,艳压群芳,勾人心魄得很。 一时之间,张彩都看呆了,半晌都没说话。 张彩是礼部这次负责为皇帝选秀的郎中,也是南直隶选秀的主官。 自数日前,皇宫宣布展开天下选秀之后,民间百姓及王侯将相,停止了一切婚娶行为。 所有13岁到16岁的适婚女子,必须待在家中等待专人挑选。 选秀的范围很广,最主要的目标是民间的良家女子。 但对选秀最为上心的,还属达官贵人,士绅豪强,商贾巨富家的女子。 这些人为了能让选秀主官,选上自家的女子,往往还要贿赂一番主官。 除此之外,江南等地的巡抚,还爱献上特意豢养的倡伎,其中就以扬州的瘦马最惹皇帝喜爱。 倡泛指表演歌舞杂戏的艺人,伎指有专业知识和技能的女子。 倡伎,都是单人旁,本意是指色艺双绝的女子,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是样样精通。 而扬州瘦马,就是从小培养的绝色女子。 不仅要熟读女训,还要通诗词,会书画,弹琴唱曲,莺歌燕舞都不能少。 张文绍见张彩呆愣在原地,不免有些得意。 “张郎中?” “啊?什么?” 张彩回过神来,喝了口茶,掩饰刚才的尴尬。 “依您所见,这八位女子,能否入得了陛下的眼?” 张文绍再问了一遍。 张彩早就心花怒放,但面上却装作有些迟疑。 “这八位女子,好虽好矣。” “但……皇宫选秀,首要条件就必须是清白女子……” “清白!绝对清白!” 张文绍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这八位女子,从买来开始,便一直养在深闺学艺。” “莫说出阁,连男人都没见过几个呢。” “真的?” 张彩闻此,更是大喜过望。 第三十五章 朕今天将其一并处决了! “但口说无凭,必须先验过正身之后,才能正式纳籍入册。” “好,张郎中请便。” 得到张文绍的允许后,张彩对着身后的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官,微微点头。 “孙女史,有劳您了。” 孙女史点了点头,不苟言笑:“都是为陛下办事,何来麻烦一说。” 每一支前来纳选秀女的队伍,都有储秀宫的女官随队,为的就是给秀女验明正身。 皇家采选可是头等大事,决不能让破了身子的女人混入宫去。 不然,整支负责采选的队伍,都要人头落地。 孙女史正是此中颇有经验之人,眼光极其毒辣。 光是看秀女走路的姿势,平时的动作,便能判断其出没出阁。 孙女史刚刚一直站在一旁,观察这八位女子。 她一眼就看出,这八位女子都是清白女子。 但采选不能有任何疏忽大意,所以孙女史还是带着八位女子,走入密室。 按照流程检测完毕之后,才放心地给出自己的结论。 “张郎中,巡抚大人说的没错,这八位都是清白女子。” “好好好!” 张彩笑着抚掌,连忙令人将这八位女子,纳籍入册。 “你们都有名字吗?”负责纳籍的官员问道。 “有的。” “顾横波、董小宛、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马湘兰、柳如是、陈圆圆。” 八位女子,怯怯道来。 张文绍见自己精心培养的瘦马,果然成功入选,心中也是欣喜无比。 “张郎中,今日本官设宴,请张郎中赏脸入席。” “哈哈,好说,好说。” 得张彩心里也是无比激动,但他激动的,并不是为朱祐樘采选到了八个色艺双绝的秀女。 而是为自己,找到了八个貌美如花的小妾。 张彩从最开始看到这八个美人之后,就深深地被其吸引。 他哪见过这么漂亮,又温润如水的的女子? 顿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那就是私藏秀女! 私藏秀女,当然是要掉脑袋的大罪,但是被发现的风险其实很低。 之前的采选中,就经常有官员,偷偷将秀女藏入自己的府中。 到时候报一个病死,或者逃跑的名头就好。 或者干脆把秀女的名字从籍册上抹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永乐年间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就曾经做过此事。 永乐五年,太宗皇帝下令开启天下选秀,纪纲私藏了为太宗皇帝采选的秀女。 而这件事一直到永乐十四年,纪纲被太宗皇帝以谋逆罪凌迟处死时,才被披露出来。 由此可见,私藏秀女被发现的风险,其实不大。 要知道,明朝皇宫的天下选秀,一次就得采选五千名以上的秀女。 而真正能顺利留在后宫的,也就只有五十来名秀女。 这五十来名秀女中,真正能成为皇帝女人的,不会超过十名。 其余的秀女,大多数只会成为一名普通的宫女。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能便宜了他张彩呢? 张彩此人,对银子兴趣不大,唯爱美人。 张彩觉得,这八位扬州瘦马的美貌,值得他以身犯险一次! 相同的采选桥段,还同时发生在大明的两京十三省。 各地的巡抚,商贾,士绅,勋贵们,纷纷各显神通,绞尽脑汁地想把自家女子送入宫中。 而采选的真正目标,寻常百姓的良家女子,又不愿意将自家女子送入宫中。 整个选秀的过程并不十分顺利,但也算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自朱祐樘开启天下选秀以来。 每一支采选的队伍,都有锦衣卫的人在秘密监视着! 任何妄图在采选上打主意,搞小动作的人,他们的目的都不会得逞,只会给自己和家眷引来杀身之祸! …… 五日后。 京城。 半夜时分,已经有官员穿戴整齐地离开家,去往皇宫上朝。 有轿的坐轿,没轿的走路,不到卯时,大半官员都已来到了侯朝房。 谢迁见到李东阳,连忙迎了上去:“宾之,近来可好?” 李东阳知道谢迁是在问什么,叹息着摇摇头。 “好是好,就是有点睡不着。” “一闭上眼睛,我就好像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哭喊求饶。” 谢迁和李东阳相视一笑,满嘴苦涩。 西厂这五天来,简直像疯了一样。 日夜抄家不断,搞得百官个个提心吊胆,百姓人人拍手称快。 而且朱祐樘还特意下旨,辍朝五日。 这让百官们又是高兴,又是害怕。 高兴的是不用上朝面对皇帝,以朱祐樘喜怒无常,动辄抄家的性子。 他们真怕自己是有命上朝,没命下朝。 害怕的也是不用上朝面对皇帝,自从皇宫内的太监宫女经过一次大清洗后,他们从后宫里根本探不到任何一点口风。 也不知道朱祐樘什么时候一个不高兴,又来一次波及上百位官员的大清洗。 那他们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个个都是有苦难言。 也不知道回事,现在在大明当官,竟然成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高危职业了。 卯时三刻,皇宫的大门打开,文武百官有序地进入皇宫。 三声净鞭响起,官员们纷纷踏过金水桥,在奉天殿广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站好。 垂手弯腰,恭候大明皇帝朱祐樘上朝。 乾清宫。 朱祐樘已经穿好朝服,戴好翼善冠,正坐在龙椅上,翻看汪直带来的清查账目。 “好啊,真是太好了。” “朕的爱卿们,真是个顶个的好官。” 朱祐樘将手中的账目,狠狠地摔在地上。 “区区一百七十六名官员,居然能给朕抄出一百八十万两的白银!” “还有各地粮田二十七万亩,其他古董字画,金银珠宝三百箱!” “朕的大明,真是养了一群好官!” 汪直俯身捡起账本,恭立在旁。 怀恩手捧温热的鱼羹,低声劝慰:“皇爷息怒,别被这群狗官气坏了龙体。” “皇爷,吃点鱼羹吧,还是热的。” “不吃!” 朱祐樘一摆手,转头看向汪直和牟斌。 “马文升和仇钺的族人,都带入京城了吗?” 汪直微微低头:“回陛下,均州马家,三族之人,已全部关押在西厂大狱。” 牟斌拱手行礼:“启禀陛下,平凉仇家,九族之人,已全部关押于锦衣卫诏狱。” “好,把马文升仇钺还有他们的家属,统统给我押上朝堂!” “还有西厂那一百七十六名官员,都押上朝堂!” “万安,刘珝刘吉三人也押上来,朕今天将其一并处决了!” “是,陛下!” 汪直,怀恩,牟斌三人,拱手领命。 第三十六章 微臣冤枉啊陛下! 三人领命之后,却没有立即离去。 汪直斟酌了一番,低声询问。 “陛下,那一百七十六名官员的家眷,该如何处理?” 听到汪直的话,怀恩和牟斌都竖起了耳朵,等候朱祐樘的命令。 毕竟除了这被关押在西厂的,一百七十六名官员的家眷之外。 东厂大狱里面,也都还关着刘珝和刘吉的家眷。 朱祐樘拿过笔,一边写着密信,一边不耐烦地下达命令。 “除了马文升和仇钺的族人之外,其他人的家眷,男的充军戍边,女的充入教坊司。” “是,陛下。” 汪直点头领命,表情没有变化。 无论朱祐樘下的是什么命令,他都不会有任何质疑,只是坚定地执行下去。 哪怕是朱祐樘真要这些家眷也一起陪葬,汪直也只会面无表情的点头,然后照办不误。 怀恩也点了点头,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做。 牟斌则是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朱祐樘这一念之差,至少挽救了上千人的生命。 陛下如此宽宏大量,真乃大明第一仁君。 这时,司礼监的一位小太监走进乾清宫内,低声提醒。 “陛下,到上朝的时间了。” “嗯,走吧。” 朱祐樘站起身,将写完的密信交给汪直:“把这封信送到昌通去。” “是。” 朱祐樘一马当先,走出了乾清宫,坐上龙辇,往奉天门行去。 怀恩,牟斌随行在侧。 汪直叫来西厂的一名番子,让他把信送到昌通之后,也跟在了朱祐樘龙辇身边。 当朱祐樘的龙辇跨过奉天门时,司礼监的小太监,赶紧唱礼。 “皇帝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祐樘走下龙辇,坐上龙椅,缓缓扫视着,跪在阶下的众臣。 朱祐樘没有说话,众臣也不敢起身,就这么跪在坚硬的地砖上。 众人心里直犯嘀咕,不知朱祐樘这是什么意思。 沉默片刻后,朱祐樘才开了口:“平身。” 文武百官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来。 可一站起来,他们就看到了立在朱祐樘下方的三位煞神。 汪直,怀恩,牟斌三位魔头沉着脸,阴冷地盯着文武百官,犹如三头盯着羊群的狼。 众位大臣心里俱是一寒,连忙低下头去,不敢面对三人仿佛要吃人的眼神。 京城百官真是怕极了这三人,特别是西厂厂督汪直。 此人在京城掀起的风浪最大,一百七十六名官员,说抄家就抄了,根本不留一点余地。 声势之浩大,把老前辈东厂都死死地压在身下。 和西厂相比,众人觉得东厂都眉清目秀了起来。 只是百官不知道的是,其实东厂已经在酝酿一场波及京城上万人的大案了! 朱祐樘看着百官,举重若轻:“众卿可有要事相奏?” 百官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出列启奏。 朱祐樘等了一会,见无人出列,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哦?看来朕的天下十分太平,连一件需要朕处理的事情都没有。” 礼部尚书兼阁老刘健,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了队伍。 “启禀陛下,臣有事相奏。” “说。” “天下选秀初选已经结束,根据礼部报上来的数据,本次采选共有5236名秀女入选。” “经过三轮筛选后,还剩368名秀女符合标准,正从两京十三省返回京城。” 明朝采选秀女要求十分严格,首先在地方上,就要进行多轮筛选。 对于每一位秀女,都需先观其行,赏其貌,听其音,再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 待一切合格之后,才能送入后宫,由储秀宫的女官们再调教一月后,再进行下一轮筛选。 一般能送入储秀宫的,也就在三百人上下。 采选本就归礼部掌管,刘健启奏这件事,合规合矩。 朱祐樘点了点头:“朕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 刘健低着头,快速站回到队伍里去了。 “其他人还有吗?” 朱祐樘又看向阶下的其他官员。 “回禀陛下,臣有事相奏。” “准奏。” 接下来,又是一些官员启奏,都是些不大不小的杂事。 百官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决口不提那被抄家的一百七十六名致仕官员。 朱祐樘不愿意再陪这些老狐狸兜圈子了,直接切入今天的主题。 “众卿家,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这些天被朕抄家的一百七十余位致仕官员吗?” 文武百官,噤如寒蝉,无人敢回话,也无人敢为其求情。 上一次,为周家求情之人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搭上自己的性命。 “你们既然都不问,那朕就自己说说。” 朱祐樘站起身,走到阶前。 “都给朕押上来!” 朱祐樘突然一声暴喝,吓得众人浑身一颤。 “是,陛下!” 随着朱祐樘的命令传出奉天殿广场,一队队西厂番子,东厂番子,锦衣卫小旗,押送着被捕入狱的官员,来到奉天殿广场。 这些官员个个身着囚服,披枷带锁,披头散发,模样狼狈不堪。 有些人身上还有未干涸的血渍,身上明显有被上刑的痕迹。 看到这一幕,奉天殿广场上的官员,心脏都是狠狠一缩! 不是吧? 又来? 这些人他们都很熟悉,五天前双方还是朝中同僚,五天后一方却已经是阶下囚了。 为首的几人,朝中百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内阁首辅万安,前内阁阁老刘珝刘吉,前户部尚书叶淇,前兵部尚书马文升…… 四人身上都有血渍,其中还属马文升的模样最惨。 他双腿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已经完全不能独立行走了。 还是靠身后的两名西厂番子架着他,才能行动。 只有一个人,百官并不熟悉,他模样年轻,被锦衣卫所缉押,紧跟在马文升的后面。 他的模样和马文升一样凄惨,双腿皆被废,行动全靠身后的两名锦衣卫。 一共一百八十一名官员,一个不少地被带上了朝堂。 还有不少妻儿家眷,也跟着一起被押了上来。 排在最前面的六人,便是万安刘珝刘吉三位前阁老,还有叶淇马文升两位前尚书。 最后一位,便是那个年轻人。 马文升被缉押上殿,看到朱祐樘后,立刻大声喊冤。 “陛下!臣冤枉啊!!!” “臣一心为大明守关,绝无二心!” “虽有不合规矩之事,但那也是情况危急,不得不便宜行事!” “陛下,臣罪不至此啊!陛下!!!” “如今鞑子已退,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陛下!” “臣求陛下明察!!!” “臣冤枉啊陛下!!!” 第三十七章 全部处死! 朱祐樘冷冷地看着马文升叫冤,那冰冷地目光,看得马文升心寒。 嚎叫了两声后,马文升便胆怯地住了嘴。 朱祐樘盯着马文升,反问:“你说朕冤枉你了,你可知你犯了何等大罪?!” 马文升心乱如麻,试探性地回复:“臣……臣私自隐瞒军情,未经许可,私自离京……” “光是这些罪名,朕就可以砍了你的脑袋!” 朱祐樘打断了马文升的话,心中怒气难消。 “何况你的罪,还不止是这些!” “怀恩,念!” “是,陛下。” 怀恩明白朱祐樘的意思,转过身,目光痛恨地看着马文升。 “兵部尚书马文升,隐瞒军情,擅自离京,任用奸臣,夷三族!” “大同总兵官仇钺,通敌卖国,贿赂鞑靼小王子二十六万两白银,放任鞑靼小王子入关,屠戮宣府数千百姓,诛九族!” “什么?!” 马文升大惊失色,他对这些消息,还一无所知。 突然,马文升看向身边的仇钺。 “仇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鞑靼小王子收了你的贿赂,同意退兵回草原了吗?” “鞑子怎么会入关呢?!” 仇钺动了动嘴唇,脸色灰败,双眼游离,不敢去看马文升。 怀恩冷笑:“仇将军给鞑靼小王子开的条件,除了银子之外,可是还包括开关大同府,让鞑子入关的。” 仇钺放鞑子入关这事,马文升之前还真不知道。 不然他肯定不会让仇钺,去镇守大同府的。 仇钺最开始给他说的计划,只有用银子贿赂鞑靼小王子,让他同意退兵这一项。 而马文升,也一直以为仇钺说的成功了,是鞑子同意退兵回草原了。 哪知道仇钺说的成功,是成功保下了大同府,但同时也让鞑子成功入关,丢了宣府! 马文升听后,瞪大了眼睛,心跳加快,怒发冲冠。 “仇钺!!!” “你害我遗臭万年啊!!!” “仇钺小儿,我要活吃了你!!!” 马文升扑向仇钺,张嘴就往他脸上咬! “啊啊啊啊啊!!!!” 仇钺发出凄惨的尖叫,拼命想挣脱马文升的撕咬。 因为两人双腿都被废,手上也带着枷锁,打斗起来就像两条扭动着的蛆,谁也挣不开谁。 朱祐樘厌恶地挥手,立刻就有两名锦衣卫上前,用力分开了马文升和仇钺。 分开后,马文升嘴边满是鲜血,吐出一块碎肉。 而仇钺脸上鲜血淋漓,赫然少了半块脸皮。 朱祐樘不再理会这狗咬狗的两人,而是看向其余的官员。 他用手指着这些贪官,字字饱含怒火! “剩下的这一百六十九名官员,都是朕要重开西厂时,上书致仕的官员。” “你们要致仕,朕准了!” “但你们在任上时为非作歹,大肆贪墨银两田地,出事后又想致仕一走了之。” “哼,哪能这么便宜了你们?!” “朕让西厂去查你们底,好哇!一查就全完了!” “一百六十九名官员,无一冤枉,全是贪官!” “难怪当时那么拼命地阻止朕重开西厂,理由还扯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西厂凶蛮,无证查凶!” “原来就是怕西厂把你们的老底都给查出来,让天下百姓知晓,朕的朝堂上,站的全是贪官是吧?!” 面对朱祐樘的怒骂,台下大小官员,无一敢吱声。 朱祐樘扫视群臣,负手而立:“朕的朝堂,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以后凡是以致仕来逼宫朕的官员,朕都准了!” “但是朕要清查你们的家产,若是经得起查的,自是可以回家颐养天年。” “经不起查的,那朕就抄家枭首,别无二话。” “明白吗?!” 阶下的文武百官,立刻跪地磕头:“微臣明白,吾皇圣明!” 虽然口中喊着吾皇圣明,但文武百官们,个个面无人色,如丧考妣。 试问这个朝堂上,又有多少人不怕被西厂清查呢? 朱祐樘这一手,简直就是拿住了他们的命门。 朱祐樘见无人反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宣判这一百六十九名贪官的命运。 “这一百七十九名官员,全部处死!” 虽然在场的文武百官,心里早有准备。 但是听到朱祐樘当真一口气,处死一百七十九名官员时,心里不由得还是一惊。 再加上被夷三族的马文升,诛九族的仇钺…… 那就是一口气处决一百八十一名官员! 奉天殿广场上响起一片吸气声,百官们不自觉地加重了自己的呼吸。 跪在阶下的官员们,更是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说不出一句话。 有些胆子小的,要么被吓得浑身发软,瘫在原地。 要么就直接被吓得翻了白眼,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安静的奉天殿广场上响起。 “陛下!不能杀啊!” “陛下开恩!这可是一百八十一名官员,不能都杀了啊!” “文武官员乃是大明治国主力,这么多官员若是都杀了,是会伤及大明国本的啊!” 场中的文武官员俱是一惊,纷纷暗叹此人勇气可嘉。 不少人大着胆子转身,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官员,竟然有这样大的勇气,敢公然劝诫朱祐樘不要杀官。 待看到那人的相貌之后,心中恍然大悟。 原来是他,难怪有如此过人的胆量。 刘健也是心中一喜,暗暗转身,果然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刘健心中激动,自己终于等来了,以后在朝中最重要的几位同僚之一。 朱祐樘站在阶上,脸色平静地看着,身着绯色官袍,努力向自己跑来的苍老身影。 怀恩凑到朱祐樘耳边,低声介绍:“陛下,这位就是新任吏部尚书,王恕。” “之前一直在南直隶任职,陛下先前才调任他回京。” 朱祐樘听后,冷冷一笑。 好啊! 朕提拔的吏部尚书,第一次上朝就想要阻止朕的命令。 这就是弘治三君子的作风吗? 弘治三君子之一的马文升,现在正跪在阶下,被朕下令夷了三族。 你这位弘治三君子之一的王恕,又能坚持多久呢? 第三十八章 说!为什么有这么多银子! 王恕匆匆忙忙地跑到阶下,对着朱祐樘跪了下去。 “微臣王恕,进京来迟,请陛下恕罪。” 王恕是今天早上才刚进京的。 数日前,王恕在南直隶接到朱祐樘的任命圣旨后,就开始着手准备进京了。 只是王恕年龄大了,今年都八十二了。 再加上家眷也不少,所以入京的速度并不快,直到今天早上才到。 听闻今天是朝会日,王恕连自己在京城的住宅都没回,在马车上换好官服,就赶来了皇宫。 正巧就撞上了,刚才朱祐樘下令处死一百八十一名官员的那幕。 王恕为官四十余年,除了天顺年间,英宗皇帝清洗在土木堡之变中,内外勾结的朝臣边将之外。 还从未见过一次性处死,将近两百位官员的情况。 王恕害怕引起官员恐慌性的致仕潮,所以才会出声劝阻。 他并不知道,官员恐慌性的致仕潮,已经过去了。 剩下的这些官员,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朱祐樘的面前,吆喝着要致仕了。 朱祐樘淡淡地看着王恕,语气平静。 “起来吧。” “王爱卿刚入京城,就赶来上朝,实为不易,朕特赐你无罪。” “谢陛下。” 王恕又磕了一个头,这才缓缓起身。 “陛下,治国者,需怀仁爱之心,行公正之道,方能平天下,安万民。” “官员即便有错,也需移交三法司会审,由大理寺裁定量刑,由刑部处刑。” “每位官员,都需仔细审问,谨慎判刑,岂可一次性处死近两百名官员?” “若陛下独断专行,随意处刑官员,恐怕伤及国本啊。” 王恕不愧在宦海沉浮了四十余年,张口便是一套大理大义压来,听得朝中百官,内心暗暗激动。 刘健更是长舒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王恕这个老尚书,说话果然很有水平,一来就用道理把陛下给镇住了。 有他坐镇内阁,内阁也终于有了能和朱祐樘掰手腕的能力了。 朱祐樘根本不听王恕说的那些大道理,只反问了一句:“王爱卿,可知这些人,到底犯了何事?” 王恕并不知道其内情,此时被问起,也只好低头拱手:“臣……不知。” “好一个不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为他们求情?” “陛下,臣只从大明处刑规制出发,从治国之道……” “少给朕谈什么治国之道!” 朱祐樘挥手打断了王恕:“汪直,念给王尚书听听,他们到底干了什么!” “是,陛下。” 汪直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西厂的账本,大声念了起来。 “内阁大学士,内阁首辅万安,共从家中抄得白银十九万六千两,地契八千五百亩,其余财物九十四箱。” “内阁大学士刘珝,共从家中抄得白银七万五千两,地契一千九百亩,其余财物二十六箱。” “内阁大学士刘吉,共从家中抄得白银四万八千两,地契一千六百亩,其余财物二十箱。” “户部尚书叶淇,共从家中抄得白银十三万四千两,地契六千二百亩,其余财物五十三箱,” “……” 朱祐樘伸手,汪直立刻便停了下来。 朱祐樘盯着王恕,语气凌厉:“说!为什么朕能从他们家里,抄出这么多银子?!这么多地契?!” “这还只是他们在京城的财产,他们的老家,朕都还没来得及查呢!” “这……”王恕冷汗涔涔。 他都不知道朱祐樘动作竟然这么快,都把家给抄了,才来问罪。 这不是本末倒置,倒果为因了吗? 但偏偏这样的手段,还最有效! 在实打实的白银地契面前,任王恕巧舌如簧,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照太祖皇帝所规定的俸禄来看,正二品的尚书,一年的俸禄是732石大米,折银大概500两。 正五品的内阁大学士,一年的俸禄只有192石大米,折银大概120两。 哪怕是经过三杨时期,时任内阁首辅的杨士奇,偷偷给百官涨了俸禄。 二品尚书每年到手的银两,也不会高过600两。 五品内阁大学士每年到手的银两,也不会高过150两。 都说明朝的俸禄低,实际上并不低。 有人喜欢用一两银子对当时粮食的购买力,来横向比较现代粮食的价格,得出一两银子值多少钱。 换算下来,一两银子差不多是八百块钱。 但这完全是扯淡! 古代的粮食和现代的粮食,有可比性吗? 现代的粮食经过袁国士,和其他科学家的研究改良,杂交水稻亩产能达到两千四百斤! 而古代的水稻,亩产不到五百斤。 而且可耕种面积,也完全没法比。 现代我国每年能产13908亿斤粮食,而明朝每年大概能产1500亿斤粮食。 再加上我国每年还要大量进口外国粮食,这其中的差距,何止十倍。 明朝的百姓吃饭都是个大问题,粮食都可以当一般等价物用,和现代的粮食完全没有可比性。 综合明朝的各种物价,简单粗暴的换算下来。 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实际上差不多相当于现在的一万块钱。 二品大员一年六百万,真的不低了。 明朝前期官员穷,那是因为洪武皇帝发俸的时候,并不是给足禄米的。 禄米大概只能拿到百分之四十,剩下的都折成了宝钞,布匹或者盐茶。 但是到了英宗皇帝时,百官除了禄米之外,都能拿到折色的白银。 明朝中后期的官员,都是实打实地领足了工资的。 而且工资也不低,甚至高得后面的世宗皇帝,神宗皇帝,都想削官员的俸禄了。 以这些官员的俸禄来看,他们就算是在明朝干个一百年,都领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更何况,还有那几千上万亩的良田! 朱祐樘盯着王恕,语气不善:“说话啊王尚书,你哑巴了?” 王恕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既然如此,按照祖制,也应该……” “按照祖制?”朱祐樘冷笑。 “按照祖制的话,依大明律所记,官员受财枉法,一贯以下杖七十,八十贯绞。” “朕判他们死刑,有问题吗?!” 王恕低下头,嗫喏道:“没……没问题,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了!” 朱祐樘盯着王恕,最后给他一次机会。 “王尚书,站回你的位置上去。” 王恕动了动嘴巴,最后叹了口气。 “是,陛下。” 第三十九章 陷阵营袭来! 王恕拿着自己的笏板,站到了刘健的身后。 王恕与朱祐樘的第一次交锋,王恕完败。 刘健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仍然微笑着对王恕点了点头,以示安慰。 刘健主动让出了身位,让王恕站到了文官第二位,自己站到了王恕的身后。 “王阁老,别急,来日方长。” 擦身而过的时候,刘健低声在王恕耳边劝慰。 王恕点了点头:“我听闻是刘阁老向陛下举荐的老夫,老夫在此多谢了。” “王阁老客气了,选贤举能,是在下分内之事。”刘健回复的很客气。 这时,一直站在文官第一位,却始终不发一言的徐溥,也转过了身。 “王阁老,恭喜入阁,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 徐溥对着王恕,微微一笑。 王恕拱手:“以后便请徐首辅,多多费心了。” 王恕失败之后,文武百官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跪在地上的一百多位官员,痛哭流涕。 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他们的求生本能,依然驱使着他们对朱祐樘,磕头求饶。 “陛下饶命!求陛下开恩啊!” “陛下!那些银子,臣一两都没敢花啊!实在是小时候家里穷怕了!” “陛下我举报!我举报其他人也有贪墨的行为!求陛下饶我一命,我什么都说啊!” “……” 朱祐樘冷冷地看着他们,丝毫不为所动。 “锦衣卫,东厂,西厂,听令!” “属下听令!” 在场所有的锦衣卫,东厂番子,西厂番子,个个跪地,听从朱祐樘的号令。 怀恩,汪直和牟斌三人,也跪在朱祐樘的面前,恭敬听令。 “把所有犯人,都押往京城北城墙之外。” “其余大小官员,随朕登上北城墙。” “是,陛下!” 锦衣卫,东厂番子,西厂番子们,押上一百八十一名官员,和马文升仇钺的家属,快速向北面城墙而去。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虽然不知道朱祐樘这是何意,但还是听话的起身,跟在厂卫们的身后,向北城墙走去。 朱祐樘起身,坐上龙辇。 都知监的小太监,连忙抬着朱祐樘,向宫外走去。 皇帝要出紫禁城,到京城里去,这可是宫内头等大事。 在朱祐樘下达命令的那一刻起,整个紫禁城就开始行动起来。 都知监和司设监的太监,用最快的速度,组织起了天子仪仗。 御马监掌印太监汪直,也调动了皇宫禁军腾骧四卫,保护在朱祐樘身边。 锦衣卫,东厂和西厂的密探们更多。 在朱祐樘还未出宫时,他们就已经扫清了从紫禁城到京城北城墙,这段路上的所有障碍。 所有百姓官员,统统回避! 所有沿街窗户,统统关闭! 所有沿街商户,统统关门! 整条街清扫得一干二净,没有人任何闲杂人等,敢逗留于此。 如此大的动作,只为了保证朱祐樘的出行安全。 这一路上,由三百武骧左卫,三百武骧右卫开道。 再由三百腾骧左卫,三百腾骧右卫殿后。 五百司设监小太监,打出天子仪仗。 怀恩,牟斌,汪直三人立于朱祐樘龙辇两侧,贴身防卫。 朱祐樘坐在龙辇上,脸色平静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出宫,到京城里近距离接触大明百姓的生活。 只见沿街一路建筑,飞檐斗拱,广泛使用了砖石、琉璃、硬木等材料,修建的极为考究。 但沿街一路,每一栋楼都不超过三层。 这样即使有人站在楼顶,也绝看不到半分皇宫里的场景。 很快,朱祐樘一行人,便来到了京城北城门之下。 守城将军听说皇帝要来,魂都差点吓没了, 连忙带上所有将士,早早地就在城楼下候着。 朱祐樘走下龙辇,守城将士们纷纷跪地行礼。 “三千营骠骑将军,参见陛下!” 朱祐樘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平静地走上登城的石阶:“免礼。” “谢陛下!” 守城将士个个激动地直喘粗气,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能被大明的皇帝陛下说免礼。 光这件事,就够他们吹嘘一辈子的了。 朱祐樘登上城墙,随后便是怀恩,汪直,牟斌这些近侍。 然后再是徐溥,王恕,刘健,谢迁,李东阳这些阁老尚书。 再之后,就是其他的文武大臣了。 待到百官都登上城墙之后,就看到城墙外的广袤空地上,站着那一百八十一名官员和马文升仇钺的家眷。 在他们旁边,是押送他们过来的厂卫们。 百官不明所以,只能耐心等待。 朱祐樘站在城墙上,目光平静地遥望远方的地平线。 “陛下,这是……” 怀恩心有疑惑,低声发问。 朱祐樘一抬手,阻止怀恩继续说下去。 “听。” 怀恩心头不解。 听? 听什么? 忽然,怀恩发现,整个地面,似乎都在隐隐抖动。 与此同时,一阵磅礴的马蹄声,从小到大,从远到近,在他们耳边响起。 众人惊恐地抬头,忽见远方地平线上,涌起一股黑潮。 等到再近些时,才发现那不是潮水,而是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马黑甲骑兵! 整个城墙上的人,无不心惊胆战,心神俱骇! “陛下,这……” 牟斌瞪大了眼睛,感觉自己的手竟然都在轻轻颤抖。 朱祐樘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让你们的人都回来吧。” “是,陛下。” 怀恩和牟斌趴在城墙上,大声呼喊,让锦衣卫和东厂番子,赶紧返回城内。 而汪直只是做了个手势,西厂番子便立刻向城内跑来。 顷刻间,城外的厂卫们,就全都进了城。 留在原地的官员们不知所以,迷惘地四处张望。 而城楼上的官员,在看到那汹涌奔腾的骑兵潮越来越近时,全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地面的抖动越来越剧烈! 马蹄的轰鸣越来越响亮! 城外的官员中,终于有人回头,于是便看到了他此生最恐怖的景象。 成千上万名黑马黑甲的骑兵,手持刀戟,向他们全速冲杀而来。 马蹄的奔腾让地面剧烈颤抖,甚至让他们连站都站不稳。 越来越多的城外贪官,发现了奔涌而来的骑兵,个个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啊啊啊啊!!!” “快跑啊!!!” “不!不要啊!!!” “……” 第四十章 铺天盖地,灭顶而来! 尖叫四起,城外的人想跑,但他们身上都有枷锁,根本就跑不掉! 心急之人跑不了两步,就被手镣脚铐给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逃无处逃!避无可避! 当下就有人吓软了身子,从身下流出秽物。 近了! 更近了! 近得可以看到,那前排骑士盔甲上的纹路了! “杀!” “杀!” “杀!” 突然间,十万骑兵大声喊杀! 山呼海啸般的声浪,裹挟着凌冽的杀气,铺天盖地,灭顶而来! 别说是城下的众人,就是城上的百官,也有被吓瘫了身体,吓晕了过去的人。 顷刻间,十万陷阵营将士,杀向了城下! 马蹄未歇,速度不减! 十万骑兵的冲锋之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城下的官员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只一个照面,便如土鸡瓦狗一般,被陷阵营屠戮殆尽! 他们的哀嚎声,湮灭于响震山河铁蹄声中。 铁蹄踏过之处,他们甚至连全尸无法留下。 鲜血,断肢,碎肉……他们曾经所站之处,已经化作了一片猩红地狱。 血腥味扑面而来,城墙上的百官无不变了脸色,冷汗涔涔,头皮发麻。 王恕,徐溥,刘健等人,个个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双腿不受控制的发抖,全靠用手扶着城墙,才不至于瘫在地上。 眼前血腥的画面冲击着他们的眼球,鲜血的腥臭味又挑动着他们的嗅觉。 很多官员胃内翻滚汹涌,直接吐了出来。 而那十万骑兵,在踏平了那数百名官员和家眷后,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十万陷阵营的骑兵,在经过一次全速冲锋之后,依然保持着冲锋前的队形,丝毫不散。 他们保持着统一的队形,来到城下站定。 陷阵营统帅高顺,率领陷阵营十万将士,翻身下马,对着朱祐樘跪拜下去。 “天子亲军,陷阵营高顺,参见陛下!” 高顺身后,十万陷阵营将士,发出穿云裂石的吼声。 “十万陷阵营,参见陛下!!!” 巨大的声浪,让城墙上的百官,心惊胆寒。 什么时候,陛下竟然不知不觉地有了这么一支,战斗力强悍的亲军了? 陛下的城府,深不可测! 朱祐樘看着十万剽悍的陷阵营将士,内心十分满意。 “众将平身。” “谢陛下!” 十万陷阵营将士,齐齐起身。 朱祐樘背负双手,语气平淡:“卸甲。” “是,陛下!” 没有任何质疑,没有任何犹豫! 十万陷阵营将士齐齐卸甲,脱下了自己身上厚重的黑甲,露出各自的脸庞和皮肤。 动作整齐划一,虽有十万人,却又如一人。 城墙上的百官,更是看得瞪大了眼睛,内心震撼无比。 “令行禁止,动作训练有素,世上怎会有如此听令的军队?” “而且这支军队对陛下的命令言听计从,如臂指使,简直是虎狼之师啊!” “战力强悍,又如此听令,陛下何时训练的这支军队,为何我们从未得到过任何消息?!” “恐怖,太恐怖了……” “……” 朱祐樘满意地露出一丝微笑,开始论功行赏。 “陷阵营于土木堡截杀鞑靼小王子十万大军,解京城之围,朕当重重有赏!” “陷阵营统帅高顺,勇武无双,御下极严,忠勇可嘉,封武定侯,封地密云,食邑千户!” 高顺拱手:“谢陛下恩典!” “其余将士,每人赏赐十两白银。” 十万陷阵营将士,高声齐呼:“谢陛下恩典!” 十两银子,差不多是宣大蓟辽这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边镇将士们,大半年的军饷了。 十万陷阵营将士,每人十两,那就是百万军饷! 朱祐樘此次出手,可谓阔绰至极。 突然,一直沉寂的系统,再一次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可签到地点,是否签到?” 朱祐樘挑了挑眉,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他立刻在心里默念:“签到!” “叮!签到成功,奖励天子封神术第二重!” “已习得天子封神书第二重,百毒不侵!” 一瞬间,一种温暖的感觉从胃里传来,随之扩散到整个肠胃。 暖暖的,很贴心。 朱祐樘知道自己获得这个能力之后,先是一愣,随后是放声大笑。 此刻的他,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用膳了。 天知道,这些日子里,每次用膳时,他有多小心翼翼。 明朝有太多皇帝死得不明不白了,包括先帝宪宗皇帝朱见深,还有之前的英宗皇帝朱祁镇。 甚至是后面的武宗皇帝朱厚照,穆宗皇帝朱载坖,熹宗皇帝朱由校,都是莫名其妙一碗汤药,就给送走了。 现在的他,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哪天会和明朝的其他皇帝一样,突然间就一病不起,暴毙驾崩了。 而这时,户部尚书徐溥却突然凑了过来,低声在朱祐樘身边劝导。 “陛下,一人十两银子,是不是太多了?” 朱祐樘原本美好的心情,突然被徐溥的这句话,搅合得当然无存。 朱祐樘收起脸上的笑容,沉下脸。 “怎么?陷阵营将士为朕的大明出生入死,难道连这十两银子的赏钱,都受不得了?!” 徐溥见朱祐樘不悦,心中忐忑不安,但仍旧硬着头皮解释:“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实在是……国库空虚啊。” “臣接手户部之后,经过一番彻查,户部现今只余银三百八十万余两……” “什么?!” 朱祐樘先是一惊,随后心头火起。 “朕的国库里,只有这么一点银子?!” “光是大明一年的税收,不也有四百余万两吗?” “是的。”徐溥擦了擦头上的汗:“但大明疆土辽阔,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很多。” “一岁之入,不抵一岁之出啊。” “边军的军饷,官员的俸禄,各级衙门的支出……” “给朕闭嘴!” 朱祐樘面沉如水,突然全身泛起一股杀气。 “既然国库无银,这笔钱,朕的内帑出了!” “汪直!” “臣在。” 汪直迅速出现在朱祐樘的身后,等候朱祐樘的命令。 第四十一章 币值改革! “朕的内帑里,还有多少银两?” “回陛下,共有二百七十万两白银。” 听到具体的数字之后,朱祐樘捏紧了双拳。 原来不光是国库没钱,连皇帝的内帑里,也没什么钱。 朱祐樘面无表情,下令:“从内帑支取一百万两银子,给陷阵营的将士们发赏。” “是,陛下。” 汪直领命。 随后朱祐樘转身,看向城墙上的文武百官。 “将马文升和仇钺的头颅收起来,传首九边,以儆效尤!” “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你们四个随朕回阁议事。” “其他人,都给朕去打扫战场去!” 说完,朱祐樘便径直向城下走去。 剩下的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明白朱祐樘口中的打扫战场,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刘健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惊,连忙快步赶上朱祐樘的步伐。 “陛下,那王恕呢?他也是内阁阁老啊?” “现在不是了,朕不准他入阁。” 朱祐樘想起王恕第一天上朝,就敢对他的命令提出质疑,心里就烦躁。 这种不听话的刺头,朱祐樘绝不允许他加入内阁。 刘健大惊失色,一脸的不知所措。 朱祐樘瞥了他一眼:“怎么?刘阁老有意见?” 刘健停下脚步,面色发白:“不敢!” 朱祐樘脚步未停,径直下了城墙,坐上了龙辇,摆驾回宫。 怀恩,汪直,牟斌随行在侧。 “汪直,去让高顺入宫议事,再安排陷阵营在京城附近扎营休息。” “是,陛下。” “牟斌,让锦衣卫监督那群官员,好好地将战场打扫干净,不干净不准回宫。” “是,陛下。” 汪直和牟斌领命而去,只有怀恩还跟在朱祐樘的身旁。 朱祐樘皱着眉头,思索着该如何快速地给大明搞点银子回来。 杀人容易,收银难啊。 …… 城墙上。 刘健呆在原地,徐溥,王恕,谢迁,李东阳四人,走了上去。 “希贤,陛下这是?”徐溥最先问道。 刘健看向王恕,苦笑一声,语带歉意:“王尚书,陛下……不许你入阁。” “啊?” “怎会如此?” “这……”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唯有王恕表情镇定,似乎这件事对他无多影响。 “无妨,吏部尚书本就是天官,掌管百官升迁考核,陛下不准我入阁,我也依然能为大明王朝,发光发热。” 徐溥点了点头,语气冷淡了不少:“那王尚书,陛下有令,我等先失陪一步。” “请。”王恕拱了拱手。 徐溥,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四人还礼之后,一起走下了城墙。 刘健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内阁失去了王恕这样一位拥有丰富经验的老臣,损失颇大啊。 就在四位阁老离开后,大批的锦衣卫登上了城墙,将城墙上的文武百官,吓得够呛。 牟斌走上城墙,扫视群臣,朗声说道:“各位大人,陛下有令,令各位大人下城去打扫战场。” “什么时候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家。” 群臣百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堂堂京中大员,自从穿了这身官服以来,什么时候干过清扫的工作? “什么?!还有这种事!” “陛下这是何意?!” “这……这……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 百官心里自是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但看到身旁凶神恶煞的锦衣卫们后,一个个又都不敢反抗。 最后,百官们还是在锦衣卫的看守下,磨磨唧唧地走下城墙,向城外的战场走去。 还没走进近战场,那腥臭的味道,就已经让很多大臣接受不了,呕吐起来。 锦衣卫还十分贴心地,为他们送来了清扫工具。 文武百官们强忍着恶心,在锦衣卫的监督下,开始打扫起战场来。 战场上全是残肢碎肉,连具全尸都没有。 只能先清理大块的残肢,再清扫小块的碎肉。 而且地上的残肢,他们都还很熟悉。 这是马尚书的头,这是万阁老的腿,这是叶尚书的手…… 百官个个脸色铁青,全身发抖,有呕吐的,有晕倒的,现场乱作一团。 …… 紫禁城。 文渊阁。 朱祐樘率先走入,坐上了龙椅。 立刻便有尚膳监的小太监,送来了小吃和茶水。 朱祐樘取过茶杯,喝了一口。 没多久,就司礼监的小太监便进来通报。 “陛下,内阁大学士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求见。” “宣。” “喏。” 很快,徐溥四人便走进了乾清宫,跪地行礼:“臣徐溥,刘健,李东阳,谢迁,拜见陛下!” “免了。” 朱祐樘拿出一个奏折,这是他这几天来,写的一些关于币制改革的想法。 “朕这次邀你们入阁议事,是想讨论币制改革的问题。” “简单来说,朕想推行新的大明宝钞,成为大明的法定货币。” 徐溥四人听后,表情俱是大变,纷纷跪倒在朱祐樘的面前,极力阻止。 “陛下!不可啊!如今百姓吃饭都成问题,绝不能再搜刮民财了!” “是啊陛下,这些年大明天灾人祸不断,民众能养活自己已是不易,不能与民争利啊!” “陛下……” “够了!都给朕住嘴!” “朕何时说过要搜刮民财,与民争利了?” 朱祐樘大怒,一掌拍到桌案上,才让四位阁老闭上了嘴。 “不要再劝了!” “朕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封建王朝,每逢改革,必有大批官员阻止,朱祐樘已经烦透了这一套。 徐溥和刘健嘴巴几次张开,最后又无奈地合上。 大明数次推行大明宝钞,哪一次不是因为内库告急,用来搜刮民间财富的? 太祖皇帝是这样,太宗皇帝也是这样。 只顾着印宝钞,而又不回收宝钞,百姓被迫用银粮换宝钞,最后宝钞又换不回银粮。 宝钞极速贬值,大明百姓的财富,全都化作了泡沫。 洪武年间发行的大明宝钞,到了弘治年间,就已经贬值到了原额度的千分之一。 一贯额度的大明宝钞,现在就只值一文钱了。 现在同样内库银荒,朱祐樘就想重新推行大明宝钞。 这不是搜刮民财,与民争利是什么? 朱祐樘懒得解释,将自己写的奏折,交给了徐溥等人。 “你们几个,先看看朕写的改革方案,再来讨论一下可行性。” “如果可行的话,立马拟出一个可实际操作的方案给朕!” 徐溥无奈接过奏折:“是,陛下。” 第四十二章 改革哪有抢钱快? 徐溥将奏折打开,和刘健两人一起看。 因为篇幅有限,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只能站在后面,看得有些费力。 原本徐溥刘健四人以为,这所谓的币制改革,不过是朱祐樘用大明宝钞,掠夺民间财富的另一种说法而已。 至于内容,和洪武年间,永乐年间发行的大明宝钞,应该是大同小异的。 但没想到,朱祐樘写的这封奏折,上面关于大明宝钞的具体规定,竟然还真和之前发行的大明宝钞,有很大的不同。 其中一些新鲜词,比如中央银行,银行准备金,定期回收,防伪纸钞等字样。 虽然乍一眼看来莫名其妙,但细细一思索,却又觉得设计的非常精妙。 其实朱祐樘所构想的币值改革,并不是改成后世通俗意义上的纸钱,而是类似于香江那边的港纸。 实际上,港纸并不是一种法定货币,而是一种和美元相联系的兑换卷。 每张港纸上面,都印有“凭票即付”的字样。 意思就是,这张港纸只是可以兑换美元的兑换券,不具有法定货币的效用。 香江规定,发钞银行在发行任何数量的港纸时,必须按7.80港纸兑1美元的兑换汇率,向金管局交出美元,记入外汇基金账目,领取了负债证明书后才可印钞。 也就是说,市面上每出现7.8元港纸,银行里就要存入1美元。 而港纸可以随意兑换成,固定汇率的美元。 按照朱祐樘的意思,首先应该在紫禁城内设立一个中央银行,同时在两京十三省,设立分行。 由中央银行进行印钞,每向市面上发行一贯大明宝钞,银行内就要存入一两银子。 每一张大明宝钞,都和其面额相对应的银两铜钱相挂钩。 而且大明每一家银行,在收到相对应的大明宝钞后,将无条件为其支付大明宝钞上相对应的银钱。 如此一来,新的大明宝钞,实际上就成为了银钱的兑换券。 新的大明宝钞,锚定白银,两者深深捆绑! 这样,大明宝钞所面对的两个最大问题,就都解决了。 第一个问题,就是大明宝钞迅速贬值的问题。 现在拥有了银行准备金,大明宝钞和银钱强绑定,绝对不会再出现那种崩塌式贬值的情况了。 第二个问题,就是大明百姓对大明宝钞的不信任问题。 之前只允许朝廷用宝钞换百姓的钱粮,而百姓却不可以用宝钞跟朝廷换钱粮。 现在百姓只要拿大明宝钞去银行,就能无条件换到相应的银钱。 两个大问题都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完善和解决在实际推行中,会遇到的问题了。 徐溥和刘健看完奏折后,默默抚须,沉思不语。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一边看,一边窃窃私语,脸上都有些兴奋之色。 朱祐樘等了一会,才发问:“诸位爱卿,有何想法?” 徐溥沉思了一番,谨慎开口:“陛下的构想,总体来说是可行的。” “只是在实际施行的过程中,还有许多问题难以解决。” “最大的难点,就是如何将百姓,心甘情愿,主动去使用新的大明宝钞。” “新的大明宝钞,样式如何设计?” “还有就是原有的大明宝钞,该如何处理?” 朱祐樘早对这些问题,早就有所想法了。 “原有的大明宝钞,全部按千分之一的面额回收,然后集中销毁。” “新的大明宝钞,上书‘弘治’二字,是为弘治宝钞,和之前的洪武宝钞相区分。” “至于如何让百姓使用嘛,这个简单,以后大明朝廷给官员发放的俸禄,统统折成大明宝钞。” “大明官员及其家属,一概不准使用银钱,只能使用大明宝钞,违者斩!” 语到最后,图穷匕见! 在场四位阁老,只觉得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了! 才站起来没多久的身子,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陛下不可啊!陛下!” “请陛下三思啊,改革还需谨慎,绝不能如此草率!” “陛下,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 朱祐樘看着脚下的四人,冷笑:“哦?有何不可?” “这……” 徐溥绞尽脑汁,思索着该如何回复。 刘健沉着冷静:“陛下,如今新式大明宝钞还未得到百姓认可。” “若是贸然禁止官员用银钱,恐怕官员用不出去,连粮食都买不回来。” “这好办。”朱祐樘风轻云淡:“京城各家皇店都接受大明宝钞。” “这项政策先从京城开始试点,待成熟之后,再推向全国。” 刘健和徐溥对视一眼,手足无措。 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反应过来。 朱祐樘确实没有想过要搜刮民财,搜刮的,可都是他们这些大明官员。 他们辛辛苦苦贪墨的银两,都要被朱祐樘这简简单单的一个政策,重新搜刮回去了。 比狠,还得是朱祐樘狠啊! 这一招下去,恐怕整个大明的官员,都要急得跳脚了。 “那就这么定了,朕过几日就会在京城里开设大明银行京城分行,京城百官都可以拿银子来换新大明宝钞。” “你们要换多少银子,朕可以不管。” “但若是朕发现京城有用银钱的官员及其家属,别怪朕没有事先警告过你们。” “今日城外被万马踏碎的官员们,可还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最后,三日之内给朕一个落地方案。” 眼见阻止无望,刘健尝试最后争取:“陛下,那各级银行的主管官员……” 朱祐樘瞪了刘健一下:“都由宦官担任,文官不许入银行就任!” “还有,宝钞提举司不再由户部管理,并入内宫宝钞司,由宝钞司统一管理!” 朱祐樘说完,不再逗留文渊阁,返回了乾清宫。 在回去的路上,想到四位阁老那天塌了的表情,朱祐樘心情才慢慢变好。 改革,自然是要改的。 但改革是需要时间的,哪有打劫百官来钱快? 这条规定执行下去,京城百官若还想用钱,就必须用白银去京城分行,换取新大明宝钞。 朱祐樘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筹集大量的银两。 至于之后,如何慢慢超发货币,使得新大明宝钞有序,可控的慢慢贬值,慢慢收割天下财富,就都是后话了。 第四十三章 宫内八虎! 朱祐樘回到御书房不久,早早等候在宫里的高顺便来求见。 “末将高顺,参见陛下!” 高顺走进御书房,下跪行礼。 “免礼。” 朱祐樘首先夸赞:“高将军,陷阵营今日的表现,朕很满意。” 高顺恭敬以对:“一切遵从陛下吩咐。” 朱祐樘吩咐:“此后陷阵营就不必回昌通了,就驻留在京城周围。” “你挑选一些好手出来,替朕好好操练一下京师三大营,让他们迅速恢复起战斗力。” “是,陛下。” “那两万六千余名俘虏,和缴获的物资,该如何处置?” 朱祐樘想了一会,做出决定。 “俘虏全部拆分,化整为零,送到安南去给朕戍边。” “至于物资,粮草,盐铁,茶叶,你们陷阵营自行留下一半,剩下的送入内帑。” “是,陛下。” 瓦剌乃是草原人,习惯了马上生活。 而南安多山,又多瘴气,还多蛇虫鼠蚁。 这些俘虏去了安南,能活多久,就看天意了。 朱祐樘又和高顺聊了一会后,才让其离开。 随后,朱祐樘便唤来宝钞司的掌印太监,准备让其主持印刷新大明宝钞的事宜。 宝钞提举司和宝钞司,虽然只多了两个字,但职能完全不同。 宝钞提举司是由户部管理,负责印刷大明宝钞的部门。 而宝钞司是内宫四司之一,负责制作宫内的手纸。 而朱祐樘让宝钞司监管宝钞提举司,便是收回了户部的印钞权,改由自己管理。 很快,宝钞司的掌印太监便跪在了朱祐樘的面前,恭敬地磕头。 “老奴谷大用,叩见陛下!” 朱祐樘握笔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 “你叫什么?” “额,回皇爷,老奴叫谷大用。” 朱祐樘放下笔,看着谷大用,突然哑然失笑。 他都忙忘了,他这座皇宫内,可藏着八只老虎啊。 看着朱祐樘的笑容,谷大用内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朱祐樘,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就开始发笑。 朱祐樘笑够了后,又问道:“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刘瑾的人?” 谷大用愣了愣,当即回答:“认识啊,刘瑾是钟鼓司的一名掌司,每天早上宫里敲钟的那个就是他。” 朱祐樘点了点头,这么一尊东厂杀神,放在宫里敲钟,到是有些浪费人才了。 专业人士,应该放在专业的岗位上。 朱祐樘心中有了计较,开始说起正事。 “谷大用,朕将宝钞提举司并入宝钞司,由你来统一管理。” “朕要重新开印大明宝钞,面额和之前的大明宝钞一样,但年号要改成弘治。” “给朕加急印钱,日夜不停,能印多少就印多少!” “是,陛下!” 谷大用大喜过望,立刻提着衣摆,快速跑了出去。 这就是用太监的好处,不多问,不劝阻,皇帝一个命令下去,他们照做就是。 比朝廷的那些文官,好用多了。 朱祐樘随后又召来汪直,和他说了将要开设大明银行的事情。 并且任命汪直为大明中央银行的行长。 只是在京城分行行长的位置上,朱祐樘迟迟拿不定主意。 这就是朱祐樘的现状,能杀人的多,但是能办事的少。 文官他不信任,只能从宫里的太监上挑。 最后这个位置,朱祐樘给了内官监的秉笔太监何涌。 让他去负责处理,兴办京城分行的事宜。 …… 文渊阁。 自朱祐樘走后,这里便愁云密布。 四位阁老,个个紧皱着眉,长吁短叹。 “徐首辅,这可如何是好啊?” “京城百官若是知晓此事,我们四人恐怕要被他们戳脊梁骨啊!” “我们不仅没争取到大明银行的职权,甚至还把宝钞提举司给丢了,这该怎么办啊!” 徐溥也是满脸阴翳,束手无策。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陛下要做的事,我们真的阻止不了。” 徐溥叹了口气,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想必今夜之后,待这条命令传递下去,京城百官又将是哀鸿遍野。 他们四人,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朱祐樘根本就没想过收割民财,而是瞄准了他们这些官员来的。 如此精准的一刀切来,算是彻底地砍到了他们的大动脉上了。 徐溥缓缓走到案前,摊开奏折拿起笔:“大家都来想想,这个政策要如何落地,才能尽可能地对咱们有利吧。” “大方向规定死了,咱们就算是小修小改,也无济于事啊。” 刘健也走回了案前,深深叹了口气:“只要这条官员不准用银钱的规定,陛下不松口,我们就没有任何可以操作的空间,只能拿银换钞。” 徐溥不答,只是冥思苦想,在奏折下写下一条条落地实施的具体步骤。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在徐溥和刘健这两位老人面前,实际上并无太多的话语权。 加上徐溥和刘健,都还任着户部尚书和礼部尚书。 而他们还只在翰林院任职,两相对比,更是显得他们毫无根基。 但这样一来,也让他们不受文官利益集团的裹挟。 两人也各自走到自己的案前,根据朱祐樘的想法,思考币制改革的落地方案。 等到第二天晚上,一份厚厚的奏折,就由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送到了朱祐樘的乾清宫。 “皇爷,内阁送来的折子,特意批注了加急处理。” 怀恩恭敬地将折子,举过头顶。 朱祐樘接过奏折,随意翻看了起来。 同时,朱祐樘还问道:“怀恩,你知不知道钟鼓司有个叫刘瑾的掌司?” 朱祐樘的话状似无意,但怀恩心中已经开始飞快计较起来,分析朱祐樘话里的意思。 “回皇爷,刘瑾这人老奴没啥印象,钟鼓司那块归葛宏管。” “皇爷,可是刘瑾这厮,哪里做的不对?” 朱祐樘从奏折中抬起头,看了怀恩一眼。 “朕就是问问,别多想。” 怀恩心头一凛,连忙点头称是。 朱祐樘又重新看起奏折:“我觉得这人名字不错,就别呆在钟鼓司了,去东厂锻炼锻炼吧。” 怀恩挑了挑眉头,心情激荡,赶紧拱手作揖:“喏。” 之后,朱祐樘用了很长时间,仔细看完奏折后,又对怀恩吩咐。 “行了怀恩,你就别在这候着了,去把谷大用给朕叫来。” “喏。” 怀恩恭敬退出乾清宫后,立刻向着宝钞司那边走去。 怀恩将朱祐樘召见的命令,传达给谷大用之后。 谷大用当即放下一切事务,用最快的速度跑向了乾清宫。 随后,怀恩站在原地想了想,决定亲自去一趟钟鼓司,见见这个叫刘瑾的掌司。 他想知道,这个刘瑾到底有何本事,竟然能让贵为天子的朱祐樘,知道他的名字? 第四十四章 刘瑾调任东厂! 怀恩来到钟鼓司的时候,刘瑾正和其他几个太监,偷偷吃着牛肉。 这是他们花了不少铜钱,从尚膳监的太监手里买来的。 尚膳监负责皇帝的餐食,有些吃不完的膳食,就落到他们手里。 这些东西可都是宝贝,不少人眼红尚膳监的位置。 刘瑾等人突然在钟鼓司看到,怀恩这位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整个人都吓懵掉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可是整个皇宫里,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太监,更别说他还提督着东厂。 如此一尊大神,突然来到钟鼓司这个偏僻的地方,让刘瑾等人惊慌失措。 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刘瑾一行四个太监,立刻跪在了怀恩面前,瑟瑟发抖。 “小的们见过老祖宗。” 刘瑾心头发慌,因为按照规定,即使是皇帝吃剩下的膳食,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太监能吃的。 无论什么原因,偷吃膳食都是坏了规矩。 当然,惩罚也是可大可小,从体罚到责杖,全凭主管太监的心情。 怀恩扫了几人一眼,没计较他们偷吃膳食这点小事,只是问道:“刘瑾在哪?” 四名太监先是一愣,随后刘健哆哆嗦嗦地举起手:“回老祖宗,小的就是刘瑾。” 怀恩看着刘瑾瑟瑟发抖的样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站起来,让咱家看看。” 刘瑾缓缓站起身,仍旧是低着头,不敢直面怀恩的目光。 看着胆小如鼠的刘健,怀恩这下真是糊涂了。 如此胆小的一个太监,他的名字怎么会从皇帝的口中说出来呢? 怀恩还以为能被朱祐樘点名的太监,至少也是要像李广那样,身材高大威猛,做事胆大心细。 没想到一见面,却是这么一个怂货。 怀恩有些自嘲地摇了摇头:“刘瑾,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在钟鼓司任职了,去咱家的东厂当个掌刑百户吧。” 说完,怀恩转身就离开了钟鼓司,只留下还在原地发懵的几人。 最先反应过来的人,还不是刘瑾本人,而是其他几位太监。 “刘瑾!你可以的啊!竟然能去东厂任职,你小子走大运了!” “在东厂任职,那可太威风了!我听说朝廷上的那些大老爷们,现在都害怕东厂呢!” “刘瑾你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我们几个啊!” “……” 其他三人纷纷对刘瑾,投来羡慕与嫉妒的眼光。 言语之间,已经带有卑微的讨好了。 而这种改变,只是源于怀恩简单的一句话而已。 刘瑾也反应过来,激动地涨红了脸:“呵呵,好说,好说。” 此刻的刘瑾,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好像随时可以飞起来一样,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他的心脏跳的飞快,整个人陷入到了异常兴奋的状态当中。 从钟鼓司的掌司,到东厂的掌刑百户,幸福的简直和做梦一样。 …… 乾清宫。 谷大用进殿后,规规矩矩地在朱祐樘面前跪地磕头:“老奴谷大用,叩见皇爷。” “起来吧。” “谢陛下。” 朱祐樘将手中的奏折扔在龙案上,对谷大用发问。 “朕令你重新开印大明宝钞之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回皇爷,已经在正式印钞了。” 谷大用恭敬地回答:“宝钞提举司内还有之前保留的印刷版,只是更改两个字,费不了什么功夫。” 朱祐樘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新大明宝钞,可有防伪方法?” “回皇爷,自然是有的。” 谷大用解释道:“大明宝钞以桑皮纸为印钞材料,这是桑树内一层极薄的内皮,这种材料极不容易仿制。” “同时,印刷过程中还使用了多种颜色和复杂的图案,这些图案包括微缩文字和隐藏的标记。” “并且在流通时,还需多重印章,各地官府在钱局还设有辨钞人,极大程度上杜绝了民间仿钞的可能。” 听到这里,朱祐樘点了点头。 看来,明朝的防伪技术,已经十分先进了。 民间仿钞的可能性,极低。 “那现在宝钞司,已经印了多少新大明宝钞了?”朱祐樘又问。 谷大用如数家珍:“回皇爷,共印了五万贯钱的新大明宝钞。” “宝钞司每天加急,日夜不停地印钞,一天最多也只能印五万贯钱。” “共印有六种面额,一百文,两百文,三百文,四百文,五百文和一贯钱。” 这个印钞的速度虽然慢,但也勉强够用了。 朱祐樘了解到进度后,便挥了挥手:“去把何涌给朕找来。” “喏。” 谷大用退去后,内官监秉笔太监何涌便匆匆走来。 “老奴何涌,叩见陛下。” “免礼。” “何涌,朕问你,大明银行京城分行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爷,一切顺利。” 何涌高高瘦瘦的,四十多岁,长着两只三角眼,对管理账目很有一套。 “京城分行开在前门大街,有两间铺子,上下两层,四个仓库,二十七个内官在其中任职。” “最多五天,五天后京城分行,就能挂牌开业。” “好!” 朱祐樘一拍手,站起身来,取过狼毫,亲自为其提字。 “大明银行” 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跃然纸上。 朱祐樘擦着手,吩咐道:“这四个字做成牌匾,挂在大明中央银行衙门上。” “至于你们京城分行,可以自行拓印一份,后标注上京城分行,就作为京城分行的牌匾吧。” 何涌神情激动,连忙磕头:“老奴谢陛下提字!” 司礼监的两位小太监,细心吸干残余的墨水后,便拿着这幅墨宝,去往了司礼监。 何涌随着司礼监的两位小太监,一起离开了乾清宫。 做完这一切,朱祐樘才喝了口茶,休息一会。 如今宝钞司和京城分行,都已经提上了日程。 内阁呈上来的奏折里,也对这次币值改革,提供了一套完善的具体落地措施。 是时候,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京城的百官了。 朱祐樘真是有些期待,京城百官知道这个消息后,表情会有多么精彩。 第四十五章 京城分行,开业! 夜半时分,百官便从家里走出,向皇宫走去。 一个个步履蹒跚,脚下似有千斤重。 京城百官自前天被朱祐樘下令,打扫完战场后,许多人都病倒了。 那噩梦一般的经历,让他们不忍想起。 但一闭上眼,那些画面又全都浮现在他们的脑海。 而朱祐樘的规则是三日一朝,这两天刚好留给他们养病了。 现在又到了朝会日,一想到又要面圣,有些官员心里就发怵。 卯时三刻,文武百官皆已经到达侯朝室,等候宫门开启。 朱祐樘睁眼时,天已放亮,阳光明媚。 在宫女的服侍下,朱祐樘穿上朝服,坐上龙辇,向着奉天门行去。 来到奉天门,在满朝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朱祐樘坐上了龙椅。 “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准奏。” “……” 漫长冗杂的朝会,悄然过半,但内阁四位阁老,谁也不愿意先提币值改革的事情。 朱祐樘看着站在左手最前面的几位身影,眉头皱起,心中不满。 徐溥和刘健两人脸皮较厚,低垂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地上的石砖,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 谢迁和李东阳脸皮较薄,被朱祐樘盯着,仿佛芒刺在背,如鲠在喉。 最终还是李东阳率先顶不住压力,主动站出了队伍,一脸沉重:“启禀陛下,臣有要事相奏。” 看到李东阳站了出去,其他三位阁老,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朱祐樘嘴角泛起一道笑意:“李爱卿,准奏。” 李东阳上前一步,高举手中的笏板。 “陛下,臣认为当今钱钞共用,实为不便。” “太祖高皇帝在时,曾规定大明宝钞为大明唯一货币,但因为大明宝钞贬值严重,朝廷虽屡次推行,但效果一般。” “臣请陛下再推大明宝钞,重印新钞!”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满朝文武,瞪大了眼睛看着李东阳,满脸不解。 朱祐樘赞许地看着李东阳:“李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只是依李爱卿所看,如何能快速地推行新大明宝钞,让百姓能主动接受这新钞呢?” 李东阳咽了口唾沫,心跳加快,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钧重。 “大……大明官员身为大明的中流砥柱,自然应起表率作用。” “臣……臣以为,大明官员只许用新大明宝钞,禁用银钱……” 刷!!! 原本只是不解的眼神,瞬间变成了愤怒。 李东阳顿时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仿佛凝聚成了实质的刀剑,正一刀一刀地将他凌迟。 “哈哈哈!好!” “李爱卿的谏言,朕觉得很有道理。” 朱祐樘笑着抚掌,当即下令:“既然如此,那就先从京城开始试点。” “五日后,朕会在京城开设大明银行京城分行,届时京城官员可自行去京城分行,用银钱换钞。” “你们换多少钞,朕不管。” “但从五日之后,京城官员及其家属,凡用银钱者,斩!” “退朝!” 解决完最重要的事,朱祐樘也懒得在朝会上和这些官员扯皮了,当即宣布了退朝。 朱祐樘率先走回了奉天门,只留下满心愤怒的文武百官。 这些在城外打扫了半天战场,又回家养了两天病的官员,一上朝就又听到这种要命的消息。 顿时觉得,这天真的塌了! 李东阳额头冒着冷汗,正准备灰溜溜地回家,却被愤怒的文武百官拦下。 “李东阳!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把我们大家,全都往死路上逼吗?” “李阁老,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你们内阁这是想要干什么?!” “李阁老,好好的为什么又要搞什么币值改革?还禁止官员用银钱,这是何等歹毒的政策,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 李阁老被大批愤怒的官员围在中间,若不是周围有大量的锦衣卫,只怕是会当场动手。 徐溥和刘健两人,见情况不对,早就快步开溜了。 谢迁担心李东阳的安危,留了下来,陪着李东阳。 李东阳和谢迁两人心里发苦,这口黑锅,他们是给朱祐樘背定了! 双方坚持不下,围在奉天门广场上,久久不愿意离去。 最后这件事闹到了朱祐樘那里,还是朱祐樘下令让锦衣卫护送李东阳和谢迁回家,才让他们两人,安全脱困。 之后的五天,京城分行和宝钞司,都在为了京城分行的挂牌开业,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京城百官也没有闲着,雪花一般的奏折飞向乾清宫,都是京城官员请求朱祐樘,停止币制改革的。 朱祐樘看都不看,直接就让怀恩全部拿去烧了,眼不见心不烦。 在京城百官的哀嚎声中,京城分行最终是按时挂牌上市了。 当天早上,还未到辰时,就有官员带着家仆,赶着马车,来到了前门大街。 来的最早的几人,还都是内阁的四位阁老。 “徐首辅,你来换钞了?” “刘阁老,你也来了。” 徐溥和刘健下车寒暄几句后,便心情沉重地等在京城分行门前,并无太多交谈的心思。 随后又有两辆马车赶来,李东阳和谢迁也分别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李东阳半遮着脸,生怕被其他官员给认了出来。 随着天色越发亮堂,越来越多的官员,赶着马车过来了。 吏部尚书王恕,工部尚书贾俊,兵部侍郎,大理寺卿,鸿胪寺少卿,都察院左都御史…… 六部九卿,能来的都来了。 虽然他们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是正如朱祐樘所说,城外的战场他们还历历在目,犹在眼前。 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公然忤逆朱祐樘的意思。 没有人会怀疑,朱祐樘那句“京城官员及其家属,凡用银钱者,斩!”的真实性。 官员们下了车后,和周围的同僚拱手行礼后,便不再多言,垮着个脸,等待京城分行的开启。 没等多久,辰时三刻时,便有内官监的小太监们,打开了京城分行的大门。 京城分行第一任行长,内官监掌印太监何涌,笑眯眯地走了出来,对着百官拱手行礼。 “各位大人,久等了。” “里面请!” 第四十六章 你说谁是刁民?! 徐溥是第一个走进京城分行的官员,他左右张望一眼,将整个京城分行的格局,尽收眼底。 一长排的柜台,形似典当铺,但却矮了很多。 柜台用木头栅栏隔开,防止双方过多的接触。 行里站着数十位西厂番子,手拿凉刀,负责分行的安全。 另有数十位内官监和宝钞司的太监,忙前忙后,负责交接银钞。 “徐首辅,这边请。” 何涌亲自迎了上来,由小太监将马车直接赶往分行的仓库,然后从马车上一边搬银,一边清点。 很快,就有分行主薄给出具体数额。 “徐首辅,您这里一共是一千八百五十六两银子,可去前房支取相应数额的大明宝钞。” 徐溥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来到前房,从里面的小太监手中,接过了一千八百五十六贯大明宝钞。 此大明宝钞和之前的大明宝钞,样式差不多,但上面的年号,从黑色的“洪武”变成了红色的“弘治”。 而且每一张钞下,都有一串特殊的防伪编码。 徐溥心情沉重的离去,刘健心情沉重的进来。 和徐溥的流程一样,刘健也换了六百多贯钞。 官员一个接一个的换钞,分行的银库里,银子成堆成堆的增长。 白花花的银子堆在一起,很快就将一个银库装满,又紧接着使用第二个银库。 数百官老爷赶着马车,排在京城分行外的长街。 如此情景,很快便吸引了很大一批京城百姓的好奇观望。 “咦?这些官老爷,怎么都在这排队呢?” “不知道啊,而且看起来心情都不太好。” “心情能好得了吗?我跟你说,前几天听到城外那吓人的动静了吧?” “听到了,吓得我赶紧跑回家了。” “你不知道吧?那可是当今皇上下令,处决了好大一批贪官。” “真的啊?这么厉害!” “骗你干嘛!咱们现在的皇上,可真有魄力!那么多贪官,说杀就杀了,以后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 一群京城百姓凑在一起,聊不了两句,话题就转到几日前,朱祐樘处决贪官的话题上了。 提起朱祐樘处决贪官的魄力和手段,京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京城百姓的声音稍微大了些,还夹杂着畅快的笑声,吵到了正在排队的百官。 正在排队的刑部郎中费举,本就一肚子窝火,此刻又听到百姓们的笑声。 在他听来,这就是百姓对他们的嘲笑。 顿时,一股怒火在费举心头升起。 费举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那群百姓。 “你们几个在笑什么呢!是不是想去刑部衙门了!” 百姓们被吓得惊慌失措,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对着费举道歉。 “对不起大人,我们不是故意吵到大人的!” “大人求求您开恩,饶了小人吧,小人再也不敢了!” “大人,小的错了,小的真的错了,您就饶了小的这一次吧!” “……” 费举虽然在朱祐樘面前,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但是在弱小的大明百姓面前,还是可以耀武扬威的。 他这几天过得实在憋屈,此刻听着普通百姓的求饶声,他心里生出了一种别样的舒爽感。 费举十分享受这种求饶声,他看向那些无辜的百姓,咬牙切齿:“你们这群刁民……” “你说谁是刁民?!” 费举的话未说完,就见一群人从京城分行走出,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这群人一律戴尖帽,着白皮靴,穿直身制服。 为首那人,更是白面光头,脸上有道狰狞恐怖的疤痕。 单是见到这道刀疤,费举的腿就开始发软。 “继……继大人……” 费举磕磕盼盼地,对着来人拱手行礼。 西厂三档头继盛,走到费举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再度发问。 “你刚才说谁是刁民?!” “我看你是想随本档头,回西厂大狱坐坐了!” 费举脸色发白,冷汗直冒,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胃部收缩,令他想呕。 他惊恐地连连摆手:“不不不,继大人!” “我是刁民!我刚才在说我是刁民!” “求继大人网开一面,不要与小人计较!” “小人的错,小人掌嘴!” 费举说完,竟然当着街上所有人的面,公然在大街上,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嘴巴来。 看到这一幕,正在排队的一众官员,心里都感到心酸不已。 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心里都对费举充满了同情。 他们堂堂大明官员,什么时候会因为辱骂几个平民,就要被逼得扇自己的嘴巴了? 这全都是因为西厂,全都是因为朱祐樘啊! 继盛扫视全场官员,语气严厉。 “汪督公料到今天换钞不会太平静,所以令我等来此值守。” “果然让我抓了现行,没想到各位官老爷们在百姓面前,还是如此的嚣张跋扈。” “太祖高皇帝制定的《大明律》上面怎么写的,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随后,继盛恶狠狠地瞪着费举:“今日,便当是给你一点教训。” “若有下次,西厂就真要好好查一查你这个刑部郎中了。” 费举若释重负,连连点头:“谢大人,保证再不会有下次了。” 处理完费举之后,继盛指派了一名西厂番子。 “去,和百姓们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三档头。” 那名西厂番子来到百姓面前,将大明皇帝准备重新推行新的大明宝钞一事,说与众人听。 新大明宝钞要想推行下去,必需的宣传决不能少。 此时就是一次绝好的,宣传推广的机会。 当西厂番子讲到要推行新的大明宝钞时,在场百姓无不变色。 他们也以为是大明朝廷,又要搜刮一波民财了。 当西厂番子讲到皇上不强制要求百姓,使用新大明宝钞。 而且新大明宝钞可随意到大明银行,换取等额的银钱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当西厂番子讲到皇上强制京城官员,必须使用大明宝钞。 若举报大明官员使用银钱者,可获奖十两银子时,百姓的眼睛都亮了。 第四十七章 疯狂涨价的新大明宝钞! 经历过之前的一段小插曲之后,后面排队换抄的官员们,都老实了许多。 一直排到了未时一刻,宝钞司这几天来印刷出来的三十万贯新大明宝钞,彻底换完。 于是京城分行的行长何涌,只能走出账房,对着还在排队的大明官员,拱手致歉。 “各位大人,不好意思,今日的大明宝钞已经换完。” “想换大明宝钞的大人,明日请早。” 说完,何涌便转身回了京城分行。 京城分行前,没有换到新大明宝钞的官员们,有那么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 反应过来后,众人全都傻了眼了。 “这……这……新大明宝钞换完了?那我们怎么办呢?” “陛下不允许我们用银钱,新大明宝钞还被换完了,那我们没换到钞的人,岂不是连钱都用不了了?” “我还没换到钞啊?我还没换到钞啊!” “这可怎么办啊?我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用钱,没有大明宝钞,怎么用钱?!” “……” 没换到新大明宝钞的官员,急得团团转。 最后,他们把主意打到了那些,已经换好新大明宝钞的官员身上。 “冯少卿,我记得您换了不少大明宝钞吧?您看,我可不可以用银子和您换一些宝钞?” “您放心,不会让你白换的,我愿意多出一些银子,换您割爱。” “我出三百五十两银子,换您三百贯钞,您看如何?” 鸿胪寺少卿冯正有些为难,他刚刚换得一千三百多贯钞,突然便被同僚给叫住了。 三百贯钞换三百五十两银子,若在其他时候,这可是个大赚特赚的买卖。 但如今情况特殊,他们这些官员是用不出银子的,只能换成大明宝钞。 如此一来,倒是他吃亏了,但那人又是同僚…… 冯正犹豫了一会,还是答应了:“行吧。” 于是两人当街做了一场,银换钞的交易。 如此举动,令其余没有换到新大明宝钞的官员茅塞顿开,纷纷效仿。 “冯少卿,我也愿意用三百五十两银子,换您三百贯钞!” “冯少卿,我愿出四百两银子,换您三百贯钞,请和我换吧冯少卿!” “冯少卿,我出四百五十两银子,换三百贯钞!” “……” 冯正吓了一跳,连忙捂紧了自己的衣袖。 “不多,不多,我已不多。” “对不起了各位同僚,我真换不了了,诸位请和其他人换吧。” 说完,冯正赶紧走上马车,催促家仆赶紧驱车回家。 冯正走后,没换到钞的官员,又把目光放在了其他,成功换到钞的官员身上。 “邵郎中,可否愿意和在下换一百贯钞,在下愿意出一百三十两银子!” “程御史,我用三百两银子,换你两百贯钞,怎么样?” “王都督,六百两银子,换您三百贯钞,可好?” “……” 官员们的出价越来越高,越来越离谱。 最顶峰时,一贯面额的钞能换二两五钱的银子。 如此疯狂的汇率,让一直守在旁边看热闹的百姓,咂舌不已。 同时,他们也开始意识到,这一次新发行的大明宝钞,和以前发行的大明宝钞,完全不一样了。 诸位官员在京城分行外,商讨了许久关于银换钞的事情。 成交了不少,没成交的更多。 直到天色将暗,那些没换到新大明宝钞的官员,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等到夜色深重之时,上千名西厂番子涌向京城分行,将其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随后,京城分行的大门开启。 一车接着一车,装着满满当当白银的马车,在西厂番子的护送下,驶入皇宫。 这一行车队,共计十五辆马车,每辆马车都拉着两万两白银。 一天之间,三十万两白银进入内帑! 当朱祐樘知道这个消息后,虽然早有准备,但心中难免掀起一阵怒火。 “你是说,不到两百名官员,就换走了三十万贯大明宝钞?” “每人平均换了一千七百两白银?!” “而且很多官员还没换到宝钞,在京城分行门口,就开始高价求钞?” “最高价格,竟然达到了二两五钱银子,换一贯大明宝钞?!” 朱祐樘愤怒地拍着龙案,周身杀气外露。 “看来,朕还是杀得少了!” 汪直恭敬地立于朱祐樘身前,一言不发。 不过,既然朱祐樘之前就已经说过,不会管他们换多少数额的大明宝钞,那就不会因此而责难他们。 若是朱祐樘真的,凡是贪官就都杀的话。 那把大明所有官员全杀了,肯定有冤假错案。 但是若是隔一个杀一个,那又有大量的漏网之鱼。 明朝官员的腐败,是系统性的腐败。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从中央到地方…… 就没有不腐败的地方。 要解决明朝官员的腐败问题,必须徐徐图之,绝不可心急。 朱祐樘如今的目标是尽快的筹集银两,如今看来,算是比较成功的。 当然,这些银两他也不可能全部花光。 按照朱祐樘设定的,百分之二十的银行准备金率。 这三十万银两,他大概能用二十四万两。 这么多银两,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还有大量的官员,还没有换到大明宝钞。 未来一段时间,京城分行还会源源不断地为他的内帑,输送银两。 想到这里,就连朱祐樘,也不免有些激动。 考虑到还有很多官员没有换到大明宝钞,而宝钞司一天最多也只能印抄五万贯,所以朱祐樘又定下了一条规矩。 “汪直,传令下去,之后一段时间,每人每天最多只能换五百贯钞。” “是,陛下。” 汪直点头领旨后,迅速离去。 …… 翌日。 天还没亮,京城分行外,却已经大排长龙了。 昨天没有换到新大明宝钞的官员,此刻吸取教训,早早地便来京城分行门口排队。 只是今天和昨天不同的是,除了大明的官员之外。 竟然还有零星几位京城的百姓,也混在排队换钞的队伍中。 这让排队的官员心中不满,羞于与这些百姓为伍。 但四周如狼似虎的西厂番子们,又紧紧地盯着他们。 这让他们不敢发作,只能将不满憋在心里。 第四十八章 倒反天罡了! 辰时三刻,大明银行京城分行准时开门。 排在第一位的通政使司通政使魏文江,由何涌亲自迎进门。 魏文江走进京城分行后,便让家里的奴仆将马车赶去银库里,自己等着换宝钞。 魏文江充分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这一次他准备了足足三千两白银! 他要一次性。把未来几个月的钱都换够。 但没想到,何涌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给干懵了。 “魏大人,不好意思。” “陛下昨日下令,从今以后,每人每天只能换五百贯钞。” “所以今天只能先给你换五百贯钞,您要是有需要,请明天再来换钞。” “什么?!” 魏文江人都麻了,心急如焚:“怎么会这样?昨天那些人都还可以随意换钞呢!” 何涌面上依旧笑呵呵:“这是陛下昨天晚上新下的命令,今天才正式施行。” “这也是为了能让更多的人,换到新大明宝钞,魏大人理解一下。” “这……” 魏文江很不甘心,但他只能咬牙切齿地拿着五百贯大明宝钞,将没换掉的白银,重新再搬回家。 魏文江心里真的很纠结。 从一开始抗拒换大明宝钞,再到抢着换大明宝钞,最后因为换不到大明宝钞,而感到愤怒与不甘。 走完这些心路历程,仅仅也只是过了数天而已。 魏文江黑着脸走出京城分行后,排在第二位的官员,欢天喜地的走进京城分行。 开始经历和魏文江相同的心路历程。 而恰恰是因为朱祐樘的这个规定,导致几个胆大精明的百姓,也换到了一些大明宝钞。 而这些胆大的百姓换到大明宝钞后,又高价换给了一些急于求钞的官员。 让大明的百姓,竟然也剥削了一回大明的官员。 …… 紫禁城。 御书房。 汪直急匆匆地走进御书房,发现阁老刘健正在御书房里,与朱祐樘议事。 于是汪直安静地在一旁站定,等待朱祐樘和刘健议事结束。 朱祐樘瞥了一眼汪直,没有说话,他正听着刘健的汇报。 “陛下,前几天刑部尚书张蓥,在京病逝。” “礼部商量后给张蓥尚书定的谥号为,庄懿。” 朱祐樘点了点头:“准,赠张蓥太子太保,好生安葬了吧。” “是,陛下。” 刘健记了下来,继续汇报。 “张蓥病逝,再加上兵部尚书马文升被斩首,如今又空出两部尚书来。” “依臣之见,这兵部尚书一职,可由佥都御史刘大夏来担任。” “刘大夏清修刚介,而中实坦易,喜人之善,恕人之不及。” “又曾历任兵部职方司主事、郎中、粤州右布政使,又处理过宣府的粮饷问题,经验丰富。” “这刑部尚书之职,可由右副都御史彭韶担任。” “彭韶刚正不阿,秉节无私,多有惠政。” “曾历任刑部主事,蜀州按察司副使,粤州左布政使,应天巡抚。” “彭韶经验成熟,处事稳重,当为刑部尚书不二人选。” 朱祐樘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彭韶这人,朱祐樘不了解,但对刘大夏却是十分熟悉。 之前便说过,王恕,马文升,刘大夏三人合称“弘治三君子”。 如今马文升已被朱祐樘夷三族,王恕还在任吏部尚书,但未被批准入阁。 再加上这刘大夏,这弘治三君子,朱祐樘算是凑齐了。 朱祐樘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在朝中没有自己的亲信。 怀恩,汪直,牟斌都属于厂卫特务机构,高顺又是军队统领。 手下全是武将,没有文臣,所以对朝中官员的任命,真是两眼一抓瞎。 朱祐樘最后还是同意了刘健的提议。 “刘大夏和彭韶么?行,朕都准了。” 刘健又上前两步:“陛下,臣觉得刘大夏还可入阁……” 朱祐樘摆了摆手,刘健识趣地闭上了嘴。 “行了,朕觉得内阁有你们四位就已经够了,无需再举荐其他人等。” 刘健无奈,希望再一次破灭。 他只能拱手领命:“是,陛下。” “刘阁老,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退下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 刘健退步离开后,朱祐樘才看向汪直。 “说吧,什么事?” 汪直快走几步,来到朱祐樘面前站定,恭敬地拱手:“回陛下,是京城分行那边,关于新大明宝钞的事。” “嗯?” 朱祐樘稍微打起了几分精神。 “今日京城分行开业后,除了京城的官员之外,还有几名百姓也换了宝钞。” “随后这些百姓,又以高于实际面额两倍的价格,将宝钞卖给了官员,从中牟利。” “陛下,您看要不要制止一下这种风气?” 朱祐樘先是一愣,随后抚掌大笑。 “哈哈哈,好啊,真是精彩!” “没想到新发行的大明宝钞,这么快就让百姓认可了。” “这种好事,干嘛要制止?” “大明的官员剥削百姓久已,现在让百姓剥削一下大明的官员,又怎么了?” “只是确实要用心注意一下,别让京城里的那些富商钻了空子,让他们从中牟利了去。” “是,属下明白。” 朱祐樘挥了挥手,汪直便悄然告退。 …… 又一日。 在苦排了三个时辰后,京城分行的大明宝钞再一次被人换完。 连续三天都没有换到宝钞的工部郎中于祯,彻底崩溃了! 他从京城分行中走了出来,口中还骂骂咧咧。 “怎么这么倒霉啊!宝钞又被其他人给换完了!” “一天就只有五万贯钞,其他人哪来那么多的银子,每次都换满五百贯钞的额度吗?!” “再换不到宝钞,全家上下吃啥?用啥?” 于祯真是急了,连续多日都换不到大明宝钞,让他心头很慌。 而这时,一个穿着短打的百姓,来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这位大人,您是想换弘治宝钞吧?” 因为新大明宝钞和原来的大明宝钞,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将上面的年号,从洪武换成了弘治。 所以民间渐渐地,以弘治宝钞来称呼新大明宝钞,用来和之前的大明宝钞作区分。 于祯皱着眉,点了点头:“没错,是又如何?” 那人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大人若是想换弘治宝钞的话,请跟我来,定会让大人满意。” 说完,那人走向旁边的一条小巷。 于祯心中疑惑,但他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于是带着家丁,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第四十九章 天下秀女入京! 来到巷子里,于祯才发现这里,汇聚了五个身穿短打的百姓。 看到于祯之后,几人笑嘻嘻地围了上来。 “官爷,是要换弘治宝钞吗?咱这儿有。” 其中一人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叠弘治宝钞。 从一百文的面额,到一贯钞的面额都有。 于祯眼前一亮:“我换,你这里有多少宝钞,我都给你换了。” 那人嘿嘿一笑:“小的手里也不多,只有二十三贯七百文的钞。” 于祯心里有些失望,不过想着虽然少是少了点,但是好歹也能解燃眉之急。 于是大度地表示:“那都给本官拿来吧,本官也不占你便宜,给你二十五两银子。” 于祯说着,已经准备从怀里掏碎银了。 但没想到那人却突然把钞收了起来,话锋一转。 “官爷慢着,您这二十五两银子,可换不了我这二十三贯七百文钞。” “现在这弘治宝钞,在外面一贯钞,可是能换二两半钱银子的。” “小的也不多要,就要您五十两银子,您看可好?” 于祯勃然大怒:“大胆刁民!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本官头上!” “你们不想要命了?!” 于祯指着那五个百姓,对着身后的家仆喝道:“还不快去把他们手中的宝钞,给本官拿过来!” 几个健壮的家仆得令,正准备向前走去。 那五个倒卖弘治宝钞的百姓,对视一眼,然后默默朝左右让开了一个身位。 只见一个手拿凉刀的西厂番子,正默默坐在后面的一个木箱上。 那番子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于祯,和他那几个家仆。 但就这一眼,让堂堂正五品的工部郎中于祯,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那几个手下,心里也是怕的要死。 原本要迈出的脚步连忙收了回来,还倒退了两三步,反而躲到了于祯的身后。 “老……老爷,咋办?是西厂的番子!” “老爷,咱们快跑吧,西厂的番子我们惹不起啊!” “老爷,他在看我们啊!他不会要杀了我们吧?!” “……” 于祯感觉自己喉头发干,连声音都差点发不出来。 于祯憋的脸都红了,哆哆嗦嗦了半天,最后从身后的马车上,取出了五十两银子。 “这位好汉,五十两就五十两,我……我换了。” 那位拿钞的百姓,笑嘻嘻地接过银两,将手中的弘治宝钞双手奉上。 “官爷,这些钞您拿好了。” “慢走啊您!” 于祯拿过弘治宝钞,转头就走。 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飞快地消失在小巷里。 生怕晚了一步,自己这辈子就走不出这条小巷了。 等到于祯消失不见后,那人从五十两银子中,取出十两银子,恭敬地举到那名西厂番子眼前。 “官爷,给您的孝敬。” 西厂番子也不推辞,伸手将银子收了起来。 西厂番子收了银子,五名百姓才松了一口气,面带喜色地结伴离开。 …… 之后的一段时间,在宝钞司的加急印钞下,京城的官员最终都换到了足够的弘治宝钞。 又因为有百姓换钞,又以高价换给官员这条灰色产业链,让京城许多百姓,对弘治宝钞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从原来的抗拒,到后来的不抵触,再到现在的欢迎。 百姓换钞给官员这条灰色产业链,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影响,就是因为西厂不仅不打击这条产业链,反而还默默地保护它。 这让越来越多的百姓都开始参与其中,百姓也乐得拿出一半的利润交给西厂番子,换得平安。 总得来说,这是一场三赢的局面。 朱祐樘赢一次,百姓赢一次,西厂还赢一次。 而这时,为期接近一个月的天下选秀,终于到了收官的时候。 去往两京十三省的采选官,也开始带着通过初选的秀女,陆续返京。 京畿道,一行马车缓缓行驶。 这支队伍从南直隶应天府出发,由一百名卫所兵护送,十三名采选官带队,带着二十七名初选合格的秀女,返回京城。 夕阳西沉,天地一片金黄。 队伍经过驿站时,这支队伍的最高官员,礼部郎中张彩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看天色,随即下令。 “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先在驿站住下吧。” 统帅这支卫所军的卫所百户,发出疑问。 “张大人,现在距离天黑还有段时间,京城就在眼前,何不加快速度,赶在天黑之前入城呢?” 张彩皱眉呵斥:“你懂什么?这后面的马车里面,说不定就坐着陛下未来的妃嫔。” “秀女们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赶那么一点时间干嘛?” “万一这后面的秀女有什么闪失,你我担得了这份责任吗?!” 卫所百户被训斥得不敢抬头,只能拱手行礼:“张大人,下官知错,是下官鲁莽了。” “下官这就去安排住宿驿站。” 张彩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小心点。” “是,大人。” 卫所百户被张彩支走后,张彩走下了马车,来到了最后一辆马车边。 “诸位秀女,马上就要到驿站了,咱们在这歇一晚,明天早上就能入宫了。” 张彩说完后,隔了一会,马车内才传来一道清婉的声音:“知道了,张大人。” 张彩从怀中拿出一个水袋,将其从窗口递了进去。 “想必各位都渴了,先喝点水吧。” “谢大人。” 马车内的人将水袋接了过去,过了一会后,才重新传了出来。 张彩笑呵呵地接过水袋,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队伍进入了驿站,百名卫所兵驻扎在外,采选官和秀女们住在驿站内。 张彩,孙女史,还有其他采选官和秀女都下了马车,向驿站走去。 突然之间,队伍最后那架最大,最豪华的马车上,传来阵阵咳嗽声。 在场的采选官听到后,全都变了脸色。 “怎么回事?最后一架马车上的秀女,怎么全都咳嗽起来了?” 孙女史停住了脚步,脸色凝重。 张彩也是眉头紧锁:“这可不好办了,按照规定,身体有恙的秀女,可不能入宫面圣。” “孙女史,您怎么看?” 孙女史纠结许久,最终做了决定:“既然如此,那就只怪她们命不好吧。” “将她们的名字从籍策上划去吧,备注患病落选。” “张大人,您觉得呢?” 张彩按耐住心中的雀跃,面上装得不动声色。 “全凭孙女史定夺。” 第五十章 希望你在诏狱里也能这么说 几位采选官商量后决定,取消那患病的八位女子的秀女身份,不允入宫面圣。 当天晚上,张彩便主动请缨,要将这八位女子,连夜快马加鞭地送回扬州。 夜幕下,一辆马车疾驰在京畿道上。 驾驶马车的人是张彩的马夫,张彩就坐在马夫的旁边,不停地催促着马夫加快速度。 但他们所奔行的方向,却不是回扬州,而是去往京郊的一处私人宅院。 这所宅院就是张彩本人,专门用来金屋藏娇的。 一想到他即将可以,霸占这八位千娇百媚的可人,张彩就感到异常亢奋, 忽然,前方原本平坦的路面上,多出了十余位人马。 他们横栏在道路上,手中的长刀,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冰冷。 马夫见状,连忙拉停了马车。 突生意外,这让张彩心中发慌。 因为行动保密,他这次出来,甚至连卫所的士兵都没有带。 他原本以为,这里离他的私宅也就十几里的路程,一路上会非常顺利。 但没想到,竟然会在路上,遇上这些亡命之徒。 因为离得远,张彩只能看见一群模糊的黑影,并不知对方是何来路。 张彩强行镇定下来,对着那群黑影大吼。 “诸位好汉,本官是大明礼部郎中,乃是朝廷命官!” “你们若是伤我,大明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各位若是求财,本官可以奉上五十两银子,但求诸位,切勿动手伤人。” 张彩谨慎地盯着那群黑影,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但对方没有回应,他们只是驱使着马,缓缓向其靠近。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张彩终于借着月光,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服饰。 飞鱼服,绣春刀! “锦衣卫!!!” 张彩尖叫出声,双眼瞪到最大,全身拼命向后退去。 可惜他背后是一扇坚固的木板,他现在所乘坐的大马车,门都是在后面开的。 所以他被挡在原地,双脚还在拼命向后蹬,模样滑稽至极。 “张郎中,竟敢私藏秀女,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一道清冽的女声响起。 身着红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朱雀,缓缓走近张彩。 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夜光下,她脸上半张朱雀面具,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很少有人知道,锦衣四大卫里的朱雀,竟然是一个女人。 张彩心慌胆寒,双腿软的似乎没有知觉,并且隐隐感觉有些管不住自己的排泄系统。 但张彩依旧硬着头皮反驳,绝不能坐实私藏秀女的罪名。 “你胡说什么?!天下谁人敢私藏秀女?!” “我奉陛下之令,入南直隶为陛下采选秀女,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怠慢!” “如今眼看要入京,却有八位秀女突生恶疾,咳嗽不止!” “按照采选规定,患疾秀女不可面圣,经过商讨,各位采选官一致决定淘汰这八位秀女,送她们回扬州!” “本官只是奉命送她们回扬州而已,何来私藏秀女一说!” “你们锦衣卫不要血口喷人,凭空污人清白,拿出你们的证据来啊!” 朱雀正眼都不瞧张彩一眼,只是淡淡道:“说的真好,希望你在诏狱里,也能继续这么说。” “带走!” “是,四爷!” 众锦衣卫领命,飞速扑来,缉拿张彩。 张彩魂飞魄散,恐惧深入骨髓。 “住手!你们没有证据!你们不能缉拿本官!” “住手啊住手!我没有私藏秀女!我没有!我没有!!!” “住手!快住手啊啊啊啊啊!!!” “……” 张彩被带走后,有锦衣卫问道:“四爷,这马车里的秀女该如何处置?” 朱雀来到马车后,伸手打开了车门,里面八位如花似玉的美人,正害怕地抱做一团,躲地远远的。 朱雀思索了一番,下令道:“先安置于我宅里,等她们药效过后,再送入宫内,献给陛下。” “是,四爷!” 随后朱雀看向八位秀女,安慰了一句:“没事了,你们好生休息。” 随后,便挥手差人将她们送走。 根据锦衣卫探子的密报,张彩给八位秀女喝的水中,下有一种刺激性的药物,会引起短暂性的咳嗽。 除此之外,别无大碍。 张彩的一举一动,从他走出京城开始,就一直暴露在锦衣卫的视野下。 只是他本人并不知道而已。 自从上次马文升擅自离京,而锦衣卫没有及时向陛下汇报情况,引得圣颜大怒之后。 锦衣卫上下便暗暗发誓,绝不会再错失任何一条情报。 他们锦衣卫,就是大明皇帝陛下,监察天下的耳目! …… 紫禁城。 奉天门。 朱祐樘高坐龙椅,召开朝会。 阶下六部官员,依次奏事。 这些天来,京城官员都消停得很,一切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 就在朝会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锦衣卫都指挥使牟斌突然走到阶下,对着朱祐樘遥遥一拜。 “启禀皇上,臣有要事相奏。” 文武百官心中有些奇怪,一般锦衣卫向陛下奏事,都是私下单独密奏。 公开在朝会上奏事的情况,这还是第一次。 朱祐樘看着牟斌,语气平静。 “准奏。” “陛下,臣要弹劾礼部尚书刘健御下不严,识人不明,监察不利!” 牟斌一席话,引得满朝文武,纷纷为之变色。 弹劾一名尚书甚至阁老,都不是什么大事。 都察院和六科给事中那些科道言官,天天干的就是这个事。 但是锦衣卫弹劾六部尚书,这件事就不寻常了。 自朱祐樘登基之后,厂卫们的行事风格,向来都是直接上门抄家,缉拿入狱。 什么时候,锦衣卫都这么礼貌了? 还干起弹劾人这种,打嘴杖的事情了? 刘健脸色巨变,顿时惊出一身细密的冷汗。 其他人的弹劾,他可以不管。 但是这锦衣卫的弹劾,他是真怕。 刘健连忙手持笏板,走出队伍,站到牟斌的身边。 先对朱祐樘一拜后,才开口:“牟指挥使,何出此言?” 牟斌脸色平静地丢出一记闷雷。 “礼部郎中张彩,在采选秀女途中,妄图私藏秀女,已被锦衣卫当场抓获!” “啊?!” 刘健面色如土,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满朝文武也是一片哗然,个个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