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都快老死了,挂才来 “谢安的病情如何?” “他的卒中已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但年事已高,只怕撑不了几天了。” …… 待交谈声渐渐远去,躺在病榻上的谢安才吃力睁开眼,嗫嚅着干裂的嘴唇,发出一声长叹。 “来到这个世界三十年了,终于要老死了么?” 他原本是个蓝星的苦逼打工仔,背负着房贷车贷,只得接受万恶老板无底线的加班要求。那日熬夜加班,突然大脑缺氧晕了过去,醒来就成了大乾朝乌桥镇的一名当铺伙计。 大乾吏治腐败,豪强割据,盗匪横行,更有邪祟妖魔作乱,百姓命贱如草芥。 谢安运气不好,穿越竟然没有金手指。 但也靠着机灵和勤奋,一步步坐上了李氏当铺朝奉师傅的位置。 所谓朝奉,便是负责验物定价、决定收当与否。属于技术工,待遇比寻常伙计好上不少,日子还过得去。 可他在一个月前莫名中风,导致五十岁的身体急速恶化,至今已五脏衰竭,油尽灯枯。 在这乱世里,五十已属高寿。作为穿越者的谢安,却不甘心如此庸碌短命。他也曾怀有梦想…… 最初时想鲜衣怒马仗剑走天涯,中年时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年老时想长生久视。 苦寻半生未得果,只发现自己终究是个普通人。 曾经的幻想都成了镜中水月,南柯一梦。 回顾一生。 一事无成,一无所获,一无所好。 真是过的毫无意义。 “师傅,该吃药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谢安的思绪。 听声音是徒弟贺春利来送药。 当铺这门生意,吃的就是朝奉师傅的绝活手艺。行内盛行师傅带徒弟,避免手艺失传。 谢安作为李氏当铺的朝奉师傅,自有一手鉴物绝活。带了三个徒弟,贺春利便是其中之一。 ‘药还是要吃的。’ 谢安吃力爬下床,裹上厚实的棉袄子,忍着酸麻昏沉的身体,拄着龙头拐颤颤巍巍去开门。 “张兵呢?” 面黄肌瘦的贺春利腼腆回答:“张哥忙着接待典客。” 自己就住在李氏当铺的后院,相隔不足百步。能忙到接连半月都不来看望自己这个将死的师傅? 谢安也没说破,接过药壶便进了房间。 艰难喝下令人反胃欲呕的药汤,身体仍不见丝毫好转。 “看来真的油尽灯枯了……” 他望着干瘪起皱的手背,开始考虑后事。 “回头买副好棺,买块宝墓,这辈子只能这样了。嗯,如果生活强女干了你,那就闭着眼睛享受吧……” 就这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枚白色道箓。 【检测到宿主……】 “挂?” 早已心如止水的谢安,罕见的变得激动起来。 很快,眼前出现了一个完整的面板。 【宿主:谢安】 【当前可获取命格:长生。】 【是否获取?】 还真是金手指啊。 “长生……” 谢安目瞪口呆,满是不可置信。 前一秒还说生活女干了自己,这就来了个长生命格…… 及时雨啊。 虽已时日无多,说不定还能挣扎一波? “获取!” 伴随着谢安驱动念头,道箓上忽然释放出一道白色的流光,飞入谢安体内。 嗡! 谢安清晰感觉到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滚动,流遍四肢百骸。 原本干瘪无力且病怏怏的身体,忽然间就被打了一针强力激素似得,变得龙精虎猛,气血充盈。 浑浊的视线,也变得清明了许多,一下子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虽然这种感觉很快就消退了,但绝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出现过。 【获取成功。】 【当前长生命格等级:1级。】 【功效:修炼养生功法效率加倍,坚持养生必能延年增寿,日积月累必可长生久视!】 【当前养身功法:无】 “长生久视……” 这四个字的出现,让谢安激动的头皮发麻,眼眶滚烫。 看着铜镜里那张布满皱纹的俊脸,看着那满头的白发,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苦苦追寻半辈子的长生,终于在即将老死的时候……看到了希望! 别人修炼养生功,只能养养生而已。 而自己融入了长生命格,修炼养生功必能延年增寿,日积月累必能长生久视! 这就很变态了。 穿越三十载,谢安很清楚这世道存在武道大师,寿达一百五十载。还有一些实力强大的修士,寿元可达两三百载…… 对凡尘俗人来说,五十岁是风烛残年。 可对修士而言,五十岁却是花开正红的年纪。 这就很令人期待啊。 虽说修武讲究根骨天赋,名师指导。但只要自己寿命足够长,慢慢摸索,哪怕根骨差也未必就不能成为一代武道宗师。 人到五十还有个好处,那就是褪去了年轻人的急躁,心态那叫一个稳健。 耐得住寂寞,忍得了慢慢发育,也不急于出头显圣。 不至于出现风头太盛,中途因为激勇好斗而夭折的风险。 金手指虽然来的晚,但也有来得晚的好处。 “大乾素有穷文富武一说,寻常人要想习武却是不易。要么入军伍拿命换资源,要么花费重金去武馆学武,此外还需要耗费重金购买药辅秘籍。 哪怕市面上随便一本不知道真假的武学秘籍,少说也要十多两银钱。这都不是平民百姓能负担的开销。 相比之下,养生功却要廉价许多。” “是了,当铺的陈掌柜就有一门养生功,我去找他要来。” 有了长生命格,修炼低廉的养生功就能增寿,何惧区区中风? …… 午时。 李氏当铺已典客满堂。 谢安刚拄着龙头拐杖进入铺子,伙计们便纷纷打招呼,一口一个“谢师傅”叫着。 李氏当铺虽是乌桥镇的一家小当铺,但朝奉师傅这个位置可太重要了,便是掌柜陈远也对谢安礼敬有加。 不过大家打招呼明显不如之前那么热情了,多了几分应付怠慢的味道。 显然,大家都知道谢安没几日活头了。 谢安对这种场面早就习惯,直接找到趴在柜台上斗蛐蛐的掌柜陈远,“老陈,我记得你有一门养生功来着。可否借我瞅瞅?” 陈远顿时抬头,十分诧异的打量着谢安,“老谢头,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个比我还大一轮生肖的想练武啊。” 2、养生功 “师傅,您都五十高寿了,过几天轻省日子得了。干嘛还去练武啊,万一闪到腰可怎么了得?” 一个被伙计们围在中间的灰衣青年,一半关心一半开玩笑的开口。引来一阵起哄。 他是谢安的大徒弟张兵,鉴物定价的手艺学得颇有火候。 在谢安养病期间,当铺鉴物的活儿多由张兵操持。期间没出什么乱子,当铺经营顺当,很得人心。 不少人都在私下里议论,待老谢头撒手人寰,朝奉师傅的位置大概率是张兵的。 谢安对张兵的调侃感到不悦,却并未表现出异样,只冲陈远道:“我就是找门养身功活络活络身子。” 陈远见谢安满脸认真,便从怀里掏出一本黑色皮壳的老旧古书递给谢安,“老谢头,这半本五禽戏我练了好几年,没多大用处。你悠着些,可别真扭到腰了。” 他虽是好心提醒,言语间却透露着惋惜。 养生功需要长年累月的坚持练习,才可让身子骨健朗一些。若谢安从十年前开始练或许还有点用,但现在剩下几天活头了? 谢安接过养生功,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谢安前脚刚走,张兵便凑到柜台边嘀咕起来,“掌柜的,师傅都这把年纪了,若因练你给的养生功有个好歹。掌柜的难免会被牵连……” 陈远横了张兵一眼,“怎么?你不想你师傅再多活几年?” 张兵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自然希望师傅他老人家福寿安康。就是担心师傅练功扭伤。” 陈远低头继续斗着蛐蛐,嘀咕道:“那你还说个甚。滚去干活。” “这就去。” 张兵恹恹离去,心头不悦。 本是好心提醒一番掌柜,求个讨好。不想被反过来教训了一顿。 不过想着谢安方才走路的样子都颤颤巍巍,显然没几日活头了。 这才释然。 等自己做了朝奉师傅,掌柜的便不敢对自己这般呼来喝去了。 …… 谢安离开当铺时,恰好看见张兵凑到陈远耳边低语,一脸谄媚讨好。 ‘难怪不来看望为师,原来忙着越过我去讨好掌柜的……’ ‘还真以为学到了真本事,能越过我做朝奉师傅了?’ 穿越三十年,谢安其他方面虽然没什么建树。却在鉴物辨宝方面习得一手非凡绝活。 他可没把这手绝活教给几个徒弟。 他绝不会让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其实谢安钻研鉴物手艺这事也属无奈。 当初刚穿越过来就已是卖身给李府的贱藉伙计,根本没钱练武,只能潜心跟着老朝奉学习鉴物手艺。 等到谢安攒够银钱,却已过了练武的年纪,而且李府老爷见谢安手艺精湛,更是卡着卖身契不放。 “罢了,当务之急是要增寿,我可不想就这样老死……” 回到后院小屋,谢安反锁好房门,坐下来翻看五禽戏。 五禽戏并非正儿八经的武功秘籍,而是医家养生的把式。乌桥镇外的黑市上就能买到。谢安之所以不顾被调侃一顿去找陈远,无非是为了省下五两银钱。 这世道可比不得前世,赚钱极难。 寻常的农户,一年辛苦耕种,也不过才十几两收成。刨去成本和劳力,也就堪堪够温饱。 当铺的打杂伙计,一年的银钱大概四五两。朝奉学徒大概七八两,只能勉强过活日子。 谢安这个朝奉师傅贵些,一年大概二十两。看着是不少,但人老后毛病多,处处需要花钱,至今余钱不多,能省还是要省的。 都说年轻时拿命赚钱,年老后拿钱买命。却是一点不夸张。 “古之仙者,为导引之事,熊颈鸱顾,引挽腰体,动诸关节,以求难老。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 开篇第一句话,就让谢安眼前一亮。 古之仙者……很牛逼的样子啊。 一番通读下来,谢安神色暗淡了许多。 都说很多作者喜欢在开篇搞噱头,弄个非常夸张的标题,先把读者骗进去,然后就开始各种喂翔…… 这门五禽戏的作者也是搞噱头的行家。 开局就仙人,其实后面的内容和仙人没半毛钱关系。 说白了就是疏通经络,调和气血,活动筋骨,滑利关节。即改善身体素质,增强抗病能力。 难怪陈掌柜说练了几年也没多大效果。 不过谢安眼下也没更好的法子,只能寄希望长生命格了。 谢安起身搬开餐桌,清理出个空间,便摆开架势演练起来。 五禽戏是一种外动内静,动中求静的功法。有五种经典的动作: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练时要求模仿得逼真,不仅形似,而且神似,如虎有威猛扑动,鹿的伸颈回首,猿的机灵敏捷,熊的深厚沉稳,鸟的展翅翘立。 这些动作看似简单,要模仿到形神相似却很难。需要先练习桩功,先做到身体协调。 谢安也不急于求成,毕竟三十年都挺过来了。 他迈开双腿,沉肩坠肘,含胸拔背。想象自己是个木桩,做到身体协调,下盘纹丝不动。 动作看起来简单,和前世扎马步差不多,实际上标准要高很多。 没几下功夫,谢安就大汗淋漓,手脚肌肉都在抽搐。 半个时辰后,谢安便瘫软在地上大口喘息,感觉一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本以为练武才需要学桩功,不想这养生功也不例外。” 若无这金手指,谢安还真不想白白受这苦。 眼下有了增寿不死的希望,再苦再累也得拼一把了。 “再来。” 练至晌午,门外传来阵敲门声。 “师傅,该吃午饭了。” 还是贺春利送来午餐。 谢安开了门,不由多打量了一番贺春利,“张兵呢?” 贺春利耷拉着脑袋,“张哥去了李府,说是有要事找李府老爷汇报。” 越过自己去讨好掌柜不成,又连越两级去讨好李老爷? 这世道拜师,要正衣冠,盥洗礼,叩首礼,赠束脩,敬师茶,守孝道。 徒弟都要给师傅养老送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否则,做师傅的凭啥冒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风险,把手艺传给徒弟? 谢安虽然还是个奴籍,但这世道奴仆做技术工的情况并不少。他当初收三个徒弟的时候虽然礼节简陋,也是有过拜师礼的。 早前张兵几个徒弟拜师时,一口一个要给谢安养老送终。 如今眼看自己要倒,张兵怠慢凉薄不说,还迫不及待想取代自己。 这无疑触犯到了谢安的底线。 “知道了,你去忙吧。” 谢安接过托盘,回到房间。 一碗白米饭,一碗豆腐汤。 虽然没有荤腥,但谢安经过一上午的站桩早已饥肠辘辘,大口吃完饭,便继续练功。 练至黄昏,谢安再次虚脱的瘫软在地上。 明显感觉到一股热流在小腹位置流窜,缓缓流经四肢百骸,腰酸背痛的毛病也有轻微的好转。 下一刻,眼前出现了两行小字: 【当前养生功法:五禽戏(初窥门径:1/100)】 【提示:修满初窥门径,可增寿六载】 3、奇效 拼了老命爆肝一天,五禽戏的进度只涨了可怜巴巴的百分之一。 但谢安却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喜悦: 长生命格,果真有效! 这对于长久在鬼门关前徘徊的谢安来说,无疑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接下来,只要爆肝,就能涨进度。进度达到圆满必突破。 搞不好修满初窥门径之后还有更大的惊喜…… 经过两世的无情鞭挞,谢安已不指望自己是什么幸运之子,妖孽天才了。但这金手指却给了谢安真实可触的希望。 只要勤勤恳恳,哪怕进度慢点,只要坚持下去,何愁将来没有奔头? “好饿……” 摸了把干瘪的肚子,中午的吃食早就消化殆尽,再次变得饥肠辘辘。 自谢安中风以来,器官全面衰竭,导致食欲迅速减退,哪怕看见充满油水的荤腥也提不起多大食欲。 哪有过现在这般如饥似渴的强烈感觉? 都说饥饿是最令人难受的感觉,但谢安此刻却分明觉得,饥饿想吃东西……也是一种福气。 谢安冲门外叫来贺春利,让他送晚饭来。顺便让贺春利多留意张兵的举动,此人心术不正,得防一手。 吃饱喝足,谢安却不敢睡。 他明显感觉到此刻还处于五脏衰竭的极度虚弱状态,生怕一合眼就去了…… 俗话说人越老就看的越开。 就谢安自己的亲身感受来说,还真不是这样。 人越老越不甘心,越发的惧怕死亡。 过去一个月里,他都活在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生怕某日合眼就没了。 人在年轻的时候,知道自己生命悠长,不存在合眼就醒不来的情况,可以睡得安稳。 可人一旦老了,再遇上个灾病,便会近距离的感受到死亡的恐惧,真会去想某日合上眼就醒不过来了…… “时间还早,再练几个时辰。” 谢安怕死啊…… 一直苦练到凌晨时分,谢安累的筋疲力竭,连眼睛都睁不开,这才沉沉睡去。 翌日。 谢安睁开了眼。 “万幸……” 匆忙洗漱了一番,谢安吃过早饭,便回到房间里练习五禽戏。 往后数日,谢安每次睁开眼都感觉万幸…… 把每一天,当成生命的最后一天去度过。 除了按时吃药,便是咬牙练功。 对五禽戏的修炼强度,简直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虽然谢安知道有长生命格的加持,修炼五禽戏能增寿。但问题在于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正在迅速衰减…… 一方在增,一方在减。完全在和死亡赛跑! 若是因为修炼不勤奋,增幅抵消不了减幅……便是得了外挂,也可能挂掉。 如今正处在最危险的阶段,当真一刻都不敢消停。 时间来到了七天后的傍晚。 结束一日练功的谢安,总算发现体内出现了异样。 有一股热流,持续的停滞在小腹的位置。 这可是之前未曾有过的感受。 先前每次修炼完五禽戏的时候,的确会有一股暖流在体内窜动。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暖流就会消失。 大体上和人剧烈运动后身体发热,然后慢慢恢复正常一样。 但这次却不同了。 如今已是寒秋,夜深露重,寒风刺骨。谢安明显感觉身体不像之前那般的冷了。 暖流滞于小腹,持续生热。 手脚的酸麻无力感,腰酸背痛症状,出现了持久性的大幅改善。 眼前的面板显示: 【五禽戏:初窥门径(10/100)】 谢安松了口大气,“虽然进度才十分之一,但身体已明显大幅好转。暂时应该度过了和死亡赛跑的阶段。至少不需要担心每晚合眼醒不来了!” 被死亡的恐惧压迫了整整一个多月…… 如今终于摆脱了近距离的死亡恐惧。 只有切身体会过这种恐惧的濒死老头,才会明白……摆脱这种感觉是何等幸福的事情。 “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自中风以来,谢安第一次睡了个好觉。 翌日。 谢安睡到日上三竿才睁开眼。 明媚的阳光透过纤薄的窗户纸洒落在脸上,暖洋洋的。还听见了窗外“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 谢安摸着被窝里里暖暖的汤婆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这世道的文化习俗,和前世的古代差不多。一些老人怕冷,便会用个布袋子包裹住装满热水的铜壶,放在被窝里取暖。 俗称“汤婆子”。 谢安虽然身体有明显好转,但毕竟年纪大,加上今年的秋天特别冷,暂时还无法摆脱汤婆子。 乌桥镇隶属南阳府青乌县下的一个镇子,处在大乾朝东南边境。东边的八百里大阴山挡住了东海入内的暖流。导致这一带气候特别冷。 每到深秋,便是寒霜冰河,偶尔还会下雪。乡民们都需要挖好地窖,储存食物过冬。饶是如此,每年寒冬还是会出现冻死人的情况。 而秋冬时节食物匮乏,平时缩在大山里的土匪们为了活命,便会下山劫掠村庄。 百姓们为了熬过秋冬,非但要面临天灾,还要防着山匪,生存大不易。 好在乌桥镇上有捕快驻扎,还有一家武馆,其中有武师坐镇。生活在镇上的乡民倒是比周边村子的村民安全许多。 而李府在镇上属于大户,聘请了护院武者,寻常山匪不敢轻易动李家的产业。 这也是谢安一直留在李氏当铺的原因。 若无武艺傍身,离了大户,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当真难活。 “修炼养生功七日就有此等奇效,长期坚持下去,根骨和力气必能极大改善。未必就没有习武的可能。若是能习一手好武艺,我才算在这乱世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谢安翻身下床,开始新一天的练功生涯。 中午刚吃过饭,李老爷派了个年轻丫鬟来看望谢安。 这丫鬟谢安认识,叫春兰。 是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在李府当中很有地位。 “谢师傅,老爷说了,你一直吃着药身子骨却不见好转,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谢安立刻就明白了。 这一个多月来,李府一直花钱给谢安配药,开支不少…… 不见谢安好转,便不想再花这冤枉钱了。 虽然这笔药钱对李府来说不算多,但谢安终究只是李府的一个奴仆下人。 这世道,很多奴仆做技术工的情况并不少见,待遇虽然不差,但奴仆终究是奴仆…… 谢安早就习惯了这乱世,倒也没什么愤世嫉俗。 “那李老爷是什么打算?” 4、突飞猛进 春兰打量着躺在床榻上的谢安,有些于心不忍。 “谢师傅你也知道,大少爷在县城讲武堂进修,准备考武举。习武开销甚大……所以,老爷的意思是能省则省。接下来的药得你自己花银子去买,你看可行?” “行,我以后自己去买药。” 谢安没有反驳,也反驳不了。 这世道习武,开销是个无底洞。 一味上好的药辅,动辄十两几十两银钱,还得经常服用。 还有些上好的丹药,一颗就得大几十两上百两。 便是李府这样的镇上大户都难顶。 可想而知在普通人习武有多难了。 见谢安一口答应下来,春兰越发感到心酸,“谢师傅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是……” 谢安看出春兰有难言之隐,只怕有更坏的消息,“春兰姑娘有话直说。老头子我受得住。” 诶。 春兰叹了口气,垂下头道:“李老爷说……若你的身子骨再不见好转,便要另外找个朝奉师傅来坐镇铺子。”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沉。 虽然早就料到会出现这一幕,可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感到一股子难以言状的苍凉和难受。 从过去七天的改善情况来看,谢安明显感觉到身子在迅速恢复,力气也在增长。 再有两三天,必能恢复到中风前的状态。到时候自可正常干活儿。 可李府似乎等不及了…… 找人顶替自己的位置,意味着老年失业,还意味着谢安没办法继续住在当铺的后院小屋。 自己没了收成不说,还需要去外面租住,还需要购置诸多生活用品……林林总总加在一起,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对于只有五十两存款的谢安来说,无疑雪上加霜。 见谢安面色难受,春兰不忍心道:“本来李府老爷也没这般着急的。最近你那个徒弟经常去找李府给大姑爷送礼,还显露鉴物的手艺。李府老爷听了姑爷的话,所以……只愿意给你三个月休沐。” 一般来说,中风恢复至少需要一年半载。三个月显然太少,多少有点做做样子的意思在。 这一切……张兵! 谢安微微眯起眼,“行。那就三个月。期间我自己去买药,若到期身子骨还不能工作。我便自个搬出去住。” 春兰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拿出几块碎银子,塞到谢安手里,“这二两银子你拿着,或是买药,或是……准备后事,你自己拿主意。对了,张兵此人最近心术不正,你小心些。” 留下一句话,春兰头也不回的走了。 都不给谢安拒绝的机会。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谢安心头微热。 自己和春兰没什么交情,无非是有一次春兰做错事被李老爷训斥罚跪三日,谢安恰巧路过,见她饿得发昏,便把手里的一块烙饼给了春兰。 事情都过去五年了,不想春兰还一直惦记着。 收下碎银子,谢安开始盘算起来。 “三个月……完全够了啊。” 其实让谢让安现在去干活,身子骨都能撑得住。 再养三个月……无疑要好太多。 至于自负药钱…… 那完全多余。 谢安已经不需要吃药了。 “我的徒儿啊……你太着急了啊。” 便是没有这个外挂,谢安也自信只要在李老爷面前展露绝活,并将这绝活传给某个徒弟……便可指定自己的接班人。 谢安研习了三十年的鉴物绝活,自信整个青乌县也鲜有对手。自然不可能把这绝活带入棺材。之所以拖延不教,就是想自己病重将死的时候,看看人性显露,看看哪个徒儿愿意为自己养老送终。 更何况如今有了金手指,谢安的眼界和格局也开始不同了。 “既然李府老爷给了三个月的时间,那就充分利用起来。至于张兵……让子弹飞一会儿。” 谢安的日子又变的平静了起来,极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躲在房间里面修炼五禽戏。除了贺春利每天送来一日三餐,便只有掌柜的陈远偶尔来窜门唠嗑几句。 至于张兵,仍旧未踏入后院看望谢安,倒是偶尔听见张兵在当铺发号施令的嗓门越发的大了。 练功强度上来,食量也增大了不少。没点荤腥可撑不住,谢安便会私下给贺春利一些碎银子,让贺春利偷偷买些荤腥肉食来吃。 每次都买两份量,就在房间里的老灶台煮熟清炒,合着贺春利一起吃,偶尔还给这个徒儿讲些鉴物方面的知识。 贺春利是个学徒伙计,平时一个月也难吃上一顿肉食。如今跟着师傅享福,自是心中感激,只当谢安快走了,越发的尽心的伺候陪伴着。 他却不知道,这个师傅有更大的野望。 眨眼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后。 清晨时分,天色还没亮,谢安便早早爬起来,穿着单薄的内衬,在房间里修炼五禽戏。时而如猛虎扑动,时而如长颈鹿般伸颈回首,手脚甩动之间,都响起“噼里啪啦”的声响。 便是做着这般剧烈的运动,谢安也呼吸平稳,动作协调,精准无比。 这是桩功大成的征兆。 时至今日,他早就摆脱了汤婆子。干瘪的皮肤饱满了很多,身上的皱纹也消去了不少,全白的头发里长出了几缕黑发。 呼呼呼。 一套五禽戏打下来,谢安明显感到肌骨生热,滞留在小腹位置的暖流比半个月前壮大了数倍不止。便是深秋时节,穿着单薄的内衬也不觉得冷了。 收功后,谢安活动着手脚,顿觉龙精虎猛,再无老人的酸麻疲惫感,四肢百骸之中都充斥着结实的力量感,双臂随意挥舞之间已有一二百斤力气了。 他走到旁边的石锁旁,摩拳擦掌。 “这块搞来的石锁重二百斤,我来试试……” 迈开双腿,握住石锁把手。 双足踏地,力从地气,传递到腰间,再甩动腰肢儿将力量传到手臂,奋力一举。 “咔!” 二百斤的石锁,豁然被谢安举过头顶。 虽然有些吃力,却举得稳稳当当。 陈氏武馆招收学徒的最低标准有两个:力举百斤,不超过20岁。 谢安已年逾五十,未曾服药,未有名师指点,却力举二百斤。便是遇到成年壮汉,也丝毫不虚了。 放下石锁,谢安大大的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面板。 【五禽戏:初窥门径(67/100)】 【余年:四载】 随着进度提升,首次出现了余年数量。 意味着在正常情况下,至少还能活四年。 虽然时间很短,但相比一个多月前即将老死的状况,已经有了根本性的改善。 老死带来的恐惧感,在缓慢的消退。那颗一直绷紧的心,也慢慢的松弛了下来。心头说不出的舒泰。 “虽然养生功比不上一般的杀伐武功,但也属于武功的范畴。而且极大的增长了我的力量,速度……继续坚持下去,未必没有搏杀能力。” “不过最近几天的进度明显变慢了很多,若是能够找到合适的药辅,肯定能事半功倍。” 在这世道活了三十年,谢安很清楚单靠练武功效有限,必须配合对应的药辅,才可事半功倍。 念及此,谢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锦囊袋子,带上毕生积蓄出门。 这点钱可是谢安的命根子,之前一直不舍得投资药辅,就是存了考虑后事的因素。 但是现在…… 还考虑什么后事? 投资自己,才是最赚的。 5、药辅到手 刚出院子,就看到在擦拭铺子门窗的贺春利。 小徒儿看见谢安精神抖擞的模样,惊喜交加,“师傅,你看着精神了许多哩。” 谢安心情好,说话也带了几分笑容,“最近心情好,人也就精神了些。对了,张兵呢?” 谢安在中风之前就看起来不显老,毕竟朝奉不是什么粗活,保养的还算不错。如今容貌虽然比那时候年轻一些,但也无需隐瞒什么。 但如果外貌继续年轻下去,真出现返老还童的情况……那还真需要找个由头。 贺春利神色一黯,“张哥还在睡觉,得等到辰时才会起来。” 谢安撇眼看见贺春利满手开裂的冻疮,立刻就明白了。 徒弟韩立因为家里了出了事,请了几个月的假,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张兵真把自个儿当朝奉师傅了,便随意使唤欺凌贺春利。 过去半个月里,张兵也只象征性来看过谢安两次,每次都草草敷衍了事。 甚至谢安还敏锐的感觉到,每次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张兵都特别留意自己的气色。 与其说来看望,倒不如说害怕自己好转,盼着自己早死。 谢安鼓励了贺春利一番,“小贺,你好好干,将来必定能出人头地。” 贺春利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挠挠头,“是,师傅。” 谢安没在多言,转身而去。 以谢安现在的身子骨,回去铺子里干活儿早就绰绰有余。但李府老爷既然给了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不如好好利用起来。 更何况,修炼养身功虽然枯燥辛苦,但是每次看到身体壮大寿元增长,便乐在其中。 相比之下,反倒对鉴物这活儿没多大的兴趣了。 …… 要说镇上最大的老爷,自然是陈氏武馆的老爷陈雷。习得一手非凡武艺,闯荡过江湖,衣锦还乡后开设武馆,为乡里培养武者,端的是乌桥镇说一不二的大人物。 在这乱世,练武永远是最尊贵的行当。 李府虽富,但在陈府面前却不算什么。李老爷见到陈老爷还得低着头夹着尾巴做人。 而要购买练功的药辅,放眼整个乌桥镇,也没有比陈氏武馆更好的地方了。 陈氏武馆大门旁边,就是陈氏药房。 平时调配的药辅,优先供给完武馆学徒武者,多出来的就会对外售卖。 陈氏药房的掌柜陈河,是陈雷的远房堂弟,年四十九,因为练过武,保养的很好。曾经多次私下里找谢安鉴别过不少古玩物件儿,倒是相熟。 练武之人多豪放,没那么多规矩讲究。陈河倒也没嫌弃谢安是个奴籍,反而惊讶于他那手非凡的鉴物手艺。 “老谢头,你咋大清早出门哩,不怕沾染寒气啊……诶,你咋看起来这么精神哩?” 坐在药铺柜台后面的陈河上下打量着谢安,很是惊奇。 谢安打着哈哈道:“最近找了门养身功活络筋骨,许是这个原因。对了,你这可有契合五禽戏的药辅?” 陈河收回目光,如数家珍般介绍起来,“那自是有的。一般功效的有壮骨汤,三钱银子一副,每日三服即可。老谢头你这种练着玩的,壮骨汤足够了。” 知晓谢安是个奴籍,介绍的还算中肯。 问题是,谢安可不是练着玩啊…… 谢安不满足,道:“有没有更好的?” 陈河略感诧异,“更好的有养血汤,八钱银子一副,早晚服用即可。还有滋补元汤……” “最好的呢?” 陈河更加吃惊:“我这里配合养生功的最好药辅,无过于生气汤,其中加了人参,当归……还有鹿血。二两银子一副,两日一服即可。” 二两一副,两日一服。也就意味着每天要消耗一两银子。 当真贵的离谱…… 谢安虽然肉疼,却认定就得这药,但还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想要买五副,陈掌柜能便宜点不?” 五副,便是十两。 陈河经营药铺这么多年,都很少遇到这样豪横的客户。 若是别人,陈河少不得一番忽悠,但面对谢安,他还是规劝了句,“老谢头,这可不是小数目哩。你可莫要冲动。有这银钱都可以去练武了,花费在养生功上不合算呐。” 若在之前,谢安也舍不得。 但最近尝到了养生功的甜头,也就笃定了,“多谢陈掌柜一番好意,但我这把年纪练不得武了,就想着好养生功。” 陈河没再多劝,“五副生气汤,算你八两银子,你看可行?” 谢安知道这已相当厚道了,便答应下来,“行。” 陈河熟络抓药,用桑皮纸包好五副药,正要收钱的时候,忽道:“老谢头,我这有个物件儿,你帮我掌掌眼?” 这世道的富贵人家,多少有收藏古玩字画的习惯。 谢安欣然同意,拿过物件儿翻看起来。 是一块玉如意,色泽好,透光性很纯粹,晶莹剔透的。 趁着谢安掌眼的间隙,陈河说起了物件的来历,“前阵子我在县城古玩市场花十两银子掏来的,说是前朝王妃的玉如意。可我去当铺却说是赝品,艹……” 谢安翻看了好一阵,指着玉佩上的旗鱼雕花,“旗鱼雕花,虽然起源于前朝末期,但那个时候效仿者少,多在京都勋贵内流行。直到本朝景泰二十年后才大范围流行起来。后来因为风向变化,旗鱼雕花就少了。” 陈河紧张的搓着双手,“值钱不?” 谢安道:“旗鱼雕花本就奇特,加上流行时间少。具有一定的稀缺性。但前朝王妃夸张了,应是本朝景泰年间某位贵妇的,三十年历史有的。若遇到懂行的,卖个二十两不成问题。” 陈河不敢置信,“当真?” 谢安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若你能压个十年再出手,还能翻倍。你若是不信,今天就可以去李氏当铺,我用二十两收下。不过你可要吃亏哦。” “哈哈哈,谢老哥说的话我自是信的。”陈河心情大好,不自觉都改称老哥了。 收钱的时候,也只肯收谢安三两银子,说是成本价。 谢安自然承下了这份人情。 本来就没多少结余,能省一点是一点。 “对了,一个月后会有个养生师傅来武馆授课,只需二两银子就能旁听。老谢头你要不要来?” “再看了。” 回到当铺后院的小屋,天色已经大亮。 谢安关上房门,从墙角搬出个火炉子,点火煎药。 趁着煮药的间隙,谢安练起了养生功。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陈河最后的那句话。 “最近养生功的进度明显变慢了很多,除了缺少药辅之外。会不会也是我练的不对?” 养生功看似简单,但要练出火候来却是不易。 虽然靠着爆肝就能慢慢提升进度,但如果爆肝方式不对未免太慢了,而且容易走很多弯路。 如果有个养生师傅指点一二,爆肝起来无疑会事半功倍。 就像鉴物这门手艺,寻常学徒想靠个人摸索,只怕十年也成不了事。若能得到自己一番指点,两三年就会有巨大进步。 “看来,这二两旁听的银子,得花。” 说话之间,药已煎好。 谢安拖着筋疲力竭的身子,吃下三大碗生气汤,顿时目瞪口呆。 嗡! 小腹位置的那股暖流,竟然被打了兴奋剂似得,在疯狂的壮大…… 6、武者 热流越来越大。 从小腹位置出发,朝着全身四肢百骸扩散。 不一会儿,全身都变得滚烫起来。 肌骨生热。 如果说之前滞留在小腹位置的暖流是一颗火星子的话,此刻就是一朵烛火。 舒泰无比。 “不愧是极好的养生药辅,功效就是好,这银子花得值!” 谢安都有点后悔没早点投资自己。 这样修炼养生功,进度至少翻倍啊。 念及此,谢安赶忙调出面板数据: 【五禽戏:初窥门径(69/100)】 【余年:四载】 往常需要爆肝一个白天,才能提升一个点的进度。如今配合生气汤,才两个时辰不到,竟然提升了两个点的进度。 堪称神速。 而且在服用完生气汤过去许久,体内的热流也没有消散。有一种吃饱饱没法立刻消化的感觉。 谢安觉得自己修炼养生功产生的功效,远远超过其他人。 “我需要继续修炼五禽戏,让寿命继续增长,强壮体格。相比这个,其他都是小事。” 谢安平复下激动的心情。最近一段时间的成就虽然很大,但他很清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世道,自己仍旧很弱小。 当下最应该做的就是不断努力,沉淀自己。 五禽戏的熟练度,在稳步的增长。 虎戏,鹿戏,熊戏,猿戏,鸟戏…… 繁杂的招式,在谢安手中稳稳的演练出来,越发的活灵活现。仿佛他已经化身五禽,时而猛虎下山,时而熊掌撼树,时而猿臂攀山。 幼鹿涉溪时,飞鸟穿于林…… 不知不觉,时间来到了一个月后。 清晨时分,秋露如冰。谢安赤着上半身在房间里面练习五禽戏。 猛虎,巨熊,灵猿,溪鹿,飞鸟……各种不同的变化在谢安手中浑然天成的施展出来。身体协调,动静结合,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流畅的美感。 倏忽进步崩拳,迅捷刚猛的拳头压缩空气发出“啪”的尖啸声。 “便是三十岁的壮汉,也远没我的力气大。继续练下去,真不知道会达到何等程度。” 待得筋疲力尽,谢安才停下来,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 调出道箓面板: 【五禽戏:动静结合(13/100)】 【提示:修满动静结合,增寿十载。】 【余年:七载。】 经过两个多月的苦练,总算过了“初窥门径”,踏入“动静结合”。 七载余年,让谢安彻底摆脱了对老死的忧虑。吃得香睡的稳。 更让谢安感到欣喜的是,原本干瘪起皱的皮肤,恢复了光泽和圆润,身上还出现了流线型的肌肉,都能和三十几岁壮汉的肌肉一比了。 小腹的热流更加磅礴沉厚,体内力量充沛,气血充盈。 谢安昨天举过石锁,达到了惊人的三百斤! “我这一拳打出去,干死个削瘦青年不在话下。便是遇见成年汉子,也可乱拳把人家活活打死。” “就是进度再次慢了下来……” 谢安算是发现了,五禽戏越修炼到后面效果越好,但难度也越大。 即便有药辅加持,也远不如先前那般快了。 好在谢安心态放的平,倒也没急于求成。 “我如今的身子骨,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壮硕。应该可以找一门杀伐的武功来练吧?” 养生功虽能增寿壮体,但终究不是杀伐武功。 身子骨再健朗,若是不懂打法,遇到真正的练过武功的江湖恶汉,也只是虚胖。 更何况,寿命长不等于不会死。 即便将来可以通过修炼养生功获得长生,但如果实力不够,不慎得罪强者……还是会被活活打死。 要在这乱世有立身之本,必须练武才行。 虽然谢安没练过武,但毕竟穿越三十年。对武道知识还是有所了解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武者分为基础五关:炼皮,炼肉,炼骨,炼脏,炼血。 练血大成之后若淬炼出内劲,便可称作入品的内劲武师。 九重内劲之上,做到天人合一,可称之为武道宗师。 宗师,便是谢安能知道的上限了。 青乌县本就是个小地方,更何况下辖的乌桥镇。作为从来没出过青乌县的谢安来说,能够搜罗这些知识,已属不易。 “以我现在的身体力量,武者之下应该算很能打的了。但遇上武者,我还是毫无反抗力。” “将来若能成为武者……在乌桥镇便是人上人了。甚至有可能搬入县城里去住……” 谢安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期待。 不过真要实施,却难度很大。 如果自己未满二十,凭借这身体,陈氏武馆肯定抢着要。甚至都可能给自己减免学费。 可是自己太老了…… 古往今来的社会,对老人都很不友好。 “距离李府老爷给的三个月期限,还剩下一个月,时间倒是充裕。先去买药辅。” 没有药辅练功太慢了,得不偿失。 谢安匆匆吃过早饭,便穿上衣服溜出门。 半路遇见了张兵。 “师傅,您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张兵见到谢安的外貌,吓了一大跳。 这段时间以来,张兵都把自个当成了铺子的朝奉师傅,对伙计们吆五喝六,出尽风头。也没去后院看望过谢安,真当谢安快老死了。 不想这个师傅非但精神了,人也看着年轻了!? “最近心情好,人也精神些。你去忙吧。” 谢安淡淡回了句便走了。 时至今日,谢安早就没把这个心眼忒坏的徒儿当回事儿。一门心思都扑在练功上。 待得月满时,再来收拾这家伙。 …… “怪怪,谢老哥你吃了神药啊。看起来真年轻了哩。” 陈河看到谢安的容貌,惊叹不已。 他是武者出身,年老后也修炼养身功的。却没多大用处。如今看到谢安的变化,被深深的刺激到了。 “来三副生气汤。”谢安首次买的药辅半月前就吃完了,中途又来买过一次。如今是第三次买药。 花钱如流水啊。 修炼个养生功尚且如此,真不知道练武的开销得多大…… 陈河一边抓药一边说,“这回可没那么大折扣了啊。收你三两银子。” “成。” 谢安爽快拿药付钱,额外递给陈河二两银子,“对了,陈掌柜的,你之前说的那个养身师傅可来了?” 陈河没收额外的二两银子,而是递给谢安一块木牌子,“来了。就在武馆后院讲课。你拿着牌子进去就是。” “陈掌柜,这银子……” “上次那玉如意,我去县城的大当铺,果然卖了二十两,药铺的银钱要入账,我不好给你打折太多。这二两听课的钱,就当请谢老哥吃酒了。” “陈掌柜大气。” 谢安收下银两,拿着木牌子转道来到旁边的陈氏武馆大门口。 “站住!” 一个穿着红色短衫的健壮带刀汉子,伸手拦下谢安,压迫感十足。 若在之前,谢安近距离面对这样一个雄壮如牛的提刀汉子,还真会心虚。 如今看这汉子,不过尔尔。反而在心里盘算起来:打倒这汉子,七八拳应该够了? 虽然心中这般想,但谢安态度还是很谦卑的,拿出木牌子递过去。 带刀汉子检查过木牌,很诧异的打量了一番谢安,“跟我来。” 7、名师指点 谢安跟着带刀汉子走过台阶,越过门前的两尊硕大石狮子,进入武馆大门。 绕过雕刻着龙虎的照壁,一个巨大的演武场便映入眼帘。 数十个赤着上身的青壮学徒,正在哼哈打拳。还有的学徒在教习的指点下,演练大刀大枪,刀枪对撞发出刺耳的“乒乓”声。 谢安不由停下脚步,看的呆住了。 一股青春洋溢,少年热血的炽热感觉扑面而来,刺激得谢安心跳都在加速。 这是年轻火热的味道! “看啥呢,这是练武的。养生功不在这。” 带刀汉子蹙眉提醒。 谢安这才缓过神来,匆匆跟上。 走过九转十八弯的回廊,最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别院。石墙上布满了爬山虎,简陋的门头上挂着个灰色木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百草园。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就是这里了。”带刀汉子朝门里指去,“唐师傅是馆主的朋友,更是精通养身功法的大师,此番来武馆做客,顺便弘扬养生功。往后一个月,你都可以拿这个牌子来百草园听课。来往路上,切忌喧哗。” 谢安道了声谢,随即拿着木牌进了百草园。 相比前面气派的演武场,这院子就要小很多了,大概四百来平。拢共七个学徒歪歪斜斜的站在院子中央,而前方的屋檐下放了张太师椅,其上坐着个寸头中年人。 一身灰色的襕衫,虽然上了年纪,却健壮挺拔,自带一股儒雅内敛气息,很是不凡。 自谢安来后,便再无人来。 寸头男看了眼日晷,已是日上三竿,不由蹙眉嘀咕起来,“怎么人这么少?二两银子的定价太贵了?” 如今兵荒马乱,百姓生存不易,但凡有条件的人都去练武。 养身功这玩意儿太鸡肋,修炼者少……寸头男早有心理准备。但整个乌桥镇两万余人,就八个人来练养生功……这也太少了啊。 收拢心思,寸头男开口道:“老夫姓唐,名清风,字文远,原先在青乌县讲武堂授课,如今年迈,便赋闲下来,帮着家师推广些养生功。好叫我青乌县人身强体壮,不惧寒暑,延年益寿。你们可以叫我唐师傅。” 大家觉得寸头男和蔼亲切,便纷纷叫起了唐师傅。 谢安却觉得唐清风谈吐文雅,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 “其实在前朝鼎盛时期,养生功盛行一时,上至王公大夫,下到黎民百姓都会练上一练。如今世道纷乱,大家反而没了这个性情。但只要勤加练习,对身体大有裨益。” 唐师傅娓娓道来,“养生功法品类繁多,最为基础的有五禽戏,八段锦,胎息功。层次高些的有引导术,呼吸法,冥想功。再往上还有太极拳和易筋经……” 谢安听的暗暗乍舌。 八段锦和胎息功……好理解。 但是太极拳和易筋经已经不属于养生功了吧?而是兼顾了杀伐的顶级武学。 难道说……养生功修炼到极致,也可以掌握杀伐? 不过想想谢安就释然了。 都说医武不分家,养身功本来就是武功啊。 武炼极致,岂能不通杀伐? “现在,我主要给你们讲讲八段锦和五禽戏……” 谢安听的十分认真。 特别是在唐清风讲到五禽戏的时候,谢安的眼睛里都放出异样的光芒来。随着唐清风演练五禽戏,谢安对照之下,果然发现自己练的的确有问题。 立刻照着唐清风的把式,依葫芦画瓢演练起来,把错误的招式和发力技巧一个个扭转过来。 果然,效果好多了,身体也协调舒服了很多。 两个时辰后。 肌骨生热,手脚活络。 【五禽戏:动静结合(14/100)】 到底是专业的啊。 虽然谢安有了挂,只要爆肝就可以提升进度。但如果能够掌握正确的技巧,吸收前人的成功经验,无疑可以加快进度。 “今天就到此为止,往后一个月每天上午我都会在这里讲课。”眼看过了晌午,唐清风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 大部分人都恹恹而去,显然觉得没多大意思,心生二两银子白花之感。其中还有几个是馆主刻意找来给唐师傅捧场的,免得场面太寒碜。 倒是谢安,临走的时候兴致冲冲,如获至宝般。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谢安刚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唐清风的声音,赶忙回头拱手,“小人谢安。刚满五十。” 唐清风微微颔首,“年过五十还能这般精神,这便是练习养身功的好处。你之前练过五禽戏?” 一上午的练习,就谢安练的认真投入,而且一手五禽戏演练的颇有火候,唐清风自是看在眼里。最初还以为是陈雷找来凑数的,后来发现这老头不简单…… 谢安并未隐瞒,“练过。” “师承青乌县里的哪位养身师傅?”唐清风几乎本能就认为谢安是拜师学过艺的。 谢安并不想让唐师傅觉得自己是天赋过人,便找了个由头,“先前在外头出活的时候,遇着个好心的老师傅。便教我两手。” 唐清风露出“果来如此”的表情,顺道鼓励了一番,“世人对养身功的理解过于浅陋,只当养身就是五禽戏八段锦这样的花架子。却不知引导术和呼吸法的厉害。天道酬勤,虽然你年纪大,但只要坚持,必有所成。” 谢安倒是想问问引导术和呼吸法的门道,但想着自己和唐清风并不熟悉,也就没有多问。道了声谢,便转身离去。 翌日上午,前来百草园学习养身功的人又少了两个,只剩下六人。 唐清风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 而谢安每天都最早一个来的,认真听讲,遇到疑难之处便主动向唐清风请教。 唐清风的本意是希望多教导几个有天分的年轻人出来,若有表现出色的,未必不能引荐给家师,入得师门,壮大门楣。奈何年轻人对养身功不感冒,倒是谢安这个半百老头给了他意外之喜。 每次谢安来问,他都详细解释。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月,还坚持前来百草园学习养生功的,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一个是从头坚持下来的谢安,另外一个是半路加入的陈河。至于陈雷找来几个凑数的,因为态度不端正,唐清风一怒之下,把他们赶跑了…… 起先陈河也不太拿养身功当回事,可谢安每一次去药铺抓药,精气神就提升许多。 年过49的陈河,哪里受得了这等刺激? 索性也加入进来。 还别说,经过大半个月的名师指导,陈河明显感觉到身体有明显好转。就是和谢安一比,效果差距太大……这让陈河羡慕的不行。 这日晌午,唐清风教完课程,打量了谢安许久,最后似是下定了某个决心,“你跟我到房间里来。” 8、大器晚成 谢安眼尖,看出来今天是唐清风最后一天授课,临时叫自己去怕有事交代。 而且……多半是好事。 倒是没被点名的陈河,脸上露出浓浓的失落。 陈河为了避免尴尬,便抹了把鼻子,“谢老哥你发什么呆啊。唐师傅可是青乌县鼎鼎大名的养生师傅。就连我堂哥都十分敬佩的。别让唐师傅等久了。” 最近个把月来,谢安又私下里帮陈河鉴别了几个物件儿,叫陈河赚了不少。一口一个谢老哥叫得可顺溜。 谢安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不大,装饰却奢华,用的都是上好的檀木。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四张靠背椅,上席是个香案,上边供奉着香火。 唐清风拿出一张药方,递给谢安,“过两天我就要离开陈氏武馆了,这两样东西就送你吧。” 谢安好奇接过药方,“唐师傅,这是?” 唐清风解释道:“这是老夫研习的独门药方,可配合养生功使用。上面的药材虽然不便宜,但药效却比生气汤好上许多。” “多谢唐师傅。” 一个月相处下来,谢安觉得唐清风为人儒雅和善。并没有嫌弃自己年纪大,反而处处悉心指点。如今还无偿赠送名贵药方,心头感激。 唐清风摇头叹息,“如今世道,养生功式微没落,愿意修习者寥寥。我也是看你勤勉好学,当是一场缘分。这养生功还需长年累月坚持才有奇效,他日你若能修出气感,可来县城唐家堡寻我,或有可得一桩机缘。” 气感? 谢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有些不明觉厉。 眼看唐清风没有继续要说下去的意思,谢安也没多问,拱手告别。 两天后,唐清风离开了乌桥镇。 谢安还特意买了些乌桥镇本地的特产,加上自己珍藏的多年的一坛竹叶青,去镇口送别唐清风,感念唐师傅一个月的教导之恩。 唐清风本意拒绝,可禁不住一个老头的知恩盛情,想着自己此番来乌桥镇弘扬养生功总算有所意义,最终欣慰收下。 看着谢安离去时那孤寂白发的背影,唐清风免不得感到几分触动。 “老当益壮,大器晚成!” …… 谢安的日子再次变的平静下来,闷头在后院小屋里枯燥的练习养生功。 同样是练功,境况却和一个月前极大不同。 先前谢安都是一个人摸索,粗暴的爆肝,并不知晓养生功的精义门道。经过唐清风的指点之后,谢安已经掌握了养生功的章法要义。演练起来顺风顺水,事半功倍。 “按着唐清风的说法,五禽戏可强五脏,培内气。他说的修出气感,应该就是培内气。不过我还不知道培内气是什么……” “强五脏……五禽戏的册子上倒是有提过。虎戏主肝,能填精益髓;鹿戏主肾,能益气补肾;熊戏主脾,能调理脾胃;猿戏主心,能开窍益智;鸟戏主肺,能补肺宽胸。听起来很是了得,但我距离这个境界相差甚远,还需努力啊。” 练功至中午,谢安早已大汗淋漓,却呼吸均匀不急促,也没有筋疲力竭之感,反而体内气息延绵冗长,生生不息。 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呼! 谢安长舒一口气,罢手收功,调出眼前的面板。 【五禽戏:动静结合(97/100)】 【提示:修满动静结合,增寿十载】 【余年:十五载。】 “经过一个月的努力,终于快把‘动静结合’肝满了。余年十五载……够活很久了。”谢安露出欣慰的笑容。 动静结合属于五禽戏的第二阶段,提升难度极大。如果不是唐清风的指点,谢安估摸着自己高低需要一年半载才可能达到如今这个进度。 虽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但领进门,同样至关重要。 “时至今日,我再也不是三个月前的那个濒死老头了。” 谢安走到石锁旁边,稍许发力便单手举起了四百斤重的石锁。对于没练过武的人来说,单手力举四百斤……已经相当变态了。 放下石锁,谢安又一拳猛的打在铺着青石砖的地板上。倏忽“嘭”的一声,虽然拳头疼的不行,但石砖也被打碎了。 谢安摸着被擦破的皮肤,心中盘算起来。 以自己现在的力量,一拳打死个成年汉子已不在话下。便是大水牛,三五拳下去都能活活打死。 武者之下,应该鲜有对手了。 “就是不懂杀伐武功,若遇到个精通武功把式的恶汉,难免显得我手脚笨拙,容易招架不住。是该找门武功练练了。而且,我练的还只是半本五禽戏,高低也要买一本完整的。” 买武功秘籍倒也不难,陈氏武馆的个别学徒和教习,为了赚钱铤而走险,便会私下抄录武学拿去黑市上售卖。还有一些匪徒和江湖豪客,也会把搜罗的武功拿到黑市上倒卖赚钱。 谢安把压在床头底下的积蓄都拿出来,仔细清点一番。 “只剩二十两了?” 这三个月来,谢安的药辅开支极大,加上食补的开销,花钱如流水。他养病期间没有月钱收入,钱袋子很快就见底了。 老人三大苦。 钱还在,没命花。 人还在,钱没了。 小女友要,身体不行了。 “不急,再等等。都会有的……” 谢安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把钱袋子塞进内兜,正打算明天去黑市。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来了。” 开门后,发现是丫鬟春兰提着个竹篮子来看望自己,里面还放着肉食,补汤,还有一件厚实的棉袄子。 “谢师傅,老爷说……” 话刚说一半,春兰就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老头。 相比三个月前,谢安不但精神了,人也壮实许多,容貌都年轻了些。 谢安一边招呼春兰进来泡茶,一边问:“李老爷说什么?” 春兰兴奋改口,“你的风患好啦?” 风患便是中风的意思,不过这世道的中风多指风邪内伤,脑脉麻痹。而现代的中风多是指脑血管意外。定义有所不同。 简单说就是,古代中风没有现代中风那么严重。 现代老人中风,那真是要了老命。 谢安也不含糊,“嗯,最近调养的好。你刚刚要说啥来着?” 春兰高兴的连连罢手,“刚刚老爷让我来通知你搬出去,准备让张兵接了当铺朝奉师傅的位置。没想到谢师傅恢复的这么好……我现在就去告诉老爷。” “对了,这些是我给你带的衣服和补汤,你赶紧趁热吃了啊。” 放下补汤和衣服后,春兰便兴奋的夺门而去。 刚走到当铺大厅,春兰被人叫住。 “春兰姑娘,师傅可愿意搬出去?” 却是坐在柜台后一副老师傅姿态的张兵开口,“若师傅执拗不肯搬,我可以帮忙去说。” 说话的时候,张兵的神情里充满了得意。 “只怕你的愿望要落空了,谢师傅身体不但康复,还比之前更年轻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春兰自是知道张兵对老谢头的怠慢,便对张兵没什么好感,留下一句话就走了。 “师傅恢复了……这怎么可能!?” 张兵顿时目瞪口呆。 这四个多月来,张兵一直尽心打理着当铺,充当着朝奉师傅的位置。唯一担心的就是谢安康复,把他已经到手的这一切给夺走。 等这一天出头的日子,他等了太久太久…… 9、下辈子再学做人吧 黄昏。 呼呼呼。 春兰离开之后,谢安又打了一下午的五禽戏,累的大汗淋漓。 【五禽戏:动静结合(99/100)】 【余年:十五载】 虽然才提升两个点的进度,但一点一滴进步的感觉,让谢安乐在其中。 “还差最后一个点的进度就突破了。不急这一时,迟早会突破。” 有了长生命格,无需担心不能突破。 无非是多花费些时间罢了。 咚咚咚。 随着一阵敲门声响起,却是贺春利送来晚餐。 今天谢安没让贺春利去买食材加餐,便只能吃当铺的伙食。 一碗白米饭,一碗清炒豆腐,半碗红烧肉。 “张兵呢?” 贺春利一边把饭菜放在桌上,一边道:“张哥下午去李府找了大姑爷,刚刚回来。哦对了……刚刚张哥还溜进后厨,我看到张哥的时候,他有些慌张。” 谢安一听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并未动筷子吃饭,而是等到夜深人静当铺关门时,才端着饭菜偷偷溜到后厨,找到装厨余垃圾的木桶。 看见三只老鼠在桶子里偷吃剩菜。 谢安一把将饭菜倒了进去。三只老鼠稍许惊慌过后,便开始大口啃吃新鲜饭菜,发出兴奋的“吱吱”声。 而谢安则瞪大眼睛看着老鼠的一举一动。 三个月前谢安就敏锐的察觉到张兵上蹿下跳心术不正,特意让贺春利留意张兵的举动。 今天春兰在当铺里和张兵的对话,贺春利也都告诉了谢安。 加上贺春利说张兵下午去李府找过大姑爷,还慌张跑进厨房…… 所有信息综合起来,谢安觉得张兵可能狗急跳墙。 小心驶得万年船。 果然—— 三只老鼠忽然受到剧烈刺激,顿时变得惊慌失措,四处乱窜,惊叫嘶吼。没几下功夫便两腿一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死了。 嘶! 饶是谢安早有心理准备,可真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仍旧感到一阵惊悚后怕。 还好自己心细,不然……今晚死的就不是老鼠了,而是自己了。 “你师父还是你师父!” “我的好徒儿啊,下辈子再好好学做人吧。” 谢安并未大发雷霆,而是深夜来到当铺翻看当票。 谢安过往三个月虽然没去过当铺,却也通过贺春利这个耳目,知道张兵的行头越发的名贵,都有银钱给李府姑爷送礼了。 更何况,张兵再想上位,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朝奉师傅的位置就冒险下毒杀人,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自己康健的情况下……怎么看都有点像在掩盖什么。 谢安敏锐觉得,张兵可能在当票上做了手脚。 朝奉师傅这个行当,有大把的油水可以捞。但贪墨终究有风险,谢安此前讲究一个稳当,只在外面接些私活儿。 翻着翻着,谢安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典当价格波动这么大?” 总的来说,当铺有点类似前世的古玩店和银行的结合体,收入主要分为四块:放贷收利息,物品处置,手续费和物品增值。 放贷和前世一样,就是利息高,每月三分利。 所谓物品处置,便是借款人如果无法在约定期限内赎回抵押品,当铺便可自行处置,从中获利。 还有些抵押物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值,典客哪怕赎回,也需要根据当前市价来加价。这部分属于增值业务。 另外,当铺办理典当业务都需要收取一定的手续费。 可见当铺是个稳赚不赔的生意。 乌桥镇拢共也没几家当铺,做的大多是熟人生意,讲究诚信经营。 毕竟都是街坊邻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搞砸了声誉,当铺也开不下去。 谢安翻看当票的时候,发现其中有几样古玩抵押物的价格严重高于行情价。 譬如一个铜壶,典当价格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两。而这个铜壶就在柜子上放着呢,谢安看过……虽然仿真手段极为高明。却是人为做旧,根本不值钱。 掌柜陈远不精通鉴物,自是看不出其中端倪。 但身怀鉴物绝活的谢安,还是看出来了。 这些林林总总不正常的当票加在一起,有二百多两! 综上所述,一个事实浮现在谢安脑海之中: 张兵,贪墨了。 数额惊人! 谢安需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赚这么多。至于张兵……可能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若是揭发到李老爷那儿,以张兵奴籍的身份。多半难逃被李老爷活活打死的厄运。 想到这里,谢安不由摇头。 “难怪要铤而走险下毒,是怕我重新接受铺子的活儿后,发现你这贪墨之事……” 一个人,就这样走远了。 或许是张兵真以为谢安死定了,加上巴结上了李府的姑爷,便认定他就是将来的朝奉师傅。 却怎么都没想到,谢安……回来了! 可张兵出手就贪二百两,胆子也太大了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谢安收起当票,熄灭油灯出了当铺,但并未回到后院小屋睡觉,而是趁夜再出了趟门…… …… 两日后。 “师傅,张哥快被李老爷活活打死了。” 贺春利一大早就火急火燎的敲开了谢安的房门。 谢安跟着贺春利来到李府的后院,刚进门就听见李老爷暴怒的吼声,还有张兵凄惨的哀嚎声。 周围聚集了不少李府的丫鬟仆人,连当铺掌柜陈远也在其中。 谢安走到陈远身边,“老陈,发生了什么事?” 陈远叹息道:“诶,昨天陈河带着刘江朝奉来当铺里高价收购个铜壶,却被刘江发现是赝品。我稍微一查,发现是张兵这厮在贪墨。总共贪了二百两啊。然后我就告诉李老爷了……真没想到,张兵一个奴仆还敢吃里扒外,合该被打死……” 说到这里,陈远气不打一处来,“害得我都被李老爷一顿训斥,还好老谢头你最近在养病,不然也免不得一顿打骂。” 谢安露出惋惜的表情,透过人群看见张兵被抽的皮开肉绽,皮肉翻卷,触目惊心。他好几次想开口说话,奈何嘴巴里塞了块破抹布,压根说不出话来。 打人这种事,李府老爷自然不会亲自动手。而是交给了他的女婿……也就是春兰口中的大姑爷卢伟。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李府好心收留你,你却贪我李府钱财。一个贱奴,打死也是合该。” 姑爷卢伟搞搞举起木棍,狠狠拍在张兵的背上。 咔嚓!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让周围的人都为之一颤。 最后,张兵被李府姑爷活活打死,由两个家丁用棉被卷起来抬走。 不少家丁丫鬟吓得脸都白了。特别是贺春利,和张兵生活了十年,住在同一个大通铺,难免有些感情。看到张兵的下场,越发的认识到奴仆的卑微命贱。 显然,李府老爷故意把大家叫过来,就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 谢安无疑是其中最淡定的那个。 这事儿怎么发生的……也只有谢安最清楚了。 出门的时候,谢安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陈远,“老陈,谁给张兵嘴里塞的抹布?” 谢安眼尖,又知道内情。便看出来张兵死前是有话要说的,但是被塞住了嘴巴。 陈远道:“大姑爷一大早就带着两个护院来当铺绑了张兵,当时就给张兵嘴里塞了抹布……” 谢安心头一凛。 大姑爷……卢伟。 10、危机 回到当铺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伙计们忙着擦拭门窗柜台,清扫干净地面,开门迎客。 对于张兵被打死的事情,则无人再提。 在这世道,奴籍命贱。 经常有些不听话的奴仆犯了事,被主家活活打死,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就连官府也不会多插手。 卖身契,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件事倒是给谢安提了个醒。 他倚靠在柜台旁边,开始盘算着……得把自己的卖身契拿回来才行。 先前谢安垂垂老矣,体虚多病,除了一手鉴物手艺再无其他生活技能。加上外面兵荒马乱,出去了反而更难活。 那时候选择留在李府自是没问题。 但现在却是不同了。 力举四百斤,速度力量都达到了普通人难以媲美的层次,虽然没练打法,但凭借力量和速度,在武者之下已少有对手了。 奴籍便成了谢安的一大阻碍。 将来无论是娶妻生子,还是考取武举功名,或者去外面见识更大的世界……都需要一个平民的身份才行。 更何况,李府还有个大姑爷虎视眈眈。 张兵虽然有点小人得志,却不至于有胆量贪墨二百两,更没有胆量给自己下毒。 显然他背后有人。 这个人就是大姑爷卢伟了。 谢安觉得张兵恐怕是在帮着大姑爷贪墨,下毒恐怕也是受大姑爷指使。 这位大姑爷是个狠人,练过武功把式,草莽出生,干事利索,这才被李府老爷招为女婿,帮着李府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这世道,上门女婿可不是什么好词儿。无非是个高级狗腿子罢了。若真有本事,就明媒正娶了,何需倒插门? 还好,自己没有直接去找李老爷揭发张兵的事儿,而是找了陈河帮忙,假装成一桩意外。如此一来,便没人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只会认为是张兵自作孽不可活。 “怪怪,老谢头你吃了神药啊。咋这么精神了哩。诶,还真年轻了不少……” 就在谢安愣神时,陈远大大咧咧的走了过来,上下打量着谢安,咋舌不已。 谢安和陈远十年老搭档了,也没什么含糊,“多亏了老陈你给的养身功。” 年逾四十的陈远已走到了暮年,便买了半本五禽戏养身,想多活几年。 可惜,练了好几年也没什么效果。 如今看到谢安这般模样,羡慕得要死。 “我练五禽戏怎么就没有你这等奇效……” 谢安把半本五禽戏拿出来还给陈远,“可能是我心态好。” 其中的内容,谢安早就烂熟于心。没有不还人家的道理。 陈远收下五禽戏,似有所悟,“真是我急于求成了?” 谢安:“有可能……” 一句“有可能”,给了陈远极大的鼓励,暗自下定决心要好好加练。 “总归是件大好事,我估计李老爷这两天就会来看望你,让你重新接手铺子的活儿。还得你来坐镇铺子,我这个做掌柜的才有安全感。妈的,不然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经过张兵的事情,陈远一阵后怕。 其实按着当铺的行规,一般做掌柜的本身就是朝奉师傅。 可偏偏谢安是个奴籍,李府老爷卡着卖身契不放,便只好另外派了个精通算术的陈远来做掌柜,起到监督的效果。 谢安只是笑笑,并未多解释什么。 陈远却不知道,谢安如今对当铺朝奉这份活计,已没多大的兴趣了。 谢安想的是弄更多的银钱,脱籍…… “哈哈,老谢头,恭喜你身子骨痊愈啊。” 一阵朗爽的笑声传入当铺,却是穿着名贵襕衫的李府老爷李儒走了进来。 李儒年方四十几,比谢安还小几岁。但是身子骨健壮儒雅,展露出一股读书人的气息。 跟着李儒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老郎中,以及姑爷卢伟。 谢安拱手,说着违心的话,“都是托了老爷的福气,小人才得以康健。” 李儒让卢伟送上一些养生的补品,尽显家主的仁慈,“老谢头为我当铺勤勤恳恳三十年,我自是看在眼里的。特意找李郎中给你瞧瞧。” 谢安如何看不出来李儒的心思。 无非是觉得自己年纪大,想让郎中检查一番。 若还能久活,便让自己继续工作。 若不能久活,那自己便要下下岗失业了。 谢安嘴上却道着谢,“多谢老爷惦念。” 李儒给老郎中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上前给谢安把脉,查看眼球,揉捏手脚肌肉等等。一番检查下来,老郎中都忍不住感到诧异。 怪哉! 之前谢安的中风病就是他一直在看。那个时候的谢安明明奄奄一息,即便中风过去,也已五脏衰竭,没几天活头了。 怎么现在老谢头还越发的壮硕了呢? 行医三十年,还从来没见过五旬老人逆生长的情况。 卢伟当先开口:“李郎中,老谢头身子如何?” 李郎中收了手,“谢师傅的卒中没有留下丝毫后遗症,反而身强体壮,气血充盈。再活个十年不成问题。” 卢伟的眼神里明显闪过一抹失望。 李儒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呵呵,“老谢头好福气,以后铺子的活儿你便继续兼顾起来。” 谢安:“小人定当尽职尽责。” 李儒寒暄一阵,便带人离开了。 卢伟走出大门口的时候,竟然回头瞪了谢安一眼。 …… 谢安的日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和养病期间相比,倒是得时常去当铺里转转。但也不必一天到晚都耗在当铺里。 贺春利鉴物的手艺不错,人也实诚,踏实干事。平时一些个琐碎的活儿由贺春利操持便可,只有遇到一些比较名贵的典当物,或者稀奇古玩意儿,才需要谢安出面鉴别。 其余时间,谢安大部分都待在后院小屋之中练习养生功。 身子骨越发健壮,力量,速度和持久力都在稳步提升。 至于卢伟…… “最好别动什么歪心思,老头子我如今也不是好惹的。” 两天后的傍晚,谢安在后院听见当铺传来一阵争吵声,还夹杂着贺春利唯唯诺诺的声音。 谢安来到当铺,发现当铺里没了典客,掌柜的也不在。倒是卢伟带来个客户,和贺春利发生了争吵。 “怎么回事?” 贺春利支支吾吾好半晌,总算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原来是卢伟带了个叫做张伟的朋友过来典当一块玉佩,张伟说那是祖传玉佩,价值至少一百两。而贺春利干事本分,一口咬定只值五两,加上说话比较直,双方就争执起来。 卢伟更是觉得贺春利不给自己朋友面子,让自己失去体面,便抽了贺春利两个大嘴巴子。还说要把贺春利活活打死…… “老谢头,你这徒弟也太不懂事了。就我这玉佩,隔壁当铺开价都一百两起步。要不是和李府姑爷熟悉,我都不来照顾你们生意。”张伟掂量着手里的玉佩,怨气不小。 卢伟也毫不客气的催促着:“老谢头,赶紧填写当票,我还得和张兄去喝酒。” “我看看。” 谢安把贺春利拉到身后护着,拿起玉佩看了起来。 故意做旧的高仿赝品。最多值二两,还是因为玉佩材质做工不错。 贺春利定价五两,一方面是手艺火候不到家,另外也是被这两个人给震慑住了。 谢安双手把玉佩交还给张伟,“张爷,小人眼拙,还请你去其他当铺。” 张伟明显不悦,卢伟更是生气的抢先开口,“老谢头,你几个意思?吃着我李府的饭,故意给我朋友使绊子是吧?” 谢安何等眼尖,自然看出来是卢伟联合张伟下套,想坑当铺的钱。 之前张兵,应该就是中了卢伟的套,才做出贪墨二百两的举动。 现在坑到自己头上来了? 虽然当铺吃的是朝奉手艺,老朝奉偶尔看走眼也是常事。主家并不会责怪什么。 但这可是一百两的亏空啊。迟早会显露出来。 到时候这锅就得谢安来背了。 谢安岂能同意? “以小人的目光来看,这玉佩差不多就值五两。如果姑爷非要典当一百两。那只有请李老爷来,当面写下手书才行。否则,将来亏了银子,小人可承担不起后果。” 卢伟气的跳脚。 暗想这老东西不识时务。 之前张兵管着当铺时,直接就开绿灯了。 却不想老谢头认死理,还搬出李老爷来压自己一头,他还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也只是个上门女婿而已。 “你个不识趣的老东西,给我等着!” 愤恨留下一句话,卢伟拉着张伟气冲冲的走了,临走前还给了谢安师徒俩一个怨毒的眼神。心里想着“我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贺春利被卢伟的眼神吓得脑袋都缩到了脖子根,“师傅,咱们得罪了大姑爷……能有好果子吃么?” 谢安也是头疼,在大户人家干事,最怕得罪主家的人。 不过现在谢安手握力量,倒是壮了胆子,“你若是因为害怕从了他,就得罪李老爷了。那才是自寻死路。明白?”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真让贺春利做起来,也是不易。 “知道了,师傅。” 谢安松了口气,看着贺春利被打得肿成了猪头的脸,“疼么?” 贺春利捂着脸,腼腆笑道:“有师傅关心,就不疼了。” “以后你离他远点。遇到他来找茬就告诉我,或者去找陈掌柜。” “徒儿记住了。” “对了,那玉佩你觉得值几两银子?” “二两。我是怕姑爷生气,才说五两……” “师傅没白教你手艺。” 谢安得到满意的回答,才转身回到后院小屋,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衫,拿着毕生二十两积蓄,又踹了把匕首,这才匆匆出门朝黑市赶去。 谢安此去想买齐唐清风药方上的药材,另外还想买一本完整的五禽戏,再买一本武功。 二十两……捉襟见肘啊。 …… “妈的,真没想到老谢头油盐不进,挡我财路,该死啊!张兵也是个废物,我给他砒霜也没能弄死这老头。” 离开李氏当铺后的卢伟闷闷不乐,和张伟在食肆喝闷酒。 张伟说,“姑爷,据说三花赌坊换了个当家,催债催的紧。如果你不能及时归还赌债的话,当家的只怕得去找李府索要了。” 是的,卢伟染上了赌瘾,而且欠下大额赌债。虽然他干过盗窃抢劫的小活儿,但所欠赌债数额大,便只好把手伸向了自家的当铺…… 如果让三花赌坊的当家找上李府老爷,那自己这个女婿的前程可就没了。 念及此,卢伟两眼变得怨毒无比,“我就不信老谢头能一直躲着不出门。不然我迟早做了他!” 赌瘾这玩意儿比沉迷酒色还摧残人心,一旦上瘾那便不是个正常人了,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见怪。 张伟忽然看向远方街道,“诶,那不是老谢头吗?” 11、被这老头坑了 谢安走后门出了当铺,假装悠闲的在街道上闲逛,实则眼观八方,耳听六路。时刻注意是否有人跟踪自己。 到了镇口,谢安环顾四周发现没人,这才拿出一块黑色的麻布,裹住眼睛下方的半张脸,迅速冲出镇子,没入无边的暮色之中。 “去黑市危险,容易遭人惦记。不得不小心啊。” 黑市在乌桥镇二十里外的黑血岭,比邻着八百里大阴山。而大阴山里常有猛兽出没,偶尔会传出采药人和进山打猎的猎户被猛兽吃掉的传言。 谢安在乌桥镇生活了三十年,更是知道大阴山除了猛兽之外,还有山匪扎住。 黑市本就属于逃避税收和监管的行当,素来遭到官府的嫉恨。设立在黑血岭这种地方反而安全了,官府平时也懒得大费周章去管。 黑市入夜开市,天明闭市。覆盖了乌桥,白鹭,水灯等五六个镇子,规模很大,但也很乱。常有冤大头遭人惦记,突发不测。 谢安之前和陈远来过几次,因为没买什么值钱的东西,财没外露,也就没遭贼惦记。 这一次却不同,谢安要进购的东西着实不少,不得不防一手。 但要说害怕,也不至于…… 如今谢安的五禽戏已经踏入了第三阶段:神形兼备,虽然才两个点的进度。但进一步增长了谢安的力气和身子骨。 单手力举过了四百五十斤,一拳下去……绝对可以活活打死个成年汉子。武者之下少有对手。 乌桥镇终究是个镇子,拢共也没几个武者,大多在陈氏武馆做了教习。谢安倒是不慌。 力量壮人胆,说的一点都没错。 徒步行走二十里的山路,对谢安来说毫不费力。 亥时三刻,谢安来到了黑血岭。 入口处是个不大的峡谷,两个穿着黑衣扛着阔刀的汉子挡了去路,一看就不好惹,见了蒙着面的谢安也不废话,直接道:“一钱银子的入市费用。若要摆摊,还需三钱摊位费。” 谢安做出一副老熟客的模样,掏出一钱碎银子递了过去,“不摆摊。” 一个扛刀汉子接过银子掂量了一把,感觉是这个重量,满意点头:“进去后禁止械斗打闹。” “明白。” 两个扛刀汉子侧身放行,谢安便轻车熟路的进了峡谷。 和峡谷外面黑漆漆的模样不同,峡谷里竟然灯火通明,一排排的摊位排列整齐,很是规整。还有提刀的汉子来回巡逻,维持秩序。 那些个打算生事的摊主或者买客,每每看到提刀汉子靠近,便纷纷哑火,回归友好协商。 不过大部分的商贩和买客都和谢安一样,蒙着脸的。 显然,敢来这里做生意的,多是老登,行事谨慎。虽然在峡谷里面很安全,但出去了……就容易被人盯上。 至于黑市的幕后东家是谁,谢安也不知道。 定然很有实力就是。 闲逛了一圈,谢安找到两处售卖武功秘籍的摊位。 其中一处大胖子的摊位生意爆棚。 “虎贲刀法,十五两银子我要了。” “下三剑法,十二两银子我就要。” 动辄十几两的价格,直接吓退了谢安。 看的出来,这大胖子的声誉很好,哪怕价格贵些,顾客们也觉得有保障,宁愿多花些钱。 可谢安兜里一共才二十两银子…… 玩不起啊。 无奈之下,谢安来到另外一处卖武功秘籍的摊位,摊主是个四旬老头,坐在摊位后面的石头上扒拉着旱烟,眼看摊位无人问津,脸上便生出愁绪来。 谢安试探着问:“有五禽戏不?” 旱烟老头一看有生意上门,立刻陪着笑脸,“有。本来八两银子,今天七两便宜你了。” 谢安知道这已是行情价,但还是露出嫌贵的表情,“这年头谁还炼养生功啊,没人要的。你还八两?别人家卖四两都没人要。你看隔壁那胖子,卖武功起飞。” 旱烟老头一下被戳中了软肋。 自己这本五禽戏卖了两个月都没卖出去。再这么下去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不过,旱烟老头也不是吃干饭的,强装镇定横了谢安一眼,“这年头还是有人喜欢养生功的。你愿意出多少银子?” 谢安眼尖,看出来这老头急于出手,不紧不慢道:“我也不瞒你。我修了十几年的五禽戏,家里的手抄本丢失了。有些忘记了后面的内容。所以才想买一本看看内容。如果太贵的话就算了。” 说完,谢安还当着旱烟老头的面熟络的打了两手五禽戏,一副“你看,我没骗你吧”的表情。 旱烟老头自然也是研习过养身功的,一看谢安有板有眼的,便信了谢安的话,顿时心里更加发虚,“行,那就四两。” 谢安仍是皱眉沉默。 这么好说话? 感觉还能再压点…… 保持沉默,有时候会给人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待得旱烟老头明显要绷不住了,谢安才开口,“其实我就是后面几句话没记住,花四两买一本不划算。要不这样,你让我翻看一下五禽戏的后面,也不影响你继续售卖。我在你这里买点别的武功秘籍。如何?” 旱烟老头很是失落,但还没放弃,“那要看你买多少东西。” 谢安一看有戏,便强忍着心头的兴奋,假装无所谓的问起了其他的秘籍。 一番了解下来,谢安大概明白这旱烟老头为什么没生意了。 都是一些烂大街的武功,抄录的不说,还存在缺失。 练功最忌秘籍不完整,极容易走火入魔。 谁敢买啊? 不过其中倒是有一门胎息功引起了谢安的注意。当初唐清风就介绍到这门养生功。属于呼吸法的一种。 一番拉扯下来,旱烟老头最低要卖八两银子,谢安只肯出四两,还一直强调这年头没人愿意花钱买养身功。 最后旱烟老头同意六两售卖,还允许谢安翻看五禽戏。 “成交。” 谢安做出一副肉疼的表情,勉强答应下来。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谢安拿起五禽戏翻看起来。 先前陈远给的五禽戏只有前半本,而谢安已经把上面的内容给修炼完了。神形兼备就到头了。这才赶来黑市买下半本五禽戏。 不想遇到了旱烟老头,白票了一本五禽戏。 五禽戏的字数并不多,半本不过千余字。加上谢安有了前半部的基础,很快就把后半本的内容熟记于心。 ‘后面的五禽戏攘括两个境界:内强五脏,以意引气。唐清风说的气感,应该说的就是以意引气。只要我修满以意引气,应该就可以培养出气感了。到时候还可以去县城的唐家堡,寻求一份机缘?’ ‘有长生命格,只要长年累月坚持下去,肯定能培养起气感来。’ “老哥哥,你都看了大半个时辰了……”旱烟老头嘟囔着嘴,明显不悦。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 谢安这才缓过神来,把五禽戏交还给旱烟老头,“人老了,记性不好。老哥哥见谅。” 旱烟老头一把扯过五禽戏,坐下抽旱烟,心头那股感觉更加强烈了: 我被这老头坑了。 谢安看那旱烟老头生闷气的模样,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也没多安慰什么,转身离去。 做生意……不就是你骗骗我,我骗骗你嘛。 这种能怪谁啊…… 谢安打开唐清风给的药方,走到售卖药材的地方,开始寻觅药材,各种讲价。 其他各类药材都凑齐了,就是有一味核心的药材,把谢安难住了。 熊心。 黑市上倒是有得卖。 但是太贵了。 即便此地靠近大阴山,打猎盛行,常有猎户猎杀黑瞎子。但一颗熊心也要大几十两银子。 谢安摸着怀里仅剩的五两银子,免不得感慨自己还是太穷了…… 虽然谢安知道唐清风给的独门药方,肯定有奇效。但是……目下没有办法凑齐啊。 修炼个养生功都开销这么大,更别说练武了…… 以后要狠狠的搞钱! “今天收获还不错,先回去再说。” 眼看时间过了子时,谢安便准备打道回府。至于熊心,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 就在谢安路过一处售卖杂物的摊位时,忽然眼前一亮。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蒙着脸,贼眉鼠眼的,时不时用眼角打量四周,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摊位上摆放着一个夜壶,还有一个装着五支箭矢的箭袋,一张重弓。 那张重弓有些旧,应该是一石弓。 按照大乾朝的计量,一石弓的拉力相当于两百斤,属于重弓,有穿甲作用,有效射程能达到惊人的两百米。多为军用,私下里禁止售卖。但这里是黑市……也就正常了。 一般人是不可能拉开这等重弓的,但是谢安却可以轻松做到。 如今谢安的力气大了,但是不精通打法,他觉得需要兵器防身。而最有效的兵器就是刀枪……还有重弓。 最吸引谢安的还不是这把重弓,而是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还散发着一股尿味的夜壶。 好东西! 得有百年历史,上面的雕花虽然很普通,但雕刻手法很是不凡。大概率是前朝王族的用品。如果拿出去售卖,高低值二百两银子。 见谢安停步观望,小伙立刻欢喜起来,“爷,要买古玩不?” 谢安直接忽略了那个夜壶,假装拿起重弓来把玩,“这破夜壶破破烂烂还散发着臭味,送给我都不要。倒是这把弓还不错,可惜是个二手货,不值钱。你打算卖多少钱?” 本就心虚的小伙被谢安一顿贬斥,顿时更加心虚,“五两。” 大乾一张普通的弓,市价大概五六钱银子。重弓要贵的多,二手重弓五两比较合适。 谢安却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这样的重弓谁拉得动啊,我买来无非是收藏一下。最多二两。” 小伙又被戳中了软肋。 一石弓,的确很少人拉得动。 除非是武者。 可武者在附近一带地位崇高,也瞧不上二手重弓。 小伙咬牙,“三两,不能再少了。” 谢安假装肉疼,不经意瞥了眼摊位上的夜壶,“三两我吃亏了啊,要不这夜壶附赠给我。就当给老头子我尿尿了。” 对谢安来说,弓不弓的无所谓,主要是这夜壶…… 就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这小伙。 12、杀人夜 小伙面露难色,迟疑不决。 谢安猜得没错,这些玩意儿还真是他从主家那儿偷来的。无非是看到主家年迈,而他一个小伙到了娶妻的年纪,便想了点法子。 这一晚上,小伙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被人发现。 谢安看出来小伙的表情,感觉八九不离十了。准备给对方再来一波压力。 啪。 谢安猛然把重弓放在地上,一脸无所谓的转身离开,“不卖拉到,还帮老头子我省了点钱。我留着去喝酒得了。” 谢安假装走的很坚决,心里却在默念。 快叫住我。 快…… 果然,走到第五步的时候,那小伙终于下定了决心,“爷留步。就三两,都打包给你。” “爽快人。” 谢安折返回去,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把夜壶挂在腰间,顺便背着箭袋,手里捏着一张重弓。 走出很远的时候,谢安还拉了拉弓弦。 一石弓,单手轻松拉开。 毫不费力。 单手力举四百五十斤,拉开个两百斤拉力的重弓,自是手到擒来。 松开弓弦。 嗡! 弓弦震动,发出尖锐的呼啸。 “回头练练射箭。待得箭术有所成就,凭借这把重弓,即便面对武者……偷袭的话,也能叫他们饮恨当场。” 把重弓斜跨在身上,谢安便趁着夜色朝峡谷外走去。 虽然谢安头发半白,但挎着重弓,背负箭袋,加上挺拔健壮的身姿,走在路上很是威风,一看就不太好惹的样子。不少路人见了,都主动避开。 这种被人敬畏的感觉让谢安感到很舒服,每走一段路便伸手去摸一把腰间挂着的夜壶,生怕丢了…… 这夜壶可是捡的大漏。 接下来的熊心,还得靠这夜壶。 走在路上,谢安对未来感到满满的期待。 一切,都好起来了。 …… 峡谷外。 一处山坳位置,大树后面站着两个人。 正是张伟和卢伟。 此刻两人都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各自提着一把大阔刀,紧紧的盯着峡谷出口的位置。 卢伟本就是个恶汉,干过杀人越货的勾当,对这样的行为轻车熟路。而张伟作为其狐朋狗友,还是三花赌坊的老赌鬼,盗窃杀人更是惯常的事情。 “这老东西进去这么长时间还没出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张伟不耐烦的瘪瘪嘴。 卢伟道:“血岭黑市就这一个出入口,他跑不了。再等等。只要做了这老东西,当铺便是我的小金库。自然少不得张兄的好处。” 张伟听闻有好处,顿时变得耐心了许多。 忽然,张伟眉毛一挑,“他出来了。还背了张弓……” 卢伟冷哼:“都这把年纪了,弓有个屁用……走,跟上去。” 却说谢安离开峡谷的时候,已经是丑时。乌云遮了月亮,天色暗沉沉的。两侧林涛阵阵,树影交错,时不时传来一阵阵鸟兽的叫声。 谢安走的很慢,目光时刻留意周围。 “我记得离开镇子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不知道现在走没走……” 离开峡谷三四百米,路过一处无人的林荫山路时,谢安明显感到后方出现了两条尾巴,紧紧尾随。 谢安可不会把后背暴露给对方,索性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的两个蒙面黑衣人。 “两位,一直跟踪我是何用意?” 刷刷! 两个黑衣汉子立刻提刀一前一后堵住了谢安,彻底封锁谢安一切可能逃跑的路数。看这熟络的操作,一看就是干惯了这样的勾当。 “老东西,是你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卢伟抬起阔刀指着谢安,大声表达自己的怒火。 虽然眼前这蒙面汉子刻意改变了嗓音,但谢安还是听出来了。 “原来是大姑爷……不知道小人何处得罪了姑爷。竟遭姑爷这般记恨。” 眼看身份识破,自觉胜券在握的卢伟也没含糊,“老东西,你拒我朋友的典当生意,驳我面子。还有脸说?” 谢安假装害怕的样子,“小人之前只是维护当铺的生意而已……姑爷也知道的,小人这些年来勤恳管着当铺,从来不敢出半点差错。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姑爷指教。” 看见谢安满脸的惊恐,卢伟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你个老东西干嘛死脑筋?李府大少爷沉迷武学,将来要走武举。李府产业后继无人,而我……迟早要接手李府的产业。你懂吗?” 谢安露出恍然的表情,“小人明白,以后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块玉佩,今晚我就回去用一百两银子当了。” 卢伟听闻这话,顿时心头大喜。还和后方的张伟交换了一个眼神。 显然,两个人都心动了。 卢伟拿着刀的手都没那么用力了。他今晚是打算做掉谢安,然后给贺春利施压,图谋当铺的银钱。 可如果谢安如此识趣……倒是免去了诸多周折。 而且今天威胁过这老东西,想来这老东西以后必定会规规矩矩听话。 权衡再三,卢伟收到了刀:“老谢头,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谢安拱手,露出拍马屁的笑容,“姑爷说的对,你才是李府产业未来的主人。我就是个奴仆,只想混口饭吃。” 卢伟仔细思量过后觉得很靠谱,当下把刀塞回刀鞘,笑盈盈的走到谢安身边,还很和善的拍了把谢安的肩膀,“如此甚好。白天的事情是我冲动了。走,现在就去当铺把那玉佩典当了。” 谢安拱手道:“小人以后定当以姑爷马首是瞻。现在就去当铺……” “哈哈哈,老谢头果然是个明白人……”卢伟心情大好,笑容满面。就在他笑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感到一抹银芒闪过…… 却是谢安那只一直藏在长袖里面的手伸了出来,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银亮的匕首,猛的扎进了卢伟的左侧太阳穴。 噗! 极大的力量,锋利的匕首……直接刺穿脑壳,刀尖从右侧太阳穴透了出来。猩红的血,顺着刀尖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你……” 卢伟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才说出一个字就感到眼前一黑。随着谢安拔出匕首,卢伟的身体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你个老东西,敢偷袭李府姑爷!拿命来!” 五米外的张伟惊呼一声,二话不说就提刀冲了过来。 张伟是个行家,冲锋的速度很快。 但是谢安的速度更快。 开弓,搭箭。 “嗡”的一声就拉弓成满月。四五米的距离根本不存在瞄准的问题,直接松开弓弦。箭矢“咻”的一声便朝张伟疾驰爆射而去。 这可是一石重弓,近距离下可以轻松破甲。便是武者中箭也撑不住。 张伟不愧是练过武的,竟然用阔刀荡开了这一箭。只听“当”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暗叹好强的箭。 一个五十岁的将死老头,怎么能拉开这么重的弓? 还未等张伟缓过神来,第二支利箭已接踵而来,轰然击穿他的脑袋,当场暴毙。 从头到尾,谢安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任何多余的手势。 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是活了五十岁的谢安心态很稳。 从头到尾,都在谢安的计划之内。 假意认怂示好,趁卢伟放松警惕,暴起杀之。再趁张伟攻杀过来之前,以重弓将其射杀! 如此这般,一打二便不存在任何风险。哪怕百分之一受伤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虽然谢安一打二也丝毫不惧,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存在风险。万一被砍个两刀,哪怕最后把他们反杀,谢安也觉得不划算。 “年纪大了,便不喜欢打来打去的。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必须做绝!” 谢安平复心情后到张伟身边,拔出箭矢,又用张伟的衣服擦拭干净箭矢上的血迹,这才将箭矢放入后背的箭袋。 顺势从张伟身上摸出五两碎银子,又到卢伟身上摸索了一番,结果才摸出三两碎银子。 “堂堂李府姑爷,平时吆五喝六的,就才三两银子……看来这些年你并没有努力。” 不过聊胜于无,谢安毫不客气把摸来的银子塞进口袋。 “还是杀人越货来钱快啊……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干这行当。” 收下银子,谢安便转身离去。结果没走出多远,忽听身后传来个声音。 “老哥哥请留步。” 13、虎狼门 还有人? 刚刚怎么没发现? 谢安心头一惊,不由握紧了袖子里的匕首,慢慢转身去看。 只见来的是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四旬男子,腰间挎着大阔刀,龙行虎步走来。相隔十几米谢安都能够感觉到此人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一看就不好对付。 这衣服谢安熟悉……和血岭黑市内巡逻的带刀汉子差不多,不过较为精细一些。 谢安判断此人应该是黑市的巡逻护卫长之类的人物。 “阁下有何指教?” 四旬男子走到死去的张伟和卢伟尸体旁边,简单查看了一番,便很嫌弃的往尸体上踹了两脚,“我最憎恨在黑市附近劫掠商客的混账玩意儿,坏我黑市名声,搞得人都不敢来黑市做买卖了。老哥哥杀的好。” 言罢,四旬男子走到谢安身前三米外停下来,微微拱手,“在下张林,是血岭黑市的护卫执事。最近堂主的下了死命令,要求肃清附近的劫掠之风。我瞧老哥哥武艺精湛,不知是否有意共谋大事。” 谢安听明白了。 这张林在笼络自己。 “阁下背后是?” “虎狼门。” 听闻这三个字,谢安心头都咯噔起来。 在乌桥镇生活了三十年,谢安自然听闻过虎狼门的大名。 横跨几十个镇子的大帮派,已经超越了黑帮的范畴,是个实打实的江湖门派。更是青乌县的两大江湖门派之一。 帮派和门派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有着天壤之别。 帮派多为一些草莽人士临时组成的团伙,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搭伙搞事。或劫掠求财,或复仇以及其他。多为官府所不容。 而门派就不同了,注重师门传艺,师徒传承,讲究礼仪和传续,本身就在弘扬武学。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名门,非但得到了官府的承认,甚至一些厉害的门派,本就培养出无数的子弟入朝为官,势力盘根错节。对地方的稳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还有一些强大的武道门派,被称作宗门,这些可就是巨擘级存在了。连当朝大夫,王公贵族都要敬让拜膜。 还有一些超凡的宗门,据说连皇帝老儿都要去祭拜香火…… 谢安万万没想到,血岭黑市的后台……竟然是青乌县大名鼎鼎的虎狼门。 虽然这个门派成立至今不过三十年,却在青乌县迅速站稳了脚跟。和另外一大门派天刀会分庭抗礼,难分上下。 据说每任知县老爷上任,都要去拜会两大门派。 一个江湖门派能发展到这个等程度,当真了不得。 如果谢安年轻个三十岁,或许还有机会去走武举,或者参加其他宗门的竞选。这些才是正当路子。可眼下自己都五十岁了,寻常的上升通道基本上被切断了。 加入江湖门派,或许是个可行的路子。毕竟一些新成立的江湖门派求贤若渴,也没有那么多年纪的讲究。 不过谢安想着和眼前这位张林并不熟悉,而且此地荒郊野外,还是要稳一手。 “多谢张兄盛情相邀,不过我已经年迈,只怕力不从心。” 张林也没勉强,掏出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丢给谢安,“这是我的牌子,老哥哥下次拿着木牌来此,便无需入场费和摊位费。若是哪天想明白了,我虎狼门的大门,随时向老哥哥敞开。” 谢安收下木牌,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头儿,这就是个白发老头,至于这般拉拢吗?” 谢安走后,一个带刀汉子走到张林身边,颇为不解。 张林道:“周兴,你的眼睛都看哪里去了?方才老头拉开的可是一石弓,单指开弓,连射两箭。粗略推算,此人的单手力举已经接近四百斤,这已经媲美入关武者的力量了!再说,这老头弹杀两位恶汉的手法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你能做到?” 那带刀汉子周兴顿时耷拉下脑袋,自愧不如。 张林大手一挥,“这老头很不简单。眼下我虎狼门正值用人之际,以后他若来黑市,你需要多行方便,礼数周到。” 周兴道:“属下记住了。” …… 谢安回到小屋的时候,已是寅时一刻。 “这一次黑市之行收获不错。五禽戏后半本烂熟于心不说,还得了胎息功全本,一张重弓。最可喜的是……夜壶。” “还把卢伟这个眼中钉给拔出了,接下来终于可以安稳过几天舒服日子了。不过卢伟的截杀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身在乱世还是需要有实力才行……” 简单洗了个澡,谢安便倒头睡觉。 翌日,谢安早早起来去当铺视察,眼看贺春利打理生意顺当,便溜回后院小屋。先练习射箭。 射箭这玩意儿,讲究准头。 寻常人入门不易。 但谢安早早桩功大成,站得稳,呼吸也均匀。在五禽戏的加持下,手脚更是稳健,五感也有巨大的提升。,练习射箭如有神助。 经过几个时辰的大量重复训练就找到了感觉,不说百米内箭箭射中靶心,但五六环的准头还是有的。 谢安也没打算成为射术大师,只求用弓自保。慢慢来即可。 收起弓箭,谢安反锁房门,翻开胎息功,一字一句的阅读起来。 同样是初级的养身功法,但是内容却和五禽戏有极大不同。 “得胎息者,能不以鼻口嘘吸,如在胎胞之中……” 一番通读下来,谢安对胎息功总算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一般人的呼吸都是通过肺实现的,而练习胎息功,可以逐渐使肺的功能停下来,而用皮肤·,肚脐、丹田来呼吸。 等胎息功达到一定的火候,便可将外呼吸转化为内呼吸,即进入胎息状态,自发入眠,自炼内气。 “自发入眠,自炼内气……岂不是意味着睡觉都能修炼胎息功?” 谢安表现出浓郁的兴趣。 五禽戏虽好,但睡觉不能炼啊。 而胎息功,却可以在睡觉的时候自发修炼,恰好弥补了五禽戏的缺失。 白天五禽,入眠胎息。何愁成不了武者? 另外,书中还有一句话引起了谢安的极大兴趣:“人若能返回婴儿时期的呼吸状态,就能长生不死。” 恰好契合前世医学里说到的——受精卵拥有无限分裂能力,是永生的。 只不过那是个细胞,而现在是个大活人…… 真的能一样么…… “五禽戏外炼身体,胎息功内炼气息。二者同修,增寿效果必然会好很多。” 谢安平复好激动的情绪,盘膝而坐,照着胎息功的心法开始演练起来。 “按照书上说著,胎息功分为初级阶段(三式法),中级阶段(阴阳交),高级阶段(神光现)。” “三式法第一式,丹闾式。呼气时想尾闾关发热,吸气时想丹田贴命门或尾闾关……” 话虽简单,但真要做起来难度却出奇的大。 丹田? 谢安都不知道哪个地方是丹田。也不知道哪个是命门…… 拿什么去想象“丹田贴命门?” 好在谢安也不着急,一次次失败又一次次照着书上重新来。 从清晨一直练到黄昏—— 叮! 眼前的数据面板发生了变化。 【成功收录胎息功。】 【胎息功:三式法(1/100)】 14、心能藏事 看到百分之一的进度,谢安心中一阵释然。 这胎息功不似五禽戏那般有外在的招式,全靠盘坐内想,在没有人引路的情况下,入门的难度极大。 还好,自己有挂。 否则,只怕摸索十天半月也未必能入门。 如今胎息功入门,对谢安来说便是一种激励。 接下来两天时间,谢安除了去当铺巡视,剩余的时间都躲在后院小屋爆肝养身功,尤其在胎息功上花费的功夫最多。 谢安想尽快修出火候,达到入眠胎息,自练内气的层次。 这样一来,白天五禽,入夜胎息……无疑会效率加倍。 可是谢安发现自己想多了。 即便自己拥有长生命格的加持,胎息功的进度也仍旧非常缓慢。三天爆肝,进度才达到可怜巴巴的三个点。 【胎息功:三式法(3/100)】 …… 【五禽戏:神形兼备(5/100)】 【提示:修满神形兼备,增寿十载。】 【余年:16载。】 “胎息功的进度后面没有提示修满之后的增寿载数……是因为入门级别还不够,还是说我的长生命格,只在同一时段对一种养生功有增寿效果?” 谢安捯饬了好一会儿也没搞明白,只得作罢。 “我还有十六载余年,不急,慢慢来。若是能够凑齐唐清风给的药方,肯定能加快胎息功的进度……得找个机会把夜壶出手掉才行。” 谢安开始盘算起来。 以他的眼光,夜壶价值二百两没多大问题。 李氏当铺自然也有实力买下,若是死当的话,谢安直接就可以用个化名去填写当票,拿钱了事。 但乌桥镇毕竟是个小地方,当铺就那么几家,做的都是熟人生意。而这夜壶来历不明,多半是那个小伙偷来贩卖的。若是被主家找上门,谢安难免会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年纪大了,做事便讲究一个稳字。 “最好的办法,就是去一趟县城。找个大的典当铺死当拿钱。” 青乌县虽然是个大乾边境的县城,但管辖的区域可不小,足足攘括三十六个乡镇。拥有四五十万人口,规模着实不小。 县城内就居住着将近七八万人口。人员繁杂,当铺数十家,被夜壶主人找到的概率极小。即便被找到了,也没什么。 县城戒备森严不说,加上在县城开当铺的,谁没点关系?主家岂敢在县城闹事? 打定了主意,谢安便安心下来。 翌日清晨,谢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师傅,快起床,出大事了。” 谢安匆匆穿上衣服开门,“怎么了?” 贺春利说:“大姑爷死了。今天出殡,李老爷叫我们去李府帮忙。” 谢安跟着贺春利来到了李府。 刚进门就听见院子里挂满了白绫,白色的灯笼。所有的仆人丫鬟也都披麻戴孝,传来阵阵哭声。 春兰这时候拿着两件白色的丧葬服走过来,要求谢安两个人穿上,“一会你们跟在队伍后面。该哭就哭。” 在这世道,主家里死了人,丫鬟仆人也要跟着披麻戴孝,送葬出殡。 谢安和贺春利披上外套,毕恭毕敬的站在后面。 禁不住春兰不断使眼色,谢安便跟着其他人说了句,“姑爷,您一路走好啊!” 李府是乌桥镇的大户,镇上的里老,豪绅都纷纷前来吊唁。 就连扎住乌桥镇的刘贺捕快都来了,陈氏武馆也派了陈河前来吊唁。 李儒则很礼貌的接待。 “刘捕爷,我家小姑爷在血岭外被人砍杀,死的凄惨。还请刘捕爷尽快缉拿凶手,告慰小姑爷在天之灵。” “李老爷请放心,维护一方治安是在下职责。定然把凶手揪出来严惩。” 吊唁结束,便是出殡。 李府乃是大户,出殡的队伍十分庞大,足足过百人,浩浩荡荡。一度引起镇上无数路人围观。 此番情景,和张兵的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直到午时初,出殡才结束,谢安和贺春利两人回到了当铺。 贺春利趴在柜台上发呆,时不时看向谢安的眼神都有些特别。 贺春利虽然为人老实,但不意味着傻。他明显感觉到师傅他老人家最近变化越来越大,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之前张兵欺负师傅,然后张兵没了。 后来姑爷为难师傅,姑爷也走了…… 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难道是……”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贺春利狠狠的晃了晃小脑袋,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就这时候,谢安回头瞥了眼贺春利,“你发什么呆呢?” 贺春利心中害怕极了,“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师傅,我现在就去干活,我还能干很多事。” 也不等谢安多说,贺春利拿起抹布就去擦拭桌子,然后还跑去门口吆喝招揽生意。 谢安:“……” 就贺春利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谢安的眼睛? 不过谢安也没解释什么。 过不多时,贺春利又从门外跑了回来,谢安以为他要开口问些什么,却听贺春利战战兢兢地开口,“师傅,外头有人找你。” 说完,贺春利又溜去干活。始终没有多问什么。 谢安都看在眼里,心头生出几分肯定。 嗯,心里能藏得住事,那便是走向成熟的标志。 谢安出了当铺大门,只见陈河赶着辆马车停在路边,马车上装满了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晒干的药材原料,堆的满满当当。 陈河勒停马儿,翻身下地,匆匆走到谢安跟前,压低声音道:“谢老哥,我今儿去县城进购些药材。恰好有个古玩市场新开市,准备去捡捡漏。要不一起?” 陈河虽是陈氏武馆馆主陈雷的堂弟,却是个远房的,都快出五属了。地位并不高,也不太受重视,无非也是讨个生活。 从老爷爷再往上的兄弟,所生的后代,与自己同辈份的,就是远房堂兄弟了。辈分越往上越不亲了。所以称远房。 超过五辈就叫“出五属”。 陈河这门亲戚攀的……着实很遥远。 见谢安没表态,陈河又加了一句,“谢老哥,有你这手艺在,我出钱你出力,肯定能大赚一笔。” 谢安想着胎息功进度太慢,配齐唐清风的独门药方迫在眉睫。正好趁此跟着陈河去县城典当了那夜壶,拿钱买药。 要知道,青乌县城池戒备森严,出入需要路证。谢安是个奴籍,若无李府给的公干路证,他个人还进不了县城。 眼下当铺并无需要入城公干,跟着陈河倒是方便许多。 他便答应下来,“行,我回去准备一下,和你一起去。”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拿上夜壶,顺便把匕首带上,又觉得不太安稳,索性把重弓和箭袋也拿上。回到当铺和贺春利打了个招呼,随后便和陈河出发赶往县城。 15、唐家堡 乌桥镇距离青乌县大概五十里路程。 出乌桥镇后,走过十里的崎岖小路,便可上官道,直通县城。总的来说道路算好走,白天也不至于遇到什么匪徒。 可到了晚上,那就不好说了。 特别是深秋时节,天寒地冻,食物匮乏,正是匪徒最活跃的时间。 陈河显然对这些了如指掌,一路加速赶着马车。下午未时便到了县城门口。 看着高耸巍峨的城墙,隐约可见城墙上来回巡逻的兵士。城门口更是有一队穿着甲衣的士兵站岗,叫人不敢胡来。 城门口出入的商客百姓络绎不绝,纷纷拿着路证排队出入。 青乌县属于大乾边境,设立了千户卫所,出入城池盘查严格。即便是本地人进出,也需要加盖了官府印章的路证才行。 谢安没有户籍,自然加盖不了路证。往常来县城,都是用了李府的路证,表明是为当铺公干,才可入内。 如今跟着陈河,倒是方便许多,只说是陈河的跟班便可。 “军爷,这是路证。” 陈河双手送上路证文书,守卫看过后瞥了眼陈河身后的谢安,怒目一沉,“他的呢?” 陈河不着痕迹给守卫塞了点碎银子,陪笑道:“这是我的马夫,随我搬运东西的。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守卫收了银子,严肃的神情便缓和了很多,颔首道:“进去吧。宵禁自戌时起,到翌日卯时结束。可别错过了出城的时辰。” “多谢军爷提醒。” 陈河弯腰道着谢,随即匆忙拉着马车入城。 大乾的城池,普遍实行宵禁。只有在重要节日比如过年的时候,才会解禁七日,由头是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入了县城,随处可见的青石大马路,两侧店铺人来人往,马车络绎。周围鳞次栉比的楼宇恢弘气派,显出伟岸之感。 虽然谢安来过县城多次,但距离上次来县里已有数年时间,而今再次置身与此。仍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味道。 住在这种地方,才有点意思啊。 以后有了本事,挣了钱,便在城里买个四进的大宅子,在找几个漂亮丫鬟,做一回老爷。 虽然年纪是大了点,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谢安心头这般的想着。 “谢老哥,新开的古玩市场就在城东的花柳巷尽头。我得先去兑换些药材,要不咱们一个时辰后在花柳巷见?” “行。” 两人在中央大街分别,陈河去了药材市场,而谢安则轻车熟路的找到几家大的典当行,拿着夜壶上门死当。 县城的当铺果然气派很多,而且朝奉师傅眼尖手艺好,一眼就看出夜壶是个好东西。 对比三家之后,谢安还觉得不满意,便直接来到了县城最大的永安当铺问询价格。 果然,规模越大的当铺,越发在乎声誉,压价坑人的事情少很多。 一个白胡子的老朝奉师傅一口给出了最高价,“的确是百年前王族的用品,若是活当,二百二十两,三分利。若是死当,二百五十两。” 谢安感觉这老朝奉是个识货的,开口说话也很有魄力,便开口:“死当。” 死当,就等于一锤子买卖,不可赎回。 谢安可从来没想过去赎回一个神马夜壶…… 白胡子老头取来五个大银锭子,递给谢安,“以后还有这样的物件儿,可随时来找我。我姓刘,单名一个基。” 谢安表示知道,随即便用随身带来的布袋子包裹好银锭子,便转身出了当铺。 怀揣着二百五十两巨款,走在大街上腰杆儿都挺直了不少。 都说人的自信,是实力给的。 金钱也是一种实力啊。 腰包鼓了,自然得饱餐一顿。 谢安找了家平价的食肆,点了一碗红烧牛肉,再来个麻辣羊头,配上白米饭美美吃上一顿。 一天的饥饿消退大半,五脏庙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吃饭的间隙,听见隔壁食客们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没,唐家堡的唐老先生快死了。想找个有天赋的徒弟继承他的绝学‘六象劲’。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那真是可惜了,唐老先生是咱们青乌县为数不多靠养生功修成武师的另类。不想临死时,一身绝学却找不到人来继承。” “这也怪不得人,如今世道纷乱,有天赋的都去练武。谁还练养生功啊。” “可不是么,练武三五年就有极大成效,而养生功没有三五十年的积累,连个泡都没有,傻子才练养生功哩。” “……” 傻子才练养生功…… 谢安听的心头一震,忽然想起来……引自己入门养生功的唐清风,就是唐家堡的人。 当初唐清风就说过,若自己能够修炼出气感,可以去唐家堡寻他,或有机会得到一桩机缘。 这机缘,莫非就是唐老先生的绝学……六象劲? 虽然谢安对唐家堡知之甚少,但听食客们的讲述,得知唐老先生靠养生功问鼎武师尊号。只此一点,便可窥探唐老先生之不凡。 而且……修炼养身功也能成为武师? 这可是谢安之前没有想过的事情。 一直以来,谢安都想去练武,觉得这才是正途。之所以拖延到现在,无非是买不起武功秘籍而已。 如果修炼养身功,也能成为精通杀伐的武师,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已经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了? 可是,养生功这些花架子,除了壮大身体力气之外,并不涉猎杀伐招式啊。 这位唐老先生,又是如何做到的? 谢安隐约感觉触摸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但还缺失了很多东西。 “可惜,我没能修出气感,也就去不得唐家堡。便是去了也不被重视……” 谢安略感失望,眼看快到和陈河约定的时间,便结账出门,匆匆赶去和陈河汇合。 刚到花柳巷尽头,便看到陈河拉着马车在路边焦急等候。 “谢老哥,你可急死我了。再晚点,古玩市场都要关门了,走走,咱们捡漏去。” 新开的古玩市场规模不小,各种物件应有尽有,摊位过百,吆喝声不断。 陈河一路拽着谢安,在摊位之间四处游走。 “快看看,有没有好东西?” “别急啊。我看着呢。” 一番浏览下来,谢安直摇头。 陈河则感到很失望,“一个漏都没有?” 谢安苦笑解释:“捡漏哪有那么简单啊。古玩这东西本就不是明码标价,浮动很大。如果没有几倍的价差保底,买过来容易砸在手里,或者白忙活一场。这里的物件儿都是经手过的,没什么油水。你若真想捡漏,得去找盗墓者收购一手货,这才有赚头。” 陈河这才恍然,稍许耽误时间就到了临近宵禁时间。二人只得赶着出城。 若是过了宵禁,就只得在城内留宿,两人都是讨生活的,一个管着当铺一个管着药铺。一天不回去,主家是要生气的。 出了县城,已是黄昏。 行路至半便入夜了,官道两侧再无人影,只剩得树影绰绰,寒鸦嘶鸣。 “耽误时间了,走夜路不安全,咱们得赶紧回去。”陈河用个竹鞭狠狠拍打马屁股,催着马儿赶路。 路过一处转角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三个提着大阔刀的蒙面汉子。 “唏,律律!” 陈河赶紧勒停马儿,满脸惊恐,“三位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站在三人中间的一个高大汉子露出阴毒的眼神,“老头,你从永安当拿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出门,很富有啊。老子最近缺钱,就喜欢你这种大肥羊。” 16、只想零风险杀你 说话的汉子人高马大,双目释放出绿油油的凶光,一副吃定了谢安的样子。 很显然,他们是惯常在这一带劫掠商客的恶匪,之前谢安在永安当的时候就被他们盯上了,一路尾随到这里,确定谢安两个人是个乡下来的肥羊,没什么背景,便露出了獠牙。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帮匪徒和永安当就是一伙的。 谢安都感到很无语,本以为来县城做买卖会安全很多。没想到……危险不在城内,而在城外。 双方相隔了十几米,谢安虽然五感比先前敏锐很多,但也察觉不出对方的实力,便用缩在袖子里的右手捏紧了匕首,警惕戒备。 一旁的陈河见谢安没说话,以为谢安被吓唬住了,便咬牙跳下马车,拿出十两的小银锭子放在地上,拱手赔笑。 “三位豪侠,我是乌桥镇陈氏武馆馆主陈雷的弟弟陈河,还请行个方便。” 陈氏武馆是乌桥镇上唯一的武馆,在附近几个乡镇都颇有名气。平时陈河外出的时候若遇到一些小土匪,自报家门就有一定的震慑效果。再给些碎银子,赔上俩个笑脸,土匪们一般不会太为难他。 但今天,却是个意外。 先前那个开口的高大汉子忽然大笑起来,“阿三,你听过劳什子的陈氏武馆?” 他左侧一名汉子,叫阿三,摇头嗤笑:“威哥,咱们巨鲸帮只认县城的四大武馆,除此之外……都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不值一提。” 谢安一听对方主动报出家门,就知道他们没打算给自己活路。 就跟一个被绑架者,看见了绑匪的容貌一样…… 果然—— 那名被唤作威哥的汉子笑容更是戏虐,“给十两银子就想蒙混过关,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呢。阿三,王五。别跟这两个糟老头子废话,直接宰了他们。钱都是咱们的。” 哐啷!哐啷! 阿三和王五两人纷纷把刀拔出刀鞘,刀锋摩擦刀鞘口溅出阵阵火星子,在月光下分外摄人。 “三位爷饶命啊。我钱都给你们。” 谢安感觉到三人即将动手,便十分“害怕”的跳下马车,哆哆嗦嗦的把包袱里的五块大银锭子拿出来,当着三个汉子的面展示了一番。 此刻虽是深夜,但是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把银子照映得发亮。 果然,三个劫匪看到银亮刺目的大银锭子,并没着急出手,还露出贪婪的神色。 谢安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三个汉子神色里的贪婪,便觉得这三人有点没太见过世面的模样,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 念及此,谢安心中有了盘算,但脸上却越发的“害怕”起来,“我把这五大块银锭子给你们,放老头子我一条生路可好?” 三个汉子对谢安这般惊恐的态度很是满意,被唤作阿三的汉子道:“快把银子扔过来。” 巨鲸帮是个穷凶极恶的黑帮,专门潜伏在附近一带劫掠没有背景的商客。眼前这三人虽然常年劫掠,但像谢安这样怀揣二百五十两巨款的大肥羊还是第一次遇到。 毕竟,胆敢怀揣如此巨款深夜出城的,多半是有背景的,会带着护院。 今天是真遇到肥羊了。 难怪他们如此激动。 不过他们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谢安。 钱要抢,人也要杀。 不然,留着别人事后去报官……无疑会增添很多麻烦。 “接着。” 谢安一把将五块大银锭子抛了过去。 阿三兴奋得抬手去接,就在他的手接触到银锭子的瞬间,他耳畔忽然响起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咻!” 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疾驰而至,阿三猛然意识到不妙,大叫不好。本能就伸手去抓那支利箭,可那支利箭的速度太快威势太猛。 阿三的手抓住利箭的同时,箭簇竟然凭借强大的动能从他手心溜走,轰然“噗嗤”一声击穿了他的脖子。 “嗬……嗬……”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喉口的气管被击穿,硬是提不起气来。最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只剩下刺鼻的血腥味,在秋风中弥漫。 “阿三!” “三哥!” 威哥和王五大呼,惊怒交加。 今天他们耗费半日时间踩点,确定眼前这两个乡下老头没带护院,便觉得是两头大肥羊,可以随意拿捏。 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老头下手如此狠辣。 短暂愣神之后,威哥厉声大喝,“好一个狗猎户。王五,你去宰了那个姓陈的老头。这老头猎户我来对付。” 分工明确之后,王五挥刀斩向陈河。 而威哥则挥刀朝着谢安冲锋而来,为了避免被弓箭射中,威哥并没有走直线,而是忽左忽右的变化方位,交替前行。 咻! 谢安拉弓射出一箭,由于箭术没练到家,竟然射空了。 “……” 谢安有点无语,暗道这威哥狡猾。不过他并未惊慌失措,快速估算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威哥距离自己不到十米了,再有一个呼吸就能冲到眼前。 还有一箭的机会。 谢安虽然觉得不虚他,但也不想冒任何风险和他近战。最好能趁他靠近之前将其射死。 咻! 第二箭迅速瞄准之后,轰然射出。弓弦嗡鸣,箭矢呼啸而出。倏忽“当”的一声,被威哥用大刀荡开。他眨眼就冲到谢安身前,抬刀朝着谢安的面门狠狠斩下。 谢安顾不得抱怨自己菜鸟一般的射技,猛的跌坐在地上,假装很害怕很绝望的样子。 “一个狗猎户竟敢杀我巨鲸帮子弟,给爷死!” 威哥见状大喜,调转刀锋朝谢安狠狠斩下。此刻的威哥只当胜券在握,对于阿三的死并无多少痛心和愤怒,反而觉少个人分钱是件大好事,至少可以多去几次怡红院找姑娘过夜…… 还没等威哥畅想完怡红院的美好,忽然感到一片白蒙蒙的灰尘朝自己面门洒了过来……眼睛里进了沙子,看不见了! 不好…… 威哥立刻收刀,在眼前胡乱挥舞以自保。 “你他妈玩阴的……啊!” 后脑勺忽然一阵寒意传来,紧跟着威哥就说不出话来了,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却是后脑勺被箭矢射穿了,脑浆都洒了一地,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年纪大了,不喜欢正面火拼砍杀。更何况,生死当前,谁给你讲阴的阳的。我只想零风险杀了你而已。” 谢安早就过了激勇好斗的年纪,更不会觉得示弱就怎么子伤了尊严之类的,他只想稳稳拿下! 就这时候,远处传来陈河的求救声。 “老谢头,救我!!” 17、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却说陈河本身虽是个练过武的,但毕竟还没成为武者,加上年纪摆在这里。战斗力并不高,被王五一顿大刀狂砍,身上早就挂了彩。 最后被王五一脚踩在地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王五的刀就要切下自己的脖子,便嘶声力竭的求救起来。 而王五这会儿也看见了大哥被杀死,顿时愣了一下,心中满是惊惧。 怎么会? 大哥李威可是接近一关铜皮境的武者啊,竟然能被一个老猎户杀死? 在王五眼中,谢安已经不是个猎户了,而是恐怖的杀人恶魔。 就这时候,谢安已经拉弓满月,搭箭瞄准了王五的头,恶狠狠的道:“放开他。” 被箭簇瞄准的王五感到背脊发凉,却也知道此刻绝对不能放开陈河,离开了这人质自己就是个活靶子。他没有挪开架在陈河脖子上的大阔刀。还想把陈河拽到身前去挡箭。 “别动,不然我射爆你的头!” 谢安狠狠威胁。 其实谢安现在的确有出箭的角度,能射死王五。但是谢安对自己的射技并无把握,担心射错了人。只好故作恐吓。 王五并不知道谢安的射技不好,不敢赌,便不敢动了,顶着压力狠狠道:“那就看看你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块。射死我,你朋友也活不了。” 双方僵持起来。 林中秋风扫过,飞鸟嘶鸣。天中月光洒落,明明是深秋时节,温度零下。双方却大汗淋漓,紧张的不行。 其实最紧张的还是王五,稍许不慎就会被射死。而谢安还好,反正死的人不会是自己。 陈河和自己关系很不错,而且刚刚陈河还主动拿出十两银子来替自己解围,可见此人值得结交。 但如果真的到了二选一的地步。谢安肯定会优先选自己。 倘若有机会救下陈河,谢安还是会尽力的。 无他,就是谢安觉得,做人要讲良心。 持续了一刻钟,始终拉弓满月的谢安感到很吃力。知道继续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王五是吧?其实我们只想活命而已。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不如这样,我们同时放下兵器,你趁机逃命,如何?” 王五一口否决,“可以,但是你得把弓丢远处去。否则不等我跑多远你就可以捡起来射杀我。” 谢安看了眼命悬一线的陈河,终是觉得应该试一把,“可以。” 王五想了想,觉得可行,但还不放心:“你必须把弓箭丢远点。” 谢安道:“我把弓箭丢出十丈外。这个距离,就算我事后反悔跑去捡弓,也足够时间让你钻进林子里逃之夭夭。如果我丢的太远,你就有时间带着陈河这人质一起走。” 王五盘算起来。 对他来说,带着陈河做人质离开无疑是最稳妥的办法,这样谢安就不敢乱来。 但对面这老头子心思细密,切断了自己的念头。 他又想着,如果谢安真把弓箭丢出十丈外的话,哪怕谢安跑去捡,也至少需要五六息的时间。这期间的确足够自己钻进路边的林子里逃之夭夭了。 而且,谢安若真丢掉弓箭,王五无疑会更加主动,他完全可以一刀宰了陈河再跑。 谢安也考虑到这一点了,但是没办法……主动想救人的一方,永远会处于被动。这个风险还是要承担的。 再者,如果谢安实力足够强大的话,刚刚就完全可以控制住李威,用作人质交换。但很显然,李威此人实力强大,能杀了他就已经不错了,控制的难度和风险都太大了。 权衡再三,王五终于答应下来,“可以。” 谢安道:“我数到三,我丢弓箭你丢刀。若敢耍赖,或者做出伤害我朋友的行为。我不会放过你!” “放心,我只想活命而已。” 谢安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时间一到,谢安先半拍把弓箭丢出左侧十丈外,王五后半拍把刀丢出三丈,然后头也不回的扎进了林子里。 他发疯的在林子里狂奔,嘴里还发出惊恐的“啊啊”叫声。 一路跑出了两三里,王五发现周围没人,这才停下来喘息,“这老猎户真难缠。还好我活下来了。不过另外一个老头自报了家门。乌桥镇,陈氏武馆……哼,等着我巨鲸帮上门吧。李威可是帮主姘头的私生子。你们,跑不掉的……” 忽然,王五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咻。 利箭破空呼啸,从前方的荆棘里激射而出。王五听到声音的时候试图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心脏位置被利箭击穿。 “嗬,嗬……” 王五看见贯穿胸口的箭矢,吃力抬头,只见谢安从荆棘里走了出来,“你,你怎么追的上来……” “忘了告诉你,我速度超过你两倍以上……” 王五死死的瞪大着眼睛,满是不甘心。 这老头竟然还留了一手…… 谢安走到王五身外六米外停下,并未靠近王五。 虽然王五受了重伤,但仍旧有垂死挣扎的可能。而谢安并不想冒任何风险,便慢慢拉开重弓,搭箭瞄准。 王五害怕极了,“爷,求求您行行好放我一马。我有钱,我都给你……” “事情要么不做,做了……就要做绝!” 谢安冰冷的神情里没有任何表情,猛地松开弓弦。 嗡! 箭矢呼啸而出,轰然击碎了王五的脑袋。 脑浆迸裂,死的不能再死了。 呼! 谢安这才松了口气。 第二次杀人,逐渐适应了节奏,便不觉得心思有什么波动了。 他把重弓夸在身上,然后走到王五身前摸索了一把。 十两银子。 随即找了个山沟,把王五的尸体扔了进去,这才转身离去。 却说陈河死里逃生之后,瘫坐在路边愣神许久才调整好情绪。然后按照谢安之前说的,把李威和阿三的尸体拖到路边的林子里,用铁器挖了个很大的坑,把尸体掩埋好。 完成这一切,陈河就早累瘫了,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手里拿着从两人身上摸出来的三十两银子,回想起来都一阵后怕。 脑海中不住的回想起先前谢安杀人的场景。 心思老辣,动作一气呵成,每一步都在计划之中……简直如同一个老猎人! “老谢头最近的变化也太大了。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 愣神之间,陈河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就看到谢安挎着重弓从林子走了出来。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老掉牙的模样。 陈河却知道,这老头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老头了。 好在他本身也练过武,不至于被谢安吓得神魂失守,很快就凑上去问,“追上王五了?” 谢安点点头,“嗯,他死了。” 呼! 陈河这才松了口大气,“还好谢老哥你脚程够快。不然放虎归山,对方又知道我的家门。只怕陈家都要遭殃。谢老哥,你此番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拯救了整个陈家。做弟弟的无以为报。” 陈河说着就要跪下去拜谢,谢安赶忙把他搀扶起来,“老陈你可千万别这样。你先前自报家门也是为了帮我解围。咱们互相扯平了。不过此事,不宜声张。” “知道的。咱们快回镇子吧。” 两个人赶着车,匆匆朝乌桥镇赶去。 期间陈河把摸尸得来的三十两都给了谢安,谢安几次婉拒都不成,最后只好收下。 捡漏得二百五,反杀劫匪得四十。共计巨款二百九十两…… 接下来的熊心也有了。 这波不亏! ———— ps:老作者新书,请放心阅读。俺会好好写,但是写书不易,前期的追读对书的成绩至关重要。还请读者大大们不要养书~ 18、射技最重要 回到乌桥镇,已是深夜。 两人在镇口告别。 谢安回到了当铺后院的小屋,而陈河则赶着马车回到了陈氏武馆大门口旁边的药铺。 药铺里亮着灯。 刚进门,陈河就看见大哥陈雷坐在铺子里,点着油灯,很着急的样子,时不时朝门外张望。 “大哥,你怎么来了?” 陈雷虽然年纪比陈河大两岁,但因为常年练武,气息雄浑,人也不显得老,不怒自威。这可是真正的入关武者。 “三弟,你怎么才回来啊。可把我给急死了。我还担心这批药材出事呢。” “马儿半路暴走,耽误了事。还好药材没事。”陈河心头感到万幸,虽然陈雷对自己还不错,但如果弄丢药材,只怕自己也没法继续在陈氏武馆待了,这门攀附的远亲也就到头了。 “那就好。”陈雷松了口大气,跟着陈河出门来到马车旁,检查药材。 陈氏武馆的药辅制作数量很大,需要满足整个武馆教习和学员的药辅开销。每次去县城采购药材原料,动辄金额数百两。却是万万出不得意外的头等大事。 陈河趁着搭把手卸下药材的时候,不着痕迹的问了句:“大哥,我今天在县城听人聊起巨鲸帮,你可听过巨鲸帮?” 陈雷也没察觉什么异样,随口道:“巨鲸帮是最近几年成立的黑帮。发展的非常迅速,帮众六七百人,还养了骑士,是青乌县的一等一的大祸患。据说帮主是个外县来的高手,很是了得。雄心勃勃的想和虎狼门以及天刀会夺食。” 什么? 陈河目瞪口呆,怎么都没想到今晚遇见的三个劫匪背景这么大。 六七百人的黑帮已经很可怕了。更何况还培养了骑士……也就是骑兵。 难怪之前谢安让他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今晚遭遇劫匪的事儿。 即便陈雷这位堂哥,若是知晓……只怕都得斥责自己,甚至未必肯帮着自己隐瞒下来。保不齐就可能绑着自己去向巨鲸帮认错,息事宁人。 还好……听了老谢头的话。 陈雷见陈河神情怪异,“你怎么了?” 陈河忙找了个借口,“许是天气冷冻到了。” ……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洗了个澡,又把衣服上的血迹清洗干净。这才倒在床榻上思忖起来。 有一个细节,谢安并未告诉陈河。 那就是李威是巨鲸帮帮主姘头的私生子。 这是王五自言自语的话,谢安却是听见了的。 这事情很不妙啊。 不过谢安仔细复盘了今晚的经过,自问没有留下什么可能泄露身份的细节。光是巨鲸帮要找到三人的尸体都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非要说漏洞的话,也是有的……那就是永安当。 如果李威和永安当的人有勾结。那么永安当的人就会知道李威劫掠的对象是自己。 越想,谢安越发的不安稳,如芒在背。 谢安活到这把年纪,求得就是一个谨慎。讲究把所有的危险掐灭在摇篮里。但凡有一点潜在危险,都让谢安感到不舒服。 “还是我太弱小了,没有应付巨鲸帮的能力。虽说我有了长生命格,可以不断增寿。但实力一时半会也无法蜕变。若是有一个比巨鲸帮更大的靠山,就不需要担惊受怕了。” 念及此,谢安想到了黑市的护卫执事张林。 “张林的背后可是虎狼门。巨鲸帮再强,在虎狼门面前也是不够看的。张林已有拉拢我的意思……这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非但解决了巨鲸帮的危机,还能给我提供很多修炼的资源,总好过我一个人摸爬滚打。” “不过在加入之前,我要好好提升实力,谋求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另外也要打听一下虎狼门的作风。别是个表面仁慈暗地里却烧杀抢掠的黑帮。” 打定了注意,谢安心头也就没那么多纠结了,开始复盘今晚战斗的过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弓箭太适合我了!以后要把修习射术放在第一位。” 经过今晚的事情,谢安越发的意识到……自己讨厌承担风险,近距离的砍杀不适合自己。而弓箭可以把敌人解决在可威胁自己的距离之外,无疑是上佳之选。 “但是,弓箭对使用场景有要求,必须在相对开阔的地带才能发挥出威力。如果在房间里……就不行了。因此,除了弓箭,我急需要修炼一门近战的武功。确保自己在被敌人靠近之后,也能将其反杀。” “我没有练过武功打法,最大的优势是力气大。大刀无疑是最适合的近战兵器。但大刀太过显眼,引人注目,还不够。除了刀法,我还需要学一门外人不易察觉的小兵器。这样子,一旦被敌人靠近,我除了用刀抵抗之外,还有一手暗功夫,出其不意斩杀敌人。这就没多大风险了。” 小兵器…… 匕首,短剑,或者可以隐藏在腰带之内的软剑…… 谢安感觉都太过常规了。 不是最好的选择。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算了,慢慢想……” 接下来几日,谢安照旧每天早起去巡视当铺,看见当铺正常营业便回到后院小屋开始修炼养身功,射术。 另外还警惕的关注镇上是否有外乡客来问询调查巨鲸帮匪徒之死。还私下里找人问询了一些虎狼门的情况。 这天,谢安一个白天爆肝下来,调出面板。 【胎息功:三式法(6/100)】 【五禽戏:神形兼备(9/100)】 【余年:16载。】 面板上的信息发生了变化,已经没有了“修满xx,增寿xx载”的提示了。 刚开始谢安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前后调出几次面板,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只能接受。 只要余年还显示,就不至于惊慌。 “还是太慢了。得去凑齐唐清风独门药方上的药材才行。就差最后一味熊心了。” 到了黄昏时分,谢安便带上二百九十两银子的巨款,前往血玲黑市。 因为带了张林给的牌子,峡谷出入口的守卫果断放行,摊位费和入场费也不收了,连态度都恭敬了很多。 今夜的黑市,比上次还要繁华。 林林总总几百个摊位,商客络绎不绝。想来张林肃清周围的劫匪初有成效,秩序好了,黑市的安全系数提升。前来买卖的人也多了。 除了摊位之外,周围还有些房子,简易的茶馆食肆等等。远处还有一栋比较别致的院落,想来是张林这些人办事留宿的地方。 谢安轻车熟路来到饭卖猛兽皮筋内脏骨骼的地方。找到了一颗熊心,一番讲价后,摊主最低只接受六十两。 无奈之下,谢安掏出银锭子打算付钱。 正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哈哈,老哥哥来的好早啊。” 正是张林。 19、无事献殷勤 谢安和上次一样,用黑布蒙着半张脸,不想还是被张林一眼认出来了。 没办法,一头白发惹人眼。 再次看到张林,谢安已不如先前那么警惕提防了。 经过最近几日的打听,谢安得知虎狼门并非什么披着门派外衣的黑帮,而是个正儿八经的门派,是铁了心要在青乌县一带扎根长久发展的,因此很注重声誉和传承。 谢安觉得选择虎狼门这个标的没大问题,接下来就是加入其中的加码了。 自己已经不年轻了,若加入其中做个打杂伙计。那可不行…… 谢安拱手,“张执事。” 张林对谢安很是器重,没什么架子,“嗯。来买熊心?” 谢安并未隐瞒,“买颗熊心补补身子。” 张林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熊心的确大补,药力刚猛霸道,强身健体不说,还可一夜不倒。老哥哥是个懂生活的……老刘,这位是我朋友,你看着便宜点。” 后半句话,是对摊主说的。 摊主年过四十,精通人情世故,诧异看了眼谢安,就露出笑呵呵的表情,“原来老哥哥是张执事的朋友啊。之前是小人眼拙,见谅。那便成本价给你了。三十两。” 一句“朋友”,便省下了足足三十两银钱。 大佬的世界,当真不是寻常老百姓能明白的。 谢安欣然同意,买下熊心。叫做老刘的摊主将熊心打包好,双手递给谢安,“老哥哥以后但凡来我这里,都是这个价。” 老刘早就想巴结张林了,奈何一直逮不着机会。如今机会来了,他自然懂得把握。 张林也承下了老刘的巴结,表示以后减免老刘的摊位费,有什么好货可以优先来黑市。直把老刘高兴的不行。 “老哥哥,你上次走的匆忙。今儿时间还早,不如我带你去黑市里转转?” 受了张林的人情,自然不好拒绝人家,谢安便答应下来,“那就有劳张执事了。” “老哥哥不必客气,直接称呼我张林即可。” 谢安只是笑笑,自然不会真的就直接称呼张林。 血岭黑市的规模横跨五六个镇子,覆盖乡民十余万。护卫执事的地位,不用想也知道十分了得。 人家就客套两句,你咋还能当真啊? 一番闲逛下来,无论走到哪里,大家都对张林毕恭毕敬的。连带着对谢安都多了几分恭敬。而张林却对这些习以为常,很热情的向介绍起黑市的情况来。 “血岭黑市是方圆六镇最大的黑市,此地售卖的东西应有尽有。兵器,药材,秘籍……” “这条路上的摊位都是贩卖兵器的,刀,剑,枪,弓弩……。不少都是朝廷禁卖的好东西。这条街还有铁匠铺子,铁匠师傅名气不小,还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订制兵器。” “这条路的摊位以售卖药材为主,还有配药的师傅,可以按照药方给你配药……” “这条路的摊位以卖武功秘籍为主……” 听了张林的讲述,谢安总算对雪玲黑市有了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 与其说这是个黑市,不如说这是个很大的村落。 看着络绎不绝的商客,谢安估摸着这黑市每年产出的成交额,只怕比整个乌桥镇的产值还要大的多。 难怪虎狼门不需要通过打家劫舍来弄钱,光靠这个黑市,每年都可以收割巨额的利润。更何况,对于虎狼门来说,这黑市只是旗下产业的冰山一角。 门派和黑帮,在本质上就不同。 若能加入虎狼门,成为这黑市的管事,以后自己的修行资源,岂不是很容易弄到? 关键得是管事……小弟可不行。 闲逛结束,张林又邀请谢安去院里一叙。 谢安想着正好趁机了解一番虎狼门的情况,便答应下来。 而张林听闻谢安答应下来,竟然感到很高兴。带着谢安来到黑市附近的小院,还主动给谢安泡茶,很是礼貌。 一番寒暄过后,张林再次说明心意,“老哥哥,这血岭黑市的盛况你也看见了,你想要的修炼资源,应有尽有,还能有折价。总好过你一个人摸爬滚打的。” 谢安双手揣着茶杯,并不说话,露出几分动心的神情。 张林一看有戏,越发的热情起来,“我给老哥哥讲一下咱们血岭的大致情况……” 认真听完张林的讲述,谢安得知: 血岭黑市隶属白羽堂。 而白羽堂是虎狼门旗下的七大堂口之一。 白羽堂自然由堂主方白羽坐镇,是个二关精肉境的武者。 除了方白羽之外,还两个副堂主。 副堂主之下有四大香主。 血玲黑市由韦典香主管辖,而张林是韦典旗下的三位执事之一。负责黑市附近的秩序和安全。拢共带着十几个带刀护卫。 “我看老哥哥单指轻松拉开一石弓,连射两箭。可见老哥哥老当益壮,单臂力举四百斤不在话下。这已经是一关铜皮境武者的力举。若肯加入白羽堂,可先做我的副手,也就是副执事。每月的银钱八两。另外在黑市购买各种资源都可以打折。等到将来某个执事位置空缺,我自当想办法让老哥哥顶上去。” 说完待遇,张林便满脸期盼的看着谢安。 一个月八两,一年便是一百两。 着实不是个小数目了。 比谢安如今这个当铺朝奉的收入多了五倍。还有各种其他的优惠。 要说谢安没点心动,那不现实。 就是……副执事这地位也太低了吧? 上面有执事,香主,副堂主,堂主……距离虎狼门的高层差了不知道多少个阶层。 倒不是谢安眼高手低,但谁不想在求职的时候得到更好的地位和待遇呢? 若能做大哥,谁又愿意做小弟? 谢安露出为难之色。 张林眼尖,立刻就察觉到谢安嫌弃副执事的位置低了,便开始加码,“其实以老哥哥的实力,直接做个执事也可以的,但现在韦香主旗下的三个执事位置并无空缺。不过……” 话说到关键之处,张林忽然哑火,可见是个懂吊胃口的,等到谢安朝他看来,张林才继续往下说:“最近有一个执事引起了韦香主的不满,我揣测下来,韦香主是有意换人的,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人选。” 谢安终于来了兴趣,“此话怎讲?” 张林压低声音道:“和我同为执事的张标,沉迷赌博,荒废事务不说,还性情大变,屡屡顶撞香主。奈何他背后有人,一时间韦香主也拿他没办法。若是张标有个好歹,他执事的位置便可空出来。恰好由老哥哥顶上。” 谢安听闻这话,心头一惊,变得警觉起来。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林两次对自己热情的抛出橄榄枝,现在又不留痕迹的点出张标…… 谢安觉得……恐怕不止是韦典对张标不满,而是张林和张标有过节。在暗示自己,想假借自己的手去除掉张标。 这就很合理了。 不过谢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江湖……本来就是我搞搞你,你搞搞我。 反正自己此刻蒙着面,张林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便问:“执事的待遇如何?” 20、独门药方 张林一听有戏,暗想这老头果然心思细腻,是个懂江湖的。 “若说副执事属于虎狼门的候选管事,那么执事就是虎狼门实打实的初级管事了。是虎狼门重点培养的对象。月钱二十两。每个月还能定期领取一定数量的药辅和资源。可以免费修炼虎狼门基础的一些功法。每年有机会去虎狼门总部的藏书楼。在黑市购买药辅,一律接近成本价……” 张林如数家珍的讲述着执事的好处。 一番听下来,谢安都忍不住咋舌。 同样是执事,正副差距的待遇……简直天壤之别。很符合前世一巴手掌握绝大部分权力的构造。 讲心里话,谢安心动了…… 无他,就是因为这社会对五十岁的老人极其不友好,而加入虎狼门……是最适合自己的路。 不过,谢安目前对自己上任执事并无十足的把握。并未立刻表态,起身拱手告别,“多谢张执事盛情相邀,只是老头子我年事已高,只怕力不从心。还容许我再琢磨琢磨。” 张林也很有耐心,“理解。毕竟是人生大事。我送送老哥哥。” 一路送谢安出了峡谷,张林才停下脚步,目送谢安远去,愣愣出神。 “头儿,这糟老头子好不知趣,你都这般放低姿态了,他竟然不答应。”周兴提着刀走来,颇有几分愤愤不平。 啪。 张林抬手就敲了把周兴的脑壳子,“你懂什么。他只是比较谨慎而已,若是立刻答应,我反而心里要犯嘀咕了。此人城府极深,手腕老辣。若能加入进来,必定会帮我铲除了张标。” 周兴一脸懵逼,“啊?你都没说你和张标的恩怨,他也没答应啊。” 张林道:“聪明人,一点就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是猪脑子啊。” 周兴耷拉着脑袋,不敢说话。但在心里还是感觉太玄学了,更不觉得这蒙面老头有此等手腕和城府。 头儿……言过其实了。 “头儿,要不我跟踪他,摸查一下此人的身份?” 张林跌口否认,“不必。此人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咱们就不要去画蛇添足了。与人尊重,人家也敬你。” 周兴挠了挠头,“是。” …… 谢安回到后院小屋已是深夜。 打了一套五禽戏热热身子驱寒,又盘坐下来修习了一波胎息功,平稳体内的呼吸血流。 两套养生功交替打完,立刻感到神清气爽,去除了一身的疲劳。 “张林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只要做掉张标,我便可取而代之,成为执事。” “加入虎狼门,一个执事的位置还是要搞到手的。但是,张标毕竟是个执事,高低也是入关的武者。我不能着急……” 年过五十,谢安稳得住,知道很多事情没必要火急火燎。 做事慢一点,边走边看,总归会稳妥很多。 “按照张林的说法,力举四百斤就差不多是铜皮境武者的力举。也就是说,我在力量上已经达到了铜皮境的水平,但是打法和实际战斗力……距离真正的铜皮境武者应该还有差距。” “当务之急,还是要以提升实力为主。只要有了足够的实力,莫说一个执事,便是香主的位置……也不是不能想想。” 打定主意后,谢安拿出唐清风给的独门药方,把收集到的药材全部拿出来,再用精密的小称,开始配药。 “金银花1钱,何首乌3钱,干林草4钱,熊心肉一两……” 把八九种药材按照一定的重量匹配,然后放入药臼中捣碎,碾成粉末。 按照药方的说法,捣碎后需要晒干三日。也可以用火熏烤。 此刻是夜晚,没有日头。谢安便生起炉子来,熏烤一个时辰后,感觉达到了药方说的条件,便用开水冲泡吞服。 “这味道……又苦又腥!” 谢安只是闻了几鼻子,就感到十分刺鼻,令人难以下咽,还反胃。 想着是唐清风的独门药方,谢安便捏着鼻子,“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随着汤药入体,谢安明显感觉到胃部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热流。 热! 很热! 身体都要着火似得。 这是之前服用再多生气汤都没有的效果。 谢安热的立刻脱去外面的袄子,只剩下内衬。饶是如此,仍旧感到火热难耐,最后索性剥了内衬,赤着上身。 体内的热流,无处发泄。 谢安便疯狂打起了五禽戏,借此发泄。 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一招一式,都在谢安手上有模有样的演练起来,体内的热流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开始灌注四肢百骸之中。 持续了大半个时辰,谢安非但没觉得疲劳,反而变得越发勇猛,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 “不愧是唐师傅的独门药方,这效果也太好了啊。” 谢安初尝甜头,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两个时辰后,谢安早已大汗淋漓,还觉得不过瘾。索性盘坐下来,扫去心头的躁动,开始修习胎息功。 “这独门药方配合五禽戏,自是事半功倍。就不知道配合胎息功如何……” “丹闾式……” 一番演练下来,谢安惊奇的发现,这药方配合胎息功同样有奇效。可将体内的热流引入命门,游走全身。 隐约有了可以不用口鼻呼吸的感觉…… “果然是宝药,除了贵……什么都好。” 往后的日子,再次变得平淡无奇起来。 日常巡视当铺,其余时间用来修炼养生功,练习射术…… 日子虽然枯燥无味,但谢安却每天都能够感受到点滴进步,乐在其中。 秋去冬来,到了大年除夕。 过了今天,谢安便五十一岁了。 他却没感觉有任何衰老的迹象,反而越发的健壮,容貌看着都年轻了些许,脸上的皱纹少了许多。原本满头的白发,也有三分之一恢复了黑发。 这哪里是什么老头啊?要是放在前世,那就是妹子们最喜欢的中年成熟大叔。 入冬后,天空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呼呼呼! 谢安赤着上身在小屋里演练养生功。 房间里没开炉子,寒气逼人。谢安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大汗淋漓。 手脚挥舞之间,引起阵阵空气爆鸣声。 身上的肌肉越发的凸出,充满了流线型的美感。 啪。 随着谢安一手虎寻食的动作猛扑而出,空气发出嗡鸣声。 “我的五禽戏,终于突破了……” 21、大少爷,武秀才 呼! 谢安一口气呼出,化作茫茫的白雾,喷射出一尺外。 谢安露出无比舒心的笑容,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1/100)】 【胎息功:三式法(90/100)】 【余年:26载】 “五禽戏和胎息功进步很大,但增寿的效果明显减慢了很多……” 刚练五禽戏的时候,增寿的效果非常明显。而且还有“修满xx增寿xx年”的提示。如今提示也消失了。谢安理解为,越到后面,增寿难度越大。 这倒是符合人越老越接近死亡的逻辑。 即便拥有长生命格,想要逆天增寿……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过手握二十六载余年的谢安,已没那么惊慌了。 只要努力,就可以缓慢增寿。 “一级长生命格……难道命格还有二级?” “就不知道二级长生命格……会有什么奇效。” 经过大半年的苦练,谢安的心思越发的沉稳自信,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我来试试石锁……” 谢安走到五百斤的石锁旁边,右手握住把柄,蹲开马步。猛一发力,五百斤的石锁轻松举过头顶。 不怎么费力,还能旋转挥舞。 “家里条件有限,没那么多专业石锁和其他练功设备器具。初步估计我单手力举应该接近六百斤了。双臂破千斤问题不大。” 单手六百斤,且不说拿普通人做对比,即便对于一关铜皮境的武者来说,也已经相当变态了! 而且,谢安增长的不单单是力量,还有速度以及持久力。对四肢有着非常精准的控制,有了这个基础,哪怕没有练过武,也具备了相当的战斗力。 谢安觉得,凭借如今的自己,便是遇上初入铜皮境的武者,也可凭借力量将对方轻松击败。 谢安一个不修武的老头子,靠着养生功达到此等水准,极其离谱。 唯一遗憾的是,谢安还没开始练武。 倒不是说谢安不想练,主要是资金不够。全部银钱花费在购买独门药方上都很勉强。更别说练武了。 买个秘籍十几两,这只是起步。接下来需要购买各种药辅,随便一副药都得十几两银子,还要经常服用。还得花钱拜师求教…… 根本不是现阶段的谢安能够支撑得起的。 “我缺的……还是钱啊!” 谢安感叹一句。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谢安放下石锁,穿上衣服去开门,只见贺春利站在门外,满脸兴奋的开口,“师傅,今晚年夜饭,李府老爷做东。让咱们都过去。” 谢安不由好奇,“往常过年,老爷只是赏些压碎铜板,让后厨加几碗肉食。今年是怎么了?” 贺春利道:“听说是大少爷接连通过了县试,府试和院试。一举拿下了武秀才的功名。李老爷今年高兴。说是要给咱们做下人的涨压岁钱哩。” 谢安暗暗咋舌。 这位李府的大少爷,的确有两把刷子。 大乾朝的科举和谢安所在的前世古代差不多,不同的是大乾朝尚武,科举是文武并举。甚至还更偏重武举一点。 就拿文举来说,普通人通过县试,便可取得童生的资格,社会上便会承认你是个读书人。 通过县试的童生,便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通过府试后再通过院试,便取得了秀才的资格,还得到了进入国子监读书的机会。 秀才算是最初级的功名。可以不纳粮,见官不拜。 成为秀才就拥有了参加乡试的资格,通过者为举人。这就很厉害了,绝对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一般都可以做个八品老爷,若是打点好关系,做个七品也不在话下。也可以继续参加会试,争取成为进士…… 武举的路数也是如此。 乌桥镇这么个小地方,出了个武秀才。端的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若大少爷再次中举,再打点一番,年纪轻轻就可以做个知县老爷。 难怪李府老爷这般兴奋。 想到这里,谢安不由感叹起来。 社会都重视年轻人。如果自己年轻三十岁,也可以去参加武举。搞个武秀才还不是轻轻松松?再给自己几年时间,弄个举人也不在话下。到时候搞个知县老爷做做多好? 文举对年龄没要求,但是武举对年龄有要求。 十八岁的武秀才,前途似锦。而五十岁的武秀才……在大乾皇室眼里就毫无意义了。根本不值得培养。 都没几年活头了,还怎么去沙场冲锋?如何给国家做贡献? 世道看不起老人,谢安只能选择加入江湖门派厮混…… 狗日的世道啊,对老人太不友好了。 谢安没让贺春利看出自己的心思,跟着露出一抹笑容,“大少爷中秀才,那是大好事啊。我换个衣服就去,对了,韩立呢?” 三个月前,谢安另外一个徒弟韩立回来当铺上工了。 韩立出生不好,却为人利索,处事得当,人也聪明。有他和贺春利在当铺里,倒是给谢安省下了极大的时间。 “师傅,你叫我啊?” 一个身高一米七的健壮青年从当铺后门探出个脑袋,然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满脸含笑,“呦呵,师傅你的精神头越来越好了,感觉在返老还童啊。” 相比贺春利的木讷老实,韩立的脑子就活络很多。其实更适合接手铺子。但是谢安却更钟情贺春利,许是因为他在自己生病期间尽心伺候的缘故。 谢安含笑道:“马上天黑了,你们去清点一下当票和物件儿。早点关门去李府吃年夜饭。” “好嘞。小贺,走,干活去。” 韩立拉着贺春利去干活儿。 …… 黄昏时分。 谢安关了当铺,带着两个徒儿出了门,朝着李府方向走去。 乌桥镇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头都挂上了大红色的灯笼,不少铺子的掌柜伙计还提前贴上了对联,放着鞭炮,期待来年丰收好运。 还有些顽皮的幼童,拿着鞭炮在街道上互相乱扔,你追我赶,好不热闹。 虽是个小镇,却也年味十足。 韩立挽着贺春利的肩膀,指着前方俩个互相丢炮仗幼童,大笑道:“小贺,还记得吧。当年咱们刚拜师的时候也这样丢炮仗玩。你被我打的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贺春利哼了一声,“还不是你往我裤裆里塞了个假的炮仗故意吓唬人。不然我怎么可能认输。” “哈哈哈……要不咱们去买点炮仗再过把手?” 咳咳。 谢安适当开口:“先吃饭。玩炮仗的事情,以后再说。” 韩立吐了吐舌头,“今天师傅开口,姑且放过,算你运气好。” 贺春利道:“只要你不玩虚的,谁怕谁啊。”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到了李府,红灯彩布,满堂红地毯。在客厅里摆了四大桌酒宴。谢安三人是奴仆,自然坐在末尾的位置。桌上的吃食也不如主家的好,就连桌子凳子都比主家的桌椅矮上一截,显示出主仆有别。 纵然如此,对谢安三人来说,这已是罕见的丰盛宴席了。 陈远不是奴籍,自然和主家坐一桌。而春兰姑娘虽是大丫鬟,却也只能和谢安一桌。 这世道,等级森严,处处都有所体现。 韩立和贺春利自然没多想,只顾着闷头干饭。 谢安却在想:得趁过年这大节日,向李府老爷提一提赎身的事情了。 22、此子断不可留 赎身这个事儿,谢安经过了仔细的考虑。 之前谢安一没什么积蓄,二没实力,加上年纪大。离了李府还真不好过活日子。 如今经过大半年的爆肝养生功,特别在唐清风独门药方的加持下,谢安的根骨和身体都发生了极大的改善。自问已经具备了轻松击败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 而这数月来,谢安每次蒙面去黑市时,张林都热情招待,屡屡抛出橄榄枝,招揽之心越发的强烈。 谢安之前没答应,一方面是感觉实力还不够,需要再发育一下。另外一方面也是想通过更多的接触,了解一番张林的为人,可别人叫人给坑了。 毕竟是第一次“换工作”,还关系到自己的未来,谨慎点总归没错。 还好,张林此人虽然城府老辣,但为人注重信誉,处事也很有分寸。倒是个可以相处的。 到了如今,谢安实力上来了,想着去白羽堂做个执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一年收入二百四十两,加上各种优渥的练武待遇。正好支撑谢安接下来开始练武的打算。 那么,赎回卖身契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谢安手中的银钱不多,剩了五十两。就算扣门的李儒坐地起价,这钱应该够赎身的。 这要得益于谢安后面又在黑市遇见了那位卖夜壶的小伙,从他身上搜刮了个铜壶过来,小赚二百两…… 这位夜壶小伙,不简单呐…… 就在谢安思忖的时候,客厅里传来一阵躁动。 “张执事,您可是稀客啊,欢迎欢迎。” 穿着大红色喜庆袍子的李儒匆忙起身,热情迎接一位四旬年纪的彪悍男子进入客厅。 就连李府大少爷李少云也起身迎接,“张执事,欢迎欢迎。” 这位被唤作张执事的男子拎着大包小包礼物进门,一边把礼物交给丫鬟,一边含笑道:“我张标也是县城讲武堂出来的,少云算我半个弟弟。如今少云高中秀才,我这个做哥哥的自当上门道贺。” “张执事人来就令我李府蓬荜生辉了,咋还带礼物来,太客气了。快快请坐。” “李老爷请。” …… 谢安坐在位置上,也没心思干饭了,一双目光打量着首席位置的张标。 这位就是张林口中说的执事张标。 说是只有张标走了,执事的位置才会空出来…… 谢安在心中盘算了一阵,便低声问旁边的春兰,“春兰姑娘,张执事和老爷很熟?” 面对谢安的提问,春兰也没隐瞒什么,“原本不太熟悉的。后来因为张伟和大姑爷的死,张执事来的便勤快了。” “这是为何?” 春兰瞅了眼周围,发现没人注意到这边,才凑到谢安耳边低声道:“据说张伟是张标的亲侄子,张标多次来李府,就是为了交换信息,一直在暗中调查凶手。” 听闻这话,谢安心头一惊,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远处的张标。 原来张伟是他侄子,他还在暗中调查凶手? 谢安低头思忖起来……原本谢安对解决这位张标还没什么执念,毕竟只是个正副执事的差别而已。谢安并不想过多的介入江湖恩怨。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 饭席上,李府老爷自然免不得一顿吹嘘自家儿子如何年少有为,然后派发了些银钱。 过了个把时辰,宴席结束。 身为奴仆的谢安等人率先退场。 谢安私下找到春兰,“春兰姑娘,想麻烦你件事。” 春兰倒是洒脱,“谢师傅,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谢安道:“我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怕耽误了当铺的事儿。加上两个徒儿都到了出师的火候。想让春兰姑娘帮我探探李老爷的口风,可否许我赎身养老。” 李夫人处事体贴,但李府老爷吝啬刻薄。从上次断自己药就看的出来。为了避免尴尬,谢安还是觉得找春兰侧面探探口风更为合适。哪怕李府老爷不同意,他也可以知道一些信息,不至于没有回旋的余地。 春兰听闻这话,感到十分吃惊。 这年头,奴仆卑微。 特别是年纪大了以后,还能靠着主家这棵大树养老无疑是奴仆极好的归宿。 年老还想着赎身的着实少见。 “谢师傅,你这把年纪离了李府,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 春兰便不再多劝,“行。那你在门外等我。我现在就去找夫人。今儿大年夜,日子喜庆。说不定夫人心情好就答应了呢。” “多谢春兰姑娘。” 送别春兰之后,谢安便独自来到李府大门口等候。 寒冬腊月,风雪连绵。 过往的路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子,还不断的搓着双手,哈着热气取暖。 谢安却笔挺的站在雪地里,任凭飞雪飘落肩头,也丝毫不觉得冷。小腹位置的那股暖流持续生热,流遍四肢百骸。 这可是铜皮境武者才有的能力。 “你就是李氏当铺的朝奉师傅谢安吧?” 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打断了谢安的沉思。他抬头看去,见到张标和李少云两个人并排走了出来。 问话的是张标,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 谢安微微低头,“正是小人。” 张标一脸盛气凌人的姿态,“我听闻此前张伟在当铺和你发生了争执,可有此事?” 谢安很平静的讲述了当时的事情经过,随后瞥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李少云,“小人在铺子当朝奉多年,一直都勤恳维护当铺的生意,尽量想法子让当铺多挣些银两,从不敢出半点差错。” 李少云对谢安的说辞感到满意,便拽了把张标的肩膀,“张哥,老谢头给我李府做了三十年的下人,做事素来有分寸。古玩物件的定价本就存在波动,有些争执再正常不过了。咱们快走,正事要紧。” “最好是我想多了”张标冷哼一声,这才跟着李少云离去。 待得两人走远,谢安才慢慢抬起头来。 他自问当初砍杀张伟和卢伟两人的事情,没留下什么泄露身份的痕迹。任凭张标如何调查都不可能找到证据。 但被人一直盯上,总归是个隐患。 就像前世出现了杀人案,警方除了现场取证,还会重点调查和死者发生过矛盾的人。 做掉张标的念头,开始在谢安心头生根发芽。 过不多时,春兰来了。 “李夫人说了,此事还需和老爷商量。让你三日后来一趟李府。” 说完,春兰又加了一句,“依我看,李夫人是体恤你的,有意让你赎身。但似乎是李老爷不肯放人。” “多谢春兰姑娘。” 谢安心中了然,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去。 今天是大年夜,谢安并未直接回到当铺。而是买了点礼物去陈氏武馆看望陈河。 身在乌桥镇三十年,谢安拢共也没几个交心的朋友。 陈河算一个。 该有的礼数,谢安自是不会少。 和陈河小酌几杯,谢安谢绝了陈河留宿守岁的邀请,辞别而去。 回到当铺的时候,已是深夜。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哭声。 出事了? 谢安赶忙推门而入,只见贺春利趴在板凳上,被扒了裤子,露出被打得红肿流血的屁股。一旁的韩立正用热毛巾给他敷屁股的伤口。 “怎么回事?” 韩立愤懑开口:“刚刚刘捕快把小贺带去问话,还不让我跟过去。结果小贺就这样了。” 在这乱世,捕快拿人严刑拷问都是常事。 谢安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严肃问贺春利,“刘贺问你什么?” 贺春利一边吃疼一边忍着泪水,咬牙不说,“没什么,就是些寻常的问话。” 谢安冷哼:“你把师傅当外人是吧?” 贺春利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最后才含泪道:“我,我没有想隐瞒师傅,只是不想让师傅担心。” “不想让我担心,就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贺春利这才道:“几个月前张伟来当铺的时候和我发生了争执,刘捕快问我是否怀恨在心事后报复……我说没有,刘捕快便对我严刑拷打,想屈打成招。最后见我倔强,才放了我。” 谢安目光一沉。 滥用私行都用到自家徒儿身上了。 肯定是张标搞的鬼…… 此子断不可留! 23、箭矢破空 谢安不动声色,蹲下身仔细查看了贺春利屁股上的伤。 下手很重,已经皮开肉绽,部分区域都血肉模糊。 “这伤挺重的,光靠热水消肿不行,这屁股都得废了。”谢安拿出些碎银子递给韩立,“你速去陈氏武馆找陈河买些金疮药还有纱布,最好把陈河也请来。” 大年夜,药铺早关门了。 但陈河若知晓自己要急用,肯定会答应。 韩立拿了银钱就火急火燎跑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纱布和金疮药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个陈河。 “老陈,大年夜不留在家里守岁,还劳烦你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谢安赶忙去迎。其实他对于陈河的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自从上次遭遇劫匪谢安救下陈河的性命之后,陈河对谢安的态度就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除了感激之外,更多了几分敬畏。 先前在谢安面前,陈河都是一副大弟当家的味道。自那之后,大弟变成了小弟…… “我膝下无儿无女,守个甚的岁。我来看看你的宝贝徒儿得了。”陈河大手一挥,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子,掏出金疮药和纱布给贺春利处理伤口。 陈河帮着陈氏武馆经营药铺多年,对处理伤口这种事儿自当驾轻就熟,没几下就包扎好了。 “还好没伤到筋骨,稍许调养个把月就能痊愈。期间记得勤换药……” 贺春利感动的泪眼婆娑,“谢谢陈掌柜的。” “客气啥啊,谢老哥自家人。”陈河留下足额的纱布和金疮药,详细交代换药的细节和各种注意事项,这才匆匆离去。 谢安倒也没有摆什么架子,仍旧和往常那般彬彬有礼的送陈河出门,目送陈河远去才折返回当铺。 许是金疮药效好,贺春利已经能够搀扶着桌椅勉强站起来,见到谢安就跪拜在地,眼泪唰唰往下流,“多谢师傅救命之恩!以后小贺这条命便是师父的,给师傅做牛做马报答。” 韩立有所触动,也跪了下去。 这世道,徒儿跪师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更何况,身为奴籍的贺春利很清楚自己的性命多么卑微。如果不是师傅今天找来陈河给他治疗包扎,这屁股只怕要废掉。以后落下个残疾,对主家没了利用价值,免不得被抛弃卖掉。 那般下场,贺春利想都不敢想。 乱世贱奴,能遇着个好师傅,已是大幸。 至于之前贺春利怀疑谢安杀了大姑爷和张兵而造成的恐慌,此刻也烟消云散了。就算真的是师傅做的,也没关系。 毕竟,师傅对自己那么好。 “你屁股都还没好,就别在乎这些虚礼了。快起来。”谢安将贺春利扶起,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熬过来的,因此很能理解贺春利的心情。 “今晚你们就别回大通铺了,跟着师傅到后院一起守岁吧。” 两位徒儿听了这话高兴的不行。 他们都没了父母,或者被父母卖掉的可怜娃。从小跟着谢安长大。每年跟着师傅守岁,便觉得有了家的感觉,也是一年当中最幸福的日子。 入得后院,韩立利索的关上门窗,点燃火炉。而谢安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果点心,还开了一坛珍藏的老酒。三人围在火炉旁边,吃着点心喝着酒。围炉夜话,守岁平安。 由于贺春利屁股开了瓢,无法坐着,便只好趴在长凳子上。姿势自是不舒服的,却能享受韩立时不时的投喂,倒是得了个特殊待遇,乐呵呵笑个不停。 酒过三巡,谢安适时问起,“小贺,过完年你就满十八了,可有什么愿望?” 贺春利吃下一口花生米,自然而然的道:“我只想安心侍奉在师傅左右。” 谢安知晓贺春利一向老实,也没多问,转头看向韩立:“你呢?” 韩立道:“我想存钱,以后赎身,再娶个婆娘生个娃。要是命好的话,就买个一进的宅子,做个小老爷。” 贺春利反驳:“就你,还想做老爷?” “怎么?难道你不想?” 贺春利神色黯然,“想是想,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谢安把两个徒儿的想法看在眼里,却也没点破。 韩立比贺春利年长两岁,思想活络,敢想敢干。而贺春利则更加踏实,性子坚毅,不好高骛远。 虽然生活艰难,两人都怀揣着梦想。 可要实现,谈何容易啊。 如果不是自己来了金手指,只怕大概率也会和这两个徒弟一样。 这时候,贺春利问谢安,“师傅,你有什么愿望?” 谢安释然笑道:“我啊,就希望你们两个小崽子早点出师,个个有出息。我这辈子也就知足了。” 两位徒儿听了师傅的话,感动的眼眶发烫。特别是韩立,他觉得师傅想着自己,而他却想着娶婆姨,有些自责…… 到了后半夜,两位徒儿已然支撑不住,倒在床铺上睡了过去。 久炼养生功的谢安,精神头比年轻人还好。给俩徒儿盖好棉被,又仔端详了两人一阵,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谢安在这世道没家人,倒是和这俩个徒儿相依为命十多年。虽说没血脉关系,但相处的久了,心头也会生出羁绊挂念来。便真心想着俩个徒儿过的好,平安喜乐。 愣神片刻,谢安转身拿起匕首,挎上重弓,背上箭袋出门去。 …… 乌桥镇的食肆不少,但能上档次的酒楼就只一家。 飞云酒楼。 里面的食材多珍贵,寻常吃一顿饭少说需要五六钱银子,稍微吃好点便要一二两白银。绝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 便是大年夜,酒楼也张灯结彩,开门迎客。 到了后半夜,醉醺醺的李少云和张标互相挽着肩膀走出酒楼大门,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模样。 “李少,朱典使那边就拜托你了。” “张哥放心,朱典使乃是我讲武堂的授业恩师。正巧有个捕头的位置空缺,以张哥的实力和履历,拿下县衙捕头的位置不成问题。只不过,我那挂名执事的位置……” “好说。实权的执事我自是没能力帮老弟搞来,但一个挂名的却不是问题。关系我都打点好了,大年初八,你直接去血岭黑市就可以走马上任。” “多谢张哥。”李少云拱手道谢。外人只晓得李少云的表面风光,只有李少云自己知道,这次武秀才得以过关,那是李府掏空了大半的积蓄送重礼得来的。 要想在三年后的乡试上中举,以他的实力还远远做不到。倘若能够去虎狼门做个挂名执事,便可以得到更好的练武资源。 如此这般,他才有可能中举。 两个人在门口告别。李少云顺着街道朝李府走去,而张标则骑着一匹青鬃马朝着镇外的黑血岭赶去。因为心情好,醉醺醺的张标一路都哼着小曲。 “哼,张林你个老匹夫,还真以为我把你当对手了?还有你韦典也不是好人,处处压制我。真以为我稀罕做一个小小执事?等到来年,老子摇身一变成了衙门捕头。带人就去敲诈你血岭黑市。到时候,你韦典见到老子,还不得乖乖低头,给钱了事。” “倒是我那侄子死的冤啊。多半是被你们血岭黑市的人干掉的。等我成了捕头,定要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张标骑着马路过一片林间小道,面目狰狞的自言自语。 就这时候,张标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啸声…… 是箭矢破空的嗡鸣声! 24、深夜猎杀 咻! 尖锐的啸声由远及近,迅速朝张标靠近。 虽然张标喝了不少酒,有些上头。但他可是个实打实的铜皮境武者,多年杀伐积累的经验让他对危险的警觉性很高。 哐啷! 在意识危险来临的第一时间,张标就拔出了腰间的大阔刀,往后挥舞试图挡住利箭,同时身体往前倾倒闪避。 倏忽“当”的一声大响。 宽阔的刀面挡住了高速奔驰而来的箭矢,但却被箭矢极大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险些连刀都握不住了。 好大的力道! 张标心头大惊,知道自己被一个重弓箭手盯上了。 铜皮境武者,固然把皮膜打磨的结实如牛皮,可抵御寒暑邪气入侵,不惧寻常的剐蹭。但最怕的就是破甲的重弓利箭。而且对方还躲在暗处,稍许不慎自己就可能毙命。 念及此,张标不敢丝毫大意,立刻挥动缰绳催促马儿加速前行。试图尽快逃离危险区域。 咻! 又一道尖锐的啸声传来。 重弓射出的箭矢速度太快,几乎在听到声音的同时,箭矢就会到达跟前,极难防御。因此张标一边把身子俯在马背上驾马狂奔,一边胡乱挥刀防御。 然而这一箭却不是冲他来的。 直奔马头而去。 噗嗤! 马头被箭矢横向击穿,发出凄惨的嘶鸣。下一刻马儿就失去了平衡,往前栽倒在地。而张标也因为强大惯性被掀翻在地。好在他身手矫健,立刻借势在地上翻滚,挨着一棵水桶大的杨树站好,整个人笔直的缩在树干后一动也不敢动。 射人先射马! 对方是个老手。 死亡的恐惧感,让张标的酒精醒了大半,不断用眼角查看周围。却只看见树影绰绰,风吹树枝动。除了些鸟叫声,便再无其他动静。 越是如此,张标心下越发惊慌。 咕噜。 张标嗫嚅着喉咙,先开口道:“我乃虎狼门白羽堂,韦典香主旗下的执事张标。请教阁下大名?” 站在后方荆棘中的谢安都感到很无语。 我都打算弄你了,还会自报姓名? 有这闲工夫,我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弄死你。 谢安蹑手蹑脚的朝着那棵杨树靠近,走到差不多三十米的时候便找了个掩体停下。 这个距离刚刚好。可以确保自己射出的箭有相当的准头。 继续靠近的话,容易给张标近身肉搏的距离。 虽然谢安觉得凭借如今的力量和速度,完全可以击败张标。但自己毕竟没练过打法,近身肉搏有危险。 人老了,不喜欢风险,稳赢最重要。 所以,谢安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让张标有听声音分辨自己位置的机会。 这时候,张标再次开口。 “若是我哪里得罪了阁下,还请阁下明示。我一定加倍赔偿。” 谢安仍旧不答。 他知道张标不断问询,就是要听自己回话好判断自己的位置。 虽然三十米相对安全,但谢安并不愿意承担一丁点的风险。 没听见回话,张标继续循循善诱:“阁下你这又是何必呢。咱们若是僵持到天亮,就会有人来,阁下杀我的计划也就泡汤了。不如阁下提出个条件来,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 谢安仍旧不不答。 僵持到天亮? 你想太多了…… 谢安悄无声息的从杨树后面绕到侧面,用左手抬起重弓,右手熟络的从后背的箭袋里取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之上。右手食指拉弓满月…… 咻! 一根箭矢轰然射出。 几乎同时,谢安立刻换位持续拉弓连射。 当! 张标一刀挡下第一根箭矢,虎口再次发麻。同时人也受到了惊吓,立刻绕着大树朝着箭矢袭来的反方向更换位置。 他没有立刻离开大树,而是打算凭借大树和谢安绕圈圈。 可见江湖经验丰富,是个老手。 可紧接着第二根箭矢奔袭而来。 当当当。 一箭更比一箭强,一箭更比一箭快。 为了袭杀这位白羽堂的执事,谢安足足准备了四十根箭矢。而且还在箭头上涂抹上了蛇毒。只要能破开张标的皮,他就完了。 奈何张标的刀法的确厉害,虽然他无法精确的判断梅根箭矢袭来的方向。但是把大刀在身前舞得跟电风扇似得,一度给谢安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很快谢安就意识到:来硬的不行。而且他这般疯狂舞动大刀,极大耗费体力。不如等他疲惫了,停下来的瞬间再射箭。 于是,谢安停下了射箭,只拉弓满月,藏在黑暗里搭箭待射。 此刻的谢安,就像一个老猎人,死死的盯着猎物。 只等猎物疲惫停下舞刀,便是猎物的死期。 比耐心,谢安自问不输任何人。 拉弓满月虽然耗费力气,但谢安久炼养生功,气息绵长。最不缺的就是持久力。 许是张标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舞了几分钟的电风扇后终于是疲惫了,速度明显减缓了很多,一边喘息一边道:“阁下,不至于如此啊。我向你道歉,我错了。还请阁下吱个声,放我一马可好?”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对方便主动认错求饶,可见内心已经非常惧怕,几近崩溃。 谢安知道,猎物快要山穷水尽了,仍旧不说话,只隐藏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猎物。 在这样的环境里,沉默和未知,便能给张标带来最大的恐惧。 “阁下,我家里有五百两,都孝敬给阁下可好?”张标的电风扇转的越来越慢,心头也越发的惊恐。 从对峙到现在,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没看见人。但越是如此,对方带给张标的恐惧感就越发的大。 未知的存在,才最可怕。 “阁下,我实话说了吧,我家里有两千两。都给你可好。” “我还有个小老婆,长的那叫一个水灵,之前从怡红院出来的,一身活儿可是一流,叫人飘飘欲仙。都孝敬给阁下。” “我还有……” 随着电风扇越来越慢,张标知道那个猎人要出手了,开始各种引诱。奈何对方就是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简直把张标的心态给搞崩了。 他觉得过去十年的经历加在一起,都不如眼前这个人恐怖。 送钱不要,送老婆也不要…… 艹啊! 最后,张标再也舞不动刀了,也不知道对方隐藏在哪个方向。便忽然从杨树下蹦跶起来,狂呼着朝远处跑去。 就这时候—— 咻! 一根箭矢破空而来,筋疲力竭的张标再也没有防御住,忽觉后脑勺传来一阵寒意,然后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临死的时候,他还不甘心的想转过头,终于看见一个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没等看清楚那个人的相貌就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去了。 25、此人了不得啊 谢安走到张标十米外停下来观察了一阵,确定对方脑浆都流出来,这才靠过去。踹了两脚死鱼般的张标尸体,然后坐下来大口喘息。 呼呼。 “一番对峙下来,真的累人啊。这就是初入铜皮境的武者?果然难缠!” 谢安觉得,如果近距离赤手空拳拼杀的话,谢安自有十足把握凭借绝对的力量碾死对方。 但对方精通刀法,而自己不通兵器,若真近战搏杀,还真可能会被反杀。 “靠养生功成为武者,执掌杀伐……还是太慢了。那位唐老先生估摸也是积累了数十年,才凭借养身功成为武师的。如果我不想等几十年的话,还是需要练武。” 谢安一路走来,弄死了张兵,杀了卢伟和张伟,还杀了李威王五阿三。但从来没有一次对峙像今天这般疲累。 虽然谢安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可以稳稳拿下。但对峙时间足足接近半个时辰,这过程也太难熬了。 杀个铜皮境武者都那么费劲。 终究还是实力太弱了啊。 养身功用来强身健体,增寿长生没问题。 杀人技,还得靠练武。 如果实力足够的话,何需那么多弯弯绕绕? “等加入了白羽堂,攒了钱,就开始练武。” 谢安心中打定了主意,随后活动了一番筋骨。在张标身上摸索了一番。 好家伙……开口动辄五百两两千两的张标,全身家当竟然才十两银子。 这也太能吹了啊…… 搜刮完银钱,也没摸出其他什么武功秘籍,谢安便转身离去。 箭矢是谢安在世面上买的普通玩意儿,即便留在现场也不至于被人怀疑什么。 大年夜袭杀张标,原本并不在谢安的计划之中。 他打算再发育几个月,然后再动手的。但是最近张标蹦跶的厉害,又是怀疑自己又是让捕快刘贺拷打审问自家徒儿。 谢安担心这家伙继续蹦跶下去,可别真的查出个什么线索来。 未免夜长梦多,吾只好勉为其难了。 …… 回到当铺后院小屋,已是寅时。 天还未亮。 房间里因为还烧着火炉子,暖洋洋的。那俩个小徒儿仍旧睡的香甜,发出均匀的鼾声。 谢安刚刚杀了人,还是个铜皮境武者。心头激动余兴在,并无睡意。为了不惊扰两个徒儿的美梦,谢安没演练五禽戏,而是盘坐下来,开始练习胎息功。 呼呼。 压制呼吸不从口鼻入,想象自己的命门和丹田互相贴合,稍停一会,接着将下丹田的气呼升至玄关窍…… 这是三式法的第二式,天凤式的胎息运转法门。 片刻后,谢安便找到了状态,开始想象用肚脐眼呼吸,并将用意念从会阴沿任脉上升至肚脐,呼气时意守肚脐。 这是三式法第三式,脐阴式的胎息法门。 经过数月的修行,谢安对胎息功已经有了初步的适应。虽然距离不用口鼻呼吸有一定的差距,但已经摸到了入门的门槛。 【胎息功:三式法(93/100)】 “快突破了。不知道突破之后是否会增寿……是否可以做到不用鼻口呼吸?” …… 翌日,大年初一。 万物复苏,欣欣向荣。 春节是大乾一年之中最重要的节日,朝廷对春节非常重视,规定正月初一为“元日”,并进行拜年、吃年夜饭等活动。还规定春节放假七天,并且有“九日弛驱一日闲”的制度。 因此,初一的乌桥镇并不繁华,各家铺子都关门歇业,掌柜伙计们都回家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血岭黑市的生意,也少了很多,颇有几分冷清。 身为血岭黑市护卫执事的张林,还是要留守在此的。维护血岭黑市的秩序,保护此地的物件儿等财产。几个心腹也都跟着留守。 在昨晚的年夜饭上,张林和几个手下喝多了,清晨起得晚。 张林刚刚吃完早餐,就看见周兴提着刀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头儿,大事不好了。” 张林免不得呵斥道:“大年初一就这般火急火燎的,成何体统。出了什么事?” 周兴上气不接下气,面色煞白,说话的声音都哆哆嗦嗦,“张标执事……被人杀了。” “什么?” 素来淡定的张林不淡定了,猛的站起来,“你……确定?” “确定,我早上巡逻的时候,在附近的山道上看见了张标执事的尸体。” “快带我去看看。” 张林也“不顾体统”了,火急火燎的跟着周兴出门,甚至显得比周兴都还要激动。 多年来,张标一直都是他的死对头。除了理念不合,双方还有私仇。虽然张林自诩实力胜过张标些许,不太瞧得起张标这个关系户,但奈何人家后台硬。他还偏偏没办法。这才在见到谢安的时候,屡屡抛出橄榄枝,不惜暗示……就是希望假借谢安的手弄死张标。 但是后来谢安屡次婉拒,他也看出来谢安这个老头谨慎得很。便没太抱希望。 不想,大年刚过……张标就死了。 这份新年礼物……未免太过及时了。 不过在看到张标的尸体之前,张林仍旧不敢置信。 直到……张林在山路上真真的看见了张标的尸体,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头儿,谁这么大胆啊,竟敢袭杀白羽堂的执事……疯了吧?”周兴面无血色。他加入白羽堂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知道放眼整个青乌县,胆敢动虎狼门的势力拢共也没几家。 杀个执事,绝不是小事。 张林仔细查看起现场来。 周兴看着头儿来来回回的跑,忍不住好奇道:“头,你这是作甚?” “我想看看张标怎么死的。” 周兴大惊:“怎么死的?” 张林一边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一边在脑海中分析当时张标被杀的情景,“当时张标应该独自骑马路过。最初的马蹄印很缓,可见张标当时并未察觉到到危险,只慢慢悠悠的。马蹄印忽然加快……应该是被射了一箭,马儿受到惊吓。但张标并未中箭。” 周兴听的愣神,大感兴趣,“然后呢?” 张林道:“然后……马头被射穿。凶手用的是重弓,射人先射马。” “然后呢?” “然后张标躲在杨树后面,和凶手绕圈僵持……”张林根据现场的痕迹,竟然把当时的情况推测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之后,周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凶手是个狠辣的老手!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弄死了张标。” 张林都忍不住佩服起来,“从一开始,张标的一切行动都被对方给算进去了。这凶手就像个老成的猎人,手段毒辣稳健,此人了不得啊。” 周兴一阵后怕:“那我现在让人去调查凶手。” 啪。 张林猛的拍了把周兴的脑壳,“调查个屁的凶手啊。无非是寒冬食物匮乏,土匪作孽。张标执事身怀巨款,遭土匪惦记而已。” 周兴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心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土匪所为啊,分明是个老辣的杀手。 张林瞪他一眼,“嗯?你有高见?” 周兴猛然缓过神来,赶忙把脑袋摇晃得跟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头儿说的对。就是大阴山的土匪所为。” 张林这才满意点头,“此等凶手,不是你我能调查的。就别去没事找事了。你把马儿和张标的尸体带回去,根据方才的说辞上报。” 26、赎身 匆匆三日,一晃而过。 时间到了大年初三。 这期间当铺没开门,韩立和贺春利两个徒儿也一直住在谢安的后院小屋,对谢安鞍前马后,倒是让谢安小小的感受了一把“老爷”的生活。 由于贺春利屁股开了花,养伤期间行动不便。两个徒儿倒是不如往年那般活泼热闹,没去搞活动,也没去看花灯会。 镇上每年春节,都会举办花灯会,不少乡下的村民都会赶来寻个热闹,放个许愿灯,期待来年平安喜乐,顺顺当当。 而谢安自有了长生命格开始便对这些寻常的礼节习俗没了兴趣,一直沉浸于爆肝养生功而不能自拔。 经过三天爆肝,谢安的胎息功终于有了要突破的苗头。 这天清晨,韩立在捯饬早饭,贺春利趴在榻上养病。而谢安在隔壁的小房间里练习胎息功。 只见谢安盘膝坐定,整个人如菩萨般安稳不动。 口鼻不动。 倒是肚脐的位置,竟然有轻微的律动,仿佛能够呼吸似得。 随着肚脐的持续微动,谢安明显感觉到肚脐和会阴之间在发热,发胀,发紫。然后产生了氤氤氲氲的气息。 肚脐,真在呼吸了。 另外,谢安感觉到气海和下丹田也产生了自发的律动。 他知道,这是三式法最后一式脐阴式即将大成的征兆。登时不敢大意,持续按着口诀运转起来,打算一鼓作气冲破关卡。 不知道过了多久—— 嗡。 肚脐呼吸的通道,彻底打开。 谢安整个人立刻置身于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口鼻已封闭,肚脐在呼吸。 而且,这种呼吸的速度虽然缓慢,但是让身心感到非常舒服,仿佛让身体得到了某种进化。 更高级别的呼吸法? 谢安立刻调开面板。 【胎息功:阴阳交(0/100)】 “终于突破了!” 谢安松了口大气,脸上露出无比满足的笑容。 这胎息功的修炼难度比五禽戏大了五倍不止。如果不是有这长生命格,谢安感觉三五年也未必能修满三式法,甚至连入门都做不到。 如果说五禽戏是高考数学的送分题,那么胎息功就是最后一道压轴题。难度根本不在一个维度上。 便是谢安有长生命格,加上唐清风的独门药方,也耗费了足足三四个月的时间,才勉强进入胎息功的第二阶段。 太难了…… 平复好激动的情绪后,谢安赶忙看向面板的其他内容。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5/100)】 【胎息功:阴阳交(0/100)】 【余年:30载】 “增寿4载!” 谢安心中大定。 表面上看,胎息功第一阶段的增寿效果不如五禽戏初窥门径增寿六载多。但其实不然。越到后面,增寿越难。 三式法的增寿四年,其质量要好过五禽戏的初窥门径。 而且谢安确认了另外一个信息:同时修炼多种养生功,各种养生功的增寿效果可以互相堆叠。 这无疑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坚持修炼养生功大半载,已增寿三十载。相比先前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头,谢安从里到外都发生了根本性的蜕变。 比较遗憾的是,三式法对身体的力量,速度等都无明显加持。不过谢安隐约感觉到身体的持久力提升了很多。 譬如此前只能连续开弓三十次,而今因为胎息功的缘故,可以连续开弓四十次。 胎息功属于内炼,随着境界提升,将来肯定会有大惊喜。 夯实内功的功效,本就比外功来的缓慢。但改善幅度却要好很多。 谢安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 好宝贝,都在后头。 “师傅,吃早饭了。” 门外传来韩立的声音。 谢安简单洗漱一番便出门吃饭。 许是韩立知道谢安在偷偷练功,便在吃食上下了本钱,买了红烧肉,还有红烧鸭子,难得的丰盛。 谢安暗道韩立会察言观色,办事周到体贴。称赞了一声便大快朵颐起来。 养了你们十多年,还不许我啃一回小的? “师傅,你在偷偷练武?”韩立趁着给谢安添饭的间隙没忍住问了起来,“我瞧着师傅最近越发年轻壮硕了,再不似先前那般衰老体虚。” 谢安也没隐瞒什么,“练武谈不上,就是平时没事儿练练养生功。你们若是有兴趣,我可以把五禽戏的心法抄录出来,给你们练练。” 韩立激动的不行,连连道谢。他想着师傅一把年纪练养生功都效果这么好,自己还年轻,修炼起来岂不是更猛? 谢安看出他的想法,知道他想多了…… 但也没打击韩立自信心,饭后抄录了几千字五禽戏的心法给俩个徒弟,还简单点拨了一阵,这才拿着银钱出门。 按着当初和春兰的约定,谢安今天得去李府找老爷和夫人商量赎身的事情。 因为八字还没一撇,也就没告知两个徒弟。想着等到赎身落实下来,再说不迟。 去往李府之前,谢安还特意去五芳斋买了些名贵的年货点心。 先前谢安从春兰那里得知,李夫人素爱五芳斋的点心。加上这些年李夫人对谢安多有照顾,他便想着在赎身之际,带些礼物过去。 “诶,这玩意老头子我平时都舍不得吃啊。” 谢安看着手里名贵的包装皮纸,不由心中肉疼。 但想着自己只要赎身成功,便可堂堂正正做一个登记在册的大乾子民,也就释然了。 踩着积雪,趁早到了李府,大老远就看到了在院子里忙碌的春兰。 春兰见了谢安便知道他的来意,便放下手里的活儿凑了过去,“谢师傅,你来的早啊。李夫人在里面等着了。呦,还给夫人买了礼物,你倒是有心。” 谢安拿出一个精美桑皮纸包装好的点心,递给春兰,“这是给春兰姑娘的一点心意。” 春兰虽然是李府的大丫鬟,但也是个卖了身的奴仆。奴仆生存大不易,寻常吃喝都十分节俭,便是过年时节互送礼物,也多是一些自己手工做的的物件儿,表示个友好。 像谢安这样“阔绰”送礼的奴仆,十分罕见。 春兰都吃了一惊,“谢师傅,你这太客气了。五芳斋的点心可不便宜……” 谢安笑道:“先前春兰姑娘不嫌弃我这将死老头,又是看望又是给钱。些许点心而已,还及不上春兰关怀之万一。你可莫要推辞。” 寻常来说,丫鬟收礼是犯了忌讳的,若是被捅到主家那儿,轻则一顿训斥,重则一顿板子。不过今儿过年,送的也是些点心而非名贵物件,收下也合乎情理。 更何况,谢安是个半百老头,给晚辈送礼……做晚辈的还真不好拒绝。 人老也有人老的好处。 “谢师傅有心了。你稍等我片刻。” 权衡再三,春兰姑娘还是选择收下,拿着点心小跑着去往她的小屋子里放好,然后才跑出来,“我带你去见李夫人。” 谢安跟在春兰身后,趁着赶路期间,春兰提供了一个内幕消息,“关于你赎身的事情,老爷和李夫人在赎金上有分歧。夫人只愿收你一年的银钱,但老爷的胃口比较大。” 一年的银钱,便是二十两。 这在谢安的接受范围内,可见李夫人还算厚道。 但李府老爷…… 谢安忍不住问:“老爷胃口有多大?” 谢安今天为了赎身,可是带上了全部家当,足足六十两。李老爷的胃口可别超过了这个数,那就麻烦了。 27、李夫人! 听声音,春兰应该站在铺子大门外敲门叫喊。 谢安便匆匆从当铺后门进了铺子,然后去开门。 门外的街道上还堆着积雪,穿着崭新棉袄子的春兰站在积雪里,小脸儿冻得通红通红,她双手不断搓着,还放在嘴边哈气,借此取暖。 “春兰姑娘,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春兰却没进去,反而焦急道:“时间来不及了,我就不进去了。” 谢安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难道赎身的事情有变? 不等谢安做出进一步的思忖,就听春兰凑上来道:“谢师傅,因为你赎身金的事情。李夫人和老爷吵架了。吵得可凶了,一会李夫人要来看你,你可小心说话啊。可别坏了事儿。我还得赶回去,让夫人发现就不好了。” 谢安明白了。 春兰是单独冒着冰天雪地跑过来给自己报信的。 看着春兰站在雪地里蹬踏双脚,给手里哈热气取暖,还有那被冻得红扑扑的脸蛋儿,谢安心头十分感动。 虽然自己是个奴仆,还是有人关心在意的。 要知道,身在乱世,还是个奴仆。能被人关心,真的非常的难得。 谢安深有体会。 “谢谢春兰姑娘,对了,可知道夫人和老爷具体吵什么?” 春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说了出来。 原来李夫人坚持只收谢安二十两赎金,但李儒非要二百两赎金。理由是如今李少云练武耗费很大,加上过年的时候还给虎狼门的张标送了重礼,李老爷便不松口。而且还把张兵之前造成的二百两亏空,算到谢安头上。 这就是二百两的由来。 后来李夫人不肯,双方发生了口角。最后李儒也只愿意抹去二十两,咬着一百八十两不肯松口。 “谢谢春兰姑娘告知。” “你一会小心说话啊,李夫人心情很糟糕。”春兰再三嘱咐,随即便转身离开了。 谢安站在当铺门口,目送春兰走远之后,脸上的笑容便慢慢的凝固了。 按照镇上朝奉奴籍的赎金,二三十两就是行情价。 李儒开口要二百两! 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知道李儒刻薄小气,不想竟然过分至此。 不过让谢安感到意外的是李夫人。 竟然会为自己的赎金,和李儒吵架。 在谢安的印象里,李夫人是县城大户人家的婢女,从小读书认字,倒是待人仁善。但也谈不上和谢安有什么交情。 无非是李儒结婚的时候,谢安当时还是个小伙子,去给迎过亲,给李夫人抬过轿,烧过火盆。 但也不至于让李夫人如此吧? 就在谢安愣神的时候,门外传来阵脚步声。 “老谢头。” 谢安抬头看去,看见李夫人穿着棕色的貂袍站在雪地里。她年过四旬,两鬓泛白,却很有气质,颇有一家女主人的端庄典雅。 谢安赶忙拱手迎接李夫人进门。 “冰天雪地的,岂好让李夫人走一趟啊。” “在府里待久了烦闷,便想着出来走走。”李夫人走入当铺,坐在招待典客用的椅子上,还把一个精致的包装盒子放在案几上。 “我想着过年,也没什么送的。便买了点五芳斋点心,老谢头你尝尝味道。” 五芳斋的点心,在整个乌桥镇都是一绝,十分名贵。 却是谢安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面对李夫人忽然的好意,谢安心中很是没底,也没去接,而是道:“我一个糟老头子,怎能让夫人如此破费。” 大乾重男轻女的氛围还是比较浓的。寻常大户人家的闺女都深养在闺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便当家的女主人,也很少抛头露面。 李夫人亲自来当铺来看望,已属罕见了。 李夫人却让春兰拆开精美的包装,再拆开里面的桑皮纸,露出香甜的桂花糕。 谢安看到这桂花糕,仿佛想到了什么。 李夫人道:“当年我刚刚嫁入李府的时候,尤其喜欢吃桂花糕。奈何镇上的五芳斋还没开。我记得是老谢头你去了一趟县城,给我买来。那一天,也是这般的大雪天。时间一晃,却已二十几年过去了。” 谢安思绪飞旋,心头感慨。 “是啊,一晃就二十几年了。” 李夫人拿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可味道,却还是那般的味道啊。” 谢安再没推辞,拿起个桂花糕吃了起来,“谢谢夫人。” 李夫人可以说还是那个味道。 但谢安却不能这么说。 因为当初他只负责跑腿买,却是没口福。 不想,如今却是尝到了。 许是因为两个人都吃了桂花糕的缘故,彼此之间的生疏感,便没那么的疏远了。 李夫人似是回忆起了往事,微微叹道:“我曾经也是个婢女,不过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的夫人。她教我读书认字,还让我赎身。最后我才有机会做了李府的夫人。我出嫁那天,夫人便告诉我,以后做了女主人,要善待他人,积德福报。 我结婚那会儿,老谢头给我抬轿子,还给我烧火盆。还踩着几十里山路买桂花糕。我都记着的。这三十年来,老谢头为我李府打理铺子,勤勤恳恳,从无疏漏。我也都看着。 老爷生在富贵人家,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自然不能体会下人的苦楚。但身在乱世,奴仆命贱。但奴仆也是人啊,谁不想过好日子呢? 老谢头为我李府操劳一生,我这个做夫人的,若不能让老谢头善终,实在心头难安啊。” 说完,李夫人拿出一个布袋子,慢慢的递给谢安。 “老爷非要收你一百八十两赎身金。我执拗不过,也知晓老爷的脾性。这是我的私房钱,老谢头你拿着。回头来我李府,交了赎金便是。” 28、预支月钱 整个客厅,陷入死寂。 李夫人明显是对谢安生出了同情,好几次想开口,却被李儒用狠狠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最后,李夫人暗暗叹了口气,便没说什么。 李府虽然有些家底,但也不过是个小镇上的大户而已。家底殷实不到哪里去。为了支持李少云练武,开支甚大。 后来,为了让李少通过院试考上武秀才,李儒更是掏空了整个李府多年的积蓄。而今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 李夫人虽然觉得李儒这般对谢安显得过于刻薄。但也知道李儒是为了自家儿子好,便只好接受。 大家都盯着垂下脑袋的谢安,等着他的回答。 春兰看着谢安孤零零的站在大厅中央,也觉得李儒过于刻薄,奈何自己不过是个奴仆丫鬟,人微言轻,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心中叹息。 沉闷的气氛,让谢安倍感压力,隔着几米距离都能感觉到李儒那副吃定自己的表情。 谢安能感觉到李儒的心思,无非有三: 其一,觉得自己为奴三十年,不该想着挣脱李府的掌控…… 其二,那便是触了李儒的威严,令其不悦。 其三,李府缺钱缺疯了。加上李儒素要面子,觉得阻挠自己赎身会在里老豪绅面前失了名声,便索性砍一刀狠的。是恐吓,也是真砍。 无论那种情绪,都让谢安感到非常不舒服。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 为了能够顺利赎身,谢安还是平复好情绪,“小人这些年存了些银钱。但距离二百两还有些差距。还请李老爷高抬贵手,可否再减缓一些。” 李夫人这时候凑到李儒耳边嘀咕了一阵,随后李儒退让了一步,“念你为当铺勤恳多年,便抹去二十两。一百八十两,却是分毫都不能再少了。” 谢安察觉到李儒眼神里的决绝,便知道哪怕自己再怎么放低姿态请求,李儒也不会松口了。 最后谢安一口答应下来,表示需要几日时间去凑银子。 李儒给出了七天的期限,谢安无从反驳,便退出了客厅。 李夫人让春兰去送送谢安,待得春兰走出厅堂,李夫人便看向李儒,“老爷,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刻薄了?” 李夫人刚嫁入李府的时候,谢安就在了。 一晃三十年,她眼看着谢安从一个小伙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她心头难免多了几分悲悯。 李儒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也知道这样做会让老谢头觉得我们刻薄。可我李府两代经商,虽富却不贵,少云武举在即,若他日中举,我李府便可一跃成为县城的大户。 目下的一切都需要以少云为重,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筹钱给少云。少云即将去白羽堂挂名副执事,难免需要银钱走动,疏通关系。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咱们李家啊。 更何况,我也存了让老谢头知难而退的想法。老谢头的鉴物手艺很不错,在镇子内外都颇有名气,很多老客户都是冲他来的。他若走了,对当铺的生意会有很大影响。一百八十两,怎么都要的。 晾他几天,压压他的脾性,好叫他知道奴仆的本分,也就乖巧,再不会与我提赎身之事。” 李夫人叹了口气,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赎身和辞职,貌似是两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 谢安若还是李府的奴仆,那便要受到李府的摆布,让他往东就得往东。若谢安赎了身,便恢复了自由。按着大乾规律,随时都可以辞掉当铺的活儿,李府再无理由阻拦。 …… 春兰一路送谢安出了李府后门,看着半头白发的老头子,有些于心不忍,宽慰道:“谢师傅,老爷就是这个脾性,你别太往心里去,可别气坏了身子。” “谢谢春兰姑娘。” 谢安道了声谢,便匆匆离开。 他知道春兰是关心自己,但气坏身子……着实是太夸张了。 在今天来李府之前,谢安就做好了李儒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毕竟他在李府待了三十年,知晓李儒的脾性。只是没想到李儒胃口这么大,这是存心不想让自己赎身啊,所以才抬高价格,想让自己知难而退。 李儒的心思,谢安自然摸明白了。 他想让自己继续留在当铺,哪怕平时不干事儿,凭借自己这个朝奉师傅三十年打下来的名声和信誉,也会吸引来很多老客户。 个中价值,可远超一百八十两。 不过……谢安铁了心要赎身,要堂堂正正做人。 虽然李儒狮子大开口,但只要提出了条件,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先凑钱…… 一切等赎身后再说。 若在数月之前,一百八十两绝对是一个谢安无法想象的数字。 但对现在的谢安来说,倒也不算太夸张。 毕竟张林说过,白羽堂执事的待遇,每月就二十两。找张林疏通疏通,透支个半年的银钱……一共一百二十两,加上手里头的六十两。也就足够了。 又或者最近去血岭黑市逛逛,万一又遇到那个夜壶小伙呢?岂不是再能捡漏一波? 虽然李儒刻薄为难,但毕竟距离赎身只差最后一步了,谢安觉得自己说什么都要努力一把。 回到小屋,谢安看到两个徒儿竟然兴致勃勃的修炼起了养生功,韩立还有模有样的。至于贺春利……就撅着屁股练,怎么看都像是狗爬式…… 见得徒儿欢愉,倒是让谢安心头的阴霾退散不少。 铺子要到大年初八才开,大家都闲下来没事。按理说这期间正是走亲戚的日子,奈何三人都是奴仆,也没个亲人,自然没亲戚可走,只得彼此抱团取暖,也算一个小家了。 “师傅,你看我练的对不对?” “还有我还有我……” 谢安瞥了眼两个徒儿的把式,“韩立的还凑合,小贺你这是……狗爬式游泳吗?” “哈哈哈。” 韩立听了这话,乐呵的连拍大腿。本就腼腆面皮薄的贺春利,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我来给你们演练一下,瞧好了。” 谢安今儿心情不太好,但瞧着两个徒儿这般勤勉,情不自禁被感染,便停下来给两人打了个样。 所谓开门见山高,谢安才演练了几个把式动作,就把两个徒儿给震惊到了。 “师傅你这打的也太好看了啊,简直跟大侠似得。” “小贺你也太不会说话了,请你把‘似得’二字去掉。师傅就是大侠。” “韩哥说的在理,是我草率了。” “别走神,看仔细了。”谢安呵斥一声,俩徒儿这才收拢心思,认真学习。越看越震惊。虽然他们是初学者,却分明感觉到谢安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出拳时还能引起阵阵空气的爆鸣声,威武得不行。 顷刻间,两人看师傅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 谢安一招一式演练完,然后收手站定,“好了,你们自个琢磨吧,修行主要看你们自己。” 留下一句话,谢安回到小屋隔壁的杂物间,打了一天的养生功。 黄昏时分,谢安和俩徒儿吃过晚饭,便匆匆出门了。 走出镇子的时候,夜幕降临,谢安用黑布裹着脸,再次来到了血岭黑市。 虽然黑市没有明令闭市,但大年初三没什么人,只有少数二三十个摊位,商客寥寥。 谢安直接来到黑市,并未找到那夜壶小伙。便去边缘的院落找到了张林。 “老哥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张林仍旧穿着一身执事的制服,热情迎接谢安进入内堂,还让周兴泡上陈茶招待。 一番寒暄过后,张林直接开门见山,“巧了。张标执事于除夕夜遭遇土匪截杀,他执事的位置恰好空出来了。老哥哥若是有意加入我白羽堂,正好顶上这个位置。” 说话的时候,张林似笑非笑的看着谢安,好像知道了什么似得。 虽然没有证据,但张林就是强烈的感觉此事是眼前这位老头所为。 前几个月张林和谢安暗示过张标,然后张标就死了。 而且才死三天,谢安就找上门来?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更何况,张林查看过现场,知道张标是被重弓射死的。此前张伟和卢伟死的时候,张林就在远处看见了,当时谢安就用的重弓。 综上,张林推测出了八九分:张标就是眼前这老头杀的。 但没证据,这种事也只能埋在心里,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面对张林看过来的眼神,谢安就知道这老家伙在想什么。 不过谢安并不惊慌,他只是推测而已,并无证据。而且经过半年的了解,谢安觉得目前双方利益一致,对方也不至于把事情捅出去。 当然,谢安也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张林的信誉上,他每次来黑市都蒙着面,张林并不知晓自己身份。倘若张林真有什么陷害自己的举措,自己只能送他上路了。 人情是人情,可以还。但若事关生死,拥有实力的谢安也绝对不会含糊。 权衡再三,谢安道:“张执事,我可否先预支半年的月钱?” 29、利益 身在乱世,为钱所困的人多了去了。 正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多少豪杰因财困。 一点都不夸张。 谢安明明具备了轻松碾压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却也不得不为百两银钱而奔走求助。 我最缺的,还是钱啊…… 按理说,谢安人都还没加入白羽堂,就要预支半年的月钱,这并不符合规矩。谢安也做好了张林拒绝自己的准备。无非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不想,张林听了却大为兴奋,一口答应下来,“只要老哥哥愿意加入白羽堂,其他的都是小事。半年月钱……一百二十两,我个人借给你。等到来日堂口发了月钱,老哥哥再还我不迟。” 张林十年前就成为了武者,加入白羽堂多年,月钱本就很高,加上各种灰色收入,自是积蓄不少。 但肯一口气借出一百二十两,还是让谢安吃了一惊。 似乎……这张林对自己的重视有点过头了? 还是说,有别的原因? 比如,试图笼络自己? 不过谢安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而且借钱并不会牵扯到什么恩怨,便承下了这份人情,“多谢张执事。” “哈哈哈,都是自己人,客气啥,叫我老张即可。”张林心情大好,立刻吩咐周兴,“阿兴,你去我房间拿一百二十两银子来。” 周兴点头称是,小跑着去了房间,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个布袋子。 张林接过袋子,双手送到谢安手里,“老哥哥尽管收下,不收利息。等以后老哥哥手头宽裕了再还不迟。” 谢安没想到张林如此利索就给了钱,也没提打个欠条什么的,连利息都不要了。 这年头借钱,九出十三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林这是要自己欠他人情啊。 而且这一连串的人情下来,还不小。 谢安如今还顶着个奴仆的身份,倒也不至于产生什么排斥人情的想法。能有人给自己做人情,也未必全是坏事。至少表明别人重视自己。 但谢安还是觉得,张林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利益交换,算是投资自己。 要说谢安心头对此多少感激那也不至于,人情慢慢还就是了。倘若张林后续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或者生出别的念头,谢安也不会含糊。因此谢安并不打算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谢谢张兄。” 谢安并未扭捏,收下了钱袋子。 张林热情笑道:“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互相帮衬应该的。是了,这几日韦香主回家探亲去了,得过阵子才归。我一会就给韦香主修书一封,言明老哥哥的情况。等到回信,老哥哥走完程序便可走马上任。” 谢安敏锐的关注到了核心,“程序?” 张林解释道:“到时候虎狼门会派人下来考校老哥哥的实力,只需达到媲美铜皮境的战力即可。以老哥哥的本事,自是不在话下。” 谢安心中释然,觉得很合理,便拱手道:“有劳张兄。” “同僚之间,不必言谢。两天后就会有回信,老哥哥到时候再来一趟。放心,有我疏通关系,所谓的考校也就走个形式而已。” “好。” 谢安一口答应下来,和张林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老哥哥,我送送你。” 张林带着周兴,亲自送谢安出了黑市的峡谷。待得谢安走出很远,张林才打道回府。 回去路上,周兴还是感到不解,“头儿,这老头子答应加入我白羽堂,头儿竟比过年还高兴哩。” 张林笑呵呵的说:“这些年我和张标这厮共事管理这黑市,处处受他算计排斥,非但断了我的出头路,还让我日夜如履薄冰。如今能找到个易于相处的,我才可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未来也有了奔头。” 周兴为头儿感到欣慰的同时又问,“可这老头子都要走马上任了,还蒙着脸。头儿也不问问他身份来历的?” 张林轻笑道:“此人生性谨慎,今天既无意亮明身份,我又何必勉强人家。若是因此生出了嫌隙,那就得不偿失了。再说,我白羽堂招纳人才,从来不过问出身。” …… 谢安揣着巨款,匆匆朝镇上赶去。 今天血岭之行,出乎预料的顺利。 谢安也大概猜到了张林有笼络自己的心思,对如今的谢安来说,是件好事。 而且,谢安也觉得在即将走马上任的档口,自己本应该以真面目示人,张林眼尖看出来自己谨慎,便没提这个事儿。 可见张林人情练达,察言观色。是个有分寸的人。 回到当铺后院小屋,谢安并未着急拿着钱去找李府老爷赎身。 他打算坐实了虎狼门的执事位置,确保自己有了退路,再去交钱赎身才最为稳妥。到那个时候,凭借虎狼门执事的位置,即便李府老爷想反悔或者为难,也不行了。 念及此,谢安回到里面的杂物间,开始爆肝养身功,准备两天后虎狼门的考校。 赎身后便辞去当铺师傅的职位,下一站便要在虎狼门任职。 这让谢安多少感到几分忐忑。 毕竟在过去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待在李氏当铺过活日子。一无背景二无实力,内心深处严重缺乏安全感。 如今首次“换工作”,谢安看的很重,并不想出现任何岔子。 虽然张林说过考校无非是走个形式,但谢安还是觉得自己要手握过硬的实力才行,否则遇到个突发事件,便再无应对能力。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第三天的下午,加练了半天养生功的谢安停下来休息,调出面板。 【五禽戏:内强五脏(7/100)】 【胎息功:阴阳交(1/100)】 【余年:30载】 “提升的幅度并不大,不过我感觉力量提升了稍许。” 谢安找了个五百斤的石锁,单臂轻松举过头顶,挥舞了五六息才感到吃力。 放下石锁后,谢安轰然一拳打出。 极快的拳速猛烈压缩空气,发出“啪”的一声大响。 “我的单臂力举应该在六百五十斤左右。加上常年练习五禽戏,手脚活路,筋骨强横。一拳的力量……应该非常变态。” “张林说过,单臂力举四百斤就是一关铜皮境武者的力量。我虽然没练过武,但是力举超过标准五成以上。哪怕赤手空拳搏杀,应该也能轻松碾压一般的初入铜皮境武者。” 在这期间,谢安找陈河仔细了解过铜皮境武者的力举。做到了心中有数。 只有铜皮境大成的武者,才可能单臂六百斤。 而谢安比这个标准还高。 “此次考校,应可万无一失。” 打定主意后,谢安和两个徒儿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门赶往血岭黑市。 30、神力! 下午申时初,谢安蒙着面来到了血岭黑市。 刚靠近峡谷入口,大老远就看见张林焦急的迎了上来。 “老哥哥,你可算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谢安每次都是黄昏来此。毕竟这个点黑市才刚开市。今天谢安还刻意提前了时间,申时初就赶来,却看见张林这般焦急,本能以为耽误了事。 “可是耽误了事?” 张林道:“那倒没有。就是出了些状况,我本想提前和你知会一声的,却一直不知道上哪里去找老哥哥。” 谢安也有些不淡定了,“状况?” 谢安素来谨慎,就因为白羽堂的一个执事,谢安尚且暗中考察了解了几个月。好不容易谈妥一切,可别在最后关头出了问题。 江湖险恶,对于谢安这种没有背景的底层人来说,尤其缺乏安全感。 在张林的解释下,谢安才明白事情的大概: 执事属于虎狼门最初级的管事,虽然职位小,但虎狼门对此却很重视。按着惯例需要考功堂派人下来现场考校新任执事的能力。 虎狼门设立的考公堂,有点类似朝廷吏部的考功司。专门负责考核官员的功过绩效,并将考核结果记录在案,最终作为官员升迁、转调、留用、罢免或惩罚的依据。 虎狼门效仿朝廷设立考公堂,可见也是想确保门派内的管事升迁有据可依,做到公平。门派的掌舵者心中是存了做大门派的野心的。 原本考公堂派下来考校的只是一个姓张的执事,是张林的熟人,早已打过招呼,走个过场就行了。 但是此番因为张标的死,考公堂对白羽堂加强了人员晋升的审查考校,竟然派来了高规格的长老,姓唐。 唐长老为人严苛,认死理。和韦香主和张林的关系都不好,油盐不进。 事情就有了变数。 仔细听完之后,谢安倒是没有太多的惊慌。 他原本就做好了不完全靠人情上位的打算,过去一段时间都在爆肝练功,为的就是应对不好的情况。 如今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谢安认为问题不大。 “多谢张兄告知。我心中有数。” 张林很是自责,“此事怪我没做好。本以为走个过场就行,万万没想到来唐长老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亲自来了,害的老哥哥还要动真格的。” “张兄太客气了。若非张兄引荐作保,我怕是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是了,这位唐长老很了不起吗?” “那当然。唐长老在考功堂的地位不在堂主之下,虽然认死理,但为人正派,赏识人才。老哥哥若是能得到唐长老的赏识,那以后当真前程无量。” 谢安微微愣神,没再多说。 见谢安没有表露怨愤的情绪,反而泰然自如的样子,张林在心中再次高看谢安一眼,道:“唐长老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我带你进去。一会儿的考校,主要分为力举和实战。老哥哥的力举应是没问题,就是实战……” 张林一边领着谢安进入峡谷,一边给谢安普及考校的诸多细节和注意事项。 不知不觉,到了黑市的那个雅致小院之中。 刚进门,谢安就感觉到一股严肃的氛围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黑色唐装的儒雅中年人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上,身后站着一个将近两米身高的提刀大汉。便是在雪天里,这汉子上身也只披了件单薄的褂子,露出一块块古铜色的肌肉,手里提着的刀都有五尺长,威势摄人。 相隔十米,谢安都能感觉到这汉子身上释放出来的强大气息。 “唐长老。” 张林领着谢安走到院子中央,冲唐装老人拱手,态度极尽恭维。 谢安也跟着拱手叫了声“唐长老”。抬头瞥向这位唐长老的时候,发现此人的气质和之前遇见的唐清风,竟然有三分神似,不过更加年轻一些。 莫非,都是唐家堡的人? 嗯。 唐长老端起案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口茶,随即瞥了眼蒙着面的谢安,冷淡开口,“你就是韦典信中提到的那个老头?” 声音不大,貌似不经意的一问,配合那双凌厉的眼神,给足了压迫感。 谢安毕恭毕敬道:“正是在下。” 唐长老并未在意谢安蒙着面,毕竟在黑市这种凶险的地方做管事,不少都会隐藏身份。并非什么稀奇事儿。 只不过一会儿若是考校通过,身为考公堂长老的唐长老,还是要亲自核实他的外貌。若是考校不过,就不需要多此一举了。 倒是看见了谢安满头的白发,唐长老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失望,“我虎狼门虽然在青乌县立足不过三十年,却也是个名门。但凡要做管事的,非得有初入铜皮境的实力不可。绝非有人保举就可以混进来的。” 说到这里,唐长老瞥了眼张林,“若此人和信中所述之实力差距甚大,张林……我得给你记上一错。” 张林身体哆嗦一下,忙拱手道:“唐长老放心,我所举荐之人,定实力过硬。在下一心为门派着想,绝无偏私。” 唐长老满意的点点头,“若你举荐之人真有本事,老夫自当记录你为门派荐才之功。铜山,开始。” “是,长老。” 那两米高的壮汉立刻从墙角搬出来五个规格不一的石锁,“唐长老考校新任管事素来公正,这里五个石锁,分别是四百斤,五百斤,六百斤,六百五十斤,七百斤。你挑一个石锁,单臂举过头顶停留三息便可。” 谢安冲壮汉点头,随即走到石锁旁边,一个个看过去。最后将目光落在最后两个石锁上。 六百五十斤,是谢安此前估测的力举。 毕竟他家里没有精确的石锁可以测试。但谢安觉得单臂力举六百五十斤问题不大,如果挣扎一波,七百斤也可以试试。 按理说,谢安并不是喜欢出头的性格。 但此番却是不同。 来的可是媲美考功堂堂主的唐长老,此前张林就提醒过:若能得到唐长老的赏识,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那么,谢安觉得这是不可多得展示自己的机会。 必须狠狠把握。 能退能进,能屈能伸,方是大丈夫所为。 不用说谢安都察觉到了大家的心思:无非觉得自己是个老头,不太中用。 念及此,谢安觉得更该全力以赴。 他走到七百斤的石锁旁边,先用手握住把柄熟悉一下感觉。 嗯?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感到吃惊。 张林之前见过谢安这老头蒙面射杀张伟和卢伟,看见他单指开弓连射,初步判断谢安的力举在四百斤。一下就要举七百斤? 便是铜山这汉子都吃了一惊,本能就感觉这老头心太大了,不可能。 便是唐长老都微微侧目,一手端着茶瓯,一手揭开茶盏盖轻轻拨动茶叶,悠悠提醒了一句:“尽力即可,别勉强。若是因此伤到了身子,我虎狼门可不负责的。” 显然,唐长老也不认为眼前这老头能力举七百斤,生怕他拉伤了身体,这才好心提醒。 即便是铜皮境大成的武者,力举六百就差不多是上限了。若是勉强,很容易扭伤腰,拉伤手臂韧带。严重者甚至可能压断脊椎骨。 “多谢唐长老提醒。” 谢安道了声谢,随后迈开双脚,蹲下马步。右手握紧石锁把柄,悍然发力。石锁在腰间位置停留两息时间,猛的被谢安举过头顶。 谢安笔挺站立,高举的石锁稳稳当当横在头顶。 铜山和张林都同时瞪大了眼睛。 刷! 唐长老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斜靠在椅背的身子立刻坐的笔直,一双沉凝的眸子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心中大为震惊:“这老头年过半百,竟有这等神力!” 31、神射! 说好停留三息即算过关。 谢安却举着石锁停留了六息时间。待得腰肢儿和手臂渐感吃力,这才将石锁放下。 他下放石锁的速度已经放慢了很多,因为石锁太重,落地的瞬间仍旧引起“碰”的声响,地面都跟着颤动了一下。 “好!好!” 唐长老接连叫了两声“好”,足见心中的震惊和欢喜。 若是在县城,力举七百斤不算什么。但这可是乌桥镇啊。因为地处偏僻,虎狼门内的人才都不愿意来白羽堂。 这个堂口,一直缺人才。 张林见唐长老这般评价,心中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本他还担心唐长老会不认可谢安,导致自己受到牵连。 如今唐长老都这般发话了,即便接下来谢安在实战中出现了些许问题,想来唐长老也不至于说自己偏私了。 重新入座太师椅的唐长老,心情明显好转了很多,“你可练过兵器?” 谢安并未隐瞒,“只练过射术。” 唐长老神色黯然。 按理说,考校的第二项就是实战。让铜山和谢安对打,验证实战水平。 约摸是唐长老起了爱才之心,怜悯谢安年老,担心对打中被铜山误伤,便觉得测试这老头的射术也未尝不可。 若是射术足够,也等于实战了。 “你没练过兵器,让你和擅长刀法的铜山对打,并不公平。射术同样重要,你惯用多大的弓?” 谢安道:“二石最为稳妥。” 谢安单臂力举就达到了七百斤,而按照大乾国的计量,一石弓拉力两百斤。他当然可以拉开三石弓。 双臂发力,四石弓也能拉开。 但射技不是越重的弓就越好,如果开弓都吃力的话,容易引起全身肌肉的过度收缩,导致手脚不稳,心也不稳。瞄准起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谢安估测,二石弓正适合自己,不会影响准度。 唐长老颔首,“铜山,去取一张二石重弓来。” “是,长老。” 铜山进入房间,很快拿来一张重弓,还有一个装了五支箭矢的箭袋,一并递给谢安。 谢安道了声谢,接过手来。一手握住弓把,一手拉了拉弓弦。不太费力,正好。 唐长老指着院外的一棵杨树,“树梢有两只小麻雀,距离此地大概百米。你试试看。” “是。” 谢安一口答应,随即站稳脚步,对着树梢的麻雀。抽出一根箭矢搭在弓弦上,慢慢开弓至满月。 开弓不费力,手臂肌肉不需要太过收缩,不影响准头。 接下来就是瞄准了。 大乾朝的二石弓,拉力四百斤。可射二百米,但后半程威力大减,加上重力的作用,导致后半程抛物线的下垂得厉害,瞄准的难度很大。 但前一百米速度最快,抛物下垂不太明显,瞄准难度不大。 唐长老显然是知晓其中门道的,这才选了个百米射程作为考校。 百米射中麻雀这么小的目标,即便放在军中,也可称作神射手了。乡试武举的射术,也不过是考校一百二三十米的射程。 谢安心中有数,知道只要自己射中这小麻雀,实战一关也就过去了。到那时便可成为虎狼门的执事,从此人生踏上一个全新的台阶。 未来前程,成败与否……全看接下来这一箭。 压力着实很大。 谢安不得不重视起来,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顶着压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谢安知道,很多人平时颇有本事,可在面临压力的时候往往会发挥失常,就是因为心态不够好的缘故,顶不住压力。 譬如前世很多高三的学生,平时模拟考的时候明明名列前茅,一旦高考就名落孙山。 包括此世的科举,也是如此。 无他,就是因为压力太大了。考试的结果对自己的后续人生影响太大了,导致考生们容易缩手缩脚,优柔寡断。 就是一句话,想的太多了。 谢安告诫自己无需多想,发挥出实力即可。即便失败了,大不了混个副执事,或者再苟几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兵法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难怪虎狼门要设立考功堂,现场考校管事实战。除了验证实力外,也存了考验心态的意思。 想到了失败后的结果都能够接受,谢安便再无任何犹疑优柔,心中的一切杂念都扫除了。眼睛里,心中,只有手中的箭,树梢的鸟儿。 很快,谢安就进入了一种近乎百分百投入的状态。 他在等,等两只小麻雀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射一只是射,射两只也是射。 既要射,何不射两只? 如此,必能让唐长老对自己的赏识加倍。 场上的三人见谢安一直不出箭,还以为是谢安的压力太大,对准头没把握。张林都不免为谢安捏了把冷汗。 谢安却不管他人的想法,只顾着耐心的等待机会的出现。 终于,两只小麻雀调整了个位置,站在同一条直线上。 就是现在! 谢安陡然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嗡! 随着弓弦回弹发出刺耳的嗡鸣声,箭矢破空而出,朝着院外的杨树树梢疾驰而去。原本叽叽喳喳的两只麻雀轰然停下了叫声,同时被一箭击穿。 箭矢贯穿两只小麻雀后并未停下,反而余威十足,继续往前狂奔,最后“夺”的一声插在了树梢的一根树枝上。 手腕粗的树枝轰然被击穿,震得杨树都剧烈摇晃起来,积雪纷纷飘落。 见此,谢安才收弓,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顶住了压力,发挥出了应有的水平。 院里的另外三人都是入关武者,五感过人,视力非凡,自然看见了树梢的情况。 张林心惊,看谢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本以为这老头只是达到了媲美铜皮境的实力,入职后自己可以拿捏他,甚至做个老大哥。 现在有点心虚了。 铜山则冲谢安连连点头,露出认同之色。 “彩!” 唐长老再次起身叫好,“实战一关,就以这射术过关了。张林,你为我虎狼门举荐了个神射手啊。铜山,拿名册来。” 铜山拿出名册和笔。唐长老接过手,正要提笔在名册上写下谢安的名字,忽然想起什么,“是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谢安眼角余光瞥了眼旁边的张林,随即凑到唐长老跟前,用只有唐长老能听见的声音道:“在下谢安。” 唐长老也没过问谢安的年纪和出身,秉持着虎狼门招贤纳才不问出身和年纪的优良传统,即刻在名册上写下了谢安的名字。后面附带一行字:白羽堂执事。 然后,唐长老又让铜山拿出一盒印泥,“你在这名册上按下你的手印。从此你便是我虎狼门旗下的执事了。” “是,唐长老。” 谢安拱手作揖,随即把右手大拇指按在印泥盒子里,沾染了红色的颜料,然后在名册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那一行字格外的醒目:谢安(白羽堂执事)。 谢安强忍着激动的情绪,把手指重重的按了下去。 他知道,从今往后,自己的人生已经踏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32、唐长老 呼! 谢安暗暗松了口气,感到一股未曾有过的轻松。 看着那名字,看着那猩红的指印,看着天空飘落的鹅毛大雪…… 落雪依旧如往年,未来却已在路上。 同样是这方天地,风景却是不同了。 唐长老笑着合上名册,“老夫回去便让人制作你的牌子,一天内就可以送达。到时候你便是正式的执事了。” 谢安拱手道谢,“多谢唐长老。” 唐长老挥挥手,“不必谢我,是你自己有本事。” 说完,唐长老给了铜山和张林一个眼神,后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便找了个借口拱手道别。 显然,他们都是虎狼门的老人,知道考功堂的考察素来严苛,特别是唐长老亲自到场,更是要事事亲力亲为。 谢安的实力考校虽然过了,但接下来唐长老需要找谢安私下谈话。 类似于做一些思想工作上的事情。 出了院子,两人并未离去,而是站在门口的雪地里等着。 素来冷淡的铜山,此刻开口道:“张执事好眼光啊,为唐长老举荐了个大才。接下来功劳自是少不得了。我跟了唐长老多年,也很少看到长老这般欣喜。” 张林自知铜山是唐长老身边的大红人,把姿态放得很低,“都是唐长老慧眼如炬,我不过些毫末之功。对了,铜山兄,此番唐长老亲至此地,真就只是为了考校新任执事么?” 铜山瞥了眼张林,略显犹豫,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张标的死,引起了白羽堂某位香主的愤怒,屡屡去白虎狼门总部告状,表达对韦典的诸多不满。唐长老亲自来此,除了考校之外,也是存了调查和扶正堂口风气的意思。接下来一阵子,唐长老会常来此地。” 听闻这话,张林压力巨大。 唐长老可是相当于考公堂堂主级别的存在,考察整个虎狼门堂主之下所有管事的提拔,功劳等等。经常来往白羽堂,无疑给他张林带来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张林对张标的死,还具备了一定的猜测…… 铜山约莫是看出了张林的担忧,“张执事也无需过于紧张,唐长老办事素来公正严明,不会肆意牵连无辜。若你表现好,唐长老自然看在眼里。” 张林拱手道:“铜山兄所言极是。” …… 庭院里,只剩下谢安和唐长老两个人。 之前张林就私下里跟谢安说过,考校除了实力,还要进行谈话。 谢安有这个心理准备,并不排斥这种谈话。甚至还觉得虎狼门如此做派,显得越发重视人才。对自己这个毫无背景的人来说,反而是个出头的机会。 唐长老端详了谢安一阵,道:“你未曾练武吧?” 谢安并未隐瞒,“是。” 唐长老又道:“我瞧你的白发,应是有五十岁年纪了。但你气血充盈,力量悠长。可是修炼的养生功?” 谢安心头“咯噔”一下。 这都看的出来? 难道眼前这位唐长老也是个精通养生功的? 谢安压下心头的疑问,道:“唐长老慧眼,什么都瞒不过您。” 唐长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挥手笑道:“这也没什么稀奇的。老夫是县城唐家堡的人,从小跟随家里修行养生功。自是对养生功颇有了解。如今这世道修炼养生功的人少之又少,能修炼到你这地步更为少见。你师承何处?” 听到唐长老是来自唐家堡的人,谢安心中松了口气,先前的疑惑也都得到了答案。 难怪唐长老会把有风险的实战考校改成考校射术,除了怜惜自己年纪大之外。也是因为自己和他一样,都是修炼养生功的。 谢安觉得没有隐瞒的必要,便一五一十的把曾经跟随唐清风学习养身功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拱手道: “多亏唐清风师傅当初的指点,小人才有今日。唐师傅的教授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这话多少有点言过其实。 谢安能有今日,主要还是因为长生命格的缘故。但唐清风的指点,的确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趁着唐长老在,多表达对唐清风的感谢,无疑会让这位唐长老更加愉悦欢喜,觉得自己是个知恩懂事的。 果然,唐长老听完谢安的讲述后,眼睛里露出了肯定的神情,“你倒是记得清楚。上次唐清风在乌桥镇陈氏武馆宣扬养身功归来,倒是和我提起过,有一个半百老头老当益壮。说的应该便是你了。” 谢安没想到唐清风这样的大佬还会主动说起自己,顿时有种受宠若惊之感,赶忙拱手道:“承蒙唐师傅还惦记小人。” 见得谢安知恩不忘,唐长老看谢安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切,“唐清风是我义兄,从小被父亲收为徒儿,跟着家父学习养生功。后来修炼有成,家父便赐了义兄唐姓,收为义子。希望义兄能继承唐家堡的百年养绝技。这些年来,义兄并未辱没家门,四处云游弘扬养生功。在这方面,我却是不如义兄的。” 说到最后,唐长老流露出几分惭愧来。 谢安从他的话语里面能够感觉出来:虽然唐清风和唐长老并非亲兄弟,但关系应该很好。而且唐长老应该蛮佩服他义兄的。 别人的家事,谢安自然不好插嘴,只拱手作揖,保持用心聆听的姿态。 唐长老又和谢安寒暄了两句,最后道:“虽然往来黑市的子弟执事不少都会蒙面隐藏身份,以避免麻烦。如今你已是我虎狼门的执事,我得看清楚你的面容。确认之后,你后续可以继续蒙面公干,我并不会干预。” “是。” 谢安摘下了面罩,抬头示于唐长老看。 唐长老端详了一阵,随后站了起来,“欢迎你加入虎狼门。虽然你是白羽堂众多执事之中最老的那个,但有养生功加持,只要日积月累的坚持,未必就虚了那些年轻力壮的。” “多谢唐长老提点。” “另外,我叫唐清云,他日若你能练出气感,可随时来找我。我唐家堡当有一份机缘予你。”唐长老留下一句话便转身离去了。 谢安没想到唐清云和唐清风说了一样的话,可见唐清云也存了宣扬唐家堡养生功的心思。 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谢安道了声谢,随即蒙上面送唐清云出门。 “唐长老。” 张林立刻拱手行礼,似是在等待什么。 唐清云瞥了眼张林,道:“就让新执事顶替了张标的工作吧。我会记你举才之功。以后你们俩个要好好打理这黑市。” 张林眼睛里露出失望之色,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是。” 待得唐清云和铜山消失在远处的雪地里,张林才转过头来打量着谢安。心中不由嘀咕:这家伙竟然还蒙着面?未免太谨慎了。 不过张林还是不动声色,冲谢安拱手道:“恭喜老哥哥。非但成功通过了考功堂的考校,还得到了唐长老的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谢安回礼道:“这要多谢张兄引荐。” 张林对谢安谦卑的态度感到十分满意,“老哥哥客气,是你自己有本事。如若不然,我免不得被唐长老一顿训斥。以后老哥哥顶替了张标的执事之位,这血岭黑市的日常事务便由你我二人处理,还需互相帮衬才是。” “那是自然。” “明日下午,老哥哥再来此地,取了身份牌子,便算正式上任了。” 谢安点头称是,随即辞别而去,朝着乌桥镇走去。 黄昏初上,暮色四合,满天火烧云朵朵飘荡。 清风明月,物是人已非。 谢安绷紧的心,终于放下了。 只等虎狼门的身份牌子下来,便可翻身做主了。 “唐清风和唐清云同时提到了唐家堡的机缘……莫非就是给那位即将老死的唐老先生找一个传人?” 33、执事牌子到手 回到后院小屋,心情大好的谢安开了一坛老酒,又拿出一些铜板,让韩立去镇上买些食材,做了顿“丰盛”的菜肴。 穷人家的丰盛菜肴,无非就是两碗肉食而已,也没买不起名贵的香料,和前世的味道一比着实差得远。 但师徒三人却一口烈酒一口肉,津津有味。 “师傅,今儿什么日子,让你这么高兴?” “可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儿?说出来给咱们乐呵乐呵呗。” 若是谢安再年轻个二十来岁,保不齐就直接说了。但现在他早就过了急不可耐的年纪,对于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情,自是不会说出来。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事情未到盖棺定论时,便不算落实。没必要托大开口。毕竟很多反派都是哈哈到一半,最后被反杀了。 “等到落实了再告诉你们。再说了,咱们师徒三人团聚,便是喜事了。” “师傅说的是,来,我敬师傅一杯。祝师傅永不老。” “我祝师傅越来越年轻。” ……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两个昨晚喝的酩酊大醉的徒儿还在呼呼大睡,谢安便已早早爬起来,到院子里修习养生功。 他没有因为即将上任白羽堂的执事就放松懈怠,反而更加的努力了。 谢安很清楚,自己并非什么气运之子,更非天才妖孽。无非仪仗了一手长生命格而已。而长生命格加持的效果就是增寿涨力气,对其他方面并无明显加持。 更何况,加入虎狼门虽然给了谢安更高的平台。但也意味着需要面对更高的风险。 毕竟是个江湖门派,路子野的很。若无足够的力量,很难在白羽堂站稳脚跟。 这一次唐清云的考校无疑就很说明问题,若不是自己实力够硬,便是有张林的保举,自己也做不得这个执事。 命运往往垂青有准备的人。 到了下午未时,谢安再次蒙面来到了黑血岭。 唐长老没在,来的是壮汉铜山,带着谢安的身份牌子。 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三角形黑铁牌子,上面刻着谢安的名字以及对应的职位。背面是虎狼门的图腾:青狼白虎。 另外还有三套当值穿的制服,分别是春,秋,冬三个时节穿戴。虽然不是甲衣,但料子很好,上面绣了狼头,很有视觉冲击。 还给谢安配备了一柄精铁的阔刀,以及其他的饰品,云靴等等。 “身为虎狼门的执事,当遵守虎狼门的门规,事事以虎狼门大局为重……” 铜山用很官方的口吻细数诸多注意事项,门规戒律。 谢安认真听取。 总结下来无非三个核心:禁止内斗,做好本职工作,门人要互相帮扶团结一致。 待遇也说的很清楚:月钱二十两,可以去分堂口挑选对应的秘籍修炼,堂口每隔三个月还会配发一副基础药辅,堂口有专门的武者授课,有专门的演武场等等。 另外,门派内还会定期派发一些任务,若能完成,可以得到对应的功劳和奖励。 最后,铜山做出总结:“大概就这些。你一下记不住也无妨,张林会多多带你。但是有一点要记住,入了我虎狼门,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我虎狼门,可莫要在外头折了我虎狼门的威风。” “多谢铜山兄提点。” “嗯,好好干。把血岭黑市打理好了,唐长老自然不会亏待你们。”铜山留下一句鼓励的官话,便匆匆离去。 从头到尾,铜山都没过问谢安的身世,户籍,还有容貌等等细节。可见虎狼门招揽人才真是不问出身,样貌,年纪。 但谢安心里清楚。既然上任了执事,以后便得来此地忙活。当铺朝奉的活儿却是兼顾不得了。 若让虎狼门知道自己一个刚入门的执事同时兼两份工,即便不违规,也会对自己产生不好的印象。于将来发展不利。 既然打算在虎狼门扎根发展,谢安便需要做好谋划,不留下给他人攻讦的口实。 看来,得尽快赎身,辞去朝奉师傅了。 “恭喜老哥哥。” 送别铜山后,张林难掩兴奋,十分热情的上前来拍了把谢安的肩膀。 此前他和张标共事多年,一直互相算计,每天都过的焦头烂额。如今也算是迎来全新的环境,自然喜不自胜。 谢安自然也是高兴的,“以后还望张兄多多提点。” “应该的。今儿大年初六,很多子弟都告假回乡了。得明后天才回来。到时候我再给老哥哥分配子弟和工作。” “好。” …… 初六的黑市冷清,谢安在院子里溜达了两圈,便离开了。 他回到当铺的小屋子,拿上全身一百八十两积蓄,直奔李府而去。 今儿大年初六,后天就是当铺正式开门迎客的时间。按着历来的规矩,身为当铺的伙计,明天就要开始忙活准备了。 谢安必须尽早赎身辞职,可不能因为这个耽误了血岭黑市的活儿。 其实谢安两三日前就凑足了银钱,之所以没着急去找李府老爷赎身。无非是底层人物缺乏安全感,总想着拿到了下一份offer,再辞职更为妥当。 如今执事已经落实,谢安才可泰然赎身,再无后顾之忧。 他于酉时三刻来到了李府。找上春兰,让其通报李府老爷和夫人,说有事求见。 春兰也没多问,只道:“我这就去通报。不过老爷一家三口在内院用晚餐。谢师傅在这里稍等。” “好。” 谢安卷起双手,站在风雪之中静等。 虽然风雪很大,谢安却很有耐心。 三十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一顿饭的时间? 内院客厅。 李儒一家三口围桌吃饭。 桌上多是山珍海味,谢安一辈子都没吃过的好东西。 “少云,你拜托张标的事情,可有结果了?”李夫人爱昵的给自家儿子加了一块红烧肉,顺势问起。 李少云把红烧肉一口吞下,“都办妥了。明天我去血岭黑市走个过场,便可做张标的副手,挂名副执事。不做事,却可以得到白羽堂的诸多练武资源。” 李儒满脸含笑:“看来此前的五百两银钱没白花。有了白羽堂的练武资源,三年后我儿参加乡试,定可中举。” 李少云忽然皱眉,道:“可我刚刚找人打听过,说是张标被人杀了。虎狼门大概率会另外派人接替张标的执事位置……” “什么?张标执事都被杀了?可知是何人所为?”李儒惊吓得筷子都差点掉地上。 在他眼里,张标可是高高在上的武者,是李府万万得罪不起的存在。 竟然……被人给杀了? 李少云满脸愁容:“不知道。但愿接替张标的新任执事,不要太过为难与我。” 就这时候,春兰匆匆走了进来,恭敬欠身道:“老爷,夫人,少爷。谢师傅在门口,说是有事情求见。” 李儒轻哼了一声,“老谢头许是被晾了几天,收起了脾性,知晓了自个奴仆的身份。让他在门外等着。” 34、昂首挺胸 几日之前,李儒就觉得谢安提赎身不太合适。打定主意要晾他几天,压一压。好叫谢安知道奴仆的身份。 如今谢安赶在当铺开业前一天找上门来,李儒本能就觉得谢安是来服软的。 李儒经商多年,自觉深通御人之道,不免感到几分得意。 “夫人,我就说吧。只需晾他几天,就乖巧了。” 李夫人微微叹息,没多说什么。 倒是李少云插了一句,“爹,我听娘说,你许了老谢头一百八十两的赎身钱?” 李儒道:“原本定的是二百两,但你娘觉得这样做过于刻薄,便抹去了二十两。” 李少云思忖片刻,道:“我挂名白羽堂的副执事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一百八十两太少了点吧?” 李儒惬意的咀嚼着一块红烧肉,含糊其辞道:“无妨,老谢头拿不出一百八十两。无非是让他知难而退而已。他在镇上做了三十年朝奉,声誉不错。留在铺子里,多少能拉动些生意。多挣些银两,给你练武。” 李少云点头称是,“还是爹考虑的周到。” “春兰,外面还下着雪,你去给老谢头拿个汤婆子。”李夫人知道李儒注重家规,吃饭期间是不见下人的,便冲春兰这般说。 春兰点头称是,便匆匆走了。 外边飞雪越来越大,天寒地冻。 “谢师傅,夫人让我给你送个汤婆子。你拿好了。老爷吃饭还得一阵子。”春兰匆匆走出院子,给谢安送上一个汤婆子取暖。 站在雪地里的谢安因为修炼了养生功的缘故,倒也不觉得太冷。不过还是道谢接过手。 春兰嘱咐两句便离去了,只剩得谢安一个人站在风雪里等待。 他五感过人,自是闻到了厅堂里传出的肉香味,还时不时传出李儒和李少云的笑声。 根据谢安对李儒的了解,他寻常一顿饭大概一刻钟。今天却吃了两刻钟不止。 谢安觉得李儒在故意晾自己。 至于缘由,无非是自己提赎身,触犯到了李儒的威严。所以李儒想要压一压自己,好让自己以后规矩本分,不再提赎身的事,从此一直给李儒做奴。 做奴仆的,但凡提赎身。多少都会触怒主家。这在大乾朝已不是新鲜事。 这便是奴仆的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李儒越是如此,便越发坚定了谢安要自己掌握人生的决心。 谢安站在雪地里,等了足足快一个时辰,才听见脚步声靠近,抬头一看,却是春兰走来,“谢师傅,老爷让你进去。” “好。” 谢安没什么表情,跟着春兰踏入内院。 进入客厅,一股暖意袭来,驱散了谢安身上的寒气。 谢安照旧保持着垂头的谦卑,“小人见过老爷,夫人,大少爷。” 李儒高坐首席,双手握着热腾腾的茶瓯,淡淡开口,“可是想清楚了?那就回去做好朝奉师傅的本分,月钱照旧。去吧,好好打理铺子,准备后开门迎客。” 谢安没想到李儒问都不问就先入为主了,顿时没有开口。而是敏锐的感受着客厅里每个人的表情。 李儒的愤懑和高高在上;李少云的不懈;李夫人的惋惜;春兰的同情。 谢安想最后一次记住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然后……彻底告别这种为奴的感觉。 李儒见谢安没回话,便吹了口茶瓯的茶叶,抿了口茶,神色淡然:“嗯?你听没听我说话?若你没其他问题,你便早些回铺子去,可别耽误了铺子的事儿。” 呼! 谢安深深呼吸,然后……第一次在主家面前,慢慢抬起头,和李府老爷平视。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李儒大为震惊。 自他执掌李府以来,还从来没哪个奴仆下人,胆敢这般和自己对视。 更何况,在他的印象里,老谢头素来低调谦卑,胆小怕事。今天竟然…… 而且,李儒分明察觉到谢安的眸子里透露出一股坚毅之色,甚至还带了几分威胁的味道。 这……简直倒反天罡。 李夫人和李少云都吃了一惊,李少云蹙眉道:“谢师傅,我爹让你回铺子,没听见么?” 谢安充耳不闻,拿出一个布袋子,放在旁边的八仙桌上打开。 足足一百八十两银子。 然后,谢安挺直腰杆,不卑不亢的道:“按照李老爷的要求,在下凑齐了一百八十两银子。”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 再无半点奴仆的卑躬屈漆。还把曾经习惯自称的“小人”,无形中改成了“在下”。 谢安本也不想如此,但李儒把自己晾在冰天雪地里一个时辰,显然没把谢安当回事,还有意打压,试图让谢安乖乖就范,一辈子做李府的奴仆。 虽然谢安不至于因此生出多大的仇恨,但也明白一个道理:面对李儒这样的人,越是谦卑示弱,只会被他越发的瞧不起,甚至可能导致他越发的吃定自己,导致事情办不成。 既然如此,谢安便越要坚决,向对方传达自己的意思。 毕竟,强者的谦卑才叫品德。而弱者的谦卑,只会被人视为懦弱。 最主要的是,谢安现在完全拥有了横推整个李府的实力。 身为武秀才的李少云,也还距离铜皮境有些许差距,不够自己一拳打的。 若是李府讲信誉,事情也就过去了。 若是李儒继续使绊子,谢安也不必讲什么武德了。 手握足够的实力,心下才可从容,不惧风雨和强权。 这也是为什么谢安要等到拿下执事的身份牌子,才来找李府摊牌的原因。 李儒明显对谢安的态度感到很不悦,可看着桌上真真的一百八十两银子,那些到了嘴边的斥责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毕竟,当初他亲口允诺过的。 只是没想到谢安竟然真的凑足了银两。若是今日反悔,事情闹大了,李府的名声也就没了。 李府虽富,但镇上还有德高望重的乡贤里老,若李府在他们那儿失去了信誉,以后在镇上的生意就不好做了。 李儒虽然刻薄计较,却也知道轻重,最后强忍着怒气,冷冷道:“老谢头,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前阵子还传出大阴山土匪下山劫掠的事情。你已这把年纪,可真的想好了?” 谢安虽然态度明确,却还是很有礼数的微微拱手:“多谢老爷提醒,在下已经想清楚了。还望老爷成全。” 李儒气极冷笑,“好,好啊!老谢头真是出息了!夫人,去拿卖身契来,你代我写一份放人的手书。” 李夫人拿来卖身契,再写上手书,一并递给谢安。她不想谢安留在这里激发矛盾,便催促谢安离去,“老谢头,外面风雪大,我送送你。” 两人刚走出客厅。 嘭。 李儒便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瓯都翻了,“老谢头都敢对我吹鼻子瞪眼,简直倒反天罡!” 他后悔当初说少了。就该要价一千两的……看老谢头如何凑齐,如何不能低头。 但他也知道,没有如果了。 为了这么点事情坏了李府的声誉,并不划算。只能借此发泄怒火。 李少云却只顾盯着桌上的银钱,“爹息怒。他一个糟老头子,离了李府只会过的更惨。保不齐过不了多久,还得求着咱们收留他。” 李儒喝道:“到那时,便是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收留他了。” …… 谢安出了李府大门,李夫人拿出一块五两的小银锭子,递给谢安,“老谢头,你年纪大又膝下无子,这五两银子你拿着,也不至于离了李府便没个落脚的地方。” 谢安本想拒绝,可想着自己此刻身无分文,人家李夫人一片关心,便承下了这份情,“谢谢,李夫人心善。” 李夫人道:“老谢头,珍重。” 谢安感受到李夫人话语里的真心实意,便作揖道:“夫人珍重。” 随即,谢安转身步入风雪之中。 李夫人站在屋檐下,看着那老头渐行渐远。看着他昂首阔步,挺胸前行。 再非曾经那个卑躬屈漆的奴仆老头。 35、翻身做人 翌日,大年初七。 清晨,雪已经停了。 谢安早早起来,招呼韩立贺春利去擦拭当铺准备明日营业。 经过七日调养,贺春利已经能够打着拐杖走路了,虽然做不得重活儿,但帮衬韩立还是可以的。 眼看两个徒儿勤快干活儿,谢安便找了个借口出门。先去陈氏武馆找陈河借了一匹马,直奔县城而去。 虽然李儒归还了当初的卖身契,还写下了释放奴仆的手书,但这并不意味着谢安就是自由身了。 按着大乾朝赎身的流程,需要奴仆先找主家申请赎身,拿到主家主动释放的手书。 再支付赎金,然后拿着手书去找县衙的户房衙役审核。 审核通过后,户房会出具相应的文书,证明奴仆已经成为自由民。最后再重新登记户籍。从奴隶户籍移除,转为平民户籍。 一套流程走完,谢安才算大乾的良民,才可享受平民的权利和义务。 虽然事情大体上都已敲定,但在登记户籍之前,谢安还是不敢松下这口气。 巳时初,谢安便来到了县衙户房,在外面排队等候。 今儿排队去户房办事的人还挺多。 前头大概有十几人。 排在末尾的谢安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 青乌县虽然地处偏僻,规模却很大,管辖着五十万人口。 更何况,户房要处理的日常事务可不少。除了户籍登记流转之外,还要负责全县的税收纳粮,将收上来的皇粮折成银子,熔铸成元宝、中锭、锞子等型号,上缴国库。 此外,户房还掌管鱼鳞图册、钱粮地亩清册,负责赈灾发放和经办赈灾放粮事宜等等。 此刻才巳时初,距离县衙中午休息还有两个小时。谢安觉得排到自己没问题。 可是…… 户房里的衙役忽然表示要去如厕,回来的时候看了眼天色,便冲大家道:“天色不早了,大家下午再来吧。” 谢安感到很无语。 难怪如今兵荒马乱,看这衙役的办事态度就可管中窥豹。 排队的人们抱怨嘀咕几句,便只得散去。 谢安倒是没抱怨什么,前世的很多摸鱼党都是这个做派,他早习惯了。不过谢安也没跟着队伍离开,而是留到最后,等所有人离去后走到户房门口。 那衙役恹恹道:“不是说了嘛,下午再来……额,那就加办你的事情。” 不等衙役说完,谢安送上一块碎银子,衙役便改了口。 虽然谢安手握着虎狼门执事的身份令牌,只要拿出来……想必衙役也会给自己加办户籍的事情。但谢安并不想这么做。 若是让虎狼门的人知道自己拿着令牌在外狐假虎威行使特权,多少会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与发展不利。 或许虎狼门的子弟很多人都这般做,但刚刚加入虎狼门的谢安,仍旧不想留下这样的行迹。 每一份工作都来之不易,谢安觉得至少在明面上应该好好对待。 得了衙役的允诺,谢安拿出卖身契,李府的手书,一并递了过去,顺便说明来意。 原来的卖身契,写明了谢安之前的身世,来历,年纪和情况。李府的手书表明了主动释放奴隶的意愿。二者结合在一起,方便登记户籍。 当然也有的奴仆没有卖身契,或者丢失。这种直接靠主家的释放手书也可登记。 衙役接过手扫了一眼,很是诧异,“三十一年前你二十岁,是逃难来青乌县的流民,身世来历不详。这么估算,你如今五十一岁了……这个年纪离了主家难活啊,你确定要赎身吗?” 衙役收了谢安的钱,便关心的问了句。 他接手的赎身事儿不少,但五十岁还来赎身的……还是头一回见。 谢安笃定道:“确定。” 衙役没再多说,立刻给谢安办了手续。 最后,谢安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户籍改为了良民,具备交税纳粮等义务,还有报官科举等权利。这才道谢离开。 走出县衙大门的时候,谢安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他抬头看着头顶的日头,只觉阳光分外的明媚。徐徐清风里都带着暖意,当真有股子如沐春风之感。 “为奴三十年,终于翻身啦。” 谢安忍不住的发笑。 平时来说,谢安并非一个喜怒放在脸上的人。但今儿这事儿对谢安来说委实太过重要,挤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郁闷之感,轰然倾泻一空。 实在是高兴啊。 从今往后,便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了。 可以娶妻生子,可以光明正大。 “李白大佬那首诗怎么说来着……我辈岂是蓬蒿人,仰天大笑出门去……” 谢安也没理会守门衙役诧异的眼神,直接负手含笑而去。 人生得意须尽欢…… 谢安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来到附近一家平价的食肆,点了一碗红烧羊肉,麻辣羊头,配上花生米,一壶温酒。大快朵颐起来。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哉。 就是感觉少了个可以分享喜悦的知己。 若能在人生得意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和知己对饮当歌,那才是人生快事。 嗯,若是那位知己是个女的,还很好看,那就更完美了…… 眼下并无知己在侧,谢安便只好独饮,时不时举起酒杯对着天空日头一仰。 若是时光可以回溯,谢安真想和李白大佬对饮一番。 席间,谢安听到隔壁的食客议论。 “你们听说了嘛,唐家堡近日广开门庭,招纳修炼养生功的天赋少年。” “但凡过关的,每月给予五两银钱哩。还有机会被选为唐家堡的传人。” “怪怪,要是被选为唐家堡的传人,这辈子就发达了。那可是青乌县一等一的名门啊。” “许是唐老先生身子骨愈发不行了。唐家堡担心绝学失传,这才迫切洒钱招纳人才。” “不知道哪家的少年有这等福气……” “……” 谢安听的心头一愣。 数月之前和陈河来县城的时候,也听人聊起唐家堡的事情。 如今再来,仍是如此。 谢安回头望去,发现食肆大厅内大部分人都在热议此事。可见唐家堡在青乌县的影响力的确很大。算得是一等一的名门。 “要不,我也去碰碰运气?毕竟养生功适合我……” 谢安心中动了念头,但随即想到大家说的是唐家堡招纳天赋少年,可自己毕竟是个半百老头,贸然前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无妨。我就当买点礼物去看望唐清风师傅。权当感谢唐师傅当初的教授之恩。便是合情合理了。” 36、唐清风回话 谢安所剩的银钱不多。 都是李夫人临行前给的那五两。 方才吃顿饭花了五十文,只剩下四两多。也买不起什么好礼物。便找到一家特产的商铺,买了些出自乌桥镇的熏肉,田七等等。然后用桑皮纸包装好。 拢共花费二两银子。 虽然谈不上名贵,却也称得上体面。 谢安两世为人,算得通透人性。但谢安本身并非那种为了往上爬就不顾一切巴结他人的脾性,或许是受到前世教育理念的影响。 此番去看望唐清风,一方面的确存了想要窥探唐家堡绝学的想法。另外一方面也是在心里真的感念唐清风当初的教授之恩。 问询路人打听到唐家堡的位置,谢安便牵马前往。 寻常百姓,在城内骑马是大忌。虽然青乌县没有明令禁止百姓在城内骑马,但大家都默认了这个潜规则。 只有一些大户名门,或者官府卫所的官差,一般才会在城内骑马。 穿过纵横交错的青石街道,终于行至唐家堡大门口。 谢安着实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唐家堡的建筑堪比前世乔家大院那般院墙高耸,坚固如山。门外还有一个开阔广场,此刻聚满了人,都是前来参加招贤的少年郎,还有些中年汉子也慕名而来。 门口放着一张条形桌,上面坐着个考校官,旁边还有几个带刀护卫,实力都是不俗。 人群排着队到方桌旁边做好登记,然后演练养生功,或者由考校官把脉摸骨,测试天赋根骨之类的,热闹的紧。 谢安把马儿在路边的樟树干上栓好,随即提着礼物排队,次第往前挪动。 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轮到谢安时,那考校官瞥见谢安的满头白发,和略显苍老的脸颊,便皱起了眉头。 前来参加招纳的大多是十八岁以下的少年郎,最老的也不过三十岁。 怎么来了半百老头? 其实谢安的外貌和四十岁的汉子也没多大区别,就是满头白发过于扎眼了。 不过,考校官还是很礼貌的开口,“老人家,咱们唐家堡招贤纳才,仅限于三十岁之内。您还是……早点回家吧。”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周围人群的起哄。 谢安也没过多在意,双手把桑皮纸包扎好的礼物送到考校官身前,并且说明来意,为的是感念唐清风当初的教授之恩。 听了谢安实诚的话,周围起哄的人群都安静下来。 都觉得谢安是个知恩董事的老头。 考校官也对谢安高看一眼。他知道,唐家为了宣扬养生功,四处游历宣讲。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老头这般,主动上门道谢的。 若是自己去告诉唐清风,唐清风肯定会感到欣慰,也会认为自己这个考校官会办事,说不定还能博取个好印象。 念及此,考校官的态度好转了很多,“老人家稍等,我这就去通报唐大哥。” 谢安点头称是,站在原地等待。 过不多时,考校官折返回来,手上已经没有礼物了,却对谢安满脸笑容,“唐大哥说知道老人家的心意。目下唐老太爷身子不好,唐大哥在旁伺候,脱不开身。便让我来代为感谢。” 说完,考校官冲谢安拱手作揖,代表唐清风回礼感谢。 随即,考校官又加了一句:“在下姓陆,字长水。老人家若是也想求取机缘,便请打一套养身拳,若是打得好,在下可以向唐大哥禀明情况,未必不能破格纳才。” 谢安看出来了,这位陆长水怕是觉得自己和唐清风有些关系,便主动向自己示好,所以摆出姿态,做做样子。 谢安来此了解下来,加上此前唐清风和唐清云都说到了气感。便觉得自己这把年纪,唯一的机缘就是修出气感。 更何况,人家陆长水说破格,也不过是给面子意思意思。 大家都没破例,就你谢安因为送了个礼物,就破例。这会让大家如何想? 若谢安真如此,倒是让陆长水难做了。也会让唐清风难做,给唐清风留下不好的印象。 再说了,谢安都说了是来感念唐清风的,自然应该表现的纯粹点。夹带私货效果会很差。 念及此,谢安赶忙回礼作揖,“多谢陆兄弟,不过陆兄误会了,我就是来感念唐清风师傅当初的教授之恩。希望唐老太爷早日康复。在下告辞。” 陆长水察觉到谢安说的真心实意,便在心中对这老人家高看一眼,作揖道:“老人家慢走。” 谢安走了。 对于唐清风没有见自己,谢安感到几分失望。但很能理解,毕竟唐清风是唐老太爷收的义子,如今唐老太爷病危,自然没心思顾及自己。 毕竟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和唐清风连交情都谈不上的外人。 只需礼物送到,心意传达。 便已足够。 为了避免深夜出城遇到危险,谢安并未在城内逗留,早早出城,策马走官道朝乌桥镇赶去。 虽然谢安如今具备了碾压初入铜皮境武者的实力,在乌桥镇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放在青乌县却是不够看的。 上次遇到巨鲸帮的劫掠,至今都让谢安一阵后怕。 还好,此番外出并无人跟踪。 另外,谢安此前多次和陈河前往青乌县,倒是学会了骑马。骑术虽然谈不上高明,但赶路问题不大。 行至上次遇袭的地方,谢安发现四野无人,便停了下来。去路边查看上次埋尸的土坑。 土坑隐秘,并未有被掘开的痕迹。 看来巨鲸帮并非找到李威的尸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谢安还刻意跑出几里外看了那个抛尸王五的沟壑,只见尸体都被野兽吃的只剩下骨头了。 谢安这才安心下来,回到路边,骑马赶路。 回到乌桥镇的时候,已是黄昏。 谢安先去找陈河归还马儿,随即才回到当铺后院小屋。 刚进门,就看见韩立和贺春利两个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两侧,看谢安的眼神既欣喜又敬畏,还多了几分陌生,以及淡淡的失落和疏远。 谢安往首席位置一坐,翻开茶杯倒了杯茶一口喝光,“怎么了这是?” 贺春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倒是韩立说了句,“方才陈掌柜来过,和我们说了师傅赎身的事情……” 谢安心中了然。 韩立和贺春利都十八九岁了,年纪不小。此前和自己一样,都是李府的奴仆,觉得和谢安是同一个阶层的人,便自发的亲近。 如今知晓谢安赎身,做了良民。一下就和他们拉开了差距,一跃成了更高阶层的存在。 难免心中感到生疏,甚至还会有浓浓的落差感。 毕竟,赎身……是每个奴仆最大的梦想。只是苦于能力不足。 谢安看在眼里,却没有安慰什么。 毕竟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即便是长在一个家庭一个起点的亲兄弟,最后也会有人混的好,有人混得不好。 这些事儿,连做父母的都帮衬不了。 更何况是师徒? 谢安鼓励道:“师傅干了三十年的朝奉师傅,也该去外面走走了。而且,我走了,你们才有出头之日。” 听闻这话,两人总算高兴了不少,很期待的看着谢安。 他们知道,朝奉师傅是个技术活儿,谢安走了,李府对于下一任的朝奉师傅人选,肯定会问询谢安的意思。 而谢安的推荐,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谁是下任的朝奉师傅。 37、师徒嫌隙 夜深露重,寒气侵袭。 吹得房间里的烛火摇曳不止,发出“刺啦刺啦”的轻微响声。 韩立和贺春利都瞪大眼睛盯着谢安,等待谢安的安排。 谢安则坐在位置上,仔细打量这两个徒儿。 讲心里话,韩立活络,脑子灵光,更适合做生意。而贺春利虽然为人实诚,不善言辞,却技术更为扎实,为人也更踏实稳重。 让韩立做朝奉师傅,对当铺的生意有利。 让贺春利做朝奉师傅,生意可能差点,但是当铺的业务会更扎实,将来会走的更远。 更何况,贺春利在谢安最危难的那段时间,一直在床前尽孝伺候,谢安都看在眼里,多少也存了几分私心。 自己又不是机器,也是个人啊。 念及此,谢安不再迟疑:“韩立,你脑子活络,善于言辞,是个经商的好苗子。” 听闻这话,韩立心头一喜。 紧接着,谢安接下来的话就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贺春利虽然木讷了点,但技术扎实,不好高骛远,做事踏实。由贺春利来做朝奉师傅,更为稳妥。毕竟你们都是奴仆,生意好坏对你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保证当铺生意不出事,才是你们的立身之本。若是生意出了个岔子,便是你们给李府赚了再多的银钱也没用,人家该罚你照样罚你。” 韩立眼眸之中明显露出浓浓的失落,整个人都跟泄气的皮球似得。 而贺春利的眼睛里则绽放出欣喜意外的神采,他看了看旁边失落的韩立,想开口辞让。毕竟在他心里,一直都觉得韩立更适合做朝奉师傅。甚至把这个当成个铁定的事情。 他没想到师傅会让他做朝奉师傅。 但是—— 一个朝奉学徒,一年收入不过六七两。而朝奉师傅,至少十几两起步,翻倍的收益。 贺春利虽然木讷,人却不傻。更知道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唯一出头的机会了。并不想错过。 只能让韩立失落了。 想到这里,贺春利便咬牙拱手,“徒儿必定为当铺尽心尽力,尽量不出错,不辜负师傅的期许。” 韩立也咬牙,强忍着失落和不甘:“全凭师傅做主。” 谢安微微点头,“那便好。希望你们以后互相帮扶。我明天就会搬出去。” 谢安如今是虎狼门的执事,将来若是发展的好了。自然有能力帮着两个徒儿赎身。那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谢安却没有把这个说出来,一方面是谢安都还没去虎狼门上任,前途未卜,自然不好许诺什么。 另外一方面,谢安也觉得人各有命。 若两个徒儿未来保持本心,对自己依旧敬重孝顺。在有能力的情况下那便帮扶一把。 若后续他们变了心,便没有帮扶的必要了。 …… 晚饭期间,贺春利仍旧和先前那般尽心。撅着屁股给谢安倒茶,盛饭,夹菜等等。而韩立则显得神色黯淡,只顾着低头扒饭。 谢安都看在眼里,知道韩立已经对自己生出了嫌隙。 谢安并未点破。 这种事,需要韩立自己去权衡调节。 毕竟自己带了他十多年,从一个孩童到如今的青年。还教授他一手鉴物的活计,便是这份恩情,便远远大过一切。 他若知晓轻重,便可自己想明白。 如若因此对自己生出恨意来,谢安也只得失望无奈了。 毕竟,谢安如今拥有了足够的实力,也不必靠着他们两个人养老了。若在几个月前,谢安还需要靠他们两个徒儿养老,还真得谨慎分配这两个徒儿。 入夜后,贺春利早早歇下,睡的香甜。 而谢安去了隔壁的杂物间修炼胎息功。隔着半开的窗户,看到韩立独自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双手撑着下巴,凝望着苍穹,愣愣出神。 隔着一面窗,谢安都能够感觉到这个徒儿的无奈,不甘和失落。 谢安却没去安慰什么了。 翌日清晨。 大年初八,正是各家铺子开门迎客的日子。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头都挂上了红灯笼,贴上对联,希望来年生意红火,顺顺利利。 陈远早早来到当铺后院,找到谢安。 “恭喜老谢头啊。赎身做了良民,翻身做主人了啊。” 声音不大,谢安却听出来陈远是由衷的为自己高兴,当下寒暄了两句,道:“老陈,这朝奉师傅的位置我也打算辞了。” 陈远丝毫不觉得意外,“知道的。据说你还和老爷闹了不高兴。而且赎身之后便是良民,朝奉师傅的收入也不是这个价。就是你走后……打算让哪个徒儿来接手铺子的朝奉师傅?” 说到最后,陈远主动压低了声音,眼角余光还瞥向当铺里干着活儿的韩立和贺春利。 谢安盘算了一下说辞。 虽然自己是朝奉师傅,可以建议下一任的朝奉。但陈远毕竟是掌柜,这事儿也不能说的太硬,若是引起陈远的不满,便是贺春利做了朝奉师傅,也难免和陈远发生嫌隙。 既然打算让贺春利接替自己,那便帮到底。 念及此,谢安问了句,“经历过张兵的事情,我至今都心有余悸。老陈你觉得哪个徒儿接我班好?” 如果没有前半句,那就是寻常的问话。 可有了前半句话,那就意有所指了。 陈远心头“咯噔”了一下,道:“你还真是提醒我了。韩立此人和张兵一样,脑子活络,善言辞,懂察言观色。但这样的人往往容易走偏。反而贺春利……我觉得老实勤恳。他来掌事,当铺不容易出事。” 听了陈远的表态,谢安才放心下来,“老陈看的远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韩立本心不坏,却是和张兵不同的。还请老陈以后多多栽培。” 陈远欣然同意,“你提前和他们沟通过吗?” 谢安并未隐瞒,如实说出。 陈远横了眼谢安,笑道:“好你个老谢头,明明有了打算,还来探我的口风,你可真是贼啊。” 谢安释然一笑:“你才是掌柜。这不得听你的嘛。” 陈远并未计较,哈哈大笑:“行,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我去给老爷说一下就好。今日当铺开门,我还有事儿要忙就先走了。等过两日,我请你去飞云楼摆一桌,庆祝老谢头赎身之喜。” 当铺是个技术活儿,李府老爷虽然很在意,但也知道技术活还得由技术工来干的道理。并不会在朝奉师傅的人选上过多干涉。了不起当铺生意不好了,便换个掌柜就是。 送别陈远之后,谢安简单收拾了一番行李。也没告诉两位徒儿,直接走后门离去,前往血岭黑市上任。 他先前只是个奴仆,并无什么人脉关系,也没有什么人来相送,就孤零零的背着行囊而去。 同一天去血岭黑市挂名上任副执事的,还有一个人。 李府大少爷,李少云。 38、小露一手 李府内院。 李儒一家三口早早吃过早饭,李少云更是换上了精致的锦袍,腰带,发簪。尽显卓尔不凡的气质。 李夫人笑盈盈的嘱咐,“今天是你第一天去白羽堂上任副执事,虽然是个挂名的。但张执事不在了,你凡事要低调点。白羽堂可不是咱们李府,该低头时要低头,可别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 李少云精神头特别好,意气风发的样子,“知道了娘。我是在张执事旗下挂名副职,如今张执事不在了,我便在新顶替的执事旗下挂职,就是不知道新任执事为何人,什么脾性……是否需要送礼……” 李少云如今也二十岁了,早就在县城的讲武堂毕业了。 按着武秀才的功名,本来可以拜入南阳府的名门之下修习,筹备三年后的乡试。奈何李府没这份关系,便只能在青乌县内找个名门。 虎狼门,无疑是青乌县的两大门派之一。 能拜入虎狼门挂个副执事的虚职,还是李儒先前给张标送了五百两的银钱讨来的。本以为此事已然万无一失,不想张标……去了。 虽然张标死前敲定了李少云的副职,但贸然换了个新任执事,多少让李家三口人很没安全感。 李儒咬了咬牙,拿出一个钱袋子,忍痛割爱的递给李少云,“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为了确保职位顺当,你便把老谢头给这的一百八十两赎金,拿去送给新任执事吧。打点好了关系,你的路才能走的顺当,将来中了举,这些支出都值当。” 李少云接过钱袋子,拱手感激道:“谢谢爹!待得三年后孩儿中举,必定加倍孝敬爹爹娘亲。” …… 谢安赶到血岭黑市的时候,已是上午辰时。 白天黑市不开,人员稀少。除了常年扎住此地的铺子掌柜伙计,来往此地的都是一些摊主,为了提前准备物件活计。 随处可见巡逻的虎狼门子弟。 “老哥哥,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张林见到蒙着面的谢安后,一如既往的热情,早早就让周兴清扫出了一个别院来,提供给谢安休息练功用。 院子不大,大概三百来平,其中的构造却格外的精致。 两棵桂花树,还有假山池塘,亭台阁楼。攘括会客厅,卧房厨房等等。还有一个专门空出来的房间,用以摆放着兵器架,还配备了石锁等练功的物件。 穿越此世三十载,谢安还从来没拥有过这么阔气的院子。 前世谢安就很渴望拥有自己的一套大别野,可惜能力有限,到死都未能实现。不曾想穿越之后,竟然实现了这个小目标。 “周兴,你发什么呆啊,快给老哥哥拎行囊。” 在张林的呵斥下,后知后觉的周兴赶紧跑到谢安跟前,帮谢安卸下背上的行囊。 谢安也不扭捏,想着高低也是个管事了,有人拎包当是很合理,便把行囊交给周兴。 大别野有了,拎包的人也有了…… 就一个字:舒服。 入得厅堂,张林亲自给谢安泡茶,耐心的介绍起了黑市的工作。 总的来说,血岭黑市的业务分为两块。 一块是护卫,负责秩序,保证来往商客的安全。这一块由张林负责。 另外一块业务是黑市的生意,囊括摊位费,入场费,其他提成和人情往来。这一块业务之前由张标负责,现在自然落到了谢安的头上。 说起来,谢安的工作比张林要好太多。不需要打打杀杀,还很清闲,油水也更多。 而且……虽然张标和张林同样是执事,怎么看都像是张标才是血岭黑市的老大,而张林是老二。 如今,谢安顶替了张林。也就成了黑市的一把手? 张林似是看出了谢安的疑问,笑着解释道:“这血岭黑市由韦典香主负责,还有个大执事林云,是韦香主的副手。平时不来这里,只在每个月末来查看账目。先前我是配合张标的,如今老哥哥来了,我自当配合老哥哥。” 张林也想做大的,奈何当初唐清云发了话……虽然心头稍感失望,但也知足。至少和老哥哥相处起来,可比张标舒服太多。 谢安微微点头,“原来如此。对了张兄,血岭黑市晚上才开,白天大家都干嘛?” 张林如实相告,“白天负责清扫卫生,笼络生意等等。不过这些事儿一般由底下人负责。咱们做执事的有特殊待遇。” “特殊待遇?” “嗯。就是可以去白羽堂修习武艺……” 在张林的讲述下,谢安总算知道了这个特殊待遇: 白羽堂的堂口,就设立在乌桥镇外不远的水灯码头附近,距离水灯镇不远。堂口子弟三百人。韦香主和大执事平时就住在白羽堂习武。 包括其他的香主,副堂主都在其中。 虎狼门为了弘扬武学,便在白羽堂开设了演武场,藏书楼,教习楼等。子弟们平时忙完手里的活儿,可以去里面听讲武艺。 而执事属于虎狼门最初级的管事,在练武方面有优待。譬如血岭黑市的执事,晚上负责黑市的事务,白天可以去堂口学武。 白羽堂里设了藏书楼,配药房,兵器铺等等。 一番听下来,谢安心头很是满意。越发觉得自己来对地方了。 “老哥哥若是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堂口看看。以老哥哥的执事身份,可以免费挑选一门武学,免费找个教习,还有练武的药辅……” 谢安稍许权衡,最后压下了心头的急切,道:“多谢张兄好意,不过我初来乍到,还是先熟悉黑市的业务为重。等到熟络业务,黑市顺当开业,再去堂口不迟。” 张林不由高看了谢安一眼,多出几分肯定:“老哥哥倒是踏实稳重。若是香主知道,必定欣慰。” 谢安只是笑了笑,并未解释。 自己初来乍到,又无背景。若是连主业都不上心就跑去练武,难免会给韦香主和大执事林云留下不好的印象。 有长生命格加持,谢安不急这一时。当先在黑市站稳脚跟,再徐徐图之。 “对了,张兄。韦香主和大执事今日可在黑市?我想备点礼物去拜访一下。” 初来乍到,当先拜山头。 这个规矩谢安还是懂的。可不会觉得自己做了执事就尾巴翘上天了。 张林道:“韦香主和大执事被堂主招去剿匪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怕是不得闲。” 谢安露出失望之色,“那就有劳张兄带我熟悉一下黑市的生意。” “老哥哥果然干事利索,跟我来。” 张林很有耐心的带着谢安在黑市溜达了一圈,介绍了黑市的诸多详情和注意事项。 总的来说,黑市的核心业务分为几大块:兵器,药辅,秘籍,猛兽材料。其他就是一些边角料。 对于寻常的流动摊贩,黑市只收摊位费。 但是对于一些常年扎住在这里的大摊贩,他们建立了铺子。则需要抽取一定的佣金,这部分才是黑市的核心收入。 维持好各大掌柜的关系,就是谢安这个执事的主要工作之一。 谢安详细问询了解,做到心中有数。 完成这一切,张林带着谢安回到别院,吩咐周兴带着原本属于张标的一干手下前来见过新任执事。 趁此手下还没到的时间里,张林提醒了一句,“老哥哥,张标原先的手下,多是些桀骜不驯之徒。怕是老哥哥得花费一番功夫才行。只有管教好了手下,老哥哥才可在这里站稳脚跟。” 谢安道了声谢,做到心中有数。 过不多时,子弟们鱼贯而入,个个抬头挺胸的站在院子里。 大概十多人。多为一些健壮的汉子,显然是练过武的。见到谢安满头的白发后,也只闲散的拱手叫着执事。 虽然大家嘴上叫着执事,但谢安却敏锐的察觉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很是不服,约莫觉得自己是个老头,是靠了关系才坐上执事位置的,便不太当回事儿。 谢安都看在眼里,却并未发作。 张林着重介绍了两个人,一个是负责银钱出入的账房先生梁志。一个是张标曾经的猛将,王祥。 谢安重点打量了一番这两个人。 梁志是个四旬老头,微胖,一撮白胡子很是显眼。虽年老,因为练过武,身子骨看着很健朗。而王祥三十多岁,给人桀骜的感觉,看谢安的目光都不太服气的样子。 谢安也知道,自己虽然还蒙着面,但是一头白发却是藏不住的。大家见到一个老头顶了张标的位置,难免心生不服。 这也在谢安的预料之中。 自己高低也是个小领导了,要想做好这份执事的工作,首当其冲就要管教好这帮人。好让他们贯彻自己的命令。 为了尽快震慑手下,不小露一手怕是不行了。 念及此,谢安故作严肃道:“我这个人最讲究赏罚分明,若你们踏实干事,我自然重重有赏。若是倦怠消极或者在背地里搞小动作,一旦叫我发现,那就如这石锁……” 说到最后,谢安直接走到一块七百斤的石锁旁边,在无数子弟震惊的眼神里,单臂举过头顶,大力挥舞两圈,然后重重砸在另外一块石锁上。倏忽发出“嘭”的大响,两块石锁同时碎裂,溅射出无数齑粉。 嘶。 全场,噤若寒蝉! 39、恩威并施 就连张林都吓了一跳。 上次谢安在唐清云面前力举七百斤的时候,还显得有点吃力。如今却从容了很多。这般神力,已让张林望而却步,敬畏交加。 想着以后得好好与这位神秘老头交好才是。 至于在场的其他子弟,他们原先跟随张标,闲散桀骜惯了。并不把这位新上任的老头执事放在眼里。如今见识了老头施展此等神力,个个咋舌悚然。 七百斤的石锁啊! 放眼整个黑市,也只有大执事林云和韦香主才能单臂举起。张标是万万做不到的。 再看到谢安满脸冷辣凶狠的眼神,更是觉得这老头是个不好相处的。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了。 只有梁志眯起眼,不知在想什么。 王祥低下了头,咬着牙,暗想上面安排的新任执事果然不好惹。 谢安继续故作狠辣:“我不管你们之前跟着张标是怎么做事的。以后跟了我,便要勤恳做事,踏实做人。我眼里最是见不得脏东西。若是有人不认可老夫理念的,现在就可以走人,另谋高就。老夫绝不阻拦。” 谢安知道,乱世之下,人心都好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虎狼门这个江湖门派。 光是虎狼二字,就可见这门派的作风了。 如狼似虎啊。 若不来点强硬的手段,怎么镇得住手下? 果不其然,谢安的这番手段,极大的震慑了一干手下。 然而,让谢安感到诧异的是……竟然没人站出来表态。 直到梁志当先开口,“属下梁志,愿为执事效犬马之劳。” 其他人才纷纷跟着开口。 “属下王祥,愿为执事鞍前马后。” “属下小六,原为执事效犬马之劳。” “俺也一样……” 谢安松了口气,目光在梁志身上多滞留了片刻,“都下去忙吧。梁志,你留一下。” 谢安看出来了,梁志才是这帮人的头,在手下之中的威信很重。自己若要指使好手下,梁志是关键。 那么私下留他谈话,就很有必要了。 谢安可不想刚来此地,就因为管教不好手下导致黑市的生意出问题。否则,让韦香主和大执事知道了,只会觉得自己无能。 谢安这把年纪,早已不是急性子了。但也知道,该雷厉风行的时候,绝不能含糊。 上任首日的举措和态度,显得尤为重要。 众子弟纷纷抱拳退去。 张林眼看谢安这个执事震慑手下初见成效,便也找个了借口带着周兴退去了,只说晚点来叫谢安吃午饭。 刚走出院子,周兴就忍不住道:“头儿,这个新任执事……果然有两把刷子。” 张林深以为然的点头,“的确。平时看着彬彬有礼的,但是该露出爪牙的时候,丝毫不含糊。是个狠辣的角色。加上有唐清云长老的重视,只怕他很快就会站稳脚跟,甚至把我的风头都盖过去。” 周兴有些不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那要不要……” 啪! 张林狠狠敲他头,“你脑子进水了啊。他是我保举进来的,咱们关系处的不错。他以后发达了,我也跟着有好处。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你Y学着点。” 周兴耷拉下脑袋:“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 “……” …… 会客厅。 谢安坐在首席位置,而梁志则毕恭毕敬的站在前方。 谢安一直在打量梁志,却并未看见这老头对自己有什么惧怕之色,反而很平静。 这般心态,谢安觉得他是有点东西的。 若是对方直接怕了自己,那反而好拿捏了。直接来硬的就行。如今这般,却需要多花费一番功夫了。 沉默许久,谢安才开口,“你跟了张标几年?” “五个年头了。” “嗯,之前黑市的账目都由你掌握的?” “是。” “去拿账簿来给我看。” 终于,素来淡定的梁志,目光里罕见的闪过一抹慌乱。却不敢反驳什么。道了声是便走了,过不多时搬着一堆账本走了进来。 十几本账簿,两尺来高。 梁志本以为眼前这老头执事只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不想这老头竟然真的一本一本仔细翻看起来。 滴答。 梁志的额头直接就流汗了。 便是大寒天,也禁不住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往下流。 他当任黑市的账房先生五年,怎么可能没捞点钱? 只不过他精通账目,做的隐秘。加上之前的张标是个粗鲁汉子,并未细查。他才得以蒙混过去。 不想如今新上任的这个执事……好像很不好应付的样子。 问题在于……谢安也是这么想的。 既然力量震慑不住梁志,那就从账目下手。 经历过前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谢安,对人性有着远超这世道寻常人的认知。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但是,谢安并不懂账目…… 足足一个时辰,谢安认真翻看了五本账目,也没看出个问题。这账目太繁杂了,可不是当铺那种小活儿能比的。 譬如账目上记录各种兵器药辅的卖价和抽成。谢安哪里知道这些没听过的兵器和药辅定价几何啊?而且时间不同,同样的兵器药辅,卖价也会有波动,极难考究。 真的看不出问题来啊…… 但是震慑效果已经起到了。 谢安眼角的余光看见梁志满头大汗,就知道账目有问题,当下老神在在的诈起了梁志,“梁志,你在账本上做了不少的手脚啊。我若是交给香主和大执事的话,只怕……你小命难保啊。” 梁志顿时慌张不已,他哪里知道谢安根本看不懂账目?又哪里知道谢安在诈他? 心里有鬼的人,本就心虚了一般。 加上谢安先前展露过一手绝世武功,面目狰狞狠辣,此刻又细看了一个时辰的账簿,还说要举报,小命不保什么的……梁志直接就吓尿了。 啪嗒。 梁志一把跪在地上,和盘托出,“请执事高抬贵手。小人虽做了些小动作,却绝无大贪之举,更没有破坏黑市的规矩。只是家中老母亲病重,药钱贵重。小人这才起了些许贪念啊!!” 谢安心中松了口大气。 果然有用! 不过谢安并未表态,而是缓缓放下账本,冷漠的俯视跪地的梁志。 越是如此,越发让梁志感到惊慌。 砰砰砰。 梁志直接猛的磕头,“我错了。以后小人绝对不贪了。还请执事大人不要上报给香主和大执事。小人以后愿唯大人马首是瞻。” 谢安目光严厉,“你说家中老母病重一事,可是欺我?” 梁志并指朝天,“小人绝无半句虚言。若有,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谢安点头,态度终有所缓和:“念你一片孝心,本执事可以谅解。但为了后续杜绝此事,我需要你写一份保证书,言明自身之过,并且保证不再有下次。保证书由我保管,只需你后续踏实干事,我不会告诉他人。” 梁志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他不是菜鸟了,何尝不知道谢安此举是为了彻底拿捏他。有了这份忏悔书,以后谢安让他做什么,他便不能反驳了。 可是,他没办法。 本以为新任执事再怎么难缠,自己也可继续周旋。不想此人手腕如此老辣。 上任第一天,就要把自己拿捏的死死。 最后,梁志颓然的写下保证书,在谢安的要求下还按了手印。 谢安收下保证书,赛进口袋,这才感到满意。 这倒不是谢安心狠,而是身在江湖,若无点子手腕,迟早被人给玩死。 乱世生存,人心险恶,可不是说说的。 诚然,谢安并不打算用此威胁梁志,只想自己上任之后能打理好黑市,好让自己站稳脚跟而已。 手中有剑不用,和没有剑……完全是两个性质。 所谓恩威并施。 威严已慑,那就要施恩了。 谢安起身离开座位,主动搀扶梁志起身,“虽然你在账本上做了诸多手脚,但账本整理的井井有条,可见你是个人才,可堪重用。奈何张标此人不辨是非,不识人才,倒是让你埋没了。接下来只要你做的好,他日未必不能提拔你做副执事。” 梁志豁然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谢安,眼眶有点发烫。 之前在张标手下做事,张标动辄对他呵斥唾骂,从来没把他当人看。这位新任执事虽然严苛老辣,竟然知晓自己身怀大才。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梁志此刻虽然不止于此,但能被人赏识,还是很激动的。 顿时觉得这个新任执事有大格局,跟着他有奔头。 40、赎身金又送回来了 “小人一定誓死追随大人。” 梁志拜服在地,叩首行大礼,这番话说的半真半假。 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真。 谢安道:“去忙吧。后续若有事,你可随时来报我。” “是。” 梁志起身拜别,走出大厅的时候却觉得如芒在背,仿佛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倒灌而下,直抵脚背。惊出来的冷汗已浸湿了衣服内衬。 和这位新任执事一番接触下来,满盘皆输不说,肩上顶着的压力更是无比巨大。 走出门口不远,王祥便带着十多个子弟围了上来。 “梁哥,那老头怎么说?若是折辱你了,你就吱一声,咱们去和他讨要说法。绝不能让一个老头压我们一头……啊!” 王祥话还没说完,就吃了梁志一个大嘴巴子。 梁志狠狠道:“什么老头子,叫执事。以后大家就夹着尾巴做人吧。老老实实听从执事大人的吩咐。若是有人胆敢不听执事大人的命令,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今日言尽于此,事后翻脸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留下一番话,梁志甩手而去。 一半是真的严肃警告这般人别乱来,自己都被执事给轻松拿捏了。就这帮手下……若是胆敢触执事的眉头,下场何等凄惨……都不用说的。 另外一半,也是梁志在谢安这里受了气,正无处发泄。抽了王祥一个大嘴巴子后,气就顺畅了很多。 “王哥,你……” 啪。 有个试图关心讨好王祥的小弟,不出意外吃了王祥一个大嘴巴子,“少他妈废话,听梁哥的。” 次第发泄一口气…… 最后受委屈的,还是最底层的小弟。 待得王祥走后,那小弟便冲路边的一株小草狠狠地踩踏两脚,“听见没,少他妈废话,以后听梁哥的。” …… 会客厅。 初步震慑了一干小弟之后,谢安觉得事情进展顺当,黑市接下来的业务应该可以顺利开个好头。而自己可以对手下做到令行禁止,如臂指使。 算得在虎狼门初步站稳脚跟。 但问题也是有的: 第一,谢安知道要在黑市彻底站稳脚跟,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心腹。此事还需时间,谢安倒是不着急。 第二,谢安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其隐患在于张林。 其他人看到自己的容貌也没什么,但是张林看到过自己当初蒙面杀了卢伟和张伟。 虽然经过半年的相处了解,谢安觉得张林注重信誉,是个靠谱的。如今更是保举自己进入虎狼门,可算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更是自己的引路人。 但素来谨慎的谢安,也不完全指望张林重信。 虽然张林帮了不少,但无非是利益交换而已。这份人情,谢安可以还。倘若张林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那谢安也不会留手。 经过长时间的了解,谢安知晓张林的实力和张标差不多,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也正是因为有足够的实力碾压张林,谢安才敢来此地上任。 只是一直蒙着脸总归不舒服,还需要找个契机解决此事。 “说到底还是实力不足,否则……何需这般藏头露尾?” 扫去杂念,谢安开始演练起了五禽戏。 时而入猛虎下山,时而如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 一招一式都在谢安的手中浑然天成的出现。 虎虎生威。 待得演练到全身大汗淋漓,肌骨生热,谢安才停下来,盘坐入定,开始修炼胎息功。 自谢安的胎息功踏入第二阶段阴阳交之后,谢安还没认真的修习过。此番入定之后,封闭口鼻呼吸,只用肚脐呼吸。 同时在脑海中浮现出胎息功的诸多心法口诀。 按照口诀的说法。初级的胎息功为三式法,有三种调息的手法,层层递进。大成的征兆是用肚脐眼呼吸。 这一点,谢安已经做到了。 接下来的第二阶段阴阳交,同样分为三个阶段:双眼交,心肾交和内外交。 所谓双眼交,便是胎息功认为左目属阳,右目属阴,使二目对视,就产生神光。神光照视气穴,主化阴生阳,如同天上的太阳,照射地上生长万物一样,没有它则万物不生。 光是理解起来,对谢安就有很大的难度。 谢安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行按照口诀的说法去操作,至于成就如何。全部交给长生命格了。 过了足足大半个时辰,谢安感觉体内很不舒服,左右两眼没办法相交,即便强行……也交不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调开数据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8/100)】 【胎息功:阴阳交(1/100)】 【余年:30载】 看到五禽戏的进度提升了一个点,这让人欣慰。 但胎息功进度并没有提升,谢安感到很失望。 “胎息功第二阶段的修炼难度真大,即便有长生命格加持,提升速度也非常缓慢。” 谢安告诫自己不要着急,慢慢来。 三十载的寿命,足够自己使用很长时间。完全不必焦虑。另外,五禽戏的提升还是可见的,等到修满内强五脏,寿命会再次增长。 既然难度大,那就熬。 “要想短时间内提升战力,还得练武啊。等到黑市的业务开展稳定,我便让张林带我去白羽堂找一门武功练练。还有免费的药辅,免费的教习……” 想到这里,谢安松了口大气。未来还是可期的。 不过谢安也很清楚,白羽堂发放的药辅都是很基础的,肯定不能满足练武的全部所需。 要想练武顺当,得额外花钱。 而且,修炼养生功的独门药方也用完了,急缺钱啊。 如今自己全身家当也只剩下四两银钱了。 “还是穷啊……” 若非李儒狮子大开口,谢安还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只能看看今晚那夜壶小伙来不来了……” 就在谢安为钱发愁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院门并未上锁,但手下出于尊敬,都会先扣门。得到谢安允许后才敢进来。 “进。” 大门开了。 却是梁志匆匆进门来,穿过院子后进入客厅,冲谢安拱手行礼。 经过先前的鞭挞,梁志的态度已经很端正了。 谢安高坐首席,尽露执事的威严,“梁志,何事?” 梁志说,“门外来了个挂名的副执事。说是找执事大人报道。此人倒是懂事,给执事送来礼物。” 说着梁志拿出一个钱袋子,送到了谢安旁边的案几上。 谢安翻开一看。 大概一百八十两。 何人送这么重的礼? 再一细看。 有几块银锭子的痕迹和凹陷,都非常的眼熟。 龟龟……这不是前日自己给李儒的赎身银钱么? 兜兜转转,又送回我手里了? 41、得压一压 刚刚还在为银钱发愁呢……钱就来了。 谢安仔细的抚着这几块熟悉的大银锭子,心头感到无比的愉悦。 钱是自己的钱,那么,门外来挂名副执事的人应该就是李府大少爷李少云了。 虽然谢安并不知道张标和李少云的交易。 但之前年夜饭上,看李少云和张标亲切出门,还去飞云酒楼小聚。加上如今这银钱…… 稍微推测一番,结果就出来了: 无非是李少云为了准备三年后的乡试武举,找张标疏通关系,给他谋一个虎狼门挂名副执事的位置。试图借用白羽堂的练武资源,让他乡试中举。 不成想,张标挂了。 张标的位置也被自己给顶替了。兜兜转转之下,李少云成了自己的小弟…… 李儒啊李儒,你先前那般刻薄为难,狠砍我一刀。打算用这笔赎身钱疏通新任执事,却不知新任执事是我。你家儿子也成了我小弟。 这就是命啊。 谢安免不得感叹命运弄人。 眼尖的梁志瞧见谢安露出笑容来,便觉得谢安也是个见钱眼开的,不似先前嘴上说的那般刚正不阿。以后相处起来就会简单许多。 念及此,梁志松了口大气。他最怕遇到迂腐不化,无脑刚正的主儿,这种人才最难相处沟通。 “执事大人,对方是乌桥镇李府的大少爷。中了武秀才,距离初入铜皮境不远。倒是个可以培养的。而且李府有钱,以后免不得还要继续孝敬您。” 谢安认可了梁志的这波马屁,微微颔首,“这银钱我就收下了。人我就不见了,你给他安排点事情做就是。” 梁志道:“是照常安排,还是优待些?” 谢安想起先前李儒对自己的打压为难,便依葫芦画瓢道:“此人年少,只怕心性浮夸,好高骛远。若是刚来就优待,将来不好管教。得先压一压,你给他安排点重活吧。” 说出这话,谢安甚是愉悦。 当初自个找李儒赎身得时候,李儒也是对自己采取了压一压的策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最是合适不过。 梁志瞪大着嘴巴,感到不可思议。 收了人家的钱,非但不优待……还压一压? 虽然谢安说的逻辑能够自洽,但梁志还是觉得很不合理。看来这位新任执事怕和李府少爷有私怨。 “是。我这就去安排,他若是不满,生出排斥……” 谢安冷漠道:“那就按照门规处置,不必留情。” “属下知道了。” 梁志没敢多言,拱手退出了客厅。 而且梁志心头有了决断:执事说压李少三分,自己得压李少七分,才是属下处事之道。 待得梁志离去,谢安脸上便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不过谢安并没有过于执着于此事,只当这是茶余饭后的一番调味剂罢了。无论是李儒当初的打压为难,还是今日自己还施彼身小惩李少,对谢安来说都不是最紧要的事情。 他也不会一直耗费心神在这些小事上耿耿于怀,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这才最是要紧。 “有了这笔钱,接下一段时间,可以安心准备练武了。” 谢安扫去杂念,盘坐下来,开始爆肝养生功。 院子外面。 穿着锦衣的李少云笔挺的站在雪地里,静静地等待着新任执事召见自己,心头忐忑。 其实最初他并不打算一口气给新任执事送一百八十两,只想先送个五六十两表示一下心意。可是刚刚找子弟们一番打听,得知这位新任执事手腕狠辣强硬,不好相处。初来一个上午就慑服了张标原来的一帮桀骜手下。 这让李少云心虚不已,感觉五六十两银钱怕入不得这位新任执事的欢心,索性一咬牙……把爹娘给的一百八十两都送了出去。 为此,李少云还感慨一句,“还好前几日父亲英明,狠狠砍了老谢头一刀。正好全了我今日送礼之用。” 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却是梁志走出了院子,李少云赶忙上前拱手,露出满脸谄媚的笑容,“梁老,新任执事何时见我?” 此前李少云找张标疏通关系的时候,就见过梁志,倒也打过交道。方才送礼的时候,李少云还不忘塞给梁志一些碎银子。 那时候的梁志还是满脸含笑的。 这会儿,梁志的脸色立刻就冷了下来,“执事忙于公务,不得闲见你。” 李少云大吃一惊。 收了自己一百八十两银钱,还不接见自个儿? 这…… 李少云心头腹诽,却不敢表现出分毫不悦,放低姿态恳求,“梁老,还请你帮忙再说说……” 梁志不等李少云说完,就把先前收下的碎银子还给了李少云,“李少爷,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了。” 梁志想着,若新任执事收了李少云的银钱后很是开怀,给予李少云优待。那么自己稍微收点银钱也就无事。如今这风向显然不对劲,梁志再缺钱也不敢收的。 李少云收下碎银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样,你先跟着小六子去打扫黑市的卫生,帮忙搬运东西什么的。等过段时间看看执事大人是否对你有新的安排。”留下一句话,梁志再不多言,转身而去。 李少云赶忙追上去问,“梁老,还请您赐教。是否在下送的礼物太轻了?” 梁志陡然停下脚步,楞了一下。大约没想到李少云会往这方面去想。 他又想着,新任执事显然是见钱眼开的主儿,自己若能暗示李少云给执事多送些银钱,无疑会让新任执事夸赞自己会办事。 在张标这等莽夫手下混迹了五年之久的梁志,对揣摩上意这一套自是驾轻就熟。 念及此,梁志回过头打量着李少云,这眼神像是在看一头肥得流油的大肥羊。 李少云却不知梁志所想,还以为自己想对了,再次送上银两,谦卑道:“在下初来乍到,不知此地规矩。更不知道新任执事喜好,还请梁老指点一二。” 梁志抬手拒绝银子,“你可以试试看。但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自己揣摩的。” 李少云大喜,认定自己所想是对的,“多谢梁老指点。” “嗯。” 梁志点头离去,心中却为李少云感到惋惜。他知道,新任执事存了心思要压一压李少云,并非是钱送少了,怕是有私怨。 即便李少云送再多银子也是无用。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己给出这样的暗示,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而已。 “诶。” 李少云望着梁志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气派的院子,感慨万千,“看来还得回去让爹爹多备些银钱来送礼……” 42、韦香主 翌日,清晨。 李府。 李儒和李夫人早早起来,站在大门口等候李少云归来。 昨天是李少云第一天去血岭黑市报道,由于张标的死,更换了新任执事。李儒夫妇很担心李少云能否和新任执事相处融洽,又是否得到新任执事的赏识,继而给予练武的资源。 可以说李少云的未来,全由这位新任执事一言而决。 血岭黑市夜晚开市,天明闭市。 这个点,李少云差不多该归来。 过不多时,夫妇俩看到满脸疲惫的李少云归来,衣衫都脏兮兮的,脸上也布满了灰尘,一副遭到虐待的样子。 李夫人看了十分心疼,赶忙拉着李少云回去内院洗漱,还让厨房做来点心,待得李少云情绪有所缓和才问起缘由。 “你这是怎么了?” 李少云大口吞咽肉包子,愤愤不平道:“别提了。新任执事胃口大的很,收下我一百八十两银钱还不满足。不给予我练武资源不说,还冷落于我。暗示我要继续送钱……真是狮子大开口呐。” 诶! 李夫人叹息,面露难色,她知道李府所剩的余钱已经不多了。 李儒则愤懑的批评了一顿那位新任执事品行卑劣,做事没底线等等,最后被李夫人瞪了一眼,他才作罢。 虎狼门可是横跨青乌县内外的江湖大派,绝非一个小小的李府能非议的。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传出李儒今日愤懑之言,只怕李府都会面临灭顶之灾。 最后李儒长叹一声,“虎狼门势大,咱们得罪不起。我再给你备上二百两,你再去疏通这位新任执事。记住,态度低调谦虚些,别冲撞了这位执事,更该用心讨好于他。” “知道的爹。”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李少云心头还是愤懑的。自个连新任执事的面都没见着,何来冲撞?又怎么讨好? …… 三日后。 李少云再次托梁志给新任执事送去银钱二百两。 这一次,李少云以为肯定会得到新任执事的召见,然后给予自己一定的武学资源。 按照虎狼门的规定,副执事也有机会免费领取药辅,秘籍等等。但需要上司执事的手书。 拢共都快送出四百两了,这可是巨款。新任执事的胃口再大,也不至于不满足吧? 然而,李少云很快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结果和上次一样,执事只收银子不见人,理由是……不得闲。 梁志更是连话都懒得说,就走了。 “艹,这新任执事欺人太甚!” 李少云心头腹诽,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麻溜去干活。 他一个副执事却继续干着最低端的粗活儿,想找理都没处说去。一度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也想过更换一个去处。 可李府银钱有限,支撑不起这般消耗了。 匆匆一个月过去,李少云渐渐地没了当初的那股子心气儿,开始对待工作麻木,人也消沉了,变得有些行尸走肉…… 却说谢安这一个月的时间里,都待在血岭黑市。 除了巡查黑市,了解业务,熟识各大铺子掌柜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院子里爆肝养身功。 至于李少云的事情,谢安……已经忘了。 期间大执事林云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代表香主来看望谢安。 第二次来查看账目,发现账目盈余增长后便夸赞谢安办事利索有能力。 对于谢安还蒙着面这事,林云虽然感到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虎狼门的子弟本就很杂乱,加上黑市这种地方更是鱼龙混扎。不少管事为了安全都会藏一手身份,并非什么稀奇事儿。 更何况,谢安这个执事乃是考公堂长老唐清云亲自敲定的。人家唐长老都没说什么,他一个执事自然不好多说。不然便存了触犯唐长老的嫌疑。 林云提醒谢安可以去堂口练武,谢安表示感谢,并且言明初来乍到,想先做好本职工作再练武。 林云这个儒雅的中年人见谢安如此稳重,不急不躁,不由在心头给谢安多了几分肯定和赞赏。 手握四百两巨款的谢安,并未着急去白羽堂练武,而是想踏实的做好黑市的本职工作,务求黑市不出现任何差错。 手上有了银钱,调配唐清风的独门药方也就不再吃力。 有了药方的支撑,谢安的养生功在缓慢的进步。 虽然进步不大,但每隔几天就有提升,这种感觉让谢安乐在其中。 这一天凌晨,随着血岭黑市闭市,谢安回到院子休息,开始盘算起了未来: “经过一个月的用心经营,血岭黑市并未出现任何意外,生意比张标在的时候还要好。还得到了大执事林云的首肯。而且,我对黑市的诸多大小细节都了然于胸。可以去堂口找一门武功练练了,顺便去拜访一下素未谋面的韦香主。” “更何况,经过一个月的苦修,我的养生功精进不少,力举更进一步。便是三个张林合在一起也非我对手。” 虽然养身功不擅长杀伐,但随着力气和速度的不断提升,赤手空拳之下碾压个铜皮境小成的武者不在话下。 只有和擅用兵器的铜皮境武者近身搏杀起来,谢安才会觉得没胜算。 总的来说,谢安感觉已经在黑市站稳了脚跟,可以开始图谋后事。 张标的后台还虎视眈眈,还有一个巨鲸帮……这些都让谢安意识到需要尽快练武才可应对突发的意外。 简单吃过早饭,谢安找到了张林。说明来意,张林听后欣然同意,“巧了,我今儿也打算去堂口领药辅,咱们一起。” “有劳张兄。” “客气啥。最近大执事给予我额外两份药辅的奖励,还允许我练赤虎刀法。一方面是肯定我的举才之功,也是肯定了黑市生意逐步向好。这都是托了老哥哥的福。” 张林并未昧下功劳,而是直言托了谢安的福。 谢安都看在眼里。 在过去一个月的时间里,得益于李少云的两次送钱,谢安已经归还了张林的一百二十两银钱。不过独门药方的开销甚大。 至今,谢安手上仅剩下百两银钱。 还是穷啊…… 值得一提的是,和张林共事月余时间,谢安倒是觉得张林知晓分寸,为人不虚,但张林还是有点小心思。 饶是如此,谢安仍旧没有卸下蒙面。 期间也没有回去乌桥镇,就是担心张林发现自己的身份。 这是谢安唯一的漏洞和风险了,他并不想冒风险。 想着等到自己拥有更高的实力,再做打算不迟。 张林显然知道谢安的想法,却从来不说此事。两人仍旧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相处方式。 不过天天蒙着面,总归是不舒服的。 来到水灯码头的白羽堂口时,谢安才发现自己并非另类。不少来往此地的弟子和执事,都是戴了面具,或者蒙面的。 眼尖的张林看出了谢安的疑惑,便解释说,“白羽堂地处在靠近大阴山的六镇之地,除了黑市杂乱之外,还有很多子弟执事深入大阴山的匪徒窝里做细作的,还有代表堂口去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除了高层知道他们的身份之外,平时他们来堂口都是戴着面具的。这样的情况并不新鲜。” 谢安心头了然。 走过繁华的水灯码头,进入白羽堂内。 这是一栋非常坚固的大宅,虽比不得县城的唐家堡那般气派,却也有三四分的气派了。 宅院之中有气派的演武场,不少弟子在这里练武对打,时不时引来围观人群的阵阵叫好。 除此外,还有配药房,藏书楼,教习楼,兵器库……林林总总的叫人应接不暇。 随处可见流汗练武的子弟执事们。 热血洋溢的味道十足,不愧是名门的堂口。 首次来这里的谢安,深受鼓舞,有股子催人奋进的味道。 张林很熟络的给谢安带路,一边解释道:“现在老哥哥应该明白,为啥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加入白羽堂了吧。方圆六镇之地,我白羽堂说第二,便无人敢说第一。” 谢安深以为然。 相比寻常人正儿八经的去县城讲武堂,各大武馆学习。来虎狼门的门槛显然要低很多,所花费的银钱也没那么多。只不过虎狼门的路子比较野,需要帮门派做事,还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可不似武馆那般,交钱专心练武就行。 难怪大执事和韦典香主常年都待在这里,极少光顾血岭黑市。都在潜心修武提升实力呢。 忽然,谢安看到不少豪绅富商打扮的老爷们,带着下人搬着箱子入内。 “张兄,他们这是?” 张林笑着解释:“这是方圆六镇的豪绅富商,经常遇到土匪劫掠村镇,便会求助咱们白羽堂去剿匪。这些都是孝敬。” 谢安暗暗咋舌。 也难怪。土匪劫掠村镇,首当其中的肯定是豪绅富商。为了保住财富,免不得要花费重金孝敬白羽堂,打好关系。 难怪白羽堂的堂口这么繁华,光是这些孝敬就不菲了。 至于这些土匪是真的土匪,还是白羽堂找人假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哥哥,我带你去藏书楼,凭借执事的身份牌子,可以免费挑选一门武学。”张林说出这话的时候都很诧异,暗想这老头真能忍。 其他执事,上任第一天就迫不及待的去领取免费的武学和药辅了。这老头竟然忍了足足一个月才来。 谢安却道:“我初来乍到,当去拜访韦香主和大执事。还请张兄带路。” 张林楞了一下,随即笑道:“还是老哥哥想的周到,应当如此。我带你去韦香主专门练功的别院。” 在张林的带领下,越过繁华的广场,来到一处僻静的别院。 张林轻轻敲响院门,拱手道:“韦香主,张林带新任执事来拜会。” 隔了片刻时间,里面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43、机会来了 吱呀。 门开了。 来的是大执事林云。 今日的林云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襕衫,四旬年纪,却气息内敛,自带威严。只不过细心的谢安看到林云的眉宇间带着一丝愁绪,兴致并不高。 林云简单朝谢安两个人颔首,便算是打过招呼,随即道:“香主受了伤,正在静养。你们一会儿说话声小点。” 谢安点头称是,跟着林云进入院落。打量四周环境的同时,在心头嘀咕:韦香主受伤了?难怪林云兴致不高,看林云的眉色,韦香主似乎还伤的不轻。 过去一月的时间,谢安可是重点从侧面了解过这位韦香主。 从一个贫民开始,一步步摸爬滚打,坐上了香主的位置。最后应堂口的要求开办血岭黑市,从无到有无把血岭黑市拉扯到如今的规模。 坐镇血岭黑市十余年,从来没出过大的差池。 实力更是一等一的好,竟然受了重伤? 谢安初来乍到,自是不好多问。 倒是张林当先问了起来,“韦香主前阵子不是好好的么,怎么就突然受伤了?” 张林并非什么有大志向的武者,常年来就跟在韦香主屁股后面求个安稳富贵。若是韦香主这棵大树有个三长两短,张林自然很没安全感。 诶。 面对两位执事,林云倒是没隐瞒,叹了一声:“前阵子大阴山的匪徒下山劫掠水灯镇的陈氏府,韦香主被堂口派去剿匪。伤了肺腑。目下正在疗养之中。此乃秘事,你们身为执事,不可外泄。否则会导致下面人心惶惶。” 谢安点头称是。 随即林云带着两人来到卧室。刚进门谢安就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药味儿,隔着帘子隐约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还听见他轻轻的咳嗽声。 根据谢安中风时积累下来的经验,这位韦典香主伤的很重,甚至可能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就是人家练过武,还是个高手。不知道是否能够恢复。 韦典轻咳两声,虚弱开口,“你们来了啊。” “韦香主,您怎么伤成这样了啊……”张林前倾着身子,隔着帘子关切的问。 韦典虚弱道:“前阵子在陈氏府围剿大阴山土匪的时候,被梅花怪伤了肺腑……罢了,过去的事不提。这位就是唐长老钦点的新任执事吧?” 谢安拱手上前:“是。” 随即谢安就感觉到一道精悍的目光隔着帘子看了过来,仿佛要把自己给看穿似得。俄顷,这目光才慢慢的柔和下去,然后化作一声轻叹。 眼尖的谢安看的出来,韦香主是觉得自己是个老头,前途有限。 此前韦典没受伤,自可驾驭血岭黑市不出事。即便来个老头子做执事也无伤大雅。如今深受重伤,便想培养个年轻的人,好接手血岭黑市。 虽然血岭黑市不属于韦典,但那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自然希望安排自己熟悉的人去接班。将来自己衰老体虚,也好有个照顾和体面的归宿。 身为这方面的过来人,谢安感触很深。 好在韦典并未多说什么,一番寒暄过后道:“自我受伤之后,张衡水香主一直对咱们血岭黑市虎视眈眈。你们都是我的人,需要好好打理血岭黑市,别给张衡水可乘之机,更不要落下可供他攻讦的借口。稳住血岭黑市,大家都好过。若是血岭黑市出了问题,叫他攻讦针对,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谢安和张林点头称是,随即韦典寒暄几句便屏退两人。不过让谢安感到诧异的是,韦典竟然让林云亲自送自己出门。 送走张林和谢安之后,林云重新折返回卧室,主动给韦典煎药。 趁着煎药的间隙,韦典问林云,“林云,你怎么看这位新来的执事?” 林云道:“按理说此人初次面见香主,不该遮面。但唐长老钦点的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当他性格谨慎。对我们并不完全信任。” 韦典微微颔首,“谨慎些倒也不是坏事。如今我的伤势一时间只怕无法痊愈,加上张衡水对咱们虎视眈眈。还得为血岭黑市早做打算才是。你觉得此人可用否?” 林云认真的想了想,随后道:“我侧面观察他一个月了。此人虽然年迈,但做事却很稳妥。上任足足一个月,熟络了黑市的各项业务,才来堂口领取武学和药辅。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随后林云又补了一句,“我听张林说,当初唐长老考校此人的时候。此人单臂力举七百斤,还精准射杀了百米外的小麻雀。就是年纪大了点,是否可用,还需香主拿主意。” 诶。 韦典叹息道:“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吧。你去看看他想要什么武学和药辅。能提供方便的,就给予方便。” “是,香主。” …… 却说谢安和张林离开别院后,便直奔藏书楼去。 谢安走在路上,心头免不得盘算起来。 此前从侧面打听的消息,韦典香主是个有野心的狠人。一路砍出了个血岭黑市。可从见面的情况来看,这位韦香主已经年迈体虚,似乎心气也没了,性子也变了。 最后那番话怎么都有点像在交代后事。 谢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能够感受到韦典的想法: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就会把资源用于培养下面的人。 一如当初自己想着培养贺春利一样。 那么……这可能是自己的机会! 若韦香主并未受伤,身体康健。那么他便会把分舵内的各种资源都优先考虑自己,而且谢安要想在血岭黑市熬出头,只怕要很多年。 就像两个徒儿熬走自己一样。 三年又三年…… 在这之前,谢安都做好了在血岭黑市熬上个五年十年出头的心理准备。 如今却是不同了。 机会,似乎来了! 想到这里,谢安心头很是振奋。 “老哥哥,到了。” 张林的话,打断了谢安的思考。谢安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藏书楼大门口。 六层高的木楼,格外气派。 不少子弟拿着牌子出入。不过子弟出入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而执事则免去了费用一说。 门子看过谢安两人的令牌后,态度立刻恭敬了不少,“两位执事里面请。” 引二人入内,顺便介绍起来藏书楼的规矩。 “一楼的武学和札记,可以随便翻阅。借阅一次二两银子,期限不得超过三个月。若是要去二楼,需要缴纳五两银子,其中武学札记借阅一次十两银子,期限不得超过一个月。至于三楼……两位则还不具备权限。” 谢安暗暗咋舌。 这简直抢钱啊。 不愧是江湖帮派,路子就是野。 张林轻车熟路,直接缴纳五两银子要去二楼,还建议谢安不要在一楼浪费时间。谢安在翻阅了一波一楼的武学秘籍后,也觉得没多大意思,便准备缴纳五两银子上二楼。 五两银子虽然不少,但对如今的谢安来说,也不至于多么心疼。 就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二楼也没多大意思,我带你们去三楼。” 44、何等人物 谢安觉得这声音很耳熟,回头一看,发现来的是大执事林云。 大执事,顾名思义就是香主旗下众执事的老大。相当于副香主的地位,只不过没挂副香主的名头而已。 那门子显然认识林云,立刻露讨好的笑容,“林执事来了啊。” 林云微微颔首,拿出十两银子递给门子,“我带他们去三楼,可行?” 那门子收下银两,笑呵呵道:“有林执事作保,当然可以。不过借阅的银钱可不能少的。” “那是自然。” 林云屏退门子,随即冲谢安张林两人道:“你们跟我来。” 相比一楼二楼的人员吵杂,三楼就要安静很多。拢共也没看到几个人。 有资格来这里的,至少都得是各个香主下面的大执事才行。 白羽堂虽然有三百子弟,但一共才四个香主,每个香主配备一个大执事,一共八人。加上堂主和两个副堂主,再算上其余的一些特殊职位。 可见有资格来三楼的,一共也不过十几人。 跟在林云身后的张林,拍了把谢安的胳膊,轻声道:“老哥哥,今儿咱们有福了。这地方我都没来过。据说里面典藏的都是咱们堂口的上等武学,还有部分是虎狼门总部的武学哩。” 谢安听了这话,心头也多出了几分期待。 虽然谢安没练过武,但凭借一手养生功,已经不亚于铜皮境小成的武者了。对于普通的武学自然没多大兴趣。 第一次来堂口就遇到韦典重伤,继而得到林云的优待……他觉得运气有点好。 但在心里更加笃定了先前的推测:韦典伤的很重,这才有意施恩手下。 很快,林云带着两人走到一排排的书架旁,“你们自己看看,想学什么自己找。有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多谢林执事。” 谢安拱手道谢,这才去书架翻看武学。 在半年前谢安就存了练武的心思,只是碍于囊中羞涩,一直没找到契机。如今终于可以接触武学,心头自是激动。 三楼的藏书远不如下面两层楼多,拢共才三个书架,其上摆放的书籍加一起也不过百来本。谢安简单翻了几本,都是一些札记,也就是前辈们留下来的武学心得。 这玩意儿一般对武学心法入门之后的武者才有效。 对于谢安这连武学大门都没跨入的门外汉,自是毫无用处。 但是出于对武学的渴望,谢安却像一个刚刚踏入幼儿园的三岁幼童般,对札记中记载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 他大致翻了几本札记,其中记录的多是一些练功的心得和历程,由于谢安没练过对应的武学,看起来毫无带入,如见天书般,屡屡被劝退。 终于,有一本札记引起了谢安的兴趣。 是一位叫做“孟虎”的刀客所著,讲述了孟虎平生练习刀法的心得。 且不说其刀法如何,就孟虎此人的人生经历,就引起了谢安的共鸣:此人九岁丧父,十岁丧母,家中无余钱,还带着个六岁的幺妹。日子难以过活,最后孟虎为了让妹妹活下来,便自己把自己卖给土匪。 在土匪窝里斗智斗勇,三年又三年……最后终于熬到了一个拜师的机会。 这部分篇幅很长。 与其说是练刀的札记,不如说是励志人生。 字里行间都展露出孟虎此人对现实生活的不服,一股浓浓吊炸天的味道扑面而来。 诚然,谢安知道这肯定是被美化过的。就像一个成功者在书写自己的自传,会着重笔墨美化凄惨时期的励志,展现成功者和命运的抗争,最后击败命运等等。 但谢安觉得,那些所谓的成功者当时处在那般环境里,也必然对未来充满了彷徨和不安。不可否认的是,人家的确高人一等,最终于千军万马之中脱颖而出。 倘若自己以后成了一代豪杰,那必然也要描述自己在李府为奴时如何如何励志不屈。倘若无法成为豪杰,那就权当此事并未发生…… 札记翻看了三分之一,这位孟虎才开始记录自己拜师之后的事情:学习刀法。 名“重山刀”! 孟虎为了练重刀,特别去修炼了十年的横练功夫,壮大气血力量。再用二十年修炼养生功,延绵气血,持久不衰。 呕心沥血准备了足足三十年,孟虎才开始练重山刀。 三年小成,五年大成。 最后破了武师,在江湖上砍出了一个“魔虎”的赫赫威名。 看到最后,谢安不免为之动容,心头暗暗佩服起来:“这位孟虎真是心志过人,为了练刀准备了三十年。最后八年大成。骑砍江湖。也算是大器晚成了。倒是和我的风格比较接近。重刀……很重的刀,也契合我的养生功。” 许是曾经谢安就觉得自己应该练刀,也或许是因为被这孟虎的意志所感染,谢安对这“重山刀法”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要知道,孟虎大器晚成不说,还靠着重山刀踏入了武师之境。 踏破五关,修出内劲,才算是武师。 这可是十分了不得的成就。 虽然谢安对青乌县的武道情况不太了解,但想来……整个青乌县怕也没几个武师。每一个武师都是制霸一大县域的巨头。 便是知县老爷见了,也要拱手做礼的。 “老哥哥,你可挑好了?” 张林这时候凑了过来。 谢安抬头一看,发现张林手里拿着一本秘籍,还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便知他已经挑选好了。 谢安拿起孟虎的札记,道:“嗯,选好了。” “那就去找林执事汇报,由林执事统一登记借阅。” “好。” 两人各自拿着札记递给林云。 林云接过张林手里的秘籍,随手翻了翻,“这本呼吸法的确适合你,内壮气血。若是坚持练习,可以延缓肌骨的衰老。你确定借阅这本秘籍吗?” 虽然林云嘴上这么说,但谢安却注意到他眼神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估摸着林云还是希望张林能够练武,多些拼搏的志向。而非尽想着延缓衰老…… 毕竟韦典快不行了,手下人如果还不刻苦奋发拼搏,还有什么指望啊。 张林兴奋上头,显然没注意到林云的眼神,高兴道:“确定。还请林执事帮忙。” 林云终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借阅。” 随即,林云又翻开了谢安的札记,目光里顿时多了几分诧异,“你要借阅这本札记?” 谢安被林云的目光看的有点忐忑,“是。” 林云犹豫片刻,便把札记归还给谢安,严肃告诫,“这门刀法的练习难度太大了。不适合你。你去换一门。若是对刀法不了解,可以问我。” 谢安越发的忐忑了,忍不住问道:“林执事,莫非这刀法有什么问题吗?” 林云审视了一番谢安,终是说出了缘由,“整个虎狼门三十年来,能练成重山刀法的,也不过一手之数。你可知道写下这本札记的孟虎是何等人物?” “还请林执事告知。”谢安还真不知道孟虎是何等人物。 45、伏阳刀法 一旁的张林原本沉浸在找到了合适秘籍的喜悦之中,忽闻“孟虎”二字,顿时就变了脸色。好几次想开口,最后忍了下去。 谢安看见了张林的表情,便意识到情况不太对。 莫非这孟虎是什么邪教妖人? 十恶不赦,无差别杀人的? 谁练了他的刀法,就会被搞? 念及此,谢安不淡定了。 但林云接下来的话,却让谢安更为震惊。 “孟虎是咱们虎狼门的两大门主之一。就是他,凭借一手骑砍无双的重山刀法,打下了横跨青乌县内外的虎狼门。而重山刀法,也是虎狼门最顶级的刀法。若非练习难度太大,门主是万万不会抄录札记,分发给各个堂口的。” 嘶。 饶是谢安已经在这世道活了五十岁,听闻这话仍旧被震惊到了。 在血岭黑市任职一个月,虽然他不晓得孟虎的威名,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虎狼门的强大。 这就是一头滔天巨兽。 豪绅富商抬着银子上门讨好,知县老爷每年送礼供着。 这般门派的创始人,该是何等豪强啊。 不想,自己无意间拿的札记,就出自这位门主之手。 只是……就算重山刀法难炼,林云也不至于阻拦自己吧? 就在谢安疑惑之时,林云继续道:“重山刀法讲究的是重刀,手握过百斤的重刀,挥舞砍杀,自然神勇无双。可这背后,需要强大的肉身和气血作为支撑。当年孟虎门主为了练习这套刀法,尚且准备了三十年。你年事已高,无此时间沉淀。还是不要好高骛远,选一门踏实的刀法稳妥些。而且,练门主的刀法,徒耗时间不说,还容易惹人非议。” 面对林云较为强势的建议,谢安并没有执拗坚持,点头称是。 初来乍到,没必要因这小事得罪这位大执事。估摸着徒耗时间是假,惹人非议是真。韦典如今伤重,不想手下的人惹出什么议论,以给人攻讦的口实,倒也能够理解。 但谢安知道,重山刀法已经在他心中刻下了烙印,迟早得找机会搞到手。 “多些林执事教诲,只是我对刀法不慎了解,还请林执事提供些建议。” 见谢安态度恭敬谦卑,林云露出满意的神情,悉心为谢安介绍其他刀法。 根据刀的不同,刀法也对应的分为很多种。 刀有长刀,短刀。还分为环首刀,蝴蝶双刀,九环刀,斩马刀,大砍刀,鬼头刀,苗刀,柳叶刀,双手刀,阔刀等等。 种类繁杂,刀法更是千般变化。 但谢安最喜欢的还是阔刀一类。这类刀身重,刀面阔,劈砍起来跟打斧头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力量优势发挥出来。 最后,在林云的建议下,谢安选了一本名为“伏阳”的刀法。 也是注重力量的重型刀法,专门为阔刀打造的。 不过远没有重山刀那么夸张。修炼起来容易入门,倒是很适合目前的自己。 林云自掏腰包,动用自己的权限,给张林两人借阅了两本武学。走出藏书楼大门的时候,林云还不忘鼓励谢安,“听闻你在考校的时候,单臂力举七百斤。倒是很适合这门伏阳刀法。若是遇到不明白的地方,就去教习楼,看看教习师傅如何演练的。” 谢安拱手道谢,“多谢林执事。” “嗯,我还要去照顾香主,就不陪你们走动了。张林,下面你带他去周围转转。”林云留下一句话便离去。 “老哥哥,我带你去教习楼看看?” 谢安也想去看看,便答应下来。 教习楼是一栋独立的别院,其中每天都有不同的教习来讲课。涉猎的武学涵盖刀法,剑法,拳法等等。 子弟们花费些许银钱就能来学习,而执事……免费。 从这一点上看,虎狼门为了笼络人才,的确给出了很多吸引人才的优待条件。 谢安看了足足大半个上午,也没看见演练伏阳刀法的教习,最后失望离去。跟着张林去了配药房,领取免费的药辅。 谢安只晓得成为执事后,可以定期领取药辅。但这药辅具体是什么,个中价值如何,谢安却不知道。 只见那配药房的掌柜很吝啬药辅的样子,再三核查过谢安的令牌,最后才拿出一副用桑皮纸包装好的药材拿给谢安,“按着规矩,虎皮元汤,寻常执事三个月才能领一副。” 说完,掌柜的也不多做解释,直接去忙活了,好像不太待见谢安的样子。 出了堂口时,谢安好奇问起个中缘由。 张林却笑着解释道:“老哥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可是虎皮元汤,专门用来打磨皮膜的破关药辅,若想修成铜皮境武者,虎皮元汤万万少不得。市面上买一副虎皮元汤,至少需要二十两银子起步。泡三次就没药效了。” 谢安这才了然。 一副药泡三次,需要二十两。 每一次药浴,得七两! 贵的离谱。 难怪掌柜的不太待见自己,心疼了估计。 怪不得穷文富武,这样的消耗,寻常人家怎么可能顶得住啊? 回到血岭黑市,谢安并未着急进行药浴,而是找张林仔细了解了炼皮的各种细节,做到心中有数。 总的来说,炼皮就是两个关键:功法和药辅。 刀法也是功法,谢安有了伏阳刀法,便算是满足了其中一个条件。 接下来是药辅,也就是虎皮元汤。一般而言,一个人的功法达到炼皮的标准后,需要五六副虎皮元汤,经过一个月的持续药浴,最后才可做到皮膜结实如牛皮,不惧寒暑,寻常剐蹭不破皮。 如此就算踏入了铜皮境。 踏入铜皮境之后,仍旧需要持续使用虎皮元汤,经历铜皮入门,小成,大成三个阶段。最后方可服用更高级别的虎肉元汤,开始冲击精肉境。 若是没有对应的药辅,提升难度要增加十倍不止。故而,药辅是练武必不可少的环节。 “贵,太贵了!” 光是想想,谢安都感到咋舌。 踏入铜皮境入门,就需要五六副虎皮元汤。后续还要持续服用…… 谢安粗略估算,要进入精肉境,没有上千两银子是打不住的。 “我来试试伏阳刀法。” 谢安了解了足够的信息,便开始练功。 稍许半天练功下来,谢安立刻就感觉到武学和养生功的不同。 养生功讲究缓慢成长,滋养身体,充盈气血,是个很温和的过程,讲究内壮。而武学则反过来,疯狂压榨肉体的潜能,化作杀伐之技,恨不得把身体的每一丝力气都榨干掉。 无比的刚猛霸道,叫人害怕。 “难怪人人都去练武,这样刚猛的风格,的确适合杀伐。” “不过,我倒是发现,武学和养生功可以互相补充,相辅相成。养生功内炼壮体,让身体的上限不断提升,然后通过武学释放出来,化作杀人技。岂不是内外合一?威力加倍……” 想到这里,谢安变得很兴奋,感觉发现了新大陆似得。 46、铜皮境小成 谢安知道,养生功也是武学的一种。 武学涉猎颇多,千变万化,各种技法和练法都有。但就目前谢安了解到的情况而言,大部分人学武都追求速成,所以修炼的多是些刚猛霸道的功夫。而且那些个撰写武功秘籍的人似乎也有意迎合市场似得,搞出越来越多的速成武学,深得大家喜爱。 这些个武学都是通过不断压榨身体潜力,用以短期提升肉身强度,进阶杀伐术。 这个路子得到了广大武者的喜好和追捧,无疑是没问题的。 毕竟,人的潜能本就需要激发出来才有价值,压榨不过是一种简单粗暴的有效手段罢了。 但谢安意识到:人的潜能,终究有一个上限。 就像前世的脑域,脑域开发程度越高的人,就越聪明。但脑域也有上限,而这个上限是先天基因决定的,不会因为后天的努力而提升。 练武也是如此,当对身体的潜能压榨到上限之后,就很难再提升了。只不过这个潜能因人而异,有些潜能上限高的可以,可以不断被压榨,学起武功来一路高歌猛进。 而有些潜能上限低的人,咔嚓几下就无法进步了。 而谢安觉得养生功……虽然在杀伐方面弱了点。却可以通过长年累月的滋养,不断提升身体的上限。 虽然自己练武的天赋一般般,但谢安感觉只要持续修炼养生功,不断提升身体上限,日积月累之下……或许自己和普通武者的差距就会开始显现出来。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谢安便决定在修炼武学的同时,养生功也决不能怠慢。 时间一天天过去。 十天后,谢安发现了新的问题: 本以为自己有了养生功的根基,破关铜皮境会很简单。 残酷的事实让谢安意识到,自己想多了。 养生功只壮大力气,加持五感和气血。并不改变武学天赋。而经过十天苦练武学,谢安发现自己在武学上并无过人的天赋。 而且长生命格,也只对养生功有效。对武学……并无半点加持效果。 这个发现让谢安郁闷了好一阵子。 好在谢安原本就没期待自己是个武学天才,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 天赋不够,那就时间来凑。 匆匆三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凌晨,谢安照常在血岭黑市巡视过后,便回到别院练习养生功。 直到身心俱疲,他才停下来擦拭身上的汗水,并且调出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98/100)】 【胎息功:阴阳交(47/100)】 【余年:30载】 “进度虽然有,但并不大。” 练习养生功这么长时间,谢安对进度有了一个合理的预期。目下的进度虽然比较慢,但也在他的估测之内。 “虽然内强五脏还没加满,但力量着实提升了不少。” 谢安走到院子里,找来七百斤的石锁,轻松发力就举过头顶,肆意挥舞了十几息时间都不觉得太过吃力。 四个月前,谢安光是单臂举起七百斤就觉得很吃力了。 如今,增幅明显。 “我来试试八百斤的石锁。” 谢安走到八百斤的石锁旁边,握住把手开始寻找手感。 加入虎狼门就是这点好,很多练功的器具都不缺。虽然这些不属于谢安个人所有,拿来用还是没问题的。 “喝!” 随着谢安一声大喝,右手骤然发力,重达八百斤的石锁,轰然被谢安举过头顶。 停留三息过后,谢安感觉肌肉收缩的厉害,还出现了颤抖抽搐的症状。不得不放下。石锁落地时引起地面微颤。 “看来,单臂力举八百斤,应该就是我现在的上限了。” 虽然三个多月来,只增加了一百斤的力举。 这个数据,其实已经相当夸张了。 要知道,即便是铜皮境大成的武者,力举也不过六百斤。而初入精肉境的武者,力举也不过才八百斤。 谢安靠着养生功就达到初入精肉境武者的力举,实属变态。 谢安从院子里打来井水,褪去衣衫,也不顾寒冷的天气,直接把冷水浇灌在身上。 “哗啦!” 清冷的井水顺着谢安的皮肤缓缓滑落,似从油纸上滑落似得,竟然没能打湿皮肤。水滑过之后,皮肤便干燥了。只剩得那古铜色的皮肤上的汗毛,挂着细密的水珠。 这是铜皮境小成的征兆。 皮膜结实如牛皮,寒暑不侵,剐蹭不破,水滴不湿。 没错。 经过三个月的苦练,谢安已经踏入了铜皮境小成。 期间谢安又领了一副虎皮元汤,加上自个掏钱买了十几副。这才达到小成之境。 寻常人要初入铜皮境,至少需要一年半载。若要再达到铜皮境小成,高低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 谢安之所以能在三个月内完成这个进度,除了养生功加持的非凡肉身强度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太努力了。 白天练武,夜晚入眠的时候就修炼胎息功。 昼夜交替,时间高效率利用。 而且有胎息功的缘故,身体不容易疲劳,加上心态稳。 这才促成如今这般成就。 冲洗身体之后,谢安也不穿衣服,直接拿起佩刀,在院子里演练伏阳刀法。 咻。 一刀劈出,空气里便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起势之后,刀如游蛇般,灵活多变,时而横劈,时而斩击,时而上撩……一招一式都浑然天成,威势滚滚如长河。 洒落在地面的层层落叶都被刀风席卷起来,四处飘荡。 “果然,修炼了武功打法,我的战力直线飙升。便是遇见铜皮境大成的武者,也丝毫不虚了。” 此前谢安修炼养生功,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倾泻。 如今练了刀法,才发挥出养身功的真正威力。 更何况,伏阳刀法可不是初级的刀法,对虎狼门来说,算中乘。毕竟是藏书楼第三层的。 拢共分为三式:基础,伏虎,烈日。 基础的招式无非是劈,斩,撩,刺,打等刀法技巧。而伏阳刀法的基础分为四种:正刺,横斩,撩刀和回身斩。 淬炼基础三个月,谢安并未着急修炼伏虎,而是夯实了基础四式,力求每一式都修炼到极致。 虽然伏阳刀法把基础的招式合成了四式,但其中囊括的变化却非常多。 光是正刺,就包括侧刺,单手刺,双手刺等等。 当真是千般变化。 光是要练好这基础,就极其不容易。 谢安深知,这些基础刀法是一切刀法的基础,都是通用的。谢安还存了以后去修炼重山刀的念头。 倒不是谢安心大什么的,主要是自从看过了那本札记之后,一直念念不忘啊。感觉就那玩意儿适合自己的养生功。 待得天色发亮,谢安才停下演练刀法,坐在院子的石墩上休息。他拿出干抹布,擦拭掉佩刀上的露珠。 “以我现在的实力,已不把张林放在眼里了。便是遇上大执事林云,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再安稳发育个一年半载,就算是香主,我也不惧了。” 谢安并不喜欢激勇好斗,只想安安静静的发育,以求拥有自保的实力。他还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想靠着长生命格……长生久视。 对于一个曾经即将快老死的老头来说,没有什么比长生更让他热血沸腾的事儿了。 但凡事都需要一步步来,身在江湖,若无足够的实力自保。遇到个匪徒敌人,自己就要挂掉。还谈哪门子的长生? 且不说远的,就说这血岭黑市。韦典被梅花怪重伤,黑市还被另外一个叫做张衡水的香主觊觎。此前谢安并不知道张衡水是谁。 后来才了解到,原来张衡水就是张标的后台,也是张标的叔叔。 这就让谢安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想要在虎狼门平稳发育,若不能尽快成长起来,一旦事情有变,自己就会变成砧板鱼肉。 一入江湖深似海啊。 真是丝毫都怠慢不得。 谢安收回思绪,专注擦拭佩刀。 “这把制式佩刀还是太轻了,我力量大,适合重刀。回头有了银子,得找黑市的铁匠师傅打造一把重刀才行。” 说到银子,谢安再次头疼起来。 先前李少云送的银钱,已经花完了。 加上最近没见到那个夜壶小伙,仅靠执事的月钱,根本不够花。 还是……穷啊。 “是了,李少云……我差点把这位财神爷给忘了!” 有些肥羊,总是会在缺钱的时候想起。 谢安换上制服锦袍,把账房先生梁志叫了过来。 “梁志,李少云最近如何?” 梁志瞥了眼蒙着面的谢安,隐约猜到了什么,道:“李少云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干杂活儿,意志消沉,人也颓废了。期间多次恳求我,让我带他来见执事,我想着执事大人一门心思练武,不想被打扰,并未同意。” 谢安淡淡道:“带他来见我。” 47、薅羊毛 黎明破晓时,是血岭黑市闭市的时间。 商客和摊贩们纷纷离场,正是黑市伙计们最忙碌的时候。需要清扫卫生,处理垃圾等等。 李少云耷拉着脑袋,忙着搬运各个摊位上遗留的废弃箱子。 一旁的王祥见他手慢,便呵斥他:“说你呢,你慢吞吞的搞毛啊。要是惹毛了新任执事,你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了,王哥。我这就麻利点。”李少云心中不爽,却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卑躬屈膝的赔笑脸,忍辱加快做着手里的活儿。 经过三个月的无情鞭挞,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了。 知晓了这世道的无情。 脾性没了,心气也没了。 多次求见新任执事均遭拒绝。他已经不对这位新任执事抱任何希望了。也不敢奢望借用白羽堂的武学资源练武中举了。 期间,他想着辞掉这什么狗屁副执事,回家里去做个大少爷也挺好。可他多次上交请辞书,那位新任执事不搭理啊。 他很后悔,为什么当初要来虎狼门。 这就是个贼窝啊。 进来了,就再也摆脱不了了。 现在他已经不敢去想三年后的乡试如何了,光是如何摆脱这个让让身心俱疲的虎狼门就已经足够麻烦。 “诶,终究是我太天真了啊。把虎狼门想的太好……不过说起来,一切都是这位新任执事在故意搞我,艹……” 李少云在心头狠狠的唾骂了新任执事一番。 就这时候,梁志匆匆赶了过来。 “李少,你停一下。” 李少云还以为梁志来训斥自己干活不力,顿时搬了几个废弃的大箱子,做出一副非常卖力干活的姿态来,这才露出讨好的笑容,“梁老,你有什么吩咐?” 梁志自是看出来李少云在假装努力,此刻也懒得计较,“你快把箱子放下,新任执事要见你。” 嘶。 李少云浑身大震,大脑都一片空白。 若在三个多月前新任执事要见他,他肯定会很高兴,大概率是兑现自己的武学资源。但是现在……他担心新任执事找自己麻烦…… 毕竟他屡次提交了请辞书。 想到这里,李少云背脊发凉,声音都在发颤,“梁老,执事有说什么事吗?” 梁志拽了李少云一把,“我看执事今儿心情不错,找你应该有好事。” 李少云松了口气,还是决定把心头的疑惑说出来,“可我之前多次找梁老向执事递交请辞书……” 梁志说,“没事,之前执事大人事务繁忙,我并未把你的请辞书递交给执事大人。” 李少云听了这话大为欢喜,立刻放下手里的箱子,冲梁志拱手作揖,“多谢梁老,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梁志呵呵一笑,只顾着带路,并未多说。 李少云进入别院客厅,见到了这位蒙着面的新任执事。 谢安穿着制服锦袍,高坐首席,用手指敲了敲案几。梁志便立刻会意,弯着腰上来给谢安倒茶。 谢安抿了口茶,扯着官腔道:“梁志,这四个月来,李少云表现如何?” 梁志瞥了眼李少,发现李少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无疑期待着梁志美言两句。 梁志心中了然,却没有说什么美言,而是如实说出:“表现尚可,虽然意志消沉,偶尔倦怠。但总体上干活利索,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这些都是事实,便是谢安事后找其他人问询,也是这么个说法。 谢安轻轻吹了口茶瓯的茶叶,“李少云,我记得你是乌桥镇李府的少爷。还是个武秀才。来我血岭黑市挂名副执事,是为了求取武学资源,以便三年后参加乡试。是也不是?” 李少云只觉这位新任执事威严赫赫,顿时战战兢兢道:“是。” 谢安颔首:“你存了梦想是好事,我此前让你干些杂活,也是为了压一压你的性子,好让你去掉急躁,都是为了你将来走的更远。你可知本执事的一番良苦用心?” 李少云心头腹诽了谢安十八代,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毕恭毕敬道:“执事大人教训的是。属下感佩于心。” 谢安知道李少云肯定在心里骂自己,但对李少云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感到满意的,顿时话锋一转,“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此前为了谋夺这个挂名副执事的位置,给张标送了五百两银钱是吧?” 李少云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跪伏在地上,哆嗦不已,“我,我……” 他以为这位新任执事要清算旧账。 却听谢安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张标是执事,我也是执事,大家都是为了虎狼门好。是吧?” 李少云听的云里雾里,只顾着点头:“是,是。” “好了,本执事乏了。梁志,带他出去吧。”谢安没再多说,挥手示意两个人退去。 接下来的事情,谢安知道梁志会办妥当。 眼下缺钱,那就薅一波李少云的羊毛了。自己来黑市,不就是为了借用资源练武发育么? 谁让他和他爹当初那般刻薄为难自个来着? 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出了别院,李少云还有点懵,“梁老,执事大人这是何意?” 梁志很合时宜的提点:“你给张标送了五百两,新任执事的地位和张标一样……你还不懂?” 嘶。 李少云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新任执事已经收了自己将近四百两还不满足,还要五百两? 梁志察觉到李少云打了退堂鼓,便适时画饼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新任执事是虎狼门考公堂长老唐清云钦点的人。未来前程,远在张标之上。你想要怎样的将来,全看你接下来的选择。” 留下一句话,梁志走了。 从头到尾,梁志都没直言要李少云给谢安送礼,却处处给出了暗示。 都是执事,你该送五百两。 而且……新任执事比张标还有前途,除了震慑之外,也在暗示李少云:你若是懂事,五百两是不够的。 李少云不傻,自然听出了其中深意。 五百两还不够? 得六百两? 都说狮子大开口,这哪里是狮子……简直就一个魔鬼啊。 48、梅花怪! “什么?要六百两?!” 李府内院,李儒听闻了儿子的话,顿时猛拍了把案几,把一个青花茶瓯震翻落地,砸得稀烂。 李府两代经商,原本没什么大的开销,也算得上积累雄厚。可自从李少云去练武,各种购买资源,各种打点……开销甚大。 年初至过去四个月,的确又收割了不少银钱。但也禁不住这样消耗啊。 李儒有些后悔让李少云去练武,想开口让李少云放弃,可又觉得李少云有中举可能,就此放弃实在不甘。一时间内心烦闷纠结,最后只得连拍桌子,借此发泄愤懑。 李夫人过去安抚李儒,“事已至此,发泄发泄就过去了,还是要想法子才是。” 和李儒这个精明商人不同,李夫人原是个县城大户人家的婢女,跟着主家识文断字,算得知书达理。嫁入李府之后,把李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可是乌桥镇出了名的贤内助,颇得里老豪绅赞誉。 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李儒在不涉及金钱的事情上,大多比较听取李夫人的建议。 安慰好李儒,李夫人又问李少云,“你是不是得罪这位新任执事了?” 李少云仔细复盘经过,最后摇头,“我去血岭黑市待了四个月,今天才第一次见到新任执事。期间我一直勤勤恳恳,绝无得罪这位新任执事。许是……这位新任执事和张标不对付,见我贿赂过张标而未贿赂他,这才冷落于我。” 李夫人和李儒对望一眼,认可了这个推测。 一朝天子一朝臣。 执事虽是虎狼门最低级的管事,却掌握实权。对李府来说……却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存在。 见李儒有所犹豫,李少云咬牙道:“爹,娘。请再给孩儿一次机会。只要得到新任执事的赏识,得到武学资源。孩儿会加倍努力,三年后一定给咱们家带个武举人回来。” 李儒还是有些扭捏,李夫人便推了推李儒的肩膀,“我看少云是个练武的苗子,就差这一步了。咱们得给孩子谋个好的前程。” 李儒哼哼唧唧,扭捏了一番,最后才做出豁出去的决定,“行,我回头让陈远带几个古玩物件儿去县城变卖了。给你筹这六百两。” 李少云泪眼婆娑,“谢谢爹。” 察觉到爹娘对自己这么好,李少云便下定决心,无论新任执事如何为难自己,一定要放低姿态讨好对方。谋求自己的未来。 即便受了再大的屈辱,也要忍下来。 …… 却说谢安的日子继续变得平静下来。 随着张林持续大力肃清血岭黑市附近一带的匪徒,血岭黑市的安全系数在稳定提升。随之而来的,自然是生意越来越好。 而谢安和手下们的相处,也越发的融洽。其中有几个刺头,谢安屡次训诫无果之后,便让梁志打断了他们的腿。 从此再无人胆敢对谢安这位新任执事有所冒犯。 一切都渐入佳境。 练练功,喝喝茶,和同僚闲扯几句,偶尔还外出巡视发发威。 对于年老的谢安来说,他很享受这种平静踏实的日子。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 谢安在院子里修炼伏阳刀法。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谢安蒙上面,“进。” 随着大门被推开,却是梁志拎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 谢安接过布袋子,打开一看。 散发着银色光芒的银子。 足足六百两。 谢安看了眉开眼笑,“好啊,李少云还是懂事的。” 梁志附和了句,“李少办事还算利索。” 说完,梁志又从内兜里掏出一块十两的银锭子,送到谢安面前,“李少还给我送了十两银子,但属下觉得受之有愧,不该拿。” 谢安瞥了眼梁志,心头对他多了几分肯定,“拿着吧。” 梁志是很想收下的,但生怕谢安在试探自己,便搪塞起来,“属下跟着执事大人讨饭吃,自当懂得知恩图报,不敢拿私。” 谢安笑了下,忽而话锋一转,目光里闪出锋芒,“我说你拿得,你便拿得。” 察觉到谢安眼神里的笃定,梁志这才收下银子,拱手道谢,“多谢执事。” 谢安挥挥手,示意梁志退下。 这几个月来,梁志在自己手下尽职尽责,并无二心。办事能力强,还懂得人情世故,使唤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自己拿了六百两,人家拿十两是合该的。 甚至谢安觉得以梁志的表现,自己多给他一点也合情合理。但谢安并没有开这个闸口。 一方面,若闸口开的太轻易,容易助长手下的贪腐之风。 另外一方面,若真要施恩梁志,也不该是此刻。应该回头带上点礼品和银钱,去看望他那个病重的老母亲,人家才会对自己真正感恩戴德。 谢安知道,要想在虎狼门站稳脚跟,那就必须培养自己的心腹! 经过数月考察,谢安觉得梁志还不错。 那么,梁志就是谢安第一个要培养的心腹。 谢安惬意的收下银子,“这下有钱去定制一把重刀了。我手持重刀,才可发挥出伏阳刀法的真正威力。” 血岭黑市就有常年扎住的铁匠铺子,白天也是开门的。 倒是方便很多。 简单吃过早饭,谢安刚出门就遇见了巡视归来的张林。 瞧见张林一脸愁绪,谢安忍不住问道:“张兄,何事这般愁眉苦脸?” 张林把血迹斑斑的佩刀往门框上一靠,叹息道:“还不是因为梅花怪。昨天梅花怪把手伸到咱们血岭黑市了……” 在张林的讲述下,谢安才知道事情的经过:一名怀揣八百两卖货钱的摊主,清晨收摊回家的时候,在半路遭到截杀,现场还留下一朵红色的木制梅花。 按理说,一朵红色木制梅花说明不了什么。 但是自从韦典被梅花怪重伤之后,附近几个镇上接连出现了富商被杀的惨案,每一次现场都留下了一朵梅花。 大家便把梅花和梅花怪联系起来了,但凡现场留下木制梅花的,都认为是梅花怪所为,搞得人心惶惶。 最后,张林失落长叹,“我日夜加强附近的巡逻,好不容易肃清附近的匪徒,让黑市生意好转。现在却因为一个梅花怪搞得人心惶惶,害我的努力功亏一篑。梅花怪这厮,着实该杀。” 连韦香主都被梅花怪所伤,张林自问不是其对手,便只能在此发泄闷气了。 谢安听了也是心头一紧,“张兄,可否把那梅花给我瞧瞧?” 张林从兜里掏出一朵涂抹了红色颜料的木制梅花,递给谢安,“就是这玩意儿了。现在大家看到这玩意儿就害怕。黑市的生意,接下来只怕又要下滑了。” 谢安瞧了阵子梅花,没看出来端倪,便收入口袋,顺势安慰张林,“张兄一夜巡逻辛苦,早些去休息。这梅花怪的事儿,我来想想办法。” 经过数月的相处,基本上确立了谢安为黑市老大,张林老二的排位。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谢安应该站出来包揽负责。 谢安却没说什么大包大揽的话,也没说接下来就和张林一起去巡逻的话。 倒不是说谢安在撇清责任,这玩意儿也得看能力的。 梅花怪都能重伤韦典,自己贸然冲上去……那便不是责任的问题,而是送人头了。 总归需要了解一番。 告别张林之后,谢安直奔黑市的铁匠铺而去,心中无形多了几分紧迫感。 铸造一把重刀,迫在眉睫了。 谢安可不想在自己的任期内,血岭黑市生意出现下滑。这样只会让上面的人觉得自己无能,继而影响自己的前程,让自己无法安心修炼。 49、培养心腹 白日里,黑市闭市。 流动的摊位,卖货郎都退场了。但是在黑市里有门店的铺子,还是照常开业的。 这就有点类似镇上的赶集,逢三六九,周围各个村镇的商贩都会挑着货物去镇上售卖,而周围的乡民也去镇上买东西,一度造成人流络绎,生意集中爆发。可在赶集过后,流动商贩就会离开。但镇上的铺子却不关门的。 血岭黑市也是如此。白日里流动商贩不在,铺子却照常营业。也有一些老客户会白天来此买货。 而这些常年扎住在黑市的铺子掌柜。便是血岭黑市的核心商户。 谢安的工作,很大部分就是维持和这些核心商户的关系。 兵器一条街,其中就有两家成熟的铁匠铺子,专门打造铁器,兵器等等。两位铁匠师傅的手艺都好很。 其中一位铁匠师傅姓刘,另外一位铁匠铺的师傅姓梁,名向。 谢安毫无例外的来到了梁向的铁匠铺子。 无他,因为梁向是梁志的堂弟。 既然决定培养梁志成为自己的心腹,便从此刻开始施恩笼络。 “执事大人,您怎么来啦。快进来喝茶。”梁向是个外表粗鲁的汉子,却也知晓礼数,见到谢安就堆出笑容。 谢安没直接言明来意,反而关心起来:“梁师傅,最近生意如何?” 梁向一边给蒙着面的谢安倒茶,一边道:“比张标掌事的时候好上许多。都要归功于执事大人肃清风气,整顿秩序。咱们这些讨饭吃的,才得以做挣些银两。就是现在闹出梅花怪这一出,怕是接下来又要不得安宁了。” 谢安宽慰道:“梁师傅不必忧心,血岭黑市背后是虎狼门,区区一个梅花怪还掀不起风浪来。” 梁向听闻这话,果然安心了很多。 谢安也趁此说明来意。 “执事大人想铸造一把重刀?我这里有几把成型的,要不大人把把手?”梁向立刻拿出几把大阔刀来。 谢安掂量了几下,就没多大兴致了。 一把八斤重,一把十来斤。最重的一把阔刀也不过十几斤重。对于寻常的刀客来说,这个重量算是偏重。 但对单臂力举八百斤的谢安来说,可就太轻了。 梁向从谢安的表情里便察觉出来他的意思,“执事大人想要打造一把多重的刀?” 谢安在心中盘算起来。 刀也不是越重越好,毕竟战斗是个持久的活儿。若是刀身太重,初劈几刀自是威猛,可一旦持久,刀身的重量就会成为自己的拖累。 最后谢安说出了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字,“四十斤。” “这可是极重的刀了,寻常只有精肉境的刀客才会考虑这个重量的刀。不过既然执事大人有需要,在下自然满足。对刀的形状可有要求?”梁向虽然诧异,却也高兴。 铸造四十斤的重刀,可是个大活儿。 谢安让梁向拿纸笔来,在纸上化出了阔刀的形状:刀面宽两寸,长四尺,刀背的厚度大概半寸,刀身的后半段笔直,前半段微微往上弯曲个弧度,刀尖锋利。 大致图画完毕,谢安把纸张递给梁向:“梁师傅,能不能做?” 梁向仔细看过图纸,皱眉道:“刀刃太尖,寻常的铁矿做出来也不耐磨。得用上好的镔铁才行。但价格就……” 按照大乾朝的物价,普通的生铁,大概十多文一斤,并不贵。 但镔铁属于高档刀剑的材料,是一种钢。只有富有的刀客,或者官府的捕头,以及卫所的军官,才会配用镔铁打造的刀剑。 价格是普通生铁的一百多倍。 一斤,大概将近一两银子。 四十斤的镔铁,光是材料就要四十两银子。加上刀柄,护手等材料,以及工艺。谢安估摸着需要四十五两的成本。 梁向收五十两左右,算合理。 心中有了估算,谢安便道:“钱不是问题。你开个价。” 梁向估算了一下,道:“执事大人照顾小人生意,我便不挣你钱了。四十二两。最近大阴山的土匪活跃,官府大力铸造兵器准备剿匪,镔铁的价格在浮动。便是亏了,也算在小人头上。三个月后,小人便把重刀奉上。” 谢安知晓梁向真没赚钱,含笑掏出五十两的一大锭银子,往桌上一放,“怎么能让梁师傅白忙活呢。一口价,五十两。三个月后,我来取刀。” 谢安也不给梁向推辞的机会,直接起身离开。走出大老远还看到梁向拿着银锭子追出铺子门口。 眼看谢安走远,梁向只好收下银子,喃喃自语,“这位新任执事真是和张标那个只知道压榨我等的小人大不相同。” 过不多时,梁志走了过来。 “三弟,执事大人找你何事?” 其实梁志之前就远远的看见了谢安,只是没过来问询。还以为谢安找自家堂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梁向并未隐瞒,和盘托出。 梁志听完,又看了看隔壁老刘的铁匠铺子,心头感叹:刘师傅的铁匠工艺明显比梁向好上一些,执事大人却专门来这里。这是在照顾我啊,这是一份人情啊…… 其实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梁志和谢安接触的并不多,每次都是正常的汇报工作,并无其他交流。所以梁志一直都觉得这老头不苟言笑,不易相处。 不想,这位老头执事稍许几个行为,就让他心头生出一股浓浓的感动。 …… 却说谢安离开铁匠铺之后,并未直接回别院,而是找到周兴,查看那位被梅花怪杀死的摊主。 既然梅花怪已经把手伸向了血岭黑市,谢安身为这里的主事,自当要来了解,好做到心中有数。 简陋的房间里,躺着一具染满鲜血的尸体,上面盖着白布。 周兴主动弯下腰,揭开白布,“刚刚白羽堂口派医师来验过尸,说是被利器割断了脖子……一击毙命。” 谢安蹲下身仔细查看。 看到脖子处有一道细微伤口。 从痕迹上看,应该是被薄锐的利器所致。切口非常平整,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可见是这位摊主还没反应过来就死了。 剑?还是某种细丝? 谢安深吸了口气,“张兄呢?” 周兴道:“头儿睡下了。对了,头儿还让我问询执事大人,今天黑市还开不开?” 经历过此番事情,黑市内外都人心惶惶,更是传出了闭市的流言。 谢安能够理解,但还是做出决定,“开,继续开。不过要加强防卫,不要单个护卫巡逻,每个护卫配备响箭,但凡有异,立刻发出信号。今夜,我会在暗中巡逻,放心。” 若是因为死了个商贩,血岭黑市就关门。 这要是传了出去,白羽堂的面子往哪里搁? 而且,上面也会斥责自己办事不力。这可不是谢安想要的。 虽然继续开市会有一定的风险。 但是,只有继续开市,才能引出梅花怪来。 不然就无解了。 初来乍到,谢安倒也没想着把黑市打理得多好,至少不希望出事。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练功发育,可出不得岔子。 至于暗中巡逻…… 他的确会去巡逻,不过是远远的躲在暗处观察,先确保自己的安全再说其他…… 年轻的周兴显然没察觉到谢安隐含的意思,只以为这位新任执事要亲自下场,大受鼓舞,“都听执事大人吩咐。咱们人多,只要结伴巡逻,倒也未必怕了这梅花怪。” 50、可进可退 告别周兴,谢安拿着银钱去黑市找王掌柜买了三副虎皮元汤。 王掌柜是黑市里最大的药材铺子的掌柜,几个月下来倒是和谢安熟悉,就是为人执拗认死理。明知道谢安是执事也不肯让价,仍旧要二十两一副。 不过谢安却是知道,王掌柜为人实诚,药辅之中从不会缺斤少两,更不会参杂残次药材,药效有保障,肯定比市面上的虎皮元汤药好上一些。 谢安如今手握李少云给的巨款,也就不与他计较。 拿了药辅,谢安回到自己的别院。 打了几桶清冷的井水,烧热之后倒满浴桶,然后倒入一副虎皮元汤,其中的多种药材很快被热水泡开,散发出浓郁的药味。 有些刺鼻,不是很好闻。但若是习惯了,就会觉得是药香。 “差不多可以了。” 谢安闻了闻药味,再查看浴桶里的药水颜色,知道火候已到,便脱去衣衫,坐入浴桶之中,开始药浴。 如今谢安虽然踏入了铜皮境小成,却仍旧需要经常使用虎皮元汤进行药浴,进一步锻打皮膜,壮大力气。 经过数月的药浴,谢安切身感受到这虎皮元汤对于淬炼皮膜确有奇效。 若是缺少了这味药辅,靠个人单炼,效果差上七八倍。 这笔钱,却是如何都不能省的。 更何况,如今梅花怪盯上了黑市,让谢安压力倍增。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按理说,谢安可以去白羽堂口找韦香主禀明此事。 但谢安就否决了这个决定。 如今的自己可不是个小当铺的朝奉了,而是威名赫赫虎狼门旗下的执事,若是遇到点事就慌张上报,韦香主只会觉得自己难以堪当大任,无疑会让自己的前程蒙尘。 但是,谢安知道单靠自己和张林肯定应付不了梅花怪。那可是能够重创韦典的亡命恶匪。 最终肯定还是要上报的。 谢安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尽量弄清楚一些梅花怪的有效信息。譬如杀人逻辑,目的,规律等等。再汇总报给韦典。让韦典有迹可循,好让韦典做出具体的安排,这样韦香主就会夸赞自己会办事了。 同样是汇报,其中汇报的手法却多有讲究。 谢安可不会因为韦典受了重伤就生出藐视怠慢之心,更不会觉得自己做了执事就可高枕无忧。 人家这个香主的位置可是靠着硬实力一路砍出来的,哪怕重伤将死,随便对上面说几句话,也可以轻松决定谢安的前程……甚至生死。 自己在虎狼门将来如何,全看韦香主对自己的态度。 谢安对这一点有着深刻的认识。 把事情做体面了,自然会有更好的未来。 “我只要远远尾随张林他们。便是梅花怪真的再次伸出毒手……我也没危险。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提升实力。将来有了实力,何惧他一个梅花怪?” 拥有长生命格的谢安,丝毫不着急。 他很清楚,只需要慢慢发育就行了。 天赋不够,努力来凑。 没什么耗不起的。 趁着药浴的间隙,谢安盘坐下来,开始修习胎息功。全身皮肤上的汗毛开始微微颤动。 胎息功的三式法,大成的标志是用肚脐呼吸。 如今谢安已经踏入胎息功的第二阶段,阴阳交也快过半了。已经可以做到了双眼相交,可以互相感应,相互调息。 他已经踏入了阴阳交的第二交:心肾相交。 所谓的心肾相交,便是胎息功认为:心神属阳中阴,肾气属阴中阳。使心肾相交,就产生精气,化生津液,灌溉五脏。 正好,所谓的津液灌溉五脏,可以和五禽戏的内强五脏相辅相成,互相促进。 如今谢安五禽戏的内强五脏已经达到了98的进度,距离满额只差最后两个点。 谢安放下心思,试图尽快冲破最后两个点的进度。 呼呼呼。 谢安呼吸几口气之后,便封闭了口鼻。 紧紧靠着肚脐眼的呼吸来维持运转,然后催动心肾相交。皮肤表层的汗毛自发的拂动起来,仿佛被什么力量吹拂过似得。 “等到皮肤毛孔可以呼吸,就是心肾相交大成的征兆。不急,慢慢来……” 白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黄昏到来,黑市即将开业,子弟们再次忙碌起来。 谢安也适时结束了药浴。 调开面板: 【当前长生命格:一级!】 【五禽戏:内强五脏(99/100)】 【胎息功:阴阳交(47/100)】 【余年:30载】 “嗯?五禽戏竟然提升了一个点!” 谢安心头欣喜。 根据谢安往常的经验,越接近满额的时候,提升进度的难度越大。 “看来两大养身功之间的确可以互相促进。等到满额内强五脏之后,我就可以进入五禽戏的最后一个阶段——培内气!到那时应该可以修出所谓的气感。到时候未必不能去唐家堡博取那份机缘。” 念及此,谢安露出了笑容。 比较遗憾的是,练武方面没什么进展。 谢安已经知道自己没什么练武天赋,倒也摆得正心态。 “老哥哥!” 门外传来张林的敲门声。 谢安换上制服袍子,开门迎接张林进来。 张林刚入门就问:“老哥哥,周兴跟我说你让黑市今天继续开业?” 谢安知道张林心中惊惧,便说出了自己的两个理由: 其一,若是遇事就上报,会让韦典觉得咱们两个执事无用怕事。 其二,就算上报,也需要找出点梅花怪的信息,让韦典可以做出争对性的安排。而不是空汇报。 张林听完,不由高看了谢安一眼,佩服不已:“还是老哥哥想的周到,此前是我唐突了。那巡逻方面就按照老哥哥说的来。咱们是虎狼门的管事,只要筹备得当,他梅花怪未必有机可趁。” 梅花怪再能打,也禁不住人多啊。最怕的是落单…… 谢安深以为然,“张兄千万记得不要单独行动。我擅长射术,我会带上重弓。潜伏在你身后。” 张林脑海中立刻想起当初谢安考校时展露的那一手神射之术,顿时安心了很多,拱手道谢,“有老哥哥在背后,我便再无后顾之忧。” 谢安没告诉张林,其实自己的伏阳刀法已经颇具火候,不在张林之下…… 若是说出来,那就容易让张林生出嫌隙了:冲锋陷阵的事情让我去做,你刀法更强的还躲在背后? 这对两人接下来共事不利。 虽然数月相处下来,谢安感觉张林人不错。但谁没点子小心思啊? 一番敲定计划细节之后,谢安从屋里拿出重弓,挂上箭袋,然后带上制式的阔刀,这才和张林出门。 张林注意到谢安腰间挂着的重弓比考校时候的还要粗壮结实,“这张弓看着很结实啊,不是两石弓吧?” 谢安为了给张林吃一颗定心丸,便没有隐瞒,“最近几个月练武力气有所增益,我换了个三石弓。” 张林听闻大喜,“好啊。三石弓的威力可不小。便是梅花怪也未必吃得住。难怪老哥哥不着急上报韦香主,原来还藏了这样的底牌。” 谢安只是笑笑,并未多说。吩咐梁志看好黑市后,谢安便跟着张林和周兴等人出门,迎着夜色在附近的山道上巡逻。 行至一半,谢安冲张林道:“张兄,我是弓箭手,适合藏在暗处,就不跟你们去了。你放心,我会在暗中尾随。” “应该的。今晚还得仰仗老哥哥的神射之力。”张林并未多想,先一步告别。 谢安则进入山道两侧的林子里,暗中尾随。 跟着张林出去巡逻……哪怕结伴而行,也是存在危险的。 躲在暗处那就从容多了。 即便张林他们遇见了梅花怪,谢安也可从容决定进退。若是觉得梅花怪没那么强大,便拉弓射箭。若是觉得梅花怪极其变态,那肯定逃命要紧。 当然,谢安在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张林出事。